《北宋之天生反贼》 第一章 反宋复周 天蒙蒙亮，宁复就被外面市井的喧嚣声吵醒。 睡意全无，他索性穿上衣服，推开房门来到外面。 外面是一个狭窄凌乱的小院子。 院墙外没有高楼大厦，只能看到一座座望火楼耸立在汴梁城中。 飞檐斗拱在清晨的薄雾之下若隐或现，看起来有些不太真实。 宁复轻叹一声，依然有点无法接受自己穿越到北宋的事实。 更没想到自己还成了一个反贼，天生的！ …… 几天之前，刚穿越的宁复坐在床前。 躺在床上的干瘦老头紧紧的握住宁复的双手道：“儿啊，为父告诉你一个秘密，咱们不是普通人家，我的祖父，也就是你的曾祖父，乃是周世宗——睿武孝文皇帝的第五皇子！” “周世宗柴荣？” 宁复一脸懵逼的问道。 “混账！不许直呼你高祖名讳！” 干瘦老头怒目圆睁，但紧接着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继续道： “当年赵匡胤这个乱臣贼子篡位，你曾祖在几个亲卫的保护下，避祸逃往河北，改姓为宁，矢志复国，夺回我大周的江山社稷，可惜他奔波了一辈子，还是没能达成心愿！” 老头说到最后，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所以为父给你取名为复，字承志，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承袭你曾祖的遗志，复国成功！” “这名字……” 宁复一脸无语，他想到有一位与他同名不同姓的表哥，最后这个家伙复国不成，疯了！ “父亲，既然咱们要复国，总得有钱有粮，还有不少手下吧？” 宁复忽然眼睛一亮问题。 “当然！当年你曾祖和祖父四处奔走，联络了不少忠于我大周的旧臣，积累下万贯家财，更有不少忠心于我宁家的手下！” 老头说到这里十分兴奋。 宁复更是喜形于色，这辈子总算可以做个富n代了！ 但随即老头脸色黯然的道，“可惜后来我急于起兵，一场大战之下，手下被官兵屠戮一空，家产也没了，只好孤身一人逃到汴梁城中，希望有机会可以刺杀狗皇帝，以解胸中这口恶气。” 宁复脸色一垮，自己这开局，可比那位表哥差太远了，人家至少还有个国色天香的小表妹呢。 “这么说咱们现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那还造什么反？” 宁复灰心丧气的道。 “复儿你万不可如此想，咱们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只要我宁家还有一人，定可倾覆这伪宋的江山！” 老头说到最后时，浑浊的老眼一下子变得锐利无比。 宁复都不敢和他对视。 然而就在当天晚上，这位心可断金的老头就撒手而去了。 …… “反宋复周？缺乏启动奖金啊！” 宁复叹了口气，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个院子。 老头一走了之，为了给他办丧事，家里的钱也花干净了。 “这个院子好像还挺值钱，就是不知道房东愿不愿意支持我的造反大业？” 宁复说完认真的考虑了一下。 最终觉得房东可能会第一个把自己绑了见官。 “复个毛国，还是想想该怎么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下去吧？” 宁复再次自语道。 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宁复，复国什么的，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意义。 租的这个院子不大。 后面是两间正房，之前宁复与父亲一人一间。 中间是个小院子。 前面是个小面馆。 以前宁父在世时，就靠着开面馆为生。 宁复迈步来到前面的面馆。 面馆很小，只容得下六张桌子。 后厨更小，只能容得下一人，连转身都要小心不要碰到锅碗瓢盆。 打开面馆的大门，喧嚣声扑面而来。 开茶棚的严老头。 做炊饼的王婶。 卖杂货的鲁大哥。 以及街上的跑腿的、挑炭郎、力夫等等。 这些人组成了一幅热闹繁华的古代市井图，活生生的展现在宁复的面前。 现在是元祐八年，那位号称“女中尧舜”的高太后刚刚去世。 年少的皇帝赵煦亲政。 也就是历史上那位短命的宋哲宗，正在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也正是在从这一年开始，之前被贬谪的新党将陆续归来。 对吕大防、刘挚、苏轼兄弟等一帮旧党进行反攻倒算。 甚至连早就去世的司马光、吕公著也不肯放过，从而将新旧党争推向一个史无前例的新高潮。 “小乙起来了，快来吃饭！” 正在这时，隔壁正在揉面的王婶见到宁复也立刻招呼道。 王婶是宁复的邻居，平时以卖炊饼为生，也就是后世的馒头。 宁父去世，也多亏了王婶帮着宁复张罗丧事，甚至连他的一日两餐都到王婶家里吃的。 “来了！” 宁复答应一声走了过去。 现在他只是个小市民，什么新旧党争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婶子，虎头这么早就去戏班了？” 宁复走进炊饼店问道。 虎头是王婶的儿子，长的高大魁梧，只比宁复小半岁。 两人从小一起玩到大，今年才刚在戏班谋了个打杂的活计。 “这不马上要过年了吗，戏班里事多，虎头天没亮就去戏班帮忙了。” 王婶一边揉面一边道。 她身材粗壮，不输于男子，否则也生不出虎头那么魁梧的儿子。 宁复打开笼屉，里面放着一碗小米粥，两个大馒头和一碟咸菜。 现在是冬天，一般人家也只能靠咸菜下饭。 宁复吃着早饭，脑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的乱想起来。 新旧党争和他无关，赵煦虽然是个有作为的皇帝。 无奈赵煦太过短命，几年后就会去世。 到时那位大名鼎鼎的宋徽宗赵佶就会上位。 算了算时间，距离靖康之耻差不多还有三十年。 宁复今年十五岁，到靖康元年才四十多岁。 如果宁复现在就娶妻生子，并且老婆孩子给力的话，到时说不定孙子孙女都一大堆了。 日后金人杀来，他们一大家子想逃都没办法逃。 “真是倒霉，怎么偏偏穿越到这个时代？” 宁复懊恼的低声自语。 可惜没人可以回答他。 宁复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感觉自己眼下似乎有两条路。 第一提前跑到南方躲避，南宋虽然不争气，但也苟了一百多年。 当然他还有第二条路…… 正在这时，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宁复的思考道：“哟呵，小乙你在这吃饭呢，昨天我和你商量的事情，你想的怎么样了？” 宁复抬头，只见店门口站着一个黑胖的中年人，衣服上满是油腻。 这人浑名“刘筋道”，在街对面开了一家刘记面馆。 同行是冤家。 刘筋道和宁家父子的关系并不好。 现在宁父去世，刘筋道却看中了机会，一心的想吞并宁家的面馆。 昨天他找宁复商量，想用一贯钱买下面馆里的全部家当。 面馆虽然是租的，但面馆里的锅碗瓢盆和桌椅却都是宁复的。 没等宁复开口，王婶就气呼呼的抢先道：“刘筋道你不要欺负小乙年轻，面馆的家当最少也值个五六贯，你只出一贯钱简直就是做梦！” “王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面馆里的家当要是全新的，别说五六贯了，十贯我都给，可那些家当用了这么多年，都是又破又旧，我给一贯已经是看在多年街坊的情分上了！” 刘筋道振振有词道。 “呸，狗屁的情分，你就是想占小乙的便宜！” 王婶气的骂道。 面馆里的家当，哪怕再黑的牙人，也不可能开出一贯这种低价。 刘筋道就是看准了宁复的面馆租约到期，想要趁人之危捡便宜。 相比之下，宁复却没有生气。 只见他呵呵一笑道：“多谢刘叔的好意，不过面馆的家当我是不打算卖的，因为我打算今天就开张，把面馆继续经营下去！” 没想到宁复的话音刚落，王婶就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小乙你没说胡话吧？” “你还会做饭？” 刘筋道更是一脸嘲讽。 不怪王婶和刘筋道有这样的反应，因为宁复从小就被送去读书。 估计宁父也知道，身为一个预备役反贼，绝不能是个文盲。 这些年宁复其实一直在外读书，平时都很少回来，更别说经营面馆了。 “会不会做饭，下午就知道了！” 宁复再次一笑，并不打算多做解释。 “好啊，那我到时可要尝尝你的手艺！” 刘筋道嗤笑一声：“不过小乙你不要忘了，你家的租约就在年底，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到时拿不出租金，可不要怪房东把你赶出去！” “租金的事不劳刘叔操心！” 宁复淡定一笑，说完继续低头吃饭。 刘筋道自讨没趣，只得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小乙，租金的事你别担心，我手里还有些积蓄，到时咱们再给房东说些好话，应该能缓上一段时间！” 王婶这时再次道，显然她也不相信宁复能在一个月能凑够租金。 “婶子您放心吧，租金的事我来解决！” 宁复却再次笑道：“对了，您和虎子下午也别做饭了，都到我店里来吃饭！” 第二章 烩面(新书求推荐收藏) 剁成小段的羊骨冷水下锅，灶里的木柴烧的正旺，很快锅里的羊汤就滚了起来。 宁复将纱布包好的各种调料下锅。 羊汤谁都会煮，但味道好不好，却要看各种调料的配比。 趁着煮羊汤的功夫，宁复将面粉倒进大盆里，加水揉面。 等到面揉的差不多了，再放置小半个时辰，这叫醒面。 面醒好之后做成厚片，两面抹油后放在木盘里。 美食其实是有地域性的，所以后世的菜系也以地域划分。 后世的开封属于河南，而烩面做为河南的代表面食之一，荤、素、汤、菜、饭兼而有之。 不过烩面虽然出名，但其实是在清末才出现的，宁复则让它提前了七八百年出现在了开封的街头。 但也有些遗憾，因为烩面的一些材料并不齐全。 比如宁复没买到海带，辣椒更是远在美洲，不过影响不大。 处理完配菜，羊汤还没有煮好。 宁复把店面的桌椅又擦了一遍。 随后看着空荡荡的墙壁，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最后宁复灵光一闪，转身去到自己的卧室。 半个时辰后，这才兴冲冲的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块大白布。 宁复把白布拿到店里，然后将四角固定在墙上，刚好遮住了有些斑驳的墙面。 白布是之前办葬礼剩下的，现在被宁复当成了画布。 上面画着一个横槊跃马的年轻将军，旁边还写着一段介绍文字： 昔日唐太宗李世民，虎牢关三千黑甲精骑，大破窦建德十万大军，擒窦于黄河渡口，当地百姓喜迎唐军，送上各种吃食，太宗命人一锅烩之，再加以面片煮食，竟觉鲜美异常，于是亲口赐名曰：烩面！ 而在画像下面，宁复还特意题了白居易的两句诗： 擒充戮窦四海清，二十有四功业成。 宁复站在墙下看着自己的作品。 虽然画工只是连环画的水平，字也不怎么样。 但这个故事编的还是不错的，有后世那些小饭馆的味道了。 羊汤煮好了，宁复将骨头捞出来。 上面的羊肉剔下来，切成薄片放在一个盆里，骨头继续扔到锅里熬煮。 羊汤白白亮亮，如同牛奶一般。 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羊油，宁复将羊油也撇出来，放到一个大碗里备用，这下所有准备都做好了。 这时也到了下午，宋朝经济发达，一日三餐已经出现。 但大都是富贵之家才有这样的条件，绝大部分普通人，其实还是一日两餐，称为朝食和暮食。 朝食一般是上午八九点左右，暮食则是下午三四点。 宁记面馆的主要顾客都是普通人，这时正是暮食的时候。 宁复将面馆的大门打开，羊汤的香味一下子就散了出去。 烩面的精华全在汤上，后世有名的烩面，都有自己熬汤的秘方，熬煮的羊汤香飘满街，闻着味都能走过去。 宁复的羊汤做不到香飘满街，但半条街还是没问题的。 特别是当大门打开，店里的香味一下子散了出去，立刻引得不少行人纷纷侧目。 “小乙你做的什么，怎么这么香？” 旁边的王婶抽动着鼻子，再三确定香味是从宁复店里传出来的，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这是我新做的烩面，整个汴梁城独一份，婶子您等一下，我给你下一碗尝尝！” 宁复的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客人走进店里道：“店家，来碗面！” “我先不急，快去招呼客人！”王婶催促道。 “那好，等下婶子你来店里吃！” 宁复再次叮嘱。 “客人要大碗还是小碗？”宁复回到店里问道 “都是什么价钱？” “大碗八文，小碗六文！” “这么贵！” 客人一惊。 “对面的面馆大碗也才六文钱！” “用料不一样，味道也不一样，您要是吃过后觉得我家的面不如对面，我免费奉送！” 宁复笑道。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客人惊异的打量着宁复。 “给我来大碗，我倒要尝尝你家的面有什么不一样？” “好嘞！” 宁复转身进到厨房，扯面下锅。 等到面煮好后，捞到一个大碗里，里面加上调料，以及豆腐丝、豆芽、羊油等。 一勺白嫩的羊汤浇上来，香气一下子窜了出来。 最后宁复挟了几片薄如蝉翼的羊肉放在面上，一碗色香味俱佳的烩面就做好了。 “客人慢用！” 宁复将面端给客人道。 客人闻到烩面的香味也是精神一震，端起碗喝了口汤，立刻就是眼睛一亮。 这羊汤的味道简直太鲜美了，光是这个汤就值这个价钱了！ “店家，来碗面！” 这时又有其它的客人闻着味找上门来，宁复只得继续招待客人。 一碗又一碗的烩面从后厨送出来，店里面也很快坐满了，甚至还有不少人在外面等候。 只要品尝过烩面的客人，几乎都是交口称赞。 更引得外面的客人心急火燎，想要早点进店品尝一下这家的面有何独道之处？ 王婶看到宁复的生意这么火爆，当即将家中的桌椅搬了出来，帮着他招呼客人。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有点忙不过来。 对面的刘筋道看到宁复这边的生意火爆，自家的客人也全都跑到对面去了，气的他差点把锅砸了。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特别是开门做生意的店铺。 生意越是火爆，愿意来的客人就越多，客人宁愿在外面排队等着，也不愿意去其它的店铺。 宁复也没想到烩面竟然引来这么大的轰动。 来的客人实在太多了，从他进到厨房就没有一刻停息。 简直成为一副无情的下面机器，要不是有王婶帮着，根本招呼不来这么多的客人。 仅仅一个时辰左右，宁复就不得不停下来。 然后来到店外对等候的客人抱歉道：“实在对不住了，今日的食材已经用尽，明日请早！” “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有人不满的叫道。 “小店今日刚复业，准备的食材不多，明白肯定会多备食材！” 宁复对四周抱拳歉意道。 听到宁复这么说，客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各自散去。 店里的客人吃完之后，也都结账离开。 这让宁复和王婶也终于有时间喘了口气。 “小乙，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王婶这时也满脸惊喜的问道，虽然很累，但她更高兴宁复有一技之长，这样日后至少能够养活自己。 “婶子你先坐着，我给你下碗面吃！” 宁复却没有回答，而是笑呵呵的来到后厨，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盘子，上面放着几张面片。 “你这孩子！” 王婶看到宁复的动作也立刻明白过来，这肯定是宁复特意给他们留的。 “小乙哥！” 一个雄壮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咚咚咚”的脚步声，震的地面都有点发颤。 随即只见店门一暗，一个铁塔似的身影弯腰钻进店里。 哪怕厚厚的冬衣，也摭不住他雄壮的身材。 一张大方脸，满是络腮的胡子，长的凶神恶煞，一个眼神能把小孩子吓哭的那种。 “虎头来了，你和婶子先等一下，这边马上就好！” 宁复笑着对进来的铁塔壮汉招呼道。 对方正是王婶的儿子虎头，别看他长的凶，但其实只有十五岁。 当然以他的长相，说他三十五岁都有人信。 “好嘞！” 虎头憨厚的一笑道，他虽然长的凶，但其实人很温和。 小时候别人欺负他，都是宁复帮他出头，所以两人的感情胜似兄弟。 宁复下了三碗烩面，端出来时，王婶正给虎头讲着刚才店里的火爆场面。 引得虎头也是一惊一乍的。 “婶子先吃饭吧！” 宁复笑着把烩面放到桌子招呼道，三人也都饿了。 特别是虎头，他也不嫌烫，端起碗一口下去，半碗没了，再来一口，连汤都见底了。 “面没了，厨房锅里还有羊汤，自己盛去！” 宁复指了指后厨。 虎头憨厚的一笑，自己去盛了碗羊汤。 又跑到隔壁拿了四个大炊饼，无师自通的把炊饼掰成小块泡到汤里，颇有点后世羊肉泡馍的风范。 “真好吃，难怪那些客人都是赞不绝口！” 王婶一边吃也一边夸。 “小乙哥，你这边生意这么好，不如我过来帮你吧？” 虎头忽然提议。 “怎么，你不打算在戏班干了？” 宁复愣了一下问道。 “瓦子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去的人越来越少，戏班也挣不到钱，我的工钱都好几个月没结了，每天都是瞎忙，还不如来你这里！” 虎头一脸懊恼的解释道。 街道东边有一座甜水瓦子。 所谓瓦子，其实就是一座综合性的娱乐场所，唱戏、说书、杂技等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酒楼妓馆夹杂其中。 据说整个京城有五十多座大小不一的瓦子。 甜水瓦子曾经是汴梁城最热闹的瓦子，号称京城第一。 可是这几年却一直走下坡路，来的客人越来越少。 连带着宁复这些周围的商家也大受影响，生意越来越难做。 “行啊，虎头你明天就过来帮忙，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宁复拍着虎头的肩膀道。 第三章 谈生意 短短几天时间，宁记烩面就已经打出了名气。 只要打开店门，进出的客人就络绎不绝。 甚至有人专门跑一趟，就是为了品尝一下传说中的烩面。 虎头从第二天开始，就在店里帮忙。 他虽然长的高大，但却一点也不粗笨，雄壮的身躯在狭小的店面里游刃有余，干活十分的麻利。 宁复只要专心做面就可以了。 这天临近中午，宁复正在店中擦拭着桌椅。 忽然店门被推开，一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闯了进来。 只见对方身材瘦高，白净的一张面皮，长的还算精神。 年轻人进门后一脚踩在凳子上，斜着眼睛道：“小子，听说你这里生意不错” “是不错！” 宁复笑着点头。 “那刚好，借爷们点零花怎么样！” 年轻人直接暴露自己的泼皮本性，这种人在汴梁城中到处都是。 “原来只是借钱。” 宁复再次一笑，随即冲后面高声道：“虎头！” “啥事” 只见虎头弯腰从后院走进来。 他刚才在后院正在剁羊骨，这时身上围着一个满是血迹的围裙，手中提着一把尖刀，放到后世直接去演杀人狂都不用化妆的。 泼皮看到铁塔般的虎头都吓傻了。 特别是当看到对方手中的尖刀，更是吓的一哆嗦，差点没瘫到地上。 宁复对着泼皮掏了掏耳朵再次道：“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 泼皮听到宁复的话终于清醒过来，当即把脚放下，弯腰用袖子把凳子擦了几遍。 这才一脸谄媚的笑道：“小郎君，在下高俅，不知您店里缺不缺帮闲” 宁复本来一脸笑意的看着对方的表演，可是当听到泼皮的名字时，也不禁微微一愣。 不过宁复很快就恢复如常，再次笑道：“店里不缺帮闲。” “打扰了，小人告辞！” 高俅立刻就要借故遁走，毕竟对方身后那个铁塔似的壮汉实在太吓人了。 “等一下！” 没想到宁复忽然开口，这把高俅也吓的一哆嗦，只能哭丧着脸停下脚步。 “帮闲暂时不用，不过我需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宁复笑呵呵的打量着对方。 “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小人一定全力而为！” 高俅闻言再次松了口气，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段时间应该有不少人议论我家的烩面吧” “没错，小人就是在瓦子里听人说起小郎君，所以才慕名前来拜访！” 高俅把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吃米。 “夸人会吗”宁复微微一笑。 “会啊，小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长了一张巧嘴！”高俅自夸道。 “很好，我要你想办法去夸我家的烩面，最好是传的满城皆知！” “小郎君要扬名！” 高俅立刻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聪明！” 宁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接着他转身来到后厨的钱柜，拿一串铜钱，约有百文左右，塞到高俅怀里。 “这是订金，若是你做的不错，日后还有重赏！” 高俅也是喜出望外，本以为敲诈不成，最少也要挨顿揍，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给他钱，而且办的事情还十分简单。 “谢小郎君，小人必定帮您把事情办妥！” 高俅当即千恩万谢，再三保证之后这才一脸狂喜的离去。 “小乙哥，为什么给这种泼皮钱”虎头不解的问道。 “舍点小钱，结个善缘！” 宁复神秘一笑，然后哼着小曲继续擦拭桌椅，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也许是高俅真的起到了作用，又经过几天的发酵之后，宁记烩面的名声越传越响。 名满京城虽然谈不上，但却是在面食界树立起一块响当当的招牌，慕名而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 宁复的生意好了，也带动了同一条街其它商家的生意。 比如客人在宁复这里吃了饭，出门想到家里缺了饮饼，随手就在王婶那里买了，另外还有人吃完饭喜欢喝口茶，或者是去杂货铺买点家用杂货等等。 其它商家受益，唯独对面的刘筋道非但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而店里的客人流失了大半，愁的他头发都快白了。 这天下午，宁复正在厨房里忙活，虎头忽然挤进来低声对他道：“小乙哥你快看，刘筋道来了！” 厨房与前面只隔着一道矮墙，宁复抬头看去。 只见刘筋道坐在位子上，正与相熟的人攀谈。 “他只点了小碗烩面，不会是想来偷师的吧” 虎头忽然有些担心。 “要是只尝一次就能学会，那他就是厨神了！”宁复却是笑道，“你忙你的去，我亲自招呼他！” “好！” 虎头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宁复下了一碗烩面，然后亲自送到刘筋道面前笑道：“刘叔你可是稀客，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小乙啊，你这里生意这么好，肯定挣了不少钱吧” 刘筋道黑胖的脸上挤出一个假笑。 “一般般，也才刚开始回本。”宁复笑着回答。 他说的也是实话，虽然生意火爆，但才刚开业，挣的钱也十分有限。 “哎呦，那可不行啊，你这铺面年底就要到期了，到时没钱交租的话，房东可是要收铺子的！” 刘筋道一脸假关心，并且还故意提高了音量，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一下子被人戳破了缺钱的窘迫，宁复整个人愣在那里，年少的脸上也微微发红。 周围的客人看到宁复的反应，也都露出同情的表情，看向刘筋道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嫌恶。 人家年纪轻轻支撑家业本就不容易，你还往人家的心口上戳刀子，太不是东西了！ 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宁复忽然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刘筋道的双手大声道：“谢谢刘叔，您果真是急公好义，请受小侄一拜！” “你……你谢我什么” 刘筋道却被宁复的举动吓了一跳，周围的客人也都是一头雾水。 “您不是要借我钱吗，我当然要谢谢您！” 宁复这时也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道。 “我什么时候说要借你钱了” 刘筋道听到这里差点跳起来，他这段时间生意这么差，自己养家都困难，哪还有钱借给别人 “奇怪，您要不是想借给我钱，为什么关心我的房租” 宁复故意做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反问。 这下周围人也全都反应过来，当即哄堂大笑。 刘筋道更是涨的脸皮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 最后刘筋道强撑着脸皮道。 “原来是这样，刘叔您真是让我空欢喜一场啊！” 宁复失望的摇头回到厨房，刘筋道却已经变成众人的笑柄。 接下来宁复继续忙自己的，但过了好一会儿后，虎头忽然再次挤进来低声道：“小乙哥，刘筋道一直不走！” 宁复闻言抬头，果然发现刘筋道依然坐在那里，碗里的面已经吃完，其它客人都已经换了几轮了。 店里一共才六张桌子，位子十分紧张，店外还有人排队等着。 所以刘筋道不走，就相当于少了一个位子，肯定会影响宁复的生意。 “要不我去把他赶走吧！”虎头再次道。 虽然都是街坊，但刘筋道吃完饭还不肯离开，显然是在耍无赖，所以也没必要和他客气。 宁复想了想却摇头道：“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他不走就算了！” “小乙哥你就是心善！” 虎头也没有坚持，他性格憨厚，从小到大都习惯听宁复的。 等到傍晚时分，店里的食材再次用尽，客人也陆续离开，但刘筋道却依然坐在店里没有离开。 “刘叔你这是打算在我这里过夜了” 宁复这时走过来开玩笑道。 “小乙你不要误会，我留下来是有件生意想和你谈！” 没想到刘筋道竟然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什么生意”宁复有些意外。 “小乙你的生意火爆，但店面狭小，许多客人都只能在外面等候，实在太浪费了！” 只见刘筋道一脸精明的道。 “哦那刘叔你的意思是” 宁复眨了眨眼，难怪刘筋道在自己店里呆了一下午，估计就是想近距离观察店里的生意。 “你把烩面的做法教给我，我那里地方大，到时客人不必在外等候，咱们一起发财，当然也不会让你吃亏，我愿意出钱！” 刘筋道的表情愈发兴奋。 “听起来似乎不错！”宁复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随即抬头道，“那你打算出多少钱” 看到宁复同意，刘筋道激动的胖脸发红，当即伸出一个手指头道：“一……” 不过刘筋道刚说一个字，就发现宁复的脸色不对，当即伸开双手改口道：“十贯怎么样” 宁复听到这里差点笑出声来，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不过看刘筋道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 “刘叔，我的店面虽小，但以这几天的生意来看，一个月三五贯的利润还是有的，你的店面更大，也就是说，你最多两个月就能挣回十贯的本钱，这算盘也打的太精了吧” 宁复耐心的给刘筋道算了笔账。 “账不是这么算的！”刘筋道却不认同，“现在生意火爆，并不意味着以后会继续火爆，说不定……” 没等刘筋道把话说完，忽然只见店外有人走了进来，十分客气的问道：“请问宁小郎君在吗” “我就是！”宁复站起来道，同时打量着来人。 进来的是个大白胖子，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的皮裘，头顶的皮帽子上，还镶嵌着一块美玉，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金钱的味道。 大白胖子这时也在打量着宁复，随即胖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在下是东仙楼的掌柜王贵，今日前来是想与宁小郎君谈一笔生意！” 第四章 这个时代有点坑 “不知王掌柜想谈什么生意”宁复请王贵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王贵却没急着回答，而是看了一下旁边的刘筋道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对门的街坊，也是来找我谈生意的！”宁复笑着回答道。 王贵闻言立刻警惕的看了刘筋道一眼，随即就开口道：“在下是想和小郎君谈一下烩面的生意！” 这些轮到刘筋道露出警惕的神色了。 宁复却是坐直身子，看了一眼刘筋道，这才微笑道：“王掌柜你不会是看中了烩面的做法，想要花钱买过去吧” “小郎君果然是聪明人，那我也就不废话了，你开个价吧！”王贵十分豪气的道。 “五百贯！”宁复直接开口道。 刘筋道听到宁复的话差点跳起来，嘴巴张的老大，估计是做梦都没想到宁复会开出这么一个天价。 王贵也吃了一惊，随即就苦笑道：“小郎君还真是狮子大开口，你的烩面虽然火爆，但五百贯也实在太离谱了吧” “一点也不离谱！” 宁复却十分认真。 “我这个店面小，一个月也有三五贯的收益，王掌柜你的东仙楼是家大酒楼，拿到烩面后，肯定会有数倍，甚至是十几倍的收益，所以五百贯看起来很多，但其实也不过一两年的收益罢了！” “帐不能这么算，我的酒楼虽大，但用人也多，花费更大，另外现在烩面虽然好吃，也只是一种面食，利润不会太高，所以我买烩面的做法其实是要冒着一定的风险！” 王贵立刻道，他可是生意场上的老手，当然不会被宁复这几句话给说服。 宁复沉吟了片刻，随即再次道：“烩面可不止一种做法，除了羊肉烩面外，还有三鲜烩面，这种烩面中加了海参、鱿鱼，价格更高，利润也更大，我可以一同卖断给你！” 听到还有一种价值更高的烩面，王贵也露出心动的神色。 这几年甜水瓦子的客人越来越少，酒楼的生意也大受影响，急需一种能够吸引客人的手段，而烩面无疑是个最好的选择。 “四百贯，而且我们还要签下字据，日后你不能将烩面的做法再卖给别人！” 王贵终于一咬牙开出价钱道。 “四百五十贯，签字据没问题，我既然把烩面卖给你，就绝不会再卖给其它人，甚至我自己也不会再卖一碗烩面给别人！” 听到宁复的报价，王贵踌躇片刻之后，终于重重的点头道：“成交！” 王贵说到这里时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扭头看了一下墙上写着烩面故事的画布道：“不过这张画布要送给我！” “没问题！王掌柜果然是做大生意的人！”宁复当即答应。 烩面的生意虽然火爆，但也太辛苦了，宁复可没打算长久的做下去。 旁边的刘筋道都看傻了，刚才他还想用十贯钱买下烩面的做法，结果这个半路杀出的王贵，却花了四百五十贯的天价。 刘筋道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才宁复会笑话自己了。 宁复立刻取来纸笔，然后与王贵签下字据。 “明天早上我会让人把钱送来，小郎君你什么时候有空去东仙楼教一下烩面的做法” 王贵收好字据，立刻再次问道。 “明天傍晚吧，我想在最后几天继续把生意做下去。”宁复想了想回答道。 王贵对此也没有异议，烩面的名声正盛，如果宁复这边忽然停了，反而不利于烩面名声的传播，所以在他正式接手前，烩面生意最好不要停。 送走了王贵，刘筋道也灰溜溜的离开了。 虎头这时从后厨走过来，一脸担忧的问道：“小乙哥，咱们以后真的不卖烩面了” 地方这么小，虎头刚才在后面也听到了宁复和王贵的谈话。 “烩面只是小生意，咱们接下来还有更大的生意要做！” 宁复却笑着拍了拍虎头的肩膀，对于他来说，烩面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赚钱的东西他还没拿出来呢。 第二天一早，王贵就亲自带人，用马车拉来了两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两百贯，算是预付款。 等到宁复把烩面的做法教给东仙楼后，王贵会把尾款结算给他。 王贵走后，宁复让虎头把门关上，然后把箱子打开，里面满满都是铜钱。 没办法，这个时代金银一般不流通。 纸币倒是有，但只限于四川一带，一般人平时的交易都只能用铜钱结算。 “这么多钱！” 虎头一双大眼里也满是星星，他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宁复却是哈哈一笑，随手拿起一贯钱掂量了一下，感觉和后世的铅球重量差不多。 “给你！” 宁复把两贯钱塞到虎头手中道。 “这……这也太多了，我才干了几天，怎么能……” 虎头连连推辞，宁复却哈哈一笑道：“这是给你的零花钱，快过年了，去置办点年货！” “可……可这也太多了！” 虎头还是不敢接，两贯钱可不算少。 要知道一石好米也不过六百文，两贯钱都能买三四石大米了。 “这算什么，跟着我好好干，以后你娶媳妇、买房子，我全包了！” 宁复却是拍着胸脯保证道。 “别别别……，小乙哥你还是先存钱给自己买房子吧，我可不敢想买房子的事！” 虎头连连摆手。 娶媳妇的事虎头相信宁复肯定会帮自己，但买房子还是算了，毕竟汴梁城的房价实在太高了。 看到虎头惊慌的模样，宁复也不禁好奇的问道：“现在城中的房价是多少” “这个我也不知道。” 虎头说到这里想了一下，“上个月前街卖出一座宅子，大小和你这里差不多，还没有前面的铺面，听说就要价上千贯。” “这么贵！” 宁复听到这里差点跳起来。 他这个小宅子一共也不过一百多平，没有铺面还要一千贯，如果加上铺面，价格估计还要翻倍。 “听说连朝中的相公都买不起京城的宅子，只能租房住，更别说咱们了！” 虎头这时也有些沮丧。 “这个时代有点坑啊！” 宁复喃喃自语道，表情也有点呆滞。 本以为后世的房价就够离谱了，没想到北宋这个时代也丝毫不比后世差。 不过宁复很快就振作起来，拍了拍虎头的肩膀道：“区区宅子而已，用不了多久，咱们兄弟就能住上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我信小乙哥！” 虎头也被宁复的话激起了雄心，当即也大笑道。 宁复这时也给自己立了个小目标，先挣一座宅子再说！ 中午继续营业，店里很快坐满了客人，宁复也开始忙碌起来，虎头也在前面招呼客人。 “小乙哥，张叔来了！” 这时虎头忽然对厨房的宁复高喊一声。 后厨与前面只隔着一道矮墙，宁复闻言抬头。 只见一个身穿儒衫，长相清瘦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张叔快请坐！” 宁复见到这个清瘦的中年人也立刻出来行礼道。 “小乙你忙你的，不必特意招待我！” 张叔十分随和的一笑道，随后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这位张叔在瓦子里以说书为生，人送外号张铁嘴。 之前宁父去世时，张铁嘴也帮着主持葬礼，可以说是除了王婶外，对宁复帮助最大的人了。 宁复和张铁嘴寒暄了几句，这才回后厨继续忙活。 张铁嘴和相熟的街坊邻居打了个招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壶，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口的品了起来。 张铁嘴虽然只是个说书先生，但他早年读过几年书，这么多年也一直保持着读书人的作派。 宁复下了碗烩面，特意加了不少羊肉，又送了一盘糖蒜，然后亲自给张铁嘴。 只见张铁嘴笑指墙上的画布道：“小乙，这上面的字画出自你的手笔吧” “写的不好，让张叔见笑了！” 宁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二十有四功业成，这诗是真好，你现在还年轻，读书也不要放松，日后还有出人投地之时，不要像我蹉跎了半辈子一事无成！” 张铁嘴这时有些感慨的道。 “张叔您可不要妄自菲薄，姜子牙八十才拜相，相比之下您还年轻着呢！”宁复恭维道。 “你小子，做生意后嘴巴可真的甜了不少！” 张铁嘴闻言哈哈一笑，随后又尝了一下烩面，当即也对宁复的手艺大加赞赏。 寒暄了几句后，宁复这才回到厨房忙活。 过了好一会儿，虎头忽然有些沮丧的走进来，把八枚铜钱排在桌子上道：“张叔结账走了！” “不是说了咱们请客，不收张叔的钱吗” 宁复愣了一下道，刚才他特别叮嘱过虎头，让他不要收张铁嘴的钱。 “张叔要结账时，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等张叔走后我去收碗，发现碗底下放着八枚铜钱。” 虎头无奈的回答道。 “张叔真是……” 宁复看着桌上的八枚铜钱，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其实张叔也挺不容易的，瓦子里的生意不好，听他说书的人也越来越少，有时忙活一天都没几个赏钱。” 虎头说到最后也有些懊恼。 虎头说的这些情况宁复也都知道，张铁嘴曾经也风光过，他擅长讲唐传奇，虬髯客、红拂女都是他口的常客，当年只要他开讲，必定宾客满堂。 但再好听的故事，讲的时间久了，客人也会听腻。 张铁嘴虽然读过书，可人到中年，也编不出什么新故事。 这也使得去听书的人越来越少，收入自然也十分微薄。 再加上张铁嘴有一家子人要养活，所以生活也过的颇为拮据。 “成年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啊！” 宁复也有些感慨的自语道。 第五章 巧遇张铁嘴 傍晚时分，宁复出门，虎头看家，家里那么多钱，不留个人肯定不行。 沿着门口的大街往东，走出百步左右，就进入到甜水瓦子的范围。 这是宁复穿越后，第一次来甜水瓦子。 只见街道上行人如织，三五成群、身穿儒衫的青年士子。 衣着华丽、带着奴仆的权贵富商。 当然还有衣着褴褛的乞丐，流里流气的地痞，可以说三教九流无所不有。 各色勾栏林立在街道两侧，酒楼、茶坊、妓院夹杂其中。 勾栏是瓦子的核心，所谓勾栏，也就是一些搭建起来的演出场所，相当于后世的戏院。 瓦子中一般有多个勾栏。 有些勾栏是固定的砖瓦结构，有些勾栏则是临时搭建，随时可能拆除。 勾栏外面都有围墙栅栏，想要进去必须花钱。 而勾栏里各种演出都有，比如相扑、影戏、杂剧、傀儡等等，甚至还有人表演蹴鞠。 东仙楼位于一座大勾栏对面，附近还有两座小一些的勾栏，位置相当的好。 东仙楼大门外有伙计招揽客人，见到宁复立刻热情的上前道：“客官里面请！” “我找王掌柜！”宁复直接道。 “您一定是宁小郎君吧！” 伙计打量了一下宁复。 宁复点头，伙计也十分热情的再次道：“宁小郎君快快请进，我家掌柜的早就在店里等着您了！” 宁复跟着伙计进门，东仙楼的占地面积很大，光是一楼就有几十张桌子。 店里装修的却很一般，最里面还有一个小台子，上面有个瞎子弹着琵琶，时不时唱上两句。 店里的客人却并不多，一楼的桌子有大半都是空的，店里的伙计甚至靠着柱子打瞌睡。 要知道现在是瓦子最热闹的时候，店里本应该宾客如云。 由此可以看出，东仙楼的生意的确不怎么样，难怪王贵愿意下血本买下烩面。 “宁小郎君你可来了，快里面请！” 王贵十分热情的从后面迎出来，一张白胖的脸上满是笑容。 宁复也和王贵客气了几句，然后这才和他一起来到酒楼的后厨。 后厨的白案师傅姓吴，也是个大白胖子。 这个时代胖子比较少见，除了富人外，剩下的胖子有大半都集中在烹饪行业。 烩面的做法并不复杂，关键在于熬汤的香料配方。 这个配方宁复写下来交给王贵，由他亲自掌管，这样更利于保密。 吴师傅做了几十年面点，学做烩面也是毫无压力。 只是熬汤需要时间，火候也需要练习，所以今天肯定吃不上他做的烩面了。 “王掌柜，明晚我会再来，到时尝一尝吴师傅他们的烩面，如果有什么问题到时咱们再想办法解决。” 最后宁复对王贵告辞道。 “没问题，我送小郎君！” 王贵也十分爽快。 两人一起出了后厨，前厅吃饭的人还是不多，宁复刚准备向王贵告辞，但却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 东仙楼的柜台前，张铁嘴脸色涨红的争辩道：“王管事，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让我说满一个月吗，可现在才说了几天，你就不让我上台了，这也……” 没等张铁嘴说完，对面的王管事就一脸不耐烦的打断道：“酒楼让你们上台，是为了吸引客人，结果你这倒好，讲了几天全都是老段子，客人都走光了，还让你上台干什么” “我……我已经很卖力了，而且店里的客人本来就少，和我有什么关系” 张铁嘴红着脸争辩道。 “现在嫌我们店里客人少了” 王管事双手抱胸，当即冷笑一声道：“既然您看不上我们，那也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你……” 张铁嘴真的很想转身就走，可是想到家中的病妻和一双儿女，却又没有离开的勇气。 就在张铁嘴扯动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服个软，说几句好话争取一下时。 忽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张叔！” 张铁嘴闻声看去，却看到宁复站在身后，旁边还有一个大胖子，正是东仙楼的掌柜王贵。 “小乙你……你怎么在这里” 张铁嘴有些不好意思，身为长辈，他并不想让晚辈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和王掌柜谈点生意，张叔您在这里说书” 宁复明知故问，其实他刚才都听到了。 “这个……嗯……” 张铁嘴也不好意思说实话，只能含糊的点头。 “老七，这是怎么回事” 王贵也终于向王管事开口问道，王管事也是他本家的兄弟。 王管事也十分精明，只见他看了宁复一眼，随即这才上前，伏在王贵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王贵不动声色的听完，随即向宁复一笑道：“宁小郎君与张先生认识” 张铁嘴是个说书先生，地位其实并不高。 一般人称他为张铁嘴，王贵称他一声先生，也算是十分给面子了。 “张叔是我长辈，前段时间家父去世，丧葬事宜也多亏了张叔帮着张罗！” 宁复当即表明自己和张铁嘴的身份道。 “那还真是巧了！” 王贵当即再次一笑，随后向王管事吩咐道：“既然都是自己人，以后台子上给张先生留一个固定的位子！” “这……好吧！” 王管事先是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头。 “多谢王掌柜！” 张铁嘴闻言也不禁喜出望外，当即向王贵行礼。 宁复也微微一笑，随即向王贵道：“承蒙王掌柜关照，在下日后必有重谢！” 大家都是成年人，王贵愿意留下张铁嘴，主要还是看在宁复的面子上。 但王贵和宁复也只是生意上的来往，对方能给这个面子，宁复也欠对方一个人情。 王贵听到宁复的话哈哈一笑：“小郎君客气了！” 时间不早了，宁复和张铁嘴再次向王贵告辞，然后一起出了酒楼。 “小乙，这次多亏了你，要不然我可就要丢大人了！” 刚一出门，张铁嘴就十分感激的道。 “张叔您就别见外了，之前我孤苦伶仃一个人，不也多亏了您和王婶帮着操持吗” 宁复笑着回道。 张铁嘴听到宁复这么说，当即也是哈哈一笑没再客气。 随后张铁嘴又好奇的问起宁复和王贵的关系。 当得知宁复竟然把烩面的方子卖给王贵后，张铁嘴却是痛心疾首。 “小乙你也太草率了，烩面的做法可是能传家的宝贝，你怎么能轻易的卖给别人” “张叔放心，我志不在此，难道您希望我一辈子卖烩面” 宁复却是笑着反问道。 这下张铁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出了瓦子，宁复与张铁嘴分别。 这时已经快二更天了，但瓦子内外还是灯火通明，整个汴梁城都是一座不夜城。 如果这时有卫星的话，俯瞰地球就会发现，汴梁城也是地球上最大的亮点。 可惜这座繁华的城市，将在三十年后化为一片废墟。 后人对汴梁城的繁华，也只能从东京梦华录之类的书籍中窥见一二。 回到家中，虎头正靠着炉子打瞌睡，听到动静一下子站了起来，直到看清宁复才放松下来。 “小乙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虎头揉着眼睛问道。 “在酒楼遇到张叔……” 宁复边脱外衣边把张铁嘴的情况讲了一遍。 虎头听后也担心的道：“张叔真是太不容易了，张婶的身体不好，大郎读书花费又大，若是没了说书的营生，一家人可怎么活啊” 张铁嘴有一儿一女，儿子名叫张绣，比虎头小一岁，和宁复还是同窗，之前两人都在城北的书院读书，交情也不错，宁父的葬礼时，张绣也特意请假回来帮忙。 “放心吧，张叔的事包在我身上！” 宁复却拍着虎头的肩膀，信心十足的道。 送走了虎头，宁复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回到房间后，拿出笔墨纸砚。 宁复坐在床头上思量了片刻之后，这才下笔如龙蛇，一直写到下半夜才停笔。 第二天上午，虎头早早的来到店里，帮着宁复处理食材。 店里一般都是过了中午才开门，所以上午的事情也并不多。 “虎头，你照看一下店里，我出去一趟！” 宁复忙完手中的活忽然开口道。 “好勒！” 虎头答应一声，也没有多问。 宁复先是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拿了昨天写的东西这才出门。 张铁嘴家就在宁复家后面，出了店门左转，钻进一个小巷子走上几步就到。 张铁嘴的家门开着，宁复直接进到院子这才高声道：“张叔在家吗” “在呢！”一个清脆的声音回答，紧接着门帘撩开，一个身材纤细的少女走了出来。 少女看到宁复也十分高兴的道，“小乙哥来了，快请进！” 这个少女是张铁嘴的大女儿，名唤莲娘，和宁复同岁。 “小乙来了！” 这时张铁嘴也从屋里走出来，见到宁复十分热情的招呼道。 宁复笑着和莲娘打了个招呼，然后这才和张铁嘴进到屋里坐下。 闲聊了几句之后，宁复这才切入正题道：“张叔，我昨天写了点东西，您看看怎么样！” 第六章 话本 “你写的诗词文章让我看小乙你可真看得起我！” 张铁嘴显然误会了宁复，以为他写的是什么诗词让自己鉴赏。 虽然张铁嘴也读过几本书，但和宁复这种从小读书的人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张叔您误会了，我写的可不是什么诗词，而是话本！” 宁复笑着纠正。 “话本” 这下张铁嘴愣了一下，随即接过宁复递来的话本仔细观看。 “狄仁杰断案传奇！” 张铁嘴看到题目时也有些惊讶。 做为一个精通唐传奇的人，他当然知道狄仁杰是谁，所以也十分感兴趣的看了下去。 公案小说本来就是评书的一大类，张铁嘴以前说过一些。 不过这个时代的公案小说都比较零散，也没有固定的主角配角，一般都是官员审案，从而得出真相之类，十分的直白。 但宁复写的这本书却不一样，小说一开始就以狄仁杰去并州上任时，夜宿山间寺庙，因为一场暴雪，将所有人都困于寺庙之中。 而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之中，接连有人死亡，凶手就隐藏在人群之中。 狄仁杰身为官员，在这样的情形下进行有限度的搜查和推理，最终抓到真凶。 上面这个其实就是被后世侦探小说用烂的暴风雪山庄模式。 可是放在大宋这个时代，却十分的新颖。 至少张铁嘴看的拍案称奇，一张脸上时喜时怒，完全沉浸在案件之中。 宁复写的字数并不多，因为时间有限，他只写了不到两千字，案子也讲到一半。 张铁嘴很快看完，随即就向宁复问道：“后面的呢，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后面我还没写，张叔您觉得这个案子怎么样” 宁复笑着问道。 “好！太好了！我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精彩的话本！” 张铁嘴兴奋的再次拍案，随即又向宁复再次道：“小乙，这真是你写的” “这点张叔不必怀疑，不过我写的比较粗，有些细节没有完善，做话本应该没问题吧”宁复再次问道。 两千字并不多，宁复写的这个，只能算是一个比较精细的大纲。 想要做为话本的话，对说书人的功底要求很高。 “没问题，我当年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张铁嘴信心满满。 说书人也需要勤学苦练，一个好的说书人，嘴上功夫相当的强。 比如有些细节就需要说书人自己去完善，甚至话本中的一句话，说书人可能就要扩充出一大段情节。 “我相信张叔，要不晚上就在东仙楼说这段怎么样” 宁复再次提议。 他欠王贵一个人情，刚好借张铁嘴之手还回去，毕竟张铁嘴把这段书说好了，也能帮东仙楼吸引客人。 “今晚！” 张铁嘴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道：“行，我今天好好琢磨一下，晚上就开讲，免得让东仙楼的人小瞧了咱们爷俩！” “那太好了，晚上我还要去东仙楼办事，到时我在下面给张叔你助威！” 宁复闻言大笑道，随即就起身告辞，张铁嘴要琢磨话本，所以也没有挽留。 …… 傍晚时分，宁复再次出门，本来他想叫上虎头一起的。 但虎头不放心家里的钱，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宁复也只好随他了。 今天东仙楼的客人似乎多了一些，一楼的桌子坐了大半。 台上还是昨天的那个瞎子在弹唱，应该还没轮到张铁嘴上台。 “小郎君来了，快请坐，吴师傅他们早就准备好了！” 王贵再次热情的迎了出来，怀里竟然还抱着一只漂亮的白猫。 只见这只猫全身长毛，如同一朵蓬松的白云一般，与中原本土的狸花猫有很大的不同。 “咦，这应该是西域的长毛猫吧” 宁复看到王贵怀中的猫也有些惊讶，这种长毛猫只有中亚才有，后世的波斯猫就是这种猫的后代。 王贵闻言也大为惊讶的道：“小郎君好见识啊，我认识这么多人，极少有人能像你这样，一口道出我家玉佛儿的出身！” “玉佛儿这名字还真是别致！”宁复再次笑道。 “小郎君快请坐，我家玉佛儿可是我花了上百贯，从一个西域商人手中买来的，整个京城都找不第二只来！” 王贵十分热情的拉着宁复到后厨坐下，献宝似的把怀中的猫抱给宁复观看。 宁复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只白猫，随后点头道：“这只猫毛色纯白，骨架匀称，眼睛也十分明亮，的确是一只好猫，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王贵有些紧张的追问。 “可惜猫眼是绿色的，如果是蓝色的，就更加稀有了！”宁复笑着回答。 “对对对，卖猫的胡商也说过，蓝眼的猫更加少见，一只就要卖上千贯，可惜他手里也没有。” 王贵更加兴奋，他第一次遇到像宁复这么懂猫的人，一时间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蓝眼猫不要也罢，因为这种猫虽然稀有，却往往都伴有耳疾，但若是用这种蓝眼猫与绿眼猫杂交的话，有可能会生出一眼蓝一眼绿的异瞳猫，这种猫就更加少见了！” 异瞳经常出现在后世的波斯猫，不过波斯猫是十九世纪才培育出来的。 这个时代虽然没有波斯猫，偶尔也有一些猫会出现异瞳，只是极其少见。 “竟然真有异瞳猫，我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说呢！” 王贵闻言再次露出震惊的表情。 宁复不但知道异瞳猫，还知道异瞳猫的繁育，甚至还大大方方的讲出来，这可实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就在这时，吴师傅亲自端上来两碗烩面。 一份是普通的羊肉烩面，另一份则是比较奢侈的三鲜烩面，里面加了鱿鱼、海参，不但做法复杂，味道也更上一层。 “小郎君请品尝！” 吴师傅这时也有些紧张的向宁复道，他昨天和几个徒弟忙了一整天，就是为了练习烩面。 宁复也没有客气，拿起筷子先尝了一下普通的烩面，随即就点头评判。 “汤浓味美，特别是面十分劲道，吴师傅果然不愧是白案大厨！” 听到宁复的夸奖，吴师傅也松了口气，随即请宁复品尝三鲜烩面。 这道烩面花费的功夫更多，味道也更难把握。 宁复夹起一块鱿鱼，这东西在这个时代称为柔鱼，东京梦华录中就有记载。 海参也一样，都是制成干货贩卖。 宁复尝了一下鱿鱼，但却微一皱眉。 因为他发现鱿鱼的口感稍硬，牙口不好的人，恐怕不太容易嚼烂。 “吴师傅，你这鱿鱼是怎么泡发的” 宁复抬头问道，鱿鱼是干货，吃之前都需要泡发才行。 “泡发不就是用水泡吗”吴师傅也是愣了一下才道。 “难怪。” 宁复微微一笑：“用水泡发的鱿鱼口感稍硬，牙口不好的人根本吃不了，所以最好用碱水泡发。” “那海参是不是也要用碱水泡” 吴师傅听到这个窍门也大为惊讶，做面点时经常用到食碱，可用碱泡发鱿鱼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用，海参用冷水浸泡就行，鱿鱼则需要先用冷水泡六个时辰左右，再用碱水泡两个时辰左右，这样泡出来的鱿鱼更加脆嫩。” 宁复把泡发的流程给吴师傅介绍了一遍。 吴师傅如获至宝，这种对食材的处理窍门，大都是厨师的不传之秘。 虽然说穿了十分简单，可如果没人告诉你，恐怕你一辈子也想不到。 宁复说完又尝了一下烩面中的海参和羊肉。 相比之前的羊肉烩面，这种三鲜烩面的确更加美味，当然价格也更贵。 除了鱿鱼之外，三鲜烩面并没有其它的问题，甚至比宁复做的还要好吃。 吴师傅好歹是专业的厨子，对火候、食材的处理等都比宁复要强得多。 “小郎君，我准备明天就正式推出烩面，到时希望你来帮我捧场啊！” 王贵最后开口道。 “没问题，明天我就把烩面停了！” 宁复也听出了王贵的言外之意，当即爽快的回答。 “好，尾款我也准备好了，到时一并结了，以后若有什么其它的生意，希望宁小郎君不要忘了在下！” 王掌柜同样十分爽快的道，和聪明人做生意就是方便。 就在这时，前面大厅的琵琶声停了下来，宁复也再次一笑道：“王掌柜，我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 “礼物” 王贵一愣，宁复明明是空手来的，哪有什么礼物 “您跟我到前面的大厅，一看便知！”宁复神秘一笑。 第七章 一炮而红 张铁嘴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对王管事笑道：“多谢王管事关照，那我上台了！” “去吧！” 王管事十分冷淡的道，虽然有王贵的吩咐，但他对张铁嘴还是有些不满。 张铁嘴并没有在意王管事的态度，只见他深吸了口气，然后迈步上台。 今天酒楼的客人比较多，大厅里显得有些喧嚣。 张铁嘴在瓦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到哪都有熟客。 所以张铁嘴刚一上台，下面就有人高声问道：“老张你今天是讲红拂女还是虬髯客” 只见张铁嘴冲四周一拱手，这才清了清嗓子。 “各位看官，今日咱们不讲红拂，更不讲虬髯，张某给各位看官准备了一个新故事，名曰狄公案，又称狄仁杰断案传奇！” 一听有新故事，下面的几个熟客也都有些惊讶。 这些人都知道，张铁嘴已经好多年没讲过新故事了。 当然更多的食客对台上的张铁嘴并不在意，毕竟他们在这里主要是为了吃饭，无论是弹唱还是说书，都只是听个声而已。 “话说大唐永徽年间，狄仁杰带着两个侍卫前往并州上任，一日行至山中，正愁夜间无处住宿之时，忽然只见山间有一座寺庙……” 张铁嘴声音清脆，吐字清晰。 在他的讲述下，以狄仁杰一行人为视角，山间寺庙为舞台，各色人物纷纷登场。 寺中表面慈悲，暗藏祸心的僧众。 押送货物的商人，却别有用心。 赶考的书生，隐藏着另一重身份。 以及寺中诡异的女子身影，再加上接连不断的死亡，使得故事从一开始就陷入到一种紧张的环境之中。 台下的食客刚开始还有些漫不经心。 可是随着情节的推进，食客们纷纷停下筷子，静静的听着张铁嘴的讲述。 宁复站在台下，旁边的王贵也听的入神，连怀里的白猫都忘记撸了。 偶尔有客人进来，见到店里的情形也吓了一跳，店里的伙计却完全忘记招呼客人。 小半个时辰后，张铁嘴设下一个悬念，用说书人的行内话叫“扣子”，然后这才一拍桌子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别啊，老张你这太不地道了，刚讲到精彩的地方就断了！” 下面有客人不满的叫道。 “就是，不能停下，接着讲！” “打赏！接着讲！” …… 食客们叫嚣个不停。 虽然言语不同，但意见却十分统一，全都要求张铁嘴继续讲下去。 同时一把一把的铜钱打赏到台上。 面对食客们高涨的热情，张铁嘴也只能勉为其难。 “既然大家这么捧场，张某就继续讲下一回，不过各位容我喝杯茶润润嗓子！” 不过就在张铁嘴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叫道：“茶有什么好喝的，上酒，算我帐上！” 立刻有伙计送来一壶酒。 刚才还对张铁嘴有些不满的王管事，这时却一把抢过酒壶，然后亲自给张铁嘴送上。 这下张铁嘴也是豪情万丈，就着酒壶一口气喝了大半。 随即把酒壶在桌子上重重一顿，接着上回书继续的讲了下去。 王贵这时也终于清醒过来，只见他满脸惊叹的看向宁复低声道：“小郎君，你这份礼物可不小啊！” “张叔是我长辈，帮他是应该的！” 宁复则是笑着回答。 王贵闻言犹豫了一下，随后再次问道：“我以前也经常听张先生说书，今天他所讲的内容与以前大不相同，不知……” “话本的确是我写的。”宁复直接承认。 “小郎君高才，日后东华门唱名必定不在话下！”王贵肃然道。 对于王贵的话，宁复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腔，如果科举考小说的话，他肯定能上榜。 张铁嘴讲完了第二回，可台下的食客们依然不肯让他下台。 几个豪客更是大笔的撒钱，于是张铁嘴在半推半就之下，只能接着讲第三回。 宁复并没有再听下去，不是他不想听，而是看今天这架势，他今晚必须把案子的后半部分写完，否则张铁嘴明天就无书可讲了。 于是宁复向王贵告辞。 出了酒楼，现在正是瓦子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灯火通明、行人如织。 甜水瓦子这几年虽然衰落了，但底子还在，还是有不少客人愿意来玩的。 只是愿意花钱的人越来越少了。 “瓦子就是一个娱乐平台，只是这个娱乐平台的产出在枯竭，就像张叔那样，哪怕再有本事，可同样的段子说了几十年，观众们早就听腻了看烦了，自然也就不愿意花钱了。” 宁复低语，这是他最近通过收集甜水瓦子的情况，从而得出的结论。 第二天宁复起的很晚，主要是昨晚写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才把第一个案子写完。 宁复打着哈欠来到厨房，却见虎头正在忙碌的准备食材，这让他立刻制止。 “虎头别忙了，今天东仙楼开业卖烩面，所以咱们就不用开门了！” “啊我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虎头有些为难的道，昨天宁复回来忘了和他交待，所以他也不知道今天不用开门。 “没事，咱们自己留着吃吧，反正天这么冷，一时半会也放不坏！”宁复笑着回道。 “噢！”虎头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我接下来干什么” “你去找个瓦匠和木匠，把店面好好的修缮一下，过几天咱们还有更大的生意要做！”宁复交待道。 “好！” 虎头说完脱下围裙，转身就出了店门。 “你吃饭了吗” 宁复高声对风风火火的虎头问道。 “吃过了” 虎头的声音远远传来，人已经跑的没影了。 宁复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盛了碗羊肉汤当做早饭。 不过这边正吃着呢，忽然就见张铁嘴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 “呯！” 张铁嘴把手中的袋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眉飞色舞的道：“小乙，这是我昨天挣的，将近两贯钱，你别嫌少！” “张叔您这是做什么” 宁复急忙站起来道。 “话本是你花费心血写的，当然不能让你白忙活，昨天东仙楼结束后，又有一个勾栏请我过去，一连讲了七八场，忙到半夜才回来，这可都是你的功劳，所以这钱你一定要收下！” 张铁嘴说到昨天的情形，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亢奋。 多少年了，他再一次体会到年轻时受人追捧的感觉，相比之下，赚钱反而显得不重要了。 “这钱是您自己挣的，我可不能收！” 宁复再次推辞。 “我有几分本事自己清楚，要不是你的话本，别人怎么可能请我，这钱就当是我买你话本的钱了！” 张铁嘴却十分固执的坚持。 宁复几次推辞，可是张铁嘴却执意要把钱留下。 最终宁复只得道：“好吧，钱我可以收下，但只此一次，后续的话本，张叔你可不要再给我钱了，否则我就不写了。” “行，我知道小乙你不缺钱，但这也是我的一份心意，否则我心中难安！” 张铁嘴点头，有了宁复的话本，挣钱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正事谈完，宁复把昨晚刚写完的话本交给张铁嘴。 对方也立刻告辞，他急着回去仔细研究一下，晚上还有几个勾栏请他去说书。 虎头很快找来了木匠和瓦匠，宁复把自己的想法给这些人讲了一下。 宁复并不打算大修，只是简单的修缮一下。 比如桌椅和门窗，以及破损的墙面修补一下，另外就是后厨的炉灶需要推倒重建，现在的炉灶宁复用着十分不方便。 等到工匠们开始动手后，虎头在前面做监工。 宁复自己回到房间，继续写狄仁杰断案传奇的话本。 狄仁杰断案传奇其实是宁复小时候看的一部电视剧。 原着小说是一个荷兰人写的，剧情相当的精彩。 电视剧也拍的不错，其中有不少桥段都十分恐怖，是宁复的童年阴影之一。 宁复写的也十分顺利。 其中有不少剧情并没有按照原来的电视剧，而是加入了一些其它的案件。 反正他看的侦探小说比较多，随便套几个故事，使得内容更加丰富。 傍晚时分，王贵派人把剩下的尾款送了过来，这让宁复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在生意场上，能做到不拖欠尾款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送走了王贵的人，宁复关上门。 不过宁复并没有注意，就在他门外不远处的街角，有个黑影一直盯着宁复这边。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天气又冷，街道上的行人也不多，就算是有人也是去瓦子里找乐子，不会在这里停留。 过了好一会儿，藏在街角的黑影终于走了出来。 借助旁边店铺的灯光，这个人竟然是宁复见过一面的高逑。 只见高逑来到宁复的店门前，来回徘徊了几遍，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 第八章 高逑的命运转折点 “呯” 坚固的大箱子重重的落在地上，宁复也长出了口气，顺带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健壮如牛的虎头，额头上微微冒汗。 王贵送来的尾款足有一千多斤，分成三个大箱子。 要不是虎头力大无穷，光靠宁复还不知道要搬多少趟 “铜钱用起来虽然不方便，但也有好处，就算是闹了飞贼，撑死他也偷不了几贯！” 宁复在心中暗想。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前面有人敲门，这让宁复和虎头也有些惊讶。 两人一起来到前面的店铺，虎头上前开门。 “高逑拜见两位小郎君！” 只见高逑笑的像一朵花似的，站在门外向两人行礼。 “你怎么又来了” 虎头恶声道，他对这个泼皮向来没有好感。 “虎头不要无礼，高兄进来说话吧！” 宁复却笑着上前道，对于高逑这位未来的太尉，宁复觉得还是很有投资价值的。 “谢小郎君！” 高逑顺杆往上爬，当即迈步进到店里。 外面寒风萧萧，高逑的衣着却十分单薄，外衫上还打着几个补丁，走路时都打着哆嗦。 看起来即寒酸又可怜。 店里生着炉子，宁复请高逑在炉子旁坐下，顺便给他倒了碗热水。 “不知高兄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高逑双手捧着热水，眼神却有些闪躲。 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小人……小人上次帮小郎君办事，不知您可满意” “噢，你看我这记性！” 宁复一拍脑门，随即对虎头吩咐道：“去取一贯钱来！” “小乙哥，这……” 虎头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却被宁复用眼神制止，于是只能转身去拿钱。 不过就在这时，高逑却吞吞吐吐的再次道：“小郎君！能……能不能再加一贯，就一贯！”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虎头终于忍不住怒道。 宁复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紧盯着高逑的眼睛。 相比之下，高逑的眼神却更加闪躲，根本不敢与宁复对视。 片刻之后，宁复豁然而起，转身就走向后院，把高逑一个人扔在这里。 “小乙哥虽然心善，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上次给你的钱，谁知道是不是扔到赌场里了” 虎头一脸快意的嘲讽道。 “我……” 高逑想要辩解，却张了张嘴没能说出口。 事实上就像虎头猜的那样，上次宁复给他两百文让他办事，却全都被他用来吃喝玩乐。 “走吧，以后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虎头直接赶人。 高逑理亏，却又不甘心离开，于是只得讨好道：“刚才是我不对，求小郎君再给我个机会，我不要两贯了，只给我一贯，一贯就行！” “滚！” 虎头气的怒骂道，他长的本来就吓人，这一生气更像是怒目金刚一般，吓的高逑腿肚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等一下！” 忽然后面传来宁复的声音，紧接着只见手中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迈步走了进来。 “咚！” 宁复把包袱放在高逑面前，温和的一笑道：“这里是三贯钱，人活一世，难免有个三灾九难，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你尽管开口！” 看到宁复的表现，不但虎头愣住了，高逑也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过了好一会儿，高逑这才反应过来，当即感激涕零。 “谢小郎君，您的大恩大德，小人铭记在心，日后但有差遣，哪怕赴汤蹈火，高逑也万死不辞！”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宁复呵呵一笑，随后把钱塞到高逑怀里，这才亲自送他出门。 高逑走了，宁复把门关上。 虎头终于忍不住问道：“小乙哥你为什么还给这个泼皮钱，像他这种人，钱到他手里，转手就可能送到赌场妓院了” “这个高逑日后有大用。” 宁复神秘一笑，伸手拍了拍虎头的肩膀，并没有太多的解释。 虎头虽然不解，但他知道宁复比自己聪明多了，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所以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其实宁复也知道，之前高逑收了自己一百文，估计根本没办实事，这次跑来找自己要钱，也的确十分的无耻。 从这件事上就可以看出，高逑的确是个小人。 但这个人虽然无耻，却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历史上记载他曾经做过苏轼的小吏，发迹后对苏氏一门都十分照顾。 正是知道上面这些，所以宁复才愿意提前对高逑下注。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复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写话本上。 店里的修缮全都交给虎头和几个工匠，进度也很快，估计再有个三五天就能完工。 张铁嘴这几天都快忙死了。 他讲的狄公案一炮而红，每天都有勾栏的人争抢着请他去说书，只要有他上台，勾栏几乎是场场爆满。 可以说只靠着张铁嘴一人，就几乎带动了甜水瓦子的客流量. 现在所有勾栏背后的商人们，都把张铁嘴当做一只会下金蛋的鸡，走到哪都有人供着。 这天中午，宁复写完一个章节后，走到屋外伸了个懒腰，天气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雪。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虎头兴冲冲的从外面闯进来道：“小乙哥，我就说那个高俅不是好人，果然现在进大牢了！” “进大牢了！”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眼睛一亮，随即追问道：“他犯了什么罪，是不是要发配” “呃我也只是听瓦子里的朋友说了几嘴，是不是要发配我也不清楚。” 虎头愣了一下回道。 他本以为宁复知道高逑坐牢会失望，却没想到他竟然表现的很兴奋。 “你快去打听一下，尽量打听的清楚一点！” 宁复再次兴奋的催促道，据他所知，高逑就是从这次发配，从而改写了他的命运。 虎头不明所以，但还是老实的答应一声，刚想转身离开，宁复却又把身上的钱袋塞给他。 “拿着钱去，必要时花点钱，一定要打听清楚！” “噢！” 虎头答应一声跑了出去。 宁复兴奋的来回走动几趟，不过紧接着他又冷静下来。 高逑要上位，前提是赵佶在几年后做了皇帝。 想到这个昏君登基，最终让中原落入异族之手，宁复心中就有点不舒服。 沉思良久后，宁复忽然轻笑一声道：“老子现在连个房子都买不起，管它娘的谁做皇帝！” ………… 傍晚时分，虎头终于从外面赶了回来。 宁复见到他也立刻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打听到了，高逑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是被他亲爹告到县衙里，据说是他打了他亲爹，所以才会被治罪！” “那他现在哪里，县衙会怎么处置他” 宁复再次追问。 “他就在衙门的大牢里关着，衙门里打了他二十脊杖，迭配出界发放！”虎头回道。 所谓出界发放，其实就是赶出京城地界，不许他在京城食宿。 当然你也可以不走，但若是被官府再次抓住，那可就是重罪了，甚至可能会掉脑袋。 “他什么时候离京” “明天一早！” 虎头这一下午也不是白跑的，他花光了宁复给的钱，通过牙人买通了衙门的一个衙役，这才得到这些详细的消息。 “明天一早！” 宁复伸手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 祥符县衙大牢之中，一夜没睡的高逑手把着栅栏。 眼巴巴的看着东方的天际，从一片漆黑到微微发亮。 高逑比以前更瘦了，稀疏的胡子长的老长。 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身上的衣服破了几个大口子，带着斑斑的血迹，看样子应该受了不少的苦。 当第一缕阳光射入到大牢之时，一个胖狱卒挺着大肚子，一手挎刀走进来。 “高逑！” “小人在！” 高逑一个激灵跳起来。 “时间到了，路上老实点，别想着耍小聪明！” 胖狱卒撇了高逑一眼道。 高逑答应一声，等到胖狱卒把牢门打开，他这才裹紧身上的破衣服走了出来。 大牢外早有两个衙役在等候。 验明了高逑的身份后，这才把木枷给他戴上，押送着他离开了县衙大牢。 东京城的早晨已经十分热闹，到处都是商贩的叫卖声。 高逑看着街道两侧的景象，却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欣赏东京城的繁华了，甚至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东京城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高逑生于斯长于斯，现在被赶出京城，这比杀了他也强不了多少。 高逑他们从崇明门出城。 而在走出城门之时，高逑也不禁扭头看了一眼高大巍峨的东京城，眼中也满是不舍之色。 不过旁边的衙役可不会等他，上去就踹了高逑一脚，这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但高逑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满，反而还要露出讨好的笑容求饶几句，免得路上再吃苦。 就在这时，高逑忽然看到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见对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第九章 孤身一人的新娘 高逑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宁复。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是特意来给自己送行的。 这让高逑更加惊讶，毕竟他和宁复非亲非故，反而是宁复几次三番帮自己。 只是自己欠对方的人情恐怕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高兄，别来无恙乎” 宁复上前几步笑道。 “小郎君说笑了，您看我这样子，像是无恙的人吗” 高逑苦笑着抬了抬脖子上的木枷。 宁复再次一笑，迈步来到两个衙役面前，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个钱袋塞到两人手中。 “在下在旁边的店里准备了酒菜，请两位务必赏脸！” 两个衙役捏了捏手中的钱袋，随即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好说好说，我们兄弟也正想歇歇脚！” 宁复请三人进到旁边的店里，之前他就订好了两桌酒菜。 两个衙役看到桌子上又是酒又是肉，当即就把高逑脖子上的木枷取下来，然后坐到桌边大吃起来。 宁复拉着高逑在另一桌坐下，对方这时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又让小郎君破费了！” “高兄落难，我人小力微，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只能布下薄酒为高兄送行！” 宁复叹了口气回道。 听到宁复的话，高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平时也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可是现在落难，这帮人却一个比一个跑的快，反倒是宁复几次帮自己。 “小郎君莫说此言，这次我犯下忤逆之罪，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京城了，小郎君几次三番帮我，这份恩情我也铭记于心，可惜高某只能下辈子再报答于您了！” 高逑声音呜咽的道，忤逆可是重罪，严重的甚至会被判死刑。 相比之下他只是被流放出京，已经算轻的了。 宁复再次叹了口气，随即又好奇的问道：“高兄，你为何会与令尊发生冲突” 一提到这件事，高逑也是眉毛倒立，只见他伸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壶，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随即将酒壶在桌子上重重一顿。 “也许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个殴打父亲的忤逆子，可我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高逑坐牢其实还和宁复有关，确切的说是和宁复送给高逑的三贯钱有关。 说起来高逑的出身并不差，他祖父在世时，高家在京城有几座铺面。 光是收租就足够一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高逑从小就被送去读书。 可惜高逑却有一个不成器的父亲，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高逑的祖父在世时，他父亲还不敢太放肆。 可是等到他祖父去世后，高逑的父亲就放飞了自我。 短短几年时间，就把家业败的一干二净。 当时高逑才十二岁，就因家道中落放弃了学业，无奈之下四处厮混，只为求一口饱饭。 前几天高逑的母亲生病，家中连一文钱都没有。 所以高逑才会厚着脸皮跑去宁复那里，从而得到了三贯钱。 本来有了这三贯钱，足以治好高逑母亲的病。 可没想到高逑的父亲却把钱偷走了，一夜之间输个精光。 “家道中落后，全靠我娘四处给人缝补浆洗衣服，这才勉强将我们兄弟几人拉扯长大，她的病就是累出来的，我好不容易才凑到治病的钱，却全都被他输了，小郎君您说有这样的爹吗” 高逑说到最后，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些心里话他也是第一次对外人说。 宁复听到这里也伸手拍了拍高逑的肩膀，心中竟然涌现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高逑的爹不是个东西，他穿越后的爹更坑。 孤身一人就让他去造反，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高兄，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选择自己以后要走的路，喝酒！” 宁复给高逑灌了一碗后世的鸡汤，然后亲自给他倒了碗酒。 高逑再次抹了把眼泪，随后默默的喝着酒。 过了片刻之后，高逑忽然抬头道：“小郎君，在下有件事一直想问您！” 宁复深深的看了高逑一眼，随即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几次三番的帮你” “是，小人只是个泼皮无赖，别人见了我就像是见到臭狗屎一般，唯独小郎君对我似乎格外看重” 高逑点头道，生活的不幸，让他对外人一直保持着十分的警惕。 只见宁复沉吟了片刻，随后端起酒品了一口，这才低声道：“我曾经得到异人传授，习得观人之术，在我看来，你现在虽然身世坎坷，但日后必将权倾朝野、位列三公！” 正在喝酒的高逑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随即就无奈的笑道：“小郎君你就别开玩笑了，我……” 高逑的话才说到一半，却发现宁复表情严肃。 这让他也愣了一下道：“小郎君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其它事上我可能会开玩笑，但在观人这方面，却从不开玩笑！” 宁复认真的答道。 高逑这下也沉默了。 虽然他对权倾朝野这种话还是不相信。 但他正处于人生中的谷底，急切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而宁复的话无疑给他注入极大的勇气。 看着沉默不语的高逑，宁复忽然生出几分恶趣味。 于是探出身子再次低声道：“高兄你的命格有两句批语！” 宁复说着以手蘸酒，在桌子上一笔一画的写下两行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化龙！这……” 高逑吓了一跳，他也是读过书的人，总感觉这两句诗有点大不敬的味道。 “龙主贵，并非真的让你化龙，不过你若想发迹，的确和龙有关，日后若有机会的话，你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 宁复笑着解释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高逑轻声的重复了一下这两句批语，眼睛中慢慢露出坚定的神色。 “谢小郎君，今日之恩，高逑没齿难忘！” 高逑郑重的向宁复行礼。 “哈哈哈，高兄客气了，先不说这些了，其它都是虚的，填饱肚子才是真的！” 宁复大笑一声招呼道。 高逑也解开了心结，抄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等到高逑和两个衙役吃饱喝足，宁复又拿出一个包袱送给高逑。 里面是一些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盘缠。 高逑接过包袱时再次激动的热泪盈眶，但他也没有再说感谢的话。 两个衙役拿了宁复的好处，走的时候也没给高逑再戴上木枷。 毕竟高逑也不是什么危险的犯人，如果不是他打架的人是他爹，说不定官府都懒得去管。 最终高逑和两个衙役再次上路。 阴沉沉的天空中终于飘起了雪花，使得前路凭添了几分凄凉。 不过就在高逑走出去百步左右时，他却忽然停了下来。 只见高逑转身跪倒，对着风雪中的宁复磕了几个响头。 这才一抹眼泪迈步离去。 看着高逑远去的背景，宁复也暗叹一声。 无论日后的高逑再怎么位高权重，可现在他也只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 几天之后，宁复的店铺也修缮完毕。 整个店中焕然一新，宁复不求精美，只求干净整洁。 毕竟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干净卫生甚至要排在饭菜的味道之上。 “小乙哥，咱们不做烩面了，那以后卖什么” 虎头一边摆放着桌椅一边向宁复问道。 “烩面利润太薄，想靠它赚钱买宅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咱们要卖一种利润更加丰厚的东西！” 宁复笑着回答。 “那到底是什么” 虎头再次好奇的问道。 “咱们卖……” 宁复刚要回答，却没想到外面忽然一阵喧哗。 这时王婶在外面高喊道：“你们两个快出来看新娘子了！” “新娘子有什么好看的” 宁复和虎头都是一愣，现在快过年了，结婚的人特别多，光是昨天就有两支结婚的队伍从街上经过。 不过看门外的王婶十分兴奋，宁复和虎头也好奇的迈步来到门口 当看到外面的情况，宁复两人也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只见在不远处的街道上，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子缓缓走来，头上戴着红纱做的盖头，看不清她的容貌。 街道两侧全都是看热闹的人群，一个个指着新娘议论纷纷。 毕竟新娘子要么坐轿要么乘车，她倒好，不但徒步而行，身边更是连个送亲的人都没有。 “这不会是哪家的新娘子走丢了吧” 虎头看着孤身一人新娘子也不禁猜测道。 “胡说，谁家新娘子会走丢” 王婶白了儿子一眼，随即也猜测道：“看她一身红衣，应该是下嫁，难道是不满夫家的条件，一个人逃出来了” 宋朝女子的嫁衣有两种颜色。 如果是女子要嫁的男子地位比自己娘家高，那就穿绿色的嫁衣，代表着自己要做绿叶衬托夫家，红男绿女的典故就由此而出。 反之女子要嫁的男子地位低，则会穿红色嫁衣，与男子的喜服颜色一样，代表女子婚后与丈夫地位平等。 新娘子明显年纪不大。 面对街道上众人的指指点点，她似乎也吓的不轻，纤细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但她却依然坚定的一步步上前。 宁复本来只是看热闹，但慢慢的却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 因为他发现，这个孤身一人的新娘子似乎是向他这边走过来的 事实证明，宁复的感觉还是十分准确的。 只见新娘子穿过人群，最终来到宁复面前，深深行了一个万福礼道：“官人！” 第十章 挡箭牌 宁复懵了。 王婶和虎头母子懵了。 街道上看热闹的街坊们也全都懵了。 宁复可是这条街上的名人，有不少人都是看着宁复长大的。 如果宁复成亲的话，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你……你是谁” 宁复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当即问道。 “官人忘了与我柳家的婚约了吗” 新娘轻声回答道，她的声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稚嫩，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旁边的王婶听到“柳家”这两个字，当即神情大变道：“你是柳推官家的小娘子” “正是！” 新娘微微点头。 宁复眉头一皱。 他之前的确和柳家订过亲，但这份婚约在一年前就已经解除了。 现在对方忽然找上门来，总感觉像是有什么阴谋 “别愣着了，快把人请进来，有什么事情关上门再说！” 王婶推了一把发愣的宁复。 宁复没有父母，她身为最亲近的长辈，这时当然要站出来主持大局。 围观的街坊百姓越来越多，宁复也只好点头。 王婶亲自上前搀扶着对方进门，随即对虎头吩咐道：“关门！” 虎头答应一声，急忙把门关上。 围观的人群看不到热闹，也都露出失望的神情，慢慢的也就散去了。 宁复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遇到老婆自己送上门的情况，这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和柳家小娘子先谈谈！” 幸好王婶再次开口道，说完就拉着新娘进到后面宁复的房间里。 “小乙哥，她真是那个和你订婚的女子” 虎头这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 “我都没见过她，哪知道她是真是假” 宁复苦笑一声。 宁复刚出生没多久，就与柳家订下了婚约，也就是王婶口中的柳推官。 推官可是正六品，在开封府中负责案件的审理，相当的有实权。 宁父只是个开小面馆的，本来应该与六品高官没有任何的交集。 不过柳推官当初还是个穷书生时，进京赶考时贫病交加，差点死在京城。 幸亏宁父出钱出力，最后还资助他参加科举，这才让柳推官考中进士。 正是有这么一段旧事，后来柳推官为了报恩，才不顾身份上的差距，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宁复。 之前宁复读书，也都是柳推官出钱资助的。 “那后来你们为什么又解除了婚约” 虎头再次好奇的问道。 “去年我那个老丈人过大寿，我去祝寿时，柳家那个大舅哥看不起我，不但处处针对我，而且还出言嘲讽，我气不过和他打了一架，算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所以婚约就解除了。” 宁复解释道。 “这些做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虎头当即怒道。 宁复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柳家之所以解除婚约，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之前的宁复太不争气。 柳家资助宁复读书，可他根本无心向学，学了这么多年，连本论语都背不下来，更别说写文作诗了。 这也让柳家大为失望，所以就算没有去年的冲突，这桩婚事也成不了。 “既然婚约都解除了，那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 虎头忽然又是一脸疑惑的问道。 “天知道，还是等王婶出来再说吧！” 宁复双手抱胸摇了摇头，今天这事可处处都透着古怪。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王婶终于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只见王婶一脸喜色的道：“小乙啊，你可真是好运气，竟然遇到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 “为啥这么说” 没等宁复开口，虎头就抢先问道。 “柳小娘子说了，婚约被解除时，她并不知情，直到最近柳家要给她另订一门亲事，她才知道这件事，但她觉得身为女子，就必须从一而终，为此她和家里大吵了一架，然后自己穿上嫁衣前来完婚！” 王婶喜滋滋的回答。 虎头听完后也是肃然起敬道：“这么说的话，对方还真是有情有义！” 宁复却是一脸的无语，王婶和虎头不愧是亲母子，单纯的如出一辙。 “小乙啊，既然人家柳小娘子不惜与家人决裂，也要嫁入宁家，你可得对人家好一点，万不可寒了人家的心！” 王婶再次对宁复叮嘱。 “噢，嗯，我知道。” 宁复十分含糊的回道。 “既然今天是小乙哥大喜的日子，那我去买些红布、爆竹回来，好好热闹热闹！” 虎头忽然兴奋的提议。 “不妥，我还在守孝期，不宜大操大办，另外柳家那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咱们这边最好还是低调一些！” 宁复立刻阻止。 “对对对！还是小乙想的周到，虎头你别胡闹！” 王婶立刻赞同，虎头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接着王婶拉着虎头离开，说是让宁复和柳小娘子单独相处一下，毕竟不如意外的话，他们日后就是夫妻了。 不过在王婶把虎头推出门后，却又回过身悄悄对宁复叮嘱。 “小乙，柳小娘子有情有义，但柳家就不一定了，所以我觉得干脆把生米做成熟饭，到时他们不愿意也没用！” 宁复听完是哭笑不得，只得敷衍道：“王婶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 送走了王婶和虎头，宁复这才转身来到自己的房门外。 只见宁复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宁复的房间采光不好，外面又是阴云笼罩。 柳家小娘子一身崭新的大红嫁衣，坐在灰暗的房间里，一时间有种恐怖片的即视感。 宁复站在门口，并没有上前掀开对方头上盖头的打算，而是直接问道：“你真是柳家的小娘子” “官人若是怀疑的话，可以直接去柳家询问，不过我父兄肯定都在气头上，你若是现在去了，少不得要吃一顿苦头。” 少女清脆的声音从盖头下传出。 少女的回答并没有打消宁复的怀疑，而是轻笑一声再次问道：“那你说说，我们是什么时候取消的婚约，原因又是什么” “去年父亲大寿，当时的确是我大哥不对，但你也咬了我大哥一口，都流血了，所以望官人不要再计较这些！” 宁复闻言也老脸一红。 去年宁复和柳家大舅哥打架，他还没有成年，当然打不过对方。 结果宁复情急之下咬了对方一口。 虽然这都是上一个宁复干的，但他们现在是一体的，所以宁复也有点尴尬。 “好吧，我相信你！” 宁复终于点头，随即迈步走到新娘的面前。 感觉到宁复的靠近，柳小娘子明显有些惊慌，身子微微后缩，但最终却还强忍着坐着没动。 宁复拉了把椅子坐在对方面前，这才再次开口道：“现在也没外人了，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下。” 宁复说到这里面色严肃：“你到底为何而来” “官……官人这是何意” 柳小娘子虽然强制让自己冷静，但声音中依然多了几丝惊慌。 “你我的婚约在去年就已经解除了，若你真的非我不嫁，又何必等到现在” 宁复轻笑一声反问道。 “我不是说了吗，这件事家里一直瞒着我，直到最近我才知道。” 少女依然嘴硬。 “去年我和你大哥打架你都知道，后来退婚你会不知道” 宁复再次反问。 “我……我……！” 少女语塞，声音中都带着几分哽咽，似乎快被宁复气哭了。 “好，就算你真的是最近才知道这件事！” 宁复丝毫不心软：“柳家好歹也是官宦人家，你一个弱女子，还穿着大红的喜服，竟然能够孤身一人跑出来，甚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柳家却没有一点反应，你觉得这正常吗” 面对宁复的接连逼问，少女终于沉默了。 宁复等了好一会儿，她还是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你真不说” 宁复再次询问，换来的依然是沉默。 “好吧！” 宁复说着就要解衣服。 “你要做什么” 少女终于惊慌的问道，她的盖头只是一层红纱，勉强还是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当然是要洞房了，送上门的媳妇不要白不要！” 宁复说话时已经解开了外衣。 少女闻言身子一颤，当即惊慌的道：“等一下，宁伯父刚刚去世，官人还需要守孝，所以你我实在不宜现在就圆房！” “没关系，我爹死前的遗愿就是让我早点为宁家开枝散叶，所以肯定不介意我是否守孝的！” 宁复说话时手上的动作没停，眼看着就要脱掉外衣。 柳家小娘子惊慌的手足无措。 “我说，是有人逼我嫁给别人，我不愿意，所以才只能出此下策！”少女终于忍不住道。 “你爹好歹是个六品官，谁这么大胆敢逼你嫁人” 宁复终于停下动作，随即好奇的问道。 “对方是朝中重臣，还是我爹的上司，他夫人见过我后，非要我嫁给她儿子，可对方却是个吃喝嫖赌、无恶不做的花花公子，甚至还有一身的脏病，这样的人我当然是死也不愿意嫁！” 柳小娘子声音愤恨，看样子这件事的确对她造成很大的影响。 “搞了半天，你是跑到我这里避难来了！” 宁复撇了撇嘴，随即又有点犯难。 自己被人当成挡箭牌了，其它的先不说，现在该怎么处理这个柳小娘子就是个很大的问题 第十一章 灌汤包 宁复看着一身喜服的柳小娘子沉思不语。 过了好半晌后，他终于走到旁边的桌子上，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你要做什么” 柳小娘子好奇的问道。 “收拾东西搬到隔壁去住，难道你想让我留下” 宁复似笑非笑的看了柳小娘子一眼。 “没……我没有……” 柳小娘子强自辩道。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但可以肯定，她的脸肯定比身上的喜服还要红。 宁复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一些写好的书稿，很快他收拾好转身离开。 柳小娘子也终于松了口气，只见她伸手轻轻的把盖头掀开，露出一张白皙的鹅蛋脸。 长眉杏眼，琼鼻小嘴，竟然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柳小娘子乌黑黑的一双大眼睛四处打量。 宁复的房间很简单，除了一张床外，只有一方书桌一把椅子。 靠墙还有一个书架，不过书架上却是空的，连一本书都没有。 “你长的这么漂亮，难怪会被人逼婚！” 忽然宁复的声音传来，柳小娘子吓的急忙把盖头放下。 “别戴着了，你叫什么名字” 只见宁复抱着一床新被褥走进来。 “柳清心！” 柳小娘子声音羞涩的回答。 “清心寡欲的清心” 宁复愣了一下，感觉这名字似乎并不自己的名字高明多少。 “我娘信佛！” 柳清心似乎有点生气，也不知道是气自己的名字还是气宁复 “随便吧，这是新被褥，你自己铺吧，另外还有一套新棉衣，本来是我过年要穿的，可能有点大，你先凑和着穿吧，明天再请王婶带你买两身新衣服。” 宁复说着把被褥放下，又把自己的被褥卷起来带走。 天色已经不早了，宁复把被褥放在隔壁的房间后，这才来到厨房准备做饭。 宁复这边刚把水烧开，换好衣服的柳清心终于打开房门。 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更显得她身材娇小。 “需要我帮忙吗”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还是来到厨房轻声问道。 小脸上红扑扑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你会做饭” 宁复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不会。” 柳清心小脸羞红的摇了摇头。 “那会洗衣服做家务吗”宁复再问。 “也不会！” 柳清心的小脸更红了，家里有丫鬟婆子，根本用不着她做这些。 “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宁复有些无奈的追问道。 “读书写字，或者画画吟诗。” 柳清心再次轻声回答。 宁复一拍额头。 搞了半天自己娶了一个女文青！ “帮我淘一下米吧！” 宁复递给柳清心一个大碗，又指了指米缸。 “这个我会！” 柳清心高兴的接过碗，打开米缸舀了冒尖的一碗大米。 “多了！”宁复提醒。 “噢！”柳清心手一歪，碗里的米倒掉大半，这下连碗底都盖不住了。 “少了！” 柳清心急忙伸手往碗里抓了两把，看到宁复点头，这才高兴的跑去淘米。 宁复这时也有些苦恼。 以前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却多了一个生活上的白痴，以后恐怕有得忙了。 宁复做了四个菜。 一个孜然羊肉，一个糖醋排骨，另外还有一个炒豆芽，以及皮冻调的凉菜。 柳清心虽然不会做饭，但还是手脚勤快的帮忙盛饭拿筷子。 当宁复把四道菜端上桌时，柳清心也不禁深吸了口香气夸赞。 “这些菜好香啊，你的厨艺可比我们家的厨子强多了！” 不过话一出口，柳清心又感觉不妥。 这个时代夸一个男人厨艺好可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急忙纠正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你是厨子……” “我本来就是个厨子，你不必解释，尝尝我的手艺！” 宁复却挥手打断了对方的话，他并不觉得做厨子有什么丢人的。 柳清心一愣，随后挟了块排骨尝了一下，随即就眼睛一亮。 接着又尝了一下其它几道菜，也全都是美味无比。 “我刚才说错了，樊楼的炒菜也没你做的菜好吃！” 柳清心被美食彻底征服，当即再次夸赞。 樊楼号称东京第一楼，炒菜更是樊楼的招牌。 许多高官富商想要去樊楼吃饭，都得提前预约，否则根本进不去大门。 “这就是炒菜！” 宁复笑着纠正道。 “炒菜是樊楼的不传之秘，你怎么会这些” 柳清心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道，她以前也只吃过两三次炒菜，菜式与宁复做的这些也完全不同。 “你还没告诉我，你穿着嫁衣是怎么逃出家门的，难道是柳叔父默许你这么做的” 宁复不想解释，于是转移话题道。 “我爹才不会同意我这么做，我是在我大哥的帮助下才逃出来的。” 柳清心回答道。 “你大哥” 宁复却是撇嘴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实情。 吃过饭后，柳清心想帮忙洗碗。 不过在她打破了两个盘子后，宁复就把她赶出了厨房。 柳清心并没有回房间，而是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宁复熟练的收拾厨房。 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问道：“你真的打算一直做厨子” “做厨子有什么不好，东坡居士不也喜欢下厨吗”宁复笑着回道。 “那不一样，天下间东坡居士只有一个，下厨也是件雅事，相比之下，东京城的厨子千千万万，却没有一个能成为东坡居士。”柳清心辩解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成为第二个东坡居士呢” 宁复却笑着反问道。 柳清心闻言看了宁复一眼，随后低下头不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收拾完厨房后，宁复把前面的门锁后，这才对柳清心道：“你去睡着，有什么事情叫我！” 柳清心点头，转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 不过在进门之前，她却忽然停下来，转身对宁复万福一礼道：“谢谢！” “不必谢我，我也只是为了还你家的人情，毕竟这些年你家资助我读书，平时也多有照顾，虽然婚约解除了，但这份人情我还记着！” 宁复淡然一笑，随后迈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柳清心看着宁复的房门，小脸上也露出纠结的神色。 片刻之后，柳清心轻叹一声，然后也转身进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 宁复起床来到厨房，开始和面擀皮。 肉馅早就准备好了，皮冻切成小块和进馅里。 “你准备做包子” 柳清心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外。 “嗯。”宁复抬头看了柳清心一眼，随口问道，“昨晚没睡好” 柳清心的脸色有点憔悴，眼睛里带着几点血丝。 “有点想家。” 柳清心说着走进来，学宁复的样子帮忙帮包子。 “肉馅少放一点，包的时候用力要均匀。”宁复指点道。 “为什么要加这个皮冻” 柳清心看到馅里的皮冻也好奇的问道。 “皮冻遇热化为汤，味道更加鲜美，这就是灌汤包子！” 宁复说话时手指如飞，很快一个精致的小包子就在他手中成型。 “包子里有汤，这不就是王楼的梅花包子！” 柳清心再次震惊的道。 王楼号称京城第二楼，仅在号称第一楼的樊楼之下，梅花包子则是王楼的招牌。 “原来所谓的王楼包子就是灌汤包！” 宁复没吃过王楼的包子，不过听柳清心这么说，应该错不了。 “樊楼的炒菜，王楼的包子，你都是从哪学的” 柳清心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当即再次追问。 “秘密！” 宁复神秘一笑，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后世的做饭视频里学的吧 包子蒸好了。 “你先吃吧，我给王婶他们送去几笼！” 宁复说完端起三笼屉来到隔壁。 王婶和虎头也正准备吃饭，看到宁复也都站了起来。 “小乙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柳小娘子呢”王婶急忙上前问道。 “她在吃早饭，我包了点灌汤包，王婶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宁复笑着把包子放在桌子。 “我来尝尝！” “小心！烫……” 宁复话音未落，虎头说着抓起一个包子就丢进嘴里。 “嗷！烫烫烫……” 虎头被烫的直蹦，灌汤包里封闭的汤汁，可比刚做好的烩面烫多了。 不过虽然很烫，但虎头却还是舍不得吐出来。 鲜美的汤汁极大的满足了人类的味蕾，比大口吃肉还要过瘾。 王婶也好奇的拿起一个包子，只见包子的外皮半透明，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肉馅和汤汁。 当下王婶小心的吃了一口，汤汁一下子涌入口中。 “好吃！” 王婶也是眼睛一亮，当即大声夸赞道，旁边的虎头已经连吃五六个了。 “我知道了！” 虎头忽然兴奋一拍桌子。 “这个包子是不是就是咱们店里要卖的东西” 店里已经装修好了，但宁复却一直没告诉虎头要卖什么，直到现在尝到这个美味的包子，终于让他醒悟过来。 “灌汤包的确是用来卖的，但却不是我们店里卖！” 宁复呵呵一笑纠正虎头。 “不是我们是谁” 虎头不解。 反倒是旁边的王婶忽然反应过来道：“小乙你不会是又想把这个包子的做法卖掉吧” “当然不是，这个灌汤包的做法我是准备送给婶子你的！” 宁复再次笑呵呵的道，王婶本就是蒸馒头的，现在改行卖包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十二章 劝学 “不行不行，我可不能要你的包子秘方！” 王婶听到宁复要把灌汤包的做法送给自己，当即连连推辞。 “婶子您就别客气了，这些天要不是您的照顾，我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 宁复再次劝说。 王婶几次推辞，但宁复却十分坚持。 最终王婶一咬牙道：“小乙你要是真给我，我也不能白要，你开个价，我花钱买！” “娘，烩面卖了四百多贯，咱家有这么多钱吗”虎头傻呼呼的提醒道。 “这个……”王婶也露出窘迫的表情。 “这样吧，婶子您要真不想白收，不如咱们就合伙，我出包子的做法入股，您给我一成的分红！”宁复最终提议道。 “一成太少了，既然是合伙，当然得对半分！” 王婶真是把宁复当成亲儿子，生怕他吃亏。 最终宁复好说歹说，甚至把虎头结婚需要用钱的理由都用上了，终于将分红定在了两成。 宁复只出个技术，占两成已经不少了。 “小乙哥，那咱们店里到底卖啥”虎头最后忍不住向宁复再次问道。 “炒菜！” “啥是炒菜” 虎头不解，反倒是王婶试探着问道：“你说的是樊楼的炒菜” “正是！”宁复点头。 “炒菜是啥菜” 虎头还是不明白，身为底层的小市民，对炒菜这种高端菜肴大多没什么概念。 顶多就是像王婶这样，听别人提起过。 “炒菜不是一种菜，而是一种做菜的方法，我手里有不少炒菜的食谱，完全可以支撑起一家高端的私房菜馆！” 宁复终于说出自己的打算。 做高端餐饮不仅仅是为了挣钱，同时也为了结识社会的上层，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至于结识社会上层之后的打算，宁复还没想好。 反正不是为了反宋复周，宁复可不像自家老头子那么中二！ 虎头不明白啥叫炒菜，更不明白什么私房菜。 不过他也不需要明白，只要跟着宁复干就对了。 说干就干，宁复吩咐虎头去订制个东西。 王婶今天不开店了，跟着宁复回到家里，学习做灌汤包子。 柳清心已经吃过回房间了，只是在王婶来的时候出来行了个礼，随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王婶除了会做炊饼，也做得一手好面食，包子更不在话下。 只要记住了肉馅各种配料的比例，王婶就能做出比宁复更好的灌汤包。 “婶子，灌汤包的秘密就在这个皮冻上，皮冻最好用猪皮和鸡肉一起熬制，这样做出来的包子，味道更加香浓。” 宁复最后再次叮嘱道。 “我记住了！” 王婶点头，随后看了看柳清心的房门低声道：“小乙，当初退婚柳家虽然有错，但那位柳推官为人还是不错的。” “我知道，之前我读书就是柳家资助的。”宁复回道。 “不止如此，你爹下葬第二天，那位柳推官就亲自前去祭拜，当时哭的可伤心了！” 王婶说到这里时，也露出伤感的神色。 宁复听到这里也愣了片刻，随即就向王婶问道：“您怎么知道柳推官去祭拜我爹” “我亲眼看见的！”王婶理所当然的回道。 “您也去祭拜我爹了！” 宁复瞪大眼睛，他做为亲儿子，安葬父亲后都还没有去祭拜过。 “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路过那里。” 王婶有些惊慌，但依然嘴硬，胖胖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羞红。 宁复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王婶把自己当成亲儿子看待了！ “别说这些了，小乙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卖这种包子” 王婶情急智生，竟然会转移话题了。 “您店里的炊具都是现成的，只要把炊饼改成包子就行，刚巧我也准备明天复业，不如明天一起怎么样” 宁复也没有再刨根问底。 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凑在一起抱团取暖也很正常。 “好，那我现在就去买材料！” 王婶说完风风火火出门办事了。 ………… 刘筋道这几天过的十分苦闷。 宁复卖烩面，把他家的客人抢走了大半。 前段时间宁复终于把烩面卖掉，刘筋道本以为生意会恢复过来。 却没想到客人宁愿多走几步去东仙楼吃烩面，也不愿意来他的面馆。 现在刘筋道店里的流水，还不到以前的一半。 这天一早，刘筋道像往常一样开门做生意。 他可不像宁复那么懒，只在中午之后开门。 早上虽然客人少，但对刘筋道而言，蚊子再小也是肉！ “咦” 刘筋道刚开门，一眼就看到对面王记炊饼的幌子似乎有点不一样 于是刘筋道迈步上前。 走近了这才看清，原来写着“王记炊饼”的幌子，竟然变成了“王记灌汤包子”。 “王娘子你什么时候改卖包子了” 刘筋道冲着里面正在忙活的王婶喊道。 “今天刚开始卖，你要不要尝尝” 王婶抬头笑道，虽然她不喜刘筋道的为人，但开门做生意，当然要和气生财。 刘筋道抽动了一下鼻子，店里蒸笼里蒸发着一股包子的香味，引得他也是馋虫大动。 “怎么卖的”刘筋道问道。 “今天刚开张，一文钱两个。” “来十个！” 刘筋道迈步进到店里，原来的炊饼店也摆放了几张并不配套的桌椅，看起来有些仓促。 王婶送上一个小笼屉，里面刚好十个，并附送了一个盘子。 “吃包子还要用盘子你这可真讲究！” 刘筋道调侃一句。 “我家包子不一样，小心烫着！”王婶笑道。 刘筋道这时也发现端上的包子有点特别，外皮通透，用筷子挟起来，颤巍巍极其诱人。 刘筋道把包子放入口轻轻一咬，立刻感觉一股滚烫的汤汁涌入口中。 “烫……嘶哈” 刘筋道被烫的直吸凉气，但味蕾上的感觉却让他无比满足。 “难怪叫灌汤包子，王娘子你真是好手艺！” 刘筋道边吃边夸赞道。 “我可没这么好的手艺，全是小乙教给我的！” 王婶笑呵呵的回道。 “又是宁复！” 刘筋道一愣，感觉嘴巴里的包子似乎不怎么香了 很快又有其它的街坊发现炊饼铺的变化，纷纷也来捧场。 结果只要是尝过包子的人，全都是赞不绝口。 刘筋道听着周围人的称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于是匆匆吃完结账。 刚一出店门，刘筋道却一眼看到宁复站在店门前，正在往墙上挂一块红色的木牌。 刘筋道好奇的上前，只见木牌上写道：“本店无菜谱，每人三百文！” “小乙你这是要干什么” 刘筋道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刘叔早上好啊！” 宁复扭头一笑。 “我家的面馆改成菜馆了，以后您不必担心有人抢您的生意了。” “菜馆没有菜谱，还每人三百文你这店都卖的是什么” “没菜谱并不代表没菜，只是每天做的菜不一样，随我心情会变化，每个客人收费三百文。” 宁复笑着解释道。 “三百文一个人，而且还随你心情上菜！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 刘筋道差点跳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任性的商家。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归有客人上门的！” 宁复淡定的一笑，随即又向刘筋道问道：“刘叔您要不要进来尝尝头十个客人只要两百文！” “我可没那个闲钱！” 刘筋道转身就走。 他感觉宁复这小子发疯了，对这种疯子还是离远点好。 宁复看着离去的刘筋道呵呵一笑，转身进到店里。 “小乙哥，咱们定的这个价钱是不是太高了” 虎头这时也一脸忐忑的问道。 “没事，有生意上门就做，没生意咱们就歇着！” 宁复十分佛系的回道。 事实上就像虎头担心的那样。 整整一个上午，一个客人也没有。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客人。 有些之前吃烩面的常客，看到宁复这边开门了，也会好奇的走过来。 不过当客人看到门口挂着的牌子，全都吓的转身就走。 这哪是吃饭简直就是吃人！ 相比于宁复这边的冷清，旁边的王婶却是生意兴隆。 最开始是附近的街坊尝鲜。 随着这些人的口口相传，前来品尝灌汤包子的人越来越多。 王婶店门前很快被挤的水泄不通，再现了之前宁复卖烩面时的辉煌。 宁复干脆让虎头回去帮王婶，自己一个人留下看店。 这下店里显得更冷清了。 “生意不好吗” 柳清心从后面走进来，看了看空荡荡的店里问道。 “你这两天在忙什么”宁复没有回答，而是笑着问道。 这两天柳清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晚上也睡的很晚。 “我……我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 柳清心脸色通红，随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白布包裹着的东西塞给宁复，然后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 宁复也愣了一下，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一本手抄书。 书本用针线细细密密的缝好，封面上写着《论语》两个大字。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丫头是想要劝学啊！” 宁复淡然一笑，随手翻了几页，就把论语放到了一边，他对这种书实在没什么兴趣。 第十三章 第一位客人 整整三天，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来过。 虎头刚开始着急，后来也不急了。 主要是王婶的包子店太忙了，虎头根本没空替宁复着急。 王婶的包子店却越发的兴隆。 慕名而来的客人也越来越多，排队的客人有时把宁复的店门都给堵住了。 这天傍晚，宁复悠然自得的炒了几个菜，端到前面的桌子上。 反正现在也没客人，所以这几天他都是在前面吃饭。 相比于店里的冷静，隔壁王婶的包子店依然十分热闹，店门外都是等候的客人。 “店里没有生意也好，可以有时间专心读书！” 柳清心一边吃饭一边宽慰宁复。 “你每天晚上睡那么晚，又是在默写书” 宁复低头吃饭，随口问道。 “孟子我已经默写完了，现在正默写中庸，等你背会了论语再给你。” “你要是参加科举，肯定能考个状元回来！” 宁复有些感慨，家里一本书没有，全靠柳清心凭着自己的记忆力默写，光是这份能力就远超常人。 “我爹也这么说！” 柳清心有些骄傲的抬头，随即却又露出沮丧的神色。 “可惜朝廷不允许女子科举，而且就算是参加科举，我肯定也考不了状元！” “不要谦虚，你都这么聪明了，如果还考不中状元，那只能是有人舞弊！” 宁复又是一顶高帽送过去，免得柳清心再询问自己读书的事。 “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诗社中的小姐妹都很有才华，我在社中只能排在第二。” 柳清心说到最后又有些沮丧。 “那谁排第一”宁复闻言也好奇的问道。 “不说她了！” 柳清心却似乎不愿意提及那个比她强的小姐妹。 “对了，你的论语背的怎么样了” 宁复脸色一黑，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逃过去。 “还行吧！”宁复含糊不清的回道，希望可以糊弄过去。 “那你背给我听！” 柳清心本就聪明，一眼就看穿了宁复的心虚。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宁复上学时的基础比较牢靠，论语的前几句还难不倒他。 不过宁复的存货并不多，很快就要背完了，于是急忙停下招呼道： “就先背到这里吧，吃饭吃饭，再不吃就要凉了！” “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小大由之。后面几句是什么” 柳清心却不依不饶道。 “这个……” 宁复快速眨动着双眼，脑子里疯狂压榨自己的脑细胞，可还是榨不出什么东西。 “你连学而篇都没有背下来，我送给你的论语是不是根本没看过” 柳清心这时也有些生气，她这几天耗费心血默写，就是为了让宁复多读书。 “我当然看了，只是看完就忘了！” 宁复还在嘴硬。 “你……你为何就不能努力读书，难道真的甘心做一个厨子吗” 柳清心语气中带着失望，秀目中也溢满了泪水。 “论语这种书看过懂得其中的道理就是了，读太多根本没用！” 宁复终于把自己的心里想的实话讲出来了。 “胡说，读书使人明智，若是不读书，怎么明白这世间的道理” 柳清心对宁复大逆不道的话更加生气，差点就要拍案而起。 “你读的书够多，那你知道我们脚下的大地有多大，海水有多深吗 你知道太阳距离我们有多远，又为何发光发热吗 你知道月亮为何有阴晴圆缺，海水为何有潮起潮落吗” 宁复也有点生气，当即甩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你这是诡辩，这些问题根本无人可以解答！” 柳清心涨红着脸再次争辩。 “无人解答” 宁复有些恼火，当即冷笑一声。 “我来告诉你，天下间的大地有七块，共有二十二亿顷，大海最深有将近四千丈。 太阳距离咱们有三亿里之远，并且超乎你想像的大，它每时每刻都在进行一种名为核聚变的反应，从而产生大量的光和热。 而月亮不会发光，只是太阳照在它身上，所以才能被我们看见，有时我们脚下的大地挡住阳光，从而让月亮产生阴晴圆缺，海水的潮起潮落也是受月亮的影响！” （注：古代的亿本来指十万，但为了方便理解，这里的亿算做后世的单位。） 柳清心被宁复这一连串的回答惊的目瞪口呆。 虽然她无法判断这些答案的真假，但看宁复信心十足的模样，似乎并不像是假的 不过柳清心也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这时也不肯认输，一时间两人竟然僵持下来。 “咚咚咚” 忽然只听店门外有人敲门，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 “这位小哥，非是老夫偷听，只是你确定天下间的土地有二十多亿顷” 话音刚落，一位高大健壮的老者推开虚掩的店门。 只见对方白面长须，气度不凡，哪怕上了年纪，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定然十分的俊美。 “老丈，偷听别说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宁复眉头一皱，颇为不悦。 柳清心见到有外人进来，立刻起身避到了后厨。 “小哥误会了，非是老朽故意偷听，只是在隔壁等候时无意间听到，一时好奇这才冒昧前来请教！” 老者似乎对宁复颇为感兴趣，这时也笑呵呵的打量着他。 “既是冒昧，那就请老丈自重！” 宁复站起来做了一个“请出去”的手式。 自己这边正吃饭呢，这老头实在太没眼色了。 不过老者的脸皮远超常人，面对宁复的驱赶，他却淡定的一笑，伸手一指门口的牌子。 “你这里不是开店吗，我来吃饭总可以吧” 这下宁复也不好再赶人了，就像他说的那样，开门做生意，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 “好吧，老丈在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 “没有，你这有什么拿手好菜，尽管上来！” 老者笑着回道。 “稍等，菜马上就好！” 宁复说完把自己的晚饭收拾了一下，然后端到后面让柳清心自己先吃。 不过柳清心却忽然拉住宁复低声道：“外面那个老者气度不凡，很可能是个官员，而且品级还不低。” “你怎么知道” 宁复有些惊讶，刚才他只顾着生气了，并没有仔细观察对方。 “他穿的是官靴，门外还有两个便装的护卫，身上好像还带着武器。” “你的观察力还挺敏锐的啊！” 宁复惊讶的看着柳清心。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柳清心就能注意到这些细节，简直可以去做侦探了。 柳清心的表情却十分凝重，当即再次叮嘱： “对方来头不小，官人你也要小心，万不可得罪了对方！”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宁复说完迈步进到厨房。 这几天虽然没有客人上门，但各种食材都准备着。 没客人就自己吃，反正天冷也不怕坏掉。 宁复很快做好了四道拿手炒菜。 趁着送菜的机会，宁复也悄悄观察了一下，果然发现老者穿着官靴，店门外也有两个人守着。 “炒菜！难怪你卖这么贵！” 老者看着宁复送上来的菜，也不由得惊讶的道。 虽然宁复做的菜式与樊楼不同，但老者见多识广，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的确是炒菜，老丈慢用！” 宁复转身就要回后厨。 “小哥留步！” 老者忽然开口。 宁复无奈停下，他就知道这个老头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 “老丈还有什么事情” 只见老者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一下宁复，这才开口道：“我大宋的国土也不过七千万顷，而你说天下的土地足有二十二亿顷，岂不是说我大宋的国土只占了天下三十分之一吗” “的确如此，不过天下的土地大部分都是海外蛮荒之地，不值一提！” “那你刚才提到的太阳与月亮之说，又都是从何而来” “杂书上随便看的！” “书呢，可否借老夫一观” “卖了。” “这么巧” 老者一副怀疑的表情。 “前段时间家父生病去世，为了办葬礼，只能典卖一些家当。” 宁复这次可没有说谎，他家里的书的确全都卖了。 “这倒是老夫唐突了！” 老者闻言也露出歉意的神色。 “无妨，老丈请用餐吧！” 宁复再次一指桌上的菜肴。 老者也明白这是宁复在提醒自己，他进店是来吃饭的，不是来盘查人口的。 老者并没有生气，只见他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入口中品尝。 “好！” 老者赞叹一声，这种酸甜口味的菜，实在太对他的胃口了。 不过紧接着老者又有些疑惑的自语道：“当初我离京之时，炒菜还只有樊楼才有，而且价格昂贵，这才仅仅几年，炒菜就已经传入普通人家了吗” 宁复听到老者的话也是心中一动。 赵煦当政，将多年前被贬的新党成员陆续召回京城。 这个老者身份不凡，又是几年前离京，现在回到京城，难道说这个老者就是新党的成员之一 那他又是谁呢曾布章惇或者是蔡卞、蔡京这两兄弟之一 第十四章 柳父来了 糖醋里脊、火爆腰花、孜然羊肉，再加一份素菜清炒绿豆芽。 四道菜全都被老者一扫而光。 以他的年纪，还能有这么好的胃口，也算是相当难得了。 “真是美味，每道菜各具特色，比之樊楼的炒菜更上层楼！” 老者以手抚肚，连连赞叹。 “老丈这话倒是说对了，我这里的许多菜式都是独此一家，哪怕樊楼也做不出来！” 宁复难得主动开口道。 “不光比樊楼好吃，而且还便宜，这些菜若是放在樊楼，至少也要一贯钱！” 老者说着一招手，外面守着人立刻进来，准备结账。 “本店新开业，前十位客人只需要两百文即可！” 宁复提醒道。 “咦，那我是第几位客人”老者好奇的问道。 “第一位！” 宁复实话实说，丝毫不觉得没面子。 “哈哈哈，若我明日再来，岂不是还能占便宜” 老者闻言大笑一声，感觉这个年轻人更有意思了。 “对了，明天还是这些菜式吗” “不是，我做菜都是按照三百文的标准来做，菜式却会经常变化，一切看我心情！” “有趣，竟然还有这样做生意的！” 老者再次一笑，随即让人结账，这才转身离开。 宁复关上店门，随即长出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个老者的身份，但对方很可能是新党之一，而且身份应该不低。 接下来的几年里，新党得势，这样的人能来店里吃饭，对宁复来说是个不错的开局。 别的不说，对方回去后帮宁复宣传一下，说不定就能带来几个新客人。 ………… 晚上，宁复继续写狄仁杰的话本。 现在话本已经写了大半，剩下的就是主线剧情，最终大boss当然就是武氏一族。 不过在大势之下，光靠狄仁杰一人根本挽救不了大局。 “咚咚咚” 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 宁复打开房门，只见柳清心俏生生的站在外面。 “有事” “这个给你！” 只见柳清心将一样东西递给宁复。 宁复接过来这才发现，是一本新装订好的《孟子》。 打开书页，上面写满了娟秀的小楷，甚至在一些句子旁边还加了注释。 “你……” 宁复有些不解，对方明知道他不愿意读书，为何还要送书给自己 “夜深了，你也早点睡！” 柳清心却不给宁复询问的机会，转身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了看柳清心的房门，宁复也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第二天白天，依然没有客人登门。 直到傍晚时分，昨天的老者又来了。 宁复依然做了四道拿手菜，对方吃的眉开眼笑，结账时还是优惠了一百文。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一直到第九天，老者依然是店里唯一的客人。 宁复把做好的菜送到桌子上，终于忍不住问道：“老丈，我做的菜好吃吗” “好吃啊，你没看我每次都吃的精光吗” “这么好吃的菜，您就没告诉过别人，让别人也来尝尝” 宁复再次问道。 这都九天了，还是这老头一个客人，宁复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看我像傻子吗” 老者却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向宁复反问道。 “您老这是什么意思” 宁复不明白对方为何这么问 “你自己都说了，前十个客人优惠一百文，我当然要守住这个秘密，把十次吃完再说了！” 老者振振有词的道。 “好有道理！”宁复无言以对。 傻子竟是我自己！ 看到宁复发窘的模样，老者却是开怀大笑，随即才开始享用美食。 “明日老夫再来！” 老者走的时候丢下一句，这才转身离开。 “这老头，脸皮真够厚的！”宁复吐槽。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白羊，然后被同一个人薅了十次羊毛。 当天晚上，柳清心再次敲开宁复的房门，然后送了他一本《大学》。 加上前几天送的《中庸》，四书已经被柳清心写完了，估计接下来就该写五经了。 第十天下午。 宁复百无聊赖的坐在店里。 昨天那个老者的话，宁复越想越郁闷。 本来给前十个客人优惠是为了吸引客人，结果现在变成被人薅羊毛的漏洞了。 今天从早上开始，宁复就在等一个新客人，希望能把最后一个优惠的名额用掉，免得再看那个老者得意的嘴脸。 然而这一天都已经快要过去了，马上就要到老者来吃饭的时间了，却还是没有新客人前来，这让宁复也有些失望。 这时店门口的光线一暗，有人走了进来。 宁复以为是老者来了，于是头也不抬的道：“今天怎么来这么……呃早！” 宁复话没说完，却发现进来的并不是老者，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而且他还认识。 “拜……拜见柳叔父！” 宁复手忙脚乱的起身行礼，进来的中年人正是柳清心的父亲柳正。 “女儿都已经嫁给你了，还叫我叔父” 柳正叹了口气反问道，看向宁复的眼神中满是失望。 他看着宁复从小长到大，也一直资助、督促他读书。 可惜宁复太不争气，根本无心学业，这也使得柳正对他越来越失望，所以才有了去年退婚的事。 “叔父把侄儿拉出来挡箭，就没考虑过侄儿是否会因此受到牵连” 宁复却站直身子反问道，目光如炬的反盯着对方，丝毫没有退让。 “你……” 柳正为之语塞，随即又十分惊讶的道：“你变化很大！” “年幼丧母，年少丧父，总归会有些变化！” 宁复随口回道。 柳正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问道：“清心呢” “在房间里写东西，我去叫她出来见您！” 宁复说着迈步就往后面走。 “不必，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柳正却忽然叫住宁复。 “这……”宁复犹豫了一下，“那您稍等一下，我做几个菜，咱们边吃边聊！” 上门是客，柳正再怎么说也是长辈，所以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宁复以最快的速度做了几道菜，端上桌后也柳正相对而坐。 “炒菜！难怪你敢在门外挂那个牌子！” 柳正看着面前的炒菜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菜虽好，识货的人却不多，除了一个老是占便宜的客人，您是第二个进店吃饭的。” 宁复实话实说道。 “你也不差这点钱，之前烩面不是被你卖了几百贯吗，旁边的包子铺也有你的份子吧” 柳正对宁复的情况了若指掌。 宁复也并不觉得意外，柳正是开封府的推官，消息极为灵通，想要打听一个人的情况简直太容易了。 “清心来我这里，是您故意安排的吧” 宁复忽然开口问道。 之前宁复问过柳清心，她说柳正事先并不知道她逃出来的事，宁复相信她没有说谎，但事实却绝不像她说的那么简单。 “不错，清心这丫头心高气傲，让她嫁给蔡家的纨绔子弟，她自然是宁死不从，所以我就让她大哥帮她逃到你这里！” 柳正倒也十分干脆的承认道。 “蔡家”宁复眨了眨眼，“哪个蔡家” “新任的开封府尹蔡京，也是我的顶头上司。” “蔡京已经回京了！” 宁复有些惊讶，难道说经常来自己店里吃饭的老者就是蔡京 “你知道蔡京” 柳正更加惊讶，宁复年纪还小，又不是官场中人，怎么会知道蔡京 “变法与党争之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宁复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既然知道变法，那我也不瞒你了！” 柳正闻言松了口气。 “陛下亲政，重新启用新党，蔡京也再次得势，他儿子要娶清心，其实就是借此拉拢我，让我成为他的心腹，可我总感觉这帮新党不靠谱，说不定哪天新党又会被贬，所以才不愿意与蔡家联姻！” 宁复闻言暗自一笑，如果只是以利益来看，柳正其实错失了一个抱大腿的好机会。 要知道蔡京日后官至宰相，封国公，位列三公之一的太师，高逑见到他都要自动矮一头。 当然柳正的选择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这几年新旧党争十分激烈，一会新党得势，一会旧党上台。 柳正不是宁复，能够预知未来，所以他不愿意站队新党也很正常。 柳正在说完上面的话后，却一直在打量着宁复。 片刻之后柳正这才再次开口道：“你真的变了，变得更稳重了，是不是你父亲在临终前，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 “呃什么事情” 宁复听到这里却心中一惊。 宁父去世前只告诉过他一件事，就是他们宁家的出身秘密，现在柳正这么问，难道他也知道宁家的秘密 柳正一直观察着宁复的表情变化，这时也微微一笑道：“果然如此，身上背着这么大的秘密，难怪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您……您到底在说什么” 宁复强撑着不肯承认，心里却暗自叫苦：自己那个不靠谱的老爹，不会把这么大的秘密随便告诉别人吧 第十五章 他是章惇 柳正目光如炬，嘴角带笑。 宁复眼神闪烁，额头冒汗。 最终宁复终于顶不住压力，声音干涩的道：“您……都知道了” “我知道这件事时，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柳正看着有些惊慌的宁复，终于露出几分得意。 “那您还让清心来我这里，难道就不怕日后受牵连” 宁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抬头问道。 “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之一，我想问你一句，你不会也像你父亲那样，做着什么反宋复周的春秋大梦吧” 柳正说到最后时，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我又不傻，反宋复周这么离谱的事，我早就把它当做一个笑话了！” 宁复立刻表态，这也是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那就好！我也终于不用再做什么国师了！” 柳正长出了口气，似乎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国师您还有这种身份” 宁复更加震惊，除了亲家与好友外，柳正与自己父亲的关系似乎更加复杂。 “确切的说，我是你父亲御口亲封的大周国师，你刚出生时，也被他立为大周太子！” 柳正说到“国师”和“太子”的封号时，脸上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爹还真把自己当成皇帝了！” 宁复同样是哭笑不得，随即又好奇的向柳正道：“我爹都疯成这样了，您就这么跟着他胡闹” 只见柳正伤感的道：“你应该知道你爹有恩于我吧” “知道啊，我爹曾经救过您的命，后来又资助您参加科举。” “对于你而言，只是轻飘飘的两句话，对我而言，这份恩情却是比山还要重……” 柳正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索性就敞开了心扉，将当初的事给宁复详细的讲了一遍。 柳正少有才名，十五岁就参加科举，但没想到接连惨败，三次都没考中。 第三次科举时，柳家把最后一点田地都卖了，资助柳正进京赶考，可最终还是失败了。 当时柳正一时想不开，竟然投水自尽，结果被宁父拼死救下。 事后柳正无脸回乡，宁父就资助他在京城求学，直到三年后柳正第四次科举，这才终于考中。 “你父亲整整资助了我三年，那三年里我无数次想要放弃，多亏了你父亲的鼓励，才让我坚持下去，可以说没有你父亲，我早成了汴河水底的一堆白骨了！” “所以您为了报恩，哪怕知道我父亲在做春秋大梦，也愿意陪着他一起做下去！” 宁复若有所思的道，不得不说柳正的确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对，我陪他做复国的美梦，结成儿女亲家，并且资助你读书，可惜……” 柳正没有再说下去，宁复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要不是之前的宁复太不争气，柳正也不会解除婚约，毕竟他爱女心切，不愿意拿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去报恩。 只是在解除婚约后，宁父视柳正为叛徒，所以才会那么恨他。 “我明白了，您放心，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逼您去做什么国师了，至于我和清心……”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这让宁复立刻收声。 紧接着只见店门被推开，那个占便宜没够的老者再次走了进来。 “咦，竟然有人抢到我前面去了” 老者看到店里的柳正也露出失望的表情，虽然他不差那点钱，但占便宜实在让人太有成就感了。 “呵呵，老丈您来晚了，所以今天只能按原价收费了！” 宁复也是哈哈一笑，终于不用被对方薅羊毛了！ 不过就在宁复话音刚落，却发现对面的柳正瞪大双眼，看向老者的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下官……” 柳正刚想站起来行礼，却被老者瞪了一眼，吓的他急忙坐了回去。 宁复心中一惊，本来他猜测老者是蔡京，可是看柳正的表现，恐怕老者的份量比蔡京还要重上许多。 “咳，老丈稍候！” 宁复很没有义气的丢下了自己的老丈人，一个人跑去后厨忙活了。 店里一共就六张桌子，老者就坐在柳正的旁边。 这让柳正也是如坐针毡，想走却又不敢走，只能低头苦熬。 宁复做好菜送上桌，柳正一直向他使眼色，但宁复实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叔父，您不是来探望清心的吗”宁复替柳正找了个理由。 “对对对，你和清心成婚这么久了，也不说回去看看我们！” 柳正闻言大喜，站起来拉着宁复就往后面走。 等到出了后厨，来到后面的院子，柳正也长出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那个老丈到底是谁，为何叔父对他如此忌惮”宁复好奇的问道。 “还能是谁，他是章惇！” 柳正提到“章惇”这个名字时，也尽量压低了声音。 “他就是章惇！” 宁复也是一惊，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得知对方就是继王安石之后，扛起变法大旗第一人时，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房间中的柳清心听到外面的动静，于是推开房门，当看到柳正也是惊喜的大叫一声： “父亲！” “嘘，咱们进去再说！” 柳正却顾不上欣喜，拉着宁复就挤进柳清心的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柳清心不明所以。 “章惇在外面！”柳正关上房门，终于可以正常说话了。 “章惇”柳清心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向宁复，“那个经常来吃饭的老者是章惇” “就是他！”宁复点头。 “他怎么会来你这里吃饭”柳正喘了口粗气向宁复问道。 “十天前他自己来的，然后就每天傍晚都来吃饭。”宁复老实回答。 “十天前！”柳正苦笑一声，“这十天朝堂上是腥风血雨，全都拜这个章惇所赐！” “朝堂上发生了什么，父亲您不会有事吧”柳清心立刻关切的问道。 “章惇这十天连贬官员三十一人，谁求情都没有用！” 柳正说到这里一脸恐惧之色，随即他又有些庆幸的道：“幸亏我官小位卑，以前也没有参与党争之事，所以才没有受到牵连。” “大清洗现在就开始了！”宁复心中暗想。 等到明年时，章惇对旧党的清算将达到一个顶峰，连司马光、吕公着这些已经去世的人都不放过。 听到父亲没事，柳清心松了口气，随即又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 “章惇还在外面，现在怎么办”柳正向宁复问道。 “他就是来吃个饭，把他当做普通的食客就行了！” 宁复淡定的一笑：“叔父您和清心先聊，我去店里招呼！” “你小心些！”柳清心再次叮嘱道。 宁复点头，这才迈步来到店里。 今日老者带了壶酒，这时一口酒一口菜，看起来好不悠闲。 如果不是柳正，恐怕宁复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悠闲的老者，竟然就是大权独揽的宰相章惇。 老者看宁复回来，竟然向他招了招手。 宁复迈步上前，老者对他笑着问道：“刚才那人是你岳父” “是！”宁复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你岳父在店里吃饭，应该不用付钱吧”老者又问。 “不用！”宁复摇头。 “那就是了，不付钱的就不是客人，所以我还是第十个客人！” 老者说到最后得意的大笑一声。 宁复一翻白眼，你堂堂一国宰相，好意思和自己计较这一百文钱 “若我没有记错，你岳父是在开封府任职吧”没想到章惇忽然开口问道。 “没错！” 宁复心中一紧，眼前这个老头连贬了三十一个官员，不差柳正一个。 “那就怪了，一个官员，为何会把女儿嫁给你一个小商人” 出人意料的是，这位宰相竟然问出一个十分八卦的问题。 “家父救过岳父大人的性命，又资助他科举，所以这些年岳父一直对我十分照顾。” 宁复心中一松回答道。 “倒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就是胆子小了点！”章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宁复不禁想要吐槽：您老刚回京就连贬三十一位官员，官场上人人自危，柳正不害怕你才是怪事！ 接下来章惇没有再说话，等到吃完饭后，宁复照例免了他一百文，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章惇刚走，柳正立刻从后面出来，长出了口气道：“终于走了！” 柳清心走过来关上店门，随即又向柳正问道：“父亲，我听说这个章惇与东坡居士是知交好友，他这次执政，东坡居士是不是就要回京了” “你说反了，章惇早就对东坡居士恨之入骨，所以他进京执政，最先倒霉的就是东坡居士！”柳正叹了口气解释道。 旁边的宁复也一皱眉，如果说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有最想见的人，肯定是苏轼无疑了。 苏轼名为旧党，却受旧党排斥。 新党更不喜欢他，之前的乌台诗案差点把苏轼整死，当时章惇虽是新党，却也仗义相助，全力营救苏轼。 至于后来章惇与苏轼为何反目成仇，则是一言难尽，反正苏轼晚年的颠沛流离，几乎全都拜章惇所赐。 第十六章 复国笔记 夜已经深了，宁复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的睡意。 今天柳正走之前，又和宁复单独的聊了一会。 主要是告诉宁复一些关于周世宗柴荣后代的消息。 柴荣一共有七个儿子，前三个死于战乱。 第四个儿子名叫柴宗训，七岁即位，做了半年皇帝就被赵匡胤篡位。 当时赵匤胤没杀他，但柴宗训只活到二十岁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倒是他的儿子活了下来。 后世水浒传中的小旋风柴进，就是柴宗训的后人。 柴荣的第六和第七两个儿子，也都被人收养活了下来，并且更改了姓氏。 上面三支早就放弃了幻想，老老实实的做大宋的顺民，甚至这三支都有人在朝中为官，老赵家就算知道他们的身世，也不会有什么防备的想法。 唯独宁复这支死心眼，铁了心要复国。 可惜宁父志大才疏，年轻时造反失败，把积累的家业都败进去了。 宁复也彻底的成了反贼之子。 “造个毛反，老老实实的做个富家翁不好吗” 宁复说着一骨碌坐了起来。 熟知历史的宁复早就知道，北宋虽然民间的起义不断，却没有一个成功的，声势最浩大的方腊和宋江，同样也以失败告终。 “造反……是没有出路滴！” 宁复再次低语一声，随后掀开被褥，露出床板上的一个暗格。 打开暗格，宁复从里拿出一个纯铁打造的小箱子，上面带着一个暗锁。 宁复拉开衣服，取下挂在脖子上的鱼形钥匙，将鱼尾插到锁孔里轻轻一转，箱子这才应声而开。 这个小箱子是宁家祖传的，据说是从后周皇宫带出来的，只有宁复脖子上的鱼形钥匙能打开，钥匙当然是宁父去世前交给他的。 箱子里面只放着一方金印。 宁复拿起印章，底部小篆刻着“曹王之玺”四个字，曹王也就是宁复曾祖的封号。 宁复掂量了一下这方金印，很有分量，如果打成金饼的话，应该能换不少钱。 “好歹是个意义重大的古董，打成金饼有点太可惜了！” 宁复低声自语，随后又把金印放了回去。 “咚！” 宁复一怔，感觉金印放进箱子里发出的声音似乎不太对 于是宁复急金印拿出来，用手指敲了敲箱子的底部，果然发现底部似乎是空的。 “还有一层！” 宁复心中一喜，感觉自己像是找到一个宝藏！ 于是宁复伸手在底部的边缘摸索起来，很快就摸到一个很细的线头。 宁复捏住线头轻轻一拉，底部的一层薄板被开，露出下面一个扁平的夹层，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本书册。 “真有东西！” 宁复欣喜异常，这该不会是祖上为了复国留下的宝藏、兵库之类的吧 想到这里，宁复伸手把册子拿出来，足足有字典那么厚。 只见册子的封面上，写着“复国笔记”四个大字。 “这字……” 宁复看着封面上的字却皱起眉头，因为这字写的歪歪扭扭，让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打开册子，只见第一页用狗爬般的字写着一段话： 自起事失败以来，吾甘冒奇险潜入东京，卧薪尝胆以图复仇，终有一日，定要将伪宋皇帝刺于剑下！ 在这段话下，还画着一幅儿童涂鸦般的小画。 宁复仔细辨认了半天，终于看出来是一个人手持宝剑。 另一个小人躺在地上，被宝剑刺中，如果仔细看的话，这个小人头上好像还戴着什么东西，应该是代表皇帝的冠冕之类。 看着这页上的字和画，宁复无力吐槽，这果然出自他那个老爹之手。 凭心而论，宁父的字虽然丑了点，但前面的那段话还是很有气势的，可惜后面的儿童涂鸦完全破坏了语句中的气势。 强忍着心中的羞耻，宁复翻开了第二页。 这一页上依然是一段话和一幅图。 吾自梦中惊醒，想到吾弟死于乱军之中，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若当初愿听吾弟一言，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下面的图画更加抽象，似乎是一群张牙舞爪的怪物追杀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手持丈八蛇矛，当然也可能是画弯的长枪，独自挡在怪物面前，为另一人争取了逃生的机会。 “怪物应该是指代朝廷的追兵，没想到我还有个叔叔，可惜没能逃出来。” 宁复感慨摇头，随后接着往下翻。 后面的内容五花八门，各种杂事、随想都有。 看得出来，宁父刚到京城时，生活还是很悠闲的，应该带了不少的财物。 比如其中有一段连着几天的记录： 二月初三，瓦子看戏。 二月初四，看戏。 二月初五，看戏。 二月初六，宁周啊宁周！你怎么能如此堕落！亡国之恨你都忘了吗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了！你要振作起来！ 二月初七，看戏。 …… 宁复感觉自己中毒了，明明这册子上的东西满是糟点，却让他欲罢不能的想要继续看下去。 后面的内容更加杂乱，有些时间跨度很大。 比如有一条记录了宁复的出生，下一条记录就显示宁复五岁玩火，差点把家给烧了。 “咦” 宁复在翻到后面时，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正是隔壁的王婶。 炊饼铺王娘子，吾之爱妃也，可惜吾年事渐长，复国无望，他日吾儿复国成功，定要尊王娘子为大周太后！ “实锤了，我和虎头果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宁复忍不住拍案道。 下面画着王婶的一张画像，身上穿着大红的喜服。 看得出来，这些年宁父的画功大有长进，将王婶虎背熊腰的英姿都画的颇有神韵。 宁复再次翻了一页，又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刘劲道，吾后半生之死敌也，其人黑胖卑鄙，痴心妄想插足吾与王娘子的感情，其心可诛，日后吾儿登基，当诛其三族！ 不过“三族”这两个字的后面，却又连着写了好几个“加壹”。 于是就变成了“当诛其三族加壹、加壹、加壹、加壹、加壹、加壹、加壹。” 宁复数了一下，刚好七个“加壹”。 “三加七等于十，这不就变成了诛其十族了吗” 宁复无语，他几乎可以肯定，老爹最先写的是诛三族，但刘劲道在日后每招惹他一次，他就在后面写个“加壹”，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文字下面照例有一张刘劲道的画像，画上的的人又黑又丑，像是从非洲某个旮旯里跑出来的。 “咦有点不对啊！” 宁复忽然灵光一闪，当即将整个笔记重新翻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找到自己要找到的东西。 “没有任何关于柳正的记载！” 宁复惊讶的低语道，柳正可是宁父亲口御封的大周国师，按理说应该记载在这本笔记上才对！ 不死心的宁复再次翻了一遍笔记。 终于被他发现，在笔记中间，有一些书页被人撕掉了，加起来可能有几十页之多。 “我明白了！” 宁复恍然，肯定是柳家退婚后，父亲觉得是柳正背叛了他，于是一怒之下才把关于柳正的记录全都撕掉了。 宁复几乎可以想像出一个画面。 昏暗的灯光下，宁父拿着复国笔记，一边撕、一边哭、一边烧、一边骂。 嗯，小心眼的宁父绝对干得出来！ “藏宝图真是想多了！” 宁复叹了口气把笔记合上，原样放回去后，又把金印放好。 最后锁好箱子，鱼形钥匙挂回了自己的脖子上。 已经是下半夜了，宁复躺下后也感觉困意来袭。 睡着后的宁复做了一个荒诞离奇的梦。 梦里宁复金盔金甲，跨下赤兔宝马，怀中抱着加特林机枪，单枪匹马挑翻大宋数十万禁军，马踏皇城夺回了大周的江山。 不过宁复并不满足，还要平北辽，灭西夏。 出征那天，不知何时复活的太上皇宁父亲手做拉面，太后王婶下厨蒸炊饼，刘劲道被砍头祭旗。 文武百官歌功颂德、万千百姓夹道欢送。 宁复登高一呼，台下数万将士威武雄壮，手中一水的ak47。 皇后柳清心登上皇城，亲自擂鼓为宁复壮行。 只见“呯呯呯呯呯呯” 宁复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却发现窗外天光大亮，有人在外面敲门。 第十七章 改编戏曲 宁复打着哈欠开了门，只见柳清心一脸担心的站在门外。 “你没事吧，今天怎么起这么晚”柳清心关心的问道。 “昨天睡的比较晚。” 宁复又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已经日上三竿。 “你也不要太累了，我做了早饭，你趁热吃吧！” 柳清心说完再次回到房间，她这段时间除了默写四书五经，也掌握了一些基本的生活技能，比如做点简单的早饭之类的。 早饭是米粥，加上从王婶那里拿的灌汤包子，倒是十分下饭。 吃过早饭后，宁复打开店门，然后自己在厨房处理食材。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张铁嘴拉着一个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小乙，有件好事要和你商量！” 宁复看到张铁嘴也急忙走到前面，随即打量了一下他拉着这人问道：“这位是……” “在下许俊，是麒麟戏班的班主。” 只见来人主动向宁复行礼道，许俊大概二十多岁，人如其名，面白无须，相貌俊秀，颇有后世奶油小生的风范。 “麒麟戏班！”宁复听到这个戏班的名字也有些惊讶。 还没等宁复开口，只见虎头从隔壁走了进来，看到许俊也十分惊讶的道：“班主！” 麒麟戏班正是虎头之前打杂的那个戏班。 许俊看到虎头也有些惊讶：“虎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就住在隔壁，小乙哥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虎头迈步来到宁复身边笑道，他虽然离开了戏班，但对戏班还是很有感情的。 “那可太巧了，既然大家都不是外人，事情就更好办了！”张铁嘴终于找到机会插嘴道。 “张叔你们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宁复好奇的问道。 “是这样，我想将狄公案搬到戏台上去，所以才找到张先生，不过张先生说狄公案是小郎君写的，所以我们才一同前来，希望征得小郎君的同意。” 许俊一脸诚恳的向宁复请求道。 “小乙，许班主是昨天找到我的，结果我们聊了一整晚，越聊越觉得可行，毕竟光靠一张嘴说的再精彩，也不如戏台上演的生动！” 张铁嘴这时也一脸激动。 宁复一下子明白了，这是要把自己的小说影视化，虽然这个时代没有电视和电影，但却有戏曲，许多戏曲都是由小说改编的。 “狄公案搬到戏台上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 “我明白，狄公案是小郎君所写，当然也不能让我们白用，所以我们愿意出钱，请小郎君开个价吧！” 许俊没等宁复说完，就十分主动的开口道。 “小乙哥，班主可是个大好人，而且戏班的情况也不太好，好几个月都发不下工钱了！” 虎头担心宁复像上次卖烩面那样狮子大开口，于是这时也抢先道。 宁复却是微微一笑，然后看向许俊问道：“许班主身上可有一文钱” “呃有！” 许俊一愣，不明白宁复什么意思但还是从身上取出一文钱。 宁复伸手从许俊手中拿过这一文钱，这才再次笑道：“就收一文吧，毕竟我并不打算靠写东西挣钱！” “这……小郎君您……” 许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来他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宁复竟然只象征性的收了一文钱。 “许班主，虽然我不打算挣钱，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宁复将一文钱收起，随即露出郑重的表情道。 “您尽管提！” 许俊终于反应过来，当即激动的道。 宁复不收钱，这也意味着许俊有更多的钱投入到戏曲的改编上，这下他也更有把握了。 “狄公案改编成戏曲没问题，但你们不能胡改乱改，主要的人物与情节都要保留！” 宁复十分认真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提到影视改编，宁复就想到了后世。 明明人家小说写的已经很好了，可某些人买了版权后，却自己胡编乱改，连“斗气化马”这么弱智的情节都能搞出来，当时把宁复气的差点把电视砸了。 “没问题！我和张先生聊了一晚上，就是在讨论如何改成戏曲，基本不会有太大的改动！” 许俊当即松了口气保证道。 他之所以想把狄公案搬上戏台，就是看中了狄公案的故事情节，当然要完全保留下来。 条件达成，双方都十分满意。 宁复本来还想留张铁嘴两人吃饭的。 但张铁嘴急着赶场子说书，许俊身为班主，更是杂务缠身，所以只能等下次了。 送走了许俊和张铁嘴，虎头立刻感激的向宁复道：“谢谢小乙哥！” “你和我还客气什么，而且我以前也听你说过麒麟戏班的事，当然更不能收他们钱了！” 宁复呵呵一笑道。 麒麟戏班里的人都是孤儿，当初老班主在世时，收养了许多孤儿，许俊也是其中之一。 这些孤儿抱团讨生活，本就十分不易，再加上这几年甜水瓦子衰落，麒麟戏班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听到宁复的话，虎头挠头嘿嘿一笑，随即再次说道： “许班主真是个大好人，瓦子里有些戏班为了挣钱，甚至让戏班里的女子做一些腌臜事，可许班主却从不这样做。” 戏子的名声不好，主要就是一些戏子除了唱戏外，还做一些暗娼接客的勾当。 毕竟相比唱戏，这些旁门左道捞钱的速度更快。 “有骨气，许俊这样的人倒是值得一交！”宁复闻言也点头赞许道。 店里依然没什么生意，虎头坐了一会后，又去帮王婶卖包子了。 一直到了下午，宁复昨晚没睡好，竟然在店里打起了瞌睡。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马车“骨碌碌”驶来，最终停在了宁复的店门外。 车门打开，一个中年人走了出来。 只见这个中年人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中等身材，四方脸，五官端正，气度沉稳。 不过中年人这时却双眉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个老仆上前，扶着中年人下车，然后一指宁复的店铺低声道：“相公，就是这家！” 老仆对中年人的称呼若是被旁人听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在这个时期，只有担任过宰相职位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相公。 中年人抬头打量了一下店铺，随后对身边的人吩咐道：“你们离远一些，没我的吩咐不许靠近！” “是！”老仆与车夫等人答应一声，然后驾车远离了店铺。 等到身边的人走远了，中年人这才迈步来到店门前。 当看到店门口的牌子时，中年人先是惊讶，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竟然轻叹一声，这才迈步进到店中。 第十八章 你们不累吗? 中年人走进店里，却只见一个少年坐在店中，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店家！”中年人敲了敲桌子叫道。 宁复一个激灵站起来，这才看到店里的中年人。 “客官来吃饭”宁复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一时间竟觉得自己还在梦里，毕竟这段时间除了章惇外，就再也没有其它客人了。 “正是！这里无菜谱，客人该如何点菜” 中年人找了张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客人在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比如不食葱姜、羊肉之类的” “那倒没有。”中年人摇头。 “客人稍候，菜很快就好！” 宁复转身去了厨房。 中年人再次一愣，他本以为这个少年是店里的伙计，没想到做饭的也是他。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做出什么好菜，竟然吸引那个人连着数日来这里难道……” 中年人想到最后时，忽然心头一惊，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厨房在忙碌的宁复。 如果那个人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吃饭，而是冲着这个少年来的呢 虽然这个少年长相俊秀，但中年人知道，那个人只喜欢美女。 我明白了！中年人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说这个少年是他的私生子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各种想法在中年人的脑子中接连上演。 不过等到宁复把炒菜端上来，一下子击碎了中年人的各种猜测，原来那个人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美食！ “糖醋排骨、鱼香肉丝、白斩鸡、爆炒豆芽！” 宁复将四道菜介绍了一下，依然是三荤一素，没办法，现在是冬天，素菜实在太少见了。 说完宁复就要离开，不过中年人忽然叫住他道：“店家，我有件事想向你打听！” “客人请讲！”宁复停下脚步道。 “最近是不是有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经常来你这里吃饭” 中年人笑得十分和善。 宁复却是心中一惊，对方明显是在问章惇。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看似随意的回道：“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客人。” “多谢！” 中年人似乎松了口气，也没有再问其它的东西。 宁复回到厨房后，也悄悄的关注着中年人，刚才他只顾着做菜，根本没留意对方。 直到这时宁复才发现，中年人衣饰考究，指甲、头发、胡子都经过精心的打理，气度也颇为不凡。 甚至宁复从中年人身上，感觉到一种与章惇有点相似的气质。 就是那种久居高位，哪怕换上了常服，坐在那里依然是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亲近。 “难道又是一个朝堂上的高官，怎么都往我这里跑”宁复低声自语。 中年人慢条斯理的品尝着美食，时而向外瞟上一眼，明显是在等着章惇。 大概半个时辰后，章惇依然像往常一样来到店里。 章惇刚进店门，一眼就看到了店中的中年人，这让他也是神情一变，满脸都是不悦之色。 “子厚兄，在下多次登门拜访，你都拒而不见，只能出此下策了！” 只见中年人这时也站起来，向章惇拱手行礼道。 后厨的宁复听到中年人与章惇平辈论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对方绝对是朝堂上的大佬之一。 “哼，章某人可高攀不起你们兄弟！” 章惇冷哼一声道。 这还是宁复第一次见到章惇生气，同时他也得到一个重要的信息。 “兄弟朝堂上兄弟二人都是重臣十分少见，难道是蔡京和蔡卞兄弟” 宁复暗算猜测。 “不对，蔡京和蔡卞兄弟是章惇的左膀右臂，他绝不会如此排斥！” 宁复想到这里忽然兴奋起来：“如此一来，只剩下苏氏兄弟了，现在苏轼不在京城，所以这个中年人只能是苏辙！” 中年人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宁复的猜想。 只见他上前一步，面带诚恳的向章惇道：“子厚兄，家兄与你相交多年，当初你被弹劾出京，家兄也并没有落井下石，现在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 章惇目光如刀，紧盯着苏辙质问道：“我来问你，我可曾有对不起你们兄弟的地方” “这……”苏辙脸色一红，最终一咬牙道，“没有！” “那你们兄弟可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章惇再次质问。 这下苏辙涨的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在店里的气氛紧张之时，忽然只见宁复从后厨探出头来，干咳一声道： “两位，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若是饭前生气，恐怕会影响胃口的！” 苏辙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店家会在这时候开口，于是惊异的看了宁复一眼。 反倒是章惇似乎并不意外，只见他呵呵一笑道：“今天有什么拿手菜赶快上来，我吃完马上走，免得被人坏了兴致！” 宁复答应一声，立刻着手做菜。 不过暗地里宁复却是叹了口气，章惇性格刚厉，对朋友也极讲义气。 当初乌台诗案，其实是新党借机向苏轼发难，但身为新党的章惇却丝毫不避嫌，反而仗义执言，尽力营救苏轼，事后苏轼也对章惇十分感激。 但后来变法失败，章惇落难时，苏辙却对章惇大加攻讦，苏轼当时也没有阻拦，算是默认了弟弟对章惇的弹劾。 好友的背叛，更加让人难以接受，所以章惇对苏轼的恨意也就不难理解了。 后厨的菜都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所以宁复也很快做好了四个菜，然后送到了章惇面前。 “清蒸狮子头、肉沫蒸蛋、红烧……” 宁复习惯性的报上菜名。 没等宁复说完第三道菜名，却只见章惇脸色一沉，指着第三道菜质问道：“谁让你做这道菜的！” “呃” 宁复也是一愣，他也没想到章惇会忽然变脸。 旁边的苏辙看了一眼宁复送上来的菜，当即也是脸色一变，目光如刀盯着宁复，店中一下子多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道菜怎么了”宁复不明所以。 “东坡肉！”章惇冷笑一声，冰冷的眼神看向宁复，“你上这道菜到底是何意” 苏辙听到“东坡肉”这三个字，眼睛中的怒火都快要喷涌而出了。 这是苏东坡的得意之作，苏辙和章惇当然都品尝过。 宁复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东坡肉，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可以是苏东坡做的肉，也可以是苏东坡的肉。 如果是给别人吃东坡肉，当然没什么问题，可章惇最恨苏东坡，宁复给他上东坡肉，就容易引起别人的联想了。 对于苏辙来说，肯定认为章惇恨不得食自己兄长之肉，宁复无疑是章惇的帮凶。 而对章惇来说，昨天柳正已经认出了他，所以宁复肯定知道他的身份，现在宁复送上东坡肉，无疑是在巴结讨好他，只是这种巴结手法太过下作，而章惇最恨这种小人！ 一道菜得罪两个宰相，宁复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咳，这可不是什么东坡肉，而是红烧肉，虽然长的像，但做法口感都不一样！” 宁复强忍着头皮发麻解释道。 天地良心，他上菜前真的没想那么多。 章惇目光直视着宁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再次道：“你在说谎！” “东坡肉先煮后蒸，肉质酥烂而形不碎，红烧肉先煎而后煮，肉皮紧致、入口即化。” “最重要的是，无论东坡肉还是红烧肉，至少都需要提前一个时辰准备，一个时辰前，店里还没有客人！”宁复再次解释道。 这下章惇和苏辙都是一怔，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 看到章惇二人的表情变化，宁复也松了口气。 随即宁复反而觉得有些生气，索性大胆道：“两位，吃个饭而已，一个菜名都要纠结再三，你们不累吗” 宁复说完转身就走，懒得再多做解释。 章惇和苏辙都是面带尴尬。 堂堂两位宰相，却被一个做菜的少年怼的哑口无言。 宁复一不小心，又做了一件前无古人之事。 第十九章 少年意气 苏辙也真是倒霉，被章惇怼过之后，又被宁复怼了一顿。 而且看章惇的样子，是铁了心不会原谅他们兄弟，所以苏辙只能黯然退去。 相比之下，章惇被宁复怼过之后，只是尴尬了片刻，随即就恢复如常，连胃口都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四道菜一扫而空，特别是那道红烧肉，他也不嫌腻得慌，吃的是满嘴流油。 等到章惇吃完放下筷子，却见他向宁复招了招手。 “老丈要结账”宁复走上前问道。 “你知道我的身份不奇怪，为何会知道苏辙的身份” 章惇饶有兴致的向宁复问道，刚才宁复急着解释红烧肉不是东坡肉，显然是知道苏辙的身份。 “兄弟二人都在朝堂上为官的人并不多，倒也不难猜。”宁复实话实说。 “你应该很清楚我与苏氏兄弟二人的恩怨吧”章惇再次问道。 “新旧党争之事，我的确知道一些。”宁复点头。 “新旧党争！”章惇撇嘴一笑，随即再次问道，“你对党争之事有何看法” “这个……小子不知！” 宁复犹豫了一下立刻摇头，他只是个开餐饮的小商人，什么时候轮到他这种小人物议论朝政了 “你若是不说，我可就不给钱了！”章惇半开玩笑道。 “这顿我请，章公请回！”宁复铁了心就是不说。 章惇却听出宁复话中带刺，之前他都称自己为“老丈”，现在却改称章公，显然是讽刺他身为宰相，竟然好意思赖账 “小子，你要是不说，信不信我让人把你这里查封了！”章惇有点恼火的道。 “老丈不是这种人！”宁复立刻服软。 “老夫可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你确定想赌一把”章惇目光如炬盯着宁复。 宁复不敢赌，同时也被章惇激起了无名怒火：老子辛辛苦苦开个饭馆讨生活，碍着你们什么事了 “老丈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或是半真半假的话” 宁复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 “假话！” 章惇果然不走寻常路，一般人都是选择先听真话。 “新政深得人心，天下百姓无不翘首期盼，旧党为了一己之私，阻挠新政的施行，实在是罪大恶极！” 这话是说给新党听的。 章惇闻言沉默，他虽是新党，却也知道新政在施行时，遇到极大的阻力，甚至许多百姓都十分反对，所以旧党对他们的反对也并非没有道理。 片刻之后，章惇再次问道：“半真半假的话呢” “新党与旧党只是政见不同，却都是一片忠君爱民之心，不如双方坐下好好商谈一番，定能寻找一条折中之法。” 这是和稀泥的说法，两边都不得罪。 当然若是两边太苛刻，两边都不得罪，就可能变成两边都得罪。 章惇再次沉默片刻，新党与旧党都是成员复杂，什么人都有，有人的确是抱着一腔热情，寻求救国救民之法，也有人却是借党争打压异己，为自己牟利，这些章惇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实话呢” 章惇缓缓吐出口气，这才再次问道。 这次宁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 最终宁复一咬牙，抬头直视章惇的眼睛道：“西夏未灭，燕云难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抢不休，宁某耻于与之为伍！” “哈哈哈哈” 没想到章惇闻言，竟然指着宁复大笑不停，最后甚至眼泪都笑出来了。 章惇好不容易停下笑声，随即一拍桌子站起来对宁复道：“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告辞！” 章惇说完转身就出了店门，留下一脸意外的宁复。 不过宁复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追到店门前高声道：“您还没付钱呢！” “明日一起！” 前面的章惇头也不回，说完就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明天。” 宁复心中一松，自己果然是赌对了。 宁复最后说的的确是真话，不过真话也分许多种，有些真话别人爱听，有些真话别人不爱听。 宁复就是挑了一些章惇爱听的真话。 纵观章惇大权独揽时期，整个北宋都处于一种向外扩张的态势。 攻灭吐蕃、开拓西南，最重要的是攻打西夏，甚至一度将西夏逼到灭国的边缘。 西夏是辽国豢养的一条恶犬，为的就是给大宋持续放血，章惇想灭西夏，本意还是直指辽国，甚至收复燕云，解决辽国对大宋的战略优势，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正是知道上面这些，所以宁复才说出“西夏未灭、燕云难收”的话。 章惇用了王安石的两句诗评价宁复，说他是少年意气。 但其实章惇自己又何尝不是少年意气，当初他和侄子一起参加科举考中进士，仅仅因为侄子的名次比他高，他竟然拒不受敕，三年后又参加科举，并且考中第五名才入仕为官。 所以章惇对宁复的评价并不是贬低，反而带着几分欣赏。 晚上，宁复躺在床上，将今天的事情回想了一遍。 最后忽然心血来潮，翻身将床板下的那个铁箱子拿出来。 打开箱子，取出里面的复国笔记。 翻到后面的空白页，宁复准备好笔墨，沉思片刻下笔写道： 今日获得章惇好感度+1。 还是阿拉伯数字用起来方便！ ………… 快过年了，宁复和柳清心吃着早饭，商量着过年需要买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忽然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宁复打开店门，就见柳正一脸焦急的冲了进来。 “昨天章公和苏公都来你这里了”柳正声色急切的问道。 “对啊！”宁复点头。 “你是不是骂了他们”柳正却再次焦急的追问。 “我哪敢骂他们，只不过是发生了点小误会罢了。”宁复解释道。 “小误会现在朝堂上都传遍了，两位相公被一个开饭馆的少年骂的哑口无言！” 柳正说话时眼睛都急红了，他本以为女儿嫁给宁复虽是无奈之举，但至少能保一生平安，可是现在看来，宁复似乎比蔡家更坑。 “这都是谁传的谣言” 宁复无语，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骂两个宰相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正急的冒火，他得知这件事后，立刻就猜到是宁复，着急忙慌的就跑过来了。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这时柳清心也从后面走过来问道。 “没事，一个小误会！”宁复回身对柳清心道，随后又拉着柳正坐下，“您别担心，是这么回事……” 宁复把昨天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不光柳正听的目瞪口呆，柳清心也不知道昨天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你小子真是大胆，竟然让章公吃东坡肉，还是当着苏公的面！” 柳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幸好最后章惇两人都没有怪罪宁复，否则他也要受牵连。 “那是红烧肉，不是东坡肉！” 宁复强自解释道，虽然两种菜很像，但做法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不对啊，你说昨天只有你们三人在场，那这件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柳正忽然反应过来，再次站起来道。 “我肯定不会说，难道是章惇和苏辙两人传出去的” 宁复猜测道。 “不可能吧，谣言都说是官人你骂了两位相公，他们怎么可能自曝丑事” 柳清心一脸怀疑的分析道。 “朝堂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准！” 柳正却神情凝重，既然不是宁复说的，那肯定是两位相公之一，至于是谁他也猜不准。 “管他是谁，我就是个小人物，两位相公也不至于和我过不去。”宁复一摆手道。 “你可不要大意，我先回去打听消息，有什么情况再来通知你！” 柳正却不放心，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柳清心向宁复怪罪道。 “我哪知道会传出去”宁复一脸无辜。 柳清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再次叮嘱他万事小心。 傍晚时分，章惇再次来到店里。 宁复很快送上菜，当然今天肯定没有红烧肉了。 “想不想去太学读书”章惇忽然向宁复问道。 “太学”宁复先是一愣，随即摇头笑道，“我可没有资格。” 太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官员子弟可以免试入学，但平民子弟需要经过严格的考试才能进去。 “我推荐你去，直接进上舍，只要学够两年，就可出调为官！”章惇十分认真的道。 太学分为三舍，分别是上舍、内舍和外舍，其中上舍人数最少，只有一百人，只要成绩不是特别差，两年后就能直接授官。 宁复一时间也十分心动，他才十五岁，放在后世也才刚上高一，只要再读两年高中，不用参加高考，也不用上大学，毕业就是县长起步的官员，这种诱惑可是相当的大。 第二十章 不好意思，我拒绝! 小而整洁的店铺中，章惇神态悠闲的品尝着美食。 对面的宁复却是神情纠结。 章惇说要推荐宁复去太学上舍，只要学满两年，出来就可以授官。 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宁复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章惇对宁复也是相当的欣赏，因为他在宁复身上，看到几分自己少年时的模样。 本来章惇是可以直接授予宁复官职的，不过章惇前几天刚下令，所有不是治科、进士、上舍生而入仕的人，全部解除官职，他不能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面对这么重要的人生选择，宁复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不过就在这时，只听后厨忽然传来“咚咚”两声。 宁复刚开始没在意，但紧接着又是“咚咚”两声，这下他和章惇都看向了后厨。 “如此大事，你也的确应该和家人商量一下！” 章惇指了指后厨哈哈一笑道。 宁复老脸一红，当即一拱手道：“见笑了！” 宁复说完转身来到后面，果然看到柳清心一脸焦急的站在这里。 “这么好的事情，你为何还在犹豫” 没等宁复开口，柳清心就一把上前抓住宁复的手质问道。 “你一直站在这里偷听” 宁复却没有回答对方的话，而是开口反问道。 “我……我只是有点不放心，所以才……” 柳清心小脸一红，早上柳正说的事，让她一直放不下心，所以才会在章惇到来后偷听。 宁复深深的看柳清心一眼，随后这才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想让我答应去太学了” “当然，太学上舍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我大哥现在也不过是在内舍学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考进上舍，若官人你去了上舍，几乎一只脚踏入了仕途！” 柳清心声音急切，小脸也因激动而微微发红。 “你就这么希望我去太学” 宁复却是不急不燥的再次问道。 “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官人你难道真的甘心只做一个厨子，整日困守于灶台案板之间吗” 柳清心目光恳切的看着宁复。 她自幼喜爱读书，可惜她是女子，不能参加科举。 所以她从懂事时起就立志，今生一定要嫁给一个学富五车，志向高远的男子，这样的男子也只有在官场上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我明白了！” 宁复对柳清心微微点头，随后转身来到前面。 章惇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看到宁复过来再次笑道：“商量的怎么样了” “内人十分希望我能接受这次机会，章公能给在下提供这个机会，也让我十分感激，所以……” 章惇听到这里也露出了微笑，他很看好宁复，好好培养几年，说不定能成为自己的得力帮手。 “所以不好意思，我拒绝！” “很好，到了太学好好……嗯什么” 章惇勉励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却发现宁复竟然拒绝了！ 忽然只听厨房后也“咚”的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人撞到东西了。 紧接着就听有人重重一跺脚，然后“呯”的一声，这次是房门重重关闭的声音，震的前面的地面都微微一颤。 听到后面动静，章惇也终于从失态中恢复过来，双眼紧盯着宁复道：“你确定” 宁复对后面的动静并不意外，只见他神情坦然的看着章惇。 “章公的一片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实在无心读书，就算去了太学，恐怕也只会让章公失望！” 听到宁复的回答，章惇也是一皱眉，当即反问道：“不愿意读书，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在下在读书上实在没什么天分，这么多年连本论语都背不下来，之前柳家解除婚约，也是因为如此！” 宁复再次坦然的回答。 章惇听到这里也露出沉思的表情，他决定要推荐宁复，当然对宁复做过一些调查，特别是宁复读书时的情况。 不过关于宁复读书，得到的消息都不怎么好，章惇本以为是传言不实，却没想到宁复亲口说他不喜欢读书。 “罢了，你既然不愿意，老夫也不会强求！”章惇最终开口道，只是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冷淡。 随后章惇结账离开，宁复亲自送对方到了门外。 回到店中，宁复犹豫了一下，随后迈步来到后面。 却只见柳清心的房门紧锁，看样子应该气的不轻。 想到对方正在气头上，宁复也没有上前敲门，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宁复之所以拒绝章惇，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不愿意和章惇捆绑的太紧。 要知道赵煦是个短命鬼，满打满算，他也只剩下六年的寿命。 等到赵煦一死，章惇这个大嘴巴，又会说出“端王轻佻，不可以王天下”的话。 再加上章惇为人刚厉，做宰相时得罪了太多的人。 可以说上到皇帝，下到百官，全都对章惇欲除之而后快，历史上他落得个贬死湖州的下场，也就不意外了。 宁复若是接受了章惇的推荐，也就意味着他和章惇绑定在一起，到时章惇倒霉，他也不会有好下场。 关键是宁复还年轻，六年后也才二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而放弃将来啊！” 宁复低声自语道，相比章惇，他更愿意交好高俅，这个家伙更值得投资。 可惜柳清心不会明白宁复的想法，一直闭门不出，晚饭都没有出来吃。 第二天一早，柳正再次急匆匆的跑来。 “坏了坏了，你的身份暴露了！”柳正见到宁复立刻焦急的道。 “身份暴露了！”宁复一惊，“别人知道我是反……” “不是这个身份，是昨天章公和苏公被你骂的传言，不知哪来的消息，传出你这里的位置，现在官场上许多人都知道，章公他们是被甜水瓦子这边的宁记菜馆骂了！” 柳正继续解释道。 “我当是什么事呢，传出去更好，说不定来吃饭的客人更多了。” 宁复浑不在意的道。 “你还真是心大！”柳正无语，随后探头向后看了看问道，“清心呢” “在房间里生我的气呢！”宁复实话实说。 “生什么气” 柳正脸色一沉，柳清心可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没什么大事，就是章公要推荐我去太学，被我拒绝了。” 宁复神情淡定的解释。 “噢”柳正听到宁复说没什么大事，本能的松了口气。 但他猛然反应过来，当即两眼瞪的溜圆，右手狠狠的一拍桌子大吼道：“你拒绝了！” “对啊，拒绝了！”宁复睁着无辜的双眼再次回答。 “我……” 柳正只感觉胸口快要气爆炸了，当即低头在店里四处翻找。 “叔父您找什么呢”宁复好奇的问道。 “找棍子！”柳正恶狠狠的道。 “找棍子干啥” “我今天要替你爹，好好的教训一下你这个不孝子！” 柳正说到这里，见实在找不到棍子，于是目光瞄向了凳子，这东西的杀伤力远超棍子。 “叔父，您不看好新党，难道就看好章公吗” 宁复却忽然笑吟吟的开口道。 宁复的话像是一桶冰水，一下子让柳正冷静下来，之前他不愿意将女儿嫁入蔡家，就是感觉新党不靠谱，而章惇是新党之首，若是新党倒台，章惇也肯定没好果子吃。 “利令智昏！利令智昏啊！” 柳正用手指敲着额头，自己好歹为官多年，竟然还没有宁复这个少年看的明白。 “你给清心解释了吗，她听后还是生气”柳正再次问道。 “她不给我开门，哪里会听我解释”宁复两手一摊。 “走，我帮你解释，她不给你开门，难道还不给自己的亲爹开门” 柳正信心十足，拉着宁复来到柳清心的房门外。 “女儿开门，是我！”柳正敲了敲门道。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随后传出柳清心略带疲惫的声音道：“父亲请回吧，我不想见任何人！” 第二十一章 我不是张生 “女儿开门啊，我真的有事要和你说！” 柳正面带尴尬的站在门外，可无论他怎么敲门，里面的柳清心就是不开门。 最后柳正没有办法，只好隔着门道：“宁复之所以拒绝章惇，其实是目光长远……” 当下柳正把之前宁复的解释又说了一遍，本以为这次柳清心应该会开门了。 却没想到门内的柳清心再次沉默良久，终还是道：“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望父亲谅解！” 这下柳正也彻底没招了。 “好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宁复也是为了日后打算，你可不要再任性了！” 柳正最后叮嘱了一句，随后这才离开。 宁复送柳正出门，回来时柳清心依然没有打开门。 宁复也没有强求，只是做好了早饭，然后送到她门前道：“早饭放在这里了，别忘了吃！” 今天店里竟然来新客人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光是上午就来了三个客人。 宁复也难得忙碌起来，等到他抽空回去看了一眼，发现柳清心已经吃过早饭了。 这让宁复也暗自一笑，有心情吃饭，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了。 中午和下午的客人更多，竟然把六张桌子坐满了，虎头也从隔壁回来帮忙。 宁复做菜的时候也顺便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些客人大都带着几分官员的作派。 而且这些客人都对宁复很有兴趣，甚至在宁复做菜时在背后议论几句。 这让宁复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今天来的客人，应该是被自己骂了两位相公的流言吸引过来了。 “难怪那些谏官喜欢骂宰相，只要骂得好，就能名利双收，简直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 宁复低声自语。 虽然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流言，但苏辙不像是做这种事的人，反倒是章惇这个人不按常理出牌。 傍晚时分，章惇没来，却派了一个家仆带着食盒，请宁复做好菜放到食盒里带回去。 北宋这个时期已经有外卖了，清明上河图中，就画有送外卖的闲汉。 不过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他们更喜欢派仆人买饭菜，免得被人在饭菜中做手脚。 晚饭的时候，柳清心终于出了房间。 只是吃饭时两人相顾无言，一直到晚饭结束都没有人说话。 饭后柳清心主动收拾碗筷，宁复也没有阻止。 “诗经我已经写好了，等下拿给你！”正在洗碗的柳清心忽然开口道。 宁复点头，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这段时间都是你送书给我，今天我也送你一本吧！” “送我”柳清心也愣住了。 “稍等！” 只见宁复转身进到自己的房间，很快拿出一叠厚厚的书稿出来。 “我没你心灵手巧，做不成书册，你先凑和着看吧！”宁复将书稿递给柳清心道。 柳清心惊喜的擦干手接过书稿。 “西厢记” 柳清心看到书名也愣住了，她不记得经史子集中有这本书啊 “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这本书！”宁复笑道。 富家千金爱上穷书生，几经波折，最终穷书生考中状元痴心不改，回来迎娶富家小姐，这种故事肯定会让柳清心产生强烈的共鸣。 “那我洗完碗再看！”柳清心十分欣喜的道。 无论如何，宁复愿意送书给她，这让她感觉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去看吧，我来洗！”宁复将柳清心推回房间，自己把碗筷洗了一遍。 晚上宁复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柳清心的房间还亮着灯。 这让宁复也微微一笑，原版的西厢记他写不出来，但大概内容都记得，之前写狄公案又积累了大量的经验，所以用自己的话把西厢记写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事。 宁复睡的正熟之时，忽然被“呯呯呯”拍门声吵醒。 宁复睡眼朦胧的打开房门。 “你给我的是话本”只见柳清心一脸怒火的闯进来质问道。 “对啊！”宁复理所当然的道。 “你每天晚上睡那么晚，就在写这些东西”柳清心更加愤怒的质问道。 “你不是挺喜欢看的吗”宁复却笑着反问道。 “谁……谁说我喜欢看了”柳清心立刻否认。 宁复指了指夜空中的下弦月：“现在都已经是后半夜了，你看了这么久还说不喜欢” 被宁复当场拆穿，柳清心羞的小脸通红。 刚发现宁复送的书竟然是话本时，柳清心也十分愤怒，想要立刻跑来质问宁复。 可无奈书中的故事情节太过吸引人，特别是那位崔莺莺，简直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所以柳清心才会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我喜欢与否不重要！” 柳清心忽然清醒过来，当即再次愤怒的道：“我以为你每晚都在暗自苦读，却没想到你……你……” 柳清心说到最后忽然说不下去了，两只大眼睛中也溢满了泪水。 宁复这时也一拍脑门醒悟道：“原来如此，你以为我每晚写写画画是在读书，所以才会坚持不懈的送书给我！” “你在这种书上花费那么多时间和精力，为什么就不肯去读圣贤书呢” 柳清心这时已经顾不得害羞，再次恨铁不成钢的质问道。 “圣贤书哪有这种书有意思，你自己不也挺喜欢的吗”宁复依然嬉皮笑脸的道。 “我……” 柳清心很想说宁复大逆不道，竟然拿圣贤书与这种杂书闲书相比。 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因为宁复说的也没错，她自己都抵挡不了这种闲书的诱惑。 宁复看着一脸纠结的柳清心，又看了看外面的月色，感觉离天亮还有段时间。 “清心，我知道你希望我像书中的张生那样，为了喜欢的女子参加科举，最好是高中状元，封妻荫子。”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脸上也露出认真的表情道：“可我不是张生，也考不中状元，你若是接受不了这样的我，那我建议你早做打算！” “做……做什么打算”柳清心声音干涩的问道。 “你我之间的纠葛太深，若你能接受现在的我，我自不会负你！”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一顿：“若你不能接受我，那不如趁着你我并无夫妻之实，早点回去另寻良人，我想以蔡家的地位，应该也不会再强娶你！” 柳清心穿着嫁衣来到宁复这里，其实就是自毁名节，蔡家好歹是官宦世家，肯定不会娶一个名节有污的女子，所以柳清心其实已经安全了。 柳清心感觉宁复的话就像是一支支利箭，每一箭都让她的身躯微微颤抖。 宁复看着全身发颤的柳清心，心中也有些不忍。 柳清心和他同岁，让一个才上高一的女孩子就去考虑这些人生大事，确实有些太残忍了。 柳清心低头不语，好半天都没有任何的动作。 最终宁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你也不必急着做决定，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回答我也不迟！” 柳清心闻言终于点了点头，宁复送她回房间休息，不过看她的样子，恐怕今晚是不可能睡着了。 第二十二章 买宅子 第二天清晨，宁复起床洗漱，却听到厨房中有动静。 就在宁复要进厨房查看时，只见柳清心从厨房中走了出来。 “官人起床了，快来吃早饭吧！”柳清心十分自然的开口道。 只见柳清心面容有些憔悴，两只眼睛也微微发红，显然是昨晚没睡好，但她的精神却还不错。 “你……想清楚了” 宁复沉吟了一下问道。 柳清心不是第一次叫自己官人，也不是第一次做早饭，但这次的意义却有些不同。 “想清楚了！” 柳清心伸手撩了一下耳边乱发，神情格外的平静。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我之间的纠葛太深，也许从一开始，我们的姻缘就由上天注定了！” 柳清心说到最后时，小脸也露出坚毅之色，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 宁复迈步来到柳清心的近前，几乎快要挨着对方的身子了。 柳清心本能的想躲，但最终却控制自己没有后退，反而抬头与宁复对视。 “你确定不会后悔” 宁复直视着柳清心的双眼问道。 “你不负我，我定不负你！” 柳清心用宁复的话回答了他。 看着柳清心近在咫尺的小脸，宁复忍不住猛然低头，快速的在她的小嘴上轻轻一啄。 “你这人……” 刚才还一脸坚毅的柳清心一秒破功，小脸通红的一跺脚，捂着脸飞奔向自己的房间。 宁复却在后面哈哈大笑道：“你不是说不后悔吗” 回答宁复的却是“呯”的一声关门声。 ………… 短短几天时间，宁记炒菜就已经在京城打响了名气。 刚开始只是官场上的人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少年，敢把两位宰相“骂”的哑口无言 等到他们品尝过宁复的手艺，发现这里的炒菜不但更加新颖，价钱还不到樊楼的三分之一，这让许多人都成为了宁复店里的常客。 通过这些常客之口，宁记菜馆的口碑也迅速的立了起来，每天客人络绎不绝，店里再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不过客人太多也是个问题。 炒菜不像烩面，有些菜做起来很花费时间，哪怕提前准备，一天下来接待的客人也不会太多。 另外宁复之所以卖掉烩面，主要就是不想太过忙碌。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宁复也只好再次挂了个牌子，店里每天接待二十个客人，其它的客人就只能排号了。 本来王婶和虎头还担心这样做会得罪客人，可没想到来的客人更多了，有些客人已经排到年后了。 这天是除夕，宁复休业一天，与柳清心一起，将家中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房子还是太小了，生活不方便，等过了年，咱们买个大点的宅子怎么样” 宁复笑着向柳清心询问道，以前他一个人，对住的地方也不太讲究，但既然两个人要生活在一起，当然要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我觉得还是算了，现在就咱们两个人，这里足够住了。”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摇了摇头道。 虽然她知道宁复现在很能挣钱，却想到东京的房价，还是让人感到绝望。 宁复也看出了柳清心的想法，对此他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 其实挣钱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宁复对未来还有不少顾虑，所以许多事情都没有急着去做。 下午的时候，宁复在厨房里准备着夜年饭，柳清心在旁边打着下手。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不是已经休业了吗”柳清心听到敲门声也有些惊讶。 “我去看看！” 宁复擦了把手，迈步来到前面打开店门。 却见柳正一脸焦急的闯了进来，见到宁复立刻问道：“你手里还有多少钱” “呃您要用钱”宁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个你别管，先告诉我你一共有多少钱！” 柳正显得十分着急。 “这个……大概有五百贯左右吧。” 宁复暗算盘算了一下回答，这些主要还是卖烩面的钱，再加上他最近开店的收入。 “五百贯，这还差着一千贯呢！” 柳正眉头紧皱。 “什么差着一千贯，父亲您干什么需要这么多钱” 柳清心刚好听到柳正的话，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当即十分着急的问道。 “不是我需要钱，而是你们需要钱！” 柳正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叔父您这是什么意思”宁复也被搞糊涂了。 “宅子！一套两进的宅子，我打算买下来送给你们！！” 柳正终于开口解释道。 “送给我们” 宁复听到这里也大吃一惊，当即想要拒绝，毕竟这礼物可太贵重了。 “你别说拒绝的话！” 没想到柳正一眼看出了宁复的想法，当即挥手打断。 “清心是我女儿，这就当是我送给她的嫁妆了！” “父亲，这套宅子一共多少钱”柳清心冷静的问道。 “三千五百贯。”柳正叹了口气回答道。 “这么贵！” 柳清心吓了一跳，之前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来到宁复这里后，却慢慢认识到金钱的价值。 “已经不算贵了，平时若是要买，没有四五千贯绝对拿不下来，现在对方急着出手，再加上我的面子，所以才把价钱压到这么低。”柳正再次解释道。 “怎么会便宜这么多” 宁复却露出怀疑的表情，他知道东京的房价，一套两进的宅子，几乎不会低于五千贯。 “这件事还是托了章公的福！”柳正嘿嘿一笑道。 “章惇” 宁复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忽然醒悟道：“难道说这座宅子是那些被贬官员的财产” “没错，被贬的官员中有我的熟人，这个家伙也是倒霉，做官十年才攒够钱，刚买了这座宅子，结果搬进去还不到一个月，就被贬到岭南去了，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柳正说到最后时，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柳正很快发现女儿女婿都在看着自己，当即尴尬的收回表情，正色道：“对他的遭遇我当然十分同情，但宅子也的确是好宅子，如果不是他急于出手，卖到四五千贯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我们手里只有五百贯，这差的也太远了！” 柳清心再次问道。 “我手里还有两千贯，加在一起就有两千五百贯，至于剩下的一千贯……” 柳正说到最后忽然露出肉痛的表情，最终还是一咬牙道：“那一千贯我来想办法！” “父亲您不会是想……” 柳清心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那可是您的至爱之物！” “区区身外之物，根本不算什么！” 柳正却神情坚决的道。 “你们在说什么啊”宁复满头雾水的询问。 “父亲收藏着一幅韩干的牧马图，他要卖掉这幅画凑够剩下的一千贯！” 柳清心红着眼睛回答，身为女儿，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父亲对这幅画的喜爱了。 韩干是唐朝有名的宫廷画师，尤其擅长画马，后来的画马名家如李公麟、赵孟頫都深受他的影响，他的真迹可以说是无价之宝。 “一幅画而已，我看了这么多年，早就看厌了！” 柳正却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道。 不过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柳正在说这些话时，全身上下都带着“肉痛”二字。 “父亲，若您要卖掉牧马图，就算买了宅子，我也不会要！” 柳清心当即表明态度。。 “叔父，清心说的有道理，牧马图可遇而不可求，这样的无价之宝卖了实在太可惜了。”宁复也跟着表态道。 “你们……” 柳正也没想到女儿女婿都这么固执，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生气 就在这时，只见宁复再次一笑道：“画肯定是不能卖的，不过宅子倒也可以买！” 宁复本来就有买宅子的打算，结果柳正刚好送来这个好消息，也真是巧了。 “什么意思”柳正愣了一下问道。 “买宅子的钱我自己来出，不用叔父您出一文钱！”宁复笑着解释道。 “你不是说只有五百贯吗” 柳正不解的问道，旁边的柳清心也一脸的疑惑。 “现在是只有五百贯，不过我很快就能赚到足够买宅子的钱！” 宁复说到这里时，似乎做出了什么决断，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女婿你没说胡话吧” 柳正却根本不相信。 “今天都已经是除夕了，明天就是大年初一，京城大部分的商家都歇业了，你去哪挣钱” “这个您不用管，您只要告诉我，什么时候用这笔钱吧” 宁复神秘的一笑，却不愿多做解释。 “当然是越快越好，毕竟想捡便宜的可不止咱们一个。”柳正虽然怀疑，但还是回答道。 “那就明天下午，您到时带人来拉钱就行了！”宁复十分自信的道。 “官人，你是不是再好好考虑一下” 柳清心担心宁复说大话，当即开口提醒道。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宁复对柳清心微微一笑，既然决定要娶她，当然不能让她跟着自己受苦。 第二十三章 大生意(上) 送走了柳正，宁复和柳清心一起吃了年夜饭。 这时柳清心终于忍不住问道：“官人你确定可以在明天下午赚够买宅子的钱” “我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自己的把握，不过今晚我要做些准备，恐怕不能陪你守岁了！”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歉意的神色。 “没事，我喜欢安静，以前守岁也都是一个人看书。” 柳清心说到这里忽然小脸一红，随即又道：“你……你那里还有话本吗” “我书桌上还有几本，你自己去找吧！” 宁复头也不抬的道，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赚钱的计划。 柳清心欣喜的答应一声，转身就去了宁复的房间，好长时间都没有出来。 只见宁复沉思了片刻，立刻进厨房找到需要的东西。 油、面碱和食盐都家中常备。 之前修缮店铺剩下一些石灰，所有东西都齐了。 宁复先石灰和面碱倒进水里，很快就得到了需要的烧碱溶液，也就是氢氧化钠，这玩意碱性极强，很容易烧伤皮肤。 把油倒进烧碱溶液，加热不停的搅拌。 宁复却用袖子捂住了鼻子，烧碱和油混在一起加热的味道可是相当的难闻。 烧碱与油发生反应，很快就出现了白中带黄的皂基。 加入食盐之后，皂基析出的更快了。 等到反应的差不多了，宁复这才把皂基捞了出来，数量不多，但做几块香皂还是没问题的。 单纯的皂基味道并不好闻，宁复立刻来到自己的房间。 只见柳清心坐在书桌前，手上拿着一叠书稿看的正入神，连宁复进来都没发现。 宁复在这一瞬间忽然有种想法，这丫头之所以愿意留下来，不会就是为了看自己写的话本吧 “咳，清心你有香粉吗” 宁复出声打破了房间中的宁静。 “你要香粉做什么” 柳清心也惊讶的抬头问道。 “做点东西，需要增加些香味。” “那你等一下！” 柳清心也没有深问，立刻站起来出门。 不过刚一出门，柳清心也立刻捂住鼻子道：“好难闻啊，难怪你要用到香粉！” 宁复嘿嘿一笑，也没多做解释。 很快柳清心拿出香粉，递给宁复后，她再次进到宁复的房间，接着看刚才的话本。 皂基被隔水加热，等到融化之后，加入香粉增香。 没有现成的模具，宁复找了个方盒子，倒进去凝固成一个大方块。 大块的香皂倒出来，然后用刀切成四小块，去除棱角后，就成了四块不错的香皂。 第二天上午，宁复起床洗漱，换上了新衣服准备出门。 隔壁的房门紧闭，柳清心昨晚看书到后半夜，天快亮才撑不住去睡了，现在应该睡的正熟。 宁复从怀里拿出包装好的两块香皂，外面还用丝绸带子打了蝴蝶结。 这是宁复给柳清心准备的新年礼物，她应该会喜欢。 宁复把礼物轻轻的放在柳清心的门前，然后才转身出门。 今天是大年初一，大街上到处都是拜年的人。 宁复也向隔壁的王婶和虎头拜了新年，这才迈步走向甜水瓦子。 北宋这个时期，新年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节日，十五天后的上元节，才是普天同庆。 东京城的灯会更是天下闻名。 甚至有人专门从外地赶来东京，为的就是亲身体会京城的灯会。 新年期间，百行歇业，但并不包括娱乐业和餐饮业。 反而越是重要的节日，这两个行业就越是兴旺，许多人都指着这几天赚钱呢。 当然宁复这种玩票性质的不包括在内。 哪怕现在才上午，瓦子里已经十分的热闹。 各个勾栏的门口，都有人卖力的吆喝。 酒楼也早早的开业，当宁复来到东仙楼时，发现里面已经是高朋满座。 自从东仙楼买下烩面的做法后，生意一直十分火爆，现在烩面已经成为东仙楼的招牌。 虽然烩面的利润不高，但架不住卖的多。 另外最重要的是，烩面能够为东仙楼吸引更多的客人，哪怕十个中有一个点其它菜，也能大大带动东仙楼的生意。 门口的小伙计认识宁复，看到他也立刻热情的迎上前。 “宁小郎君，你来找我们东家” “王掌柜在吗，我有件生意想和他谈” “还真是巧了，我们掌柜正在宴请宾客，您先请进，我去禀报！” 小伙计请宁复来到酒楼后面的一个小房间坐下，随后飞奔上楼去了。 宁复等了片刻，就见王贵快步走了进来，身上带着一股酒气。 王贵见到宁复也大笑一声道：“小郎君你可太不够意思了，卖了烩面，自己却藏了那么多炒菜！” 宁记菜馆的炒菜那么有名，王贵当然早就听说了，不过他这边生意繁忙，再加上宁复那边的号可十分难排，所以他也一直没机会去品尝。 “区区炒菜而已，不过是小生意，这不我手里有一笔更大的生意，马上就来找你王掌柜了！”宁复也是笑道。 “大生意多大” 王贵眼睛一亮，东仙楼只是他的产业之一，除此之外，他还有不少其它的产业。 “大到我之前一直不敢拿出来，因为没有足够的背景，肯定会引人眼红！” 宁复压低声音再次道。 “开封府的背景也不够” 王贵瞪大眼睛追问，做为一个生意人，他当然把宁复的背景打听清楚了。 “不够！”宁复微微摇头。 “小郎君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生意” 王贵闻言也是百爪挠心，再次急切的追问道。 只见宁复终于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包，然后打开露出里面的香皂道：“就是这个！” 王贵看到香皂也是一愣，当即伸手拿起一块。 只见这东西半透明，看起来像玉石，摸起来十分丝滑，同时带着股淡淡的香气。 “这……不会是石蜡吧” 王贵打量半天，终于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香皂这东西的确和蜡烛有点像，就是没有灯芯。 “这可不是什么石蜡，而是香皂！” “香皂难道和皂角一样，都是洗衣服用的” 王贵再次猜测。 “用香皂洗衣服虽然也可以，但未免太奢侈了。” 宁复说着带王贵来到酒楼的后院。 酒楼的后院一般都比较乱，各种炊具食材到处都是。 一口没洗的锅里满是残油，宁复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在双手上都涂上油脂。 “王掌柜，现在我想去掉手上的油脂该怎么办” 宁复举起双手向王贵问道。 “当然要用澡豆来洗了，不过这么多油，估计得洗上四五遍才能洗干净。” 王贵立刻回答。 澡豆是古人经常用的清洁用品，用豆粉加各种药物制成，成本高昂，去污的效果十分一般。 只见宁复微微一笑，取了盆清水洗了洗手，然后拿过香皂搓了片刻。 等到起泡了之后，宁复这才清洗干净。 “王掌柜请看！” 宁复把擦干的手放到王贵面前。 “这……” 王贵瞪大了眼睛，刚才还油腻腻的双手，现在却洁净无比，甚至还带着一股茉莉花香。 “这是真的” 王贵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强的去污效果，这香皂简直太神奇了！ “王掌柜若是不信，可以亲自试一试！” 宁复自信的一笑道。 王贵倒也不客气，学着宁复的样子取了油脂，然后亲自使用香皂，果然效果超群。 “神奇！太神奇了！这简直比最贵的胰子效果还要好！” 王贵反复看着自己的双手，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胰子算是澡豆的进阶版，制作时需要加入猪的胰脏，去污效果更强。 当然胰子的成本也更高，毕竟一头猪也只有一个胰腺，制作时还要加入其它昂贵的药物。 所以市面上的胰子极其昂贵，一般只有富贵人家才能买得起，皇帝也会将胰子当做礼物赏赐给大臣。 “王掌柜，这生意可还做得” 宁复笑呵呵的向王贵问道。 “做得！当然做得！” 王贵是欣喜若狂，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刻追问道：“这香皂的成本多少” “像你手中这块香皂，成本不过五十文左右。” 宁复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香皂的成本主要是各种材料，其中油、盐和面碱价格高一些，石灰根本不值钱，所以香皂的成本也并不高。 “这么低！” 王贵再次震惊，要知道市面上一块团子大的胰子，就要卖一贯钱，顶多用上七八次就没了。 “成本低，但我们价格高啊，我觉得这么一块香皂，最少也得卖五百文吧” 宁复十分黑心的道。 “五百文太低了，最少也要一贯，否则显不出它的身价！” 没想到王贵更黑，直接将价格提高了一倍。 “这么贵吗” 宁复有点担心。 “小郎君放心，一贯还只是明面上的价，如果想优先购买，就必须加钱！” 王贵最后野心勃勃的道，他终于明白宁复为什么说这是桩大生意了，真要把香皂做起来，日进斗金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想到这里，王贵也露出担忧的神色，片刻之后再次道：“想要保住这桩生意，光靠咱们两个的关系肯定不行，必须再多拉一些人进来！” 第二十四章 大生意(下) 东仙楼二楼的一个雅间之中，十几个宾客围坐在一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王贵这是怎么回事，他请客做东，怎么扔下我们一个人跑了” 酒桌上一个身材高瘦，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问道。 “不会是找地方吐酒了吧”另一个人高声笑道。 “不可能！王贵这小子最是奸滑，刚才连二两酒都没喝完！”有人立刻提醒道。 “王贵这小子也太不像话了！” 锦衣华服的中年人颇为不悦的道。 酒桌上的人都是颇有家财的商人，与王贵有生意上的往来。 平时这些人天南海北的跑，今天好不容易借着过年聚在一起，没想到做东的王贵却不见了。 “胡兄不要生气，我可是给你们找大生意去了！” 没想到就在这时，只见王贵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 “什么大生意” 被称为胡兄的中年人有些惊讶，同时看了宁复一眼又道：“这是你家的子侄” “在下宁复，在附近开了家宁记菜馆。” 宁复主动介绍道。 “你就是那个会做炒菜的宁小郎君！” 酒桌上有人听说过宁复的名声，当即惊讶的问道。 “正是！”宁复微笑点头。 “我听说烩面也是你卖给王兄的，难道你想把炒菜也卖了” 高瘦的胡兄忽然眼睛一亮询问道，他名下也有酒楼，而且还不止一家，如果能把炒菜的菜谱搞到手，说不定可以打造出第二个樊楼。 “炒菜的事先不急，宁小郎君今日前来，是有一桩大生意要和大家商谈！” 这已经是王贵第二次提到“大生意”这三个字了，终于引起了酒桌上众人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大生意”这时有人忍不住问道。 “在说之前，我先给大家看样东西！” 王贵说着让人送来一盆水，自己也有样学样，从桌子上的菜盘里倒出一些油汤在手上。 “各位看好了！” 王贵说着拿出香皂，又演示了一清洗的过程。 商人的眼光是最为敏锐的，许多人一眼就看出了香皂的商业价值，这时全都是两眼冒光。 “各位，这叫香皂，比最好的胰子效果更强，价钱却比胰子要便宜，你们说这是不是大生意” 王贵这时举着香皂向众人展示道。 听到香皂的价格比胰子还要便宜，在座所有人呼吸全都急促了几分。 “这香皂到底价格几何”这时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 “零售价是一贯，但大家都不是外人，只要有人愿意大量购买，可以八百文一枚！” 王贵再次笑道，这也是刚才他和宁复商量出来的价格。 听到八百文的报价，在座的所有人都是眼睛发红，一枚就是两百文的利润，这简直比走私盐还要赚钱。 当然如果让他们知道香皂的成本只有五十文左右，恐怕这些人立马都会发疯。 “你们有多少，我全包了！” 那个高瘦的胡兄一下子跳起来叫道，他财力最雄厚，竟然想一口把香皂的生意全都吞下。 “老胡你也太贪心了，这么大的生意你也不怕被噎死！” 立刻有人不满的叫道。 “我要五千枚，可以预先付账！” 这时又有人跳出来叫道。 这下也彻底的引爆了众人的热情，所有人都争抢着报价，生怕慢一点就捞不到汤喝了。 “各位！各位稍安勿躁，请听我和宁小郎君一言！” 王贵看到场面有些控制不住，当即跳上桌子高叫道。 在王贵的努力下，终于让场面安静了一些。 紧接着只见宁复也站到凳子上高声道：“各位，我们计划在二月之前，制造一万枚香皂，现在接受预定，但每人最多只能订两千枚，而且还要预付一半的货款！” “香皂现在产量有限，只能分批上市，所以先预订者先得，而且今天下午必须把预付款送到我这里，过期不候！” 王贵这时也高声补充道。 听到这里，有人立刻就要往外跑。 这一批香皂只有一万枚，每人限购两千，说不定前五个人就能把香皂预订光，所以必须抢在别人前面。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那位胡兄再次高声道：“小郎君，预付款倒是没问题，可若是我们出了钱，到时拿不到货怎么办” 胡兄的话也让众人一下子冷静下来，身为商人，他们可没少遇到类似的情况。 “胡兄，你这是不信任我了” 王贵这时有些不悦的问道。 宁复是他带来的，生意也有他一份，对方质疑宁复就是在质疑他。 “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们与宁小郎君第一次见面，实在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 胡兄却有理有据的道。 “我用炒菜的菜谱抵押，若是到时拿不出货，免费把菜谱送给各位！” 宁复想了想回答道。 听到宁复用炒菜的菜谱做抵押，所有人都再无怀疑。 “时间太短，铜钱不好筹集，可以用等价的金银付款吗” 这时又有人高声问道。 “可以！”宁复点头。 这时众人再也没有其它问题，雅间里忽然陷入到一种安静之中。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忽然所有人都动了，争先恐后的向门口跑去。 胡兄人高腿长，第一个跑出雅间，结果他回身就把门带上了。 后面的人收不住脚，一下子撞到门上，气的直骂娘。 幸好雅间门不能锁，等到这些人打开门后，却发现那位胡兄已经跑下楼了。 正所谓一步快，步步快，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因此后面的人也都是你拉我扯，为的就是比别人快一点。 后面的宁复和王贵看到眼前的乱象，也都是相视一笑。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也！ ………… 宁复家中。 一觉睡到下午的柳清心伸了个懒腰，显露出少女美好的身段。 随后她穿好衣服打开房门，正准备要踏出门时，却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小盒子。 “咦这是……” 柳清心弯下腰，伸手捡起地面上的盒子。 只见盒子上打着一个形似蝴蝶的绳结，看起来十分别致。 而在绳结下面，写着四个有点丑的字——“新年礼物”。 “这是给我的” 柳清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当即感觉心中喜滋滋的。 柳清心本想立刻打开，却又想向宁复当面道谢，可是把家里找了一遍才发现，宁复已经出门了。 失望之下，柳清心坐在院子里等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好奇心，把礼物打开。 “这是什么” 柳清心拿起一枚香皂仔细端详，可看来看去都没有什么头绪。 “闻起来有点香粉的味道，难道是化妆用的” 柳清心再次自语，然后拿香皂在脸上比划了几下，却依然不得要领。 “还是不对，这总不会是某种点心吧” 柳清心看着半透明的香皂，感觉这东西很好吃的样子 带着心中的怀疑，柳清心把香皂放到嘴边，正准备咬一口尝尝味道时。 忽然只见宁复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柳清心的举动也愣住了。 “你在做什么”宁复不解的问道。 “这个不是点心吗” 柳清心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道。 “当然不是，这个是香皂，洗手洗澡用的！” 宁复说着打来一盆水，柳清心试着用了一下香皂，当即也是爱不释手，对于受干净的女孩子来说，香皂简直是千金难求的珍宝。 就在宁复和柳清心说话之时，柳正手提着一个长匣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柳正打量了一下狭小的院子，并没有看到装钱的箱子，这让他也叹了口气。 “女婿，咱们走吧！” 柳正扬了扬手中的长匣子高声道。 “叔父您手里拿的是……” 宁复看到柳正手中的匣子也不禁问道。 “当然是画啊，难不成像你一样，坐在家里等人送钱上门” 柳正没好气的道，他根本不信宁复一天就能挣几千贯的鬼话，所以来的时候就把画带上了，甚至买主都联系好了。 然而就在柳正的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沉重的车轮声。 宁复听到外面的动静也是微微一笑道：“叔父，送钱上门的人来了！” 第二十五章 柳姐姐在吗? 一个又一个个沉重的钱箱抬下马车，然后送到宁复的小院子里。 柳正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否则怎么可能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小人拜见推官！” 只见送钱的王贵笑呵呵的上前向柳正行礼，随即又向宁复道：“小郎君，三千五百贯都在这里了，不够我再送来！” “有劳王兄了，明天我去找你！” 宁复也对王贵一拱手道。 “好，小郎君先忙，告辞！” 王贵说着再次向宁复和柳正一拱手，然后这才带人离去。 柳正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当即向宁复问道：“这个王贵为什么借给你钱” “不是借给我，这本来就是我的钱！” 宁复笑着纠正道。 柳清心也从房间中走出来，看着满地的钱箱同样也是不敢相信。 “叔父，铜钱太占地方，所以这里有一大部分等价的金银，应该没问题吧” 宁复向再次发愣的柳正问道。 “金银当然更好，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柳正揉了揉额头两侧，还是有点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宁复无奈，只得扭头对柳清心道：“香皂给我！” “给！” 柳清心伸手递过香皂，她对香皂是真爱不释手，从拿到手里就没有放下过。 “这个是香皂，钱就是卖它得来的！” 宁复将香皂递给柳正解释道。 没想到旁边的柳清心惊呼一声：“这块香皂竟然值几千贯” 不得不说这丫头在金钱方面真是单纯的可爱。 “一块香皂只值一贯钱，我只是提前卖了一万块，并且收了一半的预订金罢了。” 宁复当下给柳家父女二人解释了一下这些钱的来源，免得他们再多想。 柳正听后也是啧啧称奇，随即又有些不解的问道：“既然你有这种挣钱的手段，为何之前不拿出来，偏偏去辛苦的做菜” “叔父您也是久在官场的人，如果我一开始就拿出香皂，您觉得我守得住吗” 宁复最后反问道。 柳正闻言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之前宁复孤身一人，的确是无依无靠，现在好歹还有自己这个岳父做靠山。 虽然柳正只是个六品推官，却颇有实权，再加上他为官多年，在官场上也有很深的关系。 另外宁复虽然不想和章惇扯上关系，可现在官场上所有人都知道，宁复曾经“骂”过章惇，但章惇却丝毫不在意，反而还天天派人来宁复这里订菜。 这无形中也给宁复增加了一道护身符，所以就算香皂引人眼红，一时间也不会有人敢来招惹他。 钱的问题解决了，柳正也十分高兴，他终于不用卖掉心爱的牧马图了。 趁着天还没黑，柳正带着宁复去看了一下要买的宅子。 原来的主人一家还住在里面。 因为被贬到岭南，所以这一家人都是愁云惨淡。 柳正和宅子的主人是熟人，见面后寒暄了几句，然后带他们参观了一下宅子。 整个宅子面积不小，前后两进院子。 前院有专门的下人房，后院甚至还带有一个花园，花园里还有鱼池和假山。 而且整个宅子重新修缮过，连家具都是新的。 不得不说柳正的眼光真好，整个宅子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当然硬要说也不是没有，就是离宁复的店铺远一点，坐车也要小半个时辰，不过问题也不大，大不了日后雇个马车。 于是当晚宁复就付了订金，第二天一早，他和宅子的原主人去了衙门办过户的手续，剩下的尾款也一并付清了。 虽然是新年期间，但衙门里有人好办事，有柳正这个推官在，过户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原主人也提出一个条件，因为他打算过了上元节再离京，所以就算过户，也需要等到上元节后再搬出去。 对此宁复也没有什么意见，自己捡了大便宜，多等几天也是应该的。 几天之后，房契和地契做好了，柳正亲自送了过来。 宁复也下厨做了一桌酒菜，一家三口好好的庆祝了一番。 酒桌上柳正表示，宁复他们搬新家时什么都不用买，他早就准备好了，甚至丫鬟婆子都找好了，算是给清心的陪嫁。 最后柳正喝的大醉，宁复扶着他上马车之时。 柳正忽然抓住宁复的肩头道：“女婿，清心这辈子是看不到你东华门唱名的那天了，我不求其它，只求你诚心诚意的待清心，万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我明白，岳父放心！” 宁复低声回道。 柳正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假醉了，闻言哈哈一笑，随后这才上了马车离开。 临近上元节，宁复反而越来越忙，主要是和王贵商量着香皂作坊的事。 其它的都好办，最大的问题就是保密。 香皂的制作过程并不难，哪怕不懂化学原理，掌握了几个步骤就能学会。 为了防止香皂的制作被人偷学，王贵提出在城外建造作坊。 王贵在城外有农庄，到时作坊就建在农庄里，再从王家的家族中招工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香皂的机密。 宁复也没有好的办法，技术保密在后世都是个难题，这个时代又没有专利权，更是难上加难。 这天清晨，宁复迈步来到王婶的包子铺。 现在客人还少，王婶和虎头正在和馅擀皮。 “小乙你起的这么早，包子还没好呢。” 王婶看到宁复也立刻招呼道，宁复家里的早饭几乎都是王婶的包子，百吃不腻。 “婶子，我想和您商量个事！” 宁复笑呵呵的坐下道。 “啥事” “我想让虎头继续跟着我干！” 宁复笑呵呵的道。 “你看我这脑子，虎头本就是你店里的伙计，这段时间老是回家帮我也不是个事！” 王婶说着对虎头吩咐道：“明天你还是去小乙店里干活！” “婶子您还真打算让虎头当一辈子小伙计啊” 宁复看王婶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再次笑道。 “小乙你的意思是……” 王婶不解。 “是这样的，我和东仙楼的王掌柜合伙开了个作坊，我这边也要派人盯着，别人我不放心，所以想让虎头去替我看着点！” 宁复笑着解释道。 “就是那个你一天挣回一座宅子的作坊” 王婶眼睛一亮，当即追问道。 宁复买宅子的事并没有藏着掖着，再加上王贵送钱那天，街坊都看到了，所以许多人都知道宁复开作坊的事。 “就是那个，虎头去了作坊，一个月十贯钱，别的不用做，只要盯着作坊里的人和事就行！” “十贯！这……这也太多了！” 王婶听后大吃一惊，旁边的虎头也张大了嘴巴。 “一点也不多，王贵那边的大账房也是这个价，虎头去了那边也不是什么都不做，至少要学会记账看账本。” 宁复再次解释道，虎头识字，小时候和宁复一起上过私塾。 “去！虎头一定要去，别的不说，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王婶当即拍板道。 “可是我走了，我娘这边怎么办” 虎头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真笨，我再去雇个人就是了，一个月几百文，多少人抢着要来！” 王婶一指头戳在虎头的脑袋上呵斥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带虎头去作坊转一转，婶子您最好给虎头准备套被褥，太忙时他可能要住在城外。”宁复站起来道。 “没问题，他这么大的人了，在外住一年我都不担心！”王婶十分爽快的答应道。 这时包子蒸好了，宁复提着包子回家。 前脚刚迈进店里，就听背后传来马车声，紧接着一辆马车停在店门前。 马车门打开，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从车上跳了下来，抬头看了一下店门口的招牌，小鼻子微微一皱，似有些不满。 只见女孩迈步进到店里，打量了一下宁复这才问道：“请问柳姐姐住在这里吗” 第二十六章 第二个想见的人 进店的女孩长的粉雕玉砌，一看就是个小美人胚子。 特别是一双大眼睛灵气十足，看向宁复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 “你是……” 宁复也有些惊讶，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孤身前来，而且还是找柳清心的，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我是柳姐姐在诗社的朋友。”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答道。 “原来是清心的朋友，快快请进！” 宁复也十分热情的道，说完亲自引着对方来到后院。 女孩穿着一身白狐的皮裘，显然出身不凡。 走在狭小的店铺中时，女孩也是连连皱眉，但良好的教养也没让她多说什么。 刚进院子，就见柳清心端着一盆水正要倒掉，当看到宁复身后的女孩时，她也一下子愣住了。 “柳姐姐你怎么亲自做这些粗活！” 女孩看到柳清心竟然眼圈一红，快步上前帮她把水盆放下。 “你……你怎么来了” 柳清心却没有见到朋友的高兴，反而有些尴尬的问道。 “我来探望柳姐姐啊！” 女孩眨着灵气十足的大眼睛回道。 “咳，我去做几个菜，你们边吃边聊！” 宁复看出了柳清心的尴尬，于是主动找借口离开，有些女孩子之间的话题他也不方便参与。 果然，等到宁复离开，柳清心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拉着女孩进到自己的房间。 不过当女孩看到柳清心这个简陋的房间后，却再次眼圈一红道：“柳姐姐你受苦了！” “其实也不算苦，官人对我很好，我在这里也很知足。” 柳清心轻声解释道。 “柳姐姐不要骗我了，当初你我约定，将来嫁人，定要嫁一位东华门唱名的青年才俊，可是你……” “那些都只是一时戏言，当不得真的！” 柳清心尴尬的打断女孩，刚才她就是怕女孩在宁复面前说这些话。 “就算是戏言，可是以柳姐姐的才学，最起码也要嫁一个有才情的读书人，现在嫁给一个厨子，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吗” 女孩说话时眼角含泪，对柳清心的遭遇，心中也是愤愤不平。 “其实官人也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堪，他也是个很有才情的人！” 柳清心为宁复辩解道。 “他有什么才情，难道仅仅只是做菜好吃” 女孩的语气中带着十分的鄙夷。 其实这也不能怪她，毕竟在她成长的那个小圈子里，只有读书人才有资格被当成人，至于厨子、花匠这些下人，基本只是工具而已。 所以女孩在得知柳清心嫁给一个工具时，才会这么生气。 “他会写书，连我看的都入迷了。” 柳清心再次辩解道，她理解女孩的心态，因为她以前也和女孩有同样的想法。 “写书”这下女孩终于有些惊讶，“写的什么书” “就是这个！”柳清心拿起书桌上的西厢记递给女孩道。 女孩翻看了两页，随即气呼呼的把书一摔道：“原来只是话本，倒也符合他的身份！” “你……” 柳清心也有些生气，她知道女孩才华过人，性子也颇为孤傲，可三番五次对宁复出言不逊，还是让她十分恼火。 女孩却并无所觉，反而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道：“柳姐姐，你才出嫁几天，就已经丢下诗书看起来了话本，这若是传到诗社去，就不怕姐妹们笑话吗” 柳清心的怒火也终于按捺不住，当即脸色一板：“宁复是我官人，若你再对他不敬，不如就此别过，自此之后，你我就当是陌路人！” “姐姐你……” 女孩也被柳清心的重话吓了一跳，紧接着两眼一红，竟然委屈的想要掉眼泪。 柳清心看到女孩可怜巴巴的模样也是心中一软。 于是再次柔声道：“好了，是我的话太重了，你也不要生气，不过我与官人本是一体，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不要对我官人太过刻薄！” “我知道了，是我刚才太无礼了，姐姐恕罪！”女孩也终于诚恳的认错道。 说到这里时，女孩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十分兴奋的抬头道：“姐姐，今年的上元诗会又要开始了，咱们一起参加好不好” “我就不去了，每年都是老样子，也没什么意思。” 柳清心意兴阑珊的道。 “今年不一样，苏学士回京城了，而且还会担任诗会的评判！” 女孩提到苏学士时，两眼满是崇拜之色。 “你确定，苏学士真的回来了” 柳清心更是一下子坐直身子，满脸都是喜色。 “当然是真的，你也知道我爹是苏学士的门生，昨天他亲口告诉我的！” 女孩说话时，心中的喜悦也是溢于言表。 她父亲虽然是苏轼的门生，但女孩出生较晚，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见到苏轼。 “太好了，苏学士竟然回京了，今年的诗会我们一定要参加！” 柳清心兴奋的直拍桌子。 “你们聊什么这么高兴” 正在这时，宁复端着托盘走进来笑道。 “我们在聊上元诗会呢！你听说过吗” 女孩高傲的一仰小脑瓜，潜台词就是你这个厨子懂得什么叫诗会吗 不过女孩的话音刚落，就发现旁边的柳清心一脸不悦的看着自己。 这让女孩气势一挫，当即补救道：“我和柳姐姐以前每年都会参加，今年你也让柳姐姐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上元诗会我还真没听说过，你们能给我介绍一下吗” 宁复还不至于和一个孩子计较，于是笑着再次问道。 “上元诗会是上元节的盛会之一，只要是对自己的诗词有信心的读书人，都可以参加……” 柳清心将上元诗会的情况给宁复介绍了一遍。 简单来说，就是在上元节那天举行的诗词比赛，所有诗词都必须以“上元节”为题。 诗会由数位诗词大家担任评判，到场的读书人都可以将自己的诗词拿出来参赛，最后评出一首最佳的诗词。 “若是自己的诗词能被评为第一，定然能够一举成名，成为达官显贵的座上宾。” 柳清心最后再次道。 “不止如此，若是得了第一，还可以登上鳌灯，将自己的墨宝挂在鳌灯的头上，比如写上你的名字、籍贯和地址，若是没有婚配，第二天肯定会有人登门提亲！” 女孩这时也帮着补充道。 所谓鳌灯，就是皇城门前修建的巨大花灯，上面可以站人，鳌头的位置更是引人注目，只有得到诗会第一的人，才有资格登上，所谓“独占鳌头”就是来源于此。 上元节本就是男女订情的最佳节日，所以无数年轻读书人都希望自己的诗词能夺得第一，登上鳌头，不但名利双收，还能抱得美人归。 “哦那若是我的诗词得了第一，是不是可以在鳌头上写‘祝宁复与柳清心百年好合’” 宁复眉毛一挑，看着柳清心笑道。 “咯咯咯，可以是可以，不过柳姐姐第二天恐怕就没脸出门了！” 女孩被宁复的话逗的笑个不停，一时间竟觉得柳姐姐选的这个夫君还挺有趣的。 “官人，那天我们一起去参加诗会好不好，今年可是苏学士担任评判！” 柳清心这时向宁复央求道，女子出嫁从夫，更何况上元节要出门，她肯定要和宁复在一起。 “苏学士回京了！这个消息准确吗” 宁复也大为惊讶。 “当然准确，我爹可是苏学士的门生！” 女孩一挺小胸脯十分骄傲的道。 “原来小娘子出身名门！失敬失敬！” 宁复夸张的向女孩拱手恭维道。 其实宁复心里并不怎么在意，毕竟苏轼的门生太多了，最有名的肯定是黄庭坚、秦观等四人，号称苏门四学士，其它不出名的还有很多。 面对宁复的恭维，女孩也十分高兴，对他的印象也再次改观。 宁复闲聊了几句就出去了，女孩子的聚会聊天，他一个大男人呆着也不方便。 女孩一直呆到中午，最后走的时候，还夸赞宁复做的菜的确名不虚传。 刚送走女孩，柳清心立刻飞扑到书桌前，拿着毛笔冥思苦想。 “想什么呢” 宁复看柳清心的模样，感觉有点好笑。 “想诗词啊，苏学士担任评判，这个机会可是千金难得！” 柳清心头也不抬的回道。 做为一个喜爱诗词之人，能够将自己的诗词交给苏轼来评判，对柳清心来说绝对是个无法拒绝的机会。 “刚才那个小娘子挺有趣的，她父亲在哪个衙门任职” 宁复好奇的再次问道。 “她父亲姓李，在太学任博士。” 柳清心再次回答。 “噢” 宁复点头，看柳清心那么专心，于是也不再打扰，转身就在离开。 不过宁复才刚走几步，忽然脚步一顿，一脸震惊的扭头对柳清心再次问道：“她父亲不会是叫李格非吧” “对啊，你怎么知道” 这下柳清心也有些意外的抬头。 “呵呵，猜的……猜的。” 宁复强笑着随口应付，心中却是颇不平静。 宁复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第一个想见的人是苏轼，至于第二个想见的人，刚才却已经见到了。 第二十七章 一个警告 明日就是上元节，京城内外都是热闹非凡。 宁复坐在马车里，欣赏着车外的景色。 虎头坐在旁边，口中念念有词。 如果凑过去仔细听的话，就可以听到虎头在小声背诵：“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二二得四……” 几天前虎头就去了城外的香皂作坊，负责替宁复盯着作坊的修建。 香皂作坊进展顺利，主要是王贵急着用香皂挣钱，几乎吃住都在作坊里。 今天宁复又去了作坊看了一下，发现人员与物资都已经到齐了，就等着过了上元节后，作坊就开始大力生产香皂了。 “小乙哥，作坊马上就要开工了，也是事情最多的时候，不如我今天晚上还是回作坊住吧” 虎头背了一会九九乘法表忽然向宁复开口道。 “不用，你就在家陪着婶子过完节再去，反正开工也要等到十七那天。” 宁复转过头对虎头笑道。 其实宁复知道，王婶给虎头安排了一场相亲，就在明天，所以他才会特意去作坊把虎头带回来。 “好吧！” 虎头点头，随即又有些苦恼的道，“小乙哥你教我的九九乘法表，我已经背熟了，可有时候却不太会用，这该怎么办” “很正常，乘法口诀这东西光是会背还不行，必须要大量的练习，我已经给你出了大量的习题，等回去后每天做一张，很快就会运用了！” 宁复再次笑道。 虎头并不聪明，但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专注。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肯下苦功钻研，这也是宁复最欣赏虎头的地方，专注，有时候比聪明更加重要。 马车从汴河角门入城，穿过小半个京城后，终于来到了甜水瓦子。 却没想到瓦子这里却堵车了，没办法，今天来瓦子游玩的人实在太多了。 于是宁复和虎头只得提前下车，步行穿过瓦子回家。 不过就在宁复和虎头刚穿过瓦子，就见自己家的大街上一片混乱，无数人围堵在路上，似乎是在看热闹。 “发生了什么事” 宁复拉过一个相熟的街坊问道。 “小乙你们可回来了，有人来包子铺闹事，王娘子都被打了！” 街坊看到宁复也立刻惊喜的叫道。 “啥！” 虎头听到自己老娘被打人，当即眼睛都红了。 只见虎头冲入人群，两手一分推开看热闹的人群。 “虎头来了！” 周围的人见到虎头也都是高呼一声，急忙给他让路。 人群分开，只见在十几个泼皮手拿棍棒，将王婶围在中间厮打。 王婶手中拿着擀面杖，势如疯虎的不停遮挡。 可她再怎么强壮，也只是女流之辈，根本挡不住这么多人，额头上已经见血。 旁边还有几个街坊拼命帮忙，可这些人依然照打不误。 “娘！” 虎头大吼一声，一个前冲撞飞一人。 “又来一个送死的，给老子狠狠的打！” 带头的泼皮一脸狠厉的叫嚣，三四支棍棒立刻往虎头身上砸去。 虎头却是不闪不避，任由棍棒砸在身上。 却只听“呯呯呯”几声闷响，虎头的身子纹丝不动，反而震的几个泼皮手心发麻。 “给我滚！” 虎头“咚咚”两拳砸倒两个泼皮。 随即一手一个，竟然将泼皮抡起来当棍子使，又是一连砸倒数人，惨叫声连成一片。 “点子扎手，逃！” 泼皮头子一看不好，当即拔腿就跑，剩下的泼皮也一轰而散。 不过虎头身高腿长，几步追上逃跑的泼皮，一拳一个砸倒在地。 那个泼皮头子跑的最快，眼看着就要逃出人群。 却只见虎头大吼一声，用力将一个泼皮甩飞出去，一下子砸中泼皮头子，两人滚成一团。 虎头这时已经杀红眼了，对这个泼皮头子更是恨之入骨。 刚巧路边有块长条青石，足有几百斤重，虎头弯腰抱住青石，怒吼一声竟将青石举过头顶！ “好汉饶命！” 泼皮头子也吓的魂飞魄散，当即大叫求饶。 可虎头却是置若罔闻，眼看着就要将泼皮头子砸成肉泥。 “虎头！放下！” 正在这时，宁复一个箭步冲到虎头面前制止道。 打人可以，但杀人可就麻烦了。 看到宁复，虎头也终于清醒了过来，犹豫了一下终于把青石扔到了脚下。 只听“呯”的一声巨响，地面都被砸的颤了几颤。 “去看一下王婶他们，这些人我来处理！” 宁复拍了拍虎头的粗壮的手臂道。 刚才宁复并没上前帮忙，因为他知道虎头从小不喜欢打架，主要是因为他天生神力，一动手就会伤人，这十几个泼皮根本不够虎头一个人揍的。 “好！”虎头点头，这才快步回去查看王婶他们的情况。 宁复看着躺了一地的泼皮，随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棍棒，迈步来到泼皮头子面前。 “多谢小郎君救命之恩，在下宋二……” 泼皮头子的话才说了一半，却见宁复抡起棍子，狠狠的砸在这个宋二的的小腿上。 只听一声清脆的骨折声，伴随着宋二的惨叫声，宁复竟然将他的小腿砸断了。 打断了泼皮头子的腿，宁复这才扔掉棍子，然后冲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一拱手道：“有劳各位街坊，派个人报一下官！” “小乙放心吧，刚才就已经有人报官了！” 人群中有人回道。 “多谢！” 宁复这才回来查看王婶他们的情况，让他没想到的是，刘劲道竟然也在帮忙的几人之中，并且伤的还不轻。 “婶子你们伤的怎么样” 宁复关切的问道。 “没……没事，都是皮外伤！” 王婶这时被虎头搀着，一手捂着肋骨处，脸色却有些苍白，说话似乎都有点吃力。 宁复看到王婶的情况也是心中一沉，当即对虎头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婶子可能伤到骨头了！” 虎头闻言吓了一跳，急忙把王婶交给宁复，自己冲出人群去请大夫。 “婶子，这些泼皮为什么来闹事” 宁复搀扶着王婶到店里坐下再次问道。 “不知道啊，我正在做生意，这些泼皮冲进来又打又砸，我都不知道怎么招惹他们的” 王婶说话时也一脸的委屈。 “小乙，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这帮泼皮，你可一定要查清楚，给王娘子出这口恶气！” 刘劲道捂着额头气呼呼的道，他额头挨了一棍子，现在还在流血。 “我知道，这次多谢各位叔伯们仗义出手！” 宁复说着向刘劲道等人再次行礼道。 “都里街里街坊的，谢个啥” 刘劲道等人都浑不在意的道。 宁复又找出绳子，将所有泼皮都绑了起来，免得他们逃跑。 正在这时，虎头背着一位大夫飞奔而来，估计是嫌大夫走的太慢。 宁复急忙上前扶大夫下来，然后请对方给王婶他们处理伤势。 直到这时，负责治安的巡检司还是不见踪影，这让宁复眉头一皱，看来对方的来头不小！ “虎头，你再跑一趟，去开封府找我岳父报案！” 宁复把虎头拉到一边再次吩咐道。 虎头答应一声，再次飞奔而去。 趁着这个机会，宁复这才回到家中。 没想到刚打开店门，就见柳清心手中拿着一棍子，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后。 “官人你可算回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柳清心看到宁复也是眼圈一红，刚才外面闹的那么厉害，她也不敢出门，还怕有人闯进来，所以只好拿起棍子保护自己。 “有人到婶子的店里闹事，现在已经没事了。” 宁复看到柳清心没事也松了口气。 “那王婶没事吧” 柳清心立刻追问道。 “婶子受了点伤，大夫已经在医治了。” 宁复再次回答。 柳清心看宁复的脸色不太好，当即也安慰了他几句，不过宁复只是沉默不语。 半个时辰后，巡检司的人依然不见踪影，反倒是虎头和柳正带着一群开封府的衙役先赶到了。 “你们都没事吧” 柳正冲进店里急切的问道，他最担心的还是女儿和宁复的安全。 “我们没事，王婶和几个街坊都受伤了，巡检司的人现在都没来，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宁复站起来道。 “好一个巡检司，这件事你放心，我定会帮你们讨回公道！” 柳正气的一拍桌子道。 巡检司虽然管治安，但如果太严重，最终还是要交到开封府处理，而柳正刚好负责这方面的案子。 当下柳正将十几个泼皮押回，并且还派了两个衙役帮宁复守门，主要是怕再有其它的人闹事。 不过就在第二天一早，柳正就一脸疲惫的来找宁复。 “女婿，这件事恐怕不好办了！” 柳正面带愧色的道，昨天他可是保证要帮宁复他们讨回公道，可是回去审问后他才发现，这件事远比他想像的要复杂。 “背后的人是谁” 宁复沉吟了片刻追问道。 “王楼！” 柳正回答道。 “卖梅花包子的王楼！”宁复脸色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错，隔壁的灌汤包和王楼的梅花包子很像，价格却便宜得多，这无疑触动了他们的利益。” 柳正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再次道：“除了王楼外，背后似乎还有樊楼的影子，你的炒菜也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这次的事很可能只是一个警告！” 第二十八章 上元诗会 房间之中，宁复一脸沉默，柳正脸色阴沉的坐在对面。 这次的泼皮闹事，明显是冲着宁复来的，王婶只是受到了牵连。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宁复才更加生气。 “女婿，樊楼和王楼的背景十分复杂，据说还有皇族牵扯其中，咱们恐怕得罪不起啊！” 柳正最后轻声劝说道。 樊楼号称京城第一楼，王楼的名气仅在樊楼之下，做为数一数二的大酒楼，它们背后的势力之复杂，远超一般人的想像。 只见宁复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过了良久之后，宁复这才长吐出口气道：“岳父，这次的事真的只是个警告吗” “什么意思”柳正一愣。 “这次可不仅仅是个警告，同时也是一次试探！” 宁复说到最后也脸色渐冷。 “试探” 柳正闻言皱紧眉头。 “就是试探，如果我忍下了这口恶气，那么就等于告诉那些人，我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今天他们砸了包子铺，明天就会砸了我的菜馆，后天甚至连香皂作坊都会抢走！” “这……” 柳正听到这里也额头冒汗，如果樊楼和王楼背后的势力真打算这么做，以他一个小小的六品推官，根本无能为力。 “那你有什么应对之法，需要我做什么吗” 柳正最后也拿不定主意了。 “岳父你什么也不要做，至于我这边，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想一想！” 宁复说完站起身，迈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时柳清心从后厨走了出来，看着宁复的房门也满是担忧。 刚才宁复和柳正说话之时，她一直呆在后厨偷听，只是身为女子，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父亲，能不能求那位章相公帮忙” 柳清心忽然向柳正提议道。 “咱们和章相公又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顶多就是对方喜欢宁复做的菜，只凭这点人情，就算咱们登门去求，恐怕人家也不会答应的！” 柳正耐心解释道。 “这……这可怎么办” 柳清心闻言也露出失望之色，心中暗自为宁复担忧。 柳正也是叹了口气，最后只得叮嘱道：“女儿，这两天你好好照顾宁复，让他不要多想，他还年轻，日后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听到连父亲都这么说了，柳清心心生绝望，但也没有其它的办法，最后只能微微点头。 最后柳正叹着气离开，留下柳清心一个人担忧的看着宁复的房门。 整整一天，宁复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 柳清心中午做了午饭，却也被宁复拒之门外，这也让她更加担心。 傍晚时分，宁复依然没有出来。 柳清心几次想要上前敲门。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店门外传来马车声，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柳姐姐开门！” 柳清心急忙打开店门，看到外面的女孩也愣了一下问道：“清照你怎么来了” “我们不是约好了今天一起参加上元诗会吗” 门外的女孩也一脸莫名其妙的反问道，她正是少女时期的李清照。 听到李清照的话，柳清心这才猛然想起，今天就是上元节了。 “清照，我今天恐怕不能出去了，要不你自己去吧！” 柳清心为难的看了李清照一眼，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宁复又闭门不出，她哪还有心思去参加诗会 “柳姐姐你怎么能食言，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 李清照闻言十分不高兴的质问道。 她从小博览群书，小小年纪就已经才华横溢，在小姐妹的圈子中无人能及，也就只有柳清心还能入得了她的法眼。 “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真的不能去参加诗会，实在对不住了！” 柳清心也十分诚恳的道歉。 “去！为什么不去！” 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宁复迈步从后面走了出来。 “官人你……” 柳清心看到宁复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因为现在宁复面带笑容，没有半点受打击的模样。 “我没事了，既然之前都说好了，咱们也不能食言，我陪你们一起去诗会！” 宁复淡定的一笑道。 “哈！还是宁姐夫讲信用！” 李清照没想到峰回路转，连带着对宁复的印象再次好转了许多。 听到宁复都这么说了，柳清心也只好同意，当即回房间换了衣服，然后三人一起出了门。 李清照有自己的马车，还带着丫鬟仆人，否则李家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宁复三人一起登上马车，向皇城的方向驶去。 皇城宣德门外就是御街，宽有四百步左右。 御街中间为御道，是皇家专用的道路，严禁其它人踏入。 御道两侧挖有两条御河，河中可以行船。 御河之外称为御廊，允许百姓沿街开店。 在后世看来，御街就是东京城最为繁华的商业一条街，所有商家都以在这里开店为荣。 宁复三人的马车走南门大街，在太常寺一带下车步行。 不下车不行，因为御街上的人太多，前面已经禁止车辆进入了。 御街上到处都挂满了各色花灯，有神仙、有动物、有花草树木。 特别是一些大商家，在店铺门前会树起高大的花灯。 这些花灯造型奇特，有些甚至从年前就要开始修建，为的就是在上元节这天压过其它商家一头。 看惯了后世的霓虹灯，宁复感觉眼前一切都十分新鲜。 路上到处都有猜灯谜送礼物的活动。 宁复本想一展身手，却没想到身边的大小美女都是博学多才，根本轮不到他开口。 不一会的功夫，他手上就挂满了赢来的各种小礼物。 最后宁复他们来到宣德门外，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鳌灯。 只见鳌灯高约数丈，以巨鳌为形，头朝南卧于御道之上，两侧延伸到御河的河面上。 鳌灯尾部连着九条长绳，一直伸到皇城的城头，绳子上也挂满了花灯。 远远看去，就像这一头巨鳌在拉着皇城缓缓前行一般。 “这哪是花灯啊，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灯楼了！” 宁复看着眼前巨大的鳌灯也不禁感叹道，这么大的灯楼，估计要提前几个月开始修建。 “快看，那里就是鳌头，我今晚一定要登上去！” 李清照兴奋的指着鳌灯的头部高声叫道。 宁复抬头看去，只见在鳌头的位置，有一个单独的小平台，可以容一人站立。 而在平台下方，还悬着一块空白的条幅，这应该就是让独占鳌头之人留下墨宝之用。 “走了，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咱们早点过去！” 李清照再次兴奋的催促道。 柳清心的小脸也因兴奋微微发红。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在担心宁复。 可是看到宁复一切如常，甚至还十分享受节日的气氛，这让柳清心也慢慢的放下心来，这时也对诗会充满了期待。 巨鳌的右侧，搭建着一座悬于河面的高台。 高台上摆放着几套桌椅，这是诗会评判的位子。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评判们都还没有就位。 台子下面摆放着几张桌子，诗会的人已经开始收诗词了。 一个又一个读书人在桌子前排着长队，手中拿着自己苦思冥想而得的诗词，怀着独占鳌头的梦想，将诗词郑重的交到桌面上。 而在这些长队之中，竟然还有不少的女子。 毕竟今天是上元节，女子也可以随意出门。 不过懂得诗词的女子大都非富即贵，不但成群结队，身边更是奴仆众多，一般人难以靠近。 宁复三人排了好一会的队，终于走到桌前。 “这是我的！” 李清照十分活泼的将自己的诗词放到桌面上。 “呦，今晚参加诗会的人中，就数小娘子的年龄最小了！” 诗会的人看到李清照也不禁惊讶的道。 “有志不在年高，年纪大的也未必能写出好诗词来！” 李清照小脸一仰，十分自负的道。 她的话却引来周围一片善意的笑声，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 柳清心这时也走上前，将自己的准备的一首词放在桌子上。 只是让柳清心没想到的是，只见宁复这时竟然也迈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首诗词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 第二十九章 偶遇同窗 宁复从怀中取了一首诗词交给诗会的人员。 这个举动不但让柳清心看呆了，旁边的李清照同样也看呆了。 “你懂诗词” 李清照眨着灵气十足的大眼睛，一脸怀疑的问道。 “略懂！” 宁复微笑着回道。 “我家官人也是自幼读书的人，当然懂得诗词！” 柳清心反应过来，立刻替宁复圆谎道。 当然她肯定不会告诉李清照，宁复读了那么多年书，连论语都背不下来。 “那倒是可惜了！” 李清照闻言微微摇头，意思是宁复既然读过书，最终却成了一个厨子。 “柳姐姐！清照！” 正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兴奋的向这边叫道。 宁复三人闻声看去，只见一群莺莺燕燕的少女站在街边，正兴奋的冲他们打招呼。 “是诗社的姐妹，咱们快去和她们会合！” 李清照说着蹦蹦跳跳的跑过去了。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最终扭头对宁复道：“官人，我们一起过去吧！” 宁复对柳清心温柔的一笑，两人这才迈步上前。 十几个少女环肥燕瘦，这时也都好奇的打量着宁复。 在诗社之中，柳清心曾经是最有才华的一个，直到后来李清照加入。 但就算如此，柳清心的才华依然十分耀眼，所以她们也都好奇对方嫁了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柳姐姐，这位就是柳家姐夫吗” 这时一个姿容艳丽的少女走过来，十分亲热的挽住柳清心的手臂问道。 柳清心被少女挽住，表情似是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挣脱。 “在下宁复，见过各位小娘子！” 宁复笑着对这些少女行礼道。 “柳家姐夫，听说你做的菜可好吃了” 这时一个少女忽然开口问道，这个少女只比李清照大上一两岁，圆脸微胖，看起来颇为可爱。 不过少女的话一出口，这群少女中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有人则嘴角含笑，有人面带惋惜，更有人轻叹一声，而这些少女也不约而同的看向柳清心。 柳清心面色自若，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如果仔细观察，还是能从她的眼底看到几分落寞。 “我做菜的确很好吃，有空你们去我家里做客，到时我亲手做菜款待你们！” 宁复却笑着回答了圆脸少女的话，一点也不觉得做厨子是什么丢人的事。 “那可太好了，我替姐妹们先谢谢姐夫的款待！” 挽着柳清心手臂的艳丽少女接口，紧接着再次笑道： “柳家姐夫，今晚我们旁边的明月楼聚会，能否将柳姐姐借给我们一晚” “当然没问题，清心你去玩吧，我就在这里等着诗会结束！” 宁复笑着对柳清心道。 这群官宦人家的少女聚会，肯定是包下了整个明月楼，不准男子入内，所以他也十分知趣。 “这……” 柳清心还是有些犹豫，她虽然已经接受了宁复的身份，但依然在乎别人的目光。 因此在见到这些诗社的姐妹时，柳清心也不禁生出几分自惭。 “柳姐姐别犹豫了，咱们快走吧，宁姐夫这么大一个人了，肯定不会丢的！” 李清照这时上前劝道，再加上艳丽少女等人的劝说，柳清心终于点头同意。 “官人，那我上去了，你自己小心！” 柳清心最后对宁复叮嘱道。 “去吧，我今晚还给你准备了个小礼物！” 宁复神秘一笑道。 还不等柳清心问清是什么礼物，就被李清照等人拉去了街边的明月楼。 明月楼就在巨鳌灯的旁边，是一家相当高档的酒楼，二楼这里刚好可以看到鳌头的位置。 诗社的少女选在这里聚会，就是为了一睹独占鳌头的青年才俊风采。 宁复孤身一人，行动反而更加自由，于是他在四周随意的转了转。 临近二更天时，诗会终于正式开始，评判也陆续登上高台。 宁复就在台下，但他不认识苏轼，也没有人介绍评判的姓名，所以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苏轼 “小乙哥！”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叫道。 宁复扭头，只见在他背后不远处，一个身材高瘦的少年正冲他打招呼。 “锦文！” 宁复看到高瘦少年也十分高兴的招呼道。 这个少年正是张铁嘴的儿子张绣，字锦文，也是宁复在城北书院的同窗好友。 “呦，这可是奇了，你宁不知竟然也来参加诗会” 没想到就在这时，站在张绣旁边的一个矮胖子忽然面带讽刺道。 宁不知是宁复在书院的外号，因为他学业奇差，先生的提问，他都是一问三不知，所以才被好事之人取了个“宁不知”的外号。 “鲁兄，难得故友相逢，你又何必出言不逊” 张绣听到矮胖子的话也不禁恼火万分，当即呵斥道。 “我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关你张锦文什么事” 矮胖的鲁兄对张绣翻了个白眼道。 “锦文不要生气，鲁兄一向才智高绝，今日来参加诗会，定然是有信心独占鳌头吧” 宁复却没有生气，反而上前劝阻了张绣，然后又向鲁兄十分客气的道。 “那是当然，以我的才华，被各位评判亲口点评诗词易如反掌，登上鳌头也并非不可能！” 鲁兄有些意外宁复没有生气，随即又是一脸自傲的道。 独占鳌头的只有一人，除此之外，评判还会选出一些优秀的诗词亲口点评，这才是绝大部分人的目标。 “厉害厉害，在下佩服！” 宁复拱手一笑，随即话锋一转道：“不过很可惜，今日的鳌头恐怕轮不到鲁兄了！” “轮不到我，难道轮得到你” 鲁兄冷笑一声再次讽刺道。 他以前就看不起宁复，觉得对方只是靠着准岳父的照顾才能进入书院，后来宁复退学，他可是高兴了好一阵子。 “没错，这个鳌头今日我占定了！” 宁复挺直腰杆，一副自信满满的表情道。 “你” 宁复的话不但让鲁兄震惊的无以复加，张绣与其它几个同窗也全都瞪大眼睛，甚至怀疑宁复是不是疯了 一个连论语都背不下来的人，竟然要在诗会上独占鳌头 “小乙哥，在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张绣还是向着宁复，当即尴尬的打圆场道。 “我看宁复你可不像是开玩笑，难不成你真的以为自己能独占鳌头” 鲁兄目光炯炯的盯着宁复质问道。 “鲁兄若是不信，咱们打个小赌怎么样” 宁复再次笑呵呵的道。 他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对方刚一见面就出言讽刺，当然要给他一点教训。 “你想赌什么” “若我能独占鳌头，你就去书院裸奔一圈，并且高呼我是笨蛋！” “那要是你输了，就必须去书院裸奔十圈！” 鲁兄被宁复的话激怒，当即加了十倍的惩罚。 “没问题！锦文你们做个见证，免得谁输了不肯认罚！” 宁复当即点头，随即又向张绣等人道。 “小乙哥，咱们都是读书人，裸奔这种事太有辱斯文，我看不如谁输了就请客吃饭吧！” 张绣好心的劝解道。 “不行，裸奔可是宁复自己提出来的，绝对不能更改！” 鲁兄却一口拒绝道，他是铁了心要看宁复出丑。 “就这么说定了，到时你可不要反悔！” 宁复也是拍板道，这下张绣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锦文，你可知台上哪位是苏学士” 宁复趁着这个机会，向张绣打听道，他在书院，应该能听到更多的小道消息。 “苏学士还没来呢，你看台上还有空位，就是为他留的。” 张绣指着台上的几个空位回答道。 宁复闻言微微点头，重量级人物果然都是最后才登台。 第三十章 独占鳌头(上) “兄长，要不我再想想办法，宁远军山险水恶，又经常有土人作乱，你可万万不能前去啊！” 苏辙一脸担忧的对面前之人说道。 只见这人身材高大，微微有些发胖，一张长宽脸，胡子稀疏、五官分明，两只眼睛尤其有神，鬓角的头发已经斑白，看起来约有五六十岁的年纪。 “不必，章子厚对我成见太深，他现在大权在握，谁求情也没用，反倒是你自己也要小心！” 这人说话时一脸豁达，只有说到最后时，才露出几分担忧之色。 这个人正是刚刚回京的苏轼，他本在河北任职，章惇一纸调令，将他贬到江西宁远军。 苏轼也是因为要去江西，顺路回到京城见一见亲朋好友。 “章惇性格狠厉，之前我对他多有得罪，所以他必定不会放过我，最迟不过半年，我肯定也会被贬外出！” 苏辙这时也叹了口气道。 “好了，难得遇到上元佳节，老天让我被贬的路上还能回京过节，也算是对我不薄，咱们就不说这些败兴的事了！” 苏轼大手一挥，再次豁达的道。 其实苏轼这些年也习惯了，自从乌台诗案后，无论是新党上台还是旧党当政，他要么被贬，要么自请出京，天南海北几乎跑了个遍。 “兄长还是这么豁达！” 苏辙无奈，自从苏轼回京，每次他聊到这个话题，对方都会借故岔开。 “走吧，咱们该上台了，说不定今年能出几首传世的佳作” 苏轼站起来大笑道，完全不把被贬的事放在心上。 苏辙也只好起身，兄弟二人一起来到诗会的高台下。 “苏学士！苏学士来了！”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苏轼，当即激动的大叫道。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苏轼身上，哪怕旁边的苏辙位列宰相，依然被许多人无视。 苏轼也向周围的人挥手致意，结果引起更加热烈的欢呼，甚至连旁边高楼上的女子也禁不住高呼“苏学士”之名。 直到苏轼上了高台坐下，台下的欢呼声这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而评判们见到苏轼，也都纷纷起身行礼，有几个更是以弟子之礼相见。 这时诗词的品鉴正式开始，一叠又一叠诗词被送到各位评判面前。 每个评判可以挑选出数首自己满意的诗词，最后再交由其它评判品鉴，决出一首最佳之作。 当年苏轼第一次来京城，就曾经以一首上元词独占鳌头，后来也多次担任评判。 现在好多年没有回京，他对上元诗会也十分怀念，所以才会抽出时间再次担任评判。 “嗯，不错，不少诗词都有可取之处，京城学子的诗词大有长进啊！” 苏轼一边品鉴着手中的诗词一边夸赞道。 “不是学子大有长进，而是写得不好的根本不敢把诗词送上来！” 苏辙笑着对苏轼道。 “这倒是真的，太学的学生甚至提前搞了个小上元诗会，只有通过品评的诗词，才允许送过来！” 这时苏轼右边一个丰神俊朗的中年人笑道，这人正是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字文叔，他也是苏轼的门生之一。 “兄长，文叔可是生了个小才女，这次肯定也参加诗会了，今晚说不定会有一个女子独占鳌头！” 苏辙指着李格非对苏轼笑道。 “苏公说笑了，小女才十一岁，哪里当得‘才女’二字” 李格非急忙谦虚道，不过提到女儿时，他却不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女子独占鳌头，那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倒也有趣！有趣！” 苏轼闻言也大笑道。 然而就在苏轼的话音刚落，忽然只听“呯”的一声。 众人闻声望去，却见坐在李格非旁边的一个评判激动的满脸通红，一手拍着桌子，一手拿着一首诗词。 这人正是苏轼的得意门生黄庭坚，只见他猛然抬头，声音激动的对苏轼道：“苏师，独占鳌头之人出现了！” “鲁直兄，这才刚开始评判，你也未免有些太轻率了吧” 李格非愣了一下，这才有点不敢相信的问道。 “非是我轻率，诸公一看便知！” 黄庭坚十分激动的站起来，将手中的诗词双手呈到苏轼面前。 黄庭坚对苏轼极为仰慕尊崇，哪怕有人将他和苏轼并列，称为“苏黄”，但他依然对苏轼执弟子之礼。 苏轼也十分惊讶，他知道黄庭坚不是草率之人，于是接过诗词凝神观看。 刚看到第一句，苏轼就禁不住击节赞叹，随后神情也越来越激动，他终于明白黄庭坚为什么那么说了。 最后苏轼将全词看完，随即长叹一声道：“此词一出，我这辈子都没必要再写上元词了！” 苏轼的话也让在场的所有评判大吃一惊，要知道在诗词一道上，苏轼若称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 可是连他都对这首词如此评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苏辙第一个忍不住，凑上前观看这首诗词，李格非等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等到所有人看到纸上的诗词时，这些评判一个个也都沉默了。 如果不是苏轼就在这里，他们甚至会怀疑是苏轼化名递上了这首诗词。 台下的人看到台上的评判全都聚在一起，也都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这些评判在干什么 “京城宁复你们听说过这个人吗” 黄庭坚这时疑惑的向众人问道，能够写出这样的词，应该不会是无名之辈才对，可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宁复。 “宁复” 所有人都纷纷摇头，唯独苏辙暗自疑惑，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可就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其实也不怪苏辙，他只是去宁复那里吃过一顿饭，而且主要是冲着章惇去的，就算是对宁复有些印象，也不会记得他的名字。 “诸位，若无意外，这首词当为第一，不过其它的诗词还是需要评判！” 苏轼这时开口提醒道，难得回来一次，竟然遇到如此千古绝唱，这让他也是心情大好。 “对对！咱们快点评判其它诗词，到时就可以见到这个宁复了！” 立刻有人醒悟道。 其它人闻言也立刻回到位子，继续评判手中的诗词。 不过有宁复的词珠玉在前，再看其它人写的诗词，却会有一种不堪卒读之感。 …… 街边的明月楼上，李清照看着对面的高台，一脸疑惑的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为何所有评判都围在一起” “该不会是有人写的词太好，吸引了所有评判吧” 柳清心靠在窗边猜测道。 “也有可能是有人写的太差，引人发笑！” 站在柳清心旁边的艳丽少女笑掩嘴笑道，她的话也引起其它少女的嬉笑。 说笑过后，艳丽少女却轻声对柳清心道：“柳姐姐，家里的事情我说不上话，真是委屈你了！” “这不关你的事，而且官人对我很好，我也十分知足！” 柳清心轻声回道。 这个少女姓蔡，她父亲蔡卞，正是蔡京之弟，之前就是蔡京的儿子想要逼娶柳清心。 “知足便好，似你我这般女子，婚姻本就身不由己。” 蔡姓少女轻叹一声再次道。 就在这时，忽有一个少女跑来拉住蔡姓少女道：“蔡姐姐别说了，我们来猜枚吧！” 少女说着将蔡姓少女拖走，其它少女也围将上来，一群人玩起了猜枚，却没有人叫上柳清心。 “哼！一群趋炎附势之辈！” 李清照看着玩闹的少女们，却是冷哼一声道。 以前柳清心才是诗社的核心人物，毕竟她长得漂亮又有才学，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可是现在柳清心却只嫁给了一个厨子，这让不少人都对她轻视了几分。 “对了，柳姐姐你和‘蔡心机’不是一向不对付吗，她怎么忽然关心起你了” 李清照忽然向柳清心问道。 “不要乱给别人起外号，小心蔡妹妹听到！” 柳清心急忙提醒道，蔡姓少女表面看起来明艳活泼，但其实颇有心机，以前柳清心就不喜欢她，李清照更是给对方起了蔡心机的外号。 “她就是心机深沉嘛，甚至我怀疑她堂兄逼婚，说不定就是她从中作梗！” 李清照噘起小嘴不满的道。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看台上的评判们似乎要出结果了！” 柳清心指了指台上道，只见评判们又围在一起，应该是在商量着公布最佳诗词了。 李清照闻言也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全神贯注的看向台上的评判。 只见评判们商议片刻之后，一张巨大的条幅缓缓升了起来。 这让在场所有人心全都悬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这是诗会要公布独占鳌头之人的名字了。 本来喧嚣无比的盛会，在这一瞬间竟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张升起的条幅。 随着条幅的升起，上面的字也终于显露出来。 上元诗会独占鳌头者：京城宁复！ “轰” 台下的气氛一下子被引爆，所有人都在争相询问宁复是谁 但不管宁复是什么身份，所有人都知道，今晚一过，他肯定会名动京城。 明月楼上，李清照小嘴张的老大，满脸的不敢相信。 一旁的柳清心全身剧震，最后身子软软的靠在窗边，若不是有窗台支撑，恐怕她已经瘫倒在地了。 第三十一章 独占鳌头(下) 上元诗会的高台上，“京城宁复”四个字随着条幅微微起伏。 明月楼上，柳清心强撑着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如坠梦中，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怎么可能！” 李清心的小脸上满是呆滞，无论如何她都不敢相信，一直被她视为厨子的宁复，竟然夺得上元诗会第一。 “柳姐姐，这个宁复不会就是柳家姐夫吧” 这时有个少女走过来问道，其它的少女也都看向了柳清心。 刚才宁复见到她们时，曾经介绍过自己，再加上柳清心和李清照异常的表现，所以她们才会有此一问。 只是她们也想不明白，一个厨子怎么会懂得诗词，而且还能独占鳌头 只见柳清心背对众人，悄悄的长吸了口气，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 最后这才转身笑道：“刚才我与清照妹妹投递诗词时，官人也随便投了一首，没想到竟能夺得第一，我也十分意外呢！” 得到肯定的回答，诗社的众位少女也更加震惊，本以为柳清心嫁了一个粗鄙的厨子，却没想到人家才高八斗，随便一写就能独占鳌头！ “姐姐真是好福气，竟然嫁得如此青年才俊，真是让妹妹们好生羡慕！” 有少女反应过来，当即一脸欣喜的上前道。 “就是就是，姐姐自己才华过人，又觅得如意郎君，日后夫唱妇随，岂不羡煞旁人” 又有少女恭维道，一时间所有人都围将上来，柳清心再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蔡姓少女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柳清心，虽然脸上在笑，但眼神中却多了几分复杂难明之色。 “他才不是什么随便一投，肯定是早有预谋！” 被挤出人群的李清照低声嘟囔一声，随后趴在窗边向下张望，似乎是想从下面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到宁复的踪迹。 …… 人群之中，张绣和鲁兄等人看着条幅上的名字，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宁复这时却淡定的一笑，伸手拍了拍张绣的肩膀道：“锦文，别忘了监督鲁兄遵守赌约！” “这……这根本不可能，除非你作弊！” 鲁兄终于醒悟过来，气急败坏的指着宁复大吼道。 “作弊” 宁复冷笑。 “苏学士他们就在台上，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作弊” “你……” 鲁兄怼的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台上又升起一张更大的条幅，宁复写的诗词一下子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高台之上，苏轼抬头看着缓缓升起的条幅，上面是他刚刚亲手抄写下的诗词： 《青玉案元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句意境之高绝，我不及也！” 苏辙看着台上的诗词，也不禁出言感叹。 黄庭坚与李格非等人也都赞同的连连点头，刚才他们初见此词，也都是惊艳非常，似乎只有苏师的“大江东去”，方可与之相比。 苏轼更是将这首《青玉案》连读数遍，似要牢牢的记在心中。 他这辈子作词无数，可也只有最为得意的几首佳作，才能与这首元夕词比肩。 台下的众人看到这首《青玉案》，先是一片寂静，紧接着轰然叫好。 “千古绝唱！千古绝唱啊！” 有人高声欢呼。 有人低声吟唱。 更有人为诗中的意境喜极而泣。 明月楼上，李清照轻声将青玉案诵读一遍。 而当读到最后一句时，她猛然转身震惊的向柳清心道：“柳姐姐，这首词是写给你的！” “我……我知道！” 柳清心这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滴落。 她与宁复自幼订婚，中间因故解除婚约，本以为这辈子已成陌路，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最终还是再续前缘。 两人分分合合，终是走到一起，可不就应了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吗 周围的少女们细品词中韵味，一时间对柳清心已经不仅仅是“羡慕”二字能表达的了。 只凭这首词，柳清心的名字说不定可以随之流传千古。 至于那个蔡姓少女，这时一个人背对众人，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这时只见高台上的苏轼站了出来，对着台下的众人高声道：“今年独占鳌头者已经决出，京城宁复何在” 终于要见到这首千古绝唱作者的真容，台下众人也全都激动起来，甚至连台上的苏轼与苏辙等人，也全都四处寻找着这位大才子。 “宁复在此！” 人群中传出一个清朗的声音。 无数道目光全都看向发声的位置，只见在人群中间，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那里，面对这么多人的注视，少年却是神情淡定。 宁复迈步走向高台，前面的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为他让出一条通行的道路。 “竟然是个少年！” 台上的苏轼等人再次震惊。 “是他！” 苏辙却惊呼一声，他终于认出了宁复。 “子由你认识他” 旁边的苏轼闻言，也不禁好奇的问道。 “我和他只见过一面，不过章子厚好像和他很熟。” 苏辙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听到章惇这个老友的名字，苏轼感叹道：“章子厚有识人之能！” 宁复这时来到台前，一步步登上高台。 “在下宁复，拜见苏学士、各位评判！” 宁复向苏轼等人行礼道。 “好一个少年才俊！” 苏轼再次打量了一下宁复，随即再次夸赞道。 “宁复，这道青玉案真是你自己所写” 苏辙这时却忽然开口问道，他总感觉宁复和章惇的关系不一般，连带着对宁复参加诗会的动机也产生了怀疑。 “启禀苏侍郎，这首词是在下写给新婚妻子的，她就在这里！” 宁复抬起头直视苏辙，伸手一指旁边的明月楼道。 苏辙以前被称为小苏学士，但他现在官拜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已经没几个人敢再用“小苏”称呼他了。 听到这首词竟然是对方写给妻子的，台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 明月楼上的柳清心更是捂住嘴巴，哭成了泪人儿，虽然之前有所猜测，但当听宁复亲口说出时，还是让她感觉心中的幸福就像是要爆炸开来。 苏辙闻言也无法再质疑，这首青玉案只从词意上来看，的确是描述了一个孤高淡泊、不同于金翠脂粉的美人形象，说是写给一个女子倒也十分正常。 当然这个美女也可以看做是个意象，你要硬说这首词寄托着作者失意后，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孤高品格，肯定也说得通。 “少年夫妻，比翼齐飞，真是羡煞旁人啊！” 苏轼闻言羡慕道。 身为诗词大家，苏轼远比任何人都清楚，诗词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写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太多，只不过有太多的人喜欢过度解读罢了。 比如当初的乌台诗案，苏轼就差点被这种过度解读害死，毕竟解读的角度可以是善意的，当然也可以是恶意的。 “宁复，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才情，真是难得，请上鳌灯！” 苏轼再次宣布，其它评判看着宁复的目光中也满是欣赏。 上元诗会举行这么多年，独占鳌头之人中，就数宁复最为年少！ “多谢！” 宁复向苏轼道谢。 这时有人上前，引着宁复开始登上鳌灯。 随着宁复登上鳌灯，整个诗会都开始沸腾起来，台下的观察欢呼雀跃，不少人都在高声诵读着青玉案，将诗会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鳌灯内部有楼梯相通，所以宁复很快就登上了鳌头位置的小平台。 平台上准备有笔墨，有人拉上条幅，请宁复留下墨宝，这也是诗会的传统。 宁复提起毛笔，台下万众瞩目，所以有人都想知道，这位才华横溢的少年会写些什么 不过宁复并没有急着下笔，而是扭头看向旁边的明月楼，这里与明月楼平齐，透过窗子刚好可以看到楼中的情形。 只见柳清心满脸激动的站在窗前，诗社的其它少女围扰在她身边，如果众星捧月一般。 “柳姐姐，姐夫好像冲着咱们这边笑了！” 其中一个少女激动的叫道。 “你们说姐夫会留下什么墨宝” 又有一个八卦的少女问道。 “这还用问肯定是和柳姐姐有关，毕竟这首青玉案就是写给姐姐的！” 李清照这时翻了个白眼抢先道。 柳清心听到这里，又是激动又是害羞，心中又带着十分的期待，两眼也痴痴的看着鳌灯上的那个身影。 宁复虽然听不到柳清心那边的对话，但大概也能猜到这群少女会说什么。 “给自己立一个痴情的人设虽然不错，可惜痴情却不能当饭吃啊！” 宁复低头自语道，随即这才落笔，写下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内容。 第三十二章 掀桌子 万众瞩目之下，鳌头上的宁复终于留下了自己的墨宝。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才华横溢的少年会写些什么 是继续表达自己对妻子的爱慕之情 还是写下少年的远大志向与抱负 或者像以前的独占鳌头者一样，直接写下自己的姓名与生平，从而让自己的名字更快传遍京城 终于，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中，宁复将写完的条幅从鳌头抛下，一行大字显露在所有人面前： “灌汤包子秘方：馅中加入碎肉冻也！” 本来喧嚣的诗会，一下子鸦雀无声。 更有不少人用力揉着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高台上的评判们，一个个也是神情各异。 愕然、呆滞、愤怒…… 唯独苏轼仅仅愣了一下，随即拍案大笑道：“原来如此，王楼包子的做法一向秘不示人，没想到竟如此简单！” “兄长你还笑得出来，诗会上独占鳌头，却写下包子的做法，这……这成何体统” 苏辙却一脸苦笑的向苏轼道。 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他们这届诗会说不定会变成世人的笑柄。 “无妨，宁复的这首青玉案，实乃历届诗会之魁首，至于他登上鳌头写什么，关我们什么事” 苏轼却十分洒脱的一摆手道。 不过说到这里时，苏轼却又有些不解的问道：“宁复无缘无故的公布王楼包子的秘方，难道他就不怕得罪王楼背后的人吗” “苏学士，这件事小人倒是知道一二！” 一个参与组织诗会的老吏忽然凑上前道。 “你快说！” 苏轼闻言也再次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据我所知，这个宁复擅长美食，王楼的包子，樊楼的炒菜，他都无师自通，但昨日王楼似乎与宁复发生了冲突，所以今天宁复公布秘方，很可能是报复王楼！” 老吏低声禀报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宁记炒菜最近的确很有名，可惜一直排不到号。” 旁边的李格非闻言也一拍脑门道。 苏轼听完却是眼睛发亮，当即兴奋的道：“没想到这个宁复不但词写的好，竟然还喜好美食，我都有些恨自己认识他太晚了！” 苏辙看着兴奋的苏轼，也不禁暗自摇头。 当初苏辙第一次去宁复那里吃饭时，就想到自己这个贪吃的兄长，肯定会对宁复感兴趣。 “宁复这是要掀桌子啊，今晚过后，恐怕王楼的那些人就要后悔了！” 苏辙最后自语道。 他可不像兄长苏轼那样只关注美食，反倒是对宁复掀桌子的勇气感到几分佩服。 站立在鳌头上的宁复，看着下面众人的各色反应，却是面带冷笑。 没错，他就是要掀桌子！ 你王楼不是把灌汤包当成宝贝吗 那我就把包子秘方公布天下，到时看你还拿什么赚钱 至于宁复自己，他还真不在乎区区灌汤包。 没了灌汤包，他可以卖水煎包、叉烧包等等。 目的达成，宁复转身下了鳌头，没有丝毫的留恋。 带宁复来的小吏看到他下来，当即也十分惊讶的问道：“小郎君不多呆一会” “不必！” 宁复摇头。 “我写的条幅能挂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挂到上元节结束，也就是十七号早上。” 小吏笑着回答道，鳌灯内部看不到外面的情况，所以他还不知道宁复写了什么。 “两天时间足够了！” 宁复微微一笑，说完迈步下了鳌灯。 台上的苏轼看到宁复下来，大笑着上前道：“宁复，听说你会做美食” “论诗词，宁某对苏学士甘拜下风，但若论美食，宁复却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宁复笑着回道。 “好一个不输任何人，那我一定要去品尝一下你的手艺！” 苏轼再次大笑道。 “若苏学士前来，宁复定当多准备几道好菜，绝不会让学士失望！” 宁复再次笑道。 苏轼是这个时代最有名的美食家，请他品尝一下后世的菜肴，想必十分有趣。 最后宁复下台，柳清心却已经在明月楼下等着他了。 “这个礼物可还满意” 宁复对柳清心笑着问道。 “嗯！” 柳清心羞红着脸，轻轻颔首。 “可还要去其它地方游玩” 宁复再次问道。 “兴已尽，我们回家吧！” 柳清心却摇头道，她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宁复。 这时周围已经围拢了太多的人，他们都想看看词中那个让人“蓦然回首”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子 宁复也知道现在必须要离开，于是与柳清心携手而去。 “等等我！” 却没想到李清照这小丫头忽然从明月楼冲出，提着裙子小跑着追上宁复两人。 好不容易出了御街，坐上李清照的马车，这才让三人都松了口气。 “那首青玉案真的是你写的” 李清照盯着宁复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若不是我，难道是你写的” 宁复笑着反问道。 “我……我写不出这么意境高绝的词！” 李清照忽然有些气馁的道。 “别着急，你还太小，等再过个几年，肯定能写出不输于青玉案的诗词！” 宁复小声安慰道。 当然他说的也是实情，不同于他这个抄袭的水货，人家李清照才是真正的千古第一才女。 “官人，你公布了灌汤包的秘方，会不会招来王楼的报复” 柳清心这时冷静下来，当即担心的道。 “放心！” 宁复拍了拍柳清心的小手。 “若是今晚之前，我贸然公布秘方，肯定会遭到王楼的报复，可现在我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子，王楼的人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你们在说什么啊” 李清照一脸疑惑的问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打听！” 宁复摆出一副大人的表情教训道。 “嘁，你们也没比我大几岁！” 李清照冲宁复翻了个白眼。 柳清心没有再说什么，主要是觉得这些事情不方便在李清照面前说太多。 马车将宁复和柳清心送回家中。 宁复送别了李清心，这才关上店门。 天色已经不早了，宁复两人也准备休息。 不过就在柳清心要进房间时，忽然向宁复问道：“官人，那首元夕词真的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 宁复的笑容十分温柔。 “谢谢！” 柳清心娇羞低头，这才迈步进到房间。 宁复长出了口气，转身看了看夜空正中的圆月。 对于某些人来说，今晚必定是个不眠之夜！ …… 上元之夜，宁复名动京城。 他在鳌头写下的灌汤包秘方，也很快传的人尽皆知。 刚开始还有许多人不明白宁复这么做的原因 但随着知情人的爆料，关于宁复与王楼的恩怨也逐渐浮出水面。 这件事明显是王楼仗势欺人，再加上宁复在上元诗会独占鳌头，才子的名头正盛，所以许多人都对宁复报以同情。 第二天一早，宁复还没有睡醒，就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 宁复穿上衣服快步来到前面。 刚打开店门，就见柳正兴奋的闯进来，一把抱住他大叫道：“我的好女婿，一盘死棋愣是被你盘活了！”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柳清心刚好从房间中出来，看到父亲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活了，全都活了！” 柳正依然没有从狂喜中清醒过来。 “什么活了” 柳清心面露担忧，怀疑自己的老父亲是不是疯了 这时宁复笑着对柳正道：“岳父，您这么高兴，是不是樊楼的人联系您了” “你怎么知道！” 柳正吓了一跳，终于从狂喜中冷静下来。 “很简单，灌汤包的秘方还在鳌头上挂着呢，樊楼的人肯定会害怕我把炒菜的做法也公布出去，若我是樊楼，肯定也会想办法找人说和，而岳父您无疑是最佳人选！” 宁复开口分析道。 “女婿你太厉害了，我都怀疑你以前是不是在装傻，怎么一下子这么精于算计了” 柳正听完大为震惊。 宁复分析的几乎一字不差，今早樊楼的人的确是找到他，希望他向宁复传递一个友善的信号。 “岳父，樊楼的人怎么说，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宁复并没有回答柳正的话，而是再次问道。 “也算不上条件，只是他们希望你不要再扩大菜馆的生意，保持每天二十个客人，这样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 柳正说到最后，也担忧的看向宁复。 他真怕宁复年轻气盛，和樊楼也来个鱼死网破。 “我本来也没打算靠菜馆赚钱，自然也不会扩大规模。” 幸好宁复平静的回答道，这让柳正终于松了口气。 “那太好了，只要樊楼不参与，王楼就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以女婿你现在的名气，他们根本不足为虑！” 不过就在柳正的话音刚落，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一个分化之策！” 紧接着就见章惇迈步从外面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宁复冷笑道：“宁大才子，你藏的可真深啊！” 宁复看到章惇却暗自鄙夷。 你堂堂宰相，怎么和柳清心这个小女子一样，都喜欢偷听别人说话 第三十三章 惇与苏轼 “拜见章公！” 宁复虽然对章惇有点不待见，但还是和柳正一起向对方行礼。 “不敢当，你宁大才子一夜之间名动京城，汴河两岸到处都在传唱你的元夕词，难怪当初会看不上太学！” 章惇背着手看也不看宁复，语气颇为冰冷的道。 宁复心中暗叫糟糕，当初章惇推荐他去太学，被他以“不喜读书”的理由拒绝了。 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却能写出千古绝唱的青玉案，对此只有两种解释。 第一，宁复之前撒谎骗了章惇。 第二，青玉案根本不是宁复写的，而是他抄别人的。 面对章惇的质疑，宁复很快做出取舍，当即向章惇再次行礼道：“不瞒章公，青玉案是我抄的！” “什么！” 旁边的柳正惊的大叫一声。 “你抄谁的” 章惇脸色更加阴沉的问道。 “青玉案其实是我家娘子所作，她虽是女子，却素有才名，不信您可以问我岳父！” 宁复伸手一指柳正道。 柳正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点头道：“小女的确颇有才学！” 章惇闻言深深的看宁复和柳正这对翁婿一眼。 这种鬼话他是半个字都不相信，之前宁复已经骗了他一次，他绝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不过章惇今日还有其它事情，所以也懒得在这种事上计较。 “罢了，明日我要请客，你来主厨如何” 章惇最后一摆手道。 “好啊，不知章公要请几个人” 宁复松了口气问道。 “一个！” 章惇说到这里时，情绪忽然变得有点低落。 “那简单，明日我准备两人餐，章公直接带人来就行了！” 宁复当即笑道。 “不，我请的人喜好美食，你多准备一些拿手好菜，而且吃饭的地方也不是在你这里！” 章惇忽然摇头道。 “喜欢美食难道……” 宁复忽然想到一个人。 “没错，我要请的人你昨天也见过，正是苏子瞻！” 章惇倒也没有隐瞒。 “我明白了，章公明日最好早点派人来接我，许多菜都需要提前准备！” 宁复当即郑重的道。 他本来就想请苏轼品尝一下来自后世的美食，更何况这次又是章惇请客，这对历史上恩怨难分的好友见面，想想都让人期待。 章惇点头，随后这才转身离开。 看着章惇离开，柳正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就向宁复追问道：“你那首词真是抄清心的” “假的，我骗他的！” 宁复十分淡定的摇头道。 “你……你竟然敢骗章惇” 柳正都快疯了，章惇现在大权独揽，朝中百官无不畏之如虎，谁敢在他面前说半句假话 “上次已经骗过一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宁复再次轻松一笑。 章惇肯定知道自己在骗他，但对方没有怪罪，这就说明章惇并没有生气，所以宁复才会如此轻松。 第二天清晨，宁复被窗外的雨声吵醒。 他打开房门，却只见外面竟然下着毛毛细雨。 “这天气可真够邪门的，正月里不下雪开始下雨了” 宁复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低声自语道。 “还好吧，去年冬天就不算冷，过了年天气又快速升温，下雨也正常。” 这时柳清心的房门打开，笑着对宁复回应道。 “大哥大嫂什么时候来” 宁复笑着问道。 昨天柳正告诉宁复，卖宅子的主人家今天就走，到时需要他们去验收一下宅子，但宁复要去章惇那里，所以只能让柳清心的大哥和大嫂陪柳清心前去。 “应该会晚一些吧，毕竟今天下雨，人家要走也会耽误一些时间。” “那我去做点早饭，估计接我的马车应该快来了！” 宁复说着来到厨房，简单的蒸了几碗鸡蛋羹。 等到鸡蛋羹做好后，宁复留下两碗，剩下的全都被他端给隔壁的王婶和虎头。 王婶的肋骨断了一根，幸好没伤到内脏。 现在骨头虽然接好了，但暂时不能干重活，宁复让虎头这段时间不要去作坊，就呆在家里照顾王婶就行。 刚吃过早饭，章惇派来的马车就冒着小雨停在店门前。 宁复与柳清心告别，这才迈步登上马车。 上元节刚过。 整整两天两夜的狂欢，似乎让整个京城也陷入到一种疲倦之中，街道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 马车穿过小半个京城，最后从丽景门出城，沿着护城河向南又走了几百米。 最后马车进到一处临河的宅院之中。 只见这里楼阁林立，亭台遍布，笼罩在细密绵绵的雨雾之中，竟然有几分江南烟雨的感觉。 一个老仆引着宁复来到宅院中的一处高楼中。 高楼临河而建，站在楼上，一眼就可看到汴河上的行船。 河对岸的树林之中，掩藏着一座古刹，几角飞檐在细雨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水墨画一般。 “真是好风景！” 宁复站在楼上欣赏了片刻。 难怪章惇选在这里宴请苏轼。 楼下有厨房，下人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食材。 宁复自己也带了个箱子，里面装着常用的调料。 菜谱宁复昨晚就想好了，于是他挑出食材，提前将一些花费时间的菜做上。 不过宁复一边做菜一边暗道可惜，因为没有辣椒，许多后世的菜都没办法做。 虽然古代也有辣味调料，比如芥末、茱萸等，但并不能代替辣椒。 刚过中午，章惇就最先来到这里。 只见章惇登上高楼，站在窗前打量着汴河两岸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苏轼的马车也来到这里。 下了马车，苏轼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似乎触动了什么，最后轻叹一声，也迈步上了高楼。 雨还在下，苏轼带着一身水气来到楼上，一眼看到站在窗前的章惇。 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苏轼也露出犹豫的神色，最终还是一拱手道：“子厚兄，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章惇并没有回头，而是声音低沉的道：“可还记得这里” “当然记得！” 苏轼迈步上前，来到窗前与章惇并肩而立。 “元丰二年，我因乌台诗案下狱一百零三天，后来被贬黄州，你在这里设宴，为我送行！” “元丰八年，我被召还朝，你还是在这里设宴，为我接风洗尘。” 章惇这时忽然转身，两只虎目注视着苏轼道：“仅仅一年之后，我就被贬汝州，你也曾在这里设宴为我送行！” “没错，自那一别之后，你我足有七年再未相见！” 苏轼接口道，神情也有些伤感。 章惇却忽然面露愤怒，对着苏轼大声道：“我曾经过苏辙一个问题，他却没能回答我！” “什么问题” 苏轼看到好友愤而发怒，再次叹了口气道。 “我问他，你们兄弟是否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他无言以对，今日你来回答！” 章惇愤怒的一指苏轼道。 面对章惇的质问，苏轼也是沉默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头道：“你、我、子由三人政见不同，你是新党，他是旧党，而我即不赞成新党，又不容于旧党，所以……” 没等苏轼把话说完，章惇却冷哼一声打断道：“你是不是想说，党争之事有时很难说谁对谁错” “是！” 苏轼竟然十分干脆的点头。 “当初我被新党诬蔑下狱，后来被贬多年，早让我看透了朝堂上的是是非非，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发誓，再也不理会朝堂上的争斗，为此甚至自请出京！” 乌台诗案这件事，绝对是苏轼人生中的转折点。 下狱的一百多天，让他差点死在大牢之中，甚至连绝命诗都写了两首。 从那之后，他的思想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诗词的风格也为之一变。 所以后来苏轼对朝堂上的争斗就一直冷眼旁观，哪怕涉及到兄弟苏辙和好友章惇，他也没有参与其中。 从苏轼的角度来看，这么做并没有错。 可是从章惇的角度来看，当初他曾经毫不避嫌的帮助苏轼，可是后来他落难之时，苏轼却袖手旁观，这点让章惇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就在章惇与苏轼因往事而对峙之时，忽然只见宁复登上楼台道：“章公、苏学士，菜已经好了，要送上来吗” “送上来！” 章惇大手一挥，随即又一指宁复道。 “你也留下，陪我们喝酒！” 第三十四章 听雨 昨天得知章惇要请苏轼吃饭。 宁复曾经十分期待，甚至在做饭时，还想着亲眼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可是当真的坐到章惇和苏轼中间时，宁复却忽然后悔了。 因为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想像这样一个画面，两个有矛盾的长辈坐在一起，身为晚辈的你夹在中间。 想走，走不了。 想劝，又没有资格。 三个人相顾无言，场面尴尬到极致。 “苏学士请品尝一下这道叫花鸡，相比于烤鸡，叫花鸡却是焖熟的，味道更加独特！” 宁复终于借着介绍菜品打破了尴尬道。 苏轼品尝了一下叫花鸡，当即称赞道：“入口酥烂肥嫩，果然风味独特！” “叫花鸡为何叫这种名字” 章惇也终于开口道。 “据说这是一个叫花子发明的，他有天饿的厉害，顺手偷了别人家的鸡，因为没有做饭的器具，于是就直接用黄泥包裹鸡身……” 宁复将叫花鸡的传说和做法简直的介绍了一遍，章惇和苏轼都是啧啧称奇。 接下来宁复又介绍了一下其它的菜，虽然不是每种菜都能说出典故来，但也打破了僵局。 苏轼和章惇似乎也达成了默契，绝口不提两人的矛盾，只谈风花雪月、文学典故等。 感受到场面终于活跃起来，宁复松了口气，随即拼命给两人劝酒。 酒过三巡，章惇与苏辙也彻底放开了，互相爆料对方年轻时的一些糗事。 比如章惇说苏轼胆小，在山中遇到老虎差点吓尿。 苏轼则说章惇风流成性，年轻时被人掳去借种。 宁复越听感觉越不对劲，自己好像知道的太多了，日后不会被两位大佬灭口吧 正喝到兴头上，忽然章惇一指宁复。 “小子，来首诗词下酒！” “好主意，我来出题！” 苏轼拍案赞同，略一思量再次道：“就以现在的此情此景为题，若作得不好，当罚酒三杯！” “苏学士恕罪，我之前已经向章公坦白了，诗会的那首青玉案其实是我家娘子所作！” 宁复连连摆手道，这可是他昨天的原话，当然不能在章惇面前推翻。 “你小子的话我连半个字都不信！” 章惇却冷哼一声，随即再次道。 “最近一桩渎职案涉及到王楼背后的人，可大也可小，就看你的表现了！” “嗯……” 宁复略一思量，随即就笑得十分灿烂道：“在下忽然想起我家娘子的另一首词，倒也十分应景！” 宁复的闪电变脸，引得苏轼哈哈大笑。 他年轻时如果有宁复这种机变，也不会落得下狱被贬的下场。 只见宁复来到窗边，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看着窗外汴河中的行舟，以及对岸的寺庙。 最后宁复又看了看两鬓斑白的苏轼与章惇，终于开口道：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章惇和苏轼刚听到第一句时，倒还不觉得什么。 可是当听到第二句的“中年听雨客舟中”时，两人的神情已经微变，因为他们都经历过中年失意，因贬官而乘船远行的情景。 至于最后那句“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更让两人沉默良久。 章惇想到他被贬洞宵宫，守着宫观的那段孤独与寂寞。 曾经他多少次在雨夜中失眠，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苏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虽然生性豁达，但这次被贬江西，山险水恶之地，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想到未知的前路，更让苏轼对词中的那种悲凉与麻木感同身受，但在这种悲凉与麻木中，却又有一种难言的豁达。 也不知过了多久，章惇终于抬头道：“你一个少年人，何故写这种老词” “人生区区数十年，弹指一挥间，少年与老年真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宁复微笑着反问道。 他印象深刻的宋词并不多，这首蒋捷的《虞美人听雨》算是其中之一，勉强也算应景。 听到宁复的回答，章惇再次沉默片刻。 “父母生我，妻儿伴我，却无人懂我，知交好友难寻……” 章惇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旁边的苏轼。 “却最终各奔东西，人这一辈子，能陪自己的只有自己！” 章惇说到这里端起酒杯，却发现杯中已空。 这时一个酒壶递来，给章惇满上一杯。 倒酒之人正是苏轼，这让章惇先是一愣，神情中多了几分复杂。 苏轼给自己也倒上酒，随后双手举杯敬章惇道：“子厚，你现在位列执政，尽可一展年轻时的抱负，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下去了！” 章惇双目微红，伸手与苏轼碰杯后一饮而尽。 “打算何时离京”章惇声音低沉的问道。 “明日上午！” “我政务繁忙，就不去送你了！” “无妨，朝堂上风波险恶，你多加保重！” 酒宴结束，章惇最先离开。 宁复也正准备告辞，忽然只见苏轼向他问道：“宁复，你年纪轻轻就才华横溢，有没有考虑过日后的打算” “日后” 宁复闻言沉思了片刻，随即抬起头道：“之前我倒是给自己订了个目标，想尽快在京城买一座宅子。” “长安大居不易，东京的宅子早就涨上天了，这个目标可不好实现！” 苏轼大笑道。 不过没等苏轼笑完，宁复就苦恼的道：“宅子我已经买过了，今天就能入住，所以我也在苦恼，自己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苏轼差点被噎死，他总算知道章惇为什么对宁复没什么好脸色了，这小子有时候的确挺气人！ “咳，你若没有想法，可以询问一下家人的意见，当初我们兄弟进入仕途，也都是父母的教导。” “家人吗” 宁复认真的想了想。 自己那个那死鬼老爹希望他去造反，推翻大宋的江山，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至于柳清心这个还没圆房的妻子，则一直希望他能够东华门唱名。 最好位列第一，得中状元！ 嗯现在想想，好像反宋复周也不是那么难！ 苏轼若是知道宁复现在的想法，说不定会直接把他从楼上推下去，免得这个乱臣贼子图谋大宋的江山。 “以我对子厚的了解，他应该是挺看重你的，现在他独自执政，正是用人之际，以你的才学，若是愿意入朝为官，定会受到重用！” 苏轼再次开口道。 显然他不知道章惇曾经想推荐宁复去太学，却被宁复拒绝的事，否则肯定会被气个半死。 “多谢苏学士，在下会认真考虑的！” 宁复向苏轼道谢。 虽然苏轼是一片好意，但他也无法预知未来，章惇这个独相也根本当不了几年。 …… 第二天上午，苏轼离京。 苏辙、黄庭坚、李格非等人前来相送。 宁复也来了，混在人群中他也一直在四处寻找。 虽然章惇昨天说不会来送行，但宁复总觉得对方口是心非，说不定会躲在哪里默默的为苏轼送行。 但事实是宁复想多了，章惇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苏轼与众人一一告别后，再次扫视了一下人群，眼底似乎有些落寞 最后苏轼登上车子，挥手向众人告别。 宁复等人也都是拱手相送。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骑从城门飞弛而出，冲着苏轼的马车高叫道：“苏学士留步！” 第三十五章 狗彘食人食 “苏学士真的不用去江西了” 柳清心抱着收拾好的书稿，一脸惊喜的问道。 “是啊，在他马上要走的最后时刻，吏部官员带去了新的任命，改去扬州任职了。” 宁复笑着回答道。 这里是他的新宅，今天正式搬了进来，柳正也带了不少人帮忙布置。 “太好了，扬州繁华不输于京城，距离也近些，苏学士也少受一些奔波之苦！” 柳清心再次兴奋的道。 做为一个喜爱诗词的人，她当然不希望看到苏轼受苦。 “女婿，那天章公宴请苏学士，是不是说了些什么，否则章公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 柳正却凑过来悄悄的问道。 “我去了只是做菜，哪知道他们聊些什么” 宁复撒了个谎道。 “你真不知道” 柳正却不相信，现在文武百官都在谈论着苏轼的事，许多人都在猜测章惇为什么忽然改变主意 “真不知道！” 宁复坚定的摇头。 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那天章惇和苏轼真没聊什么实质的内容，无非就是叙了一下旧。 当然宁复从中充当了一点润滑剂的作用。 别小看了这点作用，它硬生生的改变了章惇的想法，更改变了苏轼的命运。 不过现在可不是宁复显摆的时候。 他一介布衣，竟然能改变章惇的想法，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会立刻打上章惇心腹的标签，想甩都甩不掉。 “妹夫，下人都在外面等着呢，你和妹妹要不要去看看” 这时一个青年迈步走进来问道。 这个青年中等身材，长相俊秀，仔细看与柳正有几分相似，正是柳清心的大哥柳策。 “有劳大哥了！” 宁复向柳策拱手笑道，两人之前打过一架，但现在既然都是一家了，恩怨也早就消了。 家里的下人都是柳正准备好的，两个婆子两个丫鬟。 其中两个丫鬟看到柳清心时，也都激动的上前行礼道：“拜见娘子！” 柳清心见到两个丫鬟也十分高兴，显然她们早就认识。 “她们是妹妹的贴身丫鬟，胖一点的叫司琴，瘦一点的叫侍画！” 柳策对宁复介绍道。 “见过老爷、夫人！” 这时两个婆子也上前行礼道。 说是婆子，其实也就四十岁左右，以前都是在柳家干活。 “不必多礼，你们的工钱暂时按以前的不变，若是谁做得好，我会酌情考虑给你们涨一些！” 宁复也没说什么废话，开口就提到了工钱。 这些下人可不是卖身进府，而是受雇佣的，人家干活就是为了钱，所以直接说钱比什么都管用。 果然，听到宁复涨工钱的许诺，婆子和丫鬟们也都是十分欢喜。 他们做下人的，最大的梦想就是跟着一个大方的主人。 两进的院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养四个仆人不多也不少。 宁复看家里安排的差不多了，于是亲自下厨做了一顿丰盛的酒菜，盛情款待柳正父子。 最后柳策喝的大醉，搂着宁复就不撒手。 “妹夫，我以前的确有些看不起你，但没想到你竟然在诗会上独占鳌头，甚至还拒绝了去太学上舍的机会，你知道有多少人打破头的想进上舍吗” 柳策就在太学读书，而且还只是内舍生，想要进上舍就必须经过严格的考核。 “以大哥你的才学，日后进上舍也是易如反掌，我一个闲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宁复很用力的想把柳策推开，这家伙一嘴的酒气，熏人。 “那是，我柳策文韬武略，无所不精，妹夫你要不信，我来给你打套太祖长拳！” 柳策终于被宁复挣开，然后他就开始躺地上打拳。 赵匡胤要是看到他这么打太祖长拳，肯定能气的把棺材板捶烂。 柳清心看到哥哥耍酒疯，也是又羞又气，当即让人把柳策架上了马车。 柳正酒品不错，喝多了就趴桌子上，呼噜声打的震天响，最后也被抬上了马车。 送走了父兄，柳清心立刻拉着宁复在新家转了好几圈。 特别是内宅的几间屋子，都被她分配了用途。 卧室自不必说，书房也必须要有，而且还是最大的房间，书房里的东西都必须是双份，方便她和宁复读书写字。 除了书房，柳清心最喜欢的就是后院的小花园。 虽然现在花园里一片萧条，鱼也因为怕冷沉在水底。 柳清心却已经欢快的规划着哪里需要种哪些花草了。 看着快乐单纯的柳清心，宁复心中也萌发了一种想法。 或许就这么简单快乐的度过一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但宁复随即警醒，将上面的想法抛之脑后。 他倒是想过简单快乐的生活，可这个时代根本不允许啊！ 三十年后的大祸看似很远，但总归会有来临的一天，若不早做准备，他们一家迟早都要成为金人的刀下亡魂！ …………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复在家里陪着柳清心，顺便办了场乔迁宴，宴请王婶、张铁嘴等一帮街坊邻居。 王婶的伤好的很快，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所以在吃过乔迁宴后，虎头就被她撵去了城外作坊。 宁复选了个日子重新复工，家虽然搬了，但菜馆还是要开下去的。 宁记菜馆虽然很小，位置却相当不错。 最重要的是刚交过租金，现在搬走房东也不退钱。 刚开业的头几天，每天都有不少好事之人跑来凑热闹，主要是为了看一看独占鳌头的宁大才子长什么样子 宁复刚开始也挺享受这种做名人的感觉，但后来慢慢的有些烦了。 于是宁复再次在门口挂了块“闲人免进”的牌子，只有手持号牌的客人才能进店，这才让一些好事者慢慢的放弃了。 这天下午，宁复的菜馆里没什么客人。 倒不是生意不好，而是今天的客人大都选择外带。 宁复现在已经摸索出一条规律了。 官员不喜欢在店里吃饭，因为怕遇到熟人。 商人恰恰相反，最喜欢遇到熟人，说不定饭桌上聊一聊，一桩生意就定下来了。 “小郎君，好消息啊！” 正在这时，只见王贵抱着他那只长毛猫，一脸喜色的走进店里。 “喜从何来” 宁复笑着抬头。 “咱们的第一批香皂交货了，货款也清了，你说是不是大喜” 王贵眉飞色舞的道。 这段时间他天天泡在香皂作坊里，为的就是等着这一天。 “的确是好消息！” 宁复点头。 “既然是好消息，那是不是该吃个肘子庆祝一下” 王贵一脸期待的道。 看王贵的体形就知道，他也是个好吃之人。 之前他在宁复这里吃过一次冰糖肘子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但宁复嫌这道菜太麻烦，只做一次就不愿意再做了。 “王兄，你这体形就别吃肘子了，吃点绿菜清清肠胃吧！” 宁复上下打量了一下王贵笑道。 “这么大的喜事，你就让我吃绿菜”王贵十分委屈，随即一举怀中的猫叫道，“我家玉佛儿都是吃肉的！” “行行，我给你做几道肉菜，但肘子来不及了，你要真想吃，明天下午再来！” 宁复懒得再多说，只得答应道。 “好勒，就这么说定了！” 王贵大喜，当即找了个位子坐好，一边逗猫一边等着宁复上菜。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又有两人走了进来。 前面的是个瘦小的少年，看年纪应该和宁复差不多，瘦长脸，肤色微黄，眼圈发黑，看起来有点不太健康的感觉。 少年身后则是个高大的中年人，面白无须，亦步亦趋的跟在少年身后，应该是个下人。 “客官可有号牌” 宁复看到少年也立刻问道。 他这里是需要排号的，每天二十人，没有号牌出再多的钱也不行。 当然王贵是自己人，不在此列。 “有！” 没等少年开口，后边的中年人就迈步上前，将一个号牌送到台上。 宁复低头看了一眼，上面是自己用阿拉伯数字写的“387”，暂时还无人可以伪造。 “客人请坐，在饮食上可有什么禁忌” 宁复笑着招呼道。 少年刚想开口，中年人再次抢先道：“我家主人不食贱肉！” “什么贱肉贵肉，我没这个讲究，随便上什么肉都行！” 没想到少年却狠狠的瞪了中年人一眼怒道。 这把中年人吓的不轻，急忙弯腰退到一边。 宁复将主仆二人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这么大的规矩，看来少年的出身不一般啊！ 王贵先来，宁复很快将他的菜送上。 瘦小少年闻到王贵那边的香气，再看到色泽诱人的四道菜，当即也微微点头，感觉这趟没有白来。 王贵自己先吃了半饱，随后夹起一片猪肝，吹凉了之后，开始喂怀中的玉佛儿。 瘦小少年看到王贵的举动，当即一皱眉，似乎颇为不悦。 不过王贵并没有察觉，喂完一片又喂一片。 玉佛儿本来就被养的很胖，胃口也不小，小半盘子的猪肝都快被它吃完了。 这时瘦小少年终于忍不住道：“这位大哥，你这么做是不对的！” “什么不对” 王贵诧异的看了少年一眼问道。 “孟子说过，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你怎么能让猫吃人吃的东西” “孟子说的是狗和猪，关我家玉佛儿什么事” 王贵笑着调侃道。 “大胆！” 中年人刚想上前呵斥，却没想到少年对他再次怒道：“退下！” 中年人只得再次退下，少年依然对王贵不依不饶的道：“无论是猫还是狗，它都是个畜生，天下还有那么多百姓吃不起饭，你却让猫吃这么贵的炒菜，难道就不心疼吗” “菜是我花钱买的，我想喂谁就喂谁！” 王贵这时有些恼火的道。 刚巧这时宁复给少年的菜端了上来，于是王贵拉住他道：“小郎君你来评评理，这人是不是没事找事” 第三十六章 分配不公 少年和王贵的争吵，宁复都听到了。 现在王贵让他评理，瘦小少年也目光炯炯的看向宁复。 “王兄你错了！” 只见宁复沉默片刻后，这才一脸凝重的向王贵道。 “哈！兄台果然是明事理的人！” 少年兴奋的一拍桌子，随即得意的向王贵道：“这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郎君你也觉得我错了” 王贵一脸的委屈，好歹自己和宁复也是合作伙伴，怎么你帮着外人说话 “当然错了，猫和人不一样，它不能吃太咸的东西，否则会让它掉毛、挑食，最严重时，甚至会让它发病而死！” 宁复再次郑重的回答道。 “呃” 瘦小少年一脸懵逼的看着宁复。 王贵闻言一拍桌子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家玉佛儿老是掉毛挑食，竟是我喂的不对！”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亏你还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子，竟然如此不辩黑白！” 瘦小少年终于反应过来，愤怒的向宁复质问道。 少年本来脸色发黄，现在因生气变得潮红，看起来更不健康了。 “兄台觉得我说的不对” 宁复明知故问道。 “当然不对，我刚才就说过，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这本就是一种恶，为何你们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少年涨红着脸再次质问。 “兄台还真是个较真的人！” 宁复无奈摇头。 “既然兄台说这是一种恶，那我想问一下，你可知这世间的恶有几种” “恶就是恶，还分什么种类” 少年颇为不服气的反驳道。 “不！恶其实可以分为两种！” 宁复干脆坐到少年面前。 “第一种个人之恶，这种恶很好理解，比如杀人越货的强盗，以权谋私的官吏等等。” “那第二种呢” 少年看宁复故意停顿，十分沉不住气的问道。 “第二种是社会之恶！” “什么叫社会之恶” 这次不但少年不明白，旁边的王贵也露出好奇的神色。 “所谓社会之恶，就是无法归结到个人身上，但它却又是一个个人共同造成的。”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再次道：“比如以刚才的事为例，猫要活下去就必须吃肉，它有错吗” “没错！” 王贵抢先回答道，少年若有所思，最后也没有反对。 “王兄爱猫如命，哪怕自己有一口吃的，都要分猫一半，他有错吗” 宁复再次问道，这次王贵没有抢答，而是斜着眼看向少年。 “这个……好像也没错。” 少年犹豫了一下回答。 “很好，兄台你心系百姓，看到别人用昂贵的食物喂猫，心生不快，这有错吗” 宁复看着少年再次发问。 “肯定也没错！” 少年回答的十分痛快。 “那就是了，你们都没错，那到底是谁错了” 宁复笑呵呵的抛出最后的问题。 “是啊！那到底是谁错了” 少年重复了一遍宁复的话，满脸都是困惑的神色。 王贵则彻底的被宁复绕晕了，他虽然精明，但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 宁复看少年还是不明白，于是索性再次开口道：“兄台你之所以生气，主要是想到天下有太多的穷人吃不起饭，那我们假设一下，如果天下间的穷人都能天天吃肉吃到饱，你再看到王兄拿肉喂猫，还会生气吗” “如果穷人都能天天吃肉，那我应该不会再生气了。” 少年想像了一下那种场景，最终诚实的回答道。 “所以啊，错的不是王兄，更不是你，而是世上的穷人太穷了，也太多了！” 宁复耐心的回答道。 “那这个世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穷人呢” 少年倒是会举一返三了，当即提出一个千古难题。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你还是回去问一下你家中的师长吧！” 宁复的话音刚落，就见少年背后的中年人再次上前一步怒道：“大胆，你竟敢……” “你怎么又来了，谁让你插嘴的！” 没等中年人把话说完，少年就又是怒斥道。 “主人，这个人存心不良，他这是在暗讽官家！” 中年人却指着宁复告状道。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讽刺官家了” 宁复也有些恼火，这个中年人真是扣帽子的一把好手。 “怎么没有，这天下都是官家的，你说天下穷人太多，不就是在骂官家治理天下不利吗” 中年人站直身子振振有词的道。 少年听到中年人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他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呵呵，官家的确是天下共主，但你要把穷人太多的原因归咎于官家，那可就太冤枉官家了！” 宁复却冷笑一声道。 “哦，兄台你快说，为何是冤枉官家了” 少年人听到宁复的话却是眼睛一亮，立刻追问道。 宁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兄台可知什么是穷人吗” “穷人当然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人了！” “吃不饱却还有得吃，穿不暖还有得穿，这样的人虽然穷，但并不可怕！” 宁复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真正可怕的穷人，是根本没得吃、没得穿，在饥寒交迫之下，没几个人能守住法律与道德的底线，而没有了法律与道德，兄台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什么” 少年面带不安的问道。 “人会变成野兽，只知道使用暴力破坏眼前的一切，而当这些人汇聚成群，就是史书上经常见到的流民，当流民变成暴乱，甚至会动摇国家的统治！” 宁复说到这里长吸了口气，这才再次对少年道：“所以官家是最不希望见到穷人的，只有天下间人人都吃得上饭，官家的皇位才会越发的稳固！” 少年听完宁复的讲述后，再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少年这才站起来向宁复行礼道：“小郎君果然不愧是独占鳌头的大才子，在下受教了！” “哈哈，兄台太客气了，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 宁复站起来笑道，说着就要回厨房。 不过少年却忽然叫住他道：“小郎君，我还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 宁复只得停下脚步问道，他感觉这个少年还不错，所以也愿意多说几句。 “穷人为什么那么穷呢我以前问过别人，结果他告诉我，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他们又笨又懒，真是这样吗” “哼，这么回答的人要么是蠢，要么是坏！” 宁复冷哼一声。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古人早就指出了问题所在，穷人之所以穷，无非也就是四个字就能道明！” “哪四个字”少年急切的追问。 “分配不公！” 宁复一字一顿的回答。 “分配不公” 少年将宁复的话低声重复了一遍，心中隐隐间像是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细想又什么都没有。 “小郎君能否详说一下” 少年面带渴求的再次请教道。 “这个话题如果展开来说，那可就太大了，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定，兄台还是先吃菜吧，否则菜可就凉了！” 宁复却哈哈一笑岔开了话题。 社会分配不公，从而导致贫富差距，这在后世都是个大问题，根本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看到宁复不说，少年也有些失望。 不过少年倒也十分知趣，没有再追问。 当下拿起筷子品尝了一下宁复做的菜，随即就连声夸赞。 当然相比这些美食，宁复的话更让少年收获巨大，感叹自己今天这趟果然没有白来。 王贵和少年吃完相继离开。 宁复收拾了一下，然后提着泔水来到街角。 这里有一个下水井，直通着排污沟。 没错，东京汴梁不但有下水道，而且还十分发达，甚至听说有乞丐生活在下水道里。 泔水很重，宁复提着泔水也累的直冒汗。 于是他把泔水桶放下喘了口气，准备把泔水倒进下水井时。 忽然只见旁边墙角冲出一个人影，直奔他…… 呃……不对，应该是直奔他的泔水桶而来！ 第三十七章 疤脸 一只乌漆嘛黑的爪子，伸手就往泔水桶里捞剩菜。 宁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时他才发现，冲过来的竟然是个小乞丐，全身上下黑乎乎的，衣服破的都快成条了。 脸上满是污垢，勉强能看出是个男孩，额头上还有一条长疤，头发一缕缕的耷拉着，像个鸡窝似的。 小乞丐被宁复抓住手，当即用力挣扎，可根本挣脱不开。 “你饿了” 宁复看小乞丐可怜，于是好心的问道。 小乞丐闻言立刻停止挣扎，一双大眼睛先是警惕的看了宁复一眼，随后这才点了点头。 “想吃东西吗” 宁复再问。 “想！” 小乞丐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很好，你做一件事，我就给你五文钱！” 宁复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然而就要宁复的话一出口，小乞丐立刻蹲在地上，两手扶地仰起头叫道：“汪汪汪” “你干什么！” 宁复吓了一跳，急忙把对方拉了起来。 “前几天有人也这么说，只要我学狗叫就给我半块饮饼！” 小乞丐十分自然的回答，眼睛中满是麻木。 宁复心中一痛，你永远无法想像人性中的恶！ 只见宁复放开小乞丐，在对方满是不舍的目光下，把泔水倒进了下水井。 “前边不远有条小河，你把泔水桶拿到河边洗干净，然后送到我店里，我就给你五文钱怎么样” 宁复笑着把泔水桶递给对方道。 “好！” 小乞丐接过泔水桶，转身就跑了出去。 旁边有街坊看到了宁复的举动，当即提醒道：“小乙你就不怕这个乞丐提桶跑了，一个桶可不止五文钱呢！” “没事，他要是跑了，就当我拿一个桶换个教训！” 宁复笑呵呵的回道，说完背着手回到店里。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小乞丐将干干净净的泔水桶送到店门前，自己却站在门外不敢进来。 “进来吧！” 宁复手中拿着一套旧衣，之前搬家时，有些衣服实在不能穿了，就丢在这里了。 小乞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迈步进到店里。 “这里是一套衣服和十文钱，前街有浴堂，五文钱一次，你洗干净换上衣服，明天上午来我这里！” 宁复衣服和钱递给小乞丐道。 “好！” 小乞丐接过钱和衣服，也没道谢，转身就跑了出去，似乎生怕宁复反悔。 宁复笑着摇头，然后关上店门，等着马车来接自己。 新家距离菜馆这边比较远，所以他雇了辆马车，早接晚送。 缺点就是马车不但贵，而且还不准时。 隔壁的王婶生意正好，宁复就来到店里和王婶一边聊天，一边等着马车。 王婶的包子铺生意更好了。 灌汤包的秘方公布出去后，如同雨后春笋一般，东京城出现了不少灌汤包子铺。 但王婶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所以许多人还是愿意来她店里。 另外宁复把水煎包的做法也教给了王婶，这种包子也同样大受欢迎。 “婶子，您不是给虎头说了门亲事吗，现在怎么样了” 宁复随口问道。 “别提了，这小子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是不愿意，我拿他也没办法。” 一提到儿子的亲事，王婶也气呼呼的道。 “小乙，虎头最听你的话，你帮我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行，下次我去作坊就问问他，说不定他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 宁复再次笑道。 正说话时，有两个挎着洗衣篮的婶子从门前经过。 其中一个婶子边走边道：“我就说那个小乞丐疯了，这么冷的天直往河里跳，也不怕冻死！” “也不一定，他就在河边没往里走，看着像是洗澡。”另一个婶子道。 宁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随即暗叹一声。 五文钱不多，却能让人饱餐一顿。 第二天一早，宁复乘着马车来到菜馆。 只见门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当看到宁复时，对方立刻站了起来。 男孩看起来十一二岁左右，很瘦，个子只到宁复的胸口，穿着宁复送他的衣服，显得有些松垮。 五官还挺不错，因为瘦显得眼睛极大，但额头到眼角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使得男孩的脸看起来有点可怕。 “伤疤怎么来” 宁复一边开门一边问道。 “我娘划的，这样就不怕人贩子拐卖了。” 男孩回答。 宁复开门的手一顿，这个时代的黑暗面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可怕。 打开店门，宁复带男孩来到后厨。 “叫什么名字”宁复问道。 “没名字，别人都叫我疤脸。”男孩回答。 “店里需要一个帮闲，就是做一些洗碗、跑腿之类的杂活，包吃不包住，每天十文钱。” “我干！” 疤脸激动的点头。 别说十文钱了，就算不给钱，光是包吃一条他就已经求之不得了。 毕竟像他这样的小乞丐，许多商家都不愿意雇佣。 成年人都用不完，谁会去用一个孩子 “很好，你先去把桌椅擦一遍，等下送菜的来了，你帮着搬一下菜！” 宁复微笑着吩咐道。 以前店里的杂活都是虎头干，现在虎头去了作坊，店里也的确需要一个干杂活的人。 疤脸话不多，却十分聪明，干活也十分麻利。 很快就把宁复吩咐的活干完。 宁复从王婶那边拿来早餐，结果这小子一连吃了三笼包子，撑的直翻白眼。 店里本来也没什么太重的活，疤脸完全可以应付。 宁复也可以让自己从杂活中解脱出来，感觉轻松多了。 王婶开始对疤脸还抱着几分警惕。 主要是小乞丐一般都手脚不干净，怕他有小偷小摸的习惯。 不过几天的相处下来，她发现疤脸除了吃饭不要命外，其它的一切都好。 于是王婶也放下了戒心，甚至晚上疤脸回去后，她还会给对方塞几个包子。 这天下午，宁复正准备关门。 疤脸忽然提着一个小桶来找宁复道：“掌柜的，我能不能把这桶剩菜带走” “你不是吃了晚饭了吗，怎么又要这些泔水” 宁复看到桶里的剩菜也是一皱眉。 “这不是泔水，都是客人吃剩的菜，被我单独倒进这个桶里，很干净的。” 疤脸急忙解释道。 “那你要这些剩菜干什么” 宁复再次问道。 “我……我还有些同伴。” 疤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 宁复听到这里心中一软。 东京城人口百万，像疤脸这样的小乞丐数不胜数。 说句不客气的话，疤脸是运气好遇到宁复，可别人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带回去吧，吃的时候热一遍。” 宁复伸手拍了拍疤脸的肩膀，其实疤脸只比他小两岁，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发育迟缓，这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一些。 京城类似疤脸这样的孤儿实在太多了，宁复想帮也帮不过来。 “谢谢掌柜！” 疤脸兴奋的道谢。 虽然是剩菜，但里面大部分都是肉，对于疤脸这样的小乞丐来说，简直是天赐的美味。 第二天下午，宁复正在厨房里收拾，忽然外面有客人进来。 宁复抬头，却发现来人正是之前来过的那个瘦小少年。 少年身后依然跟着个中年下人，但却不是上次的那个，估计是被换掉了。 “兄台来了，快请坐！” 宁复笑着招呼道。 疤脸快步上前，将桌椅又擦了一遍。 “几天没来，你这里怎么多了个孩子” 瘦小少年打量了一下疤脸笑道。 “路上捡的。” 宁复实话实说。 “小郎君真会说笑，什么地方能捡一个大活人” 少年不以为意的笑道。 疤脸却插嘴道：“我真是掌柜的捡回来的！” “咦”少年惊奇的再次打量疤脸，随即好奇的问道，“你父母呢” “我爹病死了，我娘饿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到了京城。” 疤脸面色平静的回答。 少年闻言大受震撼，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宁复很快把菜炒好了，疤脸把菜一道道送上。 这时少年再次忍不住对疤脸问道：“你是个孤儿，为什么不去福田院呢” 所谓福田院，也就是朝廷设立的福利机构，专门收养乞丐、残疾者和孤寡老人等。 “我们去过，可福田院不收，说人早就满了。” 疤脸再次回答。 “你们难道像你这样的孩子还有很多” 少年再次震惊的问道。 “我们一起的有十几个吧。” “那你们住在哪” “东郊坟场。” “坟场怎么能住人” 瘦小少年张大嘴巴，与疤脸的对话，彻底的刷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以前我们住在城中的破庙里，后来被几个大乞丐占了，坟场虽然都是死人，却不会欺负我们。” 疤脸再次平静的道，他们都是一群孤儿，谁都可以踩上一脚。 瘦小少年听后沉默不语，虽然宁复做的菜香气扑鼻，可他却一下子失去了食欲。 宁复也发现了少年的异常，刚巧店里也没其它的客人。 于是宁复笑着来到少年面前道：“兄台没有胃口” 第三十八章 福田院 “嗯！” 面对宁复的询问，少年点了点头。 “可是因为疤脸” 宁复再问。 “不错，上次和小郎君讨论到穷人的问题，我本以为对穷人已经很了解了，可现在才发现，自己何其浅薄！” 瘦小少年说到最后时，也颇为沮丧。 “兄台悲天悯人的胸怀值得佩服，不过天下间的穷人实在太多了，只凭兄台一人之人，是帮不过来的！” 宁复开口劝慰道。 “可我们总不能熟视无睹吧” 少年还是不甘心。 “当然不能熟视无睹，我遇到了疤脸，所以就帮了他一把，身为普通人，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无奈的表情。 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宁复不是圣母，更不是救世主，遇到了就帮一把，遇不到就只能当做看不见了。 少年闻言看了宁复一眼，随后又沉默不语。 宁复也没有再打扰，站起来回到后厨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最后少年结账走人，桌上的四样菜却没动几筷子，这可让疤脸高兴坏了。 就在少年走后没多久，之前跟在少年身后的中年下人忽然返回店里。 “小郎君，那位疤脸小哥还在吗” 中年下人十分恭敬的向宁复行礼道，比之前的那个中年人有礼多了。 “在，你找他有什么事” 宁复也有些意外的看着中年下人。 “不是我找他，而是我家主人让人带个口信，让那位疤脸小哥明日尽管去福田院，到时肯定会有人接收的！” 中年下人再次笑呵呵的道。 “你家主人是什么身份” 宁复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之前就猜测少年出身不凡，现在更让他惊讶，福田院好歹也是朝廷设立的机构，一般人还真影响不到那里。 “这个……小郎君就别为难小人了！” 中年下人显然不敢泄露少年的身份。 “好吧，那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宁复也没有强求，当即向对方拱手道。 中年下人告辞离开，宁复来到后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疤脸。 “明天你别急着来店里，先带你的那些同伴去福田院，等安置好了再来！” “好！” 疤脸面色平静的道。 年幼的他早就学会了掩藏自己的情绪，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会露出喜悦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疤脸果然没来，直到快中午时，他才一脸是汗的跑进店里。 “你小子掐着饭点来的吧！” 宁复看着气喘吁吁的疤脸，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 疤脸不好意思的一笑，他跑这么快，就是怕错过午饭。 宁复在吃饭这方面，从来不亏待自己和身边的人。 午饭是蒸的大米饭，又炒了几个拿手菜。 疤脸抱着人头大的碗不停刨饭，恨不得把以前缺的饭都补回来。 宁复每次看到疤脸吃饭，都会想到虎头。 如果一大一小两个饭桶凑在一起吃饭，场面肯定很壮观。 “福田院那边都安排好了” 宁复等到疤脸吃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问道。 “嗯，院里的官给我们分配了一间小房子，以后再也不怕刮风下雨了。” “管饭吗” 宁复好奇的问道，他对福田院这种古代的福利机构了解并不多。 疤脸刚准备要回答，忽然只见店外有人走了进来。 宁复抬头，却发现进来的依然是那个瘦小少年。 “兄台今天来的可真早，疤脸的事有劳你费心了！” 宁复看到少年也立刻笑着迎上前道。 “举手之劳罢了，小郎君不要客气！” 少年的心情似乎很好，整个人的气色都好看了一些。 疤脸这时也上前道谢，少年十分亲切的向他问道：“福田院那边怎么样，能吃饱吗” 疤脸闻言却露出为难的表情，眼睛也看向宁复。 “实话实说！” 宁复鼓励道。 “院里每天早晚发稀粥，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疤脸立刻回答道。 少年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他本以为安排疤脸进入福田院，就可以保他衣食无忧了，却没想到连最基本的吃饱都无法保证。 “朝廷每年给福田院那么多钱，怎么可能连饭都吃不饱肯定是有人从中贪墨！” 少年猛然一拍桌子怒道。 对于少年的话，疤脸似乎有不同的看法。 只见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其实……我觉得福田院还不错，里面的官也挺和善。” “这些官员最会伪装，嘴里更是没一句实话，你肯定是被他骗了！” 少年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也不能这么武断，说不定福田院那边有自己的难处。” 宁复忽然开口道。 “小郎君你怎么替那些贪官污吏说话” 少年却显得十分激动。 “现在事情还没查明，兄台就乱给别人扣帽子，这恐怕也有些不妥吧” 宁复笑呵呵的反问道。 “你……” 少年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跟在少年身后的中年人忽然上前劝道：“主人莫急，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福田院并不远，不如咱们去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好主意！” 少年闻言眼睛一亮，当即向宁复再次道：“小郎君可敢与我一起去福田院” “正好，我也想去福田院开开眼界！” 宁复当即答应。 于是宁复关了店门，带着疤脸登上少年的马车。 东京城的福田院本来只有南北两座，英宗在位时，又增设了东西两院。 距离宁复这里最近的是东福田院，走路需要半个时辰，马车就更快了。 福田院周围没什么人家，显得有些荒凉。 当宁复他们来到福田院的大门前时，只见几个老头坐在墙根下晒太阳，门里还有十几个孩子在玩闹。 看到眼前这片和谐的景象，下车的少年也是一愣。 宁复却是暗自一笑，疤脸的判断还是很准确的，他从小就见惯了人情冷暖，对人和环境有种野兽般的直觉。 “疤脸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一个玩耍的孩子看到疤脸，当即一瘸一拐的跑过来，右腿显然有残疾。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发现这些玩耍的孩子中，大部分都有残疾。 “我家掌柜想来看看！” 疤脸扶住跑来的孩子，然后指了指宁复道。 听到宁复的身份，残疾男孩立刻眼睛一亮，当即欣喜的向宁复问道：“掌柜的您还缺帮闲吗，我干活很麻利的，一点也不比疤脸哥差！” “你还太小了，等你长大一点再说吧！” 宁复伸手摸了摸这个孩子的小脑瓜笑道，这个孩子只有七八岁大，却远比同龄人要早熟。 “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正在这时，一个小吏打扮的男人十分警惕的走过来质问道。 “在下宁复，想要给福田院捐些物资，做点善事。” 不等身边的少年开口，宁复就抢先回答道。 一听说是来捐东西的，小吏立刻转怒为喜，当即上前行礼道：“刚才多有得罪，两位请跟我来，吴主薄正在会客，稍等片刻就好！” 宁复和少年边走边打量福田院内部的情况。 只见这里房屋林立，每间房屋里都住满了人，光是这一路上看到的，就得有好几百人。 “怎么会这么多人” 少年皱着眉头问道。 “没办法，京城人太多，孤寡老弱当然也多，再加上遇到什么灾荒，灾民都喜欢往京城跑，所以四个福田院都住得满满当当！” 前面引路的小吏叹了口气回道。 宁复也在观察着福田院的这些人。 只见被收养的都是老弱病残之人，并没有手脚齐全的青壮，这让他暗自点头，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小吏带着宁复三人很快来到一个房间外。 结果宁复他们刚来到这里，就见一个气呼呼的老者推门而出。 一个中年官员紧随着老者身后，一手拉着对方的袖子满脸是笑的大声道：“周兄不要生气，您再考虑一下，就当是做善事了好不好” “没什么好考虑的，你们要是不卖，就让茶叶烂在地里吧！” 老者挥手甩开中年官员，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第三十九章 捐粮食 “你们是……” 中年官员一脸无奈的目送老者离开，这时才看到了宁复等人。 “吴主薄，他们是来捐钱做善事的！” 带路的小吏立刻介绍道。 “快快请进！” 果然钱能通神，这位吴主薄听到对方是来捐钱的，当即十分热情的请宁复他们进房间。 “不知两位想捐多少” 刚一进房间，吴主薄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在下做生意赚了些钱，与其捐给寺院，不如捐给福田院做些实事，所以就先捐两百石粮食吧！” 宁复一出手就十分豪阔。 同来的瘦小少年却一脸懵逼，他们明明是来看福田院是否有贪赃枉法的情况，怎么忽然变成捐钱了 吴主薄这时两眼放光，一把抓住宁复的手腕兴奋的道：“小兄弟真是大善人啊！” 两百石粮食可不算少，足够整个福田院吃上几个月了。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不过……”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意味深长的看了吴主薄一眼。 “不过在下是为做善事而来，希望每一粒粮食都用在实处，所以……” 宁复的话没有说完，不过吴主薄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只见吴主薄当即站起来，从旁边的架子上抱下一堆账薄道：“小兄弟大可放心，每位善人捐赠的每一笔款项，吴某这里都有记录，您现在就可以查看！” 吴主薄说着把账薄放在宁复面前。 宁复客气了一下，随后还真的打开翻看了一下。 这时少年才终于明白宁复捐钱的用心，当即也满心的佩服，伸长脖子一同观看这些账薄。 账薄上的记录的确十分详细，每一笔捐款的进出，都有详细的时间和用途。 宁复大概的看了一下，结果这才惊奇的发现，福田院最大的支出竟然不是吃饭，而是看病。 仔细一想也正常，福田院里十人九病，无论哪个时代，看病都是很贵的，所以看病的花销如此之大也就不奇怪了。 “小兄弟，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分批把粮食送来，并且派人监督施粥，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 吴主薄似乎怕宁复还不放心，于是再次提议道。 “不必了，我相信吴主薄！” 宁复放下账薄。 “福田院养着这么多老弱病残之人，吴主薄真是不容易啊！” “小兄弟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吴某身为官员，自当为陛下分忧！” 吴主薄听到宁复的夸奖也十分谦虚的道。 瘦小少年这时翻着另一本账薄，心中暗自嘀咕，难道自己真的冤枉福田院的官吏了 虽然账薄可以作假，但账薄上的第一笔账目都很清楚，时间、地点、用途都有，只要派人一查就能辩明真伪，对方如果造假，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吴主薄，刚才我听您与那个老者说什么价钱、茶叶的，难道是做什么生意” 宁复这时忽然又问道。 “这个……” 吴主薄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 “不瞒吴主薄，在下也是生意人，如果真是生意上的问题，说不定在下能帮上一点忙。” 宁复倒也不是信口开河，他现在的确算是半个生意人。 听到宁复的话，吴主薄终于露出心动的表情。 “罢了，说出来也有些难堪，我们东福田院名下有几座茶园，这也是我们的主要收入，可是今年气候异常……” 原来今年天气温暖，上元节那天就下了几场春雨，导致植物过早萌发，茶园也不例外。 如此一来，茶叶就必须提前采收，然后卖给制茶作坊。 以往都是三月初才开始收茶，现在提前了将近一个月。 制茶作坊却不愿意提前收茶，要收也可以，必须把价格压到极低。 刚才那个老者就是有名的制茶商人，京城最大的制茶作坊就是他开的。 “等一下，你们福田院不是朝廷拨款吗，怎么还经营茶园” 与宁复同来的少年忽然打断吴主薄问道。 “小兄弟有所不知，所谓福田，就是指可生福德之田，朝廷的拨款有限，我们主要收入还是靠着名下的福田。” 吴主薄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可惜我们名下的福田并不多，光靠种粮食根本养活不了太多的人，所以只能经营茶园、花圃，夏秋之际还会种菜贩卖，可就算是这样，每到用钱还是捉襟见肘啊！” 少年听后默然无语，宁复则十分理解的点了点头。 粮食的价格太低，所以福田院只能种植价格更高的经济作物，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吴主薄，茶叶提前采摘，制茶作坊为什么不愿意收呢” 宁复忽然又问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小兄弟有所不知，制茶的工艺繁琐，从茶叶采摘到制成茶饼，足足有七道工序，而且制茶还要配合节气，否则会影响到茶叶的品质，所以他们才不愿意提前收茶。” 吴主薄再次解释道。 宁复恍然，北宋这个时期，喝的茶叶都是茶饼。 茶饼的制作极其复杂，据陆羽的《茶经》记载，分别有采、蒸、捣、拍、焙、穿、封七道工序，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那现在已经开始采茶了吗” 宁复再次向吴主薄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茶叶发芽后长势极快，也就这三五天的时间了。” 吴主薄说到最后也露出苦恼的表情。 茶叶采摘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每年他都为卖茶叶的事而苦恼。 “这样吧，我回去打听一下，如果有卖茶叶的路子，到时再来找您！” 宁复这时站起来道。 “那就麻烦小兄弟了，不知你怎么称呼，还有那个粮食……” 吴主薄也站了起来，不过他对宁复帮忙卖茶的事并不抱什么的希望。 “在下宁复，粮食我会让人采购后一并送来！” “可是那位独占鳌头的宁小郎君！” 吴主薄听到宁复的名字也大吃一惊，宁复独占鳌头的事早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正是！” 宁复点头。 “失敬失敬，刚才吴某招待不周，望小郎君不要怪罪！” 吴主薄当即站起来行礼道，他只是个从九品的小主薄，说是官，其实也只比小吏强一些，远无法与宁复这样的大才子相比。 宁复也急忙客气了几句，随后又提出在福田院看一看的要求。 吴主薄答应的十分坦荡，让宁复尽管去看，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他。 告别了吴主薄，宁复与瘦小少年并肩走在福田院中。 刚才他们只是走马观花，现在终于有机会仔细的看了一下整个福田院中的情况。 说实话，福田院里有不少可怜之人。 比如一个男人没有了双腿，只能用双手走路。 一个老人生了重病，全身溃烂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一个孩子没有眼睛，睁着空洞的双眼却看不到一丝光明。 而且这里的条件也很差，一个房间住上七八个，甚至是十几个人。 每天也只有两顿稀粥，许多人都是面带菜色。 宁复和福田院的这些人聊了一下，意外发现吴主薄的口碑相当不错。 福田院的条件虽然很差，但吴主薄已经尽力了。 这些孤苦无依的人，在这里至少有口饭吃，有个房子遮风挡雨，相比于外面那些想进却进不来的人，他们已经算是幸运了。 “我错了，这个吴主薄如此坦荡，我之前冤枉他了。” 少年沉默好一会儿，终于一脸惭愧的道。 宁复却是微微一笑：“认识你这么久，还没有请教你怎么称呼” 少年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我姓崔名佣，京城人士，比你年长两岁。” “你比我大” 宁复惊讶的看向崔佣，对方比他矮上一头，宁复一直以为对方比自己还小。 “我只是从小身体不好，所以才显得小了些！” 崔佣很不喜欢宁复的眼神，当即不服气的道。 “好吧，崔兄你对福田院的事如何看” 宁复没再纠结年龄的事，再次向对方问道。 “天下孤苦之人实在太多了，福田院入不敷出，只能让朝廷增加拨款！” 崔佣十分果决的回答道。 “福田院就是个无底洞，朝廷拨款再多，也只能解决一时，却无法根治福田院的问题。” 宁复却摇头道。 “听宁兄的意思，你有根治福田院的办法” 崔佣惊讶的看向宁复问道。 “我还没有想好。” 宁复摇头，这让崔佣也大失所望。 天色不早了，宁复他们离开了福田院。 路上宁复和崔佣告辞，独自一人回家。 在路过一家茶店时，宁复迈步走了进去，然后买了块茶饼。 巴掌大的一块，竟然要价一贯，和香皂一个价，真够黑的！ 第四十章 品茶 “官人买了什么” 宁复回到家，柳清心一眼看到了他手上提的东西。 “茶饼。” 宁复笑着回答。 “那可太巧了，我今天正想着喝茶呢！” 柳清心欣喜的上前，接过茶饼打开，然后轻轻的闻了一下。 “这是去年的春茶，里面加了丁香、肉桂增香，应该不便宜吧” “什么茶饼里还加了香料” 宁复一脸懵逼。 “当然要加香料了，最顶级的龙凤团茶中，甚至还要加入龙脑、麝香等贵重的香料才行呢！” 柳清心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这玩意该怎么喝” 宁复虚心求教，喝了十几年茶，到了大宋忽然不会喝了。 “取我的茶具来！” 柳清心对外面吩咐道。 丫鬟司琴答应一声，很快和侍画一起抬着个不小的箱子进到书房。 柳清心打开箱子，将里面的茶具一样样取出来，林林总总十几样，把宽大的桌子都摆满了。 宁复看的眼睛都直了，除了茶碗、水壶和炉子外，剩下的他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 司琴将木炭点燃，放入炉子中。 柳清心取来茶饼，在火上烤了片刻，一丝丝茶香弥漫在空气中。 随后柳清心用一个木头锤子敲下一块茶饼，先捣碎，又用一个小石磨磨成粉，然后又用筛子筛。 虽然美女做这些十分赏心悦目，但宁复还是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好不容易得到一点极细的茶粉，这时水也开了。 柳清心把茶粉放到茶碗里，然后倒入一点沸水，将茶粉调成膏。 “唐人喜烹茶，在茶中加入葱、姜、盐等调味，味杂而不纯，失了茶中真味，而我朝喜点茶，不加它物调味……” 柳清心手中不停，口中还向宁复介绍着茶叶的发展历史。 不过宁复却暗自吐槽，你们宋人在冲茶时的确不加调味料了，可在制茶时却往里加香料。 最后柳清心将沸水倒入茶膏中，然后用一个茶筅快速搅动，使得茶面上出现一层浮沫。 “官人快看，这浮沫像不像是疏星淡月” 柳清心兴奋的拉着宁复，手指着茶面上的浮沫问道。 “像！真像！” 宁复睁大眼睛重重点头，可他左看右看，看到的也只是一层浮沫而已。 “官人先请！” 柳清心分好茶，将茶杯端到宁复面前道。 宁复也没客气，接过茶碗尝了一口。 “嗯茶味有点淡。” 宁复有点疑惑，就像是后世的茶叶泡了三四遍，茶味已经淡的喝不出来的那种感觉。 另外除了茶味，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香料味，反而比茶味更浓。 “我来尝尝！” 柳清心拿起自己的茶杯尝了一口。 “不淡啊，反而茶香袭人，这已经是上好的茶叶了！” 宁复不信又尝了一口，还是感觉茶味很淡。 其实宁复不知道，茶饼在制作时，需要挤掉茶叶的汁水。 这么做是为了去掉了茶中的苦涩，但也失去了大部分茶香。 “官人怎么忽然想起来喝茶了” 柳清心看宁复像是第一次喝茶，于是也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尝尝传说中的茶饼是什么味道。” “那官人感觉如何” “有待改进！” 宁复实话实说。 “官人自从做了大才子，这口气是越来越大了！” 柳清心调侃道。 “不是我口气大，过两天你就会知道了！” 宁复却是若有所思的道。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复早出晚归，却很少去菜馆。 许多好不容易排到号的客人，兴冲冲的赶来，却发现菜馆休业，这也引发了不少客人的不满。 这天下午，菜馆终于正常营业，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崔佣。 “崔兄稍等，我这有好东西给你！” 宁复看到崔佣也十分兴奋，说完转身就从后厨端出一个托盘，放在对方面前的桌子上。 托盘上放着一个茶碗，一个装着开水的水壶，以及一个小盒子。 “宁兄你不会是想请我喝白水吧” 崔佣和宁复也混熟了，这时也开玩笑道。 “待到春风二三月，石垆敲火试新茶。” 宁复说着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根根的茶叶。 “这是茶” 崔佣却愣住了，在他印象中，茶都是饼形或球形，从来没有这种散开的茶。 “当然是茶！” 宁复说着将茶叶倒进茶碗，然后提起水壶注入沸水。 原本蜷缩成一根根的茶叶，在沸水中翻腾。 很快茶叶展开，茶水也变成了青绿之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宁兄，你这茶也太简陋了吧” 崔佣看着眼前的茶水，竟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么简陋的茶待客。 “正所谓大道至简，唐人烹茶时加入各种调味料，失去了茶味本真，而我朝的茶饼在制作时，同样加入各种香料，香气浓重盖过了茶味，所以我请人制成这种炒茶，味苦而回甘，你尝过便知！” 宁复现学现卖，有一个博学的老婆就是方便！ 崔佣听宁复讲出这么一通大道理来，当下也十分惊讶。 于是在宁复期待的目光下，崔佣端起茶碗品了一口。 青绿色的茶水入口，崔佣只感觉一股苦涩的茶味充溢口腔。 但细细品味，口腔中的苦涩慢慢消失，反而能察觉出一丝丝的甘甜。 “咦这茶还真是先苦而后甘！” 崔佣眼睛一亮，当即惊奇的叫道。 “没错，苦本身就是茶的本味之一，而且这种茶可以清理肠胃，更利于消化，特别是肉食吃多了，喝这种茶更加解腻！” 宁复笑呵呵的将茶水的功效讲了一遍。 “宁兄你真是博学，不但精通诗词，擅长美食，竟然对茶也如此了解！” 崔佣一脸佩服的道。 “崔兄先别急着夸，你知道最妙的是什么吗” 宁复忽然神秘的一笑道。 “什么” “最妙的是它的名字！” “名字有什么妙的” 崔佣瞪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宁复。 “不瞒崔兄，这种新茶我给它取名为福田茶！” “福田茶！难道……难道和福田院有关” 崔佣忽然想到，之前在福田院时，宁复就问过那位吴主薄关于茶叶的事。 “正是，这种茶其实就是福田院的制茶作坊出产的！” “等一下，我怎么记得福田院根本没有制茶作坊，否则他们何必求着把茶叶卖给别人” 崔佣感觉自己都快听糊涂了。 “以前没有，但现在有了。” “这不可能，制茶工艺那么复杂，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把作坊建造起来” 崔佣根本不相信。 “崔兄你若是不信，自己去福田院看看就知道了！” 宁复并没有太多的解释，说完就去了厨房做菜。 崔佣满心疑惑的吃过饭，走的时候，宁复还送了他一包茶叶。 等到崔佣上了马车，这才对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中年人问道：“童贯，你说宁复是不是在吹牛，短短几天怎么可能建起一座制茶作坊” “这也说不准，宁复这个人颇为神奇，我看不透他！” 中年人提到宁复时，面白无须的脸上也露出几分疑惑。 “走，咱们再去福田院看看！” 崔佣当即一拍大腿道，他必须亲眼看看，宁复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四十一章 福田院的变化 东福田院，崔佣的马车停在门前。 中年下人先跳下马车，然后扶着崔佣下车。 这时崔佣发现，之前坐在门口的老人和玩耍孩子都不见了，福田院里也显得十分安静。 带着心中的疑惑，崔佣迈步进到福田院。 “咦您不是宁小郎君的朋友吗” 这时忽然有人惊讶的问道。 崔佣扭头看去，发现说话的人竟是上次遇到的那个小吏。 “我听宁兄说这边新建了座制茶作坊，所以想来看一看，不知是否方便” 崔佣当即表明来意。 “如果是别人肯定不方便，但您是宁小郎君的朋友，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我带您去见吴主薄！” 小吏竟然比上次还要热情，当即引着崔佣往里走。 “院里的人好像少了许多啊” 崔佣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相比上次，院里的人的确少多了，除了一些确实不能动的，其它人都不见了。 “他们都去了后边的作坊，宁小郎君说了，福田院光是养着闲人也不行，必须让他们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小吏谈及宁复时，语气带着十分的尊重。 这让崔佣也更加好奇。 在那天之后，宁复来福田院做了什么，竟然让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小吏并没有带崔佣去吴主薄的公事房，而是来到了福田院后面。 这里竟然开了个后门，门外终于传来大量的嘈杂声。 推开后门，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出现在崔佣面前。 只见在外面的空地上，一排大锅架在火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福田院的老弱各司其职，身体最好的人站在锅边，两只手不停在锅里翻腾，茶香四溢。 说是身体好，其实也只是相对，比如崔佣上次见过那个没有双腿的男人，这时坐在一个架子上，依然干的十分起劲。 其它身体不太好的人，也都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有人抱柴，有人烧火，有人将炒好的茶叶装袋。 崔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忙碌的疤脸，他这个半大孩子竟然算是个壮劳力，将一筐筐刚采摘的茶叶从车上扛下来。 崔佣快步来到疤脸身边，一把拉住他问道：“你不去宁复那里干活了” 疤脸看到崔佣也有些意外，随即回答道：“掌柜的让我在这里帮几天忙，过段时间再去。” “那这些都是宁复帮教你们做的” 崔佣指了一下热火朝天的场面问道。 “我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去问吴主薄吧！” 崔佣一指库房前的一张小桌子，吴主薄正在桌后埋头写着什么 崔佣好奇的上前，这才发现两个小吏正在对炒好的茶叶过称，吴主薄则亲自记录。 这时吴主薄一抬头，当看到崔佣也十分惊讶的道：“你不是宁小郎君的朋友吗” “正是，宁兄说福田院这边建了座炒茶作坊，在下特意前来一看。” 崔佣面色郑重的回答。 “宁小郎君有点夸张了，我们这哪算什么作坊，无非就是个草台班子罢了，您看现在连工棚都没有，一下雨就得抓瞎。” 吴主薄站起来哈哈一笑道。 其实他说的也是实情，别看这里干的热火朝天，但所有炒茶的设施也只有这一排大锅而已，其它的啥也没有。 “那个制茶的方法……” 崔佣再次看向在铁锅中翻炒的茶叶，虽然他不懂制茶，但总感觉这种制茶方式与书中记载的不同。 “这也是宁小郎君教给我们的，说起来多亏了他，不但教我们炒茶，而且还预付了货款，这才让我们有钱买铁锅，给这些干活的人发工钱！” 吴主薄提到宁复时，也是一脸的感激。 “货款什么货款” 崔佣更糊涂了，怎么才短短几天时间，就发生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 “您不知道吗，这些炒茶全都被宁小郎君买下了。” 吴主薄再次回答。 这下崔佣也更加震惊，宁复不但传授炒茶的方法，而且连茶叶的销路都解决了，难怪吴主薄这些人如此卖力。 “宁兄真是高见亮节，吾不及也！” 最后崔佣也不禁赞叹道。 “是啊，我在福田院呆了这么多年，见过无数愿意捐赠财物的大善人，可唯独宁小郎君不但出钱出物，还彻底的解决了福田院的生计问题！” 吴主薄说到这里时，伸手一指作坊里干活的众人。 “小郎君您看，这些都是老弱病残之辈，他们在外根本不能自食其力，但宁小郎君却给了他们机会，现在他们不但能吃饱饭，而且每天还有工钱拿，许多人已经好多年没有摸过钱了。” 吴主薄说到动情之处，眼睛也微微泛红。 他在福田院干了大半辈子，对这里的人和物都十分有感情。 “短短几天时间，宁兄就做了这么多事，我也不能落于人后！” 崔佣这时忽然握紧拳头自语道。 “吴主薄，能不能卖给我一些茶叶” 崔佣忽然向吴主薄问道。 “这……” 吴主薄面露难色。 “你要是想要，我送给您一些，但不会太多，毕竟这些都被宁小郎君买下来了。” “宁兄那边你不必担心！” 只见崔佣说着，从怀里取出宁复送给他的茶叶。 “这就是刚才宁兄送给我的，只是我需要更多，而且这件事如果做成了，对宁兄也大有益处！” 听到崔佣这么说，吴主薄终于打消了心中的顾虑，于是点头道：“好吧，您需要多少” 崔佣扭头看了一下，随手一指道：“这么一袋子茶叶应该差不多了。” 一个布袋子有大腿粗，大概能装十斤左右。 十斤炒茶可值不少钱。 不过吴主薄想到宁复和崔佣似乎关系不错，于是咬牙答应。 崔佣想要给钱，但却被吴主薄拒绝了。 最后崔佣也没有坚持，亲手提着十斤茶叶离开了福田院。 上了马车后，崔佣看着面前的这袋子茶叶，脸上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叫做童贯的中年人也十分知趣，没有主人的吩咐，他一般不会乱说话。 马车离开福田院后，一直向西而去，顺着这条大街向前望去，那里正是皇城所在的方位。 与此同时，王贵再次兴冲冲的来到宁复店里。 “小郎君，店里都准备好了，明天就正式出售香皂！” “这么做，其它几个商家就没有意见” 宁复笑呵呵的问道。 第一批香皂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交货了。 不过那批香皂并不多，只有五百块，而且现在也没有在京城销售。 这主要是因为王贵与那些预订香皂的商家有约定，在半年之内，他们预订的香皂只能在其它城市销售。 换句话说，在半年之内，只有王贵才有资格在京城销售香皂。 “他们肯定有意见，不过京城这么大的肥肉，咱们当然要吃第一口！” 王贵十分牛气的道。 那些商人想要拿到香皂，都得看他的脸色，所以就算有意见也只能忍着。 “我记得第一批的五百块，是被那个姓胡的商人拿走了，他打算运到哪里出售” 宁复好奇的问道。 “肯定是洛阳，那边距离京城又近，道路也方便，再加上有钱人也不少，香皂能卖上高价！” 王贵想也不想的回答。 “对了，明天开业，小郎君你可记得要去啊！” 王贵忽然再次叮嘱道。 “放心，明日我肯定会去！” 宁复当即答应。 不过说到这里时，王贵忽然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再次道：“小郎君，香皂肯定不愁卖，可你的那个福田茶……” “你是怕福田茶卖不出去” 宁复笑道。 “福田茶我喝了，的确别有风味，价钱也比茶饼便宜，可现在大部分人都习惯了茶饼的口味，想要让人喜欢上福田茶，恐怕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啊！” 王贵把自己的担心讲了出来。 最关键的是，王贵知道宁复买下了福田院今年出产的所有茶叶，这可是一笔巨款，如果卖不出去，那可就砸到手里了。 “放心吧，如果我所料不错，不出几天时间，京城的人就会到处求购福田茶！” 宁复却自信的一笑，然后伸手拍了拍王贵的肩膀道。 晚上宁复回到家中，临睡前他取出复国日志，提笔在上面写道： 赵煦，原名赵佣，母亲朱太后，本姓崔氏，后因母再嫁改为朱氏。 宁复写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另起一行再次写道： 皇帝攻略完成度——30% 第四十二章 画眉斋 大清早的，宁复就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敲门声，柳清心在门外问道：“官人醒了吗” “你们怎么起这么早” 宁复打着哈欠打开房门，却只见司琴等几个丫鬟婆子都在忙着清扫。 柳清心也一身盛装，妆容都明显精心修饰过。 “官人快去吃早饭吧，吃完快点去菜馆！” 柳清心却推着宁复往外走，并且吩咐侍画打来洗漱用水。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宁复感觉不对劲，一边刷牙一边向柳清心问道。 “官人你怎么忘了，今天诗社的小姐妹要来咱们家，我当然要好好的打扮一下了！” 柳清心神情有些亢奋的道。 宁复这才猛然想起来，几天前柳清心的确说过，诗社的下一次活动在他们家举行。 “诗社的人来就来吧，为什么非要赶我走” “噗嗤” 没想到宁复的话一出口，旁边的侍画就捂着嘴偷笑起来。 “侍画你笑什么” 宁复更加不解。 “姑爷有所不知，那些诗社的小娘子们，可是有不少都是冲着你的名头来的！” 侍画笑着回答道。 “冲着我来的那我更应该留下了。” 宁复吐出口中的青盐水笑道。 “不行，你今天必须离开！” 柳清心却小脸一红十分固执的道。 “噢，我明白了！” 宁复忽然一拍脑门。 “清心你是不是怕你诗社的姐妹把我这个大才子抢走，所以才不敢让我留下” “谁……谁说的，我们一群女子聚会，你一个大男人呆在家里成何体统” 柳清心却嘴强牙硬道，只是红扑扑的小脸还是出卖了她真实的想法。 宁复看到柳清心的模样也是哈哈大笑。 这丫头年纪不大，占有欲却不小。 宁复匆匆吃过早饭，柳清心就强推着他快走。 不过还是晚了，宁复刚来到家门口，就见一辆马车飞弛而来。 随后马车在门口停下，李清照从车上跳了下来。 “宁姐夫这是要去哪，我还准备向你请教诗词呢” 李清照忽闪着大眼睛，一脸好胜的看着宁复道。 自从上元节被宁复抢占鳌头，她就一直闭门读书，苦研诗词。 直到今天自觉在诗词上的造诣大涨，这才信心满满的跑来，想和宁复再比一比！ 宁复听到李清照的话却是暗自心虚，让他抄一两首诗词还行，如果真和别人讨论诗词，恐怕会立刻露馅。 “咳，诗词你还是和清心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宁复说完迈步就走，柳清心也适时的将李清照拉到家里，免得她再纠缠宁复。 今天是香皂正式在京城零售的日子。 宁复没有去店里，而是乘着马车来到御街。 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香皂当然也要选在这里销售。 “画眉斋。” 宁复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店铺，应该就是这里了。 “小郎君你可来了，快来看看咱们的店铺怎么样” 王贵从里面迎了出来，拉着宁复就往里走。 “这画眉斋可是京城的老店，不过最近经营不善，于是我就花钱盘了下来，做为咱们香皂的主店，以后只要别人一提到香皂，就要想到画眉斋这三个字……” 王贵边走边向宁复介绍道。 自从香皂作坊开工之后，王贵也是财大气粗，光是御街上的店铺他都盘下了三家。 宁复打量了一下画眉斋的内部，只见四周都的货架上，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种女性化妆用品，比如胭脂、水粉等等。 香皂当然是主打，摆满了一整个架子。 香皂已经不再是单一味道，而是增加了另外几种，其实就是添加了不同的香料，价钱都一样。 更让宁复意外的是，店里的伙计竟然都是女子。 不过想想也正常，卖胭脂水粉的铺子，主要客人就是女人，男伙计反而不方便。 北宋这个时代商业发达，女子经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比如王婶就自己经营着包子铺。 “挺不错了，现在就开业吗” 宁复看了一圈后，当即点头道。 “当然，只要你点头，咱们马上就开业！” 王贵说着吩咐人把爆竹挂上，请来的乐队也吹吹打打起来。 随着爆竹声响起，画眉斋也正式开始营业。 女伙计在门口贴上一张告示，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本店重新开业，三日内所有货品半价！ 请来的帮闲也在御街上四处吆喝，将画眉斋半价的消息传递出去。 画眉斋本就是老店，虽然这两年经营不善，但还是有一些老客户的。 再加上半价的优惠，这对女人来说绝对是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所以不一会的功夫，就吸引了一些女子进来。 刚开始这些女人都是冲着胭脂水粉这种比较常用的东西而来。 不过店里的女伙计很有经验，没几句就把话题扯到香皂上，并且亲自给这些客人示范了一下香皂的功效。 亲眼看到香皂的神奇效果，而且现在香皂还是半价，原价一贯现在只需要五百文。 进店的女客几乎没有人能抗拒这种诱惑，甚至还有人一买就是十块，出手十分豪阔。 “小郎君看到没有，这还只是开始，这些客人回去后，肯定会将香皂的名字传开，到时咱们店里肯定挤满了人！” 王贵低声向宁复道。 他们两个躲在店后的小房间里，打开门缝向外观瞧，如同偷窥的痴汉一般。 “咱们把香皂定价一贯，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宁复犹豫了一下再次道，香皂的成本不过几十文，就算加上人工、包装等费用，也绝不会超过百文。 哪怕现在半价，一块还有四百文的利润，这钱拿着都有点烫手。 “没事，咱们现在赚的就是那些富贵人家的钱，他们根本不在乎区区一贯，等到咱们赚的差不多了，再慢慢把价格降下来，到时又有新的客户进来！” 王贵不愧是商人，从定价之初就想好了层层收割的套路。 正说话时，忽然只听店里的一个女伙计对一个女客介绍道： “王夫人，听说王老爷喜欢喝茶，我们店里有新进的福田茶，您要不要买回去尝尝” “哦你们店里竟然还卖茶” 王夫人大概三十多岁，长相十分富态，听到女伙计的话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您稍等！” 只见女伙计伸手从架子上拿出一盒福田茶打开，并且送到王夫人面前。 “这茶怎么这样” 王夫人看到盒里的散茶也是一皱眉。 “王夫人有所不知，这是福田茶，与平常喝的茶饼和团茶都不同，不但茶味浓郁，而且对肠胃也好，最关键的是价格便宜，一两只需要一百文。” “价格倒是不贵，不过我家老爷嘴很叼的，稍差一点的茶都不肯喝！” 王夫人显然没有想买的意思，女伙计也十分机灵，当即放下茶叶又向对方推荐其它的东西了。 “你看，我就说这福田茶不好卖吧！” 小屋中的王贵向宁复两手一摊道。 “无妨，以后店里常备茶壶，来一个客人就送一杯茶！” 宁复却并不着急，卖茶叶的时机还没到呢。 “行吧，我的东仙楼也照这个办吧，先免费送茶水，说不定过段时间会有人喜欢上这种福田茶。” 王贵想了想再次道。 买茶叶的钱是宁复自己出的，王贵并没有参与这桩生意，但身为朋友，他也不希望看到宁复赔钱。 宁复和王贵在画眉斋呆了一上午。 亲眼看着店里的客人一点点增多，在中午时达到顶峰，几乎把店里都挤满了。 主要是这个时代信息传播太落后，哪怕半价这样的优惠，也需要时间向外传递。 再加上香皂经过口口相传，后面来的客人，许多刚一进店，就立刻问香皂在哪 甚至还有精明的客人，一开口就要几十上百块，估计是想倒卖。 面对这种情况，王贵急忙让人贴出新的告示，每个客人限买两块香皂。 没办法，王贵备的货也并不多，如果第一天就卖断货了，那后面的几天还开不开张了 与此同时，柳清心在家中主持着诗社的活动。 今天诗社的小姐妹全都来了，一群少女莺莺燕燕聚在小花园里，或写诗、或诵读、或玩闹，看起来好不热闹。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丫鬟从外面进来，找到自家小娘子低语了几句。 结果这位小娘子也是眼睛一亮，当即大声道：“姐妹们，画眉斋重新开张，所有东西都是半价，而且还有一种洗脸洗澡用的香皂，听说效果比之胰子强上无数倍，京城不少富贵人家都跑去抢购了！” “比胰子还要强这不会是商家的噱头吧” 有人提出怀疑道。 “应该不是，我姐姐刚派人告诉我，说每人限购两块，让我早点去，怕晚了就抢不到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小娘子再次解释道。 “呀，如果是真的，那咱们快去吧，哪怕不买香皂，半价买些胭脂水粉也是好的！” 这时有其它的少女应和道。 其它女子也都十分心动，于是一起看向柳清心，毕竟她是主人，如果真要走，肯定需要柳清心的同意。 不过柳清心这时却一脸疑惑。 只见她让司琴取来一个小盒子，然后打开后向众人问道：“你们说的香皂，不会是这个吧” 第四十三章 香皂与茶叶 看到柳清心取出的香皂，所有少女都围了上来，就连生性高傲的李清照也不例外。 “这就是香皂吗看起来比胰子漂亮多了。” 一个胖乎乎的少女惊叹道。 胰子黑乎乎的，比这个半透明的香皂差远了。 “柳姐姐你这个香皂是用来洗澡洗脸的吗” 最先得知消息的少女向柳清心问道。 “对啊，不过最好不要用它来洗头发，否则头发会很涩，像干草一样。” 柳清心说到最后，也皱起小鼻子，这可是她亲身得来的经验，事后用了不少头油才将头发梳开。 “那应该就是了，不过柳姐姐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这个少女再次好奇的问道。 今天香皂才刚上市，柳清心一直和她们在一起，也没见她派人去买啊 “这不是买的，是我家官人过年的时候送我的礼物，用了这么久也没用完一块。” 柳清心笑着解释道。 这时众人才发现，香皂上的确有使用的痕迹，看起来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了。 “我想起来了，这种香皂就是官人研制出来的，后来他将香皂的制法卖给了别人，所以今天才会有人卖香皂！” 柳清心忽然一拍小手再次道。 她没好意思说宁复与别人合伙做生意，虽然宁复不在意商人身份，哪怕独占鳌头后还在经营着菜馆，可柳清心自己还是有点小小的虚荣心的。 “搞了半天香皂竟是宁姐夫搞出来的，那就好办了，咱们快去找宁姐夫去，他肯定有香皂！” 李清照当即大声提议道。 “清照说的对，咱们去找姐夫去，自从上次独占鳌头后，我都还没见过他呢！” 立刻有其它少女高声赞同，只不过她显然不是冲着香皂去的。 剩下的少女也是纷纷响应，无论是香皂还是宁复，她们都想要。 柳清心气的小脸通红。 她早早的让宁复出门，就是想让他离这些少女远一些，现在全被李清照的一句话毁了，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拿出香皂。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侍画从前院飞奔而来，叫道： “夫人，姑爷……姑爷派人给家里东西来了！” “什么东西” 柳清心一愣，宁复离家前并没有说要送什么东西啊 “不知道，不过送东西的人带来了姑爷的口信，说是让您把东西送给诗社的各位小娘子。” 侍画再次回答。 “送我们的” 诗社中的少女们全都眼睛一亮，宁大才子送的东西，肯定不一般！ 柳清心也十分好奇，于是让侍画带人把东西带到后院。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两个婆子一人抱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箱子放在柳清心面前，她亲自上前打开。 第一个箱子里都是精致的小盒子，柳清心拿出一个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香皂。 “官人有心了，这是知道咱们在这里聚会，所以特意送来香皂给各位姐妹做礼物！” 柳清心看到香皂也松了口气，这下不用担心她们再去找宁复了。 “真是香皂啊，还是宁姐夫大方！” 一个少女看着满箱子的香皂，当即也大为震惊道。 其它少女也都羡慕的看向柳清心，这些香皂值多少钱先不说，关键是宁复连这种小事都能替柳清心想到，如此贴心的夫君可是太难找了。 “第二个箱子里是什么，柳姐姐快打开看看！” 李清照这时催促道，其它少女也都好奇的看向第二个箱子。 柳清心再次把箱子打开，一股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好像有茶叶的香味，难道是茶饼” 李清照靠的最近，也同样闻到了茶香。 柳清心发现箱子里放着一张折好的纸，于是她拿出来打开。 纸上写着“福田茶饮用说明”四个大字。 然后是一连三幅的小画，第一幅是将盒子里的茶叶倒进茶碗，第二幅是倒进沸水，第三幅就可以喝了。 “这算什么喝茶” 柳清心看着画上的说明也一脸懵懂。 李清照却伸手拿出一盒茶，其它少女也都围了上来。 只见她打开盒子，里面是茶开的茶叶。 “不是茶饼也不是团茶，直接用沸水冲泡，这福田茶也未免太简陋了！” 这时有人低声道。 “我倒觉得大道至简，点茶太过繁琐，反而不如这样更加方便！” 李清照却提出不同意见，随即就让司琴取来茶杯和热水。 一粒粒的茶叶倒入茶杯，随后沸水冲泡。 本来紧缩在一起的茶叶，在水中慢慢的舒展开来，茶水也变成了黄绿之色。 李清照第一个端起茶杯，吹去表面的热气后，轻轻的啜了一小口。 “味苦而回甘，只有纯正的茶香，好喝！” 李清照当即夸赞道，这茶的确很合她的口味。 柳清心当即招呼其它人也一起品尝。 结果大部分人尝了一口，小脸立刻皱成一团，都感觉这茶水太苦了。 当然也有小部分人像李清照一样，感觉这茶水喝下后唇齿留香，相当的不错。 柳清心也觉得苦，不过既然是宁复送的，她当然也和李清照一样连连夸赞。 最后诗社的活动结束，柳清心送了每人一块香皂一盒福田茶。 李清照是最后一个走的，走的时候还在门口东张西望，似乎是想再见宁复一面，可最终还是失望而归。 晚上宁复回到家中，却见柳清心捧着一杯茶水，面带苦色的小口品尝。 “你在做什么” 宁复看柳清心痛苦的表情，实在不像是享受茶水的芬芳。 “我在品尝这茶水的甘甜，可无论如何也品尝不出来” 柳清心忽然有些气恼的把茶水重重放下道。 “喝不出来就算了，这福田茶是炒茶，保留了茶中的苦涩与甘甜，一般人刚喝的确喝不惯。” 宁复笑道，这丫头竟然和茶叶较上劲了，小女儿家的心事真是奇怪。 “那为什么清照她们就能品出来” 柳清心不甘心的道。 福田茶肯定是宁复制的，自家官人的茶她却品不出，这让她十分不甘心。 “每个人的口味不一样，其实我第一次喝这种炒茶时，也喝不惯，后来才越来越喜欢。” 宁复哭笑不得，于是只能出言劝解。 “真的官人最初也喝不惯” 柳清心眼睛一亮，胸中的不甘似乎一下子消散了。 “当然了，你要真想品出茶中甘味，其实也有一个取巧的办法。” “什么办法” “茶水入口时，尽量让舌尖接触茶水，然后顺着舌苔滑入，尽量不让茶水接触舌根。” 柳清心按照宁复的讲解，又小心的喝了口茶水。 结果很快就兴奋的道：“我感到甜味了，原来竟这么简单！” 宁复看着柳清心的模样也哈哈一笑，舌尖上是甜味味蕾的分布区域，当然容易感觉到甜味。 ………… 待漏院，这里官员上朝前休息的地方。 章惇坐在椅子上假寐，其它大部分的官员也都在打着瞌睡。 没办法，大宋的早朝实在太早了，一般五更天就开始了。 官员更是要提前半个时辰，到待漏院等候。 因为还有专门的人点卯，如果有官员迟到未到，还会记录下来呈交给皇帝。 章惇并没有睡着，他这段时间将旧党接连贬出京城，剩下的苏辙等人已经是独木难支，被贬也是早晚的事。 不过对于章惇来说，贬旧党出京并不是目的，而是立威的手段。 毕竟他远离朝堂多年，现在虽然大权独揽，却需要一些手段来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威望立起来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恢复新法的事。 一想到旧党当政的这几年，几乎将新法彻底废除，章惇就火冒三丈。 特别是之前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米脂、浮图、葭芦、安疆四寨，竟然全都被司马光与苏辙等人还回了西夏，更让章惇气炸了肺。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章惇睁开眼睛，却见到官家身边的内侍童贯带人走了进来。 这个童贯是最近才调到官家身边的，至于原来的内侍，好像因为惹到官家不喜，被贬到西北做监军去了。 “官家体恤百官辛苦，特赐下茶水，给各位解除春困之苦！” 只见童贯说着一挥手，立刻有小内侍给文武百官送上茶水。 章惇做为百官之首，当然第一个拿到茶水，不过当他看到杯中的清茶时，却还是一愣，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清澈的茶水。 虽然第一次见，但既然是官家的赏赐，章惇等人还是一饮而尽。 有人被苦的咧嘴，有人却颇为回味。 “这茶不错，可是宫中最新的贡茶” 章惇挺喜欢这先苦后甘的清茶，于是好奇的问了一嘴。 “禀章公，这茶并不是贡茶，但也颇有来头，名曰福田茶！” 童贯笑着回道。 “福田茶” 章惇与不少人立刻联想到福田院。 不过没等他们细问，上朝的时间就到了，于是文武百官整理了一下朝服，这才依次而出，迈步来到垂拱殿。 文武百官分成两列站定，然后向龙椅上的赵煦行礼。 只见赵煦身材瘦小，面带病容，正是宁复认识的崔佣。 礼毕，还没等百官开口禀报政务，却见赵煦主动开口问道：“各位可品尝过福田茶了，感觉如何” 第四十四章 蔡卞的误会 赵煦一上来就问喝茶的问题。 这让文武百官都有点摸不到头脑了，一时间竟然无人上前回答。 最终还是章惇站出来道：“启禀陛下，福田茶先苦而后甘，让人颇为回味！” “哈哈，章公果然和朕一样，能够品出这茶中真味！” 赵煦拍手笑道。 他带回福田茶后，也曾经请宫中的贵人品尝，可大部分都只能尝出苦涩。 “陛下，这茶以福田为名，可是与福田院有什么关联” 章惇再次问道。 “没错，前段时间朕去福田院，却发现那里收治的老弱病残生活困苦，哪怕有朝廷的拨款，以及福田的收入，也不过让这些人勉强不被饿死罢了。” 赵煦说到说到这里，也不禁想到疤脸那些人，当即暗叹一声。 “不过后来我再去福田院，却发现那里的老弱病残们，却开始了自救之路，他们开办了制茶作坊，这种福田茶正是他们所制！” 福田院是什么地方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比任何人都清楚。 毫不夸张的说，送到那里的人，几乎都是毫无希望，只能眼睁睁等死的人。 现在听到福田院里的人竟然开了制茶作坊，甚至还出产这种福田茶。 这让朝堂上的官员们也都露出惊讶之色，连章惇和曾布等几位大佬也不例外。 “朕已决定，将福田茶列为贡茶，由宫中出钱采买！” 赵煦说着一挥手，立刻有小内侍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摆放着一盒盒的福田茶。 “这是朕从福田院带回的茶叶，今日就送给各位爱卿带回去品尝一下，若是喜欢，也望你们去采买一些。” 赵煦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补充道： “福田院那边就不要去了，这种茶已经被一位义商全部买走，朕的茶也是福田院送的。” 章惇等人接过茶叶，却是面面相觑。 赵煦让他们去买福田茶，却又不让他们去福田院，这让他们该去哪买 早朝结束之后。 章惇从袖子里拿出赵煦送的福田茶。 打开盒子，里面的茶叶并不多，闻起来茶味纯正浓厚。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官员走了过来，向章惇略一拱手道： “章公，您说陛下忽然提到福田院，又送福田茶给我们，到底所为何意” 只见这个中年人约有四十出头，中等身材，长方脸，五官端正，颌下三缕长须，看起来极为斯文，就像个普通的教书先生一般。 “元度啊，有时候你不要想太多，也许就是陛下去了福田院，一时心血来潮罢了，并无它意。” 章惇微笑着对中年人说道。 这个中年人正是蔡卞。 他是蔡京的弟弟，也是王安石的女婿，与章惇、曾布都是新党的核心人物，现任中书舍人一职。 “并无它意” 蔡卞皱眉，随后依然不放心的道：“可陛下好端端的去福田院做什么” “你有空想这些，还不如想想该去哪买福田茶” 章惇无奈的拍了拍蔡卞的肩膀，这才转身去了政事堂。 他一直觉得蔡卞的心思太重，明明很简单的事情都能被他想复杂了！ “真是我想多了” 蔡卞看着离去的章惇低声自语道，随后又微微摇头，总感觉这件事有点不对。 仅仅一上午的时间，福田茶之名就已经传遍整个官场。 有资格参加早朝的人，都是各个衙门的主官。 他们下朝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打听福田茶的消息。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连赵煦这个皇帝都以身做责，将福田茶定为贡茶，文武百官当然也要做出表率。 不过福田茶的消息并不好找。 赵煦不让百官去福田院，而且就算去福田院打听，福田院也不清楚福田茶在哪里卖。 宁复拿到福田茶又没有做宣传，只在画眉斋开卖。 画眉斋里几乎都是女客，这些女客又没几个对福田茶感兴趣。 哪怕有女客听女伙计介绍过，也转头就忘，偌大东京城，竟没几个人知道福田茶的大名。 所以就算文武百官发动全力寻找，跑遍了京城的各个茶坊，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估计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福田茶竟然是在卖胭脂水粉的画眉斋里出售。 蔡卞心情烦躁的回到家中，这一天他都在考虑福田茶的事。 更让蔡卞没想到的是，他托兄长蔡京打听福田茶的消息。 蔡京是开封府尹，按说这种小事易如反常，却没想到蔡京派人打听了一天，却还是没找到哪里有卖福田茶 “送热水和茶杯来！” 蔡卞在客厅里坐了片刻，当即对下人吩咐道。 下人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少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父亲又遇到烦心事了” 少女关心的问道。 这个少女正是上元节那天，宁复与柳清心遇到的那个蔡姓少女。 她是蔡卞唯一的女儿，只不过却是妾室所出。 “嗯。” 蔡卞说话时都没有看女儿一眼。 他正妻出身显赫，又和他育有一子，至于眼前这个女儿，本是一次酒后乱性所生。 蔡卞虽然承认了这个女儿，却向来不对她假以辞色。 “把这个倒入杯中，再加入热水冲泡！” 蔡卞伸手将赵煦送的茶叶放到桌子上，然后对女儿吩咐道。 “是！” 少女听到父亲的吩咐却是一喜，当即拿起盒子打开。 当看到里面的茶叶时，整个人却一下子愣住了。 “父亲您也喜欢福田茶” 少女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道。 “嗯” 蔡卞闻言猛然抬头，终于正眼看向了这个女儿，并且急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福田茶” “这个……这个茶很重要吗” 少女也吓了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被父亲如此询问。 “当然重要，这是陛下赏赐百官的茶，你快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蔡卞站起来紧盯着女儿再次追问。 “我是听诗社的一个小姐妹说的，她昨日参加诗社的一个聚会，主持聚会的人送了她一盒福田茶。” 少女说到最后时，小脸也因兴奋而微微发红，她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重视。 “诗社聚会，那你是不是也拿到一盒福田茶” 蔡卞当即兴奋的问道，有了这盒福田茶，就可以顺藤摸瓜，查找到福田茶的来路。 “没……没有，我昨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没去。” 少女声音低柔的道。 自从那天上元节后，她就一直不想再见到柳清心，为此连诗社的聚会也没去。 “那你知不知道对方的福田茶从哪来的” 蔡卞焦急的再次问道，他才没时间关心女儿的小心思。 “我……” 蔡姓少女刚想说不知道，但忽然想到小姐妹告诉她，茶叶是和香皂一起送的。 “应该在画眉斋！” 蔡姓少女眼睛一亮，当即大声道。 香皂的大名已经在贵妇间传遍了，她当然知道只有画眉斋才有香皂。 “来人，快去画眉斋买两斤福田茶来！” 蔡卞当即对外面吩咐道。 立刻有管事答应一声，小跑着出去办事了。 “琰儿你做得不错，这些消息可是连你大伯都没有打听出来！” 蔡卞这时难得和颜悦色的对女儿说道。 少女名叫蔡琰，与东汉末年的才女蔡文姬同名，所以李清照才给她取了个蔡心机的外号。 “谢父亲夸奖！” 蔡琰听到父亲的话也是喜不自胜，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得到父亲的夸奖。 “父亲您可知昨日举办诗会，将福田茶送给其它姐妹的人是谁吗” 蔡琰当即趁热打铁，想要再次博得父亲的夸奖。 “是谁” 蔡卞再次惊讶的问道，看样子女儿似乎知道更多的消息。 “对方姓柳，正是开封府那位柳推官的女儿。” “就是你那个不成器堂兄想娶，对方却宁可逃婚也不嫁的女子！” 蔡卞这下更加惊讶了。 “没错，这个柳小娘子不愿嫁给堂兄，竟穿上嫁衣主动将自己嫁给了一个曾经有过婚约的人，而这个人父亲您肯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谁” “宁复！” “上元诗会独占鳌头的宁复” 蔡卞瞪大眼睛，他也没想到柳家那个逃婚的女子，最后竟然嫁给了宁复这个大才子。 “正是，另外据我所知，福田茶就是宁复交给柳家姐姐，叮嘱她将茶叶送给诗社的小姐妹们。”蔡琰再次回答道。 “竟然和宁复有关！” 蔡卞听到这里也兴奋的一拍巴掌。 以他的身份，知道一些更加隐秘的消息。 比如宁复很受章惇的看重，甚至章惇曾经招揽过对方，但不知为何没能成功 “你和宁复夫妇是不是认识” 蔡卞兴奋的来回走动几趟，忽然向女儿再次问道。 “我只在上元节那天见过宁复一面，当时他陪着柳家姐姐，我也没想到他竟能独占鳌头。” 蔡琰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点头道。 “很好，这段时间你与宁复的妻子多接触一下，尽量打听关于宁复的消息！” 蔡卞再次吩咐道。 福田茶的事与宁复有关，而宁复又与章惇有关，那么这件事背后，会不会是章惇在搞什么阴谋 第四十五章 全城戒严 “我服了，彻底的服了！” 店里王贵一边啃着大肘子，一边摇头晃脑的向宁复赞叹道。 “小郎君你是不知道啊，今天画眉斋刚一开门，外面‘呼啦’一声，好几百人都往店里冲，店门都快被他们挤破了。” “店里的几个女伙计，也都吓坏了，以前大都是女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男客，她们还以为东京城闹强人呢，哈哈哈……” 王贵像是神经病一样，一边吃一边讲的口沫横飞。 幸亏店里就他一个人，否则其它客人肯定有意见。 “月底给画眉斋的每个人奖一贯钱，算是我给她们的辛苦费了，从我的账上扣！” 宁复最后找机会插嘴道。 “一贯太多了，五百文足够了。” “你看着给吧，别让人家以为我太扣门了！” 宁复也没有纠结这种小事，店是王贵的，怎么经营奖励他肯定比自己清楚。 “不过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那些人怎么忽然喜欢上福田茶了” 王贵放下手中的骨头棒子，一脸认真的向宁复问道。 “你不明白就对了！” 没等宁复回答，就听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老丈人柳正迈步走了进来。 “岳父您听到什么消息了” 宁复看到柳正并不意外，他早就猜到对方迟早要来。 “你这臭小子，福田茶在你手里也不早说，昨天一天我们全都白忙活了！” 柳正却气呼呼的道。 他没有资格上朝，昨天蔡京回来后，就命他们满京城的寻找福田茶，最后不但没找到，还被蔡京骂了一顿。 “冤枉啊，我哪知道你们要找福田茶” 宁复两手一摊无奈的道。 “柳推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买茶叶的人中，有不少都是各家官员的管事” 王贵忍不住打断道。 “还能怎么回事，你们走大运了，官家在早朝上宣布，要将福田茶定为贡茶，还亲自请百官品尝，我们这些人当然也要有所表示！” “贡茶！陛下还请百官品尝！” 王贵闻言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怪不得！怪不得啊！这福田茶要火了！” 柳正没理会王贵，而是目光如炬的盯着宁复问道：“你是不是认识官家” “我怎么可能认识官家” 宁复立刻否认。 “你要不认识官家，官家怎么这么帮你宣传福田茶” “我只是看福田院的人可怜，所以就帮他们建了所作坊，收了他们出产的茶叶，其它的一概不知！” 宁复说话时表情十分诚恳。 “难道真是巧合” 柳正狐疑。 高太后死后，官家再无人管制，听说最近经常出宫游玩，如果游玩时去了福田院，从而一时兴起将福田茶列为贡茶，似乎也并非不可能。 王贵听到这里，却疑惑的看了宁复一眼，他可是记得，宁复从一开始就对福田茶十分自信，好像早就知道陛下会将福田茶列为贡茶一般 想到这里，王贵忽然一惊，当即满是敬畏的看了宁复一眼。 这位小郎君的背景，好像比自己想像的还要神秘啊！ 王贵看出柳正还有事想和宁复说，于是在吃完饭后，十分知趣的告辞离开。 只见柳正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女婿，你都已经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了，为何还守着这个菜馆” “不做菜我做什么” 宁复笑着反问。 “当然是趁热打铁，多去结交一些名士高官，名望这东西也是需要养的，如果你再这么下去，独占鳌头的名气很快就会被人遗忘的！” 柳正苦口婆心的劝道。 宁复独占鳌头之后，依然甘愿做一个厨子，有不少人都认为他自甘堕落，有失读书人的身份。 再加上宁复除了青玉案后，再也没有新的诗词面世，那首《听雨》也只限章惇和苏轼知道。 如此一来，就有不少人怀疑，青玉案是宁复抄袭别人的，更对他的声望造成很大的影响。 “忘了就忘了，我本来就不打算以诗词出名！” 宁复十分淡定的道。 抄袭诗词虽然是出名的捷径，但也十分危险，万一有人真要考较他诗词的水平，说不定当场就会露馅。 “你……” 柳正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最后无奈的道：“罢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福田茶还有没有，给我多拿点，我要去送人。” “您要多少有多少！” 宁复哈哈一笑，当即回身给柳正拿了一袋子茶叶。 送走柳正后，宁复收拾了一下店铺。 疤脸被他赶去福田院帮忙了，最近炒茶正需要人手，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最后宁复关了店门，接他的马车也来了。 不过宁复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让马车送自己去了御街。 御街上有不少高端的首饰店，宁复买了对白玉手镯。 明天就是柳清心的生日，必要的小惊喜还是要有的。 回到家中，司琴却跑上前禀报道：“姑爷，夫人在后院会客！” “会客谁来了” 宁复一愣。 他今天回来的比较早，但距离太阳下山也没多少时间了，谁家客人呆这么久 “是诗社的蔡小娘子，那天聚会她没来，今天却不知为何来了。” 司琴再次回答。 “姓蔡难道是蔡京或蔡卞的家人” 宁复第一个就想到了蔡氏兄弟。 “蔡小娘子正是蔡卞的女儿。” 司琴是柳清心的贴身侍女，对诗社那些小娘子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听到对方是蔡卞的女儿，宁复一下子来了兴趣。 历史上蔡京的光芒太盛，将蔡卞的名气都遮掩住了。 其实在前期时，蔡卞的名气和官职一直都在蔡京之上，直到后来章惇和蔡卞倒台，蔡京才一步步登上北宋的权力巅峰。 对于蔡卞这个人，历史上的记载都比较模糊，代表身份就是王安石的女婿。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蔡卞这个人心机深沉，章惇当政时，许多政务都是出自蔡卞之手。 甚至后世猜测，苏轼被贬到岭南和海南之事，也与蔡卞有很大关系。 想到这里，宁复迈步来到后院的书房。 天气温暖，书房的窗子开着。 当宁复来到窗外时，一眼就看到书房中的柳清心，正在与一个少女聊着什么。 宁复看到少女也一下子认出来，对方正是上元节那天，对柳清心十分亲热的明艳少女。 没办法，男人总是对漂亮的女孩子印象深刻，这是生物本能。 女孩子对男人的目光格外敏感，这也是生物本能。 只见正在说话的蔡琰忽然一抬头，刚好看到窗外夕阳中的宁复。 两人四目相对，蔡琰的小脸也微微一红。 “官人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柳清心见到宁复也立刻站起来笑道。 “今天没什么事情，所以就早点回来了。” 宁复说着迈步来到书房，眼睛再次看向蔡琰。 “这是蔡家妹妹，官人上次见过的！” 柳清心笑着介绍道。 “蔡琰拜见宁姐夫！” 蔡琰主动上前行礼道。 “蔡小娘子客气了。” 宁复这时忽然发现，柳清心和蔡琰面前的桌子上，竟然摆放着自己写的书稿。 “你们在看这些书稿” “对啊，蔡妹妹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没想到她也十分喜欢，所以我们一下午都在聊这些。” 柳清心再次回答。 “宁姐夫，我正央求柳姐姐，让我把书稿借回去抄一遍，可她就是不同意。” “我可没说不同意，只是这些书稿是官人所写，我哪敢轻易借给别人” 柳清心笑意盈盈的解释道。 不过柳清心说话时一直向宁复使眼色，意思很明白： 你要是同意把书稿借给蔡琰，咱们俩没完！ “小娘子说笑了，这些话本都是宁某闲暇解闷之作，实在不宜外传！” 宁复十分识趣的拒绝道。 蔡琰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只得叹了口气道：“看来是小女子唐突了，真羡慕柳姐姐嫁了位好夫君！” “以蔡妹妹的出身、学识和相貌，日后定然能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柳清心再次笑着回道，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却假的厉害，宁复都能一眼看出来。 “天色不早了，不如蔡妹妹就留下吃顿晚饭吧” 柳清心这时忽然看了看外面的夕阳，当即再次热情的道。 旁边的宁复差点笑出声来，先说天色不早了，再说出留饭的话，这明显是赶人家走嘛！ “哎呀，光顾着和柳姐姐聊天，竟不知这么晚了，小妹这就告辞，姐姐姐夫留步！” 蔡琰终于行礼告辞道。 她对今天的行程还是很满意的，不但收集到关于宁复的许多信息，而且还亲眼见到了他，算是不虚此行了。 柳清心松了口气，立刻就拉着宁复，一起送蔡琰离开。 一行人来到前门，蔡琰再次向宁复和柳清心告别，这才迈步登上马车。 就在马车刚要离开之时，忽然只见拐角处一队士卒飞奔而来。 这队士卒边跑边高声呼喊：“全城戒严，所有人等立刻归家，否则依律论处！” 士卒一边跑一边喊，手持棍棒驱赶着路上的行人，谁要是敢不从，立刻就是一顿暴打，所过之处鸡飞狗跳、鬼哭狼嚎，道路上也为之一清。 第四十六章 天花 蔡琰的马车正要离开，却没想到全城戒严，连军队的士卒都上街清场了。 “立刻回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队士卒飞奔到蔡琰的车前，为首的军头大声呵斥道。 “我等是中书舍人蔡老爷的家人！” 车夫似乎很有经验，当即报出了蔡卞的名号。 不过这帮士卒却根本不吃一套，当即一举棍棒怒道：“老子才不管你们是什么人，上头说了，今日就算是执政的家人，也得老老实实的回到家里去！” 这帮士卒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言不和就要动手。 马车上的蔡琰吓的小脸煞白，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各位息怒，我们马上回去！” 这时宁复终于站出来道，随即向蔡琰等人使了个眼色。 蔡琰也立刻会意，急忙下了马车，带着下人一起躲进了宁复家中。 等到关上大门后，柳清心也拍着胸口惊道：“怎么回事，京城好端端的怎么戒严了” “这么大的阵仗，连我父亲的名号都没用，不会是有人造反吧” 蔡琰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小脸吓的更白了。 造反宁复一愣，谁抢到我前面去了 “应该不会，若有人造反，城中恐怕早就喊杀声震天了。” 宁复很快冷静的分析道。 “不是造反就好，也不是知道父亲他们怎么样了” 柳清心相信宁复的判断，随即又担心起柳正那边。 这时天色已晚，太阳眼看着就要落山了。 “蔡小娘子，我看你们一时半会也走不了，不如就先在家里用饭，等外面的情况明朗了再做打算！” 宁复最终向蔡琰提议道。 “好！我听宁姐夫的！” 蔡琰立刻点头同意。 柳清心也放下个人成见，带着蔡琰回到后院休息。 晚饭过后，宁复将女眷都安排到后院休息，他和车夫两个男人守着大门。 门外的街道上早已经空无一人，偶尔会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卒走过。 原本繁华热闹的东京城，在这一瞬间竟然变得肃杀起来。 …… 政事堂，大宋宰相的办公之所，也是最为核心的权力机构。 宰相其实是俗称，真正的官职名应该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除了宰相之外，政事堂本来应该还有几个副相，一般以参政知事为名。 元丰改制后，参政知事被废除，改为中书、门下二侍郎，以及尚书两丞为副相。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满员编制，政事堂应该有一位宰相，四位副相共同执政。 但章惇回京后却大权独揽，四位副相的职位全部空缺。 曾布去了枢密院，蔡卞也只是中书舍人。 政事堂彻底的成为了章惇的一言堂。 不过今天却是个例外，曾布、蔡卞、蔡京等人全都齐聚政事堂。 这些朝堂上的大佬聚在一起，却没有人开口，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子厚兄，全城戒严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只见曾布沉默半晌后，终于第一个开口道。 曾布比章惇小一岁，方脸浓眉，眼睛不大，却透着一股坚毅。 “城外突现天花恶疾，谁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入城中，若有的话，东京城百万人口，后果如何还用我说吗” 章惇脸色阴沉的道。 天花，人人避如蛇蝎的瘟疫恶疾，最严重的天花如果传播开来，甚至能屠城灭国。 在座的各位大佬想到天花的可怕，一个个也都是脸色沉重。 就像章惇说的那样，东京城人口百万，如果真的爆发了天花，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那这次的天花疫情是重症还是轻症，染病者死亡几何” 蔡卞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天花也分为重症和轻症，有些天花症状较轻，可能十个人只死一个，有些天花症状严重，十个人里可能就会死上五六个。 “时间太短，现在还不知道。” 章惇声音低沉。 “不过就算是轻症的天花，若是传播开来，东京城也可能死亡十万人，到时流言四起……” 章惇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座的各位也都明白他的意思。 赵煦刚刚亲政，重新启用新党，若是这时爆发了天花，肯定会被旧党借机攻讦。 比如说这场瘟疫全都是因为他们新党执政，从而惹得天怒人怨，上天才会降下瘟疫。 千万不要小看这种指责，儒家的“天人感应”之说，本就深入人心。 到时不但章惇他们要下台，连赵煦都要下罪己诏。 “那现在怎么办” 坐在角落里的蔡京开口道。 他比蔡卞只大一岁，兄弟二人都是长相斯文，文名卓着。 经常有人拿他们兄弟与苏轼、苏辙兄弟相比。 “全城戒严，一块块区域排查，凡是疑似的病人，周围人等全都就地隔离，哪怕查到我家出了问题，也不能例外！” 章惇当机立断，直接用最笨也最有效的办法。 曾布等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是章惇在逼他们表态。 “下官赞同，在恶疫之下，任何人不能例外，若是查到下官家有问题，下官也绝不徇私！” 蔡京第一个站出来赞同道。 曾布与蔡卞等人面对大义，也只能点头同意。 “既然大家都赞同，那咱们一起进宫面圣吧！” 章惇当即站起来道，如果不是今天的事情太大，他根本不会召集这么多人一起商议。 …… 因为担心外面的情况，宁复一晚上都没怎么睡，与蔡家的车夫轮流守夜。 天亮之后，外面依然一片寂静，除了巡逻士卒的脚步声，根本没有任何人声。 好像偌大的京城变成了一座空城一般。 车夫年纪大了，下半夜就顶不住了，现在也是呼噜震天响。 宁复的困劲早就过去了，现在一点也不想睡。 早饭的时候，柳清心和蔡琰都是眼睛微红，显然昨晚也没睡好。 “你们也不必太担心，城中很安静，只有军士在巡逻，应该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所以才导致朝廷下令封城。” 宁复出言安慰道。 “话虽如此，可还是让人不放心！” 柳清心叹了口气道，旁边的蔡琰却只是低头吃饭，并没有说话。 “别想太多，现在天亮了，也许很快就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宁复再次一笑道。 上午外面依然十分安静，巡逻的士卒一队接着一队。 有些百姓想要出门，立刻就被他们赶了回去。 问他们为什么封城也不会有人回答，事实上这些士卒自己可能也不知道。 柳清心和蔡琰呆在书房，也没有了读书写字的心思。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宁复端着一样东西走了进来。 “清心你别担心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呀！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了！” 柳清心一拍额头。 “那可是巧了，看来是老天让我留下，给柳姐姐庆祝生日的！” 蔡琰这时也打起精神笑道。 宁复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子上，柳清心两人好奇的围上来问道：“这是何物” 只见宁复端来的是个厚厚的圆饼，上面抹着乳酪样的东西，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甜香味。 “这是生日蛋糕，专门为生日之人准备的。” 宁复说着拿出十五个小蜡烛，然后插在了蛋糕上点燃。 柳清心感觉很新鲜，宁复让她许愿后吹熄蜡烛，然后这才开始分蛋糕。 两女小心的品尝了一口，感觉松软香甜，当即赞不绝口。 “姐夫真是有心了，连姐姐的生日都过的如此别出心裁！” 蔡琰最后满是羡慕的道。 柳清心满心欢喜，当宁复把做为礼物的手镯拿出来时，她心中的幸福更像是要溢了出来，比上元节那天还要高兴。 过了中午，蔡家终于派人来，将蔡琰接了回去。 柳清心送走蔡琰后，忽然叹了口气道：“蔡妹妹也不容易啊！” “为何这么说” 旁边的宁复不解。 “官人你想啊，蔡琰妹妹还未出阁，以蔡家的权势，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她在外独自留宿，可蔡家直到今天下午才派人来接。” 柳清心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听说蔡妹妹是庶出，在家中不受重视，以前还不觉得，可是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刚送走蔡琰，宁复和柳清心正准备回内宅，却没想到柳正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女婿，大事不好了！” 柳正急的一脑袋的汗，进来后先给自己灌了一肚子茶水。 “岳父您可来了，外面到底怎么了，为何会忽然封城” 宁复看到柳正也立刻急切的追问道。 “别提了，城外爆发了天花，十几个村子都被封了，城内还不知道有没有，所以只能先封了再说！” “天花！” 柳清心吓的花容失色。 宁复则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会封城！ “爆发天花还不是最糟糕的，女婿你的作坊是不是就在城外的王家庄子” 柳正喘了口气忽然再次问道。 “对啊！” 宁复猛然一惊，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王家庄就在天花爆发的范围内，现在也被彻底封锁了！” 柳正叹了口气道。 宁复闻言拍案而起，虎头还在作坊里呢！ 第四十七章 我要进宫 “官人不要着急，现在情况不明，说不定作坊那里没事呢” 柳清心看到宁复着急的模样，也不禁安慰道。 “你现在急也没用，十几个村子都被划入疫区，任何人不得进出，否则就可能被当场处死啊！” 柳正也皱着眉头对宁复道。 现在城门早就封禁了，他好歹也是个推官，在城内走动都受限制，更别说出城了。 只见宁复眉头紧锁，对柳氏父女的话置若罔闻。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宁复忽然抬起头看向柳正道：“岳父，我要进宫！” “你疯了，现在这个时候进宫干什么，而且皇宫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柳正吓的差点跳起来，柳清心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我自有进宫的理由，现在全城封锁，也只有麻烦岳父你带我去了！” 宁复十分认真的再次道。 “我……我就算想带你进宫，可没有进宫的资格啊！” 柳正一脸无奈，他只是个六品官，连参加早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可能带宁复进宫 “这个您不必担心，从律法上来说，任何人都有资格进宫！” 宁复却信心十足的道，他只需要柳正带自己到皇城附近就可以了。 …… 蔡京怒气冲冲的走出皇城。 现在全城封锁，蔡京身为开封府尹，自然是事务缠身，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去操心。 不过现在蔡京却是一肚子火。 刚才他去政事堂见章惇，向他禀报排查城中天花病人的进展。 却因进展太慢，被章惇一顿臭骂。 一想到这些，蔡京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从早上忙到现在，连口饭都顾不上吃，结果最后还要挨骂，这找谁说理去 就在蔡京刚准备要上马车时，忽然只听背后有人叫道：“大哥留步！” 蔡京回头，叫住他的正是弟弟蔡卞。 “二弟你怎么来了” 蔡京有点尴尬。 刚才挨骂的时候，蔡卞也在旁边，只是身为兄弟，他也不好上前帮忙求情。 “大哥在生章公的气” 蔡卞来到蔡京面前，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 蔡京闻言火气上涌，终于还是没有控制住。 “二弟你来评评理，这么大的东京城，我手里一共才那么点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天就排查一遍” “大哥你也不要太生气，章公当然知道你的难处，但他这个人是个直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说过之后自己就忘了。” 蔡卞替章惇解释道。 现在蔡卞与章惇的关系极为亲密，两人的利益一致，所以也不希望兄长与章惇发生矛盾。 听到弟弟这么说，蔡京胸中的怒火也消散了几分。 后世的史书上都说蔡京与蔡卞的感情恶劣，但在这个时期，兄弟两人的感情还没有破裂。 就在兄弟二人说话之时。 忽然只见远处一辆马车飞奔而来。 刚开始蔡京与蔡卞兄弟都没有注意。 可是这辆马车却从兄弟两人面前飞奔而过，最后停在了皇城前的登闻鼓院门口。 紧接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从车上跳了下来。 “柳正！他来这里做什么” 蔡京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中年人也是一愣。 “他就是那个柳推官！” 蔡卞也有些意外，随即看向柳正身边的少年。 “这个少年不会就是……” “没错，他就是宁复！” 蔡京看到宁复也脸色一沉。 自从柳家逃婚后，蔡京也感觉颜面大失，为此没少故意刁难柳正。 至于宁复这个人，蔡京一开始根本没在意。 却没想到对方一夜之间就成了名动京城的大才子。 “原来他就是宁复，果然是少年英才！” 蔡卞打量着远处的宁复也不禁微微点头。 “什么少年英才，不过是个厨子罢了，现在士林中谁不知道，这个宁复的青玉案其实就是抄别人的，否则为何成名后再无其它诗词面世” 蔡京却是一脸不屑。 蔡卞闻言微微一笑，如果他是蔡京，肯定也不会喜欢这个宁复。 只见蔡京这时大步上前，冲着柳正怒斥道： “好你个柳正，本府派你排查疫情，你却带着女婿乱跑，看本官不治你一个以权谋私之罪！” 柳正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蔡氏兄弟。 当听到背后的呵斥时，柳正吓的全身一哆嗦。 “拜……拜见府尹！” 柳正看到蔡京，当即十分惊慌的向对方行礼，旁边的蔡卞他也认识。 宁复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蔡京，而当看到蔡京身边的蔡卞时，从两人相似的长相上也能猜到对方的身份。 “你是何人，知不知道全城封禁，任何人不得外出” 蔡京指着宁复明知故问道。 宁复在全城戒严之时擅自外出，本就是重罪。 柳正更是以权谋私。 蔡京借机发难，如果把罪名坐实了，他们翁婿不死也要脱层皮。 柳正已经想到了严重的后果，这时吓腿脚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宁复却显得十分淡定。 只见他躬身向蔡京行礼道：“启禀府尹，在下有要事进宫面圣，这才请岳父带我前来！” “你一介草民，竟然还想面圣” 蔡京闻言眉毛一挑，随即一脸嘲讽的道。 “在下的确身份低微，但……它可以帮我面圣！” 宁复说到最后时，伸手一指旁边的登闻鼓院。 “你要敲登闻鼓！” 蔡卞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道。 登闻鼓上达天听，当初赵匡胤立国之初，就在皇城门前立下登闻鼓，允许百姓敲鼓上书，只要有正当理由，就可以面见皇帝。 “正是！” 宁复正色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乱敲登闻鼓，轻则流放，重则杖毙！” 蔡京却面带威胁的道。 登闻鼓上达天听，当然不能乱敲。 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乱敲鼓，很可能把小命敲没了。 “在下是为了天下万千百姓的性命而来！” 宁复一身正气，说完向蔡氏兄弟行了一礼，这才迈步走向登闻鼓。 登闻鼓立于鼓院门前，足有一人多高。 宁复从架子上拿起鼓捶，用足力气狠狠的敲在鼓面上。 “咚咚咚……” 一声声恢宏的鼓声传出。 掌管登闻鼓院的谏议大夫排众而出，看到敲鼓的宁复立刻质问道：“击鼓所为何事” “献宝！” 宁复放下鼓捶，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双手献上。 敲登陆鼓一般有三种情况，一是议政，二是申冤，三是献宝。 谏议大夫上前，一把抓了过来。 不过当他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却是全身剧震，神情中满是不可思议。 “纸上所写为真” 谏议大夫收起傲慢，神情也变得十分慎重的道。 “在下宁复，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谏议大夫听到宁复的名字也再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随后略一思量，当即点头道：“你在这里等候，不准擅自离开！” 谏议大夫说完转身进宫禀报，这件事太过重大，他可不敢有任何耽误。 第四十八章 赌上身家性命 政事堂，其它人都离开了，曾布却单独留了下来。 枢密院掌军事，与分管政务的政事堂合称二府。 不过做为军政两大巨头，章惇与曾布却是相顾无言，神情极为沉重。 “好消息是，陛下对我们十分支持，城中也暂时没有找到天花的病患！” 章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若是城中出现了病患呢” 曾布抬头看了章惇一眼。 “那就严防死守，将影响降到最低！” 章惇咬牙道。 “元丰二年，西南爆发天花，两个州府沦陷，病死者十之五六。” 曾布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 “若是京城这次的天花也防不住呢” 天花的爆发就在城外，城墙可以防御外敌，却很难防御天花这种瘟疫。 别的不说，光是一条汴河就连能内外。 再加上京城每天需要的物资，也都要从外运进来，因此更加难以防范。 章惇闻言沉默良久，最后忽然洒脱的一挥手： “想那么多干嘛，大不了老夫还去守洞霄宫！” “你倒是看得开！” 曾布抬眼看了章惇一眼。 说实话，章惇执政之后，曾布对他其实是有些怨气的。 因为曾布认为自己的能力和资历都不在章惇之下，现在官家重用新党，他再怎么着也能混个副相，从而进入政事堂留名。 却没想到章惇独揽大权，四个副相全都空缺，宁可把曾布赶到枢密院也不让他进入政事堂。 虽然枢密院掌管军事大权，可大宋重文轻武，枢密院的地位显然比政事堂差太多了。 章惇这时却忽然露出郑重之色，眼睛盯着曾布再次道： “子宣兄，就算我真的被罢相，但新政却不能停下，遍观朝堂，也只有你才能扛起新政的大旗！” 曾布闻言身子一震，脸色也因激动微微发红。 不过曾布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再次开口道：“为何不选元度” 在曾布看来，章惇与蔡卞的关系更加亲密，而且蔡卞是王荆公的女婿，接掌新政更加理所应当。 “元度擅谋，性格却太过阴柔，隐于幕后还行，却不可独挑大梁！” 章惇一语道破蔡卞的性格缺陷。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堂后官飞奔而入，禀报道：“章公，官家来了！” “官家怎么来了” 章惇和曾布闻言全都站了起来，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不解。 北宋的皇权与相权相互牵制，政事堂是宰相办公之所，皇帝一般很少来这里，就算需要见宰相，也都是召宰相去垂拱殿商议。 不等章惇和曾布细想，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只见赵煦一身常服走了进来。 “参见官家！” 章惇与曾布一起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看看这个！” 只见赵煦将一张纸递给两人道。 章惇接过这张纸，只见第一行写着几个大字： 天花预防之法——接种牛痘。 第二行更是写着一行醒目的字：“一经接种，终生不会再得天花！” 接下来才是一行行的小字，介绍着接种牛痘的详细步骤。 “官家！这纸所写的牛痘之法可是真的” 曾布第一个沉不住气，当即一脸震惊的向赵煦问道。 “朕也不敢肯定，所以才来找你们商议。” 赵煦说到这里时，脸色也有些奇怪，似是疑惑似又有些欣喜 “那官家是从哪里得到了这种方法” 曾布再次追问。 “这字……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没等赵煦回答，章惇忽然面带疑惑的自语道。 “这是宁复敲响登闻鼓，以献宝的名义送到宫中的！” 赵煦缓缓的吐出口气道。 他对宁复的印象极佳，当然希望这纸上的方法是真的。 可天花这种恶性瘟疫肆虐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预防之法，因此赵煦心中对这个接种牛痘之法也存着几分怀疑。 “果然是这小子！” 章惇霍然起身，他认识的人中，能把字写的这么丑的人，就只有宁复一个。 “那这个宁复现在在哪” 曾布再次追问道。 “就在皇城门外等候。” “那就好办了，直接把宁复叫来，咱们一问便知！” 章惇当即提议道。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章惇还是相信宁复不会撒谎的，可天花之事关系重大，所以他和赵煦一样，心中都有些怀疑。 “朕也正有此意！” 赵煦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道。 他本来并不想让宁复知道自己的身份，可现在情况紧急，也顾不得这些了。 赵煦当即派人召宁复入宫，直接带到政事堂。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宁复被内侍带了进来。 赵煦笑呵呵的坐在那里，打算看看宁复见到自己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宁复进来后一抬头，当看到赵煦时，表情明显的极为震惊。 这让赵煦禁不住想要大笑，虽然身为皇帝，但这种无形装逼的感觉真好！ 宁复却十分心累，明明早知道赵煦的身份，却还要装出震惊的模样。 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草民宁复，拜见吾皇万岁！” 宁复很快收起震惊的表情，快步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 赵煦满意的一笑。 章惇拿着接种牛痘的方子急切上前问道：“宁复你老实告诉我，这个方法真的可行” “千真万确，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 宁复面色郑重的道。 接种牛痘早就是后世经过验证的方法。 天花也是唯一一个，几乎被人类消灭的烈性传染病。 就在这时，只见蔡卞与蔡京兄弟二人也来到政事堂。 “拜见官家！” 蔡氏兄弟一起向赵煦行礼道。 他们二人见到宁复真被召见了，所以才特意跟了过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来的正好，章公给他们也看一看吧！” 赵煦伸手一指道。 章公将接种牛痘的方法递给蔡卞，兄弟二人凑到一起观看，随即都是脸色大变。 “这不可能！天花肆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防治之法，这肯定是假的！” 蔡京几乎毫不思索的断言道。 “宁复愿意以人头担保，这法子是真的！” 曾布这时插嘴道。 “他一介草民，人头能值几个钱，万一误信此法，说不定反而会酿成大祸！” 蔡京却坚持自己的看法道。 “官家，草民愿亲身接种牛痘，出城救治那些天花病人，到时若是草民安然无恙，自然能证明此法真伪！” 宁复上前一步，大义凛然的道。 看到宁复把自己的命都赌上了，这让蔡京为之语塞。 赵煦也大受震动，当下看向章惇和曾布两人。 “陛下，臣觉得可以一试，除了宁复外，还可以从牢中挑选一些囚犯，接种后一并送到城外！” 曾布上前赞同道。 章惇有些犹豫，但看到宁复信心十足的表情，也没有表示反对。 “光是囚犯有些不安全，这样吧，在禁军悬赏，凡是愿参与接种者，官升两级，赏钱千贯！” 赵煦说到这里看了宁复一眼，接着又道：“至于接种事宜，一切交由宁复全权处理！” “谢官家！” 宁复再次行礼。 赵煦点头，随后又向章惇道：“章公，宁复的事就有劳你多操心了！” “臣遵旨！” 章惇说到这里也看了淡定的宁复一眼。 他当然希望接种牛痘的办法有效。 这样一来，祸事就会变成喜事，预防天花之法将成为章惇的一大功绩。 但章惇还是有些怀疑。 天上掉馅饼这种好事，虽然不能说没有，可这个馅饼也未免太大了吧 赵煦离开后，章惇立刻请曾布去禁军中挑选二十个军士。 蔡京则去大牢中挑二十个囚犯。 蔡卞去寻找生有牛痘的病牛。 曾布、蔡京、蔡卞这三人日后都曾经拜相，再加上章惇。 四大相公伺候宁复一个，说出去都让人不敢相信。 等到曾布等人离开后，章惇这才一脸凝重的看向宁复。 “你老实告诉我，牛痘接种之法真的有效吗” “章公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可是把身家性命都赌上了，您说我敢撒谎吗” 宁复耐心的解释道。 “我相信你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是你怎么知道接种牛痘的方法” 章惇目光如炬的盯着宁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件事章公就不要问了。”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次没敢撒谎。 “既然你知道接种牛痘之法，为什么以前不说” 章惇并不打算这么轻易放弃。 “以前不是没遇到天花吗，我自己懂的太多，所以根本没想起来。” 宁复这次终于说了实话。 相对于古人，他懂的多而杂，有许多事情不遇到了根本想不起来。 “那这次为什么愿意拿出来，仅仅是为了天下万民” 章惇还是不放心。 “我的作坊就在城外的疫区，最好的兄弟也在作坊里，现在生死不知，我当然要去救他！”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终于露出诚恳的表情。 这下章惇也终于相信了宁复。 人都是有私欲的，一个没有私欲的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圣人，而后者几百上千年也不见得出一个。 第四十九章 吴军头 国家机器的能量是十分惊人。 特别是当皇帝下令，宰相亲自监督之时，效率更是奇快无比。 仅仅一下午的时间，人员和病牛都找到了。 章惇亲自将宁复送到城东的一处军营，军营东边的城墙之外，就是被封锁的疫区。 一群士卒、一群囚犯和一群牛站在军营的校场上。 “全都在这里了，你要先看哪个” “牛！” 宁复说着迈步上前。 这群牛是蔡卞搜遍全城才找到的。 宁复上前检查了一下，这些都是母牛，在牛乳上都有明显的水痘或溃疡。 这就是牛痘了。 对于牛来说，只是一种轻微的感染。 哪怕传染到人身上，症状也很轻，却可以让人产生天花抗体。 牛没有问题，宁复又来到旁边的士卒面前。 这群士卒的年纪不小了，最大的一个头发已经花白，最小得也有三十多岁。 宁复扫视了一下众人，这才高声问道：“是自愿的吗” “是！”士卒整齐划一的回答，中气很足。 宁复点了点头，最后来到囚犯面前。 相比于士卒，这群囚犯老少都有。 一个个面带恐慌看着宁复，他们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被带到这里。 “这些囚犯都是经过挑选的，身体健康，也没有特别危险的犯人，如果他们能接种牛痘而不死，肯定会被减免刑期。” 章惇走过来介绍道。 “那现在就开始吧！” 宁复当即挽起袖子，转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把锋利的刀子。 牛痘的接种过程也十分粗暴。 第一步是从牛身上取出牛痘的脓液。 第二步在人的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第三步就是把脓液直接涂抹在伤口上。 其实接种牛痘最好的办法，是先让一个人染上牛痘，再从人身上出的痘中取出脓液，用这个脓液接种更加安全。 可宁复没那么多时间，所以只能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办法。 二十个士卒接种的很顺利，他们都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来，早就把这条命豁出去了。 二十个囚犯却一个个哭爹喊娘，哪怕宁复告诉他们可以减刑，这帮人还是不敢。 人对未知会本能的感到恐惧，更何况从牛身上取下的脓液，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不过这些囚犯根本没有人权，周围的士卒一拥而上，直接强按着他们接种了牛痘。 宁复最后一个接种，前面就当是给自己练手了。 当他把手臂上的皮肤划开，章惇忽然开口道：“你可想好了，万一有什么不测，以你的年纪实在太可惜了。” “多谢章公关心，这种牛痘的症状不重，接种后几天就可痊愈。” 宁复却自信的一笑。 随后用刀子划开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将牛痘脓液抹了上去。 木已成舟，章惇也没有再说什么。 军营里单独划出一小片区域，让宁复他们这些接种的人居住。 “属下吴威拜见小郎君！”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军头向宁复行礼道。 他是接种的士卒中年纪最大，职位最高的人，现在安排到宁复身边同住，顺便保护他的安全。 “吴军头不必多礼，接下来就有劳你了！” 宁复也十分客气的道。 禁军分为厢、军、营、都四级，其中每都一百人，由都头统领，而都头之下就是军头，一般都是由都中最为悍勇的老卒担任。 吴军头有些不善言辞，与宁复聊了几句就开始整理床铺。 晚上睡觉的时候，吴军头脱掉衣服露出一身的伤疤。 宁复看到心中一惊，于是开口问道：“吴军头你以前在哪里服役” “西北边境，这些伤疤都是西夏人留下的！” 吴军头扭头对宁复一笑道。 他身上有箭伤也有刀枪伤，有几处甚至都在要害，这样都能活下来，也真够命大的。 “西北的战事惨烈吗” 宁复犹豫了一下再次问道。 “战场上哪有不惨烈的” 吴军头叹了口气。 “当初我们一都的兄弟，大部分都战死了，剩下活着的也都是缺胳膊少腿，能像我这样有手有脚的，连十个都不到。” 宁复闻言沉默，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可有些战争却不打又不行。 第二天一早，宁复眼睛刚睁开，就感觉脑子疼的厉害，四肢有些无力，好像开始发烧了。 他强撑着坐起来，却发现对面的吴军头也醒了，脸色有些发白，看来也出现症状了。 “军头感觉怎么样” 宁复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还行，嗓子疼的厉害，有点想吐。” 吴军头咧嘴一笑，然后也坐起来穿好衣服。 早饭有专门的人送来。 宁复吃过早饭后，就与吴军头一起，到各个房间巡视了一下所有人的情况。 四十个接种者，大部分都出现了症状，有些轻有些重。 宁复把所有人情况详细的记录下来，以便日后参考用。 第二天清晨，宁复就被一阵呻吟声吵醒。 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对面的吴军头满脸通红的躺在床上，不断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宁复吓了一跳，立刻跳起来查看情况。 只见吴军头双目紧闭，皮肤烫的惊人，显然发起了高烧。 “怎么会这样” 宁复十分震惊，他记得资料上说，接种牛痘后症状很轻，应该不会这么痛苦才对 不过宁复紧接着想到，后世接种牛痘，都是从感染牛痘的病人身上取出脓液，这种脓液毒性较小，症状当然很轻。 可他为了节省时间，直接从牛身上取了脓液，显然这种脓液的毒性要大一些。 顾不得多想，宁复立刻打来凉水，用毛巾擦拭吴军头的身体，帮他降温。 这种物理降温果然有效，很快吴军头就安静下来。 只是额头还是烫，估计一时半会降不下来。 宁复又去了其它房间查看。 昨天出现症状的人，今天大部分症状都加重了。 昨天没症状的人，今天也大都出现了症状。 宁复自己倒没觉得症状加重，甚至还减轻了一些，应该和他年轻免疫力好有关。 傍晚时分，吴军头终于醒来。 他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第一个就看到了床边的宁复。 “吴军头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渴……” 吴军头张开嘴巴吐出一个字。 宁复立刻将水壶送到对方嘴边，吴军头一口气喝了半壶。 “全身没力气，内脏像是火烧一样。” 吴军头终于有力气讲出自己身体上的感受。 “其它人怎么样” “接种的人中，就数你的症状最严重。” 宁复笑着回答，吴军头醒来就代表着问题不大。 “老了，真是不中用了！” 吴军头闻言感慨道。 “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症状也不一样。”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比如囚犯里那个年纪最大的周老头，他接种后只是有点头疼，该吃吃该喝喝，今天中午自己一个人吃掉了一大碗肥猪肉。” 听到宁复的话，吴军头也咧嘴一笑，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了。 宁复让人送来晚饭，亲自扶起吴军头让他吃了点东西。 接下来的两天里，吴军头的病情几经反复，曾经吐的满地都是，都是宁复面不改色的帮他收拾干净了。 其它的人症状也有所加重，但并没有人像吴军头这么严重。 幸好熬过了两天后，吴军头的高烧终于退了，症状也越来越轻。 其它接种者的四肢开始出痘。 宁复趁机将所有人出痘后产生的脓液收集起来，以便用于后续的接种。 随着所有人症状的减轻，宁复终于决定进行下一步，也就是深入疫区，检验接种的效果。 出发前一晚。 吴军头擦拭着腰刀。 他的症状已经全部消失了，接下来要进入疫区，他需要指挥士卒保护宁复的安全。 疫区封锁了这么长时间，里面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吴军头，你为何冒险参加接种” 宁复忽然好奇的问道，军头好歹是低级军官，而且又是禁军，每月的俸禄足够养活一家人了。 只见吴军头沉默了片刻，随后这才沉声道：“若我连升两级，就能恢复都头的职位！” “恢复你以前做过都头” 宁复惊讶的问道。 “嗯，我年轻时因功升为都头，后来因得罪了人，这才丢了官职，混了这么多年也只混了个小小的军头。” 吴军头罕见的吐露了心声。 “小郎君你呢，你是读书人，为何跟着我们这帮丘八冒险” “我从小长大的兄弟陷在疫区里，我必须去找他！” 宁复叹了口气道。 虎头身在疫区的消息，王婶现在都还不知道。 虎头是因为宁复才去了城外，所以宁复觉得自己有责任把他安全的带回来。 吴军头听到宁复的回答，坚毅的脸上也露出几分动容。 只见他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再次开口道：“吴某没别的本事，明日进入疫区，定当全力保护小郎君的安全！” 第五十章 人性之恶 第二天一早，接到消息的章惇再次来到军营。 让宁复意外的是，章惇竟然把柳正也带了过来。 “女婿啊，你真是太大胆了，这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去赌啊！” 刚一见面，柳正就把宁复拉到一边低声埋怨道。 “岳父放心吧，清心她怎么样，家里一切还好吗” 宁复询问道。 “家里都好，就是清心一直担心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柳正叹了口气回答。 “您让清心不必担心，我有十足的把握安全回来！” 宁复十分认真的道。 “你……” 柳正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能成功要知道蔡京可是盯上我了，要是你这次不成，不但你会因此获罪，我恐怕也要官位不保啊！” “放心吧，预防天花之法的功劳有我的一份，也有您的一份，等我回来，您就等着升官吧！” 宁复嘿嘿一笑道。 “但愿如此吧！” 柳正还是有些心虚。 宁复和柳正聊了几句，这才来到章惇面前行礼道：“多谢章公！” “不必客气，城中已经发现了几个病例，现在虽然封锁了病例所在的区域，可依然有扩散的可能！” 章惇面色凝重的道。 宁复闻言心中一沉，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 “章公，这里面是我采集的牛痘脓液，毒性更小一些，如果事情紧急，希望你用这个给百姓们接种，肯定能让不少人活命！” 章惇接过瓷瓶，随后又有些疑惑的问道：“就算真的有用，这一小瓶能救几个人” “给人接种后，人也会长出牛痘，到时从人身上直接取出脓液再接种，循环往复之下，几乎可以将全国接种一遍！” 宁复解释道。 他一共采集了两瓶，早就准备要交给章惇一瓶。 章惇恍然，小心的将瓷瓶收在怀里。 一切准备妥当，章惇送宁复他们一行人出城。 城外就是被封锁的疫区，共有十几个村子连在一起。 早在天花爆发之时，朝廷就派遣大军，将整个疫区封锁，严禁任何人进出。 宁复他们的任务就是进入疫区，在里面近距离的接触天花病人。 他们至少要在疫区生活半个月，到时如果他们无人染病，就证明接种牛痘的确有效。 城外的路口有大军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特别是疫区的人，只要他们敢靠近百步，立刻就会被弓箭射杀。 宁复他们通过重重把守，乘着拉满补给的马车，终于进入到疫区之中。 “小郎君快看！” 刚通过关卡，吴军头就指着路边对宁复道。 宁复扭头，这才发现在路边倒毙着几具尸体，身上插满了羽箭，应该是想要强行冲关的人。 “把他们埋了吧，免得再引发其它的瘟疫。” 宁复叹了口气道。 这些人只是想要活命，外面的封锁的士卒也同样是想要活命，根本分不出什么对错来。 随着宁复的吩咐，立刻有人从车上拿出工具，就地将这些尸体掩埋。 “小郎君，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吴军头再次问道。 “从这里往东五里，就是王家庄子，我在那里有熟人，咱们先去看看情况，晚上就在那里过夜！” 宁复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香皂作坊就在王家庄子，虎头也在那里。 之前宁复也多次去过作坊，对那里十分熟悉。 …… 王家庄子。 王家是当地的大姓，整个庄子都是一个宗族，足有上千人生活在庄子里。 王贵出身于王家长房，家里又有钱，自然在庄子里极有声望。 香皂作坊落在庄子里后，更是雇佣了不少王家的后生干活，报酬十分优厚。 在这种情况下，王贵的声望水涨船高，几乎都快要盖过老族长了。 不过现在的王贵却十分狼狈。 原本肥胖的身材瘦了不少，满脸又是灰又是泥，趴在墙头冲着外面叫喊道： “姓刘的你不要欺人太甚，真把我们逼急了，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这里是王家宗祠，院墙修的十分高大。 整个王家庄子的男女老幼全都聚在这里，宗祠和院子里全都坐满了人，一个个满是惊恐。 “好啊，那你们有种就出来，咱们比划比划！” 墙头外一个有些疯狂的声音叫嚣道。 王贵抬头向外张望。 只见在墙外的空地上，几十个汉子拿着各式武器，耀武扬威的走来走去。 在这群汉子身前，竟然摆放着几具尸体。 若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尸体上满是脓疱，正是死于天花的病人。 “刘三，你也是生病的人了，我们愿意送上粮食，让你好好养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王贵强忍着怒火，尽量让自己语气缓和，好言对外面为首的那个汉子叫道。 刘三大概二十多岁，身材高瘦，脸上却满是密密麻麻的脓疱，显然也感染了天花。 刘三身后的那些人，也大部分都有天花的症状。 王贵这边虽然人多，却不敢出去，就是怕被对方传染天花。 “别和老子废话，今天你们要是不交出十个女人、二十只羊出来，老子就带人冲进去，反正老子烂命一条，要死大家一起死！” 刘三再次叫嚣道。 瘟疫之下，人性的恶暴露的淋漓尽致。 刘三这些人都染上的天花，但症状较轻，他们不好好养病，却四处用天花讹诈那些没染病的人群。 就算是死，也要在死前疯狂一把！ 王贵的肺都快气炸了，却拿刘三这些无赖没办法。 如果对方真的不顾一切冲进来，哪怕只是扔进一件穿过的衣服，都可能把天花传染给宗祠的这些人。 刘三看到以前高高在上的王贵被自己骂的不敢出声，当即也更加得意，他身后的人也在不停的叫嚣。 当然他们这些人也不傻，不会轻易的冲进去。 因为如果王贵那边感染了天花，刘三这边的优势就立刻消失了，到时他们肯定会被对方打死。 刘三得意忘形之下，竟然再次靠近宗祠。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宗祠的墙头一块板砖闪电射出，直奔刘三的脑袋。 刘三吓的大叫一声，身子拼命一歪。 结果竟然被他躲过了脑袋，板砖一下子砸到他的肩膀上。 只听刘三惨叫一声，身子也猛然向后摔倒。 “胳膊……我的胳膊！” 刘三抱着手臂在地上不停打滚。 后面的人也吓傻了，过了好一会儿，这帮人才七手八脚的上前，把刘三扶了起来。 “谁是谁扔的砖头，给老子出来！” 刘三痛的脸色惨白，胳膊也不自然的耷拉着，显然是肩膀的骨头断了。 “是我！你要是再敢靠近宗祠一步，信不信我一砖头把你砸死！” 只见墙头上露出一个魁梧的大汉，满脸杀气的道。 大汉正是虎头，刚才他一直寻找机会，想要将刘三一击毙命，以此来立威，却没想到还是打偏了。 “刘三，看到没有，我身边这位虎头兄弟天生神力，你要是敢来，信不信他把你的屎打出来” 王贵看到刘三受伤，当即硬气了许多。 “狗屁的天生神力，他力气再大也防不住天花” 刘三气红了眼，再次大吼一声：“兄弟们给我上，今天拉着王家庄子给咱们陪葬！” 不过刘三的话一出口，他的同伴却露出犹豫的表情。 有人开口道：“三哥，对方的力气那么大，如果再用砖头砸我们怎么办” “你傻啊，把尸体拉起来挡在前面，我看他们能拿咱们怎么样”、 刘三不愧是能当头的人，脑子的确很好使。 刘三的同伴一听，当即也感觉有道理，于是有几个胆大的扶起尸体，挡在身前缓缓向院墙靠近。 虎头又扔了几块砖头，却全都被尸体挡了下来。 王贵看到这种情况也急的冒汗，整个王家庄子的男女老幼可全都在这里了，如果让天花传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啊！ “王掌柜，别犹豫了，我带几个人杀出去，这帮痨病鬼根本不足为惧！” 虎头当即对王贵大喊道。 对于刘三这些人，王贵他们也有应对的办法。 就是牺牲一部分青壮，让他们出去将刘三赶走，只是这样一来，这群青壮很可能染上天花，到时只能呆在外面等死了。 王贵心中纠结，但扭头看到越来越近的刘三等人，最终一咬牙道：“那就拜托虎头兄弟了，若你们出事，你们的家小我王贵一定悉心照料！” 随着王贵点头，族里的青壮也纷纷报名，他们早就想出去找刘三拼命了。 虎头用最快的速度挑了二十个人，拿上农具做武器，马上就要打开大门冲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闪电般飞来，一箭正中刘三的后背。 刘三痛的惨叫一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第五十一章 天花下的乱局 随着京城接连出现天花的病例，封锁的区域一个连着一个。 天花爆发的消息终于隐瞒不住了。 一夜之间，整个京城都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之中。 之前全城封锁时，还有不少人心生怨言，甚至有人冒险偷偷外出。 但现在所有人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只要家里还有一口吃的，就绝不外出。 繁华御街上，现在也是空无一人。 之前因香皂火爆无比的画眉斋，已经暂时停业，因为根本没有客人。 相比于民间的恐慌，大宋的朝堂上却是热闹无比。 之前被章惇打压的旧党们，这时纷纷上书，怒斥章惇与曾布等人倒行逆施。 上天降下天花，就是为了警示大宋，绝不能再重演熙宁年间的乱局。 这些上书的旧党之中，以刚刚罢相的吕大防、范纯仁、苏辙为首。 其中就数苏辙最为活跃。 苏辙前段时间刚被罢免了门下侍郎之职，心中满是怨恨。 这次好不容易抓住天花这个机会。 于是苏辙在三天内接连上了十几份奏本，痛斥章惇与新法。 有这几位大佬带头，之前对章惇等人心怀不满的官员们，当即接连上书。 一时间朝堂上舆情汹汹，章惇等新党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垂拱殿。 “呯”的一声巨响。 赵煦把一份奏本狠狠的摔在桌子上，腊黄的脸上也因生气而变成潮红。 “陛下息怒！” 章惇与曾布看到赵煦发火，当即也上前劝道。 “息怒” 赵煦冷笑。 “他们都已经要逼朕下罪己诏了，你们让朕如何息怒” 面对赵煦的质问，章惇等人也都是沉默不语。 旧党刚开始的攻击，还只是放在新党和章惇身上。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旧党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赵煦身上，最近更是有人上书，请求赵煦下罪己诏，以求得上天的宽恕。 赵煦十岁登基，被高太后压制了足足七年。 现在赵煦好不容易熬出头，结果这才亲政不到半年，就被人强逼着下罪己诏。 这换谁也受不了，更别说赵煦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年轻人了。 “你们说话啊，现在该怎么办” 赵煦看着沉默的章惇等人却更加恼火，当即再次质问道。 “这……” 章惇与曾布等人都是面面相觑。 如果是其它的情况，哪怕是外敌入侵，他们至少也能说上两句。 可唯独遇到天花这种瘟疫，却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陛下，宁复走之前留下了接种牛痘的办法，臣觉得不妨一试！” 最后章惇一咬牙，站出来禀报道。 “万万不可！” 没想到章惇的话音刚落，蔡京就站出来反对道。 “陛下，那个宁复已经进入疫区十几天了，现在音讯全无，说不定早就死在疫区里了，这种人的话绝不可轻信！” “那你说怎么办” 章惇怒火上涌，对蔡京质问道。 “这……” 蔡京一时语塞，他要是有办法的话，何必等到现在 “咳，若实在没有办法，不如就请大相国寺的僧众们做场法事吧！” 这时蔡卞忽然站出来提议道。 千万不要高看古人的科学观念，事实上大部分古人都十分迷信，就连朝廷的高官也一样。 比如大宋朝廷还颁布专门的祈雨法，每个祈雨的步骤都有规定，防止地方祈雨时出错。 祈雨这种事都有法律规定，蔡卞提出做法事的建议也就理所当然了。 “那要是做了法事还不起作用呢” 赵煦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这下蔡卞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了。 “陛下，臣觉得还是应该相信宁复，他去之前就说了要在疫区呆上半个月，算算时间，明天才到半月之期！” 章惇不信鬼神，依然坚持自己的看法。 “那要是宁复回不来呢，咱们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他一人身上吧” 蔡京犹豫了一下再次道。 这下章惇也狠狠的瞪了蔡京一眼。 他知道蔡京与宁复之间的恩怨，以前是蔡京没把宁复看在眼里。 现在宁复出名，特别是献上接种牛痘的办法后，蔡京就一直对宁复大加诋毁。 宁复接种牛痘，并且进入疫区本是机密，知道的人只限于他们几个大臣。 可是就在几天前，这件事却传了出去，而且还伴随着许多对宁复不利的流言。 比如说宁复是哗众取宠，所谓的接种牛痘之法根本就是邪术等等。 再加上怀疑宁复独占鳌头的青玉案是抄袭一事，更让宁复的名声一夜之间臭了大街。 京城的各个书院，包括太学的学生，现在都以骂宁复为乐。 章惇怀疑，上面的这些事，很可能就是蔡京搞出来的。 赵煦这时也十分纠结，他对宁复的印象虽好，可天花这么大的事情，他还是不敢完全相信宁复。 特别是宁复去了疫区这么久，却连个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更让他十分不安。 “罢了，就再等一天，若是明天宁复还不出现，那就请大相国寺做场法事！” 赵煦最终做出决定道。 虽然他对法事的效果抱有怀疑，但至少法事可以暂时安定一下民心。 毕竟面对天花这种灾难，朝廷必须要做点什么，哪怕瞎忙也比不做要强。 …… 东京城锡庆院，这里也是大宋的最高学府，太学的所在地。 太学自仁宗时始设，后来几经改革，现在形成了稳定的三舍法。 其中上舍生一百人，内舍生三百人，外舍生两千人。 整个太学共有两千四百人一起学习，绝对是前无古人的盛况。 今天是内舍生每月一次的聚会。 以往这个聚会十分的热闹，学生聚在一起，或聊诗词、或聊文章、或聊时政。 但今天的聚会却显得十分沉闷，所有人都相顾无言，竟无一人愿意开口。 最终有一个高瘦的学生忍不住，于是站起来道：“各位，国难当头，咱们总不能一直干座着吧” “没错，连宁复这种无耻之徒都跑到城外去了，你我大好男儿，当然不能眼看着百姓受苦！” 这时一个白胖的学生也跳起来高声道。 “姓何的你什么意思，宁复怎么招惹你了” 没想到白胖的学生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跳起来叫道。 这个青年正是宁复的大舅子柳策。 “柳策，宁复虽然是你妹夫，可他抄袭诗词在先，献上邪术哗众取宠在后，这种无耻之徒，自当被万人唾弃！” 白胖的何姓学生冷笑一声道。 “血口喷人！你哪只眼睛看到宁复抄袭了” 柳策气的大叫道。 之前宁复独占鳌头时，柳策四处宣扬宁复是自己的妹夫。 现在宁复声名扫地，柳策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平时没少和人吵架。 “柳兄你这话就不对了，宁复除了那首青玉案外，这么久了再无其它诗词面世，甚至我听说有传言，那首青玉案其实是令妹所写！” 这时又有人站起来道。 “没错，我早就听闻柳小娘子才华横溢，可惜明珠暗投，嫁给宁复这种无良无行之辈，实在太可惜了！” 又有人一脸惋惜的道，好像柳清心嫁给他才不可惜一样。 “不许议论我妹妹！” 柳策更加恼火，两只眼睛气的通红。 “好好好！我们不说，可宁复让人接种牛痘，这总归是邪术吧，我家世代行医，从来没听说牛痘能治天花的！” 又一个精通医学的学生站起来道。 “我……我妹夫博学多才，你没听说过并不意味着没用！” 柳策硬着头皮争辩道。 他以前也看不起宁复，可是经过上次见面后，再加上父亲柳正也经常夸奖宁复。 这让柳策对宁复也彻底改观，现在当然要尽力的维护他。 “柳兄你这就太强词夺理了，宁复就是个无德无才的小人，说不定早就死在疫区里了！” 另一个身材高大的学生终于忍不住骂道。 “你再骂我妹夫，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柳策当即站起来，怒视对方道。 “你想怎样” 对方也毫不示弱的站起来，他比柳策高出半头。 柳策气急，忽然抓起面前的一壶酒威胁道：“你们要是再骂我妹夫，我就把这壶酒喝下去！” 柳策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人吓的齐齐后退。 柳策喝醉就打拳的名声在外，要是发起酒疯来，三五个人都拉不住，他们可不想和一个酒疯子计较。 “柳兄息怒！”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做和事佬。 “我听说明天就是宁复与朝廷的约定之期，如果他还活着，肯定会从疫区出来，如果不出来，那恐怕就……” “那我们明天就去疫区外守着，看看到底谁才是无德无行之辈” 柳策退无可退，于是主动进攻道。 “好！明天咱们都去！” 其它学子轰然应诺，他们早就想见一见这个争议不断的宁复了！ 第五十二章 太学生集体翘课 聚会结束，柳策后悔的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虽然他对宁复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可是这段时间关于宁复的流言蜚语实在太多了，导致他对宁复也产生了几分怀疑。 只不过今天被逼到没有退路，柳策又太过好强，这才约众人明天一起去疫区外等候宁复。 “要是明天宁复没出来，我丢面子是小，妹妹可就要守寡了！” 柳策低语一声，随后一跺脚离开太学。 现在全城封锁已经解除，允许百姓外出买些粮食用品，城中的粮食一日三涨，民间怨声载道，但朝廷根本没精力理会这些。 街道上依然行人寥寥。 城中发现的天花患者，大都集中在东部，听说那边的疫区已经连成一片。 其它地区的百姓只要家里还有口吃的，就绝不敢出门。 天色已晚，柳正还在公事房里忙活。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也很难过，顶头上司蔡京一直找他的麻烦，苦活累活全都甩给了他。 同僚下属们也都在等着看柳正的笑话。 特别是关于宁复的流言出现后，连一些小吏都开始背着柳正传闲话。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中的事务。 柳正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正准备打开门叫小吏来把公文带走。 却忽然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听说了吗，柳推官的女婿不但抄袭诗词，而且还鼓弄邪术，企图以此来蒙蔽官家！” 一个小吏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当然听说了，而且我还听说，那个宁复竟然蠢到以身犯险，带着一群囚犯进了疫区，到现在生死不知！” 另一个小吏的声音传来。 “骗子见过不少，可蠢到把自己都搭进去的骗子却十分少见！” “天变了，还不是太后去世，官家又太年轻，所以什么妖魔鬼怪都敢跳出来了！” 这个小吏胆子更大，直接把话锋指向新党。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要是被人听到，那可是会掉脑袋的！” 另一个小吏急忙制止。 “是我失言，不过说起来柳推官也真是倒霉，刚嫁出去的女儿就要守寡了！” “真是可惜了，我听说柳家小娘子才华横溢，那首青玉案都出自她之手……” 柳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当即想要推开房门呵斥。 可是手按在房门上时，柳正却又停了动作。 事实上这段时间里，类似这种背后的闲话他也没少听。 刚开始柳正还会呵斥几句，却根本堵不住这些人的悠悠之口。 想到这里，柳正也不禁长叹一声，转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柳策推门走了进来。 “父亲，妹夫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柳策刚进来立刻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 柳正没好气的回道。 他自己一肚子火没处发，柳策刚好撞到枪口上了。 “父亲您也听到关于妹夫的流言了” 柳策吓了一跳，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 柳正听到宁复的事就想发火。 但火气涌到头顶又被他压了下去，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一起去探望一下你妹妹吧！” “好，现在最伤心的肯定就是妹妹了！” 柳策当即点头，他和柳清心的母亲去世的早，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极为要好。 柳正父子二人离开了开封府，乘车来到宁复的家中。 司琴看到柳正父子来了，当即请他们到客厅稍候，然后她去内宅禀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柳清心迈步从来到客厅。 相比前段时间，柳清心清减了许多，但精神还算不错。 “拜见父亲、大哥！” 柳清心行了个万福道。 “清心啊，外界关于宁复的流言太多，你万不可轻信！” 柳正强打起精神对女儿安慰道。 “女儿知道，外界的流言蜚语我是不会理会的，更何况明日官人就要回来了，到时一切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柳清心却淡定的一笑道。 “妹子你没事吧，你就这么相信宁复明天会回来” 柳策却感觉柳清心的神情不对，于是十分关切的再次问道。 “当然，官人既然说了明天回来，到时肯定会回来！” 柳清心神情坚定，斩钉截铁的再次道。 “可……” 柳策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柳正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清心啊，你这么想就对了，宁复这个孩子，我从小看着他长大，最大的优点就是一诺千金，说话算话！” 柳正笑呵呵的开口道。 “嗯，我也相信官人定不会食言！” 柳清心十分认真的点头道。 柳正父子陪着柳清心一起吃了晚饭，直到天黑这才离开。 刚上了马车，柳策立刻担心的道：“父亲，妹妹的情况有点不对啊！” “我当然知道，现在对于清心来说，与其担忧宁复的情况，还不如坚信他明天会回来！” “那要是宁复明天回不来呢” 柳策再次担心的问道。 这次柳正沉默半晌，最后缓缓的道： “刚才我已经悄悄吩咐司琴她们，让她们明天一定看好清心。” 柳正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明天让你二娘也来看望清心，一整天都要守着她！” “可是二娘和清心的关系，不是一直不怎么好吗” 柳策却担心的问道。 柳策和柳清心的母亲去世后，柳正续弦给他们娶了个二娘，不过柳清心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位二娘。 “关系再不好，那也是一家人，明天她要是敢让清心出了什么事，老子休了她！” 柳正说到最后一拍车子道。 “嗯，有人陪着清心的确更好，我听说清心和李学正的女儿关系要好，不如回去后就派人去李家，请对方也去陪着清心。” 柳策再次提议道。 “这个办法好，最好多通知几个，有人陪着总比她一个人强！” 柳正当即拍板道，为了这个女儿，他也真是操碎了心。 第二天上午，柳策磨磨蹭蹭的去了太学。 说实话，柳策昨天回去后，越想越觉得心里没底。 所以今天他根本不想来太学，更不想面对昨天聚会的那些同窗。 但柳策刚来到太学，其它的太学生早就准备好，就等着他一起去城外了。 面对这种情况，柳策也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昨天聚会只有三百内舍生，但今天去的可不止三百人，几乎整个太学的学生都出动了。 对于这帮太学生来说，每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生活简直太枯燥了。 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件这么有趣的事，当然不能错过。 因此这些人连课都不上了，成群结队的往城外跑。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个宁复到底是不是一个骗子 柳策被众人挟裹着一起出城。 虽然现在城门盘查的十分严格，但这些太学生大部分都是背景深厚，再加上太学生的身份，城门的守军更是不敢阻拦，所以他们十分顺利的出城。 城东的疫区依然在封锁之中，各个路口都有关卡把守，巡逻的士卒更是一队接着一队。 柳策他们来到宁复关卡外守着。 两千多太学生聚在一起，自然是喧嚣声连成一片。 有人大声讨论着天花疫情对朝廷的影响 有人则讨论着宁复到底能不能回来 更有人准备充足，竟然拿出美食与周围的朋友分享。 柳策却没闲心和别人说话，眼睛一直焦灼的盯着远处的关卡。 等了好一会儿，疫区那边还是没有任何人影。 柳策的眼睛都看酸了，腿也站麻了，于是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正在这时，忽然只听一阵马车声。 这让柳策神情一震，当即跳起来向远处张望。 可是疫区那边依然空空如野，这时柳策才发现，马车竟然是从背后的方向来的。 只见一排马车在这群太学生身后停下，最先下来的是一个气度威严的老者。 “章惇！是章惇！” 有太学生认出了老者，当即低声向周围介绍道。 紧接着曾布、蔡卞、蔡京等新党纷纷下车。 不过就在章惇等人刚到，又有一排马车从城中驶来。 随后只见苏辙、吕大防、范纯仁等旧党众人也下了马车。 “我明白了，宁复这件事已经成为新党与旧党争斗的关键，所以这些朝堂上的大佬全都来了！” 有机灵的学生一下子看出了其中的关键，当即一拍巴掌道。 然而就在太学生们议论纷纷之时，又有一人下了马车，这下所有太学生全都慌了神。 太学的大学正李格非也来了。 只见李格非这时脸色铁青，今天明明是上课的日子，可是所有太学生都跑到了这里。 最关键的是，朝堂上的大臣几乎全都聚集在这里了，这把李格非的脸都快丢尽了。 第五十三章 开关!放行! 疫区的关卡外。 以章惇为首的新党站了一群。 以吕大防、苏辙为首的旧党站了一群。 在新旧两党身后，则是数量庞大的太学生。 刚开始场面上十分安静，新旧两党谁也不理会谁，太学生是不敢说话。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安静再也无法维持。 特别是年轻的太学生们，他们人数众多，又处于最坐不住的年纪，因此很快就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太学生的带动下，新旧两党内部也开始了小声讨论，最后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或坐或站也放开了。 “章公，陛下又派人来问了！” 蔡卞这时挤过人群，面带苦笑的向章惇道。 “陛下还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章惇无奈的摇头。 “咦疫区那边好像有动静” 这时有眼尖的人忽然叫道。 “哪呢哪呢” 章惇一把推开前面的人，伸长脖子向疫区的方向张望。 结果只见疫区的道路上，几只野狗从路边的野地里钻出来。 “咳，原来是过路之犬。” 章惇有些尴尬的退回来。 “章公，陛下不急不行啊，那边的人可是逼着陛下要下罪己诏呢！” 蔡卞对章惇的尴尬视而不见，说到最后也看向对面的旧党中人。 “吕大防与苏辙等人的确可恶，竟将矛头指向陛下，一群不忠不孝之徒！” 章惇说到这里，凌厉的目光看向对面。 恰巧苏辙也向这边看来，两人的四目相接，空中几乎都要碰撞出火花来了。 上次苏辙因苏轼的事去求章惇，结果讨了个没趣，两人的关系也彻底破裂。 虽然后来章惇放过了苏轼，但也并没有修复他和苏辙的关系。 政见上的不同，已经将章惇和苏辙推到了对立面，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解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疫区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别说人影了，连狗影子都见不到了。 面对这种情况，新党一方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旧党一方却越来越轻松。 后面的太学生们，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柳兄，看来你这次输定了，宁复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说不定已经病死在里面了！” 一个白胖的太学生向柳策得意的笑道。 这家伙名叫何光，以前就对柳策看不顺眼，这次更是抓住机会拼命嘲讽。 “谁输了，今天还没过去呢，你得意的太早了！” 柳策嘴硬道。 “还不认输，那你敢不敢和我赌点什么” “你想赌什么” 柳策毫不退让。 “我听说城北书院前段有人打赌输了，光着屁股在书院里跑了一圈，你敢不敢赌这个” 何光一脸得意的再次道。 “你……” 柳策听到这个赌注也有些心虚。 如果赌别的还好，可光屁股在太学里跑一圈，这可就太羞辱人了。 “何兄，我看你就别难为柳兄了，这种必输的赌局谁敢去赌” 这时旁边一个家伙趁机拱火道。 “谁不敢了，赌就赌！” 柳策毕竟是年轻人，脑子一热直接答应道。 “好！各位同窗给我们做个见证！” 何光当即对着周围一拱手，提高音量道。 “今日我与柳兄打赌，若宁复今日没有回来，柳兄将裸身在太学跑一圈，反之我在太学跑一圈！” 周围的学生一听有这种热闹，当即大声叫好，反正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柳策暗自叫苦，可表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如果不是周围都是人，他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太阳一点点向西偏移，新党那边的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 苏辙等旧党们却越发的轻松，甚至已经有人在大声谈笑。 如果不是自顾身份，说不定这时已经有人上前奚落新党了。 章惇一言不发的看着天空的夕阳，腰杆却挺的笔直。 他已经做好打算，将这次天花爆发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罢相，就能减轻新党的压力。 到时曾布和蔡卞他们还在，新政就还有施行的可能。 想到这里，章惇也不禁叹了口气，去年他入京之时，也是怀着满腔的热血。 本以为自己蹉跎半生，终于可以一展抱负，没想到一场天花，竟然将自己打加原形。 “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最终章惇终于开口道。 他不想再呆在这里，忍受对面旧党奚落的目光。 曾布与蔡卞等人也都是叹了口气，彼此对视一眼后，也都没说什么。 看到新党这边的人准备要离开。 旧党那边的所有人都兴奋的攥紧了拳头，这意味着新党要认输了，他们承受了这么久的打压，终于要熬出头了。 后面的太学生们看到这种情形，有兴奋的，有失望的。 更有人觉得没看过瘾，新党怎么这么容易就认输了，难道不应该打一架吗 然而就在章惇那边的刚一转身，想要上马车离开时。 忽然有人惊声叫道：“快看，疫区那边有动静！” “不会又是野狗吧” 有人低声吐槽。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还是看向疫区，结果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 只见在疫区的道路上，黑压压的人群向关卡这边涌来。 刚开始太远还看不清楚。 但随着人群的靠近，终于可以看到，这群人中男女老幼都有，应该都是被封锁在疫区的百姓。 这群男女老幼排成长队，在道路上一眼望不到边，粗略估计，最少也有几千人。 这让把守关卡的士卒们也十分紧张，如果这些人冲关的话，他们要不要放箭阻拦 就在这时，对面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小队的士卒，这队人身穿禁军的军服，中间护送着一个少年人。 “是宁复！他果然回来了！哈哈哈哈” 太学生中的柳策兴奋的大叫一声，随后就是一阵狂笑。 章惇等人也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宁复回来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为何带了这么多人 相比之下，旧党那边的苏辙等人却是脸色难看。 本以为自己一方胜券在握，却没想到在最后一刻被翻盘。 “来人止步！” 把守关卡的将领高声命令道。 这时宁复他们距离关卡还有一箭之地，按照上头的命令，再往前他们就要放箭了。 宁复排众而出，冲着守军高喊道：“在下宁复，半月前奉旨进入疫区，现在时间已到，特来复命！” 章惇这时终于忍不住，快步来到关卡前对宁复高声道：“宁复，你带去四十人进入疫区，现在可都还在” “章公不必担心，二十名禁军将士，二十名囚犯，一个不少！” 宁复说着一挥手，吴军头带着士卒上前，后面还跟着一队囚犯。 不过在囚犯的队伍中，却有一人被人抬着出来了。 “怎么有人躺着，难道是发病了” 章惇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如果接种牛痘的人依然得了天花，哪怕只有一个，恐怕接种天花的办法也会受到无数人的质疑。 “章公放心，这个家伙是个飞贼，在里面老毛病犯了，偷村民的东西被抓住，腿都被打断了！” 宁复笑着解释道。 “你确定这四十人都没有发病” 这时曾布也忍不住上前问道。 “千真万确，我们在疫区中救治天花病人，与他们同吃同住，却无一人染上天花！” 宁复十分肯定的回答。 “军头吴威作证，宁小郎君的话绝无半点虚言！” 吴军头也高声为宁复作证。 “我等也愿意为宁小郎君作证！” 吴军头身后的士卒与囚犯这时也高声喊道。 “还有我们，我们也愿意为小郎君作证！” 后面的百姓同样七嘴八舌的叫道，特别是人群中的王贵与虎头，叫的更是起劲。 苏辙也站不住了，当即上前高声质问道：“宁复你回来也就罢了，为何带这么多百姓随行，难道就不怕其中夹带有天花病人吗” “苏公放心，疫区十九座村庄，共九千七百六十七人，病死者二百零六人，染病者一千二百七十一人，现全部集中收治，剩下的八千二百九十人，除刚出生的婴儿外，已经全部接种了牛痘！” “什么，你竟然把所有人都接种了牛痘！” 苏辙闻言也露出一脸的震惊。 短短半个月时间，宁复不但收治了病人，而且还把所有人接种了牛痘，这份能力简直太惊人了。 “这……这些人接种之后，可曾有人再次染上天花” 章惇激动的声音发抖，神情也失去了往日的镇静。 “无一人染病！” 宁复斩钉截铁的再次道。 “嗡” 宁复的话彻底的引爆了章惇身后的太学生们，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之前他们大部分都觉得宁复是骗子，接种牛痘更是邪术。 结果现在被宁复用事实打脸，接种牛痘后的人竟无一人再染上天花，这说明这个办法的确是有效的！ 曾布与蔡卞等人也激动的难以自抑， 宁复以身犯险，证明了牛痘的有效性。 这不但救下了全城百姓的性命，同时也救下了新党众人的仕途。 章惇更加激动，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于是只见章惇对着把守关卡的将士大声命令道：“开关！放行！” 第五十四章 小别胜新婚 宁复回来了，并且证明了接种牛痘之法的确可以预防天花。 这个消息随着太学生的争相传颂，眨眼间就传遍了京城。 宁复的家中，柳清心第一个接到消息。 结果她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抱住旁边的李清照又哭又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矜持。 开封府衙中，被各种公务压得喘不过气的柳正得到消息。 当即大笑三声出门去，趾高气昂的把整个开封府衙转了三圈。 晚一点得到消息的蔡京，却气的把桌子掀了，出门遇到趾高气昂的柳正，结果对方冷哼一声，竟然连理都没理他。 柳策被一群太学生，众星拱月一般迎进太学，然后他就四处寻找那个名叫何光的太学生，要求对方履行赌约。 至于宁复自己，则被章惇等人直接带进宫中。 这一天赵煦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派人到城外询问一下宁复的情况，现在宁复出来了，当然要第一时间带去见他。 “参见官家！” 宁复来到垂拱殿，立刻向赵煦行礼道。 “快快请起，宁复你快给我讲讲，你进了疫区都经历了什么” 赵煦急不可耐的问道，并且还让人给宁复搬来了凳子。 陪同宁复来的章惇与曾布等人，也全都露出倾听的表情。 “启禀陛下，我们进入疫区后，先去了王家庄子，结果遇到一伙染上天花的地痞无赖，竟然挟病自重，想要威胁庄子里的人供奉美女和美食……” 刘三一帮恶徒威胁王家庄子，刚好被宁复他们遇到。 虽然刘三一方人多，但宁复这边却有二十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禁军。 因此吴军头他们一波弓箭下去，这帮恶徒立刻投降。 王贵和虎头他们看到宁复到来，更是激动无比，当即将他们迎到庄子里。 无论在什么地方，有熟人就是好办事，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虎头和王贵带头接种了牛痘。 王家庄子的人本来就认识宁复，再加上王贵的威望，因此整个庄子也很快接种牛痘。 在给王家庄子接种牛痘时，宁复也没有闲着。 他派吴军头等人四处寻找天花病人，将他们集中起来照顾。 至于那些没有得病的村民，则被他打着朝廷的名义，说服这些村民一起接种牛痘。 当然想要说服这些村民并不容易，幸好有王家庄子的人接种在前。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更何况是在天花肆虐的情况下，人们更是需要寻找一个心理上的安全感。 再加上宁复与吴军头等人频频与天花患者接触，却从不染病，更让他们对接种牛痘信心十足。 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宁复其实就做了两件事。 第一是收治患者，第二就是接种牛痘。 “短短半个月时间，你就收治了上千名患者，又为八千多人接种，实在是超乎朕的想像！” 赵煦听完宁复的讲述后，也不禁赞叹道。 “禀官家，这并非是我一人之功，兵头吴威、商人王贵、王虎等人都出力甚多，若无他们，只凭我一人的话，恐怕累死我也做不完这些事！” 宁复可不是吃独食的人，当即为他人请功，王虎就是虎头的大名。 “哈哈，我大宋每逢危难，都会涌现出无数忠义之辈，宁复你将这些人的功劳写下来，呈交给朕，朕必有重赏！” 赵煦开怀大笑道。 之前还有人逼着他下罪己诏，宁复的平安归来，总算让他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 “启禀官家，草民早就写好了！” 宁复笑呵呵的从怀里拿出一份册子道。 这让赵煦再次大笑一声，当即让人把册子收了上来，等下他会让人论功行赏。 “宁复，现在城中多处爆发天花，封锁的疫区也连成一片，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治理” 章惇这时终于有机会插嘴道。 “办法都是现成的，直接用我之前在疫区的办法，从已经接种牛痘的人员中招募人手，让他们进入疫区，将天花患者集中照顾，未染病的人尽快接种牛痘。”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疫区外的百姓也要开始接种牛痘，到时只要接种牛痘的人员足够多，天花也就不足为虑了！” “就这么办！” 没等章惇开口，赵煦就立刻拍板。 “宁复你和章公商量一下，救治病人、接种牛痘双管齐下，甚至朕还要在全国推广牛痘，彻底的将天花消灭掉！” “臣遵旨！” 章惇也乐得赵煦支持，如果真把全国百姓都接种上牛痘，彻底的消灭了天花，这桩政绩也将记在他的名下。 赵煦还是很有人情味的，知道宁复离家这么久，家里肯定十分担心。 所以在问完话后，他立刻放宁复出宫。 章惇则是和宁复约定，明天让他来政事堂，到时好好商量一下接种和救治的事。 宁复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这时都已经快三更天了。 当他见到柳清心时，对方正坐在桌边打瞌睡，小脑瓜一点一点的极为可爱。 而在桌子上，则摆放着丰盛的饭菜，菜都已经凉了，看样子她应该等了很长时间。 宁复轻轻的走上前，却还是惊醒了柳清心。 “官人！” 柳清心看到宁复一下子跳起来，毫无矜持的一下子飞扑到宁复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就不撒手。 “你这丫头的力气还真不小！” 宁复被柳清心抱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但随即也紧紧的抱住了对方。 以前还不觉得，可是这次离家这么久，最让宁复想念的，就是这个刚刚建立不久的小家。 “哎呀！菜都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柳清心很快松开了手，小脸羞的通红，显然在为刚才的大胆害羞，想要借故逃离一下。 “不用，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宁复制止了柳清心道。 “那我让人给你烧水，等下好好的泡个澡！” 柳清心却还是不敢看宁复的眼睛，说完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宁复摇头一笑，坐下来随便吃了点东西。 等到洗澡水烧好后，柳清心笨手笨脚的想要伺候宁复洗澡，却被他赶出去了。 没办法，洗澡这么私人的事，宁复可不喜欢旁边有人参观。 等到宁复洗完澡出来，却发现柳清心竟然噘着小嘴在生气，估计是因为宁复洗澡时把她赶出去的缘故。 看到这里，宁复也是哑然失笑，随即主动开口道：“想不想听我进入疫区后来经历” 柳清心小脸上的表情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道：“想！” “过来！” 宁复坐在椅子上，冲着柳清心招了招手。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来。 却没想到她才刚走到宁复旁边，就被他一手揽过腰，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把柳清心吓的尖叫一声，挣扎了几下却根本挣脱不开。 “那天我们进入疫区，刚到王家庄子就遇到了危险……” 宁复没理会柳清心的挣扎，直接开始讲述起来。 柳清心听到宁复的讲述，也立刻安静下来，最后像只小猫似的，轻轻的伏在宁复的胸口，听着他讲述进入疫区后的种种经历。 柳清心听到的十分认真，随着宁复的讲述或喜或悲。 不过慢慢的宁复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竟然停了下来。 柳清心抬起头，这才发现宁复已经睡着了。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似乎比以前清瘦了几分。 柳清心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她悄悄的向上靠近宁复的脸庞，然后轻轻的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随即就把小脑瓜埋在宁复的胸口，小脸也红的厉害。 过了片刻之后，柳清心感觉宁复没有动静，于是这才悄悄的抬起头。 果然发现宁复还在沉睡之中。 于是她犹豫了一下后，终于再次鼓起勇气，仰起小脸缓缓的向宁复的脸庞靠近。 然而就在这时，沉睡中的宁复忽然低头，对着柳清心的小嘴就印了上去。 柳清心再次吓了一跳，可这次却没有挣扎。 最后宁复将柳清心拦腰抱起，大步走向自己的卧室。 …… 第二天上午。 宁复哈欠连天的来到政事堂，显然昨晚睡觉的时间都被他浪费在别的地方了。 章惇见到宁复一副没睡醒的表情，当即也哈哈一笑道： “小别胜新婚，但年轻人也要懂得节制，不要像官……” “官什么” 宁复一下子打起精神，好奇的追问道。 “咳！不要想某些官员一样，沉迷于女色不可自拔，伤了身体就太不值得了！” 章惇脸色有些不自然的道。 “是吗” 宁复却感觉章惇话里有话，而且他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冲着垂拱殿的方向 第五十五章 救治 钱串子猛然惊醒，抱着菜刀一下子跳了起来。 直到发现周围一片安静，这才让他长出了口气，然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梦里那天的场景再次重演。 几个得了天花的病人，闯进家里抢粮食抢钱，甚至还要抢走他的女儿。 为了保护家里的妻子儿女，一向与人为善的钱串子终于爆发了，提着菜刀和这几人拼命，这才终于把几个天花病人赶出家门。 但在厮打之中，钱串子也免不了和这些病人接触。 所以在此之后，他就独自一人守在家门外，吃饭都是由他娘子从门下面递出来，免得发疯传染了家人。 天气已经暖和了，但晚上睡在外面还是有点冷。 钱串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发麻的双腿。 他个子瘦长，又为人吝啬，所以才有了钱串子的浑名。 钱串子是穷苦人出身，年轻时做过苦力，后来又做过货郎。 正是靠着自己一文一文的攒下钱，后来这才租了铺子，卖起了杂货，养活一家人还略有富余。 但现在钱串子却在为自己的吝啬而后悔。 天花爆发的消息刚传出时，粮食大涨价，许多人担心后面的疫情，一咬牙还是买了不少粮食存着。 可钱串子心疼钱，又心存侥幸，觉得不会封到自己头上。 结果前段时间他们这边出现了天花，连着数条街都被封锁了，任何人不得进出。 “早知道卖什么杂货，开个米面铺子哪还用担心粮食” 钱串子低声嘟囔一声，现在是有钱都买不到粮食，不少恶徒都已经开始四处抢粮食了。 “咕噜噜” 一想到粮食，钱串子又感觉饿了，肚子里不停的打鼓。 气的他把裤腰带紧了几下，不再想粮食的事。 “哗”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异响，这让钱串子一下子提高了警惕，双手握着菜刀紧张的看向四周。 今天的月色很好，哪怕是晚上，依然看得十分清楚。 “呯呯” 又有声响传来，似乎有人从墙上跳了下来，而且还不止一个。 紧接着就传来男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听声音刚好是往钱串子这边来的。 这让钱串子也紧张的咽了口吐沫，两只手把菜刀握的更紧了。 两个人影从不远处的小巷子走了出来，这两人背上背着什么东西，一边走一边说笑。 “有人！” 忽然其中一人发现了钱串子，当即警惕的叫道，他的同伴也一下子停了下来。 钱串子这时才看清，只见两人一身黑衣，手里都提着刀，身上背的不知道是粮食还是钱，反正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兄弟，这大半夜的，你守在这里做什么” 其中一个男人沉不住气，开口向钱串子问道。 “我生病了，怕传染家里人，只能睡在门外了！” 钱串子耍了个诈，他之前虽然接触了天花病人，但可能时间太短，现在并没有出现天花的症状。 这招果然有效，两个男人闻言都是齐齐后退。 “晦气，又遇到一个病鬼！” 其中一个男人吐了口吐沫，说完转身就走，另一个男人当即跟上。 看着两个男人离开后，钱串子一屁股坐到门槛上。 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次还不算危险，曾经有一个染上天花的疯子，拿着刀子四处砍人，要不是钱串子躲的快，说不定现在已经尸首两地了。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钱串子低语一声，这个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不过钱串子知道，只要是发生天花的疫区，朝廷几乎会一直封锁下去。 等到里面的人全部得了一遍天花，或者所有人都死绝了，朝廷才会放开封锁。 一想到这里，钱串子也不禁感到一阵绝望。 他自己倒没什么，可是他还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特别是小儿子才五岁，这几天已经因为吃不饱，好多次隔着门板对他喊饿了。 “实在不行……” 钱串子忽然咬着牙低声自语。 他记得前街的胡麻子，曾经买了不少粮食囤积在家里，也许…… 钱串子想到这里，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菜刀，眼睛也微微有些泛红。 天亮了，一碗稀粥从门下递了出来。 “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钱串子低声对门内问道。 “米面都见底了，就算只喝稀粥，也顶多撑到明天。” 钱串子的娘子回答，声音带着几分绝望。 钱串子听后心中一颤，最终一咬牙道：“把粥拿回去给老三喝吧，我还不饿。” “你喝吧，如果你倒下了，我们娘几个可怎么办” 钱串子的娘子低声劝道。 钱串子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端起碗将粥一饮而尽。 “粮食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今天晚上想想办法！” “你要做什么” 钱串子的娘子惊声问道，夫妻这么多年，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别问了，反正我有自己的打算！” 钱串子有些不耐烦的道。 这下钱串子的娘子也终于不再作声。 疫区的白天和黑夜几乎没什么区别，街道上都是空荡荡的。 哪怕偶尔有行人偶尔经过，也都是一副警惕的神情。 钱串子手里握着菜刀，脸上的表情几经挣扎，可想到背后挨饿的妻儿，却还是让他的表情越来越坚定。 只是现在大白天不太方便，只能等到晚上再行事。 不过就在中午刚过，忽然只听远处一阵阵急促的脚步。 紧接着就见一队禁军飞奔而来，然后挨家挨户的叫门。 一个头发花白的将官来到钱串子面前，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染上天花了” “没……没有！” 钱串子心中惊恐，却却还强撑着撒了个谎。 “说实话！” 老将军一把抽出刀子，架在钱串子的脖子上逼问道。 “我……我前几天打跑了几个天花病人，但现在还没有发病。” 钱串子终于吓得不敢再撒谎，终于说了实话。 “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将官再次问道。 “我妻儿都在里面，他们都没有接触过病人，我就是怕自己发病传染他们，所以才守在门外。” 钱串子急切的解释道。 他听说疫区封锁后，朝廷可能会派兵杀死所有病人，他死不要紧，可至少要让妻儿活着。 “来人，把他送到观察营，家里的妻儿都送去接种！” 老将官一挥手，立刻有士卒上前带走钱串子。 “将军，您要把我带到哪去，我妻儿可都没有染病啊” 钱串子却吓坏了，对方的话他根本听不懂，更不知道对方要怎么处置他们一家 “放心吧，就算你有病，朝廷也会派人医治的！” 老将官虽然有点凶，却还是好心的解释了一句。 这让钱串子也终于稍稍放心，同时暗自松了口气，至少自己不用为了一口吃的，而去一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整条街上都在上演相同的事。 这群穿着禁军衣服的士卒冲进各家各户，将所有人都带了出来。 染病的送去医治，接触过病人的送去观察，其它没病的送去接种。 …… 疫区边缘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搭建一排简易的棚子。 宁复站在站在人群中，指挥着送来的健康人群排队，依次进入棚子中接种牛痘。 正在这时，又一队百姓被一群士卒带了过来。 为首的老将官见到宁复，也立刻快步上前行礼道： “小郎君，东街的所有住户都带过来了！” “吴军头……不对，应该是吴都头辛苦了！” 宁复看着一身崭新都头军服的吴威也不禁笑道。 “这次多亏了小郎君，否则吴某这辈子可能都恢复不了官职！” 吴都头却是郑重的向宁复抱拳行礼道。 “都是自家人，吴都头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 宁复却是大手一挥道。 在疫区的半个月里，他和吴都头配合默契，两人也结下了深厚的交情。 “小乙哥，西街的百姓也都带过来了！” 正说话时，忽然又人高声叫道。 宁复扭头看去，只见虎头穿着禁军的服饰大步前来。 虎头本来就极为魁梧雄壮，再配上禁军的服饰，看起来极为威武。 “虎头兄弟，你这身材不去当兵真是可惜了！” 吴都头看到虎头也禁不住赞叹道。 “我倒是想，可我娘不让！” 虎头嘿嘿一笑。 虎头和王家庄子等人被临时征调，入城帮助城中的疫区百姓，之所以换上禁军的服饰，主要是为了方便行事。 “王婶怎么样，昨天有没有骂你” 宁复笑着向虎头问道。 “没有，我给我娘讲了疫区的事，我娘还夸我长大了，让我好好跟着小乙哥学本事！” 虎头挠了挠后脑笑道。 宁复和虎头闲聊了几句，随后就让他和吴都头去另外的街区寻找百姓。 就在虎头两人刚走，忽然一个小吏飞奔而来，见到宁复大声道：“小郎君，柳推官请您赶紧过去，外面有人闹事！” 第五十六章 热血的太学生 “放我们进去！” “就是，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我们可是太学生，你们敢阻拦我等，信不信我们上书告你们一状” 城东的接种点外，一群年轻的太学生群情鼎沸，叫嚷着想要进去接种牛痘。 “各位太学生，接种牛痘朝廷早有安排，现在还没有轮到你们，还请各位回去等候几天！” 几个小吏徒劳的冲着这群太学生高喊着，可根本没有人听他们的。 柳正在后面也急的团团转，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里是设在疫区外的牛痘接种点，主要是给一些人优先接种牛痘，比如要进入疫区里的大夫、将士等。 本来这么重要的事，是轮不到柳正这个小小的推官主管的。 可谁让柳正有宁复这个好女婿，再加上之前宁复献牛痘接种这法时，他也从中出力。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柳正负责接种牛痘的事不出差错，事后肯定会升官。 只是让柳正也没想到的是，明明一件并不复杂的事，却还是出了意外。 “岳父，这些太学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宁复这时从后面挤了过来，将柳正拉到一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刚才接种的很顺利，这帮太学生忽然就跑过来了，争抢着要先接种。” 柳正也一脸无奈的回答。 “他们要抢先接种干什么，难道是害怕染上天花” 宁复眉头一皱问道。 “那倒不是，这帮太学生虽然偶尔胡闹，但也都是热血之辈，他们想接种牛痘后，进入疫区帮忙救治病人。” 柳正解释道。 宁复听到这里神情一松，当即笑道：“既然如此，那给他们接种就是了。” “这怎么行，他们可是太学生，接种倒是容易，可接种后他们要是吵着去疫区，到时出了意外的话，恐怕上头还是要怪罪到我们头上！” 柳正立刻摇头道。 他为官多年，早就成了官场上的老油条，不该担的责任绝对不会去担。 “这个好办，咱们先给他们接种，同时派人去通知李学正，到时让他来管这些学生，如果他都管不了这些学生，那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宁复再次笑道。 “妙啊！” 柳正一拍大腿。 “女婿你可真是个人精，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宁复呵呵一笑，柳正不是想不到，而是升官心切，遇到意外立刻急晕了头。 利令智昏说的就是现在的柳正。 帮人帮到底，宁复既然来了，也不能白跑一趟。 于是他来到门前，跳上一张桌子高声道：“各位太学生，请大家静一静！” 太学生都认识宁复，他们之前都觉得宁复是骗子，可是随着宁复平安归来，并且证明接种牛痘有效后，这让太学生们对宁复也都抱有一种歉意。 所以看到宁复站出来，这些激动的太学生们也都慢慢的安静下来。 宁复扫视了一下全场，这才再次高声道： “我知道大家都是一片赤诚，想要接种牛痘后进入疫区救治百姓，不过现在牛痘的数量有限，只能优先接种一部分人……” “宁兄，我们都是年轻人，身体好有力气，哪怕是帮忙抬病人也是可以的！” 没等宁复说完，下面有人高声叫道。 “各位都是大宋的栋梁，光是抬病人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 宁复再次一笑。 “这样吧，各位若真想接种，也不是不可以。” 宁复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下面的太学生也都露出激动的表情。 “不过懂医术的优先，现在疫区里最缺的就是大夫！” 宁复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太学生跳起来叫道： “在下洛阳黄安，家中世代行医，若宁兄不信，可以当场考较我的医术！” “考较就不必了，大家都是读书人，我相信各位肯定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宁复再次大笑道。 下面的太学生听到宁复的马屁，也都感觉受用无比，随即又有无数人争相报名。 范仲淹曾经说过，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在这个时代，读书人基本都读过几本医书。 这也和北宋朝廷的大力推广有关，宋朝可以说是中医百花齐放的时代，不少名医都留下过自己的着作。 但奇怪的是，北宋皇室却是历代皇室夭折率最高的。 宋仁宗、宋神宗，包括现在的赵煦，几乎是生一个死一个，平民百姓家的子女，都比皇家子女的成活率要高。 最后大半的太学生都报了名，剩下少数几个不能报名的，也只能怪自己读书太少，没在空闲时多读几本医书。 报名的太医生依次排队，等候接种牛痘。 宁复却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人，当即上前一把将对方拉了出来。 “大哥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被宁复拉出来的正是大舅哥柳策。 “妹夫你可是消灭天花的大英雄，我做为你和清心的大哥，当然也要身先士卒，冲锋在前啊！” 柳策站直身子十分自豪的道。 “谁让你们这些太学生来这里的” 宁复再次好奇的问道，这么多太学生一起跑来，总感觉像是有人组织似的 “我呀！” 没想到柳策一挺胸膛再次自豪的道。 “你” 宁复一脸不敢相信。 “对啊，我知道你和父亲负责接种牛痘和救治疫区的事，怕你们这边人手不够，这才鼓动了这么多同窗一起前来，是不是帮了你们大忙” 柳策再次得意的道。 “嗯，的确帮了大忙，岳父在那边，等下你别忘了告诉他！” 宁复指了指前边正在维持秩序的柳正道。 毕竟是亲生的，柳正应该不会把柳策打死，顶多打个半死。 太学生正在接种之时，大学正李格非也终于匆匆忙忙的赶来了。 “李学正你可来了，这些太学生吵着要接种，下官实在挡不住啊！” 柳正见到李格非，立刻就先将了一军道。 “实在对不住了，是本官教学无方，连累了柳推官了！” 李格非一脸愧疚的道。 “李学正也不能这么说，太学生年轻冲动，本就不容易管束。” 宁复这时上前笑道，他和李清照挺熟的，但对李格非却是第一次见面。 李格非却是第二次见宁复，因为昨天宁复回来时，他就在人群里，只是当时宁复没注意到他。 “多谢宁小郎君理解，我这就把人带回去！” 李格非听到宁复的话都快感动哭了。 平时他为了管束这帮太学生，可没少耗费心思，但这帮年轻人依然时不时给他闯祸。 比如昨天宁复回来的事，所有太学生都跑去了，事后他被国子监的监正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太学就隶属于国子监管理。 “李监正倒是不急把学生带回去，我觉得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宁复听到李格非的话却开口制止道。 “机会什么机会” 李格非不解。 “太学生是国家栋梁，日后大部分都会进入官场，现在让他们参与救治百姓，一来积累防治瘟疫的经验，二来也能让他们接触百姓，理解民间的疾苦！”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一笑。 “太学本是教书育人之地，像这种一举两得的机会，可是十分难得啊！” 李格非闻言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宁复的话的确有道理，当然让学生进入疫区，就算是接种了牛痘，依然有一定的风险，若是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就得由他这个学正来背了。 想到上面这些，李格非权衡再三，最后忽然一咬牙，卷起袖子道：“给我也接种吧，我陪学生一起进到疫区！” 第五十七章 惊天大案 人类历史上，发现过许多可怕的疾病。 骨肉瘤这种病可能很多人没听说过，然而它的死亡率一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年存活率不到十分之一。 但骨肉瘤不会传染给他人，它的可怕只针对患者本人。 狂犬病更加可怕，一旦发病，死亡率几乎百分之百。 但狂犬病的传播途径有限，除非你被染病的人或动物咬上一口，否则也不会感染。 相比之下，爱滋病就可怕多了，虽然它的死亡率并不高，但因无法根治，传播途径多样，防不胜防，所以后世不少人都是谈艾色变。 但在天花面前，上面这几个疾病都只是弟弟。 天花轻症死亡率只有十分之一，重症顶多也只有十分之五，如果得到及时医治，可能会降到十分之三左右。 只看死亡率，天花比狂犬病和骨肉瘤都差得远。 但是天花的传染性却远超上面几者，飞沫、接触，都可能导致天花传染。 也就是说，哪怕你只是和天花病人面对面说话，都可能被传染上。 可怕的传染性，再加上极高的死亡率，这才是古人对天花畏之如虎的原因。 但如果把天花的传染性去掉，那它也不过是种普通的恶疾。 接种牛痘的出现，就是打掉了天花的传染性，虽然它的传染性还在，但接触它的人却不用担心传染了。 所以宁复证明接种牛痘有效，并且朝廷大力推广接种后，京城的天花疫情就已经不足为虑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营地中的篝火烧的正旺，有太学生举着酒壶，高诵着苏轼的水调歌头。 诵到精彩之处，周围的学生也纷纷叫好。 “年轻人就是精力足啊！” 李格非坐在一根木头上，不停的揉着自己发酸的双腿。 前段时间他率领太学生接种牛痘后，一起进入疫区救助百姓。 白天他们和士卒们一起，进入各家各户搜寻。 第一次遇到天花病人的尸体时，不少太学生都吐了，晚饭都没有任何胃口。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太学生也慢慢的适应了，白天搬尸体、抬病人，晚上还有精力聚在一起吟诗作对。 李格非这个中年人的体力明显有些跟不上。 “李兄，把这个抹腿上，活血化淤！” 这时柳正拿着一瓶药酒走过来，递给李格非笑道。 “多谢柳兄！” 李格非也没客气，拿过药酒就往腿上抹。 李格非和柳正早就认识，甚至他们的女儿还是好友，但两人以前只能算是点头之交，这次进入疫区，反而拉近了两人的关系。 “烧烤来了！” 这时忽然有人高呼一声，紧接着只见宁复带着几个学子，抬着几个大盆走了过来，盆里全都是叉好的肉串。 “自己烤自己吃，吃多少拿多少！” 宁复高喊一声，周围的学生立刻一拥而上，几大盆子肉串很快被瓜分干净。 “岳父，李学正，你们稍等一下，很快就能烤好！” 这时宁复抢了两大把肉串走过来，笑着对柳正和李格非道。 “看来我们是有口福了，早就听说你的厨艺不在苏师之下！” 李格非看到宁复帮自己烤肉，当即也哈哈一笑道。 “这倒是，苏公对我做的菜也是赞不绝口！” 提到做菜，宁复也是一副信心十足的表情。 “也不知道苏师怎么样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到扬州了吧” 李格非提到苏轼，也露出思念的表情。 肉串很快烤好了，李格非和柳正都是吃的满嘴流油。 太学生闹了一会后，这时也累了，一个个坐在那里聊起了诗词。 “今时今日，承志你何不作词一首，也好让给我这些学生一个教训，免得他们目中无人，总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才子！” 李格非忽然笑着对宁复提议道。 宁复闻言却是沉默片刻，随后抬头道：“我与章公初相识时，他曾问过我的志向。” “哦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李格非十分感兴趣的追问道，旁边的柳正也同样露出好奇的表情。 “我回了章公八个字！” “哪八个字” “西夏未灭，燕云难收！” 宁复的话一出口，李格非也如遭雷击，沉默了许久之后，他终于长叹一声道：“我明白了，诗赋小道，壮夫不为，承志你胸怀大志，难怪章公对你那么看重！” 天色不早了，李格非与宁复聊了几句，很快就告辞回房间休息了。 “李学正亲自带着太学生进入疫区，也算是言传身教，以身作则了。” 宁复看着李格非离去的背影称赞道。 “呃你不知道” 没想到旁边的柳正听到宁复的话却是一脸惊愕。 “知道什么” 宁复不解。 “章公要召李格非去编类元佑诸臣章疏，他不愿意去，刚好借这个机会躲到疫区里来了。” 柳正低声解释道。 “编类元佑诸臣章疏！” 宁复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惊。 这件事看起来不大，但其实却是一件大事。 简单来说，就是章惇要把元佑年间各个大臣的上书都整理一遍，找出其中攻讦过新党新政的官员，从而秋后算账。 李格非是苏轼的得意门生，也属于旧党一系，如果他真帮着章惇整理元佑诸臣章疏，相当于投靠了新党，肯定会被无数人唾骂。 这时宁复也猛然想起来，历史上李格非好像就是因为拒绝章惇的征召，从而被贬出京。 “现在他躲进疫区，也不知道能不能躲开被贬的命运” 宁复最后暗自想道。 …… 垂拱殿，赵煦与大臣议事完毕后，却把章惇单独留了下来。 “章公，宁复他们进展到哪一步了” 赵煦打了个哈欠，一副精力不济的模样。 “启禀官家，宁复他们已经搜寻到最后一个疫区，天花病人也已经集中医治，至于牛痘的接种，进展的十分顺利，估计两个月后，整个京城都能接种上牛痘。” 章惇抬头看了一眼萎靡的赵煦，眼神中多了几分担忧。 “宁复真是个人才！” 赵煦赞叹一声，随后也打起几分精神。 “章公，你觉得朕该怎么奖赏宁复” “这个……” 章惇竟被赵煦给问住了。 消灭天花这样的功劳，根本无法计量。 放在民间来说，几乎可以封神成圣，立生祠被万民供奉了。 但对于朝廷来说，宁复却太年轻了，如果赏赐太重，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太重了不好，太轻也不行，这件事真是让人头疼！” 赵煦看到章惇沉默不语，于是再次道，这段时间他也为封赏宁复的事头疼。 “宁复此人有才，臣早就想将召入朝堂，可他又太年轻，直接赐官有些不妥。” 章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赵煦，这才再次道。 “以臣之见，不如先让他去太学上舍，呆上一段时间后再行赐官！” 上次章惇推荐宁复去太学，结果被宁复拒绝了。 章惇嘴上不说，但心中却颇为不快，于是这次旧事重提。 如果赵煦下旨，到时看宁复还怎么拒绝 不过赵煦听后，却有些担心的道：“这么大的功劳，却只召他去太学读书，这封赏是不是太轻了” “那就再封赏他一个爵位，这样肯定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章惇再次提议道。 大宋的爵位其实是很虚的，虽然有一定的特权，但也相当有限。 甚至就连爵位的食邑都换成铜钱，一户每月领钱二十五文。 比如一个侯爵的食邑是一千户，那他就可以每月从朝廷领到二万五千文钱。 当然上面的一千户是指实封，如果是虚封数的话，还要打上几折。 “那封宁复为清平伯，食邑一千户，实封五百户！” 赵煦当即拍板道。 五百户的实封，已经超出伯爵的待遇了。 章惇对此也没有异议，只要宁复去了太学，他很快就能找机会让对方进入朝堂，为自己所用。 商议完宁复的封赏事宜，章惇也告辞离开。 赵煦打了个哈欠，然后正准备回去休息时。 忽然只见一个内侍小跑着进来，然后将一份奏本递交给赵煦道：“官家，这是御史中丞刑恕递上来的密本！” “刑恕他不是才刚上任吗” 赵煦闻言也有些惊讶，当即接过密本打开。 结果刚看到上面的内容，赵煦却是拍案而起，腊黄的脸上再次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召章公回来！” 赵煦立刻吩咐道。 内侍急忙飞奔而去，将才走出垂拱殿的章惇又叫了回来。 “陛下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章惇也是一头雾水，自己年纪大了，好不容易才走出垂拱殿，结果又召回来了。 “章公你自己看！” 赵煦迈步上前，将手中的奏本递给章惇道。 章惇接过奏本打开，刚看了一眼，全身就是一颤。 这是刑恕告密的奏本，上面写着神宗刚去世时，高太后与宰相王珪密谋，曾经想要废掉赵煦，另立雍王，也就是神宗的同母弟为帝。 虽然奏本上写的几人大部分都去世了，但这件事依然非同小可，如果真查下去，恐怕会查出一桩惊天大案来！ 第五十八章 圣旨到 朝堂上的风雨暂时还刮不到宁复家里。 在搜寻完最后一个疫区后，宁复的任务终于完成了。 后续的病人救治和牛痘接种，自有柳正这些官员去负责。 于是在这天下午，宁复乘车回家。 京城的街道上再次热闹起来，随着天花疫情的控制，百姓们也终于可以放心上街了。 宁复转道御街，给家里人买了些礼物，不光是柳清心，连司琴她们几个下人也都有份。 提着礼物回到家，当司琴看到宁复时，也惊喜的尖叫一声。 “给你和侍画她们的礼物！” 宁复将礼物塞给司琴，然后迈步就往内宅走去。 司琴接过礼物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狂喜，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自己礼物。 不过很快司琴就追上宁复道：“谢姑爷的礼物，夫人正在内宅会客。” “李小娘子又来了” 宁复笑着问道，这段时间他不在家，李清照几乎天天来找柳清心。 “不止是李小娘子，蔡小娘子也来了，但她和李小娘子脾气不和，两人经常吵架。” 司琴再次回答道。 “蔡卞的女儿老是跑我家做什么” 宁复低声自语，但也没太在意，他和蔡卞又没有什么恩怨，不过蔡京倒是恨上自己了。 来到内宅的书房，还没等进去呢，就听到里面传来李清照满是嫌弃的声音： “你这字也太难看了！” “清照你少说两句，蔡妹妹的字已经算是不错了。” 柳清心劝和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蔡小娘子的声音。 “还是柳姐姐对我好，我的字再难看，还能比宁姐夫的难看” 门外的宁复躺着中枪：我招谁惹谁了 “咳” 宁复轻咳一声，这才迈步进到书房。 “官人！” 柳清心看到宁复进来，立刻兴奋的跳了起来。 本想飞扑到宁复怀里，可紧走几步却又想到有外人在，于是强行停下脚步。 “官人辛苦了，疫区的事可都忙完了” “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有岳父他们在忙，所以我就回来了。” 宁复笑着回道。 “我爹回来了吗” 李清照这时也急切的问道。 李格非几乎是和宁复一起进到疫区，这段时间家里当然十分担心。 “李学正懂医术，他和一些太学生忙着四处给百姓接种牛痘，估计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宁复笑着回答。 真正的原因是李格非不敢回来，免得章惇调他去整理元佑年间的大臣奏本。 “我爹也真是的，好好的学正不做，跑去做医正了！” 李清照小嘴一撅，满脸不高兴的道。 宁复也没和李清照解释，她年纪太小，哪怕再聪明，也不会明白朝堂上的勾心斗角。 “天花祸害百姓无数，现终被姐夫制服，这么大的功劳，朝廷肯定会重重赏赐，说不定直接赐官呢！” 蔡琰脸色微红的道，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宁复听到 “赐官什么的倒是不重要，其实现在平平安安的日子也挺不错的！” 柳清心忽然开口道。 这让李清照和蔡琰都一脸惊讶的看向她，以前柳清心可是一心希望宁复考取功名，可现在怎么忽然改变这么大 柳清心被李清照两人看的小脸一红，当即嗔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我娘说得对，女人嫁人后，变化真的很大！” 李清照若有所思的道，似乎是在想像自己嫁人后会是什么模样 “赏赐的事自有朝廷处置，你们刚才在写什么呢，看着挺热闹的” 宁复笑着打断三人的对话问道。 “呀！不许看！” 没想到李清照小手一伸，立刻把写的东西收了起来。 蔡琰同样脸色一红，将面前的纸张折好放在了袖子里，显然也不想让宁复看。 “咦这……这不是我写的狄公案吗” 宁复忽然在桌子上发现一本摊开的书，正是他给张铁嘴写的话本。 “这本书在市面上可火了，有钱都不容易买到，我也是花了好大力气，才从书店里淘换来的！” 李清照向宁复邀功道。 “谁让出版的，我可是连一文润笔费都没收到” 宁复翻了两下也是一脸无语。 里面的内容和他写的有不少区别，有些地方有增添，有些地方则有删减，很可能是别人听了张铁嘴的说书后默写下来的。 “官人就别想润笔费了，这种话本小说，都是一些小印刷作坊出的，不同的版本甚至有很大的差别，有些后面还是别人代笔写的，一眼就能看出文笔不同！” 柳清心笑着解释道。 “那你们在做什么，总不会是在看这种盗版小说吧” 宁复好奇的问道，柳清心应该看过自己写的狄公案，对这种粗制滥造的盗版应该没有兴趣才对。 “我们是觉得官人你写的话本中，案子太少了，所以就想仿照写几个类似的案子，比一比谁写的更精彩。” 柳清心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宁复这下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她们几个是在写狄公案的同人，难怪李清照和蔡琰会不好意思。 “那你们可得好好写，我打算把狄公案整理一下，找个书商印刷出来，免得那些粗制滥造之作污了我的名声，到时把你们的同人若是写好了，也可以一并加进去！” “真的” 李清照闻言大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她文采过人，无论是写诗词还是写文章，都极具灵性，写小说当然也不在话下。 “那是当然，如果你们写的好，说不定能把我的原作给比下去，日后也能成为一桩美谈！” 宁复顺便给三人画了个大饼。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好好琢磨一下，定要将宁姐夫你比下去！” 李清照好胜心切，上元节的诗词她输了一次，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赢回来。 旁边的蔡琰虽然没有说话，但两只眼睛中满是神采，看样子也是个好胜心强的女子。 正说话间，只见司琴忽然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姑爷，外面有人来了，说是宣读圣旨的！” “这肯定是陛下的赏赐到了，宁姐夫快去！” 蔡琰好像比柳清心还要着急，当即抢先道。 宁复迈步来到前院，果然只见一个官员手持圣旨。 “宁复接旨！” 官员见到宁复立刻高声道。 宁复也急忙上前行礼，静静的听对方宣读圣旨。 “朕膺昊天之眷命……” 圣旨是中书省起草，写的十分晦涩难懂，不过大概意思宁复还是听明白了。 就是表彰宁复献上接种牛痘之法，特加封他为清平伯，赏宅院一座，城外良田千亩。 上面这些赏赐倒还在宁复的预料之内，可是最后一条却是命他去太学上舍读书。 这让宁复也是呆愣当场，他几乎可以想像得到，这背后肯定有章惇的影子。 宣读圣旨的官员向宁复恭喜了几句，随后就告辞离开了。 宁复送对方出门，这才拿着圣旨回到内宅。 柳清心她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圣旨，当即好奇的打开观看。 当看到对宁复的赏赐时，李清照和蔡琰都露出欣喜之色，唯独柳清心和宁复一样，看到太学上舍就想到了章惇。 “柳姐姐你和姐夫怎么了，好像不怎么高兴啊” 李清照最先发现异常，当即好奇的向两人问道。 “带着爵位去太学读书，肯定很快就会得到朝廷的重用，到时姐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了！”蔡琰也有些奇怪。 “你们不知道，官人已经拒绝过一次进入太学上舍的机会，没想到这次又来了。” 柳清心低声解释道，这让李清照两女也更加震惊。 宁复现在却十分苦恼，他主要是怕自己这个水货进到太学后，立马就原形毕露。 一个能写出《青玉案》这种传世之作的大才子，却连论语都背不出来，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第五十九章 初进太学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清晨的阳光穿过书房的窗子，打在书桌上摊开的论语上。 宁复一边诵读，一边抄写。 旁边的柳清心帮着研墨，素手送上清茶。 春日美景，美人侍读，这恐怕是无数读书人梦想中的场景。 然而宁复却是苦不堪言，圣旨让他三天后去太学读书。 为了自己这个才子的身份不露馅，宁复不得不临时抱佛脚，捡起起论语背了起来。 其它的先不说，至少论语总得会背吧。 可怜宁复上辈子都毕业多少年了，现在却要重新拿起书本，像个小学生一样背着枯燥无味的文言文。 柳清心看着宁复苦着脸读书的模样，也不禁捂着嘴偷笑。 以前她想尽办法让宁复读书，结果他就是不读，现在倒好，不读也不行了。 论语这东西光背还不行，必须要知道每一句背后的含义。 所以每背一段，柳清心就要给宁复讲解一段，不但要讲语句的意思，还要讲当时的历史背景。 宁复最后听的脑袋都大了，最后气的把书本一扔。 “不背了，谁爱背谁背去！” 宁复气乎乎的站起来，作势就要离开。 柳清心急忙拉住宁复劝道：“官人不要轻言放弃，刚开始背诵肯定要困难一些，但只要找到窍门就会容易多了！” “不行，我天生就和论语犯冲，这辈子都不可能背会！” 宁复却挣扎着想要离开，柳清心只能紧紧的抱住他的手臂。 结果夫妻二人拉拉扯扯之下，一不小心就擦出了真火。 没办法，新婚燕尔，宁复自己也没什么定力。 所以什么红袖添香、美人侍读都是扯蛋。 血到跑到下面去了，你要能读进去书那才是怪事。 荒唐过后，柳清心捂着滚烫的小脸，声若蚊蝇劝道：“官人，去读书吧！” “我现在元气大伤，哪还有心思去读书啊” 宁复耍起了无赖，气的柳清心直掐他的胳膊。 “好了好了，我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哪怕不会背论语也照样可以去太学！” 宁复抓住柳清心的小手道。 “什么办法” 柳清心打开指缝，露出一只乌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这个……暂时保密，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宁复卖了个关子笑道。 “好吧，我相信官人！” 柳清心没有再问下去，这也是宁复最喜欢柳清心的地方。 自己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柳清心与他朝夕相处，肯定会有所察觉，可她却从不多问。 比如青玉案那首词，柳清心就从来没问过宁复从哪得来的她只需要知道，那首词是宁复送给自己的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宁复没有再去背枯燥的论语，而是乘车出门，去了城西的牛痘接种点。 牛痘接种在整个京城铺开，东西南北都有接种的地方，官府会派人一条街一条街的通知所有人去接种。 宁复来到城西的接种点，一眼就看到一些太学生在帮忙接种。 现在大部分太学生都回去上课了，只有李格非带着一部分太学生还呆在这里帮忙接种。 其实接种牛痘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非就是在胳膊上划个口子，然后把牛痘液或牛痘粉抹上就行了。 不过刀子用完之后，必须清洗干净，在火上高温消毒后再使用。 这是宁复最初就定下的规定，他可不想刚治好天花，又有什么血液传染病传播开来。 宁复找到李格非时，对方刚忙完手里的活，正准备喝口茶休息一下。 “承志你怎么来了” 李格非看到宁复时，也露出十分惊喜的表情。 “官家的旨意已经传到太学了，没想到咱们还真有缘分！” “是啊，我也没想到朝廷会送到我去太学读书，以后还请学正多多照顾！” 宁复也向李格非拱手笑道。 “别和我客气，你现在可是清平伯，估计最多在太学呆上一年半载的，朝廷就会给你任命官职，到时咱们就是同僚了。” 李格非说到最后时，也露出感慨之色。 宁复实在太年轻了，十五六岁就进入仕途，这在太学也十分罕见。 “李学正，我上次听你们聊起过，好像上舍与内舍、外舍所讲的内容有很大的区别” 宁复之前与太学生相处，也只是偶尔听他们闲聊过太学的课程，并不是特别了解。 “没错，内舍人数少，他们一只脚都已经踏入了仕途，所以他们所学的课程，经义文章只占一小部分，剩下的大部分都与实务有关。” 李格非点头，随后又十分热心的给宁复讲了一下内舍的大概课程。 总的来说，内舍生的课程分为四大块。 第一块肯定是经义文章，只占四分之一左右，这已经相当少了。 第二块则是朝廷权力机构的划分，以及各种公文的书写等等。 第三块则是地理历史，包括各地的风土人情、民间习俗等等，许多内舍生都是外放为官，这些事情必须要了解。 最后一块就是各种杂学了，比如算学、天文历法等等，为官主政不懂这些肯定不行。 听完李格非的讲述后，宁复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 “多谢李学正指点！” 最后宁复向李格非道谢。 “哈哈，后天你就要去太学了，到时我也会回去一趟，顺便给你安排到最好的学斋！” 李格非说到最后也露出兴奋的表情。 宁复这样的大才子来太学学习，日后人家提起来，也都要说宁复是他李格非的学生。 又经过一天的准备，这天终于到了宁复去太学报道的日子了。 柳清心早就给宁复收拾好了东西，甚至连衣服都从里到外换成新的。 吃过早饭后，宁复这才在柳清心的叮嘱声中离开家门。 “妹夫快上车，再晚可就要迟到了！” 门外的柳策对宁复高喊道。 “官人第一次去太学，大哥你帮忙多照看一下！” 柳清心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放心吧，妹夫在太学的名气那么大，肯定没问题的！” 柳策说完拉着宁复就上了车，然后两人向柳清心挥手告别。 “妹夫，第一天去太学，有没有什么感想” 马车上柳策笑着向宁复问道。 “感想倒是没有，只是没想到几经辗转，最终还是去了太学。” 宁复笑着回道。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陛下亲自下旨，可以说你已经简在帝心，用不了多久，肯定会被授官的！” 柳策说到最后也露出羡慕的表情，他还只是内舍生，下次考试还不知道能不能考进上舍 随着两人的闲聊，马车也很快来到了太学的大门前。 宁复与柳策一起下了马车，然后抬头打量了一下这座规模宏大的太学。 太学的前身为锡庆院，占地面积相当大，毕竟两千多学生在这里学习，再加上各种博士、学官等人，规模比后世的许多大学还要大。 宁复知道，现在的太学还没有达到鼎盛，因为就在十几后，赵佶再次扩大太学的规模，同时废除了科举，所有官员全都从太学中选拔。 可惜那时的太学也只是昙花一现，随着北宋的灭亡，太学再也没能恢复到取代科举的辉煌。 柳策带着宁复进到太学，边走边向他介绍太学中的情况。 太学分为三层，最外围占地最大，这里是外舍生的学习之地。 中间一层则是内舍生，最里面的当然就是上舍生了。 太学生分斋学习，每个学斋中有三十名学生，设有斋长、斋谕，由成绩优秀的学生担任。 用后世的话讲，就是一个班三十人，设有班长和副班长管理整个班级。 太学的一个学斋配备相当的豪华，每个学斋都有屋五间、炉亭一间，每月还可以领取书籍、笔墨等物，甚至连吃饭住宿都是免费的。 柳策带宁复在太学大概的转了一下，然后就送他去了李格非办公的地方。 李格非身为大学正，掌执行学规，考校训导等事宜。 另外李格非还兼任博士，平时也参与太学的教学。 宁复来到李格非的房门外，正准备敲门时，却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吵架的声音。 这让宁复也停下动作，站在门外等候。 里面的两人却越吵越激烈，其中一个声音是李格非，至于另一个，宁复就听不出来了。 最后李格非似乎气的都拍桌子，这场争吵才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怒气冲冲的出了房门，差点撞掉了门外的宁复。 本来满脸怒火的中年人见到宁复时，脚步却忽然停下，只见他上下打量了宁复几眼，神情颇为不善的问道：“你就是宁复” “正是！” 宁复微笑着行了一礼，这中年人看起来应该是太学的学官。 没想到宁复的礼貌，却换来中年人的冷漠。 只见他对宁复翻了个白眼道：“太学可不是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来的地方，你在这里老实一点，千万别让我抓到你的马脚！” 中年人说完一甩袖子，竟然转身就离开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宁复。 刚巧李格非也走了出来，宁复一脸不解的向他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他好像对我挺不待见的” 第六十章 敢把亲爹拉下马的蔡攸 “刘昺，一个无耻小人罢了！” 李格非看着中年人离去的背影，一脸愤恨的道。 “刘昺” 宁复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随即这才想起来。 “他好像是太学的学录吧” 刚才柳策介绍太学时，曾经提到过刘昺这个名字。 学录与学正一样，都是太学的主管官员之一，只是负责的方面不一样。 李格非这时也终于冷静下来，当下沉声道： “就是他，你日后小心些，听说他与蔡府尹走的很近。”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沉。 蔡京不愧是一代奸相，六贼之首，这么早就开始把手伸到太学里了。 “不说他了，我已经把你安排到上舍甲字学斋，那里可是整个太学最好的学斋了！” 李格非又有些兴奋的道，说完拉着宁复就往学斋走去。 “外舍与内舍，一个学斋都是三十人，但上舍与他们不同，一个学斋只有二十人，甲字学斋更是最好的学斋……” 李格非一边走，一边向宁复介绍要去的甲字学斋。 上舍的每个学斋，都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甲字学斋位于正中间的位置，占地也最大，门口挂着一个“甲”字木牌，代表着学斋在太学的位置。 进到学斋，迎面就是一个小花园，虽然面积不大，但假山鱼池一应具全，池边的凉亭中还有几个学生正在高声诵读。 “宁兄！” 其中一个正在读书的学生见到宁复，当即也兴奋叫道，随即快步上前行礼。 “黄兄，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宁复看到对方也有些惊讶，这个学生名叫黄安，洛阳人，精通医术，之前救治疫区的百姓时，黄安就是第一个报名，并且出了不少的力。 “黄安，宁复献上接种牛痘之法，陛下下旨命他来上舍读书，以后你们就是同窗了！” 李格非笑着对黄安道。 “真的那太好了！” 黄安闻言也大喜过望。 “黄安你快把斋里的学生召集起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李格非再次吩咐道。 黄安当即答应一声，小跑着去召集学生了。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十几个学生从各个角落汇聚过来。 不过除了黄安外，其它学生宁复都感觉十分眼生。 “太学上舍学业比较紧，所以之前去疫区的人并不多，甲字学斋除了黄安外，其它人都没有去。” 李格非低声向宁复解释道。 正说话时，又有一个学生从花园外走了过来。 只见这个学生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瘦高，长相俊秀，看起来潇洒不凡。 “你怎么在这里” 没想到李格非见到这个潇洒的学生却是脸色大变，隐然间甚至还有些恼火。 “拜见学正，前几天刘学录刚把学生调到甲字班来！” 只见潇洒学生向李学正躬身行礼道。 “又是刘昺！” 李格非怒火上涌。 这段时间他不在太学，许多事情都由刘昺处理，没想到对方竟背着他做了这么多的事。 “学正息怒，刘学录本就有调动学斋名额的权力，并没有违反学规！” 只见潇洒学生面对李格非也是淡定自若，竟然还帮刘昺说话。 “蔡攸，你不要以为仗着家世，就可以太学中为所欲为！” 李格非气的怒声呵斥道。 “学生不敢！” 蔡攸依然是神情淡定，嘴上说不敢，但明显没把李格非放在眼里。 “宁复，我们走，我再给你安排到其它学斋！” 李格非气的要命，却又拿对方没办法，只能拉着宁复转身要走。 不过宁复却站着没动，反而笑着对李格非道：“学正，我看就不必麻烦了，甲字学斋挺好的，所以我就留在这里吧！” “你……你确定” 李格非一愣，说话时还看了看蔡攸，难道说宁复不知道蔡攸的身份 “我很确定，我相信蔡兄应该也很欢迎我吧” 宁复对着蔡攸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 “当然，宁兄才名满京城，在下也是心向往之！” 蔡攸也对宁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 看到宁复和蔡攸都表现的如此温和，李格非反倒是糊涂了。 宁复当然知道蔡攸，对方是蔡京的长子，同样也是个历史大名人。 蔡攸最大的成就，就是与蔡京父子反目，成功的把蔡京给扳倒了。 历史上对蔡攸的评价并不高，说他不学无术、谄媚赵佶，做了宰相后更是骄奢淫逸，十分的跋扈。 甚至还有史书说，蔡攸为了向赵佶献媚，竟然扮成小丑讨赵佶的欢心。 可以说蔡攸的评价比蔡京还要低。 但宁复对蔡攸却十分感兴趣，对方能扳倒蔡京，定然不是无能之辈，而且对方能在太学进入上舍，肯定也不是不学无术，所以史书上对他的评价并不怎么准确。 李格非不明白宁复的想法，但既然宁复坚持要留下，他也不好拒绝。 “好吧，既然你愿意留下，那就与同窗们好好相处，万不可发生矛盾！” 李格非说到这里，又用一种警告的目光看向蔡攸。 宁复和蔡京的恩怨可太深了，这两人凑到一起，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李格非最后把宁复交给黄安，黄安是斋长，带新人熟悉环境是他的份内之事。 等到李格非走后，黄安立刻将宁复介绍给学斋中众人。 虽然大部分甲字学斋的学生并没有去疫区，但他们都听说过宁复的名声。 更何况还有黄安这个斋长，回来后更是对宁复赞不绝口，所以大部分人都对宁复持欢迎态度。 最后黄安介绍到蔡攸。 只见蔡攸上前一步躬身道：“宁兄，当初是我二弟胡闹，若你依然心中有气，我代二弟向你赔礼道歉！” 当初想娶柳清心的人是蔡京的二儿子蔡鯈，也就是蔡攸的弟弟。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宁某也从未放在心上！” 宁复也洒脱的一笑道。 那个蔡鯈是个短命鬼，历史上就是早卒，现在虽然还没死，但应该也没几年活头了，所以宁复并没有将对方放在心上。 “宁兄果然是大度之人，在下早就对宁复倾慕已久，这次有幸做了同窗，日后还望宁兄多多指教啊！” “不敢不敢，我也只是承蒙陛下赏赐，这才来到太学，远不及蔡兄的真才实学！” 宁复和蔡攸互相一顿吹捧，似乎真的一见如故，之前的那点私人恩怨，好像都没有放在心上。 闲聊了几句后，带宁复告别了蔡攸等同窗，由黄安带着熟悉了一下学斋的环境。 等到远离了蔡攸后，黄安看了看四周无人，这才低声问道：“宁兄你与蔡攸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我和蔡攸是第一次见，并无什么恩怨，只是我与蔡家有些私人恩怨罢了。” 宁复同样低声回答道。 “那宁兄你可要小心了，别看蔡攸刚才与你言笑晏晏，在太学中的名声也不错，但据我所知，这个人却是个口蜜腹剑之徒。” “哦黄兄你知道些什么” 宁复闻言好奇的问道。 只见黄安再次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再次道： “甲字学斋在上舍排名第一，太学生都想进来，可学斋的名额早就满了，除非是有名额空缺，否则外人根本进不来。” “可是就在前段时间，一个姓王的同窗突然生了重病，不得不暂时休学，蔡攸这才有机会进到甲字学斋。” 黄安说到最后面色凝重，在宁复来之前，甲字学斋一直都是二十人，外人想进都进不来。 “难道王姓同窗的生病与蔡攸有关” 宁复听到这里也惊讶的问道。 “不错，我身为斋长，曾经去探望过王兄，并且亲自给他诊断了一下，结果发现他根本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黄安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几分愤怒的表情。 “中毒！” 宁复心中一惊。 “等一下，若真是中毒，为何那位王兄不向太学禀报” “没有证据！就在王兄中毒之前，蔡攸忽然刻意与他结交，王兄知道蔡攸的家世背景，当然也乐得与对方亲近，却没想到后来发生中毒的事。” 黄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王兄家境一般，就算怀疑蔡攸，也没有任何证据，更何况蔡攸的背景太强，万一把对方得罪狠了，王兄肯定也没好果子吃，所以他哪怕知道自己中毒，也不敢声张，只能打断牙咽到肚子里！” “为了区区一个学位，竟然下手如此狠毒！” 宁复这时也倒吸了口凉气，这个蔡攸不愧是敢把自己亲爹都拉下马的狠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如此狠辣。 看来史书上的对蔡攸的评价虽不准确，但某些方面还是值得相信的。 “蔡攸这个人城府极深，又心狠手辣，宁兄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这时黄安再次对宁复叮嘱道。 “多谢黄兄的提醒，在下定当铭记在心，日后必有重报！” 宁复向黄安行礼道谢。 两人非亲非故，黄安能冒着得罪蔡攸的危险提醒宁复，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宁兄客气了，蔡攸虽然狠毒，但只要你小心防备，再加上太学中又有李学正照顾，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黄安也笑着还礼道，随后这才带他将甲字学斋转了一遍。 就在宁复刚把学斋参观完，上课的时间终于到了，这让宁复心中发虚，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六十一章 黄河为什么这么黄 学斋之中，宁复与二十名太学生分成数排盘膝而坐，听着台上一位老博士讲学。 台上的博士姓陈，是一位易学大家，他现在讲的是刘牧所着的《易数钩隐图》。 刘牧是北宋的易学大家，他在书中将河图洛书与易学做了很深的研究。 宁复对周易根本就一窍不通，更别说这种研究周易的着作了。 因此这位陈老博士讲的天花乱坠，宁复却一句话也没听懂。 偏偏他还要装出一副听懂的模样，眼睛专注的盯着陈老博士，时不时还要点几下头，嘴角带上微笑，似乎在汲取知识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快乐。 唯一让宁复感到高兴的是，这位陈老博士不喜欢提问，一直沉溺于易学的世界之中不可自拔。 好不容易等到陈老博士讲完，宁复也终于松了口气。 却没想到陈老博士忽然说道：“好了，今天就讲这些，你们互相讨论一下心得，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提问！” 宁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自己一句话都没听懂，这该怎么讨论 “宁兄，你第一次上课，感觉陈博士讲的如何” 黄安就坐在宁复前面，这时也扭过头向他问道。 “嗯……讲得好！” 宁复故做沉思，随后干净利落的回答道。 “我也觉得好，陈博士可是易学大家，甚至还曾经给官家讲过课，每次听他讲课，我都感觉自己对易学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黄安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否则也不可能在甲字学斋担任斋长。 宁复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只能微笑着连连点头，再次恢复到之前上课时的状态。 不过就在这时，坐在左前方的蔡攸忽然转过身向宁复问道：“宁兄，刚才看你听的那么认真，应该有不少心得吧，不如给我等讲一讲如何” 蔡攸说话时，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似乎真的只是诚心请教。 宁复却是心中一沉，他相信黄安找自己讨论是出于好心，可这个蔡攸的用心就不一定了。 “咳，我才刚听陈博士讲课，哪有什么心得可言” 宁复故做镇定的回道。 “宁兄太谦虚了，你可是闻名京城的大才子，在易学上的造诣肯定远超我等！” 蔡攸说话时故意提高了音量，顺便给宁复戴了顶高帽。 这下把学斋里不少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甚至连陈博士也注意到了宁复这边。 宁复深深的看了蔡攸一眼，如果说刚才只是怀疑，现在他就可以肯定，这个蔡攸就是故意的。 幸好宁复面对这种情况，也并非全无准备。 只见宁复淡定的一笑道：“伏羲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以画八卦，谓之河图。” 周围的人听到宁复的话都是一愣，不明白宁复提出河图的传说有什么用意 “河之一字，古籍中都特指黄河，诗经有云：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说明当时的黄河并不黄，反而十分清澈，那么我想问一下，黄河是什么时候变黄的，又为何会变黄呢” 宁复的这个问题一出，黄安等太学生也都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个问题他们以前还真没考虑过，于是纷纷看向了陈博士，希望对方给出解答。 “这个问题虽然不属于易的范围，但却问的很好！” 陈博士颇为赞赏的看了宁复一眼。 “黄河何时变黄，这个问题老夫倒是知道一些，战国末年，黄河就因为河水混浊，被人称为浊河，到了东汉年间，汉书中已经正式出现了黄河这个名称。” “这么说来，黄河的河水在秦汉时期就已经变黄了！” 下面有学子恍然道。 “那黄河为何会变黄呢，河里的泥沙又是从哪来的” 这时好学的黄安举一返三的问道。 宁复想要给黄安点赞，这问题问的简直太好了！ 陈博士虽然博学，却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黄河变黄的时间他知道，可变黄的原因却无法解答。 “这个问题……不如请郑博士来，由他来帮大家解答！” 陈博士最后提议道。 郑博士精通天文地理，对于山川河流也都颇有研究，如果他都无法解答这个问题，那整个太学估计都无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了。 “快去请郑博士！” 黄安立刻对外面的斋仆吩咐道。 学斋有专门的斋仆，也称贴斋，负责伺候太学生的生活起居。 等了不一会儿，就见斋仆引着一位头发花白，身材魁梧的老者走了进来，正是郑博士。 “拜见郑博士！” 黄安带着所有太学生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你们有何问题” 郑博士背着双手，一脸自信的问道。 郑博士的确有自信的实力，他不但博览群书，年轻时更跑遍大宋全境，甚至连辽国都去过，对中原大地的山川河流都了然于胸。 “郑兄，学生们想知道黄河为何会变黄，河中的泥沙又是从何而来” 陈博士替黄安等人问道。 郑博士闻言也是一愣。 黄河做为大宋境内最重要的河流之一，他当然亲自考察过，可问题是黄河上游最重要的一段，却在西夏境内。 大宋与西夏战争不断，郑博士根本没机会进入西夏。 “这个……据我猜测，黄河的源头的水应该并不混浊，只是在流经某一段时，混入大量的泥沙，才使得河水变黄。” 郑博士最后只能语焉不详的回答道。 “郑博士果然博学，与我所知的内容相差不大！” 就在这时，宁复忽然站起来，一脸赞叹的道。 “哦，你知道其中的详情” 郑博士听到宁复的话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 “略知一二！” 宁复自信的一笑，这才继续开口道。 “黄河之所以变黄，直接原因是水中混入大量的泥沙，而这些泥沙大都是从西夏境内混入河中的，也就是说，西夏上游的黄河，河水非但不黄，反而十分清澈。” 宁复的话一出口，郑博士也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些可是连他都不知道，为何一个太学生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等一下，为何我看你如此面生” 郑博士忽然惊讶的问道，甲字学斋的学生他都认识，可宁复却是第一次见。 “这是宁复，上元节独占鳌头就是他，今日刚来太学！” 没等宁复回答，前面的黄安就替他介绍道。 “原来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难怪你会知道这些！” 郑博士得知宁复的身份，当即也赞叹的道。 “宁兄，你解答了黄河中的泥沙来源，却还没有回答我们，为何古籍中的黄河不黄，秦汉之后的黄河就黄了呢” 黄安不愧是学霸，这时再次刨根问底的道。 “这个问题说起来就复杂了。” 宁复说到这里故意卖了个关子。 “古时长安以西，包括兰州、庆州，甚至整个西夏一带，那里本来草木茂盛，泥沙被草木束缚，不惧河水的冲刷，可是后来当地的草木消失，泥土裸露之下，雨水很容易就把泥土冲入河中，这才使得河水变黄。” “当地的草木消失！竟是这个原因” 学斋中不少人都大感意外。 古人并没有植被保持水土的观念，而这对于后世人来说，却是基本的常识。 “那草木为何会消失呢” 黄安依然不依不饶的问题，他的求知欲旺盛，遇到问题必须彻底的搞清楚。 “我想起来了！” 没想到这时郑博士忽然一拍大腿。 “秦汉时国力强盛，皇家大兴土木，砍伐了大片的森林，应该就是从那时起，黄河才开始变黄的！” “郑博士说的只是次要原因！” 没想到宁复听到郑博士的话却摇了摇头。 “西夏一带植被消失，的确和秦汉国力强盛有关，但并不是皇家修建宫殿，而是关中一带人口增长过多，百姓要吃饭，只能毁林为田，后来又遇到气候变迁，农田变为荒漠，水土流失更甚，黄河自然也就更黄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郑博士欣喜若狂，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大半辈子，现在终于有人解答了。 黄安等太学生也都是露出恍然的表情，对宁复也更加的佩服。 “宁兄好像对黄河十分了解啊” 这时蔡攸忽然有些阴阳怪气的问道。 他之前打听过宁复的情况，知道对方在城北书院的表现，本想借此机会想让对方出丑，却没想到反而让宁复出了个大风头。 “黄河流经京城，又是我大宋境内的第二长河，宁某平时也就多留意了些……”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黄河是第二长河，那第一长河岂不是……” 没等宁复说完，郑博士就再次激动的打断他追问道。 “不错，长江才是我大宋境内的第一长河，长约一万两千多里，比黄河长上两千里左右！” 宁复笑着回答道，刚才他就是故意提到第二长河，以此来吸引郑博士的注意。 “你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郑博士更加震惊，关于长江与黄河谁长的问题，历史上就一直争论不休，从来没有一个定论，可是宁复竟然能报出长江与黄河的长度，这可太过惊人了。 第六十二章 学生变先生 “你可知黄河源头在哪里” 郑博士面色严肃的向宁复问道。 “吐蕃境内，那里有一座被吐蕃人称为祖山的山脉，黄河的源头就在那里。” “长江的源头呢” “昆仑山脚下，同样在吐蕃境内！” 宁复想也不想的回答。 “你这么肯定” 郑博士不禁有些怀疑。 他曾经从古书上看到一些长江与黄河源头的记录，但都并不准确，可是宁复好像对自己的回答十分自信。 “十分肯定！” 宁复说到这里暗叹一声，不是他想装逼，而是形势逼着他不得不装逼！ “我不但知道长江与黄河的长度，而且我还知道，长江只是我大宋的第一长河，却不是天下第一长河。” “天下第一长河在哪” 郑博士再次急切的追问。 “出海下南洋，转道向西，过天竺就可抵达一片满是昆仑奴的大陆，那里有一条尼罗河，比长江长出五百多里！” “这尼罗河的水情如何” “尼罗河定期泛滥，但也使得下游土地肥沃，于是在下游的河两岸，出现了一个古国，名曰埃及，国王称法老，建巨型高塔为陵，形似‘金’字，故名曰金字塔……” 宁复从尼罗河扯到埃及，又从埃及扯到犹太人的出埃及记，然后又扯到西亚与中亚，顺便还介绍了一下罗马帝国与天竺等地的风土人情。 不光郑博士和陈博士听傻了，黄安等太学生也全都听傻了。 甚至就连不怀好意的蔡攸，也被宁复的博学震惊的目瞪口呆。 宁复所讲的内容都是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甚至做梦都不可能梦到。 直到宁复终于讲到了西域回鹘诸部，以及吐蕃高原、西夏的塞上江南等等。 这才让所有人找到几分熟悉感。 “当初我初见章公时，就与他讨论过天下之大的问题，天下间的土地共有二十二亿顷，而我大宋国土只有七千万顷，所占不过三十分之一，天下之大，远超我等想像！” 宁复最后将章惇搬了出来，顺便又秀了一下自己天下土地的了解。 “惭愧，郑某今日方知天下之大！” 郑博士说到这里时，郑重的向宁复行了一礼道：“多谢清平伯指点！” “不敢，郑博士太客气了！” 宁复嘴上谦虚，心中却是暗自一笑，郑博士称他的爵位，代表着对方不敢把他当成学生看待了。 “郑博士，接下来就是您的课了，您看……” 黄安这时提醒道。 “上什么课，有清平伯在，我就不上台献丑了！” 郑博士却摇了摇头，随后又看向宁复道。 “清平伯胸怀天下，不如就请您上台给我们讲一讲这天下之大，也好让学生们开一开眼界！” “这……不太好吧” 宁复却故意露出犹豫的表情道。 “没什么不好的，正所谓达者为师，郑某以前也是太学的学生，后来学问渐长，这才做了博士，您的学问胜我百倍，自然可以开堂授课！” 郑博士再次劝说道。 宁复闻言终于不再惺惺作态，当即大步来到台上，环视了一下整个学斋。 “既然郑博士请我上台，那我就不客气了，今日我就以‘天地’为题，讲一下咱们身处的这片天地！” 宁复说完转身，习惯性的想找黑板，可现在的学斋根本没有用黑板的习惯。 无奈之下，宁复只好找了张大纸，然后在上面画出地球的大概图形。 “东汉张衡在《浑天仪注》中写道：浑天如鸡子，地如蛋中黄，这句话只对了后半句，大地如球，球上七分海水三分陆地……” 宁复喧宾夺主，来太学的第一天就从学生变成了先生。 坐在下面的黄安等人听得十分认真，郑博士更是坐的笔直，甚至连教易学的陈博士，也没有急着离开，坐在郑博士身边听着宁复的讲学。 宁复看到下面的场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自己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做学生太容易露馅，因为学生需要面对老师的提问和各种考试。 相比之下，在太学做老师就安全多了，至少老师不用经常考试。 更何况宁复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老师，无论是天文、地理、历史、算学等等，他都远超这个时代。 所以宁复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来到太学后尽快抓住机会，展示自己某一方面的才学。 本来宁复最有把握的是算学，甚至他之前就提前准备了不少算学方面的东西。 却没想到蔡攸从中作梗，逼他不得不提前展示自己的地理学，幸好还算顺利。 …… 李格非送宁复去了甲字学斋后，越想越不放心。 蔡攸可是蔡京的长子，而且据他所知，这个蔡攸相当有城府。 宁复好像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两人若是发生冲突，说不定整个太学都要被他们闹翻。 想到这里，李格非也终于坐不住了。 于是李格非再次来到甲字学斋，却没想到学斋中静悄悄的，外面一个人也没有。 又往里走了几步，李格非这才听到讲堂中传出讲课的声音。 这让李格非终于松了口气，只要没出事就好。 “咦这个声音……” 李格非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学堂里传出来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而且还有些耳熟。 带着心中的疑问，李格非迈步来到学堂的窗外，偷偷的向里面张望。 而当看清学堂里的情况时，李格非也一下了瞪大眼睛，满脸的不敢相信。 只见本应该坐在下面听课的宁复，现在却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而应该在台上讲学的郑博士和陈博士，却与其它太学生一起，坐在那里安静的听课。 李格非看到眼前这幅诡异的场景，禁不住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可是再三确认之后，李格非发现事实就是如此，宁复竟然代替两位博士在讲课！ 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后，李格非仔细的听了一下宁复讲的内容。 “……地球两极被冰雪覆盖，其中南极是一片大陆，那里生活着一种不会飞的鸟，名曰企鹅，黑背而白腹……” “南极不会飞的鸟这讲的是什么，地理志吗” 李格非听到这里也暗自疑惑，随后又听了一会，果然证实了他的猜想，宁复竟然真的在讲地理。 李格非身为大学士，又兼任着博士，自认也算博学。 可是宁复讲的内容他却闻所未闻，李格非甚至感觉像是在听《山海经》一类的神异志怪。 但是李格非听了一会之后，却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宁复讲的十分详细，比如说到企鹅时，会讲到这种鸟的习性，平时怎么捕鱼进食，生下鸟蛋之后，又是如何的孵化、哺育。 甚至连企鹅的天敌，都有详细的介绍。 李格非几乎可以断定，这些内容绝对不是编造的！ 随着宁复对南极的讲述，李格非也渐渐听得入迷。 一个神秘未知的冰雪大陆，在他面前慢慢的展开，这极大的满足了他的求知欲。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宁复一直讲到快中午时，这才停了下来。 “好了，今日讲了一个地球的全貌，共有七大洲四大洋，然后又重点讲了南极洲的情况，大家回去后温习一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私下里问我！” 不过就在宁复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学生站起来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欧洲与中洲明明是一块大陆，为何单独划分出去” 宁复嫌亚洲的名字不好听，所以就改为中洲，意为地球中心大洲。 “欧洲那边生活着一群白皮蛮夷，其人无信无义，烧杀抢掠无恶不做，为世界百族所唾弃，因此将他们单独划为一洲，免得污了中洲的土地！” 宁复笑着解释道。 后世的欧洲人搅乱天下，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后来却摇身一变，到处标榜自己是文明人，其实只是披了一层文明的外皮，内里依然是那个无恶不作的强盗。 “学生受教！” 提问的学生当即行礼道。 接下来又有几个学生迫不及待的提出自己的问题，宁复也一一做了回答。 最后宁复看吃饭的时间都已经到了，于是强行打断提问的人，让他们有问题私下里再问。 随后宁复迈步出了学堂，结果刚出门，就被旁边的一只大手拉到一边。 “李学正你怎么在这里” 宁复看到拉着自己的李格非也有些意外的问道。 “你还问我，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跑到上面讲学去了” 李格非将宁复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这才急切的问道。 “这不怪我啊，是郑博士非要我上台去讲的！” 宁复两手一摊，随后就将之前的事情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李格非听后更加震惊，宁复对地理的了解，竟然连郑博士都甘拜下风，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仅仅一下午的时间，宁复所讲的地理内容就在整个太学中传播开来。 特别是宁复第一天来太学，竟然从学生变成了先生，这种传奇般的经历，更是成为不少太学生的谈资，宁复一下子成为整个太学的焦点！ 第六十三章 地理引发的轰动 “大地如球，这种观点古已有之，但却第一次有人把地球讲的如此清楚！” 太学食堂之中，一个太学生满是赞叹的开口道。 “不错，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我们脚下的大地并不是唯一，而是共有七块巨大的陆地，我们中洲为尊，不过我更想知道其它几块大陆上的情形。” 另一个太学生附和道。 “清平伯不是讲了南极洲吗，谁能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大陆，虽然没有人可以生存，却有不少无惧风雪的动物，简直太神奇了！” 又有太学生赞叹道。 “清平伯下次什么时候再讲学，咱们能不能去听” 这时忽然有太学生提出一个关键的问题。 “不知道啊，清平伯一直呆在甲字学斋，外人也进不去。” “我看这个难了，清平伯是以学生的身份来太学，又不是太学的博士，偶尔讲一次还行，怎么可能天天讲学” 有人悲观的高声道。 “以清平伯之博学，连郑博士都甘拜下风，朝廷一开始就应该授予清平伯博士的身份，这样咱们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听他讲学了！” 又有一人抱怨道，他的话也引起了太学食堂中不少人的赞同。 与此同时，李格非也在为宁复的事而感到头疼。 “李学正，我与陈兄向太学推荐清平伯，像他这样的大才，完全可以胜任博士一职！” 郑博士与陈博士并排而坐，一脸认真的向李格非说道。 “可他是学生，而且还是陛下亲自下旨送到太学的，若忽然变成了博士，这……这没办法向宫里交待啊！” 李格非苦笑着回答道。 “那就向上面请示，我和郑兄愿意联名推荐，完全有资格授予清平伯博士的称号了！” 陈博士这时也跟着开口道。 太学博士的提拔十分特殊，一般都是由太学内部推荐，而且至少有两位博士联名，再由国子监考核，合格后才会授予博士称号。 “这个……” 李格非有些犹豫，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不知道报上去后，上头会怎么处置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只见学录刘昺推门闯了进来。 “李学正，我就说那个宁复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才刚来一天，整个太学都要被他搅翻了！” “刘学录这是什么意思” 李格非眉头一皱反问道。 “什么意思” 刘昺冷笑一声。 “你自己去看，不少太学生都聚集到甲字学斋的外面，吵闹着要见宁复，这还有个太学的样子吗” “你嚷什么” 李格非却不惯刘昺，他们两人不和，早就是太学人尽皆知的事。 “宁复授课讲解全球地理，从而引发整个太学震动，那些太学生也只是想去找宁复请教地理方面的问题。” “什么全球地理，不过是一些歪理邪说罢了！” 刘昺却一脸不屑的道。 “刘学录慎言，清平伯讲学时，老夫就在下面听讲，他所讲内容字字珠玑，绝非歪理邪说！” 郑博士却一脸不悦的反驳道。 “没错，清平伯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刘学录万不可出言诬蔑！” 陈博士也有些恼火的道。 刘昺虽然是学官，但主要是负责太学管理，至于教学方面，则由他们这些博士负责，所以刘昺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你们……” 刘昺也没想到两个博士会帮宁复说话，不过他可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哼，先不说宁复是不是有真才实学，现在太学生们不上课，反而聚在甲字学斋门外，这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来负责吗” “用不着你操心，我去处理就是！” 李格非丝毫不给对方面子，站起来就往甲字学斋走去。 郑博士与陈博士对视一眼，随即也跟了上去。 …… “各位同窗，清平伯已经不在学斋，所以大家还是请回吧！” 黄安满头大汗的站在学斋大门前，冲着聚拢过来的太学生们高喊道。 “黄兄，有人明明亲眼见到清平伯进到学斋，你怎可睁眼说瞎话” 下面有人不满的叫道。 “定是你们看花眼了，清平伯真的不在这里！” 黄安额头上冒的汗更多了。 “那你让我们进去，如果清平伯真的不在，我们立刻就走！” “就是，我们只是想向清平伯请教几个问题，绝没有任何恶意！” “对啊，放我们进去，否则就是心虚！” “……” 下面的太学生吵成一片，执意要进去找宁复当面请教。 黄安哪敢放这么多人进来所以两边也是争执不下。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李格非与郑博士三人也终于赶到，当即大声对聚拢的太学生怒吼一声。 李格非是学正，主管就是学规，所以不少人看到他都有些发怵。 但还是有人不死心的叫嚷道：“启禀学正，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向清平伯当面请教！” “请教问题也要讲礼节，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吵吵闹闹成什么样子” 李格非再次训斥道，这下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看到场面终于安静下来，李格非也知道不能一味的批评学生。 于是李格非扫视了一下全场，这才再次高声道：“你们求知之心我能理解，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这样，我会去与清平伯商量一下，请他再公开宣讲几节课，到时若你们有疑问，可以当场向他提问！” 李格非的话一出口，太学生们也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 当即有人向李格非道谢，随后这批太学生也终于慢慢散去。 看到人群终于散开了，旁边的黄安也松了口气。 李格非这时也低声向黄安问道：“宁复人呢” “在书斋里躲着没敢出来，毕竟人太多了。” 黄安低声回答，吃饭时宁复都没敢去食堂，是黄安帮他带的饭。 “带我去见他！” 李格非迈步进到学斋，黄安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在学斋的花园里见到了宁复。 只见宁复这时端着茶杯，一边品茶一边低头欣赏着池中的游鱼，看起来颇为悠闲。 “学正来了，没想到太学也喝上了福田茶，您要不要尝尝” 宁复见到李格非，也立刻笑着邀请道。 “我哪还有心思喝茶” 李格非一脸焦急。 “承志啊，你可真不是个省心的人，刚来太学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 “我也没想到只是讲了点地理知识，太学生们竟然会这么感兴趣。” 宁复故作无奈的回答。 “那你说现在该怎么收场” 李格非却觉得宁复有点言不由衷，虽然他认识宁复的时间不久，但今天这场面总感觉像是他故意搞出来的。 “年轻人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要过上几天，太学生们的热情就会退去，所以根本不须理会。” 宁复立刻回答。 “那怎么行你讲的世界地理已经传扬出去了，无数太学生都等着你帮他们解答疑问，若是没有下文的话，太学生们恐怕就要闹翻天了！” 李格非立刻摇头道。 “那学正你的意思是……” 宁复明知故问。 “我觉得你应该公开讲学，最少要把世界地理给讲完，到时所有太学生都可以来听讲，事情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 “这不太好吧，我又不是博士，在太学中公开讲学，恐怕会引人非议的。” 宁复闻言却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 李格非一脸无语，他就知道宁复肯定是故意的，现在几乎是明着向他要职位了。 “清平伯不必担心，我与陈兄已经决定，联名向国子监推荐你为博士，若他们敢不批，我就去找官家告状！” 跟着一起来的郑博士当即站出来道，他曾经给赵煦讲过课，算是赵煦的半个老师，国子监那边也要给他几分薄面。 “没错，我也决定向国子监举荐你为博士，只要不出意外，任命很快就能下来！” 李格非虽然暗自腹诽，但脸上依然笑呵呵的道。 “这个……” 宁复故意又犹豫了片刻，最终一拍巴掌道。 “那好吧，既然学正你们都这么说了，我就在太学开讲这门世界地理！” 看到宁复答应，李格非也松了口气，随后他就和郑博士、陈博士一起，联名举荐宁复担任博士。 李格非三人的举荐书送到国子监。 若是举荐的一般人，国子监自己就批准了，可是他们举荐的竟然是风头正盛的宁复。 而且宁复才刚去太学，手续还是通过国子监办的，结果这才一天时间，宁复竟然被李格非三人举荐为博士，这件事可太过诡异了。 所以最后国子监祭酒也不敢批复，索性就送到了政事堂。 章惇看到后同样一头雾水，摸不清深浅之下，他干脆拿着举荐书去见了赵煦。 “宁复不是才刚去太学读书吗，怎么这才一天就被举荐为博士了” 赵煦拿着这封举荐书也懵了，举荐书上的郑博士还曾经教过他，以他对郑博士的了解，对方肯定不会胡乱推荐。 “臣也不知道，国子监不敢擅自批复，所以才送到政事堂。” 章惇说话时暗自恼火，送宁复去太学是他的决定，可对方才去了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 “这就奇了！” 赵煦摸着下巴自语道。 本来像这种事，直接召李格非或郑博士入宫询问一下就行了，但赵煦年轻胆大，心中忽然生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想法。 第六十四章 你算什么东西 “官人回来了，第一天去太学，感觉怎么样” 柳清心看到宁复回来，几乎小跑着上前问道，两只眼睛都笑着月牙了。 “挺好了，太学生们实在太热情了，我都差点回不来了。” 宁复笑着回答。 “我证明，这话的确是真的，也幸亏太学没有女学生，否则妹夫肯定会被人抢去做压寨丈夫！” 后面跟着的柳策举手吐槽道。 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这个妹夫就是个惹祸精，无论走到哪都不让人省心。 “怎么说你妹夫呢” 这时只见柳正从客厅中走了出来。 他也是不放心宁复，所以特意在百忙之中抽时间来一趟，看看宁复在太学是否适应 “父亲我冤枉啊，妹夫真的在太学很受欢迎，现在所有太学生都争抢着想要见他呢！” 柳策一脸委屈的道。 “当真” 柳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当然是真的，妹夫在太学讲解世界地理，连郑博士都甘拜下风，坐在下面像个学生一样听妹夫讲课……” 柳策最后献宝似的，将宁复在太学做的事讲了一遍。 柳正听的是目瞪口呆。 随后他才猛然惊醒，自己好像真的捡到宝了，宁复先是一首青玉案名动京城，然后又献上牛痘接种之法预防天花。 现在又展露地理方面的才华，使得太学的博士都要虚心求教。 想到这里，柳正忽然怀疑两年前的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否则怎么会轻易放弃这么好的女婿 柳清心很激动，但她并不意外，当初她和宁复第一次吵架时，宁复就展现出不少地理方面的学识，为此还吸引了章惇的注意。 “我听说李学正和两位博士，还要推荐妹夫做博士，刚去太学第一天就从学生变成博士，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啊！” 最后柳策再次兴奋的道。 “博士！那可太好了！虽然博士只是学官，但却极为清贵，日后想要升迁也更加容易！” 柳正当即一拍巴掌道。 十五六岁的博士，这绝对可以说是前途无量了！ “官人，太学中多有饱学之士，你公开讲学没问题吧” 柳清心却还是有点担心的问道，在这个世界中，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宁复了。 “放心，讲儒学我肯定讲不过他们，但若是讲天文地理，整个太学加在一块，也不是我的对手！” 宁复却是信心十足的道。 开玩笑，自己好歹比这个时代的人多出上千年的积累，后世随便拿出点知识来，都远超这个时代。 “这个我信，妹夫讲的那个世界地理，简直是超乎想像！” 柳策跟着附和道。 “对了妹夫，明天你是不是要公开讲学，到时我能不能进去听” “这个我也不清楚李学正他们是怎么安排的，不过太学的人太多了，估计只能挑选一部分去听课吧。” 宁复再次回答。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李格非他们也没任何的准备。 今天李格非只是和宁复说好了，让他公开授课，至于授课的形式，估计李格非他们也没有想好。 “如果你真要讲课，可一定要带上我，我好歹还是你大舅哥呢！” 柳策直接拿出亲戚的身份道。 “行，明天若是上课，我先知会一下李学正，让他帮你安排！” 宁复点头答应。 天色不早了，柳清心也让人准备了丰盛了晚饭，柳正父子留下来一起吃过饭这才离开。 晚上洗漱过后，柳清心却一直睁着大眼睛打量着宁复。 “你老是看我做什么” 宁复笑着问道。 “我只是在想，官人你的这些地理知识是从哪学来的” 柳清心低头一笑问道。 “上次我们吵架引来章公，我是怎么回答他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是从杂书上看到的，然后书也被卖了。” “没错，这就是答案，以后不要想太多！” 宁复上前摸了摸柳清心的小脑瓜道。 “你那是糊弄外人的，难道连我也不肯告诉” 柳清心却有些不满的道。 “原来你也会好奇啊，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些问题呢” 宁复却再次笑道。 “我……我以前只是忍着不问，并不是不好奇。” 柳清心有些不好意思。 宁复伸手摸了摸柳清心的小脸，随后认真的回答道：“好奇是人之常情，我不想对你撒谎，不过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是你的官人！” 柳清心看着宁复的眼睛，片刻之后她也露出一个洒脱的笑容道：“官人不愿说，我不问便是。” 第二天一早，柳策再次跑来与宁复一同去往太学。 这次宁复可不敢走正门，而是走了太学后面的一个门，这里是方便学官进出开设的门，免得受到太学生的纠缠。 说来也是巧了，宁复鬼鬼祟祟的刚从这个门进来，却只见一个人迎面走来，竟然正是那个学录刘昺。 “又是你！谁让你从这里进出的” 刘昺见到宁复立刻脸色一冷，当即质问道。 “自然是李学正同意的，学录若是不信，尽管去找学正对质！” 宁复两手一背，挺直腰身回道。 这个刘昺一开始就对他冷言冷语，而且又和蔡京交往过密，这样的人当然也没必要和他客气。 “哼，不要以为凭着一点歪理邪说就能在太学呼风唤雨，迟早我会揭开你不学无术的真面目！” 刘昺毫不客气的怒斥道。 “大胆，我乃官家亲封的清平伯，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对本伯无礼” 宁复也恼了，当即拿出伯爷的气势质问道。 刘昺也没想到宁复竟然用爵位压人，当即为之语塞，最后竟然一甩袖子离开了。 宁复看着刘昺的背影，心中暗自冷笑，李格非看人还真准，这个刘昺就是个无耻小人，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太学的 与此同时，刚刚结束早朝的赵煦换上了便服，带上童贯等内侍再次出宫。 不过这次赵煦不是孤身一人，而是转道去了政事堂，章惇也换好了便服在等候了。 昨天两人拿到宁复的举荐书，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赵煦提议，百闻不如一见，不如今天亲自去太学探听一下消息。 如果放在以前，章惇肯定不会跟着赵煦胡闹，但事关宁复，再加上这件事太过蹊跷。 所以章惇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最终还是同意了赵煦的提议，两人穿着便服一起出了皇城，乘车赶往太学。 第六十五章 辽国两大强敌 赵煦打开车窗，欣喜的打量着皇城外的世界。 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出宫，但对于他来说，每次出宫，都是一次新奇的经历。 “章公你看，百姓们重新走上街头，各个商家也开门做生意了，这次的疫情总算是平息下来了！” 赵煦指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脸欣喜的道。 “这都多亏了官家慧眼识珠，支持宁复接种牛痘之法，日后我大宋百姓，也将不再受天花肆虐之苦了！” 章惇这时也十分真诚的向赵煦行礼道。 接种牛痘虽然是宁复献上去的，但若是没有赵煦支持全城接种，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哈哈，我也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赵煦摸着后脑有点不好意思的笑道，他还是第一次听到章惇这么夸人。 “对于百姓来说，疫情已经结束，但对于朝堂来说，这场疫情却才刚刚开始啊！” 章惇忽然眯着眼睛，意味深长的再次道。 赵煦闻言也收敛了笑容，他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次疫情时，以苏辙为首的旧党等人大肆攻击新党，甚至连他这个皇帝，都差点被逼着下了罪己诏，这件事当然不能这么轻易的算了。 “吕大防、苏辙前段时间又上奏本，反对恢复新法，朕打算将他们都贬出京去！” 赵煦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问道。 “官家英明！” 章惇闻言也喜不自胜。 这段时间章惇拜相，虽然苏辙等人已经罢相，但只要留在京城，对他依然是个不小的威胁。 比如这次的天花事情，就是因为苏辙等人带头，才差点让他们翻车。 现在赵煦下定决心将苏辙等人贬出京城，章惇也就没有了顾忌，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君臣二人闲聊之时，马车也终于来到了太学。 赵煦换上了一身儒衫，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太学生，章惇则像是个老博士。 童贯在前面开路，使得两人很顺利的进到太学。 “怎么这么安静，连一点读书声都没有” 赵煦路过几个学斋后，却露出疑惑的表情道。 章惇也有些奇怪，他以前来过太学，每次来这里都感觉十分热闹。 毕竟太学都是年轻人，想让一个年轻人安静下来还有可能，但想让一群年轻人安静下来，简直难比登天。 “官家，这些学斋里都没有人。” 童贯十分殷勤的跑进一个学斋，随即就跑出来禀报道。 “没人难道这些太学生又跑去帮着接种牛痘了” 赵煦有些惊讶的猜测道。 之前太学生去帮忙接种抗疫他是知道的，可是现在疫情都平息下来，应该不需要太学生帮忙了吧 正说话时，忽然只见一个太学生匆匆忙忙的从一个学斋中跑出来，拔腿就往后面跑。 “兄台，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煦急忙高声叫住对方问道。 “清平伯马上就要开讲了，再不去可就晚了！” 只见对方头也不回的高叫一声，话未说完，人已经跑没影了。 “宁复还真开始讲学了！” 赵煦一脸震惊。 “官家，咱们还是跟着一起去看看吧！” 章惇大步上前道，他倒是想看看宁复到底在讲些什么 赵煦与章惇穿过前面的层层书斋，最后来到太学的核心区域。 这里有一座大讲堂，本来是太学举行某些重大仪式时才会启用。 今天的大讲堂却是热闹非凡，当赵煦来到这里时，终于知道外面为什么那么安静了，原来人都跑到这里来了。 只见大讲堂的外面，早就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甚至还有太学的学官在维持秩序。 至于讲堂里面的情形，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 “这么多人，咱们该怎么挤过去” 赵煦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也不禁有些发愁的道。 “官家不必担心，我有办法！” 只见章惇却是一笑，随后迈步来到一个学官的面前。 “章公……” 这个学官见到章惇也吓了一跳，当即想要行礼。 “噤声，有没有办法带我们进去” 章惇制止对方行礼，随即再次道，他以前来过太学，在这里当然也有认识的人。 “有办法，章公请跟我来！” 这个学官当即低声道，说话时他还看了看章惇身后的赵煦等人，不过他官职卑微，以前并没有见过赵煦。 学官引着章惇一行人来到大讲堂的后面，这里留有一条专门的通道，可以直接进到讲堂。 赵煦与章惇来到大讲堂内部，却发现这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不光是太学生，连一些博学和学官也都来了，一个个在前面正襟危坐，神情十分专注，连赵煦和章惇的到来，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讲堂的台上，宁复站在一幅巨大的图纸前，正在指着图上的一个方位，向下面众人高声宣讲。 “我们所处的中洲，乃是世界上最大的陆地，占了世界上所有陆地面积的三成，在这片广阔的陆地上，有高山、有平原、有盆地、有丘陵……” 宁复今天主讲中洲，主要是今天来听课的比较多，大部分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更感兴趣。 所以宁复从整体开始讲起，然后分成数个主要区域细讲。 也幸亏宁复后世上学时没有偷懒，再加上他又喜欢读书，所以对世界地理几乎是了然于胸。 而且讲到一处区域的地理时，宁复还会穿插着讲解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奇闻趣事等等。 比如宁复讲到天竺时，就会讲一讲当地的宗教习俗，比如以牛为神，甚至喝牛尿治病等等，虽然听起来荒诞不经，却极大的提升了课堂的趣味性。 下面的众人也听的津津有味，记忆的也更加深刻。 “有趣，没想到宁复还有这种本事！” 赵煦越听越感兴趣，甚至已经暗自决定，日后有机会一定请宁复进宫，给自己单独讲几节课。 “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听他纵论世界上的土地，当时还以为他口出妄言，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 章惇也颇为感慨的低声道。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宁复讲完了其它的区域后，最后终于讲到了中原地带。 “中原地带以我大宋为主，周边有大理、吐蕃、西夏，以及辽国！” 宁复提到辽国时顿了一下，接送继续讲道：“我们先讲辽国，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大宋有两大强敌，一是辽国，二是西夏，而辽国也同样有两大强敌！” 宁复的话一出口，赵煦和章惇全都是精神一震，本以为宁复只是讲一些地理和风土人情，却没想到竟然讲到了辽国。 “辽国的北方是一片白山黑水，那里条件恶劣，生活着一群野蛮的女真人，本来女真人十分落后，连铁器都不会打造，平时甚至生食兽肉，这些女真人经常与辽国发生冲突，为了统治这些女真人，辽国实行分化之策，将女真分为熟女真和生女真……” 女真人现在还没有崛起，但已经成为辽国北方的一大边患。 本来辽国用熟女真牵制生女真，可没想到熟女真接触文明后，实力急骤增长，已经开始不受辽国的控制。 估计辽国上下都没有想到，仅仅二十年后，完颜阿骨打起兵反叛，将看似强盛的辽国打的一败涂地。 本来大宋也抓住这个机会，与女真人联手灭辽。 无奈大宋实力太差，几十万大军，竟然被辽国的一群残兵败将打的大败。 这才让女真人看到了大宋的空虚，于是灭辽后顺手起兵南下，这才有了后来的靖康之耻。 除了女真之外，辽国还有西边的草原人，也就是蒙古人的前身。 现在的草原人还只是一盘散沙，被辽人分化统治的效果不错。 最多就是牵制了辽国大量的兵力，短时间内，草原人并不会对辽国产生太大的威胁。 不过就在宁复刚讲完辽国的两大威胁时，却忽然只听一个人高声问道： “宁兄，我听闻西夏也是辽国的强敌之一，两国之间战事不断，甚至一度达到亡国的境地，所以我认为辽国应该有三大强敌才对！” 宁复闻声看去，这才发现说话的竟然是赵煦。 讲堂中其它人也看到赵煦，不过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李格非和郑博士少数几个认识的，这时也吓了一跳，但却不敢出声。 宁复没想以赵煦会来，同时他也看到了赵煦身边的章惇。 “这位兄台的问题问的很好，不过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只见宁复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敢戳穿赵煦的身份，而是十分认真的问道。 “当然是真话！” 赵煦想也不想的回答。 “真话可不怎么好听啊！” 宁复深吸了口气道。 “无妨，我就喜欢听真话！” 赵煦依然坚持，他倒是想看看宁复在国事上有几分真才实学 第六十六章 东京纸贵 面对赵煦的诘问，宁复则是自信的一笑。 “这位兄台提到西夏，那我们就要聊一聊小国的立国之本，特别是像西夏，北有辽国，南有大宋，夹在两个大国中间，西夏能够生存下来，也相当的不容易。”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所以西夏除了自身的实力外，最重要的，就是打理好与辽、宋两国的关系，如果辽宋两国势均力敌，那么西夏将不会倒向任何一国，但如果一方强势……” 宁复说到这里扫视了一下全场，最终目光落到赵煦身上。 “如果一方太强，那么西夏只能充当强势一方的走狗，并且不断挑衅弱势的一方，这样才能向强势一方展示自己存在的价值。” 在座的太学生都是聪慧之辈，自然听懂了宁复话中的意思，一时间不少人都是暗自咬牙。 赵煦原本腊黄的一张脸，再次变得通红，身为皇帝，宁复的话让他又羞又愧。 辽国势强，即便赵煦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所以西夏才会倒向辽国，拼命的挑衅大宋，对于辽国来说，西夏更像是他们豢养的一条恶狗。 虽然这条恶狗偶尔不太听话，但只要辽国保持强势的地位，就不用担心西夏会反咬一口。 “谨受教！” 赵煦最终还是压制住心中对辽国与西夏的怒火，向宁复拱手行礼道。 宁复对赵煦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讲起辽国境内的山川地理。 其实宁复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向赵煦提出联络女真，南北夹击大辽的策略。 虽然早了几十年，但现在女真人的大势已成，只要女真人起兵，就算灭不掉辽国，也能给辽国带来沉重的打击。 可以说这个策略本身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大宋的实力太拉垮。 在历史上的大宋看来，他们联络女真夹击辽国，是行驱狼吞虎之策，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引狼入室。 因此在宁复看来，大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其实还在于内部，不增强自身的实力，再巧妙的外交策略也没用。 讲完了中洲的地理之后，宁复又顺便讲了一下其它几个大洲的风土人情。 宁复身后的画纸上，画着一幅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着各个大洲的位置，虽然不怎么准确，但大概位置还是没错的。 最后宁复讲到两美洲，这让他沉默了片刻之后，这才开口介绍道。 “南北美洲，我愿称之为天赐之地，其中北美洲腹地全是肥沃的平原，若是开垦出来，远超我大宋的耕地，至于南美洲，则有各种高产作物，玉米、土豆、红薯等，产量远超小麦与水稻。”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另外最重要的是，南北美洲都盛产金银，有的土人部落，甚至拿黄金建造神庙，但有趣的是，他们却不会冶铁，连金属武器都没有，只能用石头打制各种工具。” 听到宁复对南北美洲的介绍，下面的太学生们也是一阵惊呼，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金银先不说，肥沃的土地和高产的粮食，这可是一个国家的立国之本，再多都不嫌多。 “清平伯，既然美洲那么富饶，我们能否派人乘船前去” 下面一个高瘦的太学生忍不住站起来问道。 “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最少也需要组织一支船队，并且做好在海上漂泊数月的准备，才有可能抵达美洲。” 宁复回答。 “几个月！” “这时间也太长了！” 其它的太学生也是连连惊呼，宁复虽然画出了世界地图，但他们对世界之大，还是没有太直观的感受。 “几个月已经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了，海上风云变幻，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也许一场大风暴，就可能让整个船队葬身鱼腹，所以想要抵达美洲，需要克服极大的困难。” 宁复再次解释道。 他对大宋这个时代的航海条件并不怎么了解，所以对于能否抵达美洲，也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太学生们听到宁复的解释，大部分人都露出沮丧的表情。 但也有少部分人，却将目光投向地图上的南北美洲，虽然宁复的话还不足以让这些人投入实际行动，却还是在他们心中种下一粒小小的种子。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条件合适之时，这粒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从而结出一枚谁也预想不到的果实。 临近中午，宁复的讲学暂时告一段落，等到下午还有一场。 今天宁复来到太学，与李格非商议后决定，在太学连讲三天，将世界地理的大概内容讲一遍，让太学生们对这个世界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听课的太学生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宁复需要休息，而且现在也到吃饭的时间了。 于是太学生们纷纷离开大讲堂，等到没有外人时，宁复与李格非等人立刻上前向赵煦和章惇行礼。 “不必多礼！” 赵煦说着看向宁复。 “宁复，你的表现真是让朕出乎意料啊！” “臣读书不成，对杂学倒是有一些研究。” 宁复实话实说，但听在别人耳中，却像是在自谦一般。 “你就别谦虚了，朕让你来太学读书，结果这才一天，一个学正，两个博士就举荐你为博士，朕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煦笑着看向宁复，随后再次问道。 “下午还有课吗，你打算要讲几天” “启禀官家，下午还有课，因为太学生们反响强烈，所以我与清平伯商议，要连讲三天。” 李格非这时抢先回答道。 “很好，给朕留个听课的位子！” 赵煦当即吩咐道。 午饭过后，宁复再次开讲，赵煦也如约而来。 这次宁复没有讲新的大洲，而是开讲大宋海外的一些临国与岛屿，比如高丽、倭国、南洋等地。 赵煦与太学生们对这些地方并不陌生，却不像宁复了解的那么详细。 比如宁复将一些倭国现在的局势，以及南洋矿藏的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让赵煦等人对周边的形势有一个更加深刻的了解。 整个大讲堂只能容纳三四百人，所以宁复在讲课时，下面就有人快速的笔记，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将笔记传递到外面。 外面等候的太学生们拿到笔记后，立刻有人照着笔记高声宣讲，将宁复所讲的内容尽可能的传递给更多的人。 有些脑子灵活的太学生，甚至偷偷把笔记抄写下来，然后拿到外面，向其它书院的学生售卖。 要知道太学代表着大宋的最高教育水准，因此太学博士讲课的笔记也是可以卖钱的。 更何况宁复讲的世界地理，更是别具一格，打开了所有人的眼界，因此肯定有许多人愿意出高价购买。 估计宁复也不会想到，自己会帮别人打开一条财路。 接下来的两天里，宁复每天上午和下午都会按照开讲世界地理，赵煦也都准时前来听课。 同时随着太学生的传播，世界地理的内容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各个书院。 世界地理的内容也终于在读书人中引发一股强烈的震动，所有人都在争相抄写宁复讲课的笔记，一时间整个京城的笔墨纸砚价格竟然因此上涨。 只要是读书人见面，开口必然会讨论世界地理的内容！ 第六十七章 家宴 “清平伯讲学笔记合订本，一书带你了解整个世界，只要两百文了！” “世界地理原装笔记，太学生亲笔手书，假一赔十！” “市面上最便宜的世界地理笔记，一本只要五十文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宁复听着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心中是十分不爽。 虽然世界地理的传播，大大增强了他的知名度，但这帮人却没给他一文钱稿酬。 “早知道这样，之前就该想办法忽悠赵煦颁布着作权法，免得被人白嫖！” 宁复低声自语道。 “官人嘀咕什么呢” 同在车厢中的柳清心这时好奇的问道。 “没事，给岳父准备的贺礼带了吗” 宁复急忙抬头笑道，并且岔开话题。 “瞧你说的，今天可是父亲的升迁之喜，贺礼怎么可能忘带” 柳清心笑着回道。 京城的牛痘接种事务，终于告一段落，柳正从中出了大力，于是顺理成章的升了官。 原本柳正是六品的开封府推官，现在升了一级，变成了从五品。 而且从开封府衙调出来了，去往大理寺任少卿。 大理寺主管全国的刑狱案件审理，相当于最高法院。 也就是说，柳正从开封府这个地方法官，一跃成为了全国最高法院的法官。 不但手中的权力大增，最重要的是，柳正日后再也不用看蔡京的脸色了。 升官这么大的喜事，柳正当然要庆祝一番，于是就在家中设宴，宁复和柳清心也特意前去庆贺。 “对了，朝廷的赏赐已经下来了，田产倒也罢了，那座清平伯府可十分阔气，咱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柳清心忽然想起赏赐的事，当即兴奋的道。 “这几天我恐怕没时间，太学打算让我将地理设为常课，每天上午宣讲，官家又准备召我下午进宫给他单独讲课，估计只能等到旬日休息那天了。” 宁复想了想回答道。 三天的公开宣讲结束，但因世界地理引起的轰动太大，许多太学生都强烈要求开设这门课程。 再加上赵煦也想单独听宁复讲课，所以接下来宁复肯定会很忙。 “那就等到旬日，到时请父亲他们一起去看看！” 柳清心喜滋滋的道。 当初为了买现在住的宅子，柳正也操了不少的心，宁复更是利用香皂才凑够了钱，却没想到转眼间朝廷就赏赐了一座更大的府邸。 “我倒是觉得朝廷的爵位挺虚的，即不能传给子孙，又没有真正的食邑，只能折算成铜钱。” 宁复却是兴致缺缺的道，大宋的爵位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虚的爵位了。 “也不能这么说，至少朝廷还赏赐了一座府邸，这种待遇可是连一些相公都没有的！” 柳清心却十分知足的道。 正说话间，马车也终于来到了柳府。 宁复夫妻二人下车，柳策早就在门外等候了。 “妹夫你们可来了，全家人就等着你们开宴呢！” 柳策十分熟络的上前拉住宁复的手臂，然后就把他们带进家里。 升官虽然是喜事，但柳正并没有大操大办，今天只请了家人一起吃饭。 柳正的家也是个两进的院子，比宁复现在住的要大一些。 夫妻二人来到前堂，只见柳正一家都已经坐好了。 柳正与续弦吴氏坐在一起，左边还坐着吴氏生下的一对儿女，女孩七岁，男孩才五岁。 宁复与柳清心进来后，先是向柳正贺喜，随后又送上贺礼，这才和柳策一起坐到右边。 右边坐着柳策的妻子王氏，王氏怀里还抱着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家伙，正是柳策的儿子。 因为都是一家人，所以也没什么可拘束的人，一群人说说笑笑，气氛倒是十分的和谐。 “女婿，你博士的官职下来了吗” 柳正忽然向宁复问道。 “下来了，所以太学才会让我把世界地理设为常课，只是太学那么多学斋，我一个人可讲不过来。” 宁复点头道。 “下来就好，陛下又要召你进宫讲学，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得到陛下的青睐，飞黄腾达也就指日可待了。” 柳正说到最后也长舒了口气。 女婿有出息，连他这个老丈人都跟着沾光。 “妹夫，我听说之前公开讲课时，官家也和我们一起听课，是不是真的” 柳策忽然十分好奇的问道。 “是真的，你还记得最后一节课时，坐在你前面两排的那个瘦小年轻人吗” 宁复嘿嘿一笑回答道。 “他……他就是官家” 柳策震惊的张大嘴巴，他没想到自己曾经离皇帝这么近。 “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官家便衣出行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你看你妹夫见到官家，不还是照样讲课吗” 柳正白了儿子一眼道。 以前他觉得自己儿子还挺不错的，可是自从宁复表现越来越优秀后，再看自己的儿子，简直有多少差多少，怎么看都不顺眼。 这时吴氏忽然站起来对柳清心笑道：“清心啊，多亏你找了个好女婿，咱们家也跟着沾光，我来敬你一杯！” 面对面吴氏的殷勤，柳清心却反应平淡的道：“我不喜欢饮酒！” 柳清心的话一出口，场面也一下子冷了下来，吴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间满脸的尴尬。 “咳，清心的确不喜欢喝酒，这杯我替她喝！” 宁复端起酒杯站起来，然后笑着回敬吴氏道。 吴氏看到宁复的做法，脸上的尴尬也大为缓解，随后将酒一饮而尽。 “对了，除了给岳父的贺礼外，我给大家也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宁复说着让人把自己带的礼物送上来。 给吴氏和王氏准备的是各种香皂，每种香味都有两块，随着疫情的平息，香皂再次火爆起来，现在几乎是有钱都买不到。 因此吴氏两人拿到香皂后，也都是爱不释手，这么香皂她们自己肯定用不完，这是宁复让她们拿去送人的。 另外还有柳正和吴氏的两个孩子，宁复给两人也准备了孩子喜欢的玩具，就连柳策的儿子，宁复也准备了一把长命百岁的金锁。 这些礼物分发下去，柳家上下对宁复也更加喜欢了。 不过柳清心却暗自将宁复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当然是早就准备好了，都是一家人，我这个女婿上门，总不能不准备点礼物吧” 宁复笑着解释道，这下柳清心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吃过饭后，柳清心被嫂子王氏拉走了，吴氏也带着一双儿女离开了。 柳正带着儿子和女婿来到书房闲聊。 不过刚聊了几句，柳正忽然对柳策道：“去再泡壶茶叶来！” “这不是有茶吗，而且泡茶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我去” 柳策不满的道。 “让你去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柳正眼睛一瞪，柳策吓的不敢再多说，只得拿着茶壶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柳正和宁复两人。 只见柳正犹豫了片刻后，这才开口道：“女婿，你要进宫给陛下讲学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 宁复不明白柳正是什么意思。 只见柳正再次犹豫了一下，随后目光如炬的盯着宁复道：“当初你爹要是有你的本事，早就刺杀皇帝得手了！” “岳父，你不会是以为我会像我爹那么死心眼吧” 宁复哭笑不得的回道。 “你真没这种想法” 柳正还是有点不放心。 “好好活着不好吗，造反、刺杀皇帝，这是人干的事吗” 宁复一脸无语的反问道。 柳正听到这里也终于放下心，当即长出了口气道：“没有就好，你身世的秘密只有你知我知，清心和策儿他们都不知道，万一你做出什么冲动的事，他们可都难逃一死！” “岳父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绝对不会刺杀官家的！” 宁复再次保证，同时也暗自吐槽，赵煦本就是个短命鬼，自己得傻到什么程度，才会去刺杀这种人 第六十八章 一个约定 回去的路上，柳清心好奇的向宁复问道：“父亲单独把你留在书房都说了什么” “你怎么知道岳父单独和我聊天” 宁复有些惊讶。 “大哥被父亲赶了出来，找到我们好一顿抱怨，说父亲有了女婿就不要儿子了！” 柳清心捂嘴偷笑道。 “岳父也只是和我聊了一下官场上的事，毕竟以我现在的情况，日后进入仕途也只是迟早的事。” 宁复撒了个谎。 毕竟他总不能告诉柳清心，自己是后周皇族，家族一直想要反宋复周吧 “对了，明天诗社的小姐妹还要去咱们家，她们还说……” 柳清心说到这里忽然不好意思的一笑。 “说什么” 宁复好奇的追问。 “她们说想请你给讲一节世界地理，也好开一开眼界。” 柳清心说到这里时，小脸上也露出不情愿的表情。 出于女人的私心，柳清心一直不太希望让诗社的姐妹和宁复有太多的接触。 “她们怎么也对地理感兴趣了” 宁复当即笑道。 “她们就是跟风，估计是听家里的父兄提起你，所以才会好奇。” 柳清心再次道。 “你们一群女子聚会，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方便出现。” 宁复说到这里想了一下，随即一拍巴掌道。 “有了，我之前为了讲课，写了一份讲课的教案，等下拿给你，你与诗社的姐妹们互相传看一下就行了。” “这个办法好，就听官人的！” 柳清心闻言也拍手赞同，只要宁复不与诗社的姐妹接触，怎么样都行。 第二天上午，宁复再次来到太学。 “宫里来消息了，召你每三日进一次宫，给陛下讲学。” 李格非见到宁复后，立刻笑着开口道。 “这倒没问题，不过太学这边的课程怎么安排” 宁复再次问道。 “世界地理暂时只对上舍的太学生开放，上舍共有五个学斋，每旬必须轮流上一遍，至于课程，到时会有新的学正帮你安排。” 李格非微微一笑回答道。 “新的学正李学正你……” 宁复心中一惊，当即关切的看向李格非。 “唉，左躲右躲，最终还是没能躲开，我因拒不就职，被贬为广信军通判，这几日就要离京了。” 李格非叹了口气回答道。 宁复闻言也暗自叹息，李格非为人不错，对新旧两党的争斗也几乎没什么参与，被贬完全是因为他与苏轼的关系。 这也是党争的可怕之处，就算是有人想要独善其身，却还是会身不由己的被卷进去。 “学正你要去广信军，那家眷怎么安排” 宁复忽然想到李清照，于是也再次问道。 今天诗社还在宁复家里聚会，李清照肯定也会去，只是不知道她是不是知道父亲的事 “京城是个是非之地，我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打算把家眷安排回老家章丘，也好离开京城的是是非非。” 李格非再次回答。 宁复闻言也是沉默不语，看来自己最终还是没能改变李格非的命运，李清照也要离京回乡。 不过历史上的李格非好像并没有离京太久，因为少女时期的李清照还是回到京城生活，并且凭着一首《如梦令》轰动京城。 想到这里，宁复也松了口气道：“学正什么时候离京，到时我去给您送行。” “暂定在三日之后的上午，这几天我要先安排家眷们归乡。” 李格非再次回答，显然李清照也就在明后两天就要走了。 宁复与李格非又聊了一会，因为对方要安排离任的事，所以宁复最后也起身告辞。 太学已经给宁复安排好了办公的房间，而且还派了一个斋仆伺候，待遇十分优厚。 今天没有宁复的课，他本来可以直接回家休息，可是想到诗社的小娘子们都在家里，所以宁复在太学一直呆到下午，这才乘车回到家中。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宁复进到家门，司琴立刻上前帮着宽衣。 “聚会办的怎么样，人都走了” 宁复笑着问道。 “聚会办的挺热闹的，其它人都走了，但李小娘子却一直哭着不肯走，夫人正在后院安慰她呢。” 正在脱掉外衣的宁复动作一顿，看来李清照已经知道她要离京的消息了。 宁复立刻迈步来到后院，只见李清照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小手捂脸低声抽泣，柳清心站在旁边不停的低声安慰，却没有什么效果。 “这是怎么了，谁敢欺负我们的李小才女” 宁复上前故意调笑道。 “官人就别开玩笑了，之前还好好的，可是聚会结束后，清照却一直哭个不停，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 柳清心看到宁复急忙把他拉过来。 感受到宁复到来，李清照却小身子一扭，故意背对着宁复，同时抽泣的更加厉害了。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李学正……” 没等宁复把话说完，李清照忽然十分倔强打断道：“不许说！” “好好好，我不说，你也不哭了好不好” 宁复举手投降。 十一岁的李清照其实就是个半大孩子，连少女都谈不上，心思更是难以捉摸。 然而宁复的话却根本没什么效果，反而惹得李清照哭的声音更大了。 “官人这……” 柳清心暗自着急，李清照的年纪小，平日又和她走的很近，所以她也十分担心。 宁复看了眼故意闹别扭的李清照，随后这才对柳清心道：“你回避一下，我和她单独聊一聊。” “这……”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最后也终于点了点头。 这也就是李清照年纪太小，否则换做其它人，柳清心肯定不会答应。 等到柳清心离开后，宁复这才来到李清照面前，俯下身子看着她道：“不要耍小性子了，若无离别之苦，又哪来的重逢的欣喜，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 “我还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忍受离别之苦” 李清照终于把双手放下，露出一张已经哭花的小脸，眼睛都肿了。 “离别哪还分什么大人孩子” 宁复露出温和的笑容。 “其实离别也未必是苦的，因为只有离开后，人才会思念，而思念有时候其实是甜的。” “我……我不懂” 李清照皱起小脸，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怕读了许多书，却还是无法理解宁复的话。 “不懂就对了，等你什么时候懂了，也就代表你长大了。” 宁复看着李清照这张可爱的小脸，也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不要弄乱我的头发！” 李清照却推开宁复的手，气鼓鼓的再次道。 “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刚才你不是还说自己是小孩子吗”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李清照伶牙俐齿，吵架从不输人。 “好吧，既然你已经是大人了，就更不应该为离别而哭泣了！” 宁复也不是吃素的，当即顺势道。 “我……我现在又是小孩子了！” 话音未落，李清照却被自己耍无赖的样子逗笑了，想绷都绷不住。 看到李清照终于不哭了，宁复也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到旁边的石头上。 “帮我推秋千！” 李清照却忽然小声要求道。 “遵命！” 宁复答应一声，随后轻轻的推动秋千，使得李清照轻盈的荡来荡去。 “宁姐夫，我这一走，说不定日后就再也回不来京城了。” 李清照忽然又有些低落的道。 “这你就错了，你父亲应该贬不了几年，很快就能回来，到时我们就可以在京城重逢了。” 宁复笑着纠正道。 “真的吗” 李清照仰起小脸，满是欣喜的看着宁复。 “当然了，你可以想像一下，几年之后，你已经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带着一身才气杀回京城，再以一首诗词名动京城，到时人称才貌双全李小娘子！” 听到宁复的描述，李清照也不禁心生向往，她自幼喜爱诗词，若是能以诗词名动京城，就像之前宁复那样，简直就是梦想成真了。 “几年后我成为才女，那你呢，会变成什么样” 李清照忽然提出一个有些刁钻的问题道。 “我嘛……” 宁复摸着下巴沉思了片刻。 “那时我应该留起了胡子，手里拿着戒尺，成为太学里的一个老学究。” “不许留胡子，太丑了！” 李清照看着宁复年轻英俊的脸庞大声道。 “你这小丫头管的还挺宽！” 宁复有点哭笑不得。 “我们做一个约定好不好” 李清照忽然露出认真的表情道。 “什么约定” “几年后我变成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子，你也不许留胡子！” “那我要不是答应呢” “那我就哭给你看！” 李清照说着深吸口气，做出一副要哭死当场的样子。 “好吧，我投降，这个约定我答应了！” 宁复当即举手道，遇到这种不讲道理的小丫头，他除了投降还能怎么办 第六十九章 天龙八部? 夜已经深了，柳清心却还坐在书桌前，咬着笔头冥思苦想。 “娘子，都这么晚了，你不会是想让我独守空房吧” 床上的宁复冲着柳清心不满的叫道。 “再等一下嘛，我还没想出好的送别诗词，明天就要给清照送行了，我可不能输给别人！” 柳清心却是头也不抬的回道。 昨天聚会结束，李清照哭着不肯离开。 宁复好不容易才把对方哄好，这也让柳清心终于知道她要离京的消息。 于是柳清心立刻通知诗社的姐妹，要给李清照送行，而明天就是李清照离京的日子。 “想不出来就算了，到时你们肯定哭成一团，哪还有心思欣赏诗词” 宁复两手挺起身子，一脸无奈的道。 “那可不一定，我们诗社的人表面和谐，暗地里可都是较着劲呢，我以前也只比清照差一点，现在她走了，当然要挑起诗社的大梁！” 李清照走了，柳清心除了伤心外，还有一丝丝的窃喜。 这也很正常，以前诗社就数柳清心最有才华。 后来李清照加入诗社，立刻将她压了下去，无论怎么努力都争不过对方，现在李清照要走了，柳清心当然想要重夺第一的位置。 “你那哪是差一点” 宁复吐槽，中原历史上才女有不少，李清照却能力压群雌，号称千古第一才女。 反观柳清心，在历史上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名声，所以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说什么” 柳清心猛然抬头看向宁复，卧室中立刻杀气四溢。 “我是说娘子你才气逼人，哪怕什么也不写，往那一站就能力压诗社的其它人！” 宁复毫无底线的改口吹捧道。 “哼，就会说好听的，你也不知道帮帮我！” 柳清心白了宁复一眼，随后又低头冥思苦想。 “好了好了，我帮你还不行吗，快点睡吧！” 宁复无奈，只能答应道。 “真的说话可要算数！” 柳清心长眉一挑，面带喜色。 “当然算数，不就是力压诗社的群雌吗，小菜一碟！” 宁复再次点头。 “太好了，谢谢官人！” 柳清心得到保证，当即丢下手中的毛笔，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扑到床上。 宁复一把抱住妻子，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自己是不是中了某人的套路了 第二天一早，宁复洗漱完毕后去了太学。 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这是宁复成为博士后，第一次给太学上舍的学生上课。 另外下午他还要进宫给赵煦讲课，为此他也提前做了准备。 柳清心送走宁复后，很快就有诗社的小姐妹赶来，最后所有人聚在一起，然后乘车一起出城。 丽景门外的长亭，这里是专门供进出京城的人休息的地方，也是为亲友送行话别之所。 柳清心她们一行人来到长亭中等候，不一会的功夫，就见李家的车队从城门中驶出。 马车上的李清照看到前来送行的小姐妹们时，也兴奋的尖叫一声。 不等马车停稳，李清照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如一只蝴蝶般飞扑到长亭之中。 柳清心等人也激动的拉住李清照的手，一个个依依话别。 诗社这种组织，本来流行于读书人之中，主要做为读书人的消遣聚会之用。 但对于女子来说，诗社却是她们最大的生活圈子。 她们在诗社里结识朋友，交流喜好，虽然偶尔会有些勾心斗角，但大部分人的感情还是十分真挚的。 因此对于李清照的离开，所有人都十分不舍，更有人开始抹起了眼泪。 话别之后，有人折了长亭边的柳枝为李清照送行，也有人拿出准备好的诗词，送给李清照留做纪念。 柳清心也很伤感，但即没有折柳，也没有送上自己的诗词。 最后李清照来到柳清心面前道：“柳姐姐，我要走了，你在京城也要保重身体！” 柳清心上前帮李清照抚去额头的碎发，这才开口道：“清照你要远行，我本来想要准备一首送别的诗词，无奈心思一直静不下来，所以只能救助于官人……” “宁姐夫给我写了送别的诗词” 李清照闻言眼睛一亮，之前离别时的悲伤也一扫而光。 长亭中的其它姐妹们也都打起精神，想听一听宁复这位大才子又有什么大作 “没有，官人不肯作诗词。” 柳清心摇了摇头。 李清照的小脸一跨，眼神也黯淡下去，其它人同样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官人教我唱了支送行的曲子，我觉得挺好听的，我来唱给你听，就当是送别之礼！” 柳清心却接着再次道。 “曲子” 李清照和其它人都是一愣，与诗词相比，曲子可就显得粗鄙多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浑然天成的歌词，再加上悠扬的曲调，使得这首《送别》格外动人心弦。 柳清心声音轻柔，又与李清照离别在即，将一腔的离别之情都融入到歌声之中。 本来还有些喧嚣的长亭，随着柳清心的歌声慢慢安静下来。 离别的悲伤随着歌声，传递到所有人内心深处，多愁善感的少女们，这时已经泪如雨下。 李清照更是哭成个泪人儿，她分不清是因为宁复写的曲子好，还是柳清心唱的好 一曲唱罢，长亭中久久无人说话。 天色已经不早了，李清照的家人催促着她上路。 虽然万分不舍，但李清照只得挥泪向众人告别。 就在李清照上马车之时。 也不知是何人开的头，长亭中再次响起“长亭外，古道边”的歌声。 最后诗社的少女们齐声合唱，为远行的朋友送行。 悠扬的歌声也吸引了城门两侧不少人的注意，也有同样送别的行人，听到这首歌也感同深受，不禁低声吟唱起来。 …… 太学中，宁复登上宫中派来的马车，然后乘车去往皇城的方向。 这是宁复第三次进皇城，第一次是敲登闻鼓献牛痘接种，第二次是从疫区平安归来，被赵煦召入宫中问话。 车进到皇城后停下，宁复下车，又有内侍引着宁复穿过重重的宫殿。 看着两侧巍峨的宫殿，宁复却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如果没有历史上的那次兵变，眼前这一切本来应该是属于他的！ “不对，再怎么也轮不到我们这一支，顶多就是个亲王罢了！” 宁复忽然摇了摇头，将脑子中的想法甩了出去。 他曾祖只是曹王，除非是造反，否则这皇宫中的位置依然轮不到他们这一支来坐。 宁复来到垂拱殿，赵煦也早就在等着他了。 “宁复，今天你打算讲点什么” 赵煦笑呵呵的向宁复问道。 两人通过福田茶的事相识，后来宁复又献上接种天花的办法，帮了赵煦一个大忙，现在宁复以世界地理名满天下，赵煦对他也是越来越看重了。 “讲课先不急，臣准备了一件小礼物献给官家！” 宁复笑呵呵的说道。 “哦什么礼物，快送上来！” 赵煦很感兴趣的道，宁复送的礼物肯定不一般。 宁复的礼物已经交给了内侍，这时有人送了上来，竟然是一个支在架子上的圆球，上面刻画着大地与海洋。 “这……这是地球！” 赵煦并没有白听宁复讲课，这时也一眼认了出来。 “正是，此物名曰地球仪，就是将地球的大地与海洋刻画在木球上，这样看起来更加直观。” 宁复指着地球仪解释道。 不过这时宁复忽然有点恍惚，他想到如果自己在地球仪中藏有炸药，再准备好延时装置，说不定真能像柳正担心的那样，把赵煦给刺杀了。 怎么老是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宁复感觉自己似乎有点奇怪，当即收敛心神，停止了胡思乱想。 赵煦这时也好奇的打量着地球仪，他伸手拨动了一下，发现地球仪还可以转动。 “咦上面这些纵横交错的线是什么” 赵煦忽然指着地球上的经纬度问道。 “横线为纬，竖线为经，其中纬度是按照地球自转而定，而经度则是人为规定，比如我们可以将通过皇城御道的经线规定为零度，再配合相应的纬度，就可以精确的表示出所处的位置……” 宁复从地球仪上的经纬度讲起，给赵煦补了一节十分基础的地理知识。 赵煦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对于规定零度经线的事十分感兴趣。 对于皇帝来说，除了青史留名外，已经很少有引起他们兴趣的事了。 就在宁复给赵煦讲课之时，忽然只见一个内侍飞奔而来，高声禀报道：“启禀官家，大理国使段正淳求见，说是大理国有变，大宋的西南也将不稳！” “大理有变！” 赵煦闻言一惊，当即命人将段正淳召进来。 旁边的宁复却是满脸呆滞，段正淳都出现了，他儿子段誉还远吗 如果再凑一个乞丐头子和一个傻和尚，再加上自己这个慕容复，整个天龙八部都可以开演了！ 第七十章 真实的大理段氏 赵煦对宁复极为信任，连会见外国使节都没有让他回避。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长的倒还不错，就是满脸悲苦之色，看起来有点像是个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 “大理国使段正淳，拜见大宋皇帝陛下！” 段正淳快步上前行礼道。 当初赵匡胤挥斧划界，与大理以大渡河为界，两国也一直保持着比较友好的关系。 段正淳也是前段时间做为使节出使大宋，结果还没等回去，大理国内就翻了天，所以他也急忙求见赵煦，希望能得到大宋的帮助。 “不必多礼，大理国内发生了何事” 赵煦没有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只见段正淳闻言却未语先泪，两眼泪汪汪的悲声禀报道：“启禀皇帝陛下，大理高氏弄权，家兄被逼无奈，只得退位出家为僧，将王位让给了高升泰……” 真实历史上的大理段氏，对大理的统治可不像小说中那么稳固。 甚至恰恰相反，大理内部豪强林立，杨氏、高氏在国内的权势极大，现在高氏更是把持朝政，段氏王族反而成了傀儡。 大理本来的国王名叫段正明，也就是段正淳的大哥，小说中段誉的大伯。 小说中段正明无心王位，主动出家为僧，但现实却是被逼退位，王权落入到高升泰父子手中。 现在高升泰已经改国号为“大中国”，自立为“大中国国王”，年号上治。 “我大理段氏一向恭顺，事大宋如父，乞望陛下发兵，为我段氏主持公道啊！” 最后段正淳跪倒在地，痛哭着向赵煦恳求道。 看着痛哭流涕的段正淳，宁复也有些感慨。 小说毕竟是小说，真正的段正淳非但不会武功，更不是风流倜傥。 事实上段正淳是历史上有名的妻管严，哪怕后来做了大理国王，也只有皇后高氏一人。 “段国使快请起，大理有变，我大宋自不会坐视不礼，只是兹事体大，朕也必须与各位大臣们商议一下！” 赵煦也露出一种严肃的表情道。 大理是大宋的邻国，关系到大宋西南的稳定，所以这件事影响极大，赵煦也十分重视。 “谢皇帝陛下！” 段正淳闻言激动的向赵煦道谢。 随后赵煦又询问了一下大理现在的具体情况，可惜段正淳也是刚得到消息，知道的并不清楚。 对此赵煦也没有办法，只好让段正淳先下去，他要召章惇等人商议。 段正淳离开后，章惇等人还没有来，趁着这个空档，赵煦忽然扭头向宁复问道：“你对大理的事怎么看” “这个段正淳没说实话。” 宁复却轻声笑道。 “你是说他在骗朕！” 赵煦闻言却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可是亡国灭族的大事，按理说应该不可能有人敢撒谎。 “陛下误会了，段正淳并没有骗您，只是他选择隐瞒了一些事实。” 宁复笑着解释道。 “什么事实” 赵煦追问。 “段正淳的妻子姓高，那个篡位的高升泰，正是他妻子的亲大哥，而且高家掌权多年，段氏早就成了傀儡，这次高家篡位，其实是水到渠成，估计大理国内的许多人都在意料之中。” “也就是说，是他妻兄抢了他大哥的王位，搞了半天，全都是他们一家子在争权！” 赵煦猛然明白过来，当即一拍脑门道。 “正是，其实大理本就是几大豪族在统治，段家虽然为王，却先后受制于杨、高两家，之前杨家就曾经篡位为帝，只是被高家所灭，现在又是高家掌权后再次篡位。” 宁复把大理国内的形势大概讲了一下。 “听你这么一说，这大理段氏还真够可怜的！” 赵煦感叹道。 这话说的，好像忘了你们老赵家是怎么上位的 宁复暗自吐槽。 “那依你之见，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赵煦再次向宁复询问道。 “不用理会！” 宁复十分干净利落的回答。 “不用理会” 赵煦一愣，大理可不算小国，国土不比西夏小多少，如果发生动乱，很可能会影响到大宋西南的稳定，这怎么能不理会 “高升泰父子掌权多年，之前与大宋也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摩擦，所以他们篡位后，对大宋的策略也基本不会发生太大的改变。”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至于大理段氏，也早就与高氏通过联姻等手段，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可以说高家就是段氏，段氏就是高家，现在只是换了个人做国王，并不会影响到大理的稳定！” 多亏了后世的天龙八部这本书，宁复曾经详细的了解过大理国的历史。 因此宁复很清楚的知道，高升泰篡位后，仅仅两年就死了，并且在死前叮嘱儿子，把大理王位还给了段氏。 于是段正淳捡了个王位，只是段正淳活的相当憋屈，政治上受高家压制，生活中受老婆高氏管制，一辈子只娶了高氏一人，也只生了段和誉一个儿子。 段和誉也就是段誉的原型，历史上他是段家与高家的联姻产物，在位将近四十年，却还是无法改变被高氏架空的局面，最后依然出家为僧。 高家虽然让出了王位，却一直在背后把持着大理的政局，直到大理被蒙古人所灭。 听到宁复的这些话，赵煦也是沉默不语，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这时章惇与曾布、蔡卞等人也依次赶到垂拱殿。 赵煦将大理高氏篡位的事情讲了一遍，随后这才询问道：“各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章惇等人听后并没有露出太过震惊的表情。 只见章惇等人用眼神交换了一下意见，随后章惇迈步上前道：“官家，臣等以此，此事不必太过在意，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哦” 赵煦闻言也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宁复。 “章公此话何解” “官家有所不知，高家早就掌权多年，虽无君主之名，却有君主之实……” 章惇几乎是照着宁复的原话复述了一遍，看法也完全相同。 大理高家与段氏之间的纷争，早就持续多年了，因此高家篡位也并不让人意外。 赵煦越听越是心惊，眼睛不停的往宁复身上瞟。 虽然赵煦早就知道宁复博学多才，可在政治上的表现竟然不输于章惇，这依然让赵煦感到不可思议。 “大理可以不加理会，但段正淳怎么办” 最后赵煦再次问道。 人家段正淳跑来苦苦哀求，而且刚才赵煦已经说了大宋不会坐视不礼，结果转眼就不管了，这让赵煦也有些不好意思。 “官家不必担心，段正淳身为国使，本来就在京城呆不了太久，所以只需要冷落一段时间，他自然就会离开。” 曾布这时也上前建议道。 “这……好吧，既然各位爱卿意见统一，那就依你们的意见去办吧！” 赵煦当即一挥手道。 “臣等遵旨！” 章惇等人再次行礼，随后就告辞离开。 不过在走的时候，章惇还看了宁复一眼，似乎是有话想和他说，可惜现在场合不对。 “宁复，你还真是让朕感到惊讶啊！” 等到章惇等人离开，赵煦立刻看向宁复赞叹道。 “臣也只是喜欢多听多想罢了。” 宁复十分谦虚的回答。 赵煦闻言对宁复也越发的满意，最后再次道：“今日的课朕很满意，三日后继续来宫中上课！” “是！” 宁复答应一声，随后也离开了垂拱殿。 出了垂拱殿，宁复也松了口气。 虽然赵煦对自己挺和善的，但伴君如伴虎，陪伴在一个有权将自己生杀予夺的人身边，哪怕对方表现的再和善，也依然会让人感到压力。 “宁复！” 这时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宁复扭头，却发现叫自己的人竟是章惇。 “拜见章公，您怎么还在这里” 宁复也有些惊讶，刚才章惇明明比自己早一点离开垂拱殿。 “当然是在等你，今日你给陛下的讲课怎么样了” 章惇语气关切的问道。 “挺好的，陛下很满意，说是三日后还召我入宫讲课。” 宁复如实回答。 “那就好！” 章惇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刚才我们商议政务，陛下并没有让你回避，这代表着陛下对你的信任。” “是啊，陛下的确很信任我，那个段正淳进宫告状时，陛下也没有让我离开。” 宁复点头附和道。 “这种信任虽是好事，但你也要懂得分寸，万不可在这种政务上擅自发表意见，这可是宫中的大忌！” 章惇这时却神情严肃的告诫道。 “啊这个……章公您好像说晚了！” 宁复愣了一下，随后苦着脸道。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在我们去之前就发表了对大理的看法吧” 章惇大惊，立刻追问道。 “嗯，不是我想说，是陛下主动问的，所以我就说了两句。” “你都说了什么” 这种政务上的事，如果宁复说得好，也顶多得到一句赞赏，如果说得不好，很可能因此失信于陛下，从而打断宁复现在的上升势头。 “和您说的差不多，就是分析了一下大理的局势，然后告诉官家不加理会就是了！” 宁复很老实的回答道。 章惇脚步一顿，然后一脸不可思议的打量着宁复，他都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个妖孽了，难怪刚才官家表现的那么冷静，原来自己的话早就被宁复说了一遍了。 第七十一章 我会相面 “章公！您怎么了” 宁复看到章惇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问道。 章惇的眼珠动了一下，随后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宁复。 “老夫没事，你……” 章惇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也露出纠结的神色。 “你表现不错，以后继续保持吧！” 章惇说完转身就走。 后生可畏，章惇忽然感觉自己老了。 看着章惇离去的背影，宁复摇头微笑，这老头的心理素质也不怎么样嘛。 宁复迈步出了皇城，不过在来到皇城门口时，却只见段正淳立在城门外，一脸焦急的向里面张望，似乎是在等候着赵煦的答复。 宁复暗自摇头，脑海中那个风流倜傥的段正淳碎了一地。 宁复不打算理会段正淳，却没想到对方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即惊喜的上前攀谈道：“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皇帝陛下那边可有答复了” “咳，下官只是太学博士，进宫为陛下讲学，对政务并无参与！” 宁复可不想趟大理的混水，所以急忙表明身份。 “太学博士！这么年轻” 段正淳闻言一脸震惊。 大理精通儒学，段正淳本人更是饱读诗书，之前还曾经去太学参观过，却没想到太学还有如此年轻的博士。 宁复不等对方回过神来，一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赵煦和章惇都决定要对大理的事冷处理，自己又是知道内情的人，所以也不方便和段正淳有太多的接触。 等到段正淳想要叫住宁复时，却发现对方已经走远了。 无奈之下，段正淳只好继续等候，可是直到天黑时，皇宫中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复。 …… 深夜，章惇依然在书房中处理公务。 大权独揽虽然看起来威风，却也让全部事务都压在他的身上。 政事堂的大事小情，都需要章惇一言而决，因此章惇白天在政事堂忙，晚上回家还要在书房接着忙。 “父亲，喝口茶吧！” 这时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端着茶水走进来。 这人名叫章援，是章惇最小的儿子，几年前高中进士第五名，现任秘书省校书郎一职。 “嗯！” 章惇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随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福田茶就是方便，不但茶香浓郁，而且还提神醒脑，我们秘书省的人现在都喜欢喝这种茶。” 章援这时也随口说道。 听到儿子提到福田茶，章惇也立刻想到了宁复。 只见章惇又喝了口茶水，忽然抬头对儿子道：“大理的事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那个段正淳在皇城门口守到天黑都不肯离去，进出的官员都见到了，好歹也是大理王弟，看起来挺可怜的。” 章援立刻点头道。 “那你觉得朝廷应该怎么处置大理的事” 章惇忽然起了考较儿子的心思，说话时也盯着章援的眼睛。 听到父亲的询问，章援精神一震，因为父亲很少在政务上询问他的意见。 只见章援略一思量，当即回答道：“大理与我大宋世代交好，段氏对朝廷也一向恭敬，现在大理国内生变，若是不加理会的话，恐怕会有失道义。” “那你的意思是让朝廷管这件事了” “没错，不但要管，而且还要管到底，最好是能够出兵将高氏父子拿下，还政于段氏，这样一能彰显我大宋国威，二来也显示出我大宋的恩德，从而震慑西南！” 章援并没有察觉到父亲的语气有变，再次坚定的回答道。 “滚出去，把家规抄写十遍！” 章惇气的一拍桌子。 “抄……抄家规父亲我做错什么了” 章援一脸委屈的道，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啊 “让你抄你就抄，哪那么多废话！” 章惇怒火更盛，自己的儿子竟然学会顶嘴了！ “是，我这就去抄！” 章援虽然满腹的委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转身出去抄写家规了。 罚了儿子，但章惇的怒火却没有熄灭，他就想不明白了，同样都是年轻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 李格非离京，太学的同僚，以及不少太学生都前去相送。 宁复与李格非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承蒙他照顾，两人的私交也不错，因此也前去送行。 面对送行的人群，李格非也是十分激动，一一与众人话别。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传出熟悉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一开始只是一人唱，但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李格非听闻歌声，离别之情再也控制不住，当即泪撒当场。 人群中的宁复却是一脸懵逼。 刚好黄安就在旁边，而且唱的十分投入，于是宁复一把将他拉过来问道：“你怎么会这首《送别》” “原来这首曲子叫《送别》，好名字！” 黄安先是夸赞了一句，随后这才解释道。 “我也是听太学中的同窗在传唱，据说是一群女子在为友人送行时所唱，现在已经成为整个京城最流行的曲子了！” 宁复闻言也是哭笑不得，他本来是为了应付柳清心，随便教给她唱给李清照的，却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这首曲子就已经传遍京城了。 在《送别》悲伤的歌声中，李格非终于与众人挥泪作别。 直到李格非的马车消失在路尽头后，送行的人群这才陆续离开。 三天之后，宁复再次入宫给赵煦讲学。 不过在马车经过皇城大门时，宁复却忽然发现，城门前一道熟悉的声音站在那里，正是那个身材消瘦的段正淳。 “这个大理国使一直站在这里吗” 宁复向接自己的内侍问道。 “对啊，这个姓段的已经在皇城门口站了几天几夜了，吃饭睡觉都守在这里不肯离开。” 内侍立刻回答道。 宁复暗自叹息，段正淳虽然不会武功，但这份毅力也真是让人敬佩。 上完课后，赵煦并没有立刻放宁复离开，而是和他闲聊了几句。 “对了，你进宫的时候，是不是看到那个段正淳了” 赵煦忽然开口问道。 “正是，当时我也好奇，听说他已经站了几天几夜了。” 宁复立刻回答。 “真是烦人，朕之前就已经派人劝他离开了，可他就是不肯走！” 赵煦有些心烦的道。 段正淳不肯离开，这件事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这在无形中给了赵煦不小的压力。 宁复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道：“官家，不如臣去试一试吧！” “你有办法让他离开” 赵煦眼睛一亮，当即询问道。 “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尽力一试。” 宁复没敢把话说的太满。 “那太好了，若你能把段正淳劝走，朕也就能睡个好觉了！” 赵煦说完就催促着宁复快去。 宁复行礼告辞，这才迈步来到皇城门口。 只见段正淳依然站在城门外一动不动，整个人比几天前更瘦了。 宁复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迈步走出城门。 段正淳见到宁复这个熟面孔，先是眼睛一亮，随后却又慢慢的黯淡下去。 显然段正淳想起了宁复的身份，知道对方帮不了自己。 只是出乎段正淳意料的是，宁复竟然迈步来到他身前，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小郎君有事” 段正淳感觉有些奇怪，上次对方只说了他是太学博士，却没有说自己的姓名。 “我在给段兄相面！” 宁复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相面” 段正淳有点哭笑不得，但他还是十分有涵养的道。 “不知小郎君怎么称呼” “在下宁复！” “你就是那位名满京城的宁复！” 段正淳闻言终于露出震惊之色，他虽然来京城的时间不久，却多次听别人提到宁复的名字。 “世人皆知我精通地理，却很少有人知道，我真正精通的其实是相术！” 宁复淡然一笑道。 “那您从我脸上看到了什么” 段正淳被宁复的名头唬住了，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段兄身上有王气！” “王气” 段正淳闻言苦笑。 “宁博士莫要说笑了，我兄长的王位都被人夺去了，我身上哪还有什么王气” “你与你兄长不同，我不但从你身上看到王气，也看到你的独子身上同样有王气！” 宁复摆出一副神棍的表情再次道。 “你……你怎么知道我只有一个儿子” 段正淳闻言更是大惊失色。 “呵呵，我不光知道你只有一个独子，而且还知道你虽出身王族，却与妻子伉俪情深，并没有纳任何的姬妾！” 宁复还是给段正淳留了点面子，没说对方惧内的事。 段正淳闻言也是脸色一红，他也不笨，当然看出这是宁复给自己留了面子。 “怎么样，要不要找个地方聊一聊” 宁复发出邀请道。 段正淳闻言露出犹豫的表情，随后又看了看皇城的方向，最终一咬牙问道：“去哪” “一个吃饭的地方！” 宁复看到对方同意，也终于微微一笑，好久没去宁记菜馆了，也不知道疤脸把菜馆照顾的怎么样了 第七十二章 送你两句批语 宁记菜馆。 自从京城爆发天花之后，这里就停业了，之前预订的客人，也都把费用退回去了。 现在天花虽然过去了，但宁复根本没有时间再经营菜馆。 不过菜馆并没有关门，而是做了王婶包子铺的分店，由疤脸帮忙照看。 宁复带着段正淳来到菜馆门前，先是和隔壁的王婶打了个招呼，这才进到店里。 “掌柜的您来了！” 疤脸看到宁复也立刻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道。 疤脸长高了，人也胖了，看起来开朗了许多，见到人竟然会主动打招呼了。 “生意怎么样” 宁复笑着问道。 “挺好的，王婶早就把包子的名气打出去了，所以每天都不缺客人。” 疤脸再次回答。 “好好干，以后等你攒下本钱了，就可以自己开店做生意了！” 宁复拍了拍疤脸的肩膀再次道。 “我哪也不去，这辈子就跟着掌柜的！” 疤脸却露出十分认真的表情道。 宁复闻言哈哈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菜馆虽然改成了包子铺，但里面的炊具都在。 宁复去王婶那里拿了点菜，重操旧业炒了几样简单的菜式。 段正淳做梦也没想到，宁复会带自己来这种小菜馆，而且还是他亲自下厨做菜。 不过想到高人一般都有怪癖，所以段正淳也没敢多问。 “段兄不必客气，快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宁复说着自己拿起筷子，率先吃了起来，他在宫里讲了半天课，也早就饿了。 段正淳好奇的尝了一口菜，竟发现味道出奇的好，不比自己在樊楼吃过的炒菜差。 “宁博士……” “段兄太客气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即可！” 宁复却打断对方道。 “这……”段正淳犹豫了一下，“宁兄说的有理，是我的太客气了。” 只见段正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宁兄，不知你刚才说的王气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这个人从来不拿相术开玩笑！” 宁复十分认真的回答。 “可是现在高氏父子篡位，我段氏已经失去了大理的江山，哪还有什么王气可言” 段正淳却依然有些怀疑的道。 宁复看着段正淳再次一笑。 “段兄，你们段氏统治大理多年，积累下的声望远非其它豪族可比，之前不也发生过杨氏篡权的事情，可最终还是你们段氏坐回了王位上！” 听到宁复的话，段正淳也终于精神一振。 当初杨氏的权势滔天，杨义贞更是篡位为帝，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大理段氏完了，可最终王位还是回到了他们手上。 “不对啊，当初平定杨氏叛乱的正是高氏，可现在又有谁能帮我们平定高氏的叛乱” 段正淳忽然再次不安的问道。 “段兄何必将段氏与高氏分的太清，你自己不就是高氏的女婿吗” 宁复忽然提醒道。 “可女婿毕竟是外人啊！” “女婿虽是外人，但你却姓段，若是大理有变，你的身份将变得十分特殊！” 宁复说到最后向段正淳神秘一笑。 “大理有变现在高氏都已经篡位了，还能有什么变化” 段正淳还是不明白宁复的意思。 “有些话不方便说的太清楚，不过段兄若是信我，最好现在就回大理，不出三年，大理必有大变！” 宁复故作神秘的再次道。 段正淳也犹豫了，如果是别人说这些话，他肯定不信。 但宁复却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又在太学担任博士，这样的人应该不会胡乱说话。 更何况宁复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看着犹豫不决的段正淳，宁复忽然灵机一动。 “段兄，关于你的命格，其实有两句批语！” “什么批语” 沉思中的段正淳抬头问道。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化龙！” 段正淳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宁复看到对方的反应暗自一笑。 批语这东西不怕俗，只要能忽悠住别人就行。 高俅如此，段正淳也如此，以后若有机会，可以再多送几个人！ “我明白了，多谢宁兄的指点！” 段正淳站起来向宁复深施一礼道。 段正淳的确想明白了，大宋显然是不打算理会大理的事，他再呆在东京也是浪费时间。 既然如此，还不如早点回大理，虽然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但只要耐心静候时机，说不定也可以像他大哥段正明一样，时机一到就白捡一个王位。 “段兄明白就好！” 宁复也笑着站起来道。 不过说到这里时，宁复忽然迟疑了片刻后，这才再次道：“段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兄你太客气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段正淳已经将宁复引为知交好友，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对方。 “那我可就说了！” 只见宁复略一沉吟。 “段兄你命中注定只有一子，而此子的能力远超于你，日后能否振兴段氏，恐怕还要落到这个孩子身上！” “真的！” 段正淳闻言喜形于色，为人父母，当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 “自然是真的，段兄你日后可能会遇到不少挫折，到时不妨把精力放在这个孩子的培养上！” 宁复十分好心的提醒道。 历史上段正淳虽然白捡了个王位，却活的十分憋屈，政治、生活双失意。 《大理古佚书钞》录有一段段正淳写的赞妻文。 “国有巾帼，家有娇妻。夫不如妻，亦大好事。妻叫东走莫朝西，朝东甜言蜜语，朝西比武赛诗。丈夫天生不才，难与红妆娇妻比高低。” 堂堂一国君主，怕老婆怕到如此理直气壮，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反倒是段正淳的儿子段和誉，曾经励精图治，想要从高氏手中夺回大权，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我明白了，多谢宁兄的提醒！” 段正淳再次向宁复道谢。 饱餐一顿后，段正淳向宁复告辞，第二天一早，就率领使团匆匆忙忙的离开了京城。 “段正淳真的走了” 垂拱殿中，刚接到段正淳已经离京消息的赵煦也一脸的不信。 前几天段正淳还一直守在皇城门前，死也不肯离开，结果昨天宁复去了一趟，对方不但离开了城门，而且还带着使团回大理了，这可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启禀官家，这件事千真万确，奴婢的人亲眼看着大理使团离开的！” 站在旁边的童贯满脸带笑的回答。 “昨天宁复都干了什么，怎么段正淳忽然就离开了” 赵煦再次好奇的问道。 “据奴婢打探到的消息，昨日宁博士带段正淳去了宁记菜馆，然后两人吃了顿饭，分手之后，段正淳就命使团的人准备离京的事了。” 童贯再次回答，做为天子身边的近臣，他手中掌握着一支秘密的力量，负责做为天子的耳目。 “有趣！真是有趣，宁复真是神通广大，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 赵煦拍手赞叹道。 菜做的好吃，又能写出青玉案这样的诗词，还懂得接种牛痘预防天花，甚至对政务上都很有远见，这让赵煦都有些看不透宁复了。 “对了，太后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赵煦感叹完后，忽然又想到另一件，当即向童贯问道。 “这……” 童贯似乎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话快说，有什么可犹豫的” 赵煦看到对方的表现也不由得怒道。 “官家息怒，太后的案子交给章公后，章公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所以现在这桩案子也没什么进展。” 童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上次刑恕送上密本，举报高太后与宰相王珪在世时，曾经密谋废弃掉赵煦另立新帝。 这件事也让赵煦大为恼火，于是命章惇彻查此案，可是这都好多天过去了，章惇却还没有禀报这件案子的结果。 “章公对这桩案子不上心！” 赵煦闻言眉头一皱，他对章惇极为信任，否则也不可能任由对方把持政务。 但在高太后的事情上，赵煦和章惇的意见还是有了分歧。 “哼，召章公进宫，朕要亲自查问此案！” 赵煦当即一拍桌子怒道，做为皇帝，他最无法容忍别人染指身下的皇位。 更何况当初高太后压制他太狠了，虽然他嘴上不说，却积攒了一肚子怨气，现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当然不能轻易的放过。 “奴婢遵命！” 童贯当即答应一声，不过心中却暗自叫苦。 高太后和王珪都不在人世了，这种案子根本没有查下去的必要，这也是章惇阳奉阴违的原因，可是看赵煦的样子，是想借这个案子，把对高太后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 这要是真查下去，还指不定会查出什么事情来 第七十三章 虎头要参军 今天是旬日，宁复不用去太学。 上午宁复呆在家里陪着柳清心，下午再次乘车出门。 虎头从城外的作坊回来了，所以宁复特意赶来，一来和虎头聚一聚，二来了解一下作坊的情况。 “作坊那边已经完全恢复了，香皂也再次供应上了，京城最近的货源有点紧张，主要是大部分香皂都被其它几个大商人收走了……” 虎头抱着大肘子边啃边说道。 他和王贵相处的久了，连口味都变得相似，宁复做的大肘子是他回来必吃的菜。 “王贵倒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只凭香皂这一样东西，就能有这么多的收入！” 宁复这时也在翻看着账册，并且开口赞叹道。 因为天花，香皂生意停了一段时间，宁复本以为上半年的收入应该不怎么样。 可是现在看过账册才发现，这半年来香皂的收益极其惊人，他现在被人形容一句“腰缠万贯”绝对毫不夸张。 “小乙哥，王掌柜的说，下半年咱们的收益还会翻上几翻，甚至能把香皂卖到辽国和西夏去！” 虎头再次兴奋的道。 辽国的西夏兵锋虽强，但论到做生意，却是拍马都追不上大宋。 就在这时，王婶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也带着几分为难之色。 “婶子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宁复看到王婶脸上的表情，于是主动问道。 “这个……” 只见王婶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道，“小乙，对面的刘筋道家要关门了。” “为何” 宁复一愣，刘筋道虽然精明好算计，但大体上还算不错，上次王楼的人来闹事，他也是第一个冲上来帮助王婶。 “他面馆里没什么生意，做一天赔一天，所以还不如关门另寻出路。” 王婶开口解释道。 宁复一听也明白过来，本来刘筋道的生意还算可以，但后来被烩面抢了生意，现在所有人都去王贵的酒楼里吃烩面了，刘筋道自然没什么生意。 “婶子，您去把刘叔请来，我和他谈桩生意！” 宁复想了一下立刻说道。 “嗯，好，我这就去！” 王婶闻言喜出望外，当即快步出去叫人。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刘筋道一脸紧张的走了进来，见到宁复也挤出一个笑容道：“小乙，我……” “刘叔就别和我客气了，快请坐！” 宁复却主动招呼道。 “我就不坐了，王娘子说你找我要谈生意” 刘筋道却不敢坐，宁复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开面馆的少年了，而是名满京城的大才子，甚至还在太学教书，这样的人刘筋道平时想都不敢想去。 宁复看刘筋道太过拘束，也不好强迫，索性直接道：“我记得刘叔你煮得一手好肉吧” “那是，我家下面时，都需要用到肉汤，我煮的肉可香了！” 刘筋道立刻点头。 “那就行了，我有一张卤肉的方子，可以让肉越煮越香，若刘叔你愿意的话，不如把面馆改为卤肉馆，和婶子的包子铺一样，我需要从中抽两成利润。” “好！就按小乙你说的办！” 刘筋道想也不想就答应道，虽然他连卤肉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不过宁复可是远近闻名的财神爷，只要他出的点子，就没有不赚钱的。 于是宁复当场写下卤肉的方子，然后把卤肉的步骤给刘筋道详细的说了一遍。 而且宁复还特别交待，让刘筋道不要卤太好的肉，多买些猪肠、猪肺、鸭头之类的下脚料。 这些东西价格便宜，卤出来后味道也不错，适合卖给收入不高的普通人。 刘筋道拿着方子如获至宝，当场签下字据，然后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小乙啊，你真是有大肚量，果然是干大事的人。” 旁边的王婶这时也感慨道。 “都是街坊邻居，以前的那点小摩擦根本不算什么，更何况刘叔以前还帮过婶子。” 宁复摆了摆手道。 王婶闻言欣慰的一笑，随后让他和虎头接着聊，自己去店里忙活了。 等到王婶走后，虎头却忽然露出犹豫的表情，啃骨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还不能和我说” 宁复一眼就看出虎头有心事，于是笑着问道。 只见虎头迟疑了一下，随后这才憨厚的一笑道：“小乙哥，我有件事说出来你可别生气。” “有话你就说！” 宁复捶了一下虎头的肩膀，都是自家兄弟，竟然还这么客气。 “我……” 只见虎头却再次迟疑了一下，最终一咬牙道。 “我不想在作坊干了！” “为什么” 宁复愣了一下，自己给虎头的报酬已经相当优厚了，这种工作可是别人打灯笼都找不到的。 “作坊虽然挣钱，小乙哥你对我也很信任，可我这段时间仔细的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虎头说到这里胆子大了许多，索性就把心事彻底的讲了出来。 “前段时间我和吴都头他们一起，与禁军中的兄弟们救治病人，听他们讲述以前打仗的事，当时我就觉得，这才是男儿该干的事，所以……” 虎头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宁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你想去参军” 宁复深吸了口气问道。 “是，我天生力气大，以前在戏班时，跟着武生习武，别人都没我学的快，后来吴都头都我军中的武艺，我也是一学就会，吴都头说我若是披上重甲，在战场上绝对无人可挡……” “无人可挡，那马呢，西夏和辽国可都以骑兵见长，更何况还有各种床弩、投石机，你一个血肉之躯，能挡得住这些吗” 没等虎头把话说完，宁复就气打断他道。 “我……我……” 虎头也第一次见到宁复发怒，当即吓唯唯诺诺，不敢再出声。 宁复是真把虎头当成亲弟弟看，自然不愿意看到他去战场上冒险。 可是现在看到虎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却又有些心疼。 “虎头，你想过没有，若你出了事，婶子可怎么办” “不是还有小乙哥吗，有你在，我娘养老肯定没问题！” 虎头再次憨厚的一笑道。 “你小子……” 宁复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乙哥，你以后注定是封侯拜相的人，我……我不想事事都靠你照顾，至少以后能够帮上你一点忙！” 虎头这时再次真诚的看着宁复道。 宁复闻言心中一叹，说起来也怪自己，如果自己还是一个开菜馆的小商人，虎头可能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但现在自己的位置越来越高，虎头不想离自己这个兄长太远，所以才会想到参军。 “这件事婶子知道吗” 宁复冷静下来再次问道。 “我可不敢告诉我娘，怕她打死我。” 虎头心虚的道。 “我要是婶子，肯定也打死你！” 宁复白了虎头一眼，他可是独生子，王婶守寡这么多年，就指着这个儿子活着。 虎头挠头憨笑，他就是不敢告诉王婶，所以才找宁复商量。 “这样吧，你若真想参军，我帮你想办法，你是我兄弟，当然不能直接进入军中做个大头兵！” 宁复终于松口道。 “谢谢小乙哥！” 虎头大喜过望，激动的一把抱住宁复。 “松手！快松手！” 宁复差点被虎头给勒死，随着成年，虎头的力气真是越发惊人了。 虎头急忙松开手，随手又不好意思的一笑。 “我帮你可以，但有个条件！” 宁复忽然再次道。 “什么条件” “你得自己去找婶子说这件事，并且征得她的同意，否则我可不敢帮你！” 宁复笑呵呵的再次道。 “啊这……” 虎头脸色一垮，看来他这顿打是免不了了。 第二天一早，宁复乘车去太学上课，不过刚下马车，却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等着他。 这让宁复也愣了一下，随后快步上前行礼道：“拜见章公！” “不必多礼，我找你有重要的事要谈，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章惇叹了口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七十四章 把赵煦讲死了 宁复将章惇带到自己办公的地方，这里是个单独的小院子，里面有两间房，一间办公，一间可以休息。 “章公请坐！” 宁复说着亲手泡了茶送到章惇面前。 “你今天下午是不是还要进宫给陛下讲课” 章惇拿起茶杯立刻问道。 “是，陛下对地理还是挺感兴趣的，估计要讲上一段时间。” 宁复点头。 只见章惇再次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开口道：“有件事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章公请讲！” “最近朝堂上发生一件大事，刑部侍郎刑恕上书，揭发高太后与宰相王珪在世时，想要密谋废掉陛下，另立新君，陛下对此大为震怒，命我彻查此案。” “官家还是太年轻啊！” 宁复闻言也不禁感慨道，浑然忘了他比赵煦还小两岁。 “正是如此，高太后和王珪已经不在人世了，这件案子就算查清楚了，又能怎么样” 章惇大感赞同的道。 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查这件案子，只是赵煦的态度坚决，章惇只好阳奉阴违，却没想到最近赵煦又想起这件案子，甚至要亲自过问。 “章公您的意思是不想查” “我不想查没用，看陛下的意思，是一定要查下去，可是像这种案子，谁碰谁倒霉，说不定还会留下不小的骂名！” 章惇没好气的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去做的。 “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一下你对这件事的看法，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之策” 章惇再次向宁复问道。 “这……我就是个小小的太学博士，可不敢在这种政务上发表看法！” 宁复犹豫了一下立刻摇头道。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说错了也没有关系！” 章惇却催促道，他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想到了宁复。 “不行，曾经有人说过，祸从口出，要懂得分寸，妄议朝政可是大罪！” 宁复坚决的摇头。 “这是哪个混蛋说的” 章惇没好气的斥道。 “呃这不是您告诫我的吗” 宁复一愣，看来章惇是真气糊涂了。 章惇闻言大窘，不过做为宰相，一张厚脸皮是基本素质。 “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尽管大胆的说！” “那我可就说了” “说！” “我也没办法！” “你莫不是在戏耍老夫” 章惇气极，差点就要拍案而起。 “章公息怒，想必您也看出来了，陛下心中对太后怀着满腔怒火，除非让他把这股火发泄出来，否则谁也劝不了他！” 宁复实话实说。 “这些事情老夫何尝不知道，可太后早就不在人世，对着一个死人生气，活人无论做什么，最终都是自己倒霉！” 章惇再次叹息一声，他活了大半辈子，这种事比任何人都看得清。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说没有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 章惇精神一振追问道。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个权宜之法，陛下若是真想查，那就去查，不过章公您肯定不能出面，而是指派一个份量足够的官员，让对方去查，到时无论查到什么，您直接推到对方身上就是了！” “你……你这是找人背锅啊！” 章惇终于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他是宰相，就算是找人背锅，最终依然要承担一定的责任和骂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而且我看开封府尹蔡京就挺合适的！” 宁复笑嘻嘻的建议道。 在原来的历史上，章惇就是这么做的，他派蔡京在同文馆设狱，详查此案。 蔡京也十分奸滑，光出工不出力，搞的声势浩大，却连屁事都没查出一点，最终把赵煦给糊弄过去了。 “你小子这是公报私仇！” 章惇横了宁复一眼。 “天地良心，章公你还能找出第二个比蔡府尹更合适的人吗” 宁复却指天发誓道。 “这个……” 章惇一愣，本来刑恕也可以做为背锅的人选，但案子是他举报的，当然不能由他来查，所以思来想去，还就是蔡京最合适。 “好吧，这件事你万不可告诉别人，若是实在躲不过去，也只能辛苦蔡元长了！” 章惇最终长叹一声。 事情谈完了，章惇也起身告诉，宁复亲自送对方离开。 刚送走章惇，就见郑博士……不对，现在应该称对方为郑学正，李格非走后，郑博士就接任学正之职。 “承志你感觉怎么样，在太学可适应吗” 郑学正见到宁复也十分热情的道，宁复可是太学中最受欢迎的博士，同时还能经常进宫给陛下讲学，这种待遇可是远超他人。 “多谢学正关心，我在这里挺适应的！” 宁复笑着行礼道。 “适应就好！” 郑学正热情的拍了拍宁复的肩膀。 “对了，上次你给我的图纸，我已经帮你找人去打造了，应该用不了几天就能完工！” “那太好了，过两天我请学正喝酒！” 宁复闻言大喜道。 他想要打造一样东西，但需要技艺高超的工匠，他一时间也不好寻找，幸好郑学正认识这方面的人，于是宁复就请他帮忙。 “小事一桩，不瞒你说，我以前在军器监干过一段时间，在那里有不少的熟人！” 郑博士嘿嘿一笑道，他走南闯北多年，又在京城不少衙门混过，对各个衙门的人头极熟，所以这次李格非调走后，他才能坐上学正的位置。 “军器监不是专门打造军器的地方吗，让他们帮私人打造东西，会不会犯什么忌讳” 宁复闻言却有些担心的道，之前他只听郑学正说认识能工巧匠，却没想到他说的竟然是军器监。 “无妨，军器监本来就经常做私活，更何况你还许诺了报酬，里面的工匠肯定都抢着干！” 郑学正一脸无所谓的道。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宁复也不好再多问。 下午，宁复再次被接进宫中讲学。 不过当他来到垂拱殿时，却发现赵煦竟然还没来，这让宁复也有些惊讶，一般这个时候，赵煦应该在这里处理政务才对啊 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赵煦一脸疲倦的走了进来。 赵煦本来腊黄的脸色，今日却带着几分潮红，呼吸有点喘，额头微潮，就像是之前做过什么运动似的。 其实宁复从认识赵煦的第一天起，就很想劝他去看大夫，因为赵煦的脸色十分不正常，长得又瘦小，一看就不像是长寿的人。 但赵煦是皇帝，他的身体情况，绝不是一般人敢过问的。 所以宁复只是看了赵煦一眼，然后就开始讲课。 赵煦今天的情况明显有点不对，宁复才刚讲了没一会儿，就发现赵煦脸上的潮红越来越重，额头上也开始往外冒汗。 “官家您这是怎么了” 宁复终于忍不住问道。 “朕没……” 赵煦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面现痛苦之色，右手紧紧的抓住左胸口的衣服，一张脸也是涨的通红。 “官家！” 旁边的童贯等内侍也察觉到不对，当即想要上前。 然而还没等童贯等人扶住赵煦，就只见他猛然仰天躺倒，双眼紧闭不醒人事。 “御医！快叫御医！” 童贯等人这时才手忙脚乱的抢上前。 有人伸手查看赵煦的呼吸，有人趴胸口听心跳。 “官家……官家他没有呼吸了！” 摸鼻子的内侍脸色惨白的叫道。 “心跳……心跳也没了！” 另一个内侍都快哭了。 “滚开！” 童贯一把推开其它人，亲自试探赵煦的呼吸和心跳。 结果发现赵煦呼吸全无，心跳竟然也感觉不到了。 这下童贯也是如遭雷击，他可是赵煦身边的近侍，如果赵煦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绝对难逃其咎！ 就在童贯发愣之时，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赵煦，这让童贯怒目圆睁，刚想出言呵斥。 “让开，把官家放平！” 没想到对方却抢先开口，这让童贯一惯，这才发现竟然是宁复来到赵煦的身边。 “宁博士你……” “接种牛痘就是我献给陛下的，当然懂得医术！” 宁复说话时从童贯手中抢过赵煦，然后将对方放平。 “对对对！您是名医，肯定能救官家对不对” 童贯听到宁复的话，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所有希望都放在宁复身上。 宁复深吸一口气，看着呼吸和心跳全无的赵煦，脸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没办法，他倒是想走，可赵煦是在他讲课时出的事，这若是传出去，说他宁复讲课把赵煦给讲死了，到时他也难逃干系。 第七十五章 寡人有疾 宁复双手叠加，按在赵煦的胸口处，然后用力向下按去。 一下、两下、三下…… 随着宁复的按压，赵煦却还是毫无动静。 宁复的额头也渐渐开始冒汗。 最后他一咬牙，忽然停下按压，伸手掰开赵煦的嘴巴，然后做起了人工呼吸。 旁边的童贯等人都吓呆了，有人占皇帝陛下的便宜，他们要不要上去阻止 宁复吹了几下就放弃了，赵煦这家伙有严重的口臭，熏的他有点想吐。 随后宁复又是一阵胸外按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宁复也越来越着急，因为胸外按压在两分钟内效果最好，如果超出这个时间，效果就会直线下降。 就在宁复急的满头大汗，甚至想要放弃之时。 忽然只见赵煦猛然一张嘴巴，“嗬”的一声长吸了口气，眼睛也终于睁开了。 宁复全身一松，一屁股坐到地上直喘气。 “官家醒了！” 童贯惊喜的尖叫一声，当即就想上前扶赵煦。 “等一下！让官家躺着喘一会！” 宁复急忙制止，赵煦才刚醒，情况不明，所以最好还是躺着别动。 童贯等人吓的急忙退开。 赵煦却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了看周围，随后声音虚弱的问道：“这……这是怎么了” “启禀官家，刚才您忽然昏倒，呼吸心跳全无，奴婢都快吓死了，幸亏宁博士懂得医术，这才将您救醒！” 童贯急忙上前禀报道。 听到是宁复救了自己，赵煦也扭头看向他道：“宁复，这次多谢你出手相救！” “官家言重了，这本是臣份内之事！” 宁复喘着粗气行礼道。 这话说得有点亏心，他只是进宫讲学的，又不是御医，救治皇帝已经超出了他的职权范围，不过身为臣子，本就有忠君护主的职责，所以从广义上也能说得通。 这时御医也终于赶到，七手八脚的给赵煦诊治了一遍，又询问了一下童贯等人刚才的情况。 “官家宏福齐天，刚才您犯了心猝之症，幸亏宁博士精通医术，及时救治这才让官家转危为安！” 为首的老御医一边擦着汗一边禀报道。 “心猝很严重吗” 赵煦这时已经坐了起来，看到御医紧张的模样，也不禁好奇的问道。 “这……心猝几乎是必死之症！” 御医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心猝在后世还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心脏骤停，这对于古代的大夫来说，几乎是必死之症，能否活下来全看病人的运气。 赵煦听到“必死之症”这四个字，也是大受震动，当即感激的看了宁复一眼道：“多亏了宁爱卿啊！” “官家有龙气护体，自当百病不浸，臣的功劳微不足道！” 宁复再次谦虚道。 “官家，臣想请宁博士将之前的急救之法传授给我等，以备日后不需之用！” 这时为首的老御医再次上前恳求道。 他们也很想知道，刚才宁复到底是怎么救醒的赵煦 “这个奴婢知道！” 没等宁复开口，童贯却抢先表现。 “刚才宁博士先是按压官家的胸口，一连按了几十下后，又亲……” 童贯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咳！” 宁复终于站了出来，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启禀官家，臣用的是心肺复苏之法，按压胸口，是为了让官家的心脏恢复跳动，随后又以生人之气，渡入官家口中，恢复官家的呼吸！” 赵煦终于听明白了，只见他面色古怪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男人亲了。 宁复看到赵煦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这让他也吓了一跳，当即退后一步道：“官家，臣已有妻子！” “呸！朕也有，而且比你多得多！” 赵煦被宁复气的差点又犯了心猝，他虽然好色，却从不好男色。 “官家身体虚弱，宜静养休息，臣这就让人熬药，官家喝上药睡上一晚，明天就无大碍了！” 御医再次上前劝道。 赵煦的确感觉全身没有力气，宁复急忙借机告退。 刚出垂拱殿，几个御医就把宁复拉到了太医局，央求他把心肺复苏的方法教给他们。 宁复也没有藏私，毕竟这种治病救人的方法，越多人知道越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人一命。 御医们学得也很认真，并且旁边还有专门的人记录，很快他们就掌握了要领。 “各位御医记住，心肺复苏就是和阎王爷抢命，所以越快越好，也许只是晚上几息时间，就可能让病人丧命！” 宁复最后叮嘱道。 “谢宁博士，我们定会谨记！” 为首的老御医再次向宁复行礼，他名叫董宪，是赵煦身边医术最为精湛的御医。 “董御医，我想多问一句，官家的身体到底所患何病，为何脸色那么不健康”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 以前他不方便问这种问题，可今天赵煦都差点猝死在自己面前，所以他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这个……” 董御医几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不过最后还是董御医开口道：“不瞒宁博士，官家是先天不足，所以身体比较瘦弱，再加上……加上……” 董御医说到这里老脸一红：“再加上官家为了早日诞下皇子，使我大宋江山后继有人，因此在后宫中太过操劳，导致肾精不足，阳气虚弱。” 宁复面色古怪的看了董御医一眼：能把赵煦好色说得如此清新脱俗，董御医真是个人材！ “我明白了，不过官家的身体都已经这样了，难道就没有人劝他要节制吗” 宁复随后又有些不解的问道。 现在回想一下，赵煦的确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 “当然劝过，光是我们就劝了不止一次，每次官家都说会节制，可是一转眼他就……” 董御医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怨言，赵煦要是能听他们的话，也不至于今天差点猝死。 “知慕少艾，我也是年轻人，倒是能理解官家，只是这种事若是不加节制，官家的身体恐怕会越来越糟糕啊！” 宁复这时也终于知道历史上的赵煦为什么死那么早了，根本就是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是啊，我们也曾经想过用药补，可官家已经虚不受补，只能禁绝房事一段时间，使之慢慢恢复，但官家自己控制不了，外人劝也根本没用。” 董御医再次道。 赵煦好色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宫里的人，也只有章惇、曾布等少数几个核心大臣知道。 宁复对此也没有好的办法，人伦大欲，这本就不是病，当然没法治。 第二天上午，宁复再次被赵煦召进宫中。 相比昨天，赵煦的脸色已经好多了，虽然还是发黄，但至少有了几分血色。 “臣宁复拜见官家！” 宁复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昨日多亏你出手相救，否则朕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赵煦说话时也露出感激的神色，当初他第一次结识宁复时，也没想过对方会救自己一命。 “陛下为了政务日夜操劳，不过还是要以龙体为重，毕竟陛下一身维系着天下万民的安危！” 宁复十分隐晦的提醒道。 他可不想让赵煦出事，否则到时大书法家赵佶上台，蔡京肯定因此得势，朝堂上可就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 赵煦闻言也露出尴尬之色，随后他忽然让身边的人都退下，殿中只留下宁复。 这让宁复立刻紧张起来，生怕赵煦改变了取向，万一真对自己用强，自己是打死他呢还是打死他呢 幸好赵煦对宁复没兴趣，只见他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朕昨天问过御医，深知昨天病情凶险，你能将朕救过来，之前又献上接种牛痘之法，应该对医术十分精通！” “这个……也谈不上精通……” 宁复想说实话，可刚一开口就被赵煦打断。 “你不必谦虚，想必你也知道，寡人有疾，病根就在后宫，不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朕的病” 赵煦说到最后露出诚恳的表情。 赵煦今年才十八岁，昨天却差点猝死，这也把他吓的不轻。 从昨天到现在，赵煦一直在考虑身体的问题，因此才会向宁复求助。 宁复却露出为难的表情，赵煦的病根在好色上，想要治好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给他跨下来一刀，变成了童贯一样就行了。 当然宁复要是真敢这么做，估计会成为整个大宋的公敌。 “咳！官家既然知道自己的病根，唯一根治之法，也只有节制二字了！” 宁复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朕当然知道要节制，可关键……关键是朕控制不住啊！” 赵煦脸上一片苦色，他纵欲过度，已经影响到身体健康了，自己想改却改不掉这个毛病。 宁复闻言也十分理解赵煦，想想后世的不少兄弟，连看片动手的习惯都戒不掉，更别说赵煦身为皇帝，身边都是活生生的美女，天天在他眼前晃悠，再强的自制力估计也是白给！ 第七十六章 打卡签到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摧君骨髓枯。 宁复在纸上写下这四句诗，然后送到赵煦面前道：“官家看完这诗有何感觉” “诗是好诗，可朕并没有什么感觉。” 赵煦摇头。 “看来戒色诗是没用了！” 宁复低声自语。 “宁复，朕自感身体一天差似一天，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赵煦面带诚恳的再次道。 宁复昨天救了他一命，也知道他的病根。 最重要的是在赵煦看来，宁复精通医术，比宫里的御医还要强，因此他才会向宁复求助。 “官家您确定要我帮忙” 宁复也一脸郑重的问道。 “当然！” 赵煦的表情十分坚决。 “好吧，我可以一试，但能否有效果我也不敢肯定！” 宁复实话实说道，戒色这种事，关键还在于个人的主观意识。 “我明白，无论成与不成，我绝不会怪你！” 赵煦再次郑重的道。 听到赵煦这么说，宁复也终于打消了心中的担忧。 “我认识一位戒色吧老哥……不对，是戒色大师，他以前也是个流连各个网站……咳，各大青楼妓馆的浪荡子，尤其喜欢东瀛女子，后来却戒除淫邪，成为一位德高望众的高僧！” 宁复在后世有个朋友，曾经在大名鼎鼎的戒色吧混过，宁复通过他也了解到一些这方面的东西，现在刚好照搬过来。 至于能否有效果，宁复也没信心，反正他那位朋友没有成功。 “那这位戒色大师是怎么做到的呢” 赵煦闻言眼睛一亮，十分急切的问道，听到有人成功，这让他增加了不少信心。 “第一步要先了解你现在的情况！” 只见宁复说着拿过一张大纸，然后放在赵煦面前道：“官家，从现在开始，当你每想一次女子，就在纸上写一个‘静’字，我要看你在十二个时辰内，心中动了多少次欲念。” “好！” 只见赵煦再次坚定的点头，随后拿起笔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 “官家你现在就开始想了” 宁复无语。 “刚才你提到东瀛女子时，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了。” 赵煦有点不好意思的回答。 “东瀛女人腿短且粗，还喜欢把牙齿染黑，脸上敷一层厚厚的白粉……” 然而还没等宁复把东瀛女子的特点讲完，赵煦就再次提笔，默默的写下第二个“静”。 宁复立刻闭嘴，看来赵煦不但是个老色胚，而且还是个很重口的老色痞。 就在这时，赵煦打量着宁复的脸，忽然提笔又写下第三个“静”。 “官家，我啥也没说啊！” 宁复大惊失色的叫道。 “爱卿你长相俊秀，细看竟与我宫中的一位妃嫔有点相似，所以……” 赵煦颇为害羞的再次道。 “臣告退，官家一定记得写清楚，明日我再来复查！” 宁复拿袖子一挡脸，倒退着离开了垂拱殿。 伴君如伴虎，而且对方还是一个好色成性的老虎，这日子可太难熬了。 不过宁复还是得帮赵煦，主要是他现在羽翼未丰，若是赵煦死的太早，章惇肯定会随之失势，到时宁复在朝中没有了靠山，那他的日子可就更难熬了。 第二天宁复再次入宫。 赵煦挥退左右后，这才不好意思的拿出一张写静字的大纸。 宁复接过大约数了一下，发现上面足有二十多个静字。 “不到三十个，还算不错了！” 宁复松了口气道。 “这……这只是第一张！” 赵煦低着头又拿出一叠纸，足有好几十张，上面写满了大大小小的‘静’字。 宁复两手哆嗦着接过这叠纸，这还治个毛线啊 赵煦完全是病入膏肓，没救了，等死吧！ 当然心里可以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否则宁复一定比赵煦先死。 “官家您这精力未免也太充沛了吧” 宁复翻看着这些写满静字的纸张，一脸无奈的问道。 “其实白天还好，但一到晚上，朕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赵煦说到这里忽然一拍大腿，表情忽然有些兴奋的再次道。 “其实你这个办法还挺有效的，昨晚我也只叫了刘婕妤一人侍寝！” “只叫了一人！” 宁复瞪大眼睛，前天您老人家才差点猝死，昨晚就又开始放纵，这是真不把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啊！ “敢问官家，您平时都叫几人侍寝” “平时最少也要两个，多得话四五个。” 赵煦十分老实的回答。 “四五个！这也太多了！” 宁复震惊的大叫道。 “不多，我以前最多一次曾经叫了八人侍寝，后来御医劝我节制，才减少了许多。” 赵煦再次认真的说道。 宁复已经气的在心里暗骂：叫这么多人侍寝，你也不怕铁杵磨成针 “宁爱卿，除了写静字外，还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我觉得你比那些光会喂我吃药的御医强多了！” 赵煦再次追问道。 “这个……” 宁复现在是骑虎难下，早知道赵煦属于骨灰级的炮手，他昨天就不应该答应帮对方。 “臣这里倒是还有一个办法，但官家必须答应臣，不能再亲近女色了！” “一点也不能亲近吗” 赵煦十分纠结的问道。 “官家的病已经十分严重，若是再放纵下去，恐怕心猝之症还可能会复发！” 宁复可不是吓赵煦，历史上赵煦正月初发病，短短几天就去世了，据说死前还有咯血的症状，估计就是因为太过放纵玩坏了身体。 “这……” 赵煦闻言再次犹豫了片刻，最后终于一咬牙道：“好！朕听你的，从今日起，朕绝不亲近女色！” “太好了，臣的办法名曰打卡签到！” 只见宁复迈步上前，然后提笔在一张纸上写下“第一天”三个大字。 “官家请看，这是第一天的签到卡，官家可以找个显眼的地方贴上，让自己时时看到。” “只是一张纸有何用” 赵煦不解的问道。 “官家莫急，若是您整整一天没有亲近女色，那么就可以把这张纸换成第二天，然后是第三天、第四天，依此类推。” “噢！朕明白了，你这是要用这张纸来提醒朕！” 赵煦十分聪明，当即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正是，有了这张纸，我也可以一同监督官家，这样更有可能达成！” “那我要坚持几天，总不会一断就是一年吧” 赵煦忽然担忧的问道。 “那倒不必，任何事情都需要循序渐进，您就给自己先定个小目标，一个月内不碰女色！” “一个月太久了，十天……不……五天怎么样” 赵煦吓了一跳，急忙讨价还价道。 “行！五天就五天！” 宁复一口答应，他说出一个月的时间，就是等着赵煦讨价还价的，先完成五天，以后再层层加码就是了。 “好！从今天开始，朕五天内绝不碰女色！” 赵煦当即踌躇满志的大声道。 赵煦说完拿起写着“第一天”的大纸，扭头向四周看了一下，随即把这张纸贴到背后的屏风上。 “恭喜官家，已经迈出成功的第一步，明日臣再来时，定能见到您已经挂上第二天的签到卡！” 宁复向赵煦恭维道，随后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天宁复入宫。 当他进到垂拱殿时，只见赵煦脸色微红，身后的屏风上赫然挂着“第一天”的签到卡。 “咳，万事开头难，官家也不必灰心，今日就当是第一天，咱们重头再来！” 宁复继续给赵煦打气道。 第三天宁复入宫。 赵煦脸更红了，那张“第一天”的签到卡依然贴在屏风上。 “一时挫折不可怕，官家您一定要相信自己！”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宁复脸上的表情已经有点不自然了。 第四天宁复入宫。 赵煦身后那张“第一天”的签到卡依然还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刺眼，宁复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第五天宁复入宫。 “第一天”的签到卡因为贴的时间太久，边角已经开始打卷了，赵煦更是低着头不敢与宁复对视。 只见宁复深吸口气，郑重向赵煦行礼道：“陛下，臣才疏学浅，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七十七章 病根找到了 “别啊，宁复你千万不要放弃，朕这几天只是一时没忍住罢了。” 赵煦看到宁复要撂挑子不干，当即站起来阻拦道。 “您那是没忍住吗，您那是根本没忍！” 宁复想要吐槽，不过话在嘴里转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去。 “好吧，臣再信官家一次，之前的五天不算，今日就当做是第一天，明天我再来检查结果！” 宁复最终一咬牙道。 “你放心，我若是再管不住自己，明天我就把身后的这张纸给吃了！” 赵煦咬牙切齿的保证道。 宁复已经是身心俱疲，根本不敢相信赵煦的任何保证。 当天下午，宁复回到家中，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不肯出来。 “官人这是怎么了” 柳清心轻轻的推开房门，一脸关心的问道。 “没事，清心咱们现在有多少家产” 宁复招手让柳清心过来，然后这才开口问道。 “咱们家的家产不算太多，主要就是官人封爵时，朝廷赏赐的田地和一座宅子，另外就是香皂作坊和王婶那边的分红，每月都不在少数，我准备拿这些钱，在京城置办些田地和铺面。” 柳清心轻声回答道。 宁复已经把家产交给她打理，所以她也在学习着置办一些产业。 “清心你去过江南吗” 宁复却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江南我没去过，但看过不少描写江南风景的诗词文章，对江南也颇为向往，官人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 柳清心最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嗯，我觉得杭州不错，要不咱们在那里置办点产业，以后就去杭州养老怎么样” 宁复提议道。 “杭州是不是太远了，要不咱们去扬州怎么样，苏学士不也在那里吗，咱们想要置办产业也能请他帮个小忙。” 柳清心先是一愣，随即开口道。 “不行，扬州在江北，不如江南安全！” 宁复却立刻摇头。 “安全什么安全” 柳清心听的一头雾水，完全不懂宁复在说些什么。 “先不说这些了，反正京城这边暂时不置业，等以后有机会了去江南那边置业最好！” 宁复随口搪塞道。 没错，他已经在为自己准备后路了。 赵煦这个家伙毫无节制，估计难逃英年早逝的命运。 到时赵佶登基，蔡京等人上位，肯定没有宁复的好果子吃。 最关键的是，宁复现在对改变大宋的命运越来越没有信心，三十年后的靖康之耻，一直是横在他心中一个槛，所以宁复才想提前做准备。 至于反宋复周，宁复看了看身边的三瓜两枣，他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复个鬼啊！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宁复再次入宫。 来到垂拱殿门口时，宁复却停下来深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迈步进到大殿。 当他见到赵煦时，只见对方一脸平静的坐在那里，身后的写着“第一天”的那张纸却不见了。 “官家，那张纸呢” 宁复不解的问道。 “吃了，味道不太好！” 赵煦面无表情的打了个嗝回答道。 “官家你……” 宁复猛然想起来，昨天赵煦说过，如果做不到就把那张纸给吃了，没想到他倒是挺守信用。 “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一切都怪我没毅力！” 只见赵煦心灰意冷的摆了摆手道。 昨天晚上他又没忍住，事后也十分后悔，索性也想明白了，干脆就不戒了。 “官家，其实我昨天回去也好好的想了一下，感觉打卡签到这个办法也许并不适合您……” 宁复反而准备劝说赵煦不要放弃。 不过赵煦却无力的摆手打断道：“算了，你的办法再好，我自己不争气也没用。” “不，这次臣不打算用这些办法，而是想和官家开诚布公的谈谈心！” “谈心” 赵煦终于抬起头，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错，正是谈心！” 宁复上前一步，坐到赵煦面前。 “好色本是人的天性，男女皆是如此，但像官家这样不顾身体健康的，却也十分少见，因此臣断定，此事必出有因！” 宁复脸色凝重的道。 像赵煦这种情况，在后世看来应该就是性瘾症，这种病有生理因素，也有心理因素，后者占比更大，因此医学上将性瘾归于一种特殊的强迫症。 “这事还有什么因果吗” 赵煦却不明白，古人对心理方面几乎没什么研究，更别说涉及到人性的本能了。 “不错，官家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放纵自己的欲望吗” 宁复再次问道。 “这个……” 赵煦闻言却一下子露出挣扎的神色。 这却让宁复心中一喜，因为赵煦的反应越强烈，就说明他可能找对地方了。 “一定要回答吗” 赵煦有些不情愿。 “一定要回答，而且说的越详细越好，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到官家的病根。” 宁复再次认真的回答道。 赵煦闻言再次露出纠结的神色，过了许久之后，他这才长出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这件事说来话长，甚至要从我登基时开始说起……” 赵煦登基时才十岁，因太过年幼，所以由高太后垂帘听政，朝堂上的事务全都由高太后一言而决，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甚至直到赵煦都十七岁了，高太后却还是不肯还政于赵煦，这也让赵煦对高太后也产生了不满，最后这种不满甚至变成了怨恨。 “当时朕与太后相对而座，大臣们全都面朝太后，背对着我向她奏事，整整八年，我看了那些大臣八年的屁股和后背，甚至在我成年后，他们也没劝过太后还政于我！” 赵煦说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 也正是元佑大臣对他的不敬，所以他当政后，才会纵容章惇将所有人都贬了出去。 “官家，这些和你放纵自己好像没什么关系吧” 宁复却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些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而且他还知道，高太后对赵煦的生母朱太后也十分苛刻，甚至刚开始时，都不给她应有的太后待遇。 “你别着急，很快就讲到了！” 赵煦说到这里再次深吸了口气。 “那年我才十一二岁，对男女之事已经产生了好奇，可是太后却不知安的什么心，给我身边安排的全都是又老又丑的侍女！” “这个……” 宁复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高太后了 也许她是出于好意，怕赵煦这个少年人把持不住，只是这种作法却并不怎么高明，甚至会适得其反。 “后来宫中有个内侍想要巴结我，于是从民间寻找美貌的女子，以乳母的名义安排她们进宫，结果这件事不知为何被朝中大臣知道，上书太后把事情捅了出来。” 赵煦说到这里时，脸色变得十分狰狞，显然这件事对他造成十分巨大的伤害。 “后来太后明面上把事情压了下去，可私下里却把朕怒斥了一顿，同时安排不少道学先生给我讲学，身边所有侍女全都被调走了，直到后来我大婚后，身边才有了女子！” “所以从那时起，官家就夜夜笙歌，表面看似放纵，其实是在向高太后示威、报复！” “不错，朕就算大婚，她也不肯还政于朕，朝中大臣处处以她为尊，朕除了沉溺于女色外，还能做些什么” 赵煦神情激动的再次道。 以前高太后可以禁止他接近女色，可是大婚之后，赵煦在这方面终于自由了，这也高太后唯一管不了他的地方。 “病根找到了！” 宁复长出了口气，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当初高太后对赵煦的管教太严，再加上她又贪恋权势，不肯及时还政于赵煦，从而让赵煦落下了心结。 “官家，臣斗胆问一句，您对高太后是不是心怀怨恨” 宁复索性把话挑明了，想要解开赵煦的心结，就必须让他正视这个问题。 “是！” 赵煦毫不犹豫的回答。 “那在高太后生前，您有没有当着她的面，将这些怨恨都讲出来” 宁复再次问道。 “她生前将朝政大权尽数抓在手中，我哪敢把心中的怨恨表现出来” 赵煦却是苦笑一声道。 “那官家您想说吗” 宁复目光直视赵煦问道。 “当然想，无时无刻都在想，当时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当政后把心中的不满与委屈，全都当着她的面讲出来，可惜她死的太早了！” 赵煦说到最后也是一脸的遗憾。 “人虽不在了，但墓却还在啊！” 宁复忽然开口提醒道。 “你不会是想……” 赵煦闻言一惊。 古人都讲究人死为大，哪怕再大的怨恨，也会随着死亡烟消云散，所以宁复的话实在有点离经叛道。 “官家，你心中的委屈、不满与怨恨，全部由高太后而起，自然应由她而终，人死了并不意味着所有事情都结束了！” 宁复语重心长的再次道。 听到宁复这么说，赵煦露出沉思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赵煦猛然抬头高声道：“童贯，准备行驾，朕要去永厚陵！” 第七十八章 永厚陵 永厚陵，宋英宗赵曙的皇陵。 高太后去世后，也送到永厚陵，陪葬于赵曙的陵墓北侧。 永厚陵位于巩县，也就是后世的巩义市，位于郑州以西，距离开封并不近，坐马车也需要走上一天。 赵煦是临时起意，也没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就让童贯安排了车驾，离开皇城直奔永厚陵。 宁复当然也一起陪同，等他们来到永厚陵时，天都已经黑了。 皇陵的守军看到赵煦前来，也都是吓了一跳，随后手忙脚乱的准备迎接事宜。 不过赵煦却挥手免去了这些俗礼，进到皇陵后，直奔高太后的陵墓而去。 “你们都在外面等候，宁复随我进去！” 赵煦来到后陵门外，随即向身边的人吩咐道。 “官家，我……” 童贯还想说什么，却被赵煦呵斥道：“你也留下，没我的命令，严禁任何人靠近！” “奴婢遵命！” 童贯只得答应一声，然后羡慕的看着宁复跟随赵煦进入后陵。 穿过前面的大殿，出现一条长长的神道，神道两侧满是石马、石人等雕像。 神道的尽头就是高太后的陵墓，只见一座高大的墓碑树立在台上，夜色下看的不是很真切，隐约能看到“宣仁圣烈皇后高氏”的字样。 刚开始时，赵煦的脚步走的很急，可是当靠近墓碑时，赵煦的脚步开始放缓，脸上也露出几分挣扎之色。 最后在距离墓碑三丈左右，赵煦停了下来，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官家怎么了”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上前问道。 “朕在害怕！” 赵煦声音颤抖的道。 “从我懂事时起，她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父皇去世，她更是成为太皇太后，朕虽然做了皇帝，却从小都要看她的脸色，稍有不慎，就会受到责罚！” “官家是天子，太后她应该不敢打骂官家吧” 宁复有些惊讶的问道。 “打骂的手段太低级了！” 只见赵煦冷冷一笑。 “宫里罚人的手段实在太多了，比如我没有背会功课，她就会让一帮人轮流督促我背书，背不会就不能睡觉，我不喜欢吃某样东西，她就让人天天给我做，不吃就饿着……” 在赵煦的讲述中，高太后俨然是一个严厉苛刻的老太太，赵煦从小就对她畏之如虎。 偏偏赵煦并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性子，特别是在他十二岁后，整个人进入青春叛逆期，对高太后的管束更加的痛恨。 这种痛恨长久的憋在心里，最终导致赵煦的心理出了问题，也就是他日后纵欲的病因。 “哪怕她已经死了，可是面对她的陵墓，我心中竟然还会禁不住生出恐惧的念头！” 赵煦看着前面黑漆漆的墓碑，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 “陛下，人都会恐惧，若我们只会一味逃避，只会让这种恐惧越来越严重，只有直面它，战胜它，才会让这种恐惧消失！” 宁复再次晋言道。 赵煦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见他点了点头，随后深吸口气，这才再次迈出一步。 赵煦走的很慢，但脚步却越来越坚定，最后终于来到高太后的墓碑前。 “宁复你知道吗，当初她去世时，我曾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大笑到喘不过气，甚至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来到她的陵墓前！” 赵煦的声音平静，但细听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恨意，祖孙二人闹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人伦惨剧。 “陛下，现在你可以把自己心中的委屈、怨恨等，全都痛快的讲出来了！” 宁复低声回道。 赵煦闻言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能发现任何声音。 “不行，你在这里我说不出来！” 赵煦最后有些垂头丧气的道。 “没关系，臣可以退远一些，有些话官家敢讲，臣也不敢听！” 宁复实话实说，随后就远远的退到百步开外。 说实话，黑夜下的皇陵静悄悄的，守军和童贯等人都不敢进来，只能听到乌鸦和猫头鹰的叫声，感觉还是挺瘆人的。 随着宁复的离开，赵煦似乎也慢慢的放开了，开始对着高太后的墓碑历数他从小到大经历的委屈。 宁复离的比较远，只能听到赵煦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不过这样也好，免得事后赵煦冷静下来，再把他给灭口了。 宁复本以为赵煦不会说上太久，却没想到一等就是将近两个时辰。 而且越到最后，赵煦的声音越是高亢，语气中的愤怒，哪怕是隔了这么远，宁复都能感受得到。 最后赵煦忽然大吼一声，刚巧一阵夜风吹来，宁复隐约间听到“老乞婆、死得好”之类的话。 “好大的怨气啊！” 宁复低声自语道。 怒吼之后，赵煦那边忽然安静下来。 宁复以为赵煦是喘口气要接着骂，却没想到等了将近一刻钟了，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宁复也有些担心，却又不敢贸然上前，免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于是他又等了一盏茶左右，赵煦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这下宁复也终于坐不住了，立刻快步上前。 当他来到墓碑前时，这才发现赵煦竟然坐在墓碑的台阶上，背靠着墓碑仰着头，一动不也动。 宁复吓了一跳，该不会赵煦太过激动，心猝复发死在这里了吧 于是宁复快步上前，不过才刚靠近，就听到赵煦那边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这让宁复心中一松，原来只是睡着了。 现在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但晚上还是有点凉。 于是宁复轻轻的退了回去，找到童贯要了两张毯子，带回来后一张给赵煦盖上，一张自己裹在身上，坐在旁边等候。 距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宁复本想守到天亮再叫醒赵煦。 不过这几天他为了赵煦的事耗费心神，今天白天又赶了一天的路，结果刚坐下没多久，自己竟然也睡着了。 等到宁复醒来时，却发现阳光刺眼。 宁复揉了一下眼睛，这才发现身上盖了两层毯子。 宁复猛然扭头，却发现赵煦已经醒了，这时背对着他，迎着朝阳站立在石台上，瘦小的身躯似乎都高大了几分。 “参见官家！” 宁复急忙起身向赵煦行礼。 “宁卿不必多礼，来陪朕一起欣赏日出！” 赵煦背着手对宁复道。 宁复迈步来到赵煦身边。 只见赵煦眯着眼睛，看着东方刚刚升起来的朝阳，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放松。 “官家你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宁复十分惊讶的道。 “哪里不一样了” 赵煦扭头一笑，虽然脸上带着病容，却似乎阳光了许多 “说不上来，整个人的气质似乎都变了，就像是这一轮朝阳，散发着无穷的生机！” 宁复并不是恭维赵煦，而是真的感觉对方的气质变了。 以前的赵煦，虽然看起来年轻，却总着一股沉沉的暮气，丝毫没有年轻人应有的朝气。 “这也多亏了你的办法，昨晚我把心里憋了许多年的话全都讲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虽然依着坚硬的石碑，却是我这些年睡的最舒服的一觉。” 赵煦说着长出了口气。 今天早上他醒来后，也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中也十分的平静，不再像以前那么浮躁了。 “太好了，这说明官家找到了病因，解开了心结！” 宁复上前恭喜道。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不再沉迷于女色了” 赵煦也十分高兴的问道。 “没那么快，毕竟男女大欲，是人都免不了，不过官家解开了心结，以后再想节制的话，就会感觉轻松许多。”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正所谓病去如抽丝，官家的情况也是如此，现在已经解决了最大的问题，日后只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调养就可以了。” “朕明白了，万事万物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朕还是有些太心急了。” 赵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 “官家，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回去，昨日您出城没和任何人提前打招呼，估计京城那边已经快要翻天了！” 宁复开口提醒道。 “不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用被政务缠身，更不用理会朝堂上的争斗，所以咱们就多留一天，等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赵煦却笑着摇了摇头道。 “这……也好！” 宁复犹豫了一下也终于点头，赵煦在外面多走走，对他的身心都有好处。 京城那边的确已经炸开了锅，皇帝赵煦忽然带人出宫，而且一天一夜都没有回来，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章惇听到这个消息后，差点被吓死，随即就让人封锁了消息，然后派人四处寻找赵煦。 好不容易才从宫里得知，赵煦竟然去了永厚陵，除了带着童贯等近侍外，竟然也把宁复带去了，这让章惇等人都是一皱眉。 然而就在这时，蔡京却抓住机会，将矛头对准了宁复，估计这也是宁复没想到的。 第七十九章 公器私用 赵煦在永厚陵偷了一天的懒，这一天他不去想政务，也不去自己的后宫美人，而是带人在皇陵周边打猎，晚上与将士们一起烧烤取乐。 宁复将一只野鸡细细的涂抹上调料，然后用荷叶包好，又裹上黄泥，这才放到火堆中炙烤。 宁复今天一只猎物也没打到，赵煦也不比他强到哪去，最后还是围猎的将士将猎物赶到赵煦面前，然后他闭着眼睛才射死了一只兔子。 相比之下，童贯这个太监却比他们强多了，一个人连着射杀了几十只野鸡和兔子，甚至还射死了一头野猪，现在正在火上烤着呢。 就在这时，童贯忽然凑到宁复身边低声问道：“宁博士，陛下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宁复瞥了童贯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童都知真的想知道” 童贯是入内省都知，通侍禁中，是赵煦身边最亲近的宦官。 “奴婢不想知道，只是奴婢发现太后的墓碑上，有一道血拳印，似乎是被人打了一拳，所以……” 童贯说话时也在盯着宁复，似乎是想试探他的反应。 “既然都知已经猜到了，又何必多问，那个血拳印可让人处理掉了” 宁复神情自若的反问道。 赵煦手上有伤，估计是昨晚痛斥高太后时，因为太过激动，一拳打在墓碑上，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足以给赵煦安一个忤逆之罪。 要知道忤逆可是重罪，之前高俅就是因为和他爹打了一架，这才被流放出京城的。 皇帝虽然不会被流放，却会对他的名声造成极大的打击。 “血迹浸入石头，擦也擦不干净，是奴婢亲手将那片石头磨掉的。” 童贯摸不清宁复的深浅，只得老实回答道。 “很好，这件事你知、我知、官家知，若是有第四人知道，嘿嘿！” 宁复说着拍了拍童贯的肩膀。 童贯却吓的全身一哆嗦，这要是传出去，他和宁复肯定脱不了干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他和宁复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奴婢知道，这件事就算烂到肚子里，奴婢也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童贯当即保证道。 “童都知果然是聪明人，日后宁某也要仰仗都知的照顾啊！” 宁复哈哈一笑，忽然有种想给对方相面的冲动，顺便再送他两句批语。 不过转念一想，童贯已经是个太监了，这种人要真是化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第二天一早，赵煦这才率人离开了皇陵。 路上赵煦没有乘车，而是骑上马缓步而行，宁复也骑马跟在他旁边。 “感觉真好，这两晚我竟然不像以前那样，无法抑制自己对女人的冲动。” 赵煦深吸了口气，随后向宁复笑道。 “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官家是脱离了后宫的环境，所以更容易静下心来，等到回了皇宫，对官家来说才是一个大挑战！” 宁复也笑着回答。 “感觉还是不一样，这次出宫，让朕有种脱胎换骨之感，就算回到宫中，应该也不会像以前那么荒唐！” 赵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道。 “另外我也想通了许多事情，等到回宫之后，把这些事情做完，心中的念头会更加通达！” “许多事情” 宁复闻言也十分好奇，但赵煦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对了，官家回去之后，除了节制房事外，最好再配合做一些锻炼活动，这样有利于官家的身体恢复。” 宁复再次提醒道。 “锻炼那你说朕做哪种锻炼好骑马射箭” 连这种小事赵煦都询问宁复的意见，足见他现在对宁复的信任之深。 “骑马射箭都太过剧烈了，官家的身体才刚开始恢复，最好做一些舒缓的运动。” 宁复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 “这样吧，等我回去后好好的想一想，到时给官家找几个即有趣又能锻炼身体的运动。” “那太好了，你想出来的东西肯定有趣！” 赵煦闻言大喜道。 经过一天的赶路，傍晚时分，宁复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京城。 赵煦回来的消息也让章惇等人松了口气，随即一群大臣就入宫求见。 “官家何故忽然离宫，而且提前没有任何的准备，这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曾布第一个站出来向赵煦质问道。 “咳，朕那天晚上梦到了太皇太后，心血来潮之下，于是就去永厚陵祭拜了一下，难倒各位爱卿要禁止朕尽孝吗” 面对群臣的诘问，赵煦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所有人的嘴给堵上了。 大宋提倡孝道，皇帝自然要以身做责，所以他去祭拜长辈谁也不能说他做错了。 不过章惇等人的嘴虽然被堵上了，心中却根本不信，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赵煦与高太后势如水火，怎么会忽然想到去祭拜她 “官家孝心可嘉，但官家身系天下安危，出宫也须慎重才是！” 章惇这时也站出来劝说道。 “朕知道了，这次是朕有些心急了，下不为例！” 赵煦点了点头认错道，章惇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官家，臣要参奏太学博士宁复！” 没想到就在这时，蔡京忽然一脸大义凛然的站出来道。 “朕不是说了吗，去永厚陵是朕的想法，宁复是被我带去的，你参奏他干什么” 赵煦颇为不悦的质问道。 宁复帮了他的大忙，赵煦还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呢，结果蔡京竟然要参奏宁复，赵煦差点就当场翻脸。 “启禀官家，臣参奏宁复并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要参奏他公器私用！” 蔡京却从袖子中拿出一份奏本，十分郑重的递上前道。 “什么公器私用” 赵煦一愣，随即让童贯把奏本接了过来。 赵煦拿过奏本打开，随后将上面的内容看了一遍，结果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下面的章惇这时也瞪了蔡京一眼，他之前就知道这件事，只是蔡京的理由十分充足，连他也没办法阻拦。 “宁复呢” 赵煦看完奏本，随即就向童贯问道。 “宁博士刚走！” 童贯立刻低声回答道，宁复走的时候也没来得及和家里打声招呼，所以在赵煦安全回宫后，他也第一时间告辞回家。 “派人召宁复即刻进宫！” 赵煦当即吩咐道。 童贯答应一声，立刻派人去追宁复。 这时宁复也才刚出皇城，结果还没走几步，就被宫中的内侍追了回来。 宁复一头雾水的来到垂拱殿，当看到章惇与蔡京等人都在时，他也有些惊讶。 “臣宁复参见吾皇！” 宁复上前行礼道。 “宁复，有人参奏你公器私用，你可认罪” 赵煦面色凝重的问道。 “什么公器私用臣怎么听不明白” 宁复完全听不懂赵煦的意思 “宁复！人证物语我都已经带来了，你竟然还敢装糊涂！” 蔡京猛然站出来斥责道。 “什么人证物证，下官实在不懂蔡府尹在说些什么” 宁复眉头一皱，当即毫不示弱的反驳道。 “宁复，你真的不知道军器监的事” 赵煦这时再次问道，他还是很相信宁复的，只是蔡京言之凿凿，他也只能问个清楚。 “军器监臣从来没去过军器监啊！” 宁复一脸委屈，怎么又和军器监扯上关系了 “你自己看，有人举报你利用职权，借用军器监的工匠为自己打造器具！” 赵煦将手中的奏本交给童贯，童贯也立刻转交给宁复道。 “军器监！” 宁复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接过奏本打开看了一下，果然和他想的一样。 原来就在几天前，宁复托郑博士打造一样器具，结果对方竟然找到军器监的工匠帮忙。 本来像这种小事，虽然不合规矩，但只要无人举报，也根本没人会去追究。 只是这次的事却不知道为何被蔡京知道，结果他抓住不放。 这种事说大也大，毕竟军器监是专门打造军器的地方，蔡京给他安上一个公器私用的罪名，倒也不算冤枉宁复。 想到这里，宁复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呵呵，无话可说了吧！” 蔡京得意的一笑，随即得寸进尺再次向赵煦道。 “官家，宁复区区一个太学博士，却将手伸到军器监这种军事重地，实在罪大恶极，臣请将其拿下，依罪论处！” 旁边的章惇闻言也是眉头一皱，宁复这次的罪名坐的太实了，连他都不好说什么。 赵煦闻言也露出犹豫的表情，宁复才刚帮了自己的大忙，若是马上就将他问罪，他心里也过意不去，可若是不处置，又将朝廷的法度罢于何地 就在赵煦为难之时，只见宁复忽然上前一步大声道：“官家，蔡府尹口口声声说人证物证具在，不如请他将人证物证全都带上来，否则臣心中不服！” “不见黄河不死心！” 蔡京冷哼一声。 “官家，臣请传人证物证！” 赵煦看了看蔡京，随后又看了看宁复，最后叹息一声道：“传人证物证入殿！” 随着赵煦的吩咐，很快就见一个军器监的官员，战战兢兢的推着一样奇形怪状的东西走进了大殿之中。 第八十章 这是军器 “军器监弩坊署丞孙会，拜见吾皇！” 进来的军器监官员哆嗦着向殿上的赵煦行礼道。 “孙会，你推进来的东西是何人让你打造的” 蔡京直接上前一步逼问道。 “是……是太学博士宁复，不过我并不认识他，而是他通过太学的郑学正找到我，让我帮忙打造，并且出价二十贯钱做为工匠的报酬……” 孙会已经认命了，现在只想老实交待，争取一个宽大处理，所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的讲了一遍。 随着孙会的讲述，章惇暗自叹了口气，赵煦的脸色有些难看，宁复也显得有些沉默。 “宁复，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蔡京再次逼问道。 只见宁复这时深吸了口气，忽然对蔡京展颜一笑道：“蔡府尹，下官想问一下，军器监是用来做什么的” “废话，军器监当然是用来打造军器的地方！” 蔡京冷哼一声道。 “那蔡府尹可知道，我请孙署丞打造的是什么东西吗” 宁复一指孙会身边的那个奇形怪状的器具问道。 宁复的话也终于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到这件东西上。 只见这个东西结构有点复杂，下面是两个轮子，上面是个铁架子，架子上还有个三角形的皮垫子，看起来好像能坐人。 “这个怪车是干什么用的” 赵煦打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向宁复问道。 既然这东西有轮子，所以就被赵煦归入到车子一类。 “官家，无论这个怪车是干什么用的，都不应该浪费军器监的人力物力！” 蔡京再次大义凛然的说道。 宁复却没理蔡京，而是向赵煦拱手道：“官家，请允许我展示一下这辆自行车的用途！” 没错，宁复请军器监打造的正是一辆自行车，主要是为了解决他每天去太学上班的问题。 这段时间宁复去太学，都只能雇马车，可京城的车行一般都不太准时，有时要等上好久，车夫才会去接他。 当然宁复也想过买辆马车，但大宋的马匹极其昂贵，另外还要雇一个车夫负责养马和赶车。 这个成本算下来，宁复的俸禄竟然还不够，需要从香皂作坊的收入里拿出一部分补上才行。 虽然宁复不差钱，却也不想这么浪费，于是他才想到自行车。 自行车这东西原理简单，造价就算贵一些，但也比马匹便宜多了，保养的成本更比养马便宜。 只是自行车的技术含量并不低，所以他才会向郑学正求助，没想到对方竟然找到了军器监，才有了今天的事。 “准了！” 赵煦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谢官家！” 宁复说完转身来到自行车面前，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车子。 之前宁复画了详细的结构图，期间也并没有见过这辆车。 毕竟这件事也只是宁复的心血来潮，成与不成他也没有把握。 不得不说军器监的工匠手艺精湛，整个车子的结构稳固，轮子转动时有点涩，但还能接受。 脚蹬子和车轮是用一大一小两个齿轮联动的，看起来有点怪异，没办法，车链条的技术含量太高，这个时代暂时还造不出来。 宁复把衣服的下摆掖在腰上，随后这才迈腿骑了上去，然后右脚用力一蹬，车子也猛然前窜。 “咦” 赵煦与章惇等人也都十分惊讶，特别是看到宁复双脚离地，车子刚开始晃了几下，但并没有倒下，更出乎所有人意料。 宁复刚骑上这辆新车子，感觉有点不适应，车子有点不稳，但用力的蹬了几下，速度上来后，车子立刻稳定下来。 垂拱殿很大，在这里骑马都行，更别说区区一辆自行车了。 宁复六七岁时，就会骑家里的二八大杠了，上学时，更是每天都要骑上十几里地，车技那是相当的不错。 只见他骑在自行车，在垂拱殿里转了几个来回，遇到柱子还会绕上几圈，如同一条水中的游鱼一般。 赵煦与章惇等人也全都看呆了，车子谁都见过，马车、牛车、独轮车等等。 却没有一种车子，可以像宁复骑的这种车子如此灵活，而且速度还快。 最重要的是，它不用牛马，只需要人骑在上面就能跑。 宁复以最快的速度骑到赵煦面前，停车时潇洒的一甩车尾，这才下车拱手道：“官家觉得这车子如何” “快！灵活！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它为什么不会倒你是怎么做到的” 赵煦眼睛泛光，一脸兴奋的问道，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想亲自骑上车试一下感觉。 “启禀官家，自行车为什么不会倒，这涉及到一个复杂的力学问题，如果想要解释清楚，恐怕我要在太学重新开一门课程，讲上半年才可能讲清楚。” 宁复笑着解释道。 不懂物理化，生活处处是魔法，用来形容赵煦这些古人再准确不过了。 “这车子倒是挺神奇，刚才你叫它自行车，倒也贴切，不用牛马自己就能跑起来的车子！” 章惇这时也好奇的打量着自行车道。 曾布等人这时也都围了上来，对于这种新奇的事物，任何人都会抱有一定的好奇心。 “官家，不要被宁复转移了话题，这车子就算再好，却依然不能洗脱他公器私用的罪名！” 蔡京却忽然大声喝道。 “愚蠢！陛下与章公已经看出自行车的用途，蔡府尹你却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没想到宁复却冲着蔡京大吼一声，一下子把殿中的人都震住了。 赵煦和章惇更是一愣，自己什么时候看出自行车的用途了 “你……你竟敢骂我！” 蔡京气极。 开封府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担任的，一般只有亲王和未来的宰相才能担任，宋真宗、寇准、包拯、欧阳修等人都担任过此职，因此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当面骂他。 “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自行车就算不及马匹，但日行几百里还是没问题的，我大宋缺马，若是用上自行车，岂不是可以解决长途奔袭的问题” 宁复的一番话，一下子将蔡京给问住了。 赵煦与章惇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喜，如果自行车真的能代替马匹，那对大宋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官家，臣之所以请军器监打造自行车，就是想解决军中缺少良马的问题，这车子其实是臣献给朝廷的军器！” 宁复一脸郑重的向赵煦行礼道。 其实只有宁复自己知道，用自行车代替马匹根本就是胡扯，或者说有一半都是胡扯。 因为自行车只能代替一部分马匹的作用，而且使用时还受限制，比如必须要有一条比较平坦的道路。 另外自行车只能用于赶路，却不能用于杀敌，想一想一群威武的将士，骑着自行车上战场杀敌，那场面简直不忍看。 相比之下，马匹受到的限制就小多了，用途也更加广阔。 宁复也是被逼到没办法，才硬生生的把自行车说成了军器，反正东西是他发明的，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兵贵神运，刚才宁复你骑车时势若奔马，的确是一种极佳的赶路工具！” 章惇这时也点头赞同道。 以章惇的精明老道，自然一眼看出了自行车的用途有限，但也不能说完全没用，所以这时也帮着宁复说话。 蔡京也不傻，同样也看出自行车并不能完全代替马匹，但宁复说的也没错，哪怕只能代替一部分，依然可以做为军器使用，所以他一时间也无从反驳。 “蔡爱卿，你可还有什么说的” 赵煦却是落井下石，笑呵呵的向蔡京质问道。 “臣……臣错怪宁博士了！” 蔡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道。 不得不说蔡京真是厉害，能伸也能屈，在这种时候都能拉下脸认错。 “哼，你诬告宁复，差点让宁爱卿背负不白之冤，罚你半年俸禄！” 赵煦冷哼一声道，虽然这种处罚不痛不痒，却代表了他的态度。 “臣认罚！” 蔡京立刻认怂。 宁复却十分警惕的看了蔡京一眼，不愧是六贼之首，遇到这样的对手，看来以后得小心了。 “宁复，这自行车的成本几何，能否大量制造” 章惇这时终于问到了关键问题，如果自行车的成本太高，制造也不容易的话，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个就要问一下孙署丞了！” 宁复一指还在发愣的孙会道。 “启禀章公，这自行车的造价在十贯左右，如果大量制造的话，成本还会下降几成！” 孙会立刻回答，说话时心虚的还看了一眼宁复。 宁复闻言却在心里骂娘，自行车的造价才十贯，你竟然收老子二十贯，这么黑心做什么官，做商人肯定能大发横财！ “如果在十贯以下的话，也许真能替代一部分马匹！” 章惇闻言再次大喜道。 大宋缺马，一般的马匹都得在十贯左右，如果是军马的话，最少也要二十贯，后续的养马成本更高。 自行车的用途虽然有限，但胜在便宜，如果真能推广开来，应该能节省出不少开支！ 第八十一章 朕要废后 “官家，臣请大规模制造这种自行车，哪怕不能用于军中，也可以用于其它方面！” 章惇第一个提议道。 “臣附议！” 蔡卞犹豫了一下，也站出来赞同道，紧接着曾布等几人也全都表示了赞同。 “此议可行，宁复你觉得怎么样” 赵煦笑呵呵的咨询宁复的意见。 “臣自然十分赞同，不过刚才我骑过自行车后，发现车子还有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这个好办，你把意见详细的写下来，就交给孙会，由他们军器监想办法改进！” 赵煦大手一挥道。 孙会闻言几乎是喜极而泣，本来他以权谋私，最轻也是一个罢官。 却没想到这位宁博士凭着一张巧嘴，竟然把坏事变成好事，连带着自己的官职也暂时保住了。 正事谈完了，赵煦让其它大臣退下，却单独留下宁复。 只见赵煦兴奋的走到自行车旁边，左摸摸右摸摸，随即向宁复问道：“你来教我怎么骑这东西！” “这……” 宁复犹豫了一下，但看赵煦兴致这么高，只得点头答应。 赵煦兴奋的骑上车子，宁复和童贯在后面扶着。 “全身放松，不要太紧绷，两只脚用力不能太猛……” 也不知道是宁复教的不对，还是赵煦天生身体不太协调 结果就是赵煦练得全身出汗，宁复和童贯在后面累的直喘粗气，赵煦却还是没学会，只要宁复两人放手，车子肯定会倒地，每次都被侍卫手疾眼快的扶住。 “自行车这么难学吗” 赵煦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问道。 “应该不算难吧” 宁复也有些疑惑的回答，当初他还没自行车高呢，就已经骑着二八大杠在路上飚车了。 “童贯！你来试试！” 赵煦当即指派道。 童贯只好答应一声，然后骑上车子，刚才宁复教的要领他都记住了，现在只差实践。 两个侍卫在后面扶了一会，结果童贯很快就掌握了要领，等到侍卫放手后，他竟然把车子骑的飞快，整个人兴奋的咧着大嘴傻笑。 赵煦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难看，他竟然还不如一个宦官学的快！ “官家莫气，宦官比咱们少了中间的一串累赘，所以骑自行车更加便利！” 宁复低声向赵煦解释道。 当然这肯定是胡说八道，不过自行车的确不适合赵煦，因为骑车时容易摩擦到关键部位，对男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倒也是！” 赵煦低头看了看跨下，他竟然真信了！ “可是朕还是想骑车！” 赵煦忽然又有些不甘心的道，他感觉骑车比骑马有趣多了，如果他学会了骑车，以后就可以经常在皇城里四处转悠了。 “那只能勤加练习了，当初我也是用了三四天才学会骑车。” 宁复再次回答道。 当然他不会告诉赵煦，自己学会骑车时才六七岁。 当时腿短够不到脚蹬子，只能用一种名叫“掏裆式”的姿势去骑，估计许多人都没听说过。 当天晚上，宁复回到家中，柳清心也好一阵埋怨，他两天没回家，家里都快急疯了，幸好柳正听到一些风声，才让柳清心稍微放下心来。 宁复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好不容易才安抚好妻子。 晚上宁复把自行车的缺点一一列出来。 白天试骑了自行车后，宁复就发现自行车还有不少的缺点。 最大的问题就是轮子和脚蹬子转动时不够顺滑，使得人骑车时需要用很大的力气，假如骑后世的车子只需要用一分力，那么骑军器监做出的车子，就需要用上三四分力。 这可不是小问题，因为人的力气有限，骑车吃力，就意味着骑行的路程缩短，车子的磨损也会更大。 至于该怎么解决，这就不归宁复管了，反正赵煦已经交给军器监了，那么多能工巧匠聚在一起，肯定能想出办法来。 第二天一早，宁复再次被召进宫中。 当他来到垂拱殿时，却发现赵煦身后的屏风上，贴着一张写着“第三天”的签到卡。 “去皇陵两天，加上今天，刚好是第三天。” 赵煦一脸自豪的解释道。 昨日回宫后，虽然赵煦面对宫中的美人有些心动，但还是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恭喜官家降服心魔！” 宁复拱手笑道，赵煦能节制房事的话，应该可以多支撑几年吧 “不过朕还是学不会自行车，宁复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赵煦忽然又有些苦恼的问道。 昨天宁复走后，赵煦又练习了好一会儿，今天早上刚起床，他又练了半个时辰，却还是骑不好。 相比之下，赵煦身边的几个宦官和侍卫，却全都已经学会骑车了，这让赵煦也大受打击。 “这个……” 宁复犹豫了一下，随即一拍脑袋。 “有了，自行车有种配套的东西，名曰辅助轮，是专门给练习自行车的人准备的！” “辅助轮太好了，现在有吗” 赵煦闻言大喜追问道。 “现在没有，需要让军器监打造，不过这东西很简单，应该很快就能打造完成！” “那太好了，你快把辅助轮画下来，立刻让人送到军器监！” 赵煦急不可耐的道。 宁复立刻答应一声，刚好他把自行车的改进意见也带来了，索性就把辅助轮画在上面，一并让人送到军器监。 赵煦亲自吩咐的事，军器监那边也是动作极快，下午就让人把两个辅助轮送进宫中。 宁复帮着赵煦把辅助轮装上，原本古朴的自行车，一下子变成了儿童车。 赵煦却丝毫不在意，立刻骑上去感受了一下。 有辅助轮的支撑，再也不用担心车子倒下了，赵煦也兴奋的在宫里骑了一圈又一圈，高兴的像个缺心眼的孩子似的。 最后赵煦骑累了，这才回到垂拱殿喝茶休息。 “童贯，召章公入宫，朕有要事和他商议！” 赵煦忽然对童贯吩咐道。 “臣告退！” 宁复也十分知趣的站起来道。 上次章惇已经告诫过他了，如果没必要，最好不要介入政务之中。 “不必，宁复你留下旁听便是！” 没想到赵煦却开口阻止道。 宁复愣了一下，只好留了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章惇进到殿中。 “不知官家召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章惇看了看旁边的宁复，这才有些疑惑的问道。 现在都下午了，一般就算是有政务，赵煦都是上午和他们商议。 “朕召你前来有两件事。” 只见赵煦的表情变得十分严肃。 “第一，朕要尊生母朱太妃为太后！” 章惇闻言脸色一变，赵煦的生母朱氏，本来早就应该尊为太后了。 但当初高太后不喜欢朱氏，因此百般打压，后来还是害怕赵煦年纪渐长，从而心生怨恨，这才给了朱氏太后的待遇，但封号依然是太妃。 “这……太妃乃是官家的生母，尊为太后也是理所应当，臣对此也十分赞同！” 最终章惇点头道。 赵煦尊生母为太后，其实就是正式推翻了当初高太后的决定，不过赵煦毕竟站在大义一方，所以这件事遇到的阻力应该不会太大。 看到章惇赞同，赵煦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二件事，朕要废后！” 赵煦再次语气平静的道。 “废后！废哪个后” 章惇闻言大惊失色，旁边的宁复同样吓了一跳。 除了死去的高太后外，宫中还有赵煦的嫡母向太后，以及正妻孟皇后，不过无论废哪个后，都是石破天惊的大事！ 第八十二章 交换的艺术 向太后是赵煦的嫡母，虽然不是亲生的，但当初多亏向太后，赵煦才能立为太子，所以赵煦对向太后颇为尊敬，废后的事应该和她无关。 至于高太后，别看她是赵煦的奶奶，而且人也死了，但在历史上，赵煦还真的差点废掉高太后的封号，后来还是赵煦的生母朱氏劝阻，才保住了高太后的封号。 至于赵煦的皇后孟氏，这个女人的经历更加传奇，两次被废又两次复位，纵观整个历史，也绝对没有第二个了。 所以赵煦提出要废后时，宁复也猜不到他要废那个后 “皇后失德，朕颇为不喜，想要废掉她的皇后之位，章公以为如何” 赵煦神情平静的问道。 宁复被赵煦的果决吓了一跳，眼前的赵煦哪还有一点骑着儿童自行车傻笑的模样，完全是一副杀伐果决的帝王之姿。 章惇闻言也十分为难，随后试探着道：“官家，皇后的身份非比寻常，不可轻言废立，民间百姓休妻，还要讲究七出之条，不知皇后犯的是哪一条” “无子！这总符合七出之条吧” 赵煦神情平静，眼神中却透着十分的坚定。 “不可，官家后宫中妃嫔众多，皇后无子也并非罪无可恕，比如现在的向太后，同样也是无子……” “太后有儿子，只是早殇罢了，相比之下，皇后与朕成婚两年，却一无所出！” 没等章惇把话说完，就被赵煦打断道。 向太后其实有一子一女，只是和神宗的大部分儿女一样，都早早就夭折了。 “就算是皇后无所出，这样的理由依然不足以废后！” 章惇再次劝道。 章惇不是向着孟皇后，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也希望废掉这个高太后选的皇后，只是赵煦的理由不足，若是强行废后，说不定会引发大臣们的非议。 “朕心意已决，章公无须多言，只需去考虑如何做这件事！” 赵煦却再次表明自己废后的决心，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善。 “这……” 章惇眉头一皱，赵煦不管不顾，铁了心要废后，如果自己真帮他去做这件事，说不定又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骂名 “章公，前段时间你呈上奏本，想要尽数恢复新法，朕考虑了一下，感觉此议可行！” 赵煦看到章惇犹豫不决，当即再次开口道。 旁边的宁复暗自撇嘴，果然出现了，政治就是交换的艺术，章惇想要施行新法，赵煦想要消除高太后的影响，这就是双方交换的筹码。 果然，章惇闻言一下子坐直身子，沉吟片刻当即点头道：“臣明白了，明日朝会，臣定会上本言奏此事！” “很好，朕得章公，何愁我大宋不强” 赵煦满意的大笑一声，随后这才送章惇离开。 宁复等到章惇走后，也站起来告辞，这次赵煦没有再留他。 不过宁复走出垂拱殿时，却有些鬼鬼祟祟的向外打量了几眼，确定没人后，他这才加快脚步，想要早点离开皇城。 “走那么快干什么，是不是心中有鬼” 没想到宁复刚走几步，忽然一个冰冷的声音高声道。 这让宁复全身一僵，片刻之后这才转过身行礼道：“拜见章公，您怎么还没走呢” “哼，老夫当然是特意在等你！” 章惇一脸的恼火。 “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对官家做了什么，为何他去了一趟永厚陵后，回来就要废后，这件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冤枉啊，官家废后与我毫无关系，我和章公你一样，也是才听陛下提起这件事！” 宁复举手发誓道。 他真是挺冤枉的，之前赵煦在皇陵回来的路上，说要做几件事，宁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要做的事竟然是废后。 “你真不知道” 章惇一直盯着宁复的表情变化，看他不像是撒谎，于是再次问道。 “若我提前知道，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宁复赌咒发誓道。 不过说到最后时，宁复却又有点心虚，赵煦废后这件事，他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是从史书上看到了，而且时间是在两年之后，现在受他的影响，竟然提前了。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对官家做了什么，为何他去了一趟皇陵，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章惇目光炯炯的再次逼问道。 “好吧，我实话告诉您，这段时间我一直帮着官家治病。” “治什么病” 章惇眼神一凝，再次向宁复问道。 “官家有什么病，您老不会不知道吧” 宁复说话时看了一眼后宫的方向。 “效果怎么样” 章惇语气有些急切的问道，看来他也十分关注赵煦的身体情况。 “刚才官家身后的屏风上，贴着一张纸您看到了吗” 宁复笑嘻嘻的反问道。 “是不是那张写着第三天的纸” “正是，那代表着官家三天未接近女色了。”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再次叮嘱道：“这可是官家的秘密，您老千万不要传出去！” “放心，老夫还是知道轻重的！” 章惇忽然长出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 第二天上午，宁复没再被召入宫中，他终于有时间来到太学。 刚来到自己办公的地方，就见郑学正与孙会一起找来，两人都是一脸的歉意。 “宁博士，实在对不住，我也没想到军器监的事会被人捅出去！” 郑学正见面就道歉道。 “宁博士勿怪，当时大殿上见到官家，我腿都软了，所以只能全招了！” 孙会也上前行礼道。 “郑学正太客气了，你也是为了帮我，至于孙署丞，这次的风波暂时过去了，但日后你还是要小心为上！” 宁复对郑学正并没有什么意见，但对孙会却不太喜欢，毕竟对方中饱私囊，完全可以被治罪了。 “是是！这次多亏了宁博士，否则我恐怕就要被下狱了！” 孙会说着向后面一招手，立刻有一个小吏推着一辆新自行车走了进来。 “这是下官让人连夜赶制出来的，就送给宁博士做为赔礼！” “自行车我收下了，钱我会送到军器监，你入公账，算是我拿的样品，这件事我会禀报给官家知道！” 宁复却公事公办的道。 “区区一辆自行车，就不用惊动官家了吧” 孙会闻言吓了一跳。 “孙署丞怎么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有人在盯着你我，若是我今日收下你的赔礼，信不信明天就有人告到朝堂上” 宁复面色严肃的警告道。 “是下官疏忽了，还是宁博士想的周到！” 孙会闻言也吓的满头是汗，他也是昏了头，竟然选在这个时候给宁复送礼。 双方不是一路人，因此聊了几句后，宁复就把孙会赶走了。 “都怪我识人不明，差点连累了宁博士。” 郑学正再次向宁复道歉道。 “郑学正不必客气，不过这个孙会的确不怎么样，您最好还是离他远一些，否则日后必受其害！” 宁复也十分真诚的告诫道。 “不必日后了，我已经接到消息，估计我这个学正做到头了！” 郑学正叹了口气再次道。 “这么快！” 宁复一惊，其实他也猜到郑学正会受到牵连，毕竟孙会是他从中牵线搭桥，要知道学正是个清贵的官职，对声名的要求极高，容不得半点瑕疵。 不过郑学正倒是挺想的开，并没有因此而迁怒宁复，反而叮嘱他要好好讲学。 宁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劝对方放宽心了。 把今天的课上完后，宁复也没有其它事情了。 说起来太学的教学任务真的十分轻松，像宁复每两天才一节课，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事情了。 于是宁复骑上自行车，穿过太学的重重学斋准备回家。 路上的太学生见到宁复骑着这么一架奇怪的车子，也不禁好奇的问道：“宁博士你骑的是何物” “这个叫自行车，军器监所制，可日行数百里！” 宁复笑呵呵的答道。 他和太学生早就混熟了，再加上年纪比一些太学生还小，所以大部分学生对他都很亲切。 “自行车！看起来好神奇！” 不少太学生也看到两个轮子的车却行驶平稳，丝毫没有倒下的样子，因此都是啧啧称奇。 短短一下午的时间，自行车之名就传遍了整个太学。 有好事的学生精通丹青，于是挥毫作画，画了一幅《宁博士乘车下学图》，被不少太学生纷纷传阅。 宁复骑着车子来到东京的大街上，更是引发了一阵轰动，有好事者竟然跟着他跑了两里地，就是为了看看这车子为什么不倒 在万众瞩目中，宁复骑着车子回到家中，直接骑到后院找到柳清心，然后在她面前潇洒的一个甩尾道：“娘子上车！” “这……这就是自行车” 柳清心也惊讶的瞪大眼睛，昨天她听宁复说起自行车的事，只是一直没有见过。 “正是，我带去兜风！” 宁复哈哈一笑。 柳清心也十分兴奋，当即侧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双手扶着宁复的腰。 宁复带着她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本来他想带柳清心出门到大街上转转的，可是柳清心却拼命阻止，毕竟这个时代的女子大都不愿意抛头露面，宁复也只好随她了。 就在夫妻二人骑着车子玩的正高兴时，忽然只听门外一阵喧哗，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并伴随着马蹄声。 隐约间听到有人高喊：“西夏人进城了！” 第八十三章 西夏国舅 听到门外大街上的混乱，宁复也立刻停下车子。 “我听到有人喊西夏人进城了，这怎么可能” 柳清心这时也一脸疑惑的向外张望道。 “我去看看，你们呆在家里！” 宁复立刻走出门外，这才发现门外的大街上，不少百姓都在争相奔逃。 而在百姓身后，赫然是一群骑在马上的武士，光秃秃的头顶代表着他们的身份，正是凶名赫赫的西夏人。 这群西夏武士极其嚣张，看到大宋的百姓被他们吓的四散奔逃，反而觉得十分有趣，一个个骑在马上哈哈大笑。 宁复一眼就看到西夏人中立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使”字，说明这些人是西夏派来的使团。 “小小使团竟然也敢如此嚣张！” 宁复看到马上哈哈大笑的西夏武士，当下也是皱紧眉头。 这几年西夏与大宋一边战事不断，一边又经常派出使团，因此东京城中经常可以见到西夏人出没。 这些西夏人野蛮无理，时不时就会在街头闹事，导致百姓畏他们如虎，所以只要见到西夏使团，百姓们都会争相躲避。 西夏使团经过宁复的家门前，其它百姓都纷纷躲避，唯独宁复站在门前，目光炯炯的盯着西夏使团，一时间也吸引了不少西夏人的注意。 这帮西夏人都娇纵惯了，看到一个少年宋人不闪不避，有些武士竟然伸手摸向腰间的武器，企图用这种办法吓唬宁复。 “大宋清平伯在此，尔等谁敢放肆！” 宁复却怒目横眉，当即大喝一声。 听到这个少年竟然是大宋的伯爵，西夏使团的人也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汉人模样的家伙，凑到使团中间的一个中年人耳朵低语了几句。 很快就见这个中年人分开众人，纵马来到宁复面前。 中年人打量了宁复几眼，这才用一口纯正的汉话道：“你就是那个独占鳌头的宁复” “你是何人，为何纵容手下惊扰百姓” 宁复毫不退让的质问道，这里是东京城，就算西夏使团再骄横，也不敢对他这个伯爵动手。 “本使大夏国舅梁乙逋！” 中年人一脸傲慢的回道。 宁复听到对方的身份却是一惊，西夏现在是梁皇后当政，而这个梁乙逋，正是梁皇后的兄长，之前甚至担任西夏相国一职，西夏对大宋多次用兵，就是这个人在背后推动。 “原来是梁国舅，只是不知国舅为何不在西夏做自己的相国，跑来我大宋闹什么事” 宁复言辞犀利的质问道。 “你……” 梁乙逋似乎被宁复的话一下子触到痛处，坐在马上怒视宁复。 宁复目光如炬的与对方对视，心中却在暗笑。 据他所知，这个梁乙逋已经失势，因为他和妹妹梁皇后争权，导致被废掉相国之职。 所以宁复估计，梁乙逋这次出使，很可能是被梁皇后打发到大宋，让他远离西夏的政治核心，相当于政治流放。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大才子，信不信本国舅在你们皇帝面前告你一状” 梁乙逋看到自己吓不住宁复，当即搬出赵煦来压他。 “悉听尊便！” 宁复毫不退缩，这个梁乙逋本就是汉人，他父亲梁乙埋，同样是西夏相国，前些年西夏对大宋用兵，几乎都是由他们父子策划的。 面对软硬不吃的宁复，梁乙逋也没有办法，最后冷哼一声带人离开了。 宁复看着这群远去的西夏人，眼神中满是冷意。 相比辽国这个强敌，西夏更像是大宋身上的一个毒瘤，如果不除掉这个毒瘤，大宋永远不可能正面抗衡辽国。 …… 第二天上午，宁复不出意外的再次被赵煦召见。 “昨天你和西夏使团发生冲突了” 赵煦见到宁复也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也不算冲突，只是西夏使团太过嚣张跋扈，我只能亮明身份与对方理论了几句，结果那个梁乙逋说不过我，竟然跑来向官家告状了。” 宁复笑着回答道。 “梁乙逋虽然失势，但他在西夏国内还有不小的影响力，另外他与吐蕃的阿里骨是儿女亲家，互为援助，因此依然不可小视！” 赵煦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宁复听到这里却暗自撇了撇嘴，因为据他所知，梁乙逋死期将近，就在今年十月，他就会被梁太后派人诛杀。 “官家，我观那个梁乙逋，绝非甘居人下之人，他现在失去相位，兵权被夺，您说他会不会对梁太后心生不满” 宁复忽然提醒赵煦道。 “你的意思是说……” 赵煦闻言精神一震，隐约间领会了宁复话中的意思。 “正是，梁氏兄妹因为争权，已经势如水火，现在看起来梁乙逋被流放到大宋，可他肯定不甘心，再加上他还有阿里骨这个外援，所以我猜测他很可能会有谋反之心！” 宁复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历史上明确记载，梁乙逋之所以被诛杀，就是因为暗中准备谋反。 可惜梁乙逋太过谨慎，还没等他发动政变，就被梁皇后先下手为强，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赵煦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只见他在殿中来回走动了几趟，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最后赵煦猛然转身，看向宁复再次问道：“若真是如此，咱们是不是可以从中挑拨几分” “挑拨的手段容易被梁乙逋看出破绽，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所以我觉得朝廷不必太刻意，只需要表现的对梁乙逋极为看重就是了！” “朕本来还打算冷落一下这些失势的梁乙逋，现在看来，应该隆重接待，甚至朕也要亲自宴请于他，到时在言谈中不经意的露出对他的欣赏就足够了！” 赵煦越说眼睛越亮，一个计划也在他心中出现。 “官家英明！” 宁复一个马屁送上。 赵煦在位时最大的政绩之一，就是差一点灭掉西夏。 现在如果能让梁乙逋起兵叛乱，势必会削弱西夏的国力，到时大宋再从中渔利的话，会不会把差的那一点补上，直接灭掉西夏呢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宁复也不知道自己这只小蝴蝶，到底能掀起多少的风浪 “宁复，晚上朕设宴款待梁乙逋，到时你也来陪同！” 赵煦忽然对宁复吩咐道。 “我可是……” 宁复想到自己才刚和梁乙逋发生了冲突，这时候和他见面是不是有点不妥 “不用担心，梁乙逋若真有异心，只要咱们表露出几分善意，他肯定不会计较之前与你发生的那点不愉快！” 赵煦却笑着解释道。 宁复一想倒也有道理，于是点头道：“臣遵旨！” 下午宁复回到家中，才刚喝了口茶，王贵就找了过来。 “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宁复见到王贵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遇到点事情，我拿不定主意，只能来找你了。” 王贵抹了把头上的汗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上次被困在疫区，王贵瘦了十几斤，结果出来后他报复性进食，反而比以前更胖了。 “什么事情” 宁复好奇的问道。 “今天几个西夏人找上门来，说他们是什么西夏使团的人，想要买咱们的香皂，而且还想我们长久的给他们供货，让他们做西夏的代理商，我想拒绝又怕得罪他们，只好胡乱搪塞过去了，不过估计他们肯定不会死心。” 王贵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还真有这种巧事！” 宁复闻言哈哈一笑，随后将自己与西夏使团冲突的事讲了一遍。 “这帮西夏人真是可恶，来到咱们大宋还如此嚣张跋扈！” 王贵听后咬牙切齿的怒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回绝他们，大不了我出城躲着，反正他们也呆不了多久！” “不！这桩生意我们要做，而且我还要亲自去和他们谈！” 宁复却哈哈一笑道。 他不但要和西夏使团谈生意，而且还要在赵煦的御宴上去谈，这样才能显出他的诚意来！ 第八十四章 夜宴(上) 紫宸殿。 这里是每月朔望朝会，以及接待外国使节的地方。 今天晚上赵煦在紫宸殿设宴，款待西夏使团。 宁复提前来到紫宸殿，却发现章惇、曾布等人都已经来了。 蔡京远远的看到宁复，冷哼一声转过身去。 宁复也懒得理会蔡京，两人的仇怨早就无法化解了。 章惇看到宁复进来，也向他招了招手。 宁复迈步上前行礼道：“拜见章公。” 章惇却将宁复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主意是你给官家出的” “是！” 宁复很爽快的承认道。 “有几分把握” “那就要看梁乙逋的野心有多大了。” “据西夏那边的探子禀报，梁乙逋很可能在暗中准备谋反的事，但梁太后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说不定也早就开始防备了。” 章惇神情凝重的再次道。 西夏做为大宋主要的边患，大宋当然在西夏也埋伏了不少探子。 “这不是更好吗，如果他们兄妹二人在西夏国内打起来，甚至导致西夏分裂的话，那咱们也就可以从中渔利了！” 宁复呵呵一笑道。 大宋这些年一直处于被动的守势，西夏反而是主动的进攻方，一来是大宋在军事上的比较保守，朝廷上下不愿意主动挑起战事。 二来也和大宋缺少良马，导致骑兵不足，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有关。 “听你话中的意思，你还真打算把西夏灭掉” 章惇看着宁复问道。 “难道章公您不想” 宁复却反问一句。 章惇闻言也是哈哈一笑，从他认识这个少年时起，对方就似乎对他的心思极为清楚，这让章惇也不禁生出几分知己之感。 不过章惇笑过之后，却忽然又叹了口气道：“最近朝中发生了一件事，你可知道” “什么事” “有人上书，言说环庆路安抚使章楶是我堂兄，现在我为宰相，堂兄手握兵权，此乃朝中大忌，因此请求将堂兄调离西北！” 章惇说到最后再次叹了口气。 “糊涂！上书者必是西夏奸细！” 宁复闻言气的想要骂人。 章楶的名字可能不如章惇有名，但此人却是大宋少有的帅才，他虽然是文官，却精通兵法，几年前坐镇环庆路，多次将西夏打的大败。 特别是在两年前，西夏梁太后亲率大军包围环州。 结果被章楶设伏，正面硬扛西夏数万铁骑，竟然将西夏铁骑杀的大败，梁太后在乱军中只能改换行装仓皇而逃，差一点就成了宋军的俘虏。 此战也让章楶声名大振，被朝廷授于权户部侍郎之职。 “章公，西夏内乱在即，西北必须要有一位精通兵法之人坐镇，章侍郎是最佳的人选，绝不能将他调离啊！” 宁复语气急促的劝阻道。 宁复这时也猛然想起来，历史上章惇成为宰相后，在西北战功赫赫的章楶，忽然间就被调到应天府，随后又被调到广州，直到两年后才再次回到西北任职。 “我当然知道这些，可这件事我却不方便表态，只能看陛下的意思了！” 章惇眉头紧皱的再次道。 宁复能体谅章惇的苦衷，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他心中却在暗自盘算，该怎么阻止赵煦将章楶调离西北 就在这时，西夏使团也终于赶到，宁复只好将章楶的事暂时抛之脑后，全力应付眼下的局面。 梁乙逋虽是汉人，却完全一副西夏人的打扮，头顶剃光，只留四周的头发，身上穿着西夏官服，俨然就是个党项人。 章惇率领大臣上前迎接，梁乙逋倒是没敢摆架子，不过当他看到人群中的宁复时，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宁复则轻笑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随后赵煦也进到殿中，酒宴正式开始，美酒佳肴、歌舞不断。 赵煦对梁乙逋也表现的十分亲热，酒宴上多次劝酒，让梁乙逋也有种受宠若惊之感。 梁乙逋并不傻，他们父子多次推动对大宋的战争，并不仅仅出于私人恩怨，同时也是想用战争，来巩固自身的地位。 所以梁乙逋也知道，大宋应该很不待见自己。 却没想到来到大宋后，竟然得到大宋皇帝的盛情款待，这种反常也让梁乙逋感到警惕，连酒都没敢多喝。 酒过三巡，酒宴上的气氛也终于热烈起来，赵煦将梁乙逋召到身边，亲自与他说话，章惇等人也各自与相熟的人聊天。 殿中就数宁复的官职最低，所以他也坐在酒宴的末位，这也方便他一直观察着西夏使团的众人。 就在这时，宁复忽然发现，西夏使团中的一个年轻人，竟然也一直观察着自己这边。 只见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高大，相貌端正，若不是留着西夏秃发太过难看，倒也算是一个美男子。 高大年轻人看到宁复看向他这边，竟然对宁复微微一笑，随后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在下梁乙博，见过宁博士！” 年轻人来到宁复面前行礼道。 “梁兄客气了，你与梁国舅是……” 宁复先是一愣，随即站起来问道。 西夏梁家的名字很奇怪，父亲叫梁乙埋，儿子叫梁乙逋，现在又来了一个年轻的梁乙博，听起来像是三兄弟似的。 “与官家说话的正是家父！” 梁乙博笑着回答道。 “原来是国舅之子，快快请坐！” 宁复请对方坐到自己旁边，梁乙博倒也没有客气，坐下向宁复举杯，二人也是一饮而尽。 “那天在大街上，家父与宁博士发生一些小误会，还望你不要介意！” 梁乙博率先向宁复道歉道，他言行举止颇有礼貌，与一般的西夏人截然不同。 “梁兄客气了，些许小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宁复也再次笑道。 不过他也有些好奇，这个梁乙博忽然找上自己，肯定不是为了道歉的。 果然，闲聊了几句后，梁乙博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赵煦，随后这才笑呵呵的问道：“宁兄，我们使团今日前来，是想与大宋恢复往日的边市，不知大宋这边对此有何看法” 因为多年战争，大宋与西夏的边市也早就断了，平时两国的交易只有一些走私商人从中渔利。 “边市有利于两国的稳定，想来我大宋是很愿意的，只是两国战事不断，恐怕重启边市也并非易事！” 宁复笑呵呵的看着梁乙博回道。 “两国征战，的确导致生灵涂炭，我大夏此次派使团前来，就是为了消除两国之间的误会，而且我看皇帝陛下对我们也十分欢迎，想来应该也是与我们有同样的想法吧” 梁乙博眯着眼睛再次问道。 宁复也终于知道这家伙为什么找到自己了，估计他知道自己是赵煦身边的近臣，所以想从他这里打听到一些消息。 “官家的心思，我们为人臣子也不敢乱猜，不过据我所知，官家对令尊还是十分欣赏的。” 宁复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我曾经听官家说，若非西夏女子执政，导致目光短浅而引发战争，两国也不会走到现在这种地步。” 宁复的回答让梁乙博眼睛一亮。 赵煦之前受高太后钳制，他肯定对女人执政十分反感，而西夏现在就是梁太后执政，所以赵煦有这样的想法也十分正常。 “不瞒宁兄，我们大夏国内，对于梁后执政也有颇多怨言，只是她是太后，又挟持国主，我们为人臣子者，也只能听她号令！” 梁乙博这时也摆出一副忠臣的表情叹息道。 宁复暗自撇嘴，这家伙演技真好，不知道的人，恐怕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大夏忠臣，事实上之前梁氏父子一直是梁太后最大的帮凶，直到最近才因争权导致分裂。 当然宁复嘴上肯定不会点破，而是与对方虚与委蛇了几句。 这时宁复忽然想到自己的计划，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刚巧这个梁乙博就送上门来了。 “梁兄，边市虽然断了，但我听闻许多大宋的货物，在西夏那边也能找到，而且还十分畅销” 宁复忽然转换话题问道。 “正是！我大夏国小，许多货物不能自产，比如大宋的丝绸布匹，都是我国急需之物。” 梁乙博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开口道。 “最近大宋出现一种名叫香皂的东西，更是引发兴庆府贵妇们的疯抢，一块香皂竟然能卖到数十贯，而且还价无市。” “数十贯！” 宁复也吓了一跳，本以为自己卖一贯已经够黑了，没想到跨国之后，香皂的身份直接翻了几十倍。 不过宁复很快冷静下来，随即微微一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梁兄你可知香皂是何人所制吗” “何人” 梁乙博闻言也猛然扭头，一脸惊讶的看向宁复，之前他特意派人在京城寻找香皂商人，就是想垄断香皂在西夏的销售。 “哈哈，不瞒梁兄，香皂正是在下所制！” 宁复得意的一笑道。 “什么！宁兄你不会是在说笑吧” 梁乙博震惊的瞪大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第八十五章 夜宴(下) “梁兄你看我像是在说笑吗” 面对梁乙博的怀疑，宁复一脸认真的反问道。 “可是……可是我为何听说，香皂是一个王姓的商人所制” 梁乙博再次问道。 “我是官员，不方便经商，所以香皂的配方被我卖给了商人王贵，不过我虽然不经商，但每一块香皂上市，都需要经过我的同意！” 宁复说话时也挺直脊背，一副自傲的表情。 “是梁某眼拙了，没想到宁兄除了文才过人外，竟然还懂得聚财之道！” 梁乙博相信宁复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当即也再次行礼道。 “梁兄客气了，香皂只是我随手而为，根本算不得什么。” “宁兄太谦虚了，香皂可是聚财的大杀器，不瞒你说，我对香皂这门生意也很感兴趣！” 梁乙博也有些急切的道。 他们父子正在图谋一件大事，需要大量的钱财，而香皂无疑是个极佳的聚财工具，因此梁乙博之前才会派人去找王贵。 “梁兄是天潢贵胄，怎么会对经商之事感兴趣” 宁复故做惊讶的问道。 “金银之物，没有人会嫌多，更何况我梁氏家大业大，用钱的地方更多。” 梁乙博说到这里也再次看向宁复，表情也颇为郑重。 “宁兄，我想与你谈一下香皂的生意，还望你不要拒绝！” “这个……” 宁复故意犹豫了一下。 “不知梁兄你想怎么谈香皂的生意” “我希望宁兄能为我供货，不过你放心，我拿到的香皂只在大夏境内销售，绝不会影响你们在其它地方的生意！” 梁乙博拍着胸脯保证道。 “给你供货倒不是不行，只是不知道梁兄需要多少” 宁复沉吟了片刻再次问道。 “当然是越多越好，香皂这东西消耗很快，一年给我十万块也根本不够用的。” 梁乙博听到宁复的回答也更加兴奋的回道。 “一年十万肯定不可能！” 宁复闻言苦笑道。 “香皂作坊的产量有限，而且大宋这边的需求更大，所以我不可能把出产的香皂都给你。” “那宁兄您能给我们多少” 梁乙博小心翼翼的问道，说话时都用上尊称了。 “最多一年两万块，而且还要分成两次交付！” 宁复考虑了一下再次回答。 这可不是他拍脑门想出来的数字，而是之前与王贵认真商量过。 “两万块也太少了，宁兄你再帮我想想办法！” 梁乙博央求道。 “梁兄，两万块真的不少了，当初第一批买香皂的商人，合在一起也才买了一万块香皂，现在作坊的产量上来了，但分出两万块依然有些吃力。”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另外我得说明，这两万贯必须按照市价，也就是每块一贯来结算。” “那不行，我都买这么多了，无论如何也得给我便宜点！” 梁乙博立刻不愿意了，虽然香皂运到西夏后，身份翻了几十倍，但运费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利润并没有想像的那么高。 宁复这时却拿出自己的商人本色，与梁乙博讨价还价。 最终两人达成一致，宁复每半年给对方提供一万块香皂，单价九百文。 梁乙博对这桩交易也十分满意，光是香皂这桩生意，每年都能为他们梁家带来二十万贯以上的收益，这足以让他们做许多事情了。 “宁兄真是个爽快人，我敬你一杯！” 梁乙博亲自给宁复和自己倒上酒，然后向他举杯道。 “我也敬梁兄一杯，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宁复也笑呵呵的与对方拉近关系。 不过宁复却是在心中冷笑，和梁家做生意没问题，就怕你们有命赚钱，没命去花。 梁乙博也乐得与宁复这位大才子结交，更何况对方还善于聚财。 因此等到酒宴结束时，宁复与梁乙博已经是称兄道弟，若不是宫里没条件，两人说不定已经当场斩鸡头烧黄纸，结拜成异姓兄弟了。 酒宴结束后，赵煦将宁复单独叫到垂拱殿。 “我看你在酒宴上与梁乙逋的儿子聊的十分高兴，都说了些什么” 赵煦笑呵呵的向宁复问道。 “他想从我手里买香皂，索性我就答应了他，顺便借此和他拉近关系，官家您和梁乙逋谈的怎么样” 宁复实话实说，随后也向赵煦问道。 “还不错，梁乙逋这家伙的野心很大，现在他好像曲意奉迎，但若是等到他夺权成功，肯定会反咬我们一口！” 赵煦虽然年轻，目光却十分犀利，一下子就看穿了梁乙逋的为人。 “官家，就算是有我们的支持，我还是不看好梁家父子，那位梁太后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毕竟占着大义，再加上西夏的小国主也在她手上，所以梁家父子并没有太大的胜算。” “朕也知道这些，不过只要梁家父子反叛就行，哪怕失败了，也能让西夏国内乱上一阵子。” 赵煦点头，随即再次对宁复道。 “既然你用香皂接近了与梁乙博的关系，想必梁乙逋应该也不会再计较之前的冲突，接下来你多和他们亲近一下，尽量鼓动他们父子，让他们坚定反叛的决心！” “臣遵旨！” 宁复当即领命道。 …… 开封城中的驿馆，西夏使团众人被安置在这里居住。 房间之中，梁乙博正在向父亲梁乙逋禀报着今天与宁复交谈的经过。 “父亲，这个宁复可不仅仅是个才子，而且还精通理财之术，对我也表现的十分友善，光是香皂一项，每年就能带来数十万贯的收益！” 梁乙博说到最后时，也露出眉飞色舞的表情。 “看来我真是小看他了，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被大宋皇帝封为清平伯！” 梁乙逋闻言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宁复还是大宋皇帝身边的近臣，据说经常被召进宫中为皇帝讲学，我觉得可以刻意拉拢一下，说不定可以将他拉到咱们这边，成为咱们埋伏在大宋的一枚棋子！” 梁乙博再次建议道。 他与宁复可谓是各怀鬼胎，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对方。 “这个人的确值得拉拢！” 只见梁乙逋来回走动几趟，最后忽然回身道。 “你安排一下，我要亲自和他聊一聊！” “是！”梁乙博当即答应道。 …… 垂拱殿，宁复给赵煦讲完课后，又看了看他身后贴着“第七天”的签到卡，也不由得满意的点了点头。 “官家，昨天梁乙博派人邀请我，要我去驿馆参加宴会。” 宁复笑着向赵煦禀报道。 上次与梁乙博认识后，对方就经常借着谈生意为由，去太学找宁复聊天，偶尔也会结伴出去游玩，表面上看，两人似乎是一对交情不错的朋友。 “看来梁乙逋是忍不住想见你了，他们使团马上就要回去了，朕还是觉得梁乙逋谋反的信心不是很足。” 赵煦说到最后时，眉头也皱了起来。 “臣再想想办法，尽量把梁乙逋的野心给鼓动起来！” 宁复当即道。 “好，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赵煦神情凝重，说到这里他忽然向童贯一招手。 只见童贯也立刻会意，拿出一份厚厚的资料交给宁复道：“宁博士，这是西夏使团上下的资料，皇城司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搜集过来的。” 宁复接过来大概的翻了一下，结果震惊的发现，这份资料极为详细，特别是对于梁氏父子，连他们的喜好厌恶都记录的十分清楚。 “谢官家，有了这份资料，我就更有把握了！” 宁复向赵煦道谢，这份资料实在太及时了。 最后宁复带着资料离开宫中，先去了太学研究这份资料。 等到快要下学时，梁乙博亲自来到太学邀请宁复赴宴。 第八十六章 又送一个 “宁兄，汴梁城之繁华，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啊！” 梁乙博打量着车窗外繁华的街景，也不由得向宁复感慨道。 “天下安定，城市自然会繁华，我相信若是宋夏两国停止冲突，双方都会因此更加兴盛！” 宁复微笑着回答道。 “是啊，我们这次出使，就是为了化解误会，从而解决两国之间的矛盾！” 梁乙博点头道。 宁复闻言却是暗自冷笑，这个梁乙博根本口不应心，嘴上说着和平，恐怕心里却是想着如何发兵大宋，打下汴梁城这花花世界吧 驿馆到了，宁复与梁乙博携手下车。 让人没想到的是，梁乙逋竟然亲自在门前迎接，显然是做足了姿态。 宁复当然也投桃报李，急忙上前行礼，两人言笑晏晏，丝毫不提之前的冲突。 驿馆中早就准备好了酒宴，梁氏父子请宁复落座，除了他们三人外，并没有使团的人陪同。 “宁博士，上次之事纯属误会，望你不要介意才是啊！” 梁乙逋亲手向宁复倒了杯酒，十分亲热的拉着他道。 “梁国舅客气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若非之前的事，我也不会与梁兄一见如故！” 宁复哈哈一笑道。 “我早就说过，宁兄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来来来，咱们三人共饮此杯！” 梁乙博也跟着招呼道。 几杯酒下肚后，三人间的气氛也热烈起来了。 不过就在这时，宁复忽然打量了一下梁乙逋，紧接着就是眉头一皱。 “梁国舅，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博士你有话尽管说，不必和我客气！” 梁乙逋大手一挥道。 “在下对医卜之术颇有研究，想必梁国舅也听说了，之前汴梁城爆发天花，就是我献上治疗天花之策，朝廷因此赏赐我为清平伯。” 宁复没有急着说正事，而是摆出自己治疗天花的事，从而增强话中的可信度。 “这件事我听说过，以前我只听说宁兄你文才过人，却没想到对医术也如此精通！” 梁乙博当即点头道。 这段时间他也在收集关于宁复的信息，结果越是收集越是震惊，有时候他都怀疑这世上真有如此博学多才的人吗 “宁博士精通医术之事，我也是如雷贯耳，难道你是看出老夫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梁乙逋也十分精明，当即猜到了宁复要说的话。 “不错，从梁国舅的面色上，我发现您的身体似有暗疾，平时是不是有头晕目眩、胸闷心悸之症” 宁复十分认真的问道。 “咦宁博士真是厉害，连我有这些症状都能看得出来！” 梁乙逋闻言也露出震惊的表情，这些症状他的确都有，而且还经常发作。 “这些病症只是表相，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国舅的血管出了问题！” “血管会出什么问题” 这次是梁乙博抢先问道，他们梁家现在全靠梁乙逋顶着，所以他当然不希望父亲的身体出问题。 “梁国舅平时是不是喜食牛羊肉，而且口味很重，菜中必须放入大量的盐才感觉有滋味” 宁复不答，而是再次向梁乙逋问道。 “不错，但在我们大夏，所有人都是这么吃的啊” 梁乙逋并不觉得自己的饮食有什么问题。 “各人体质不同，有人吃喝嫖赌，却能活到百岁高龄，有人清心寡欲，却壮年而亡。”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一顿。 “国舅你不注意饮食，导致血液粘稠，血压增高，现在可能还不严重，但若是再拖延下去，很可能会引发脑疾与中风！” 宁复一脸凝重的再次道。 梁乙逋的那些症状，当然是宁复从皇城司搜集的资料上看到了，再结合梁乙逋的一些生活习惯，从而推测出对方很可能有三高一类的病。 “那该用何药治疗” 梁乙逋当即向宁复请教道，他可是十分惜命的，因为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完。 “这病是吃出来的，并非药石可医，最重要的就是饮食清淡，多吃蔬菜水果之类的，平时适量做一些运动，只要坚持下去，一年……嗯……” 宁复说到这里时，却忽然停了下来，眉头也再次皱了起来。 “一年什么，是不是一年内就能痊愈” 梁乙逋有些急切的追问道。 只见宁复面露犹豫之色，最后忽然长叹一声道：“若按我所说，国舅的病的确可以在一年内大为减轻，只是……” “只是什么宁兄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梁乙博也忍不住问道。 “罢了，那我就实说实话吧！” 宁复再次一叹。 “我观国舅印堂发黑，恐怕在一年之内，就要有生死大劫，若是这次大劫过不去，也就无所谓治病了！” “生死大劫宁博士你懂得相术” 梁乙逋这时却挺直脊背，有些怀疑的问道。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医卜不分家，相比于医术，相术才是我最擅长的！” 宁复也坐直身子，一脸自信的道。 “宁兄，我父亲贵为国舅，这生死大劫从何说起” 梁乙博跟着问道。 “国舅的这次大劫，不但关乎到自己的性命，更关系到身边所有亲人。” 宁复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 “另外我还看出，这次大劫因国舅的至亲骨肉引起，若是过不去的话，恐怕……” 宁复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梁氏父子却全都是脸色大变。 特别是梁乙逋，更是想到了自己的亲妹妹梁太后，兄妹二人因为争权，已经彻底的翻脸，梁乙逋也早有了异心，说不定梁太后也在暗中防备着他。 一想到这里，梁乙逋也不由得信了几分，当即再次宁复问道：“宁博士你还看出了什么” “光用眼睛看还是不太准确，若国舅想知道更多，不妨让我摸一下骨相，毕竟面相可能骗人，但骨相却不会！” 宁复摆出一副神棍的姿态再次道。 “好，宁博士尽管摸！” 梁乙逋立刻仰起脸道。 宁复也没有客气，站起身来到梁乙逋面前，伸手在他脸上摸索了一遍。 随后这才坐回位子，并且装模作样的算了片刻，随即眼睛一亮道：“国舅，你这本是必死之劫，但你命格贵不可言，却让这死局中出现一线转机！” “转机！” 梁氏父子闻言也都露出欣喜之色。 “危机者，危中有机，国舅的这道生死大劫，若是度不过去，那就什么也不说了，但若是度过去，却是鱼跃龙门，脱胎换骨，到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宁复说到最后，满是笑容的看向梁乙逋。 只见梁乙逋一副大受震动的表情，低下头若有所思。 梁乙博更是分外激动，两只拳头都攥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梁乙逋猛然抬头问道：“宁博士可否指点一下老夫，该怎么度过这场大劫” “这个……” 只见宁复再次沉吟了片刻，这才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并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我若说的太多，很可能会改变天机，从而让国舅的命运变得更加难以揣测。”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道：“不过我倒是可提醒国舅，你的这场大劫，就在今年十月，若你想要化解这场大劫，最好还是早做准备！” “当真！” 梁乙逋闻言全身一震，如果能确定大劫的时间点，这对他来说，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千真万确！” 宁复淡然的一笑道。 反正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就在今年十月，梁乙逋就会被诛杀，所以他如果想要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下手为强。 “多谢宁兄指点！” 梁乙博这时站起来向宁复行礼道。 “梁兄你我相交莫逆，何必如此多礼” 宁复哈哈一笑，摆足了世外高人的架子。 梁乙逋父子对宁复的话虽然不是全信，却也听进了心里，接下来几次旁敲侧击，想从宁复这里打听更多的消息。 但宁复反而不愿多谈，每次都借故岔开了话题。 最后酒宴结束，宁复也起身告辞，梁乙博亲自送他离开。 梁乙逋却心事重重的回到房间，脑子里一直想着宁复的那些话。 本来他对宁复的相术并不怎么相信，可是当宁复说他的大劫就在今年十月时，却让猛然惊醒。 梁乙逋与梁太后是亲兄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那个妹妹了，之前两人已经闹翻，而他虽然失去了兵权，却还拥有不小的影响力。 因此梁太后想要彻底的执掌大权，就必须对梁乙逋下手。 “我的好妹妹啊，你从小就十分果决，这次不会是真的狠下心来，对自己的兄长下狠手吧” 梁乙逋低声自语道。 正在这时，只见梁乙博一脸紧张的走了进来。 “父亲，刚才宁复走的时候，忽然留下一张字条，说是您的命格批语！” “批语” 梁乙逋立刻接过儿子手中的字条，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两行大字： 金鳞岂是池中之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化龙！” 梁乙博全身一震，眼睛中几乎都快冒出金光了。 梁乙逋更是呼吸急促，脸上也因太过激动而微微发红。 “传我命令，三日后使团离京！” 最后梁乙逋好不容易让自己冷静下来，当即下令道。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要尽快回去早做准备！ 第八十七章 坑赵佶一把 “成了，梁乙逋已经提前离京，想必是急着赶回去早做图谋了！” 赵煦一拍巴掌，兴奋的大笑一声道。 “恭喜官家！” 宁复笑呵呵的行礼道。 “你都对梁氏父子说了什么，为何在他们宴请你过后，立刻就要回去” 赵煦忽然十分好奇的向宁复问道，上次段正淳也是，宁复请对方吃了顿饭，然后他就急匆匆的回大理去了。 “其实也没什么，臣告诉他，我懂得相术，并且说他面相贵不可言，然后他就回去了。” 宁复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就这么简单” 赵煦还是有些怀疑，梁氏父子若是这么好骗，恐怕早就被梁太后给除掉了。 “就是这么简单！” 宁复十分坦然的道，这种办法也只有他能用，因为他能够预知历史的走向。 “那你也帮朕看看面相！” 赵煦十分感兴趣的道。 “官家有龙气护体，臣可看不透您的面相！” 宁复立刻摆手道。 开玩笑，他总不能说赵煦是短命之相吧就算赵煦节制了房事，可他天生体弱，天知道能不能延寿 “那你看看童贯的面相总行了吧” 赵煦还是不死心，当即一指身边的童贯道。 宁复闻言打量了一下童贯，随后这才开口道：“童都知身为天子近臣，自然一生富贵加身，只是他命中有一大忌！” “什么大忌” 赵煦十分感兴趣的追问道。 童贯也露出紧张的神色，做为宦官，他们对鬼神之说更加相信。 “童都知此生忌刀兵，最好不要涉足军中，否则难逃刀兵加身之苦！” 宁复直视童贯警告道。 历史上的童贯身为六贼之一，以宦官之身，掌管大宋兵权二十年之久，也算是一个传奇，而且前期他在西北时，的确表现的相当出色。 只是童贯并非是什么将才，他能打胜仗，主要也是靠着西北一系的名将。 后来童贯信心膨胀，开始插手军队的指挥，结果二十万大军，却打不过辽军的残兵败将，为日后的靖康之耻埋下了祸根。 “谢清平伯提醒，某是个宦官，应该不会涉足军中才对！” 童贯被宁复看的有点不自然，于是强笑着解释道。 “那可未必，你义父李宪就在军中表现的不错，你跟着他也熟读兵法，朕还曾经想过，派你去西北做个监军，现在看来，你还是留在朕的身边吧！” 赵煦闻言哈哈一笑道。 “谢官家恩典！” 童贯却是大喜过望，他跟着李宪在军中吃过苦，现在被调到赵煦身边，日子可比军中强太多了，所以他才不想再加军中去做什么监军。 想到这里，童贯对宁复竟然生出几分感激，完全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官家，西夏内乱在即，西北也需要一位精通兵法的重臣坐镇，这样才能应对西夏的局面。” 宁复忽然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这倒是提醒朕了！” 赵煦闻言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章楶，对方是进士出身，却精通兵法，曾经多次将西夏打的大败，这几年有他坐镇西北，赵煦也十分放心。 不过想到章楶与章惇的关系，赵煦也露出担忧的表情，这两人一文一武，若是不加以约束，万一章惇有什么异心，他身下的皇位恐怕都要坐不稳了。 “宁复，有大臣上书，想要将章楶调离西北，你以为此事如何” 赵煦犹豫不决之下，终于征询宁复的意见。 “臣以为万万不可！” 宁复想也不想回答道。 “章侍郎坐镇西北，多次打败西夏大军，有他在，不但可保西北平安，同时也能伺机攻略西夏，若他一走，恐怕朝廷中也很难找到接替他的人选！” 听到宁复的回答，赵煦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 “朕知道你与章公走的很近，现在你替章楶求情，就不怕朕怀疑你的用心吗” “启禀官家，臣只是就事论事，哪怕章楶是臣的至亲，若他有才能，臣也会向官家举荐于他！” 宁复一脸正色的回答道。 赵煦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苦恼的道：“朕相信你没有私心，可章楶与章公的关系也是个大忌，若是一直让他坐镇西北，朝中恐怕会有非议啊！” “官家，若是实在不行，不如派个重臣去西北做监军，这样一来，官家放心，朝中大臣也不会再说什么。” “这倒是个解决的办法！” 赵煦闻言再次点头。 “可是该派谁去呢” 赵煦说话时，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旁边的童贯。 监军一般都是由宦官担任，再加上童贯又是他身边的近侍，信任上没有任何问题，所以童贯倒是个挺合适的人选。 “官家，奴婢忌刀兵啊！” 童贯苦着脸道，他可不想去军中吃苦。 “放心，朕刚才既然说了不会派你去军中，当然不会食言！” 赵煦白了童贯一眼，随后又看向宁复。 宁复倒是挺直胸膛，一副忠君为国的表情。 不过赵煦很快摇了摇头，他虽然信任宁复，可宁复太过年轻，资历也太浅，根本不足以担任监军的重任。 “官家，监军不需要领兵，只需要身份够重，并且深得官家信任，所以臣觉得，不如从皇族中挑选一个！” 宁复忽然再次建议道，自从上次从章惇那里得知章楶的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今天总算是用上了。 “皇族！” 赵煦闻言眼睛一亮，虽然大宋的皇族一般不会领兵，但做个监军还是可以的。 “有了，朕的几个皇弟也快要成年了，他们倒可以胜任监军之职！” 赵煦忽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兴奋的来回走动几趟。 “官家英明！” 宁复立刻一记马屁送上。 “九弟年纪最大，可他有眼疾，肯定不能去军中，十一弟比九弟小几个月，聪敏好学，倒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 赵煦最后终于一拍巴掌道。 赵煦的九弟名叫赵佖，生下来就是个瞎子，身体比赵煦还差。 至于十一弟，正是大名鼎鼎赵佶，宁复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 对于赵佶这个家伙，宁复可没有任何的好感，所以干脆借这个机会，把对方送到西北去，让他也吃点苦头，算是为历史上的赵佶提前还点账了。 赵煦有了决定，当即召见章惇、曾布与蔡卞等人进宫。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章惇三人进到大殿，然后向赵煦行礼。 “梁氏父子已经走了，朕担心西夏将有变故，光是章楶等人坐镇西北，恐有些不足，因此欲派遂宁郡王为监军，坐镇环庆诸路，不知各位爱卿以为如何” 赵煦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赵佶还没有成年，因此封号还只是郡王，等到两年后才会被加封为端王。 听到赵煦的话，章惇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就想明白了其中了关节。 “官家，遂宁郡王才十三岁，派他去监军是不是有点不妥” 曾布犹豫了一下这才上前道。 “十一弟虽然年幼，却极为聪慧，至于年纪的问题，可以再派一个年老德高的重臣陪同，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赵煦再次道。 章惇这时则悄悄看了站在殿中的宁复一眼，随即上前表态道：“臣觉得此议甚好！” “臣附议！” 蔡卞这时也上前表态道。 曾布看到章惇和蔡卞都同意了，他也只好跟着赞同。 “很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拟个章程出来，过段时间就让十一弟去西北上任！” 赵煦当即拍板。 说到这里时，赵煦忽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当即再次问道：“废后的旨意可拟好了，什么时候可以诏告天下” 宁复听到“废后”这两个字，也立刻竖起耳朵。 只见章惇三人这时露出为难之色，片刻之后还是章惇上前道：“启禀官家，圣旨已经拟好了，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 没等章惇把话说完，就被赵煦挥手打断道。 “朕心意已决，明日就将旨意诏告天下，另外让蔡京和刑恕他们也不必再查当年的案子了！” “臣……遵旨！” 章惇终于无奈点头，赵煦所说的案子，是指之前刑恕状告高太后和王珪，说他们曾经想要废掉赵煦的事，之前赵煦一定要查个清楚，没想到现在他竟然改变想法了。 “官家，臣这里还有一件小事，只是涉及到军器监，还望官家裁决！” 章惇这时忽然又拿出一份奏本，然后双手呈交给赵煦道。 赵煦接过奏本看了一下，本来严肃的脸上竟然露出几分笑意。 随后只见赵煦把奏本塞给宁复道：“你做的好事，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第八十八章 躺平的章惇 宁复一头雾水的打开奏本，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也不由得嘴角带笑。 原来这是一份多名官员联名的奏本，说的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而是提到了自行车。 这段时间宁复每天骑着自行车进出太学，再次引发了京城的一阵热议。 有些消息灵通的官员，也很快知道自行是宁复发明，军器监所制，据说是用于军中，对外并没有销售。 不过这些官员天天见宁复骑着自行车，一个个也是眼馋的厉害，特别是低级官员，更是恨不得把宁复的自行车抢回去。 虽然大宋官员的俸禄很高，但大宋的物价也高，特别是京城，大到房子，小到吃喝，全都不便宜。 一般的官员要养活一家人，平时还要应酬交际，出身富裕的官员还好，至少家里能接济一下，可出身贫寒的官员，却恨不得把一文钱扳成两半花。 在官员的花销之中，出行就是其中的大头之一，许多官员每天要到衙门点卯，有些官员更是要上早朝，京城太大，他们又卖不起皇城附近的房子，出行只能靠马车。 有些官员一咬牙买了马，可每月光是养马的费用都让人肉疼，万一倒霉马病死了，更是一大笔损失。 有些官员买不起马，只能雇佣马车出行，每月雇车子的费用也十分惊人，有些人为了省点钱，甚至只敢雇便宜的牛车或驴车。 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每天乘着牛车或驴车出行，想想都感到寒酸。 前段时间工部的一位郎中出身贫寒，为了省钱，每天乘驴车出行，结果被人在背后称为“驴车郎中”，连工部被人戏称为“驴部”，气的工部侍郎差点找人拼命。 可以说出行是所有官员面临的最大难题之一。 自行车的出现，却让所有官员看到一条阳光大道。 于是就在今天，多名官员联名上书，请求朝廷能够调拨出一批自行车，这些官员愿意自己出钱购买。 “恭喜官家，这是好事啊！” 宁复看过奏本后，当即一脸喜色的向赵煦道。 “这算什么好事” 赵煦一愣，有些不明白宁复的意思。 “出行一直是官员面临的最大难题之一，现在自行车出现，若官家调拨一批自行车，做为赏赐送给所有官员，花费不多，却能得到官员们的赞颂，这不是好事是什么”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咦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赵煦闻言眼睛一亮，自行车的成本不高，一辆还不到十贯，整个京城也不过几百名官员，每人发一辆才几千贯钱，用这点钱收买人心，简直太值了！ “官家，臣也觉得可以将自行车免费发放给官员，一是显示官家的恩德，二来也解决了官员出行的问题。” 章惇这时也上前表态道。 “准了！” 赵煦当即答应，随即一指宁复和童贯道。 “你们两个也别闲着，带几个会骑自行车的人，就在皇城中教给官员学骑自行车，实在学不会的，把朕的辅助轮再打造几个！” “臣遵旨！” 宁复与童贯也立刻答应道。 随着赵煦的一声令下，军器监那边也很快将二十辆自行车送到皇城。 童贯在皇城前面找了片空地，宁复在空地前立了块“自行车驾校”的牌子。 不一会的功夫，各个衙门接到消息的官员也纷纷赶来，其中以年轻人居多。 毕竟自行车这种新生事物，年轻人更愿意接受。 另外年轻人官阶大都比较低，相比较而言也更穷。 再加上许多年轻人平时的开销更大，因此他们许多人可能连驴车都坐不起，每天只能用两条腿出行。 “宁博士，在下大理寺断丞胡林，在柳少卿手下做事！” 一个年轻官员来到宁复面前行礼道。 “胡断丞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你选一辆车子，我来教你骑车！” 宁复听到对方是岳父柳正的手下，当即也十分热情的道。 断丞是专管查案的，经常四处跑，虽然大理寺有马，但只能用于公务，而且用的时候还要提前申请，十分不方便，所以胡林早就惦记上自行车了。 胡林选了辆自行车，宁复帮他扶着后座，同时指点他骑车。 说实话，骑自行车对于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难事。 胡林试了几次后，很快就掌握了要领，虽然骑的歪歪扭扭的，但至少没有倒下。 童贯与几个侍卫那边也差不多，许多年轻官员上车后，只要多摔上几次，很快就掌握住要领。 特别是一些官员有骑马的经验，对身体的平衡掌握的很好，学起来也会更快。 “宁博士，我听说自行是官家赏赐给所有官员的，我们什么时候能领到自行车” 胡林在空地上骑了一圈，最后兴奋的停在宁复的面前问道。 胡林的话也让周围的其它官员看向宁复，他们都想早点拿到自行车，解决自己出行之苦。 “应该就是这两天吧，军器监那边有现成的，只要调出来分发下去就行了。” 宁复笑着回答。 “那可太好了，多亏了宁博士，我们日后就不用担心出行了！” 胡林闻言立刻向宁复道谢，其它官员也纷纷向宁复行礼。 宁复急忙谦虚了几句，这时又有更多的官员到来，看来用不了几天，就能看到大宋官员集体骑车上班的盛景。 第二天上午，赵煦废后的诏书公告天下。 这个消息一出，朝野内外全都是一片哗然。 赵煦废后的理由是无子，可宫中那么多女人，皇后无子并不是什么大错。 更何况赵煦与皇后成婚才两年，没有孩子很正常，最关键的是，后宫中的其它妃嫔同样没有怀上孩子，因此更不能怪皇后。 当然也有些聪明人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赵煦不满高太后，想要彻底摆脱高太后的影响，甚至连她选的皇后都要废掉。 不过无论什么理由，赵煦废后的事还是引起了极大的反弹，反对的奏本如同雪花般飞入宫中。 这些官员不敢骂赵煦，于是将矛头全都对准了章惇，因为废后的诏书肯定是经过他同意才能颁布，甚至有人怀疑，废后很可能是章惇在背后蛊惑的。 在这种情况下，章惇被人骂的是狗血淋头，完美的成为赵煦的挡箭牌。 对于被骂，章惇也早有预料，他甚至都懒的辩解，直接躺平任嘲，反正只要赵煦支持他实施新法就行。 宁复这边也大受影响，前来练自行车的官员们聚在一起，一个个义愤填膺，怒斥章惇蛊惑圣上。 “宁博士，你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你对这件事有何不同的看法” 练车的官员中有人注意到宁复，当即向他问道。 “当然不是，官家突然废后，背后肯定是有人蛊惑，章公实在太让人失望了！” 宁复当即挺起胸脯大声道，他可不敢在这时候惹众怒，所以只能委屈章惇了。 旁边的童贯听到宁复的话，却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童贯比任何人都知道，导致废后的罪魁祸首就是宁复。 别人骂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有脸骂章惇，简直太无耻了！ “宁博士果然是明事理的人，此事绝不可任由官家被人蛊惑，不如我等联名上书，恳求官家收回成命如何” 这时又有热血官员提议道，这些官员大都品级较低，本来是没有资格上书讨论废后这种大事的。 “赞同！” “我赞同！” 其它官员也纷纷表态，宁复没有办法，也只好跟着附和的叫了几句。 没想到有人当场取来笔墨，有翰林院的编修执笔，当场写下一份文才斐然的奏本，其它人纷纷上前签名。 宁复本来想躲，却被几个认识的年轻官员拉着一起上前，在众人的注目下，他也只好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人一起写了名字，应该不会注意到我的名字吧” 宁复在心中暗自想道。 类似的事情在京城各地都在上演。 甚至连太学的学生们也群情鼎沸，联名上书请求赵煦收回废后的旨意。 废后的消息传到地方上后，各地的地方官也纷纷上书，反对的声浪是一浪高过一浪。 赵煦也没想到废后会引发这么强烈的反对，不过他是铁了心要废后，所以无论外面有多少人反对，他都当作不知道，反对的奏本也全都扔给了章惇处理。 在这期间，自行车也终于发放到京城的大小官员手中。 赵煦本以为会暂时平息一下官员们的怒火，却没想到大宋的官员很有骨气，自行车照收不误，反对废后的奏本不但没少，反而更多了，因为交通方便，奏本送的更勤快了，气的赵煦都想把自行车收回来。 这天早上，宁复骑着自行车去太学，一路上遇到不少骑着自行车的官员，见到他也纷纷打招呼。 通过那个所谓的自行车驾校，宁复几乎把各个衙门的官员都认个脸熟。 只是看着这些穿着官员卖力的蹬着自行车，官帽上的两根长翅随着车子的颠簸上下摇晃，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刚来到太学门口，宁复却一眼看到章惇一脸铁青的站在门前。 这让宁复一阵心虚，明面上章惇是替赵煦挡枪，但实际上是在替宁复挡枪，毕竟没有宁复的话，赵煦也不会这么早废后。 第八十九章 武学(上) “拜见章公！” 宁复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 “老夫可不敢受你宁大善人的礼！” 没想到章惇竟然冷哼一声，说话时也扭过脸不看宁复。 “章公这话是怎么说的，我怎么就成大善人了” 宁复暗叫不妙，但脸上却还强笑道。 “坏事你做，坏名声我来背，你再跟着别人一起骂我，不就成了别人口中的大善人了吗” 章惇再次冷声道。 “章公您肯定是误会我了，这么缺德的事，我绝对不会去做！” 宁复举手发誓道。 “是吗” 章惇终于扭过脸，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本打开，指着上面宁复的名字冷笑道。 “这份骂老夫的奏本上，可是明明白白写着你宁复的名字，不要告诉我这是别人伪造的，几十个官员，就数你的字最难看！” 铁证如山，不容宁复抵赖。 “章公我错了，那天所有人都在起哄，我是骑虎难下，只好在上面签了名，我想您一定不会怪罪我的对不对” 宁复说到最后时，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以显示自己的无辜。 “呵呵，老夫当然不会怪罪你！” 没想到章惇竟然轻笑一声点头道。 “太好了，人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章公您果然肚量非凡！” 宁复高兴的一拍巴掌赞叹道。 “先别急着高兴，老夫可以不怪罪你，但不是现在，而是要等你从西北回来之后！” 章惇忽然呵呵一笑再次补充道。 “西……西北什么西北” 宁复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官家已经下旨，加封遂宁郡王为端王，择日前往环庆路担任监军一职，到时需要派一名官员为端王送行，而老夫向官家推荐了你！” 章惇笑呵呵的再次道，他特意来太学堵宁复，就是想看对方吃瘪的表情。 “这不对啊，上次官家明明说了，要选一个年老德高的重臣陪端王前去，我无论如何也不符合条件啊” 宁复一脸不情愿的大叫道。 “没说让你一直陪着端王呆在西北，只是让你去送行，端王安全抵达西北你就可以回来了，至于那位年老德高的重臣，暂时还没有决定。” 章惇慢悠悠的再次道。 “这有什么可送行的，我自己也不认识去西北的路啊！” 宁复一脸委屈，当初他坑赵佶时，可没想过会把自己一起坑进去。 “你怎么还不明白，这只是让你打着送行的名义，去西北见识一下边境的情况，这也是一种资历，官家这是打算要重用你了！” 章惇白了宁复一眼再次道。 有时候宁复聪明的让人震惊，有时却又有点不通人情事故。 “原来是这样！” 宁复终于反应过来。 “可是我还是不想离开京城！” 宁复再次一脸不情愿的道。 西夏内乱在即，西北随时都可能打仗，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怎么能和赵佶一样跑去西北战场上混 “官家已经同意了，这可由不得你了！” 章惇得意的一笑道，自己替宁复挡了枪，当然也不能让他好过。 目的达成，章惇也要离开，不过就在这时，宁复忽然想到一件事。 “章公，我去西北可以，不过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什么事” 章惇停下脚步问道。 “我有个兄弟想进入军中效力，但我不想让他从普通士卒做起，不知您能不能指点一下” 宁复想到虎头的事，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想办法，可他除了吴都头外，再也不认识军中的人，所以他才想到向章惇请教。 “这种小事你竟然问我” 章惇一脸无语，他堂堂一国宰相，哪有时间去操心这种小事 “我……我这不是实在没办法吗！” 宁复也有点不好意思。 “你们太学就有门路，自己去想办法！” 章惇没好气的道，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太学有进入军中的门路” 宁复却有点不敢相信，甚至怀疑章惇是不是随口搪塞自己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宁复找到了新上任的学正。 郑学正已经被调到南京去了，走的时候宁复也去给对方送行。 现在新上任的学正姓卢，名叫卢方，三十多岁，长相俊秀，以前也是太学的博士，颇受学生们的欢迎。 “宁博士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卢学正见到宁复也立刻热情的迎接道。 卢学正这么热情，并不仅仅是因为宁复能够经常进宫，而是宁复来到太学后，太学一连换了两个学正。 于是有人在背后传言，说宁复与学正相克，虽然卢学正不怎么相信，但见到宁复还是有点心虚。 “卢学正，我有件事想向您请教！” 宁复一脸认真的道。 “请教不敢当，有什么事情宁博士尽管开口！” 卢学正十分客气的道。 “是这样的，我有个兄弟想参军，有人说太学中就有参军的门路，不知是不是真的” “你说的是武学，那里的确是个参军的好门路，而且就隶属于咱们太学！” 卢学正闻言松了口气，当即笑着回答道。 “武学” 宁复眨了眨眼，他真不知道太学下面还有个武学。 “庆历三年时，范相公就在武成王庙设立了武学，可惜后来被废除了，熙宁五年时，朝廷再次重开武学，受我们太学管辖，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我大宋培养军中将领的地方！” 卢学正笑着解释道。 “这不就是大宋的军事学院吗” 宁复暗自道，没想到大宋的理念还挺先进，连系统培养军事将领都考虑到了。 “学正，那这个武学在哪里，为何我从来没见过” 宁复忽然再次问道。 “武学还是在武成王庙那边，与太学不在一起，那边人数不多，所以知道的人也很少。” 卢学正说到武学人数不多时，脸上的表情也有点不太自然。 “那在武学学习后，是不是就可以直接进入军中做将领了” 宁复问出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道。 “那是当然，从武学毕业后，进入军中最少也是都头！” 卢学正再次回答。 “那武学现在还招学生吗” “当然，武学一直对外招学生，只要通过武学测试就能入学！” “太好了，多谢卢学正！” 宁复当即向对方行了一礼，然后这才告辞离开。 卢学正看着宁复离去的背影，却不禁低声自语道：“这年头竟然还有人想去武学，也真是奇了怪了！” 第九十章 武学(下) “小乙哥，那个武学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专门培养将领的地方” 虎头一边把自行车骑的飞快，一边向旁边的宁复问道。 “应该没错了，我已经问过太学的学正，反正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也没去过。”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 今天他特意请假，陪同虎头一起去武学，如果武学真的不错的话，虎头直接就在那边报名，日后也好博个前程。 武成王庙与封神榜中的武成王黄飞虎并没有任何的关系，庙里供奉的其实是姜子牙和历代名将。 前唐肃宗时，曾经尊姜子牙为武成王，武成王庙简称武庙，与供奉孔子的文庙相对。 唐朝也是最后一个，将武将与文臣并列的朝代，可惜唐后期没能控制住武将，使得各地武将割据，最终导致唐朝灭亡。 于是宋朝吸取教训，建国之初就大力打压武将。 虽然这杜绝了武将作乱的可能，却也导致宋朝在军事上的无能，甚至军中都找不到合格的将领。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武学也就应运而生了。 不过宁复却有些担心，因为来自后世的他，竟然不知道武学的存在，这说明这个武学要么存在的时间很短，要么是没什么影响力 武成王庙就在开封府衙的西边，当宁复和虎头来到庙门前时，只见庙门高大威严，颇有气势。 只不过庙门却紧闭，门前也十分冷静，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宁复和虎头迈步上前，敲了好一会儿庙门，这才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 “谁啊” 一个懒散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紧接着大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道士探出脑袋打量了一下宁复和虎头。 “你们找谁” “武学是不是在这里” “走错门了，你们沿着庙墙转到后面，那里有武学的招牌！” 道士不耐烦的指点道，随即“呯”的一声关上了庙门。 “真没礼貌！” 宁复吐槽了一句，但也懒得和对方计较，随即与虎头绕到武庙的后面。 不过越走越不对劲，因为宁复发现，武庙的前面修建的十分气派，但越往后走，就越显得破败，甚至有段庙墙都塌了。 “武学就开在这种地方” 虎头看着破败的武成王庙也有些不敢相信的道。 “这个……也许是年久失修，后面可能会好些。” 宁复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又往后走了一段，终于来到武庙的一个后门。 这里终于有点人气了，后门虽然不比前门，却也能看出是经过修缮，围墙也是好的，只是矮上一些。 “就是这里了！” 宁复抬头看到后门上挂着“武学”的匾额，当即也松了口气道。 武学门口也无人守卫，宁复和虎头直接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片空地，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杂草，显得这里有些荒凉。 又往里走了一段路，终于听到一阵整齐的读书声。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这是孙子兵法，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宁复再次确定道，整个武学显得这么荒凉，刚才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就在这时，一个老者从旁边的房屋中走出来，当看到宁复和虎头时也是一愣。 “你们找谁” 老者有些警惕的向宁复问道。 “在下宁复，现任太学博士，这次是带我兄弟来武学参观一下！” 宁复立刻表明身份，顺便一指旁边的虎头。 “宁复你就是那个独占鳌头的宁复” 老者听到宁复的名字也大为惊讶的叫道。 “正是，不知老先生如何称呼” 宁复笑呵呵的问道，有时候名人效应还是挺好用的，无论走到哪，别人都会给几分面子。 “下官阮瑗，现为武学教授，负责整个武学的教学事宜。” 老者笑呵呵的介绍自己道。 武学隶属于太学，所以阮瑗与宁复也算是同僚。 “原来是阮教授，这是我兄弟王虎，有志于军中，不知阮教授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下武学” 宁复伸手一指旁边的虎头再次道。 一听对方是为报名的，阮瑗当即眼睛一亮，特别是看到虎头魁梧强壮的身材，更是大为赞叹道：“好一个兵样子！” 不过赞叹过后，阮瑗又再次追问道：“不知这位小哥是否识字，我们武学主要以学习兵法为主，若是不识字可不行！” “我能读会写，并且对算学极为精通！” 虎头一挺腰板自豪的道。 他以前只能说是粗通文墨，但去作坊的这段时间，却学了不少知识，特别是算学方面，连作坊里的老账房都夸他聪明。 “能读会写还不行，你读过兵书吗” 阮瑗再次问道。 “没有！” 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摇头道。 “这个……” 阮瑗闻言却露出为难的表情。 “阮教授，我们今天只是想来看看，所以能否带我们参观一下武学” 宁复这时打断阮瑗道，他们还没决定要报名呢！ “当然可以，宁博士请随我来！” 阮瑗闻言神情一松，立刻伸手请宁复他们往里走。 走了没多久，就来到一处学斋，只见里面的学堂里，几十个学生依次而坐，每个人都在摇头晃脑的背诵着兵书。 宁复看到这些学生也是一皱眉，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眼前无论是学斋还是学生，几乎都与太学一模一样，除了他们背诵的是兵法而不是四书五经。 “宁博士请看，我们武学一切都向太学看齐，无论是作息还是教学，都与太学一模一样！” 阮瑗一脸自得的向宁复介绍道。 “可是这些学生大多身体瘦弱，他们真的能上战场杀敌吗” 宁复却一脸不解的指着学堂里的学生问道。 只见这里坐着的几十个学生，绝大部分都和太学生一样，看起来略显瘦弱，虎头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打翻。 “宁博士有所不知，我们武学是培养将领的地方，为将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此乃儒将也，比如像西北的章侍郎那样，因此身体强壮与否并不重要。” 阮瑗说到最后时，也不禁看了旁边的虎头一眼。 在他看来，虎头倒是个合格的士卒，但想要为将，还要看脑子是否聪明。 “我……” 宁复气的想要骂人。 难怪历史上的武学名不经传，原来他们是用培养进士的方法培养将军。 虽然阮瑗这个老头的理论听起来有点道理，可历史上的名将，绝大部分都是从军队底层混上来了，毕竟一个将军不了解士卒，又怎么能指挥他们去打胜仗 后世的军事学院，就算毕业了也是从底层的军官做起，没有哪一个人刚毕业就能担任统帅的。 不过最终宁复还是强忍下胸中的怒火，再次向阮瑗问道：“阮教授，不知武学有多少学生，以前毕业的学生在军中表现的如何” “这个……” 没想到阮瑗这时却露出几分尴尬的表情。 “我们武学一向讲究贵精不贵多，毕竟军中将领的位置本来也不多，所以整个武学也只有眼前这些学生了，至于以前毕业的学生，在军中的表现还算不错。” 对于阮瑗的回答，宁复也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整个武学竟然只有几十名学生 就算武学的学生个个都能成材，这点人够干什么用的 另外阮瑗对武学生在军队中的表现也是语焉不详，以宁复的精明，一下子就看出这老头肯定在隐瞒着什么 不过宁复还是强忍着性子，又询问了一下武学的教学情况。 结果更让他震惊的发现，整个武学的主要教学方法就是背兵法，甚至整个武学都没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只有阮瑗这个老头负责给学生讲兵法，排演阵图。 “这要是能教出合格的将领出来，老子就把名字倒着写！” 宁复气的在心中大骂一声，随后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武学。 “小乙哥，这武学就是死读书吗我感觉这也太不靠谱了！” 路上连虎头都看出武学的教学有问题。 “武学的确有大问题，咱们现在找人问一下！” 宁复沉声回答道。 “找谁” “吴都头！” 宁复带着虎头来到禁军大营，很快就见到了吴威，他升任都头之后，也算是得偿所愿，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许多。 “吴都头，你可知道武学” “知道啊，那不是宁博士你们太学的下属吗” 吴都头立刻点头。 “武学毕业的学生在军中表现的怎么样” 宁复再次追问道。 “这个……” 吴都头却露出几分为难的表情，最后这才试探的问道。 “宁博士您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 宁复毫不犹豫的道。 他必须搞清楚武学的情况，并不仅仅是为了虎头！ “那我可就说真话了！” 吴都头说到这里扭头看了看左右，随后轻蔑一笑道。 “武学根本就是一帮书生，别看他们说的很好，什么毕业就能在军中做都头，可他们一不懂练兵，二不懂治军，军中上下根本不欢迎他们，就算勉强到了军中，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人欺负的哭爹喊娘，不用别人赶，他们自己就呆不下去了。” “果然如此！” 宁复气的攥紧了拳头，好好一个军事学院，竟然被大宋搞成这副模样，难怪大宋的军事如此疲软！ 第九十一章 初见赵佶 宁复骑车进到皇城，在皇城里面，已经搭起一片棚子，专门供官员停车之用。 宁复把车子停好，然后摸了摸怀里的奏本，这才迈步进宫。 当他来到垂拱殿外时，却发现殿外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长的唇红齿白颇为俊俏，只是一脸的委屈，红红的眼睛似乎刚刚才哭过。 少年也看到了宁复，他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一喜。 只见少年迈步上前，对着宁复行了一礼道：“敢问可是清平伯” “正是，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宁复也在好奇着对方的身份。 “本王赵佶，早就对清平伯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佶十分热情的再次行礼道。 宁复闻言也是一愣，这家伙就是那个亡国之君赵佶 说实话，赵佶长的相当俊秀，颇有后世奶油小生的气质，完全可以和宁复组团出道了。 “咳，原来是端王殿下，下官有礼了！” 宁复急忙还礼道，没办法，对方好歹是皇帝的弟弟，该有的礼数还必须要有。 “清平伯客气了，你这是要进去给皇兄讲课吗” “今天并非讲课的日子，我是有其它事情想要求见官家。” “那太不巧了，皇兄与章公等人正在议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赵佶说到这里时，忽然有些失落的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在外面等候片刻就是了。” 宁复也在猜测赵佶来的原因，于是忍不住问道。 “殿下来见官家所为何事” “我……唉” 只见赵佶未语先叹，随后向宁复倒苦水道。 “皇兄要我去西北做监军，我不愿意去，于是就进宫求皇兄收回成命，却没想到被皇兄骂了一顿，让我在门外反醒。” 赵佶说到最后也委屈的两眼通红，眼泪都快下来了。 “这个……官家也许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宁复有点心虚的低头，如果让赵佶知道是自己坑了他，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和自己拼命 “清平伯，你深受皇兄的宠信，能不能替我说上几句好话，让皇兄另派他人去做那个劳什子的监军” 赵佶这时忽然再次道，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满是希冀的看着宁复。 “殿下你不想去西北” 宁复抬头问道。 “当然不想，京城这边多好，傻子才想去西北吃苦！” 赵佶十分坚定的摇头。 “不瞒殿下，我也不想去西北！” 宁复仰天长叹道。 “什么意思” 赵佶不解。 “殿下这次去西北，朝廷有意安排我去为殿下送行，所以咱们是一路的！” 宁复两手一摊道。 “宁兄你也要去西北！” 没想到赵佶闻言忽然转悲为喜，当即兴奋的一拍巴掌道。 “殿下你这是……” 宁复无语，你这幸灾乐祸的表现也太明显了吧人品这么差，难怪以后会做亡国之君。 “宁兄不要误会，我本来还担心去西北太过无聊，但若有宁兄你陪着，到时咱们在路上诗词相和，岂不是一桩天大的美事” 赵佶说到最后时，已经在憧憬着与大才子宁复互赠诗词的景象了。 宁复却是一头黑线，本来去西北已经让他很不情愿了，路上还要应付赵佶这个家伙考验自己的诗词水平，这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咳，殿下在这里稍侯，我去看看官家议完了没有” 宁复说完转身就进了大殿。 明明是他坑了赵佶，结果最后为什么是他心里堵得慌 宁复进到殿中，只见章惇、曾布和蔡卞几人都在。 赵煦看到宁复也立刻笑道：“宁复你来的正好，章公他们一致推荐你为十一弟送行，不知你意下如何” “臣听朝廷的安排，朝廷让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宁复大义凛然的回答道。 若是门外的赵佶见到现在的宁复，肯定会骂他一句“奸诈小人”。 “不过……” 这时宁复忽然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当即上前一步再次道。 “官家，臣有件要事想要禀报！” “什么事” 赵煦问道。 “这件事三两句话说不清楚，所以臣写了份奏本，请官家御览！” 宁复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奏本，然后双手呈上。 “这倒是奇了，若朕没有记错，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写奏本吧” 赵煦也表现的有些惊讶，当即让童贯呈了上来。 殿中的章惇却暗自冷笑，上次骂自己的奏本，宁复也签名了，那才是他的第一份奏本。 赵煦拿过宁复的奏本，打开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一愣，随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宁复的这份奏本很详细，字数也不少，赵煦却看得十分认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完。 最后赵煦面色凝重，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随手将奏本递给章惇道：“章公你也看看吧！” 章惇也有些吃惊，上前接过奏本，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猛然抬头，十分严肃的看了宁复一眼，随后才接着往下看去。 章惇看完后又交给曾布和蔡卞，两人看完后都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宁复，似乎十分的恼火。 “章公，宁复所说的武学问题，是不是真的” 赵煦看到章惇几人都看完了，这才沉声问道。 宁复在奏本中，直接道破武学的种种问题，甚至还毫不留情的揭穿，武学培养的都是一群书生，根本无法在军中立足的事实。 “这……是真的！” 章惇硬着头皮回道。 武学最初是范仲淹在庆历新政时所设，却只存在了九十天就被废除。 后来熙宁变法时，武学才再次设立，并且一直保持至今，可惜这么多年一直没出什么成果。 甚至旧党废除新法时，因为武学太没存在感，所以旧党都懒得理会，竟让它一直保存至今。 “启禀官家，当初元佑年间对新法破坏太大，武学又不是一个短时间能出成效的地方，所以才出现这些问题，现在臣等正在重整新法，只要给臣等一些时间，定能将武学发扬光大！” 蔡卞这时站出来辩解道。 “那你们准备如何整治武学” 赵煦再次质问道。 从熙宁年间开始算起，武学都开办二十多年了，结果就培养出一群废物，这当然让赵煦十分恼火，严重一点说，甚至动摇了赵煦对新法的信心。 “这个……” 蔡卞一下子被赵煦问住了。 如果没有宁复的奏本，蔡卞也许还能糊弄一下赵煦。 可宁复的奏本上，将武学的问题全都暴露出来，如果他提不出针对性的改革意见，根本无法说服赵煦。 蔡卞虽然足智多谋，但他对军事上真的不怎么擅长。 更何况武学又是中原历史上，第一所系统性培养武将的学校，之前没有任何的先例可以参考，因此蔡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曾公，你的意见呢” 赵煦看蔡卞无法回答，于是将目光转身曾布问道。 曾布可是枢密使，掌管大宋的军事，因此严格来说，武学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这个……臣……” 曾布也被问的满头大汗。 枢密使虽然管军事，却是不折不扣的文官，这也是大宋以文御武的传统。 当初狄青为什么被文官集团排挤，就是因为他犯了大忌，竟然以武将的身份担任了枢密使，最后落得个抑郁而终的下场。 曾布不能说对军事完全不懂，但想要让他在短时间内，想出解决武学问题的办法，却根本不可能。 看到曾布和蔡卞都被赵煦问的哑口无言，章惇也暗叹一声，正准备迈步上前认罪。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宁复忽然再次站出来道：“启禀官家，臣这里还有第二道奏本！” 在章惇等人的注视下，宁复又从袖子中拿出第二道奏本，相比第一道，这道奏本可就厚多了。 “呈上来！” 赵煦立刻拿童贯拿过奏本，然后再次认真的看了起来。 相比上次，这次赵煦看到奏本上的内容，紧皱的眉头竟然慢慢的舒展开来，最后更是拍案叫绝道：“好！此议可行！” 章惇与曾布等人也全都愣住了，心中更加好奇宁复这第二道奏本上都写了什么 等到赵煦看完，这才笑着将奏本递给章惇道：“章公你们看看吧！” 章惇接过奏本，曾布和蔡卞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站在章惇两侧伸长脖子，与他一起观看奏本。 如果说每一份奏本是宁复指出武学存在的种种问题和不足，那么这第二份奏本，就是针对这些存在的问题和不足，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 比如武学人员不足的问题，最主要就是招不到学生，并不仅仅是没有人报名的问题，而是就算有人愿意去武学，武学的招生标准也太高。 比如现在武学招生时，要求学生必须读过书，可在这个时代，读过书已经高级人才了，人家干点啥不好，非要去做危险性高，地位又低的丘八 针对这个问题，宁复就提出，与其让武学面向社会招生，不如从军队中选拔一些优秀的年轻士卒，送到武学中培养。 另外对于武学的培养体系，宁复也彻底推翻，将后世军校的一套培养体系照搬了过来，当然有些地方做了一些修改，但核心还是不变的。 主要就是分为三块。 一是思想，也就是灌输学生忠君爱国的思想，保证他们对国家的忠诚。 二是体魄，也就是各种军事训练，一个合格的将领，必然是一位优秀的士卒。 三是兵法，但并不像现在那样死背各种兵书，而是通过各种军中的实践，让他们将兵法活学活用，避免纸上谈兵。 可以说宁复这第二份奏本，其实就是武学的教学大纲，只要照着奏本上来做，肯定可以让武学脱胎换骨！ 第九十二章 哪有这么坑人的? 看完宁复这份长长的奏本，章惇与曾布三人也全都长出了口气。 “启禀官家，臣觉得宁复的想法十分可行！” 曾布第一个站出来表态道。 刚才他还对宁复揭露武学的事而恼火，但现在宁复却提出了解决的办法，若是真把武学办成了，这也是曾布的一大政绩。 “臣也觉得此议可行！” 章惇与蔡卞这时也表态道。 看到几位大臣全都赞同，赵煦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宁复，武学的问题是你发现的，解决的奏本也是你写的，朕看不如这样，武学就交由你来主持如何” 赵煦看向宁复笑呵呵的问道。 “这个……” 宁复闻言却露出迟疑的表情。 “你不愿意” 赵煦一愣。 “官家误会了，臣当然十分愿意接管武学，只是臣不是要送端王去西北吗，这一来一回，恐怕最少几个月，所以臣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宁复说到最后两手一摊，一脸的为难。 “对啊，朕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赵煦一拍脑袋，武学的改革越快越好，如果让宁复去西北几个月，再回来改革武学，这也未免太耽误时间了。 “章公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赵煦最后看向章惇几人问道。 “启禀官家，臣以为送端王出行之事，随便找个人都可以胜任，而武学之事，却非清平伯莫属！” 曾布第一个站出来表态道。 蔡卞扭头看了看章惇，随后站出来赞同道：“臣附议！” 章惇本不想同意，因为就是他举荐宁复去西北的。 可是看现在这种情况，章惇不同意也不行了，于是只得不情愿的上前附议。 “那臣真的不去西北了” 宁复这时十分欠揍的再次问道，说话时还看了看章惇，结果换了对方的一个冷哼。 “不去了！” 赵煦哈哈一笑，随即再次吩咐道。 “拟旨，将武学从太学中独立出来，直属于枢密院，设武学正一职，由宁复担任，全权负责武学的改革事宜！” “谢陛下恩典！” 宁复当即谢恩，心中也松了口气，终于不用陪赵佶去西北了。 就在这时，赵煦发现赵佶在殿外探头探脑的，似乎是想进来。 “进来吧，探头探脑成什么样子” 赵煦没好气的怒道。 赵佶闻言也立刻小跑着进到大殿，让赵煦意外的是，刚才还愁眉苦脸的赵佶，这时竟然一脸的欣喜。 “皇兄，我想清楚了，我愿意去西北做监军！” 赵佶刚一进来，立刻向赵煦行礼道。 赵佶说话时还特别冲旁边的宁复眨了眨眼，显然他根本不知道刚才大殿里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朕就知道十一弟你肯定会顾全大局！” 赵煦闻言转怒为喜，先是宁复提出武学的解决问题，然后赵佶又忽然想通了愿意去西北，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 “十一弟你既然想通了，那就回去早做准备吧！” 赵煦和颜悦色的对赵佶再次道。 “臣弟告退！” 赵佶立刻答应道，宁复也没有其它事情了，于是就与赵佶一起离开。 等到出了大殿，赵佶喜形于色的向宁复道：“宁兄，你觉得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西北好，要不就定在这个月底怎么样” “这个……” 宁复看着这么高兴的赵佶，一时间竟有点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了。 “怎么了，难道宁兄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不再晚几天” 赵佶看宁复迟疑，当即再次为他着想道。 “唉，下官也很想陪殿下去西北，可是……” “可是什么” 赵佶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可是就在刚才，官家又给我委派了另一件要事，所以我恐怕是不能陪殿下离京了！” 宁复表情诚恳的回答道。 “什么！怎么会这样” 赵佶一脸的不敢相信。 他愿意去西北，都是冲着有宁复陪同，结果现在宁复忽然说不去了，哪有这么坑人的 “说起来也有些遗憾，西夏很可能会出乱子，西北大军肯定会有所行动，到时殿下很可能见证历史，而我不能陪伴殿下前去，说不定会后悔终生啊！” 宁复说到最后也摇头叹气道。 “还要打仗！” 赵佶听到这里都快哭了。 随后只见赵佶猛然扭头看向垂拱殿，最后一咬牙哭喊着往殿里跑去，边跑还边叫道：“皇兄我错了，我不去西北了……” 看着连哭带喊的赵佶，宁复再次摇头叹息道：“武德不兴啊，难怪日后会亡国！” 下午宁复回到家中，刚坐下来喝口茶，就见柳正急匆匆赶来。 “给你，我家老管家可是说了，这一趟跑下来，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柳正将一本厚厚的账册拍到桌子上，然后拿起茶壶一饮而尽。 “老管家辛苦了，皇庄的土地都清点完了” 宁复拿起账册笑着问道。 前段时间赵煦赏赐了他一座皇庄，这次是因为宁复帮他治病的事。 这种事情不宜声张，毕竟赵煦总不能到处说自己纵欲无度，所以连赏赐也都是偷偷摸摸的，而且只赏了土地，没有赏赐官职，免得引人关注。 “清点完了，官家真够大方的，那座皇庄不但有良田，而且还有半座山的茶园，竟然全都赏赐给你了！” 柳正说到最后露出羡慕的表情，他为官半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宁复这么受官家恩宠的。 “这不算什么，老管家那边我也不会让他白忙，等下给他送三十贯钱，算是他的辛苦费吧！” 宁复再次笑道。 他家里人少，连个会算账的管家都没有，柳清心又不能亲自跑出城清点田地，所以只能辛苦柳正家的管家了。 “你还真大方，不过说实话，你也该多招几个下人了，除了管家，最好还要有一个专门的账房，另外还有奴仆、护院之类的，等你搬到伯爵府那边，这些人都用得到！” 柳正最后也露出认真的表情。 赵煦赏赐的伯爵府柳正去过一次，占地面积很大，绝不是五六个人就能照顾过来的，到时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填充。 “伯爵府那边太大了，我和清心商量过，暂时不打算搬过去，不过管家和账房倒是需要提前招收，可这方面我不认识什么人啊” 宁复说到这里时，再次看向柳正。 柳正之前在开封府为官多年，对市面上的人和事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行了，招人的事我来替你操心，至于搬家的事，到时你和清心商量吧！” 柳正大手一挥道，宁复没有父母，所以他这个岳父也只能多费心了。 “多谢岳父！” 宁复笑嘻嘻的向柳正道谢，说实话，他真的很感激柳正，特别是家里的事，许多都是柳正在替他操心。 “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呢，还经常进宫给官家讲课吗” 柳正这时随口向宁复问道。 “您还真是问着了，今天上午官家才刚下旨，让我去管理武学。” “武学你怎么会去那种地方，难不成是你惹怒了官家” 柳正闻言却大吃一惊。 他当然知道武学是什么地方，那里可远比不上太学，去了那里几乎意味着在官场上走到尽头了。 “岳父误会了，官家要改革武学，因此下旨将武学从太学中独立出来，直属于枢密院管辖，又设了武学正，由我来担任，日后武学的一切改革事宜，都由我来处置！” 宁复笑着解释道。 虽然现在武学还很小，但宁复十分看好武学的潜力。 若是搞好了，日后军中将领全都要出自武学门下，到时他们见到自己，都要称呼自己一声校长……不对，是学正！ “改革武学！” 柳正震惊的看了宁复一眼。 “官家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 “那是当然，因为改革武学建议就是我提出来的，除了我之外，官家也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了！” 宁复得意的笑道。 “你怎么会突然向官家提议改革武学” 柳正有些无语，正经读书的本事宁复不会，可这些杂七杂八的本事却是一样不少。 “这还得从虎头说起，他想要参军，所以我就帮他留意了一下……” 宁复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并且着重讲了一下他在武学的见闻，最后才讲到今天上午宫中发生的事情。 柳正听后却是沉吟不语。 许久之后，柳正这才一脸凝重的道：“你可想好了，若是接管武学的改革，日后你就要打上一个新党的烙印了！” 柳正对新旧两党都不怎么感冒，因此担心宁复加入新党后，万一日后有什么变故，再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我理解岳父您的担忧，但身在官场，一直中立也不是办法，比如像苏学士，对新旧两党都敬而远之，结果旧党打压他，新党同样也没放过他。” 宁复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堂上更是如此。 “这倒也是！” 柳正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看了看左右没有其它人，这才压低声音道：“刚才你提到太学的学正卢方，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卢学正还有什么来历” 宁复好奇的追问道。 第九十三章 裁人和招人 “卢学正和你可是亲戚啊！” 柳正笑呵呵的解释道。 “亲戚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一门姓卢的亲戚” 宁复不解，他的家庭关系十分简单，父亲这边就是单独一人，老家的人早在造反时都被杀了。 至于宁复的母亲，听说是从外地逃难来京城的，也只有一个人，所以宁复除了柳正一家外，真的没有什么亲戚了。 “你们的确是亲戚，若要论起来，你还要称对方一声族兄！” 柳正叹了口气再次道。 “不可能，他姓卢我姓宁，怎么会是同……”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 “难道他也是……” 宁复试探着向柳正问道。 “不错，他曾祖名叫卢璇，这个卢璇，正是当初周世宗的第七子柴熙诲，被大臣卢琰带出宫，并将他收为义子，改姓为卢，卢方正是他的后人。” 柳正神情凝重的介绍道。 “原来如此！” 宁复先是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当即再次问道。 “我听说卢方是官宦世家，那他父亲是不是也在朝中为官” “不错，他祖父名叫卢可，曾经官拜礼部尚书，父亲名叫卢布，现任礼部侍郎一职！” 柳正再次回答道。 “卢布” 宁复一愣，这名字听着就有钱，咋不去户部或三司任职 “卢家的身份早就公开了，从卢家入朝为官时起，朝廷就已经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而卢家这些年也人丁兴旺，据说已经有几百人了。” 柳正最后再次介绍道。 “您看看，这就是差距，若当初我曾祖早早放弃复国，说不定我也有几百个族人了！” 宁复闻言双方一摊，他现在是独苗一个，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他们这一支就彻底断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现在你身份不一样，我真怕你哪天再有什么复国的野心。” 柳正再次叮嘱道。 他一直看不透宁复的想法，所以总担心对方会复国，到时说不定会拉着他们全家陪葬。 “您放心吧，我觉得姓宁挺好的，如果我要复国，那就得改姓木柴的柴了，不好听笔画还多。” 宁复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错！你要是真复国，那就不是姓柴，而是要改姓郭了！” 柳正白了自己这个不学而有术的女婿一眼。 “郭” 宁复眨了眨眼，他祖上不是周世宗柴荣吗 “真笨，周世宗是周太祖郭威的养子，早就改姓为郭了，后来也是以郭荣的名字继承了皇位，只不过后来……” “后来什么” 宁复十分感兴趣的追问道。 只见柳正再次看了一下周围，然后把声音放到最低。 “后来陈桥兵变，宋太祖夺得皇位，他就命人将郭荣的名字改为柴荣，至于原因，你自己去想吧！” 宁复闻言一下子明白过来，赵匡胤得国不正，周世宗那么信任他，他却选择了背叛。 因此为了削弱周世宗继承皇位的正统性，赵匡胤就把郭荣改姓为柴，告诉世人柴荣不是郭威的亲儿子，既然柴氏可以继承郭氏的皇位，那他赵氏当然也可以夺得柴氏的皇位。 “卑鄙无耻！” 宁复气的想要骂娘：搞了半天老子祖上根本不姓柴，而是姓郭，那我以后有了儿子，是不是可以给他取名郭靖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帝！” 柳正摇了摇头，越是读史，就越是对权力感到敬畏。 “不过你要是真复国成功了，那时你就是皇帝，无论是姓郭、姓柴，还是姓宁，全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柳正这时也开起了玩笑。 “郭、柴、宁！老子不成了三姓家奴了吗” 宁复暗自吐槽，一个吕布，一个慕容复，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主角剧本 …… 武学的正式任命很快下来了，章惇特意将宁复召到政事堂询问。 “你打算什么时候上任，上任后第一件事做什么” 章惇放下手头的事情，十分关心的向宁复问道。 他对武学的事也十分上心，不仅仅是因为宁复，更是因为武学也是新政的一部分，再加上赵煦也亲自过问武学的事，所以这件事不容有失！ “嗯，我觉得武学的名字很难听，不如改个名字怎么样” 宁复沉吟了一下这才十分认真的道。 武学这个名字总让宁复联想到武侠小说，实在太出戏了。 “你想改成什么名字” 章惇耐着性子问道。 “比如改成黄浦军校，或陆军军官学校之类的。” 宁复很是认真的回答，虽然这次拿的也不是什么好剧本，但至少比吕布和慕容复强。 “这都是什么怪名字，不行，就叫武学！” 章惇显然不像宁复那么有品味，当即否决道。 “不改就不改，我上任后第一件事，肯定是裁人和招人，毕竟人才是根本！” 宁复不再开玩笑，再次认真的回答。 “招人可以，但裁人就不必了吧，整个武学一共才几十个人，再裁哪还有人” 章惇不解的问道。 “章公您是没去过武学，那里的学生全都是一帮书生，而且还是因为读书不行，为寻出路才跑去武学碰运气，这样的学生留在武学根本没什么用。” 宁复十分坦诚的道。 章惇沉吟了片刻后，再次抬头问道：“那你想招什么人” “学生就从军中招募，要求十八岁以下，聪明伶俐者优先，识字最好。”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至于武学需要的官员，教官可以从禁军中招募一批上过战场，经验丰富的将领充当……” “什么你要从禁军中招募将领那禁军怎么办” 没等宁复说完，章惇就出声打断道。 “您别急啊，我没说招募高层将领，只招募一些级别不高，并且年龄比较大的将领，他们在军中走到头了，与其呆在军中，不如去武学把战场上学到的经验传授给学生！” 宁复立刻解释道，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都头，禁军中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这倒是可以，等下和我曾布商量一下！” 章惇闻言终于点了点头。 “另外我还需要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坐镇武学，毕竟我太年轻，光靠我一个，说不定连军中招募的教官都压不住。” 宁复再次开口道。 “这个好办，京城中将门那么多，曹家、潘家、高家，你想找哪一家” 章惇点了点头再次问道。 “将门早就烂透了，他们要是有用，朝廷又何必设立武学” 宁复却毫不留情的道。 “你……你还真敢说！” 章惇摇头，不过他也知道，宁复说的是实情，将门早就不是建国初时的将门了。 “那你想找谁，有没有什么要求” 章惇再次问道。 “对方最好战功赫赫，而且又精通兵法的老将，这样即能镇住武学，又能帮着一起传授兵法。” 宁复也没客气，直接将自己的要求提了出来。 “你这要求可不好找啊！” 章惇闻言也皱紧眉头，将禁军中的武将在心中过了一遍，一时却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 “京城这边不好找，但我听说西北那边的种家和折家……” 宁复凑上前提议道，他早就想好了，这样的人只有西北的边军中才有，而西北边军中，最有名的就是种家和折家。 “你还真会找人！” 章惇却没好气的瞪了宁复一眼，京城这边都无法满足他的要求，竟然还要从西北边军中找。 不过章惇冷静下来后，很快就一拍巴掌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两个人选！” “两个” 宁复心中一喜。 “当年种世衡有八个儿子，其中种古、种珍、种谔最为有名，号称三种，可惜三人全都去世了。” “真是可惜！” 宁复闻言也摇头惋惜。 “不过种世衡的小儿子种谊还在，此人虽然不及他的三位兄长有名，却也是少有的名将，并且他喜欢读书，精通兵法，现在年纪大了，也从军中退了下来，倒是十分适合武学。” 章惇再次说道。 “太好了，这位种老将军可以担任武学的兵法总教官！” 宁复喜形于色道。 “至于第二个，则是折家的折克行，此人年轻时骁勇无比，颇有当年杨无敌的风采，现在年纪大了，却依然在军中任职，另外他侄子折可适，更是军中猛将，我堂兄章楶多次在信中夸奖于他，西夏人听闻折可适之名，都会吓破胆子！” “这位折老将军也不错，可为武学的操练总教官！” 宁复再次兴奋的道。 不过还没等宁复从兴奋中清醒过来，章惇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道：“这两位老将军都是战功赫赫，在军中的官职也不低，想要让他们来小小的武学任职，恐怕并不容易！” 宁复闻言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武学本来就没什么名气，就算是有，也早就臭了。 以种谊和折克行的名望，想要让他们同意来武学任教，这就好像在后世，请一位院士去一所小学当老师，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第九十四章 糜烂的禁军 城西禁军大营。 “周指挥，我们一都满员百人，为何只给七十人的军饷” 吴都头一脸愤怒的质问道。 “军饷只给七成，这早就是营里的规矩，你在军中混了这么多年还不知道” 身材胖大的周指挥扣着鼻子，一脸不耐烦的回道。 “别的都不满员，一百个名额只有五六十人，可我们都却是满员一百人，这能一样吗” 吴都头再次质问道。 “谁让你招满了别的都知道守规矩，就你特殊” 周指挥翻了个白眼再次道。 “你……” 没等吴都头再开口，就被周指挥再次蛮横的打断道：“你什么你！军饷只有这么多，你爱要不要，有本事你就去告状，看看咱俩谁先死” 看着眼前周指挥的一张胖脸，吴都头真想一拳打下去。 可是在军中殴打上级是重罪，当初他就是因为这个丢了都头的官职。 至于告状，吴都头更是想都不敢想，因为克扣军饷早就成为军中的惯例，如果他真敢捅出去，到时不但是他，连他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周指挥您消消气，吴都头您也别太固执了，这是军中的惯例，谁也没办法！” 这时旁边有人上前做和事佬。 吴都头虽然心中恼火，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老顽固，难怪只能一直做军头！” 背后传来周指挥的奚落声，吴都头气的攥紧了拳头，却还是没有转身，咬着牙迈步离开了这里。 出了指挥使的营房，吴都头停下脚步，只见他长吸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背后的营房。 表面上看，整个大营戒备森严，但吴都头却知道，京城的禁军早就烂透了，甚至整个大宋上百万的禁军，真正能用的也不过西北禁军一支，连河北那边的禁军也早都糜烂不堪。 不过吴都头很快自嘲的一笑，自己只是个小人物，连军饷都要不出来，想这些事情做什么 吴都头迈步回到自己的营房，禁军中吃空饷早就成为惯例，吴都头管不了别人，但在他这里，却是实打实的满额。 “吴哥，又没有要到军饷”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军头看到吴都头回来，立刻上前问道。 “没有，差点吵了一架！” 吴都头拿起水壶一口气喝了半壶，这才气呼呼的道。 “我就知道，姓周的家伙是有名的雁过拔毛，想从他手里扣出钱来，根本不可能！” 老军头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道。 这个老军头姓黄，是吴军头的老兄弟，两人多少次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相互拉扯着爬出来，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 “这天下真的没有一点王法了吗” 吴军头这时狠狠的一拍桌子，强忍了一路的怒火也终于爆发了出来。 “王法别的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但在这军队里，肯定没有，否则凭咱俩的军功，别说小小的都头了，连指挥使都能做得！” 黄军头这时有些愤世嫉俗道，显然刚才他的看透世事都是装出来的。 吴都头闻言也叹了口气，他知道老兄弟心中有怨气。 但就像黄军头说的那样，他们当初拼死拼活，立下战功无数，死在他们手下的西夏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可那又怎么样，到老连个都头都混不上，还是他以身试药，又冒险进入疫区，才换来这个都头的职位。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士卒飞奔进来禀报道：“都头，外面有一个名叫宁复的年轻人求见！” “宁博士来了！” 吴都头听到宁复的名字立刻站了起来，急匆匆向军营外走去，因为军营重地，外人是不能进来的。 宁复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上次一样，带着虎头一起来。 “拜见宁博士！” 吴都头快步上前行礼道。 “吴都头不必客气，现在你有空吗，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聊一聊。” 宁复笑呵呵的道。 “有空，宁博士您有什么事情要谈” 吴都头再次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 宁复再次一笑，随后带着吴都头和虎头来到旁边的一座酒楼，包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并且叫了一桌酒菜。 “让宁博士您破费了！” 吴都头看着丰盛的酒菜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交情，吴都头你就别和我客气了！” 宁复却是哈哈一笑，随即招呼对方先吃再聊。 吴都头也没再客气，抄起筷子就大吃起来，军营里的伙食可不怎么样，他又要养家，平时根本不舍得出来吃饭。 虎头来之前已经吃过饭了，但看吴都头吃的这么香，他也忍不住大吃起来，结果比吴都头吃的还多。 宁复看着吃的满嘴流油的虎头也不禁感慨，王婶能把他养这么大，也真是不容易！ 等到两人吃的差不多了，宁复这才开口道：“吴都头，上次我问过你武学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王虎兄弟要是去了武学，除非他狠下心读书，否则很难通过考核进入军中的！” 吴都头立刻点头道。 “不瞒你说，我在事后把武学的问题禀报给官家，官家也下决心整治武学，并且任命我为武学正，全权处理武学的事宜。” “宁博士你竟然接手了武学这个烂摊子” 吴都头闻言也有些吃惊，武学在军中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因此他也并不看好武学的前景。 “武学的确是个烂摊子，但这次官家和朝廷的改革决心很大，已经将武学独立出来，由枢密院直管，另外除了我这个武学正，还设有多个官职。”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吴都头道。 “所以我想请吴都头你来武学帮我！” “我” 吴都头也是一愣，随即就露出犹豫的表情。 虽然吴都头相信宁复不会坑自己，但他在军中混了大半辈子，而且又刚刚升任都头。 哪怕军中有许多的不如意，吴都头一时间还是有点割舍不下。 “吴都头，你来武学担任教官，待遇非但不会降低，反而还会有所提升，另外武学的意义重大，它的出现，主要就是为了培养将领，解决军中无良将的局面……” 宁复当下将武学的重要性讲了一遍，并且还将自己对武学的大致规划也告诉了对方。 毕竟想要让吴都头跟着自己干，就必须让对方知道武学未来的发展前景。 吴都头本来还有点犹豫，可是当听到宁复的描述，特别是武学最终目的，就是让军中所有将领，全都出自武学门下。 这让吴都头感觉自己早已经沉寂下的热血，竟然再次沸腾起来。 “好！我跟着宁博士……不对，是宁学正去武学！” 吴都头当即一拍桌子道。 “嘿嘿，我就知道吴都头肯定会答应，以后您要是操练我，千万不要留情！” 旁边的虎头也一抹嘴巴笑道。 当虎头知道宁复要接管武学后，想也不想就答应去武学，不过他是以学生的身份，算是武学改革后第一个报名的学生。 “吴都头，你在军中可还认识类似你这样的人吗，武学现在缺教官，如果你能多推荐几个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宁复再次向吴都头问道。 “那不知武学教官有什么要求吗” 吴都头再次问道。 “要求当然有，第一对方必须上过战场，并且立过军功，第二必须精通练兵操练，武学的学生全都要经过最严格的操练，达到标准后才能毕业。” “这些要求不算高，我还真认识一些符合要求的，不过他们是否愿意去武学，我就不敢保证了。” 吴都头没敢把话说满，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相信宁复。 “没关系，你只管去问，若他们不愿意来，那是他们自己的损失！” 宁复十分自信的一拍胸膛道。 听到宁复的话，吴都头再无担忧，当即答应会帮宁复问一问。 不过就在这时，吴都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当即担忧的问道：“宁学正，武学不会只招收我们这种小武官吧若是没有德高望众的大将坐镇，恐怕武学很难服众！” “咱俩想到一块去了！” 宁复哈哈一笑。 “我已经与章公商议好了，派人去请种谊种老将军，以及折克行折老将军来武学。” “那太好了，两位老将军都是战功赫赫，在禁军中也极有威名，若他们来武学，定然大事可成！” 吴都头听到种谊和掀克行的名字也兴奋的一拍桌子，心中对武学的信心一下子增加了不少。 不过宁复却暗自有点心虚，他通过章惇，以朝廷的名义给种谊和掀克行发送了邀请，至于两位老将军能否同意，他可就没有半点信心了 商议完正事，宁复送吴都头回军营，让他去联络合适的武官去武学。 “小乙哥，接下来咱们去哪里” 虎头看到吴都头进到军营后，立刻向宁复问道。 “咱们再去武学，也是时候处理一下武学现在的烂摊子了！” 宁复说话时也想到了那位阮瑗老夫子，以及那群弱不经风的武学生们。 第九十五章 收拾烂摊子 武庙后面的武学，这里依然是一副冷清的模样。 宁复来到门前，抬头看了一眼武学的匾额，这才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武学，没错，哪怕接到武学的任命后，宁复也没有来过这里。 “阮瑗拜见学正！” 头发花白的老夫子阮瑗向快步上前，向宁复行礼道。 阮瑗早在几天前就接到了消息，这几天也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宁学正会怎么处置他们这些人 “阮教授，我们找个地方先聊一聊吧！” 宁复看了一眼阮瑗，这才开口吩咐道。 “是，学正里面请！” 阮瑗带着宁复来到自己的公事房。 当宁复进到房间时，却是愣了一下，只见整个房间四周摆放着不少乐器，有钟、鼓、琵琶等等，书架上也摆放着不少与乐器有关的书籍。 “阮教授喜欢乐器” 宁复打量了一下四周开口问道。 “正是，不瞒学正，乐器是我家传之学，当初我父亲作《乐论》，受到仁宗皇帝的召见，后来武学初立，我父亲也因此被授予武学教授一职！” 阮瑗故意提到自己的家世，以表明自己与武学有着深厚的渊源。 宁复听到这里却是哭笑不得，敢情阮瑗父子都是玩音乐的，大宋朝廷竟然让他们父子来管理武学，这脑子都是怎么想的 音乐和军事唯一能扯上关系的，恐怕也只有战场上响起的战鼓和号角了。 “现在武学共有多少人” 宁复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次问道。 “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博士，一个负责教授兵法，一个负责讲解阵图，以及学生四十六名，剩下的就只有七八个斋仆了。” 阮瑗再次回答道。 堂堂一国的军事院校，竟然就这么点人，宁复都替阮瑗感到寒酸。 “你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我有话要说！” 宁复吩咐道。 阮瑗答应一声，当即转身去召集人手。 结果宁复等了将近半个时辰，阮瑗这才回来告诉他人都到齐了。 对于这种集合的速度，宁复彻底的无语了，这要是放在军队里，足以将他们就地正法了。 宁复迈步来到外面的校场，只见四十多个学生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站在那里。 前面有两个中年人领队，应该就是两位博士了。 宁复走到队伍面前，扫视了一下所有人。 说实施，宁复很失望，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失望，这帮武学的学生，完全没有一点军人的样子，这种人若是能带好兵，那才是真正的怪事。 “我是宁复，官家钦点的武学正，从今日起，武学原来的课程全部废除！” “废除！” 下面的学生听到宁复的话，也全都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肃静！” 宁复忽然大吼一声，把所有学生吓了一跳，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宁复再次严厉的扫视了一下众人：“从现在开始，我说话时严禁任何人发出任何声响，违者，逐出武学！” 宁复的话一出口，所有人学生也都是吓了一跳，这下没有人再敢开口了。 “从明天开始，每天卯时起床，沿着校场跑上十圈，跑不完者不许吃饭，白天的课程全部改为操练，为将者，若无一个强健的体魄，又何谈忠君报国！” “我们是读书人，你怎可用这种……” 没想到这时忽然有个胆大的学生十分不服的叫道，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宁复厉声打断道：“住口！我让你说话了吗” “就算你是武学正，也不能不让我说话！” 说话的学生十分不服气的叫道，周围的学生看到有人出头，也都露出看热闹的表情。 只见宁复却是冷笑一声，当即对身边的虎头吩咐道：“把他丢出去！” 虎头咧嘴一笑，迈开长腿几步上前。 “你……我要干什么” 闹事的学生看到高出自己一头还多的魁梧大汉，吓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虎头却根本不理他，伸手抓住对方的衣服，像是拎小鸡似的，将对方从队伍中拎了出来，然后几步出了武学。 只见“呯”的一声，虎头直接将人丢到武学门外，随后回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剩下的学生。 “现在还有谁不服” 宁复这时再次扫视了一下所有学生问道。 这下学生们全都低下头，无人敢与宁复对视。 “我可以告诉你们，接下来武学将会用操练精锐士卒的方式，对你们进行残酷的操练，若是有人无法完成操练，同样也会被我赶走。” 宁复说着吸了口气，随后冷笑着再次道。 “所以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不愿意留在武学的，现在就可以离开，若是你们留到明天还不走，那就代表着你们答应了我的要求，到时若再敢违抗命令，就别怪我军法处置了！” 宁复说完之后，静静的看着眼前这帮学生。 说实话，他真的希望这帮学生全都走了，这样也让他省去许多的麻烦。 然而让宁复失望的是，这帮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却没有一个人离开。 “很好，你们既然不愿意走，那就从明天开始操练！” 宁复说着将虎头叫过来，然后伸手一指道。 “他叫王虎，暂时担任你们的斋长，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跟着他一起操练。” 吴都头那边还需要几天才能到任，所以暂时只能由虎头帮着操练了。 “小乙哥，我怎么操练他们” 虎头这时却悄悄的向宁复问道。 “就是你平时练的那些，跑步、打拳，扔石锁之类的。” 宁复低声回答，虎头立刻明白过来，当即也站直了身子。 正在这时，两个博士对视一眼，随即上前道：“宁学正，那我们两人明天做什么” “两位博士怎么称呼” 宁复对两人倒还算客气。 两个博士当即介绍了一下自己，那个胖点的名叫许安，负责教兵法，瘦一点的叫郑珪，负责讲解阵图。 “这样吧，两位博士最近就帮着监督一下学生们的操练，如果愿意的话，也可以跟着学生一起操练。” 宁复想了想再次安排道。 许安两人看到宁复没有强迫他们操练，都是松了口气，随后满口答应下来。 最后宁复又将阮瑗叫来，安排他暂时负责武学的后勤事务，反正以后教学肯定是不能让他插手了。 当天晚上，宁复和虎头就住在武学里，主要是第一天操练，宁复有点不放心。 然而让宁复没想到的是，早上他和虎头来到校场，却发现校场上空荡荡的，只有七个学生站在那里。 “人呢” 宁复向其中一个学生问道。 “启禀学正，昨晚人都跑了！” 为首的一个学生回答道。 这个学生身材高大，虽然比虎头矮上一头，但在武学生中算是比较健壮的了。 “那你们几个为什么不跑” 宁复饶有兴趣看着眼前这七人问道。 不过这七个学生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宁复却不肯放过他们，当即一指为首那个健壮的学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说说你留下的理由，不许撒谎！” 被指的学生当即苦着脸，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回答道：“我叫孙猛，家里人逼着我读书，结果读书不成，于是我就来了武学，如果我回去的话，家里人肯定又会逼着我读书！” “在武学不是一样要读书” 宁复饶有兴趣的问道。 “不一样，武学这边管的松，考核也简单。” 孙猛再次回答。 宁复闻言暗自摇头，厌学的都能来武学，自己是不是该把武学的名字改为豫章书院 有人带头，后面的学生也不再扭捏，很快就把自己留下的原因讲了一遍。 有人和孙猛一样，都是因为厌学。 有人则是因为家贫，不舍得离开武学，毕竟这里管吃管喝。 也有人大义凛然的说想要参军报国，至于是真是假，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很好，无论你们是因为什么留下，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武学的正式学员了，若有人再想退出，以逃兵论处！” 宁复最后再次严厉的扫视了一下七人。 这七人虽然露出畏惧的表情，但却没有人敢退缩。 “虎头，带他们操练！” 宁复当即吩咐道。 虎头答应一声，带着七个人就在校场上跑起步来。 武学的校场并不大，十圈也并不多，虎头跑的十分轻松，但这七个学生才刚跑四圈，就已经累的全身早汗，气喘的像是风箱一样。 宁复看到这里竟然暗自庆幸，幸好大部分学生都跑了，若他们留下来，恐怕也是个连累赘。 几天之后，吴都头正式调到武学，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八个老武官，他们的情况都和吴都头差不多，与其呆在军中混吃等死，还不如跟着宁复来武学博一把。 有了吴都头这九个老武官，再加上章惇给宁复调来一批官吏，总算是将武学的架子搭建起来了。 接下来就是开始在禁军中招募学生，因为条件放低，而且武学这边的待遇也超过军中，所以很多年轻士卒都愿意报名。 仅仅半个月时间，武学就招收到两百人的新生，因为是第一届，宁复也不敢招收太多，怕照顾不过来。 眼看着武学一切顺利，就等着正式开学之时，却忽然有两个坏消息传来，第一个是种谊拒绝了宁复的邀请，第二个是折克行也拒绝了宁复的邀请。 第九十六章 姜还是老的辣 政事堂。 “章公您再想想办法！” 宁复一脸恳求道。 “他们不愿意来，我能想什么办法” 章惇瞪了宁复一眼道。 “那……要不求官家下道圣旨怎么样” 宁复忽然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提议道。 “没用，种谊今年都快六十了，早几年就从军中退了下来，折克行虽然还在军中，但也随时可能退出，官家总不能强迫两个战功赫赫的老人家给朝廷卖命吧” “这可怎么办，武学那边可都准备好了，就等两个老将军坐镇了！” 宁复皱紧眉头，两人哪怕来一个也好，结果一个也没来。 “要不我再想想办法，看看军中还有没有其它合适的人选” 章惇犹豫了一下再次道。 “能找到吗” 宁复再次担心的问道，就算能找到，万一对方也和种谊他们一样，不愿意来怎么办 “这个……” 章惇也露出犹豫的表情。 其实他这话也就是安慰一下宁复，军中缺少良将，像种谊和掀克行这种战功赫赫的老将更是稀少，一时半会还真不好找。 “对了！” 章惇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从书案上拿起一封书信。 “种谊虽然拒绝了邀请，但他的回信还是十分客气的，而且还特意提到你，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宁复闻言接过书信，然后将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 种谊虽是武将，却喜欢读书，书信写的文绉绉的，宁复看的有点费劲。 信上种谊先是自谦了一番，说什么年老德薄，不堪重任之类的话。 然后就对宁复的武学改革计划夸赞了一番，并且花了很长一段话，夸奖了一下宁复的文采，特别是对那首《青玉案》，更是赞不绝口。 只是在最后一段时，种谊才明确的拒绝了朝廷的邀请，但话却说的十分委婉。 “怎么样，我觉得种谊拒绝的态度并不坚决，也许……” “也许什么” 宁复忽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也许你亲自去请种谊出山的话，说不定他就会答应了！” “种老将军住在哪” “庆州，刚好端王他们也要去庆州，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 章惇笑呵呵的再次道，今天他就让宁复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你妹的！” 宁复气的暗骂一声。 章惇真是铁了心要让宁复去西北跑一趟，他努力了这么久，结果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 “去不去，端王他们后天就要出发了。” 章惇一脸得意的笑容，宁复想和自己玩心眼，还差那么一点！ “我……” 宁复很想说不去，可想到武学，却又说不出口。 武学倾注了宁复不少的心血，同时也是他改变历史的最大依仗。 若是失去这个机会，根本无法阻止靖康之耻的重演，到时说不定他真要给儿子取名为郭靖了，让他勿忘靖康之耻了。 “我需要考虑一下，明日再给章公答复！” 宁复最后叹了口气道，说是考虑，其实他是想和家里商量一下。 “没问题，明日还是这个时辰，你若不来，我就当你不愿意去了！” 章惇哈哈一笑道，他早就看出来宁复对武学十分重视，所以这次的庆州之行他去定了！ 晚上，宁复家中的书房之中。 柳清心习惯每天晚上睡觉前练字，宁复也喜欢胡乱写点东西。 不过今天宁复显然有点心不在焉，几次拿起毛笔又放了下去。 “官人有心事” 柳清心也察觉到了宁复的异常，于是主动问道。 “这个……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宁复犹豫不决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 “什么事” 柳清心放下毛笔问道。 “我……我可能要出趟远门！” 宁复终于开口道。 上次他去疫区，柳清心就担心的瘦了许多，所以他之前也没告诉柳清心自己要去西北的事，主要就是怕她担心。 “去哪” 柳清心闻言身子一颤，随即冷静的问道。 “庆州，我接管武学后，需要一位威名赫赫的老将坐镇，但想请对方出山，却需要我亲自去邀请。” 宁复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原因。 “原来是官人的公务，那就去吧，我去给官人收拾一下行李！” 没想到柳清心忽然长出了口气笑道，随后就迈步往外走。 “行李不急着收拾，后天我才动身，到时跟着端王他们的队伍一起，安全上没有任何问题。” 宁复急忙拦住柳清心再次道。 后世交通发达，所以对于后世的人来说，出行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可是在这个时代，出行不但辛苦，甚至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哪怕是官员，也经常发生官员在赴任的路上遇到山贼强盗，从而命丧当场的事。 西北那边更是不太平，这也是之前李格非上任时，不愿意带家眷的原因。 “那我就更放心了，不过出行可不是一件易事，许多行李都要带上，我还是提前为官人准备吧！” 柳清心说着再次往外走，宁复也不好再拦着，只好由她去了。 不过柳清心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宁复感觉不对，于是急忙来到卧室。 却发现司琴在门外守着，看到宁复也急忙上前小声行礼。 “夫人呢” 宁复低声问道。 司琴朝卧室努了努嘴，然后又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 宁复暗自苦笑，敢情这丫头刚才的冷静都是装的。 宁复轻轻推开卧室门，只见房间里的衣柜和箱子都打开了，柳清心背对着他，一边收拾衣服一边低声抽泣。 宁复看到这里也十分心疼，轻轻的上前从背后搂住妻子。 “要不然我不去吧，也许还有其它的办法。” 宁复这时也有点动摇的道。 “那可不行，官人是做大事的人，岂能因儿女情长而困守于家中！” 柳清心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劝道。 “你这话可就有点口不应心了！” 宁复让柳清心转过身，然后轻轻的给她拭去眼泪笑道。 “口不应心也要说，谁让我们是女子！” 柳清心说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神情似乎有些懊恼。 “有时候我真的恨自己不是男子，这样就可以经常陪同官人外出了！” “别！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宁复开玩笑道。 “呸，你要是敢有这种嗜好，看我不休了你！” 柳清心被逗笑了，当即抓住宁复的衣服笑闹道。 “你竟然还敢休夫看我家法伺候！” 宁复嘻嘻哈哈的与妻子打闹起来。 其实抛开夫妻的身份不谈，宁复和柳清心也才十五六岁，放在后世就是两个高中生，家里又没有长辈管着，所以平时经常打打闹闹。 第二天一早，宁复来到武学。 还没有进门，就听到武学中的号子声喊的震天响，同时传来整齐的跑步声。 宁复迈步进到校门，只见在前面的校场上，一队队学生排着整齐的队伍，在吴威等教官的带领下，沿着校场跑着整齐的步伐。 看到眼前的情况，宁复满意的点了点头，现在的武学才有一点军事学院的样子。 在跑步的学生之中，比一般人高出一头的虎头尤其显眼。 武学生实行大班制，每班五十人，共四个班，每班选出一名军头和五个十将管理，而虎头就是他们班的军头，因为没有人能打得过他。 除了虎头外，宁复还看到孙猛等人，之前的武学生只留下他们七个，被宁复戏称为葫芦娃，现在也气喘吁吁的跟在队伍里跑。 这些人的体能不行，但他们也有自己的优点，那就是识字。 因此孙猛这些人除了操练之外，也在协助原来的两个博士教学生识字，这些从军中招募的士卒，大部分都是文盲。 宁复计划在一年内，让所有武学生脱离文盲，第二年再开始兵法方面的教学。 当然兵法的教学也会去除一些太过繁琐的东西，以实用为主。 对于兵法，宁复并不怎么了解，吴威他们都是底层出身，也没系统学过兵法，有的只是战场上的经验。 因此对于兵法，最好还是有一位有经验的老将来传授，比如种谊或折克行，这也是宁复为什么非要请他们出山的原因。 趁着吃饭的时候，宁复把吴威等人叫到一起，然后宣布了一个消息。 这次宁复去西北，准备把整个武学也带上，一是来一次真正的野外行军，二是让他们去西北，近距离感受一下战争的气氛。 对于宁复的这个决定，吴威他们都十分支持，练兵本来就应该这样，只有一切向实战靠近，才能练出真正的好兵来。 下午宁复又去了章惇那里，将自己愿意去西北，以及还要带上整个武学的事禀报对方。 章惇也答应的十分干脆，赵煦早就说过，武学的一切事宜都交由宁复处理，所以他怎么训练武学生都是他的事。 一天之内，武学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不过想到明天要与赵佶同行，宁复还是有点头痛。 甚至宁复心中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要不趁着赵佶年幼，自己干脆在路上把他做掉算了，免得他日后再祸害中原大地的百姓！ 第九十七章 遇高则高 “宁兄！” 赵佶看到宁复也一脸狂喜的大叫一声，上前紧紧抓住宁复的手就不肯放开。 “殿下，咱们还真是有缘啊！” 宁复干笑着行礼，借此把手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 “那天在垂拱殿外，我见到宁兄就一直觉得咱们十分有缘，没想到宁兄与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赵佶再次热情的抓住宁复的手道。 对于赵佶来说，宁复的到来简直是意外之喜，上次他答应要去西北后又反悔，结果被赵煦一顿臭骂，逼着他不去不行，却没想到宁复竟然又要和自己一路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清平伯吗” 正在这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走了过来。 “拜见邺国公！” 宁复急忙向老者行礼，趁机又把自己的手从赵佶手中抽了出来。 这个老者名叫赵宗汉，是宋英宗赵曙最小的弟弟，算起来也就是赵煦和赵佶的叔爷。 因为赵佶的年纪太小，所以赵煦就派赵宗汉陪同他一起前往西北监军。 “世人都说清平伯少年奇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赵宗汉也哈哈一笑道。 对于赵宗汉的夸奖，宁复也急忙谦虚了几句。 正在这时，曾布又走了过来，他是代表赵煦为赵佶和宁复他们送行的。 曾布与赵宗汉是老相识，两人见面十分热情的聊了几句，直到启程的时间到了，曾布这才亲自送几人上路。 不过就在这时，曾布却把宁复拉到一边。 “皇城司那边传来消息，梁乙逋父子回到西夏后，似乎加紧了动作，西夏的局势随时都可能发生剧变！” “他们动作还挺快啊！” 宁复眉毛一挑，一脸喜色的道。 “官家已经给章楶发去圣旨，命他便宜行事，所以你这一路最好督促端王他们加快速度，千万不要西夏那边乱起来了，你们还在路上耽误时间。” 曾布再次叮嘱道。 “枢密使放心，我明白轻重！” 宁复当即点头道。 当初他给梁乙逋父子说的是十月，所以他们肯定会在十月之前动手，现在都已经快七月了，时间上也颇为紧迫。 告别曾布后，宁复他们终于启程离京。 这次离京的队伍颇为庞大，宁复带了武学的两百多人，赵佶也带了一支两百人的禁军护卫，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官吏，整个队伍将近五百人了。 宁复并没有让柳清心送行，昨天他在家中设宴，请了柳正和柳策父子，有他们父子照顾家里，宁复也更加放心。 “小乙哥，那个端王又来了！” 正在宁复想着心事时，旁边的虎头忽然低声提醒道。 宁复一扭头，果然看到赵佶的马车凑了过来。 随后车窗打开，赵佶从里面探出头冲宁复笑道：“宁兄，可否上车一叙” 宁复本想拒绝，但想到这一路的时间这么长，自己不能老是躲着。 想到这里，宁复当即点头道：“好啊！” 宁复说着下了马，然后登上赵佶的马车。 赵佶的马车显然是特制的，车中十分的宽大，里面摆放着一个茶几，上面已经沏好了新茶。 “这是宁兄你搞出来的福田茶，我品尝过后也极为喜欢，觉得这才是真正的茶，以前喝的不过是香料罢了！” 赵佶一指桌上的福田茶笑道。 “早就听闻殿下多才多艺，没想到对茶道也如此有研究！” 宁复虚伪的一笑道。 其实宁复早就知道，历史上的赵佶不但精通书画，而且对茶道也很有研究，正是在他的命令下，才将龙凤团茶中的香料去掉，这点他倒是和自己的口味一样。 一说起茶，赵佶也立刻打起精神，当即与宁复聊起自己品茶的心得。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松，聊诗词歌赋他不行，但喝茶还是有些心得的，哪怕没有心得，也看过不少品茶的文章，所以倒是和赵佶聊的十分投机。 聊到最后，赵佶忽然有些赞叹的道：“宁兄，多才多艺的人我见过不少，可像你如此多才之人，可实在太少见了。” “殿下谬赞了，我也只不过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宁复哈哈一笑道。 “宁兄太谦虚了，诗词你独占鳌头、医学你懂得预防天花、地理更是冠绝大宋，甚至连茶道都如此精通，我本以为自己还算聪明，可是与宁兄一比，简直差太多了！” 赵佶说到最后时，也露出自愧不如的表情。 宁复再次谦虚了几句，忽然间感觉赵佶好像也不怎么讨厌了！ “说起诗词，我昨晚心中满是离别之苦，于是新作了一首，不如……” “殿下，其实相比于诗词地理，我最擅长的还是相术！” 宁复可不想和赵佶讨论什么诗词，所以立刻打断道。 “相术！” 赵佶眼睛一亮，他对相术同样十分感兴趣，于是急忙道：“宁兄你竟然还懂得相术” “当然，之前我曾经替不少人看过相，比如大理国使段正淳、西夏国舅梁乙逋父子，他们都对我的相术赞不绝口！” 宁复再次一笑道。 “那你能帮我看一下面相吗” 赵佶立刻问道。 历史上的赵佶就十分迷信，登基后大建宫观，自称“教主道君皇帝”。 “当然可以，不过殿下贵气逼人，我也不敢保证能否看得准！” 宁复说着装模作样的打量起赵佶的面相。 说实话，赵佶的长相的确俊俏，而且本人也十分有才华。 可惜再好的面相，再高的才华，也掩盖不了赵佶是个昏君的事实。 历史上的赵佶为了一己之私，在南方采办“花石纲”，在汴京修建“艮岳”，这些全都劳民伤财之举。 政治上他重用蔡京、高俅与童贯等人，更导致大宋文恬武嬉，国力一落千丈，最后落得个亡国的下场一点也不冤。 宁复熟知赵佶的命运，甚至他完全可以把“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再化龙”送一遍。 不过想到赵佶若是有了野心，对大宋绝非是一件好事，所以宁复无论如何也送不出手。 “宁兄你怎么不说话” 赵佶看到宁复打量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终于忍不住问道。 宁复终于清醒，只见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赵佶，这才神情凝重的道：“是下官失算了，殿下是天潢贵胄，父兄皆为帝王，受帝王之气庇佑，下官能看到的东西也十分有限！” “宁兄你能看出什么” 赵佶先是有些失望，随即又再次追问道。 “殿下命格受文曲星照映，因此兴趣极为广泛，对书法、丹青、骑马、蹴鞠都十分擅长” 宁复笑着问道。 赵佶身为监军，对西北的局势十分重要，暂时还杀不得，所以宁复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先和赵佶打好关系，这样日后就算是想动手，也会更加方便。 “咦，宁兄你果然厉害，连这些都能看出来” 赵佶闻言瞪大眼睛。 宁复说的这些都是他的私人兴趣，知道的人并不多，因此他对宁复的相术也更加相信了。 “这还不算什么，我还看出殿下的子女宫极旺，所以殿下日后定然子女众多！” 宁复紧接着又道破一句天机，相比赵煦这个绝后的家伙，赵佶的子女简直太多了，光儿子就有三十多个，甚至做了亡国之君后，还不忘生孩子。 “真的太好了！” 赵佶闻言大喜过望，他父亲神宗是生一个死一个，只有他和赵煦少数几个皇子公主活了下来，赵煦到现在更是没有孩子。 因此赵佶一直担心自己日后会不会有子女，现在听到宁复的话，终于让他放下心来。 “宁兄你还看出了什么，快都告诉我！” 赵佶伸手拉住宁复的袖子，一脸殷切的再次问道，他对宁复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完全把对方当成偶像来看了。 “其它的就不好说了，不过我可以送给殿下一句话，你定要牢牢记在心中，这可能关乎到殿下日后的命运！” 宁复沉吟了片刻终于再次道。 “什么话” 赵佶瞪大眼睛。 “遇高则高！” 宁复吐出四个字道。 既然不能把话说的太明白，索性就帮高俅一把，只是高俅离京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东京城朱雀外，一个瘦高的青年背着一个包袱，风尘仆仆的来到城门外。 当看到眼前这熟悉的城门时，青年激动的热泪盈眶。 过了许久，青年这才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道：“我高俅……终于回来了！” 第九十八章 抵达庆州 “龙朔二年三月初，铁勒九部召集十几万兵马，在天山与唐军决战，十几员铁勒猛将在阵前挑衅，大将薛仁贵亲自出战，三箭射杀三人，十几万铁勒人吓的败退而逃……” 营地的篝火旁，宁复站在人群正中，给武学的师生讲着“三箭定天山”的故事。 宁复发现相比于枯燥的说教，讲故事更容易被这些年轻人接受。 特别是这些古代名将的故事，即可以给他们树立一个榜样，培养他们的爱国爱民之心，又可以在讲故事时加入一些军事讲解，增强他们对这方面的认知。 宁复可是写过话本的人，前世时就喜欢听单老先生的评书，因此现在讲起这些故事也是绘声绘色。 武学的学生大都是军中来的年轻人，这些人出身低，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花钱听别人说书了。 因此这些年轻人也听的聚精会神，甚至连吴威这些教官们，也都默默的坐在后面倾听，两百多人聚在一起，竟然只有宁复的说书声和篝火的燃烧声。 等到宁复把整个故事讲完，这才喝了口水润了下嗓子道：“你们听完这个故事有什么感想” 下面立刻有人举手，这是宁复给学生立的规矩，想要发言必须举手，只有教官和自己点到时才能开口。 “孙猛！” 宁复一指人群中的孙猛道。 这个厌学的家伙来武学的动机不纯，但这段时间却表现的十分优秀，不但体能上来了，还能帮助教官完成许多事务，因此宁复对他也颇为青睐。 “学正，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孙猛站起来道。 “什么问题” “薛仁贵既然已经打败了铁勒人，为何又要坑杀十几万的战俘据我所知，大唐对这些胡人都是恩威并重，先打服再招揽，然后用他们牵制其它胡人。” 孙猛这时一脸不解的问道。 他虽然不好学，却也读过史书，知道薛仁贵在天山之战后，虽然战功赫赫，却因为杀俘被人弹劾，最后大唐朝廷对他功过相抵，并没有为薛仁贵换来任何好处。 “这个问题问的好！” 宁复当即夸赞了一句，随后又扫视了一下众人。 “唐朝对胡人恩威并重，先打服了再招揽，但这也给自己留下了许多的隐患，后来的安史之乱，就是隐患的爆发。”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薛仁贵身为大将，应该已经看出了这种隐患，特别是当时铁勒的实力增长极快，已经要取代原来的突厥人，成为大唐新的边患。”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直接坑杀了铁勒十几万大军，这也是铁勒人的精锐，经此一役，铁勒人上升的势头被彻底打断，再也没能成为大唐的边患！” “原来如此，学生受教！” 孙猛郑重的向宁复行礼道。 随后宁复又点了其它几个学生，有人说自己的感想，有人提出心中的疑问。 无论这些学生说什么，宁复都十分认真的做了答复，哪怕其中一个学生说要做薛仁贵第二，宁复也夸奖了几句。 这些武学生本来应该向古代的名将学习，他们中别说出一个薛仁贵了，就算是半个，宁复就觉得自己花费的心血不亏了。 休息的时间到了，宁复让各自的教官带队伍回帐篷休息。 其实旁边就是驿站，只是他们人太多，驿站根本住不下。 宁复主动提出来在外面安营扎寨，顺便也可以锻炼一下学生们这方面的能力。 不过当教官和学生离开后，宁复却发现在一个人坐在后面并没有离开。 “邺国公！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宁复看清禁那人时，立刻上前行礼道，对方正是赵佶的叔爷赵宗汉。 “清平伯不必多礼，老夫年纪大了，习惯吃过饭后就四处转一转，没想到你们这边挺热闹的，所以就来看看，希望没打搅到你们吧” 赵宗汉笑呵呵的开口道。 “国公哪里话，您能来我们武学的营地，下官也是求之不得啊！” 宁复也十分客气的道。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宁复发现赵宗汉有些清高，平时不怎么与人打交道，只是他精通书画，与赵佶十分聊得来。 “清平伯，刚才听你给学生们讲薛仁贵，故事讲的很好，只不过杀气是不是太大了，十几万战俘说杀就杀，这若是发生在本朝，恐怕会被大臣给骂死啊！” 赵宗汉话锋一转，再次笑着说道。 “杀俘之事虽有争议，但武学是培养武将的地方，因此必须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宁复说到这里抬眼看了赵宗汉一眼。 赵宗汉也被宁复冰冷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是皇族，平时一向以读书人自居，接触的也都是斯文儒雅的大儒，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出如此杀气腾腾的话。 “官家选清平伯掌管武学，真是慧眼识珠！” 赵宗汉沉默了片刻后，终于干巴巴的夸赞了一句道。 宁复也哈哈一笑，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夸奖。 随后赵宗汉告辞离开，宁复也没有挽留。 其实宁复早就看出来了，估计赵宗汉也是冲着自己那个大才子的名头来的，想要结交一番，甚至和赵佶的想法一样，又想搞什么诗词唱和。 结果赵宗汉却被宁复刚才的话给吓到了，这让他终于明白，宁复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这也让赵宗汉绝了结交的心思，而这也是宁复的目的，他现在可没精力应付赵宗汉这些所谓的读书人。 果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赵宗汉再也没来找过宁复。 赵佶倒是经常缠着宁复，但宁复早就摸清楚了赵佶的脾气禀性。 相比于诗词歌赋，赵佶其实对玩更感兴趣，毕竟他本身就是个未成年。 所以只要赵佶来找宁复，宁复就变着法的陪他玩，甚至还把扑克牌搞了出来，拉上几个人，一玩就是一整天。 对于宁复这种引诱赵佶玩耍的行为，赵宗汉更看不惯了。 私下里赵宗汉曾经说过赵佶几次，但赵佶做为未来的昏君，他要是能听进去才是怪事，甚至还会在背后骂赵宗汉多管闲事。 在宁复的影响下，赵佶读书少了，玩耍的时间多了。 甚至宁复都有点怀疑，赵佶照这么玩下去的话，那种有名的“瘦金体”还会不会出现 不过赵佶沉迷于玩耍也有好处，队伍的行程没有受到任何的耽搁，再加上宁复的催促，因此在一个月后，终于来到了庆州城外。 庆州是大宋在西北的军事重镇，虽然这里距离边境还有一段路程，但这里却是西北前线的大后方，军队人员与物资的调集，几乎都需要经过这里。 做为西北的枢纽，庆州这里的经济当然也十分兴盛，南来北往的商人大都要经过这里。 庆州城的官员也早就接到了赵佶到来的消息，因此早早的在城门外迎接。 为首的一位老者，面容坚毅、身材清瘦，正是大名鼎鼎的章楶。 “观察使，好端端的朝廷忽然派来一个亲王做监军，这是不是朝廷在防备着咱们” 章楶身边一个身材魁梧，长相凶猛的中年将领问道。 这个中年将领正是折可适，他十六岁从军，历经大小战役几百余，立下奇功无数，在西夏他的名字甚至可以止小儿夜啼！ “错，这正是官家信任我们，所以才会派来监军，否则我恐怕连西北都呆不下去了！” 章楶看着自己的爱将，当下低声解释道。 章楶是进士出身，在地方做官多年，后来曾经入朝做到吏部郎中，却被人弹劾，才被贬到西北为官，却没想到章楶在军事上颇有才能，成为大宋在西北的一面屏障。 所以章楶对朝中的局势十分清楚，再加上他经常与堂弟章惇有书信来往，对赵佶的来意更是一清二楚。 “这还算信任” 折可适一脸的不明白，他在战场上是员猛将，可对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却是一窍不通。 “不明白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咱们要好好的招待这位端王殿下，让他在庆州吃好玩好就行了！” 章楶再次一笑道。 赵佶这个监军根本就是个摆设，是用来安抚皇帝与朝中大臣的心，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折可适闻言点了点头，随后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当即十分感兴趣的道：“前几天我叔父来信，说是朝廷开办了一所什么武学，要请他去传授兵法，结果被我叔父拒绝了，听说这个武学的人也跟着一起来了” “不错，官家下定决心要整顿武学，于是将武学交由清平伯宁复掌管，这次宁复也随同端王一起来了！” 章楶点头道。 提到宁复时，章楶也不禁抬眼看了下前方的官道。 章惇给章楶的书信上，已经告诉他正是宁复的建议，才避免了让他调离西北，因此章楶也欠下了宁复的一个人情。 另外对于这位独占鳌头、才华横溢的大才子，章楶也早就想见一见了。 第九十九章 种家与折家 “拜见端王殿下，拜见邺国公！” 章楶率领庆州的文武官员，十分热情的迎上前行礼道。 “章侍郎不必多礼！” 赵佶也笑着上前，这一路上官员的迎来送往，他早就习惯了。 章楶给赵佶和赵宗汉大概介绍了一下庆州的官员，然后就十分热情的请他们进城。 宁复并没有单独上前与章楶见礼，主要是他不方便和章楶表现的太亲近，要知道皇城司的探子虽然不如后世的锦衣卫，却也眼线众多。 章楶在自己的府中设宴，为赵佶一行人接风洗尘。 直到宴会上时，宁复才上前与章楶见礼。 不过两人都颇有默契，只是简单的客气了几句，章楶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若是不知道的话，恐怕还会以为他不欢迎宁复这个大才子呢。 城中早就为赵佶和赵宗汉准备了府邸，但宁复他们只是临时来庆州，因此被安排到驿馆居住。 第二天一早，宁复也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去了章楶的观察使府，投了名帖之后，才进入府中见到章楶。 “多谢清平伯仗义执言，否则老夫就要被调离环庆路了！” 章楶让左右退下后，这才正式向宁复道谢。 “章侍郎客气了，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西夏内乱在即，若没有您坐镇，咱们恐怕只能错失这样的良机了！” 宁复神情郑重的道。 “你确定西夏真的会发生内乱” 章楶这时也神情严肃的问道，身为环庆路的军事统帅，章楶也必须确定情报的准确性，只有这样，才能做出相应的部署。 “十分确定，而且梁乙逋父子肯定会在十月前动手，不知章侍郎可做好了准备” 宁复立刻点头，算算时间，梁乙逋父子也只剩下两个月的时间了。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暗中调集兵马物资，在边境一带集结，只要西夏发生内乱，立刻就能发动进攻，到时至少也要将米脂、浮图等四寨夺回来！” 章楶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当初神宗实行开边之策，对西夏其实是保持着战略上的优势，当时打下不少西夏的城镇。 可是司马光这些元佑党人执政后，不但将这些打下来的西夏城镇还给西夏，甚至还将大宋修建的米脂四寨送给了西夏。 要知道这四座军寨，全都是宋军耗费了大量的人命与物资，才在边境修建起来的，军事意义十分重大，失去了这四寨，宋军在战略上就只能处于守势了。 “侍郎还是太保守了，要我说，若是有机会的话，不如直接杀进兴庆府，彻底的灭掉西夏算了！” 宁复却忽然提议道。 “哈哈，年轻人就是胆子大，我也想灭掉西夏，可这非一朝一夕就能达成的事，至少现在还不行！” 章楶闻言却是摇头笑道。 宁复也知道自己有点太心急了，不过他还是不甘心，于是再次提议道：“侍郎，之前梁乙逋父子出使时，我们与他们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能不能在他们起事后，在背后扶持他们，争取让西夏的内乱更大一些” “这个倒是可以，不过我与梁乙逋交战多年，他恐怕也恨我入骨，应该不会轻易的相信我们啊” 章楶抚着胡须分析道。 梁乙逋是章楶的手下败将，甚至他之所以失去兵权，也和他多次败给章楶有关，因此梁乙逋肯定对章楶恨之入骨，想要让他相信章楶，也并非是一件易事。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若是梁乙逋起事不利，应该会想到咱们大宋的，到时什么私人恩怨都要放到后面！” 宁复的话也章楶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竟然将政治看得如此透彻。 聊了几句西夏的局势后，宁复终于提到了今天来见章楶的原因。 “章侍郎，我这次是为了请种谊种老将军出山，不知您能不能帮我” “恐怕让清平伯失望了，这件事我可帮不上你！” 没想到章楶竟然摇了摇头道。 “为何” 宁复不解，章楶好歹也是庆州的地方官，应该与种谊认识才对，哪怕帮不上大忙，至少也应该可以帮他介绍一下。 “清平伯有所不知，我与种谊的关系比较僵，当初他之所以退出军中，也和我有些关系。” 章楶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道。 宁复闻言一拍脑袋，搞了半天章楶和种谊有矛盾，难怪他说帮不上自己。 “侍郎，那您能帮我介绍一下种谊的为人吗，这样我也好心中有底。” 宁复只得再次问道。 “这倒没问题，种谊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是武将，却颇喜欢读书，这也正常，毕竟种家本就是书香门第，后来才以文转武……” 种家最早出名，还是因为大儒种放，因为种放一生未娶，于是他的侄子种世衡受到蒙荫为官，正是从种世衡开始，种家才由文转武，成为西北最有名的将门之一。 种谊是种世衡的幼子，虽然不及种谔有名，却也战功赫赫，甚至有人评价，说有了种谊，足以抵二十万精兵，虽然这话有些夸张，却也代表了种谊的威名。 种谊带兵极严，却又不乏灵活，比如种谊遇到敌人，若是敌人势弱，他肯定会全力一击，若敌人势强，他就凭借着城墙死守，颇有后世游击战的风范。 也正是因为上面的原因，所以种谊在军中多年，却未逢一败，哪怕打不过，他也可以凭借着城墙逼退敌人，可谓是军中用兵最稳的老将了。 至于章楶和种谊的矛盾，说起来也简单，无非就是章楶来到环庆路后，与章楶因为兵权的问题发生冲突，最后种谊一气之下，以年老退出军中。 只是种谊却没想到，章楶虽是文官，却用兵有方，竟然多次大败西夏精锐，这下使得种谊大失颜面，他与章楶的关系自然也更僵了。 “随着种谊退出军中，种家后辈在军中的表现也欠佳，因此种家的威名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响亮了，反而是折家的威名日盛，将种家压了下去，这也成为了种谊的一块心病！” 章楶最后再次介绍道。 后世种师道与种师中兄弟虽然有名，但现在两人都在做地方官，还没有在军中崭露头角。 “种家和折家有矛盾” 宁复听到这里却是眼睛一亮，他最喜欢别人有矛盾了，这样才更方便利用。 “矛盾谈不上，只不过种家和折家都是西北有名的将门，因此彼此间都有争胜之心，当初种古、种谔在世时，种家可谓是西北第一将门，结果现在没落了，种谊心中肯定不好受。” 章楶再次道。 “不好受不好受好啊！” 宁复兴奋的站起来，两只眼睛都在发亮。 本来他对这次请种谊出山并没有任何把握，可是现在得知这些消息后，他忽然觉得请种谊出山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了。 “或许……我还可以一箭双雕！” 宁复忽然一拍桌子，脑子里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计划。 “你想干什么” 章楶看到宁复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宁复的声名在外，章楶也以为他就是个颇有才华的谦谦君子。 可是现在他却发现自己错了，这小子似乎真像堂弟章惇说的那样，满肚子都是奸诈！ “章侍郎，能不能向你借个人！” 宁复却没有回答章楶，而是忽然向他请求道。 “借谁” 章楶十分慎重的问道。 “折可适折将军！” 宁复立刻回答。 “你借他干什么” 章楶一愣。 “请他陪我去见种老将军！” 宁复嘿嘿一笑道。 “你……” 种谊一下子反应过来，心中暗骂宁复无耻，竟然用这种办法去刺激种谊这种老人家！ 第一百章 不该出现的人 “有劳折都监了！” 宁复骑在马上，向旁边的折可适行礼道。 “清平伯客气了，你是客人，折某自当尽地主之谊！” 折可适豪爽的一笑道。 不过话是这么说，折可适却想不明白，为何章观察使让自己亲自送宁复去见种谊种老将军，这种事不是随便找个小吏都能做吗 尽管心中想不明白，但折可适身为武将，上司吩咐的事情，想不明白也要去做。 “折都监，你与种老将军关系怎么样” 宁复再次笑着问道。 折可适官拜环庆兵马都监一职，兼知镇戎军，官职比他叔父折克行还要高一级。 “我年轻时，曾经在种老将军手下呆过一段时间，关系还算不错。” 折可适如实回答道。 宁复闻言暗自点头，看来折家与种家的竞争，还主要集中于私下，并没有引发具体的矛盾，这倒是一件好事。 “折都监战功赫赫，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西夏战场的情况” 宁复再次问道。 “也没啥好讲的，世人都说西夏人凶恶，但其实人都一样，肩膀上扛个脑袋，一刀下去照样都会死，当初我年轻时，立志要杀一千个西夏人，结果后来杀着杀着，自己都忘了数了……” 折可适看起来不善言谈，但说到西夏人时，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口沫横飞讲起来就没完。 折可适之所以只说西夏人不说党项人，是因为折家本就是党项人。 事实上西北的局势不能以民族划分，比如西夏虽然以党项人立国，但军中却有大量的汉人，其中以擒生军最为凶恶。 而大宋这边的西北军中，同样也有大量的党项人，甚至还出了折家这个将门，另外还有一个李家，据说与李元昊是同族，但李家却为大宋效力。 宁复也乐得从折可适这里获取更多西北的情况，因此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还夸赞几句，或是请教一下自己不懂的地方，更引发了折可适的谈兴。 “三年前，西夏的梁太后率领十几万大军来袭，观察使命我率手下八千人，在洪德城设伏，当时我还不服气，想要去前线救援被围困的木波镇，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宁复十分合格的承担起一个捧哏的职责。 “结果我被观察使臭骂了一顿，然后他自己亲自去木波镇督战，竟然真的逼退了西夏十几万大军，而当西夏大军从洪德城经过时，我率兵杀出，一举将西夏铁骑杀的大败！” 折可适说到这里也两眼放光，满脸都是亢奋之色。 “我率兵杀进西夏的中军，甚至都看到梁太后的车驾了，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活捉这个女人，拼命的率军冲杀。” “那抓到了吗” 宁复虽然明知道梁太后逃了，但听到这里也不禁心潮澎湃的追问。 “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西夏人虽败，却还是有一批忠心的将领拼命保护梁太后，再加上战场上太乱，没过一会，我就找不到染太后的踪迹了，后来才知道，这娘们竟然换了衣服和车马，逃进山里去了！” 折可适说到最后也气的一拍大腿，那可是他离封候最近一次，若是能生擒敌国统帅，这可是大宋立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战功。 “的确可惜，不过我相信都监你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宁复也一脸惋惜，随即就开口劝道。 “机不可失，失不在来啊，从那次后，那个梁太后就怕死的要命，再也不肯亲自率兵出征了！” 折可适却摇头叹息道。 宁复闻言也是暗自摇头，这些年大宋对西夏一直保持着守势，哪怕折可适这样的猛将，也没想过主动进攻西夏，甚至杀进兴庆府活捉梁太后。 说话之时，宁复和折可适来到城门，种谊并没有住在城内，而是住在城外的一处庄园里。 因为庆州是西北的枢纽，城门处也显得有些拥挤，进出的客商尤其多，有些拉货的车队都排出去老远。 宁复刚开始也没在意，但就在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时，却忽然神情一愣，因为他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人群中的那个人也看到了宁复，同样也愣了一下，因为在他想来，宁复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宁复与对方都是精明过人之辈，因此在愣了一下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就错开了目光。 “清平伯，我听说你曾经在东京城的灯会上独占鳌头，我没有去过东京，只听说东京城的上元节极其热闹，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折可适并没有发现宁复的异常，这时也再次开口道。 “没问题，说起东京城的上元节，那的确是天下第一等的盛会，折都监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宁复急忙笑着扭头道，不过嘴里虽然说着东京，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刚才那个不该出现的人。 出了城门不远，很快就来到种谊在城外的庄子。 刚一进庄子，就听庄子外面的打谷场上喊杀声震天。 宁复与折可适好奇的上前，这才发现在打谷场上，两队人马正在捉队厮杀。 其中一队人多，年纪却很小，最大的也就十四五岁，小的可能才十岁出头。 另一队人少，却大都头发花白，有些还缺胳膊少腿，但这些人配合默契，虽然以少对多，却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两队人都拿着木制的武器，上面还包着白布，显然是一场演练。 不过就算是演练，双方也打的杀气腾腾，特别是在战马奔腾之间，那股肃杀之气四溢，远远站着的宁复都感到几分不安。 “真是巧了，那位就是种老将军！” 折可适伸手一指在打谷场上督战的一位老者道。 宁复抬眼看去，只见种谊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长相十分的斯文，身上穿着一件读书人经常穿的儒衫，看起来并不像是件身经百战的老将，反而和太学中那些老学究有点像。 宁复在打量种谊时，打谷场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两人。 种谊向宁复他们这边看来，当看到折可适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点复杂。 折可适急忙带着宁复来到打谷场，然后下马上前行礼道：“折可适拜见将军！” “不必多礼，你是……” 种谊这时的目光看向宁复，他看出来折可适似乎是陪着这个少年来的，足以说明少年的身份不一般。 “在下宁复，拜见种老将军！” 宁复自报家门，并且上前郑重行礼。 听到宁复的名字，种谊也是浓眉一挑，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原来是清平伯，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种谊无奈的笑道。 “种老将军，我是诚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家再谈吧！” 没等宁复把话说完，就被种谊打断道。 随后种谊将演练的事交给其它人，自己带着宁复和折可适来到后面的家中。 种谊住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前面是一排私塾，应该是族中子弟读书的地方，后面还有校场，摆放石锁、武器等，再往后才是他的私人住宅。 进到客厅，三人分宾主落座。 “清平伯何时来的庆州，为何事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种谊让人送上茶水，随即就开口问道。 “我是与端王殿下的队伍一同来的，昨天才到。” 宁复笑着回答。 “难怪了！” 种谊恍然，他昨天就听说端王来了，却不知道宁复也随同对方一起来了。 “老将军，我这次真的是诚心请您出山，甚至把武学上下的师生都带来了，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当场检测这些人的实力！” 宁复直入正题道。 旁边的折可适低头喝茶，他早就从叔父折可行那里听说了武学的消息，所以对宁复来找种谊的目的，也提前猜到了。 “清平伯误会了，我并非怀疑武学的能力，只是我年纪大了，不愿再离乡奔波，只想呆在家中享几天儿孙绕膝之乐。” 种谊再次推脱道。 宁复闻言却是暗自撇嘴，种谊这是在骗鬼呢，他要是只想享清福，又何必在外面操练儿孙，甚至把私塾都搬到家里，这是想要为种家培养下一代啊！ “种老将军先不要急着拒绝，我这里有份东西，您先看一下！” 只见宁复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册子，然后双手呈交给种谊。 种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来，只见册子封面上写着《武学未来前景》六个大字。 翻开册子，里面的内容都是宁复对武学发展的前景规划，包括武学最终级的目标，就是让军中所以将领，全都出自武学门下。 其实说白了，这份册子就是宁复画的大饼，就好像后世的创业公司招人，都会把自己公司的前景夸的天花乱坠，有些公司更是拿出一文不值的公司股份，诱惑应聘者降低工资。 甚至还有忽悠的高手，竟然能把应聘的员工忽悠成公司的股东，上班不但不挣钱，结果还要倒贴钱的。 虽然忽悠别人有点不道德，但宁复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更何况他写的前景也并非空中楼阁，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 种谊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但他看完宁复写的这份前景后，还是有些心动，特别是宁复亲自跑来庆州请自己，显示出足够的诚意，这让种谊一时间也露出纠结的神色。 沉默良久，种谊终于抬头，看着宁复十分认真的道：“清平伯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不过你想请我去武学，却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 第一百零一章 劲大了 “哪两个条件，种老将军请讲！” 宁复看到种谊的态度松动，当即也大喜过望的道。 只见种谊沉吟了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刚才打谷场上的那些少年，清平伯觉得如何” “武艺纯熟，战法精湛，不愧是将门之后！” 宁复当即夸奖道。 “比之武学生如何” 种谊再次问道。 “这个……” 宁复有些摸不准种谊的意思，犹豫了一下再次道。 “应该不比武学生差！” “那就行了，我种家子孙众多，大多都由我教导，若我去了武学，也必须把他们带上！” “只有打谷场上的那些” 宁复闻言心中一松，外面那些少年并不多，大概三四十个左右，把他们收入武学倒也不是不行，就当是给种谊的报酬了。 只是让宁复没想到的是，只见种谊呵呵一笑道：“那只是一部分，不过你放心，年龄太大的我肯定不会带到武学。” “那到底有多少人” 宁复眉头一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多，我算了一下，二十岁以下者，种家只有一百七八十个吧！” 种谊再次呵呵的道。 种谊兄弟八个，又都是声名赫赫之辈，儿孙自然是一大堆。 “我……” 宁复听到这里想要骂娘，还只有一百七八十个武学一共也才招了两百个学生！ 若是让种谊把子孙都带到武学，就意味着武学有将近一半的学生都姓种，到时还叫什么武学直接叫“种家军事学院”算了！ “种老将军，您带人进武学可以，但人数太多了！” 宁复盯着对方回道。 “那你能给多少名额” 种谊早就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这个……”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双手道：“十个！” “来人，送客！” 种谊气的差点把茶水泼宁复脸上，人家讨价还价顶多是对半砍，你倒好，直接砍到脚脖子了！ “老将军别生气，讨价还价就是这样，我出一个价，你出一个价，咱们慢慢还吗！” 宁复急忙站起来劝道。 种谊也并没有真的想走，于是再次坐了回去，考虑了一下认真的道：“行，我诚心出一个数，一百人，绝对不能再少了！” “二十！” 宁复终于加价，看到种谊似乎又要生气，他急忙解释道：“您减掉将近一半，我加了一倍，这挺公平的！” 种谊被宁复这个数学鬼才气的都快没脾气了。 “九十！” 种谊压了压火气，再次报价道。 “二十！” “八十！” “二十！” “送客！” 种谊这次真是生气了，自己频频让步，可对方却卡死了二十不松口，这还谈什么 “老将军息怒，做生意也要讲究细水长流，武学招生也是如此，您一下子塞上百个种家子弟进入武学，哪怕我同意，朝廷那边恐怕也不会同意！” 宁复说到这里打量了一下种谊的脸色，对方果然露出凝重的表情。 “所以我也是为了老将军着想，武学每年都要招生，咱们可以今年收二十，明年再收二十，这样即可以向朝廷交待，也能激发种家子弟的进取心，毕竟只有最优秀者，才能进入到武学学习！” 种谊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竟然想借朝廷这只鸡，培养他们种家的蛋，这种好事宁复也想，但朝廷肯定不会答应！ 宁复的话有理有据，种谊也觉得刚才自己有点欠考虑了，如果真把武学变成种家私人的，日后恐怕就要受到朝廷的猜忌了。 “不能再多了” 种谊沉吟许久之后，还是不太甘心的问道，只是语气已经松动了许多。 “不能再多了！五年之后，种家就会有上百人进入武学，这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了！” 宁复语重心长的劝道。 种谊再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猛然抬头道：“好，这件事我答应了！” “太好了，老将军果然深明大义！” 宁复闻言一拍手，兴奋的站了起来，只要搞定了种谊，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种谊这时却看了旁边的折可适一眼，心里也有些发酸，这些年他们种家再也没有出现什么优秀的将才，反倒是折家人才辈出，眼前这个折可适就是折家的代表。 种谊不想看着家族这么没落下去，所以退出军中后，他也没有闲下来，而是每日操练子孙，希望能培养出几个人才出来。 武学的出现，让种谊也看到了家族复兴的希望，毕竟他一个人能力有限，若是能借助武学的力量，说不定真的可以培养出几个折可适出来。 “来人！备酒，我要与清平伯与折将军不醉不归！” 种谊这时也十分高兴，当即对外面的下人吩咐道。 “将军，您刚才不是说有两个条件吗” 折可适这时却忽然开口提醒道。 这下宁复也冷静下来，有些紧张的看向折可适，担心对方再提出什么无法答应的条件。 没想到种谊却哈哈一笑道：“第二个条件先不急，咱们边吃边聊！” 很快下人送上一桌丰盛的酒菜，三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不过宁复吃了几口后，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将军，您还是把第二个条件告诉我吧，否则我真的没心思吃饭。” “哈哈哈，年轻人还是沉不住气啊！” 只见种谊大笑一声，随后再次道。 “第二个条件是我附加的，我早就听闻清平伯的才名，当初一首青玉案，更是独占鳌头，实在令人神往，可惜从此之后，却再也没有诗词流出了。” “您不会是想……” 宁复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同时也更加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留下什么才子之名 “没错，我想请清平伯送我一首诗词，只要这首诗词能打动老夫，老夫二话不说，马上就跟你回京城！” 种谊笑呵呵的提出自己的条件道。 种家本就是以文转武，家族内读书的风气十分浓厚，这点与地方豪强出身的折家完全不同，种谊本就喜欢读书，对诗词尤其感兴趣，所以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这个……” 宁复有心拒绝，可自己都从京城跑过来了，而且好不容易说动了种谊，总不能因为一首诗词就前功尽弃吧 “当然了，我也知道一首佳作难得，所以清平伯你也不必着急，若是现在作不出，就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我会耐心等候的！” 种谊再次笑着开口道。 宁复之前的一首青玉案，让世人皆知他娶了一位孤高绝世的妻子，所以种谊也想借宁复的才气为自己扬名。 “不必！” 宁复却忽然站了起来，只见他在厅中走动了几趟。 最后将墙上挂着的一柄宝剑取了下来。 只听“呛啷”一声，宁复将鞘中的宝剑抽出，一抹亮光在厅中闪过。 种谊与折可适却不明白宁复为何抽出宝剑，这时也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 只见宁复舞动了两下宝剑，拿起桌上的酒壶一口气喝了大半，这才终于吟诵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折可适不懂诗词，种谊却听得热血沸腾，这几句词简直就是他的最佳写照。 特别是那句“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更让他热血上涌，恨不得大吼一声，来抒发胸中的壮志。 “最后一句呢，这首破阵子还差最关键的一句” 种谊看到宁复停顿了这么久，却还没有作出最后一句，当即也心急的催促道。 只见宁复看了种谊一眼，随后轻叹一声道：“可怜白发生！” 种谊听闻这最后一句，整个人却是如遭雷击。 刚才的豪情壮志全都被浇灭，脑海中的幻想也被拉到现实之中，坐在那里呆呆的一动不动。 宁复也没办法，他记的诗词本就不多，能送给种谊这种老将的更是少之又少，这首《破阵子》算是最符合的了。 不过辛弃疾的这首词前面波澜壮阔，让人听闻后就像是化身词中的将军，攀上了理想的高峰。 却在最后一句急转直下，让人从高峰一落千丈，特别是对于种谊这种华发早生的老将来说，简直杀伤力十足。 “可怜白发生！可怜白发生……” 种谊默默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词，颌下花白的胡子不停的抖动，脸上的神情晦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旁边的折可适也被种谊吓了一跳，他以前只知道兵器可以杀人，却第一次见到诗词也能杀人的，种谊的脸色都快和死人一个样了！ 想到这里，折可适也不禁敬畏的看了宁复一眼。 宁复暗自无奈，这也不能怪他，是种谊先要求自己用诗词打动他的，就是劲大了点，种老将军您一定要支撑住啊！ 第一百零二章 又见梁乙博 回去的路上，宁复与折可适沉默无言。 过了好久之后，折可适终于忍不住问道：“种老将军他……应该没事吧” “这个……可能……也许……大概没事吧” 宁复也有点不太确定。 那首《破阵子》的劲太大，宁复他们走的时候，种谊都还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过种谊倒是守信，已经答应随宁复回京，坐镇武学。 两人回到城中驿馆，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折可适也告辞离开。 不过宁复却忽然开口道：“折都监，您能否帮我一个小忙” “清平伯客气了，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开口！” 折可适十分豪爽的道。 他对宁复的印象相当不错，再加上对方只凭一首诗词，就让种谊这位老将军失魂落魄。 对此折可适虽然看不懂，却是大受震慑，在他心中，已经将宁复打上了“有本事”的标签。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折都监写封信。” 宁复笑呵呵的再次道。 “写信给谁写信” 折可适一愣，觉得宁复的这个要求有点莫名其妙。 “给令叔父折老将军写信，也不需要做什么修辞，直接将今天我见到种老将军，以及我们两人达成的条件如实写上就行了。” 宁复再次笑道，只是他的笑容背后，却似乎带着那么点不怀好意。 “就这么点事” 折可适闻言松了口气。 “其实就算清平伯不说，我也给叔父写信，因为他之前交待过我，尽量将庆州城这边的情况记录下来送给他。” 折可适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 “那太好了，有劳折都监了！” 宁复闻言哈哈一笑，有折可适帮忙，自己说不定真的可以把两条大鱼都钓上来。 折可适再次壬，宁复送对方出门，随后他回到驿馆。 不过宁复回到驿馆没多久，却又很快出来了。 他也没走远，就在驿馆周围转了几圈，顺便还在周围的摊贩上买了点东西。 宁复可不是瞎转，而是在等一个人的消息，他相信对方应该知道他在这里。 果然，就在宁复在外面转了不一会儿，忽然只见一个小乞丐跑了过来。 “小郎君，这是有人让我送我给你！” 小乞丐伸手将一张纸条塞到宁复手里，转身就跑远了。 宁复拿着纸条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若无其事的回到驿馆的房间，这才打开纸条。 “明日午时，城东庆阳楼。” 纸条上简单的写着时间和地点，却没有任何的落款，宁复看完后却是微微一笑，随后将纸条在蜡烛上点燃烧毁。 第二天上午，宁复叫上虎头和教官吴威。 他们两个都是宁复最信任的人，一个勇猛无敌，一个经验丰富，刚好可以充当自己的保镖。 “小乙哥，咱们去见谁” 路上虎头也好奇的问道，旁边的吴威同样也伸长耳朵。 “一个西夏人！” 宁复笑着回答。 “西夏人！” 吴威大惊失色，要知道大宋与西夏战争不断，宁复若是私下里约见西夏人，若是被人知道了，说不定会被安一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虎头虽然吃惊，却虎视眈眈的盯着吴威，右手也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上，只要宁复一声令下，他就敢立刻把吴威灭口。 “放心吧，这个西夏人身份不一般，之前我就奉官家的旨意，与对方接触过。” 宁复再次笑着解释道。 听到宁复是奉了官家的旨意，吴威立刻露出肃然的表情，虎头也同悄悄的松开了刀柄。 庆阳楼是庆州城有名的酒楼之一，宁复他们很快就找到了。 这时已经是快到午时了，宁复看着酒楼中拥挤的客人，一时间也有些发愁。 不过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伙计快步上前行礼道：“敢问小郎君可是姓宁” “正是！” “有位客人在二楼的雅间等您，请随我来！” 伙计再次招呼道。 宁复点头，随即示意虎头和吴威提高警惕，三人这才迈步上了二楼。 伙计推开一个雅间的房门，宁复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雅间中一个年轻人笑呵呵的向他行礼道：“宁兄，东京一别，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再见！” “哈哈，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梁兄！” 宁复大笑着回礼，雅间中的年轻人正是西夏国舅梁乙逋的儿子梁乙博，也是他之前在城门处见到的那个人。 雅间中只有梁乙博一人，所以宁复就让虎头和吴威守在门外。 “宁兄请坐，这庆阳楼的酒菜虽然不及京城的樊楼，却也别有风味！” 梁乙博十分热情的向宁复招呼道。 “听梁兄话中的意思，你似乎对这庆州城十分熟悉啊” 宁复笑呵呵的坐下问道。 “熟悉谈不上，只是来过几次罢了。” 梁乙博打了个哈哈，随即岔开话题道。 “宁兄你不是在京城吗，怎么忽然跑到庆州来了” “端王出京，我负责护送，这两天就要回去了！” 宁复撒了个谎，反正他和梁乙博都是各怀鬼胎，说话都是半真半假。 “梁兄你呢，西夏那边的局势应该很紧张吧，你怎么有时间跑来庆州” “这个……” 只见梁乙博这时竟然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再次道。 “不瞒宁兄，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香皂，上次我们将香皂运回国后，让我们赚了不少钱，所以我这次来庆州是想多买些急需的物资回去。” 上次梁乙博与宁复谈好了香皂的生意，他们使团在走的时候，也带走了一批香皂。 “梁兄客气了！” 宁复听到这里却是心中一沉。 大宋与西夏间的边市早就停了，梁乙博却还能买到物资，显然是有人在暗中走私。 宁复虽然很想问清走私的商人是谁，但他知道，梁乙博肯定不会告诉自己。 “宁兄，我约你前来，除了叙旧之外，也是想请你帮个忙！” 这时只见梁乙博犹豫了一下，终于再次开口道。 “什么忙” 宁复心中一动，不怕对方不开口，就怕对方没要求，只要梁乙博有求于自己，他就更方便插手西夏的局势。 “这个……” 只见梁乙博再次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一咬牙道。 “我想要一批武器铠甲！” “什么” 宁复闻言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们现在急需一批武器铠甲，以备起事之用！” 梁乙博压低声音再次道。 “你不是来买物资的吗，为何还要向我要” 宁复不解的问道。 “我能买到的都是一些粮食、布匹之类的，却买不到武器铠甲，所以只能求助于宁兄你了！” 梁乙博言辞肯切的再次道。 “可是……” 宁复想要拒绝，他手里倒是有一批武器，因为武学的操练需要用到，但这点武器对于梁乙博来说，肯定是杯水车薪。 另外武器若是给了梁乙博，宁复也没办法向朝廷交待。 不过宁复很快灵机一动，拒绝的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 “梁兄，实话和你说，武器这方面我真的帮不上你的忙！” 宁复的话一出口，梁乙博也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 没想到宁复忽然再次开口。 “不过我却认识一个可以帮到梁兄你的人，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去见他了” “谁” 梁乙博立刻问道。 “环庆路观察使——章楶。”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 听到章楶的名字，梁乙博身子一颤，显然他们父子对这个名字都已经有心理阴影了。 “宁兄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章楶若是知道我出现在庆州城，恐怕会立刻命人将我碎尸万段！” 梁乙博这时苦笑道，没有了使团的身份，他在大宋境内可没有任何的安全保障。 “如果放在以前，我肯定不敢保证，不过现在情况特殊，章观察使肯定不会拿梁兄怎么样的！” 宁复却笑着保证道。 上次他和章楶还聊到西夏的局势，对方还担心梁乙逋父子不会相信自己，却没想到梁氏父子也有同样的担心。 听到宁复这么说，梁乙博也露出心动的表情，如果真能得到章楶的支持，那他们父子的把握可就更大了。 第一百零三章 各怀鬼胎 “什么他竟然敢来庆州！” 章楶气的一拍桌子，满脸都是恼火之色。 “观察使息怒，两国交战，彼此派出探子奸细也十分正常，更何况梁乙博本就是汉人，混在人堆里更不容易看出来。” 宁复笑呵呵的劝道。 “真是胆大包天，他想做什么” 章楶虽然恼火，但很快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当即再次问道。 “本来他是要买些物资，不过遇到我后，却希望我们能支援他们一批武器铠甲。” 宁复如实禀报，这种事他肯定做不了主，只能由章楶来拿主意。 “这会不会有诈” 章楶却十分警惕的问道。 现在他们都希望梁乙博父子二人造反，从而引发西夏的内乱。 可万一梁氏父子拿到武器后，不去造反，反而转身咬大宋一口怎么办，到时他们说不定被人安上一个资敌的罪名。 “除非梁家父子对西夏忠心赤胆，哪怕死也不会背叛西夏！” 宁复当即回道。 “不可能，梁家父子要是这种人，当初他们就不会不顾西夏的国力，拼命挑衅我大宋，以巩固手中的权力了！” 章楶立刻摇头道。 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朋友，甚至不是你的父母妻儿，而是你的敌人，章楶对梁氏父子的性格早就研究透了。 “那就是了，梁氏父子若不想为西夏献身，就只有造反一条路，否则必死无疑！” 宁复斩钉截铁的道。 “武器铠甲我倒是有，全都是从西夏军中截获的，可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有点不敢做主，现在上书朝廷也来不及了。” 章楶皱着眉头再次道。 “要不……找端王殿下商量一下” 宁复眼睛一转，忽然提出一个建议道。 “端王是不是太年……嗯，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章楶说到一半忽然改口，随即与宁复相视而笑，彼此都觉得对方的笑容十分奸诈。 赵佶还是个孩子，肯定给不出什么好的建议。 但赵佶虽然年幼，身份却够硬，一看就是个背黑锅的好材料！ 于是宁复与章楶立刻动身，来到了赵佶的监军府。 当他们找到赵佶时，对方正在后花园的空地上，与一群护卫玩着蹴鞠。 只见这时球刚好传到赵佶脚下，他一个“鸳鸯拐”将球踢飞，竟然刚好从中间立着的球洞穿过。 “好球！” 场外的宁复高声赞道。 他以前在东京城也见过别人玩蹴鞠，不过他对这玩意实在没兴趣，后世连足球比赛都不怎么看。 “宁兄你们怎么来了” 赵佶看到宁复也立刻停下来，擦了把额头的汗水问道。 “我与观察使有重要的事情想和殿下商议！” 宁复这时一指身边的章楶道。 “殿下，这件事关系重大，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再谈吧！” 章楶也向赵佶行礼道。 “现在” 赵佶闻言看了看场上的蹴鞠，明显有些不舍，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宁复两人来到自己的书房。 “要不要把叔爷也找来” 赵佶喝了口茶水问道，他担心自己年纪小，所以就想把赵宗汉一起找来商议。 “不必，这件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章楶立刻劝阻道，赵宗汉肯定不像赵佶这么好忽悠。 “殿下，今日我见到一个人，对方是西夏国舅梁乙逋之子……” 宁复也不给赵佶思考的机会，当即将自己见到梁乙博的事情讲了一遍。 赵佶本来还不知道梁乙逋父子是谁，宁复又给他详细了讲解了一下西夏国内的局势，这才让赵佶勉强明白宁复他们来找自己的原因。 “所以我们要支持梁氏父子，争取让西夏的内乱更大一些” 最后赵佶向宁复求证道。 “不错，梁氏父子毕竟处于弱势，成功的希望并不大，所以对于我们来说，当然要支持弱势的一方，好让这场乱子闹的更大！” 宁复点头。 “那还等什么，这件事我同意了！” 赵佶当即拍着胸脯答应道。 他毕竟是个少年人，思想还比较单纯，完全没想过如果梁氏父子倒戈一击，到时他就要背上资敌的黑锅了。 “殿下英明！官家派殿下来西北，简直是我西北之福啊！” 章楶当即给赵佶戴上一顶高帽，宁复也紧跟着夸奖，结果把赵佶夸的连北都找不到了。 得到了赵佶的许可，章楶再无顾忌，当即与宁复一起告辞离开。 等到出了监军府后，章楶忽然叹了口气道：“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缺德” 赵佶毕竟还是个孩子，章楶觉得以自己的年纪，还用尽心思去算计一个孩子，心中也有点过意不去。 “观察使您要这么想，万一这件事成了，端王就是大功一件，而且这江山是他们赵家的，为了赵家的江山社稷，就算端王殿下背上一点黑锅又算什么” 宁复只要一想到历史上赵佶的所做所为，就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这话也有道理！” 章楶闻言点了点头。 “观察使你打算什么时候见梁乙博” 宁复再次问道，之前他与梁乙博分别时，也约定好了联系方式。 “越快越好！” 章楶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这也是多年军事生涯带给他的习惯。 “那我现在就去联络他，晚上对方应该就会出现！” 宁复说完与章楶分别，然后回到了驿馆。 宁复从房间中取出一张风筝，然后把风筝放飞。 这也是他与梁乙博约定的暗号，放飞风筝代表着章楶已经同意他的条件。 果然，就在风筝放飞出去不久，梁乙博颇为警惕的找上门。 宁复让他换上武学生的衣服，与虎头他们混在一起，然后被他带到了章楶府上。 “拜见观察使！” 梁乙博见到章楶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自己的生死全都捏在对方手上。 “不必多礼，事情清平伯已经和我说清楚了，支援你们一些武器铠甲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条件！” 章楶开门见山的道。 “有什么条件您尽管提！” 梁乙博当即拍着胸脯道。 “若你们事成，除了归还米脂、浮图、葭芦、安疆四寨外，还必须将洪州、葫芦河一带划归我大宋，并且签下条约，永不进犯我大宋疆土！” 只见章楶拿出地图，然后在地上划出一片区域道。 “米脂四寨可以还给你们，可是洪州本是我大夏的国土，若是划归你们，恐怕我回去无法交待啊！” 梁乙博却露出为难的表情道。 “你们父子若是成事，还需要向谁交待吗” 章楶冷笑着反问道。 梁乙博闻言也无法反驳，只是想到割让这么多土地，他还是有点下不定决心。 “若你同意，我可以命大军在边境做出详攻的准备，从而调动西夏的大军，方便你们成事！” 章楶看对方还在犹豫，于是再次加码道。 “当真” 梁乙博闻言精神一震，喜形于色的大声问道。 “举手之劳而已！” 章楶淡然一笑道。 大宋与西夏本就经常发生战争，边境上的局势十分紧张，章楶也常调动军队做一些演练，足以引发西夏那边的关注了。 “好！这个条件我答应了！” 梁乙博当即点头道。 “痛快，你比你父亲果断多了！” 章楶哈哈一笑，随后取来纸笔，然后将之前的约定写下，并且签上自己的名字。 梁乙博也毫不犹豫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宁复则做为见证人。 条约达成，章楶与梁乙博又商定了交付武器铠甲的时间和地点，随后宁复就送梁乙博离开了观察使府。 “观察使，梁氏父子反复无常，纸上写的这些东西，恐怕他们根本不会兑现啊” 宁复回来之后，立刻向章楶提醒道。 “我知道对方毫无信义，所以也没打算让他兑现。” 章楶哈哈一笑，随后将自己的打算讲了一遍。 原来刚才章楶答应出兵详攻，从而调动西夏的兵力。 等到梁氏父子起兵，西夏国内一乱，章楶的详攻就会变成真攻，到时杀西夏人一个首尾难顾，趁机夺取他说的那些地区。 “还是观察使想的周到，下官佩服！” 宁复听后一脸敬佩的道。 难怪章楶能屡败西夏大军，这个人的确十分厉害，各方各面都想到的。 “对了，你昨天不是去拜访了种老将军吗，他答应和你去武学了吗” 章楶忽然又想到宁复的事，于是再次问道。 “已经答应了！” 宁复得意的一笑道。 “你还真是厉害！” 章楶惊讶的看了宁复一眼，随即又问道：“这么说你马上就要回京城了吧” “不急，我还要在庆州多呆几天。” “你还有其它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我要等一个人！” 宁复呵呵一笑再次道。 “等谁” 章楶不解。 “折克行折老将军！” 宁复再次得意的一笑道。 第一百零四章 折克行上钩 府州，这里是折家的大本营，声名赫赫的折家军，就盘踞在这里。 折家在大宋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不但世袭府州刺史的官职，而且还拥有自己的私军，折克行就是这一代折家的家主。 刺史府的书房之中，年过六十的折克行眉头紧锁，手上拿着一封刚送来的书信。 信是他侄子折可适写的，折克行刚开始也没太在意。 可是看过信上的内容后，折克行却露出担忧的表情。 “父亲您找我” 正在这时，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长相与折克行有点相像，他正是折克行的长子折可大，也是折可适的堂兄。 “可适来信了，你看一下！” 折克行将侄子的信交给长子道。 折可大接过书信，看完后也皱起眉头。 “这个武学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这么久也没出过什么人才，就算有种家的加入，恐怕也办不成吧” 折可大犹豫了一下这才发表自己的看法道。 “如果只有种谊，我倒还不担心，真正让我在意的是这个宁复！” 折克行却语重心长的再次道。 “宁复他不过是个有些才华的少年人，连战场都没有上过，若没有种老将军，他恐怕连武学都撑不起来！” 折可大却对宁复十分轻视的道。 “糊涂！” 没想到折克行却怒斥儿子道。 “一个少年人，没有任何的家世，却在短短几个月内，被朝廷授予清平伯的封号，独自掌管武学，听说无论是官家还是章公，都对他青睐有加，这是一般少年能做到的事情吗” “父亲教训的是！” 折可大看到父亲生气，急忙认错道。 “记住，这个宁复前途无量，千万不要小瞧了他！” 折克行再次对儿子叮嘱道。 折家的官位是世袭的，折可大就是折家下一任的家主。 但对这个儿子，折克行并不怎么满意，主要是折可大的表现有些太平庸，别的不说，光是折可适这个侄子，就比折可大要优秀百倍。 折可大急忙答应一声，随即这才有些担忧的道：“如果宁复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武学办成了，种家说不定真的可以恢复当年的威望，到时……” 折可大说到最后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看了父亲一眼。 西北第一将门可不是一个虚名，在这个名声背后，暗含着无数的利益。 比如折家这几年深受朝廷的器重，折可适不依靠家族，同样在军中闯出了极大的威名，这除了是他自己的本事外，也和朝廷对折家的支持有关。 折克行一脸的凝重，只见他沉思良久之后，终于抬头道：“我要去庆州一趟，府州这边的事情由你来处理！” “父亲，您之前不是已经拒绝了武学吗，现在再去的话，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折可大闻言也脸色一变，他知道父亲最好面子，说出去的话从来不会更改。 “相比利益，一点面子算什么，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折克行恨铁不成钢的再次瞪了儿子一眼。 要不是儿子太不争气，他又何必年过花甲还要四处奔波 …… 宁复这几天十分悠闲，将整个庆州城转了个遍。 期间梁乙博来过一次，送来大批的财物做为感谢，不过被宁复转手就送给了章楶，用来充当军资。 另外赵佶也时不时来找他，他来到庆州也只新鲜了几天，随后就感觉十分无聊。 宁复怕赵佶缠着自己，于是只能教给他一些后世的休闲游戏，比如保龄球、高尔夫之类的，每次都能让赵佶感到惊喜。 这天一早，宁复买了些礼物，再次出城拜访种谊。 上次那首《破阵子》将种谊伤的不轻，宁复也不敢登门，想来这几天破阵子的劲应该过去了。 当宁复来到种谊的庄子里，打谷场上并没有人演练，倒是可以听到种谊家中前面的私塾里，传出阵阵的读书声。 虎头和吴威提着礼物，跟着宁复来到种家。 下人引着宁复他们穿过前面的私塾，种谊在自己的书房中接待了宁复。 几天不见，种谊似乎清瘦了一些，书房里到处挂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大字，书桌上还有一幅没有写完，显然那首破阵子的劲还没有过去。 “老将军……” “别和我提‘老’字，叫我种将军即可！” 没等宁复说完，就被种谊打断道。 他现在对“老”这个字眼十分的敏感。 “是是，种将军您准备的怎么样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宁复再次笑呵呵的问道。 “老夫这边早就准备好了，就看你们何时动身了。” 种谊立刻回道。 “我这边还有点事情，估计过两天才会动身。” 宁复笑着回答道。 不过他心里却暗自吐槽，不让我说老字，你却自称老夫，这也太双标了。 “好，你什么时候回去，派人通知我一下就行！” 种谊当即点头，随后就要端茶送客，不是他不欢迎宁复，而是这段时间他只想一个人呆着。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老仆急匆匆而来，随后在种谊耳边低语了几句。 种谊听后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打量了一下宁复问道：“你除了找我外，是不是又去找了折家” “绝对没有，之前我的确邀请您和折老将军，可是你们都拒绝了，这次我是专程为了您而来！” 宁复举手发誓，一脸的真诚。 “这么说是折可适告诉的他” 种谊想到那天折可适也在场，于是也没再怀疑宁复。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宁复好奇的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折克行来了，而且就在门外，我还以为是你们商量好的。” “折老将军也来了！” 宁复闻言一脸的兴奋，丝毫不加掩饰。 “请他进来吧！” 种谊对身边的老仆吩咐道。 老仆答应一声，立刻退了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走了进来。 老者虽然头发花白，但腰杆挺的笔直，豹头环眼，一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猛张飞一般。 “种兄，多日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不是身体不中用了” 折克行看到种谊豪爽的大笑一声，说话也相当的不客气。 “哼，老夫的身体很好，倒是你这个老东西，不在府州呆着养老，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种谊瞪了对方一眼道。 看得出来，两人虽然嘴上互不相让，但关系还算不错。 折克行这时却看到了宁复，随即向种谊笑道：“这是你的哪位儿孙，怎么以前没见过” “折老将军，在下宁复！” 宁复笑呵呵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折克行当即就是一愣，随后又有些尴尬。 他从府州跑来，就是因为宁复，本来他想先和种谊谈一谈，然后再见宁复，却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嘿嘿，你应该是为了武学而来吧，现在宁复也在这里，怎么不说话了” 种谊直接把话题挑明道，看到折克行吃瘪，他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其实种谊与折克行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甚至年轻时同在军中效力，彼此还结下浓厚的友谊，只是后来因为家族的事，再加上两人都是争强好胜的人，所以才会有一些攀比的想法。 折克行却是能屈能伸的人，特别是种谊把话题挑明后，反而让他感觉心中一松。 只见折克行向宁复一抱拳，直接开口道：“原来是清平伯，老夫也不废话了，之前武学的邀请可还算数” “当然，只要折老将军愿来，武学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的！” 宁复当即回答道。 他比种谊更清楚折克行的来意，因为对方就是被他钓过来的大鱼。 “有清平伯这句话就行了，老夫此次前来，就是想加入武学，不过我和种家一样，都要带折家子弟进入武学！” 折克行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可以！” 宁复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如果只有种家，他还担心会一家独大，但现在有了折家，反而可以相互制衡。 “哼，老夫好不容易谈下的条件，却被你捡了便宜！” 种谊这时十分不爽的道。 “咱们都是老兄弟了，还分什么你我” 折克行却是没脸没皮的笑道。 折克行不敢说自己在打仗方面比种谊强，但论起斗嘴，种谊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种谊还真是拿折克行没办法，不过他忽然灵光一闪，当即嘿嘿一笑道：“折兄，你远道而来，我送你一首词如何” 种谊说话时还向宁复使了个眼色。 宁复立刻会意，同时心中暗笑，这位种老将军看似忠厚，其实也是一肚子坏水！ 第一百零五章 母慈子孝 种谊本想留宁复吃饭，但却被他拒绝了。 因为旁边还有一个生无可恋的折克行，嘴里一直念叨着“可怜白发生”，他可不想打搅到两位老将军“叙旧”。 两天之后，宁复启程回京，种谊带着挑选出来的二十个种家子弟随行。 至于折克行，他还需要回府州安排一下，毕竟他和种谊不同，身上还有官职在身，许多事情都要安排，所以会延后一段时间再去京城。 就在宁复他们离开庆州的同一天，章楶开始调动环庆路的大军往边境云集，甚至还在某些区域举行演练。 大宋这边的军事动向，也立刻引发了西夏的关注。 虽然这些年大宋一直处于守势，但章楶上任后，却屡败西夏大军，所以谁也说不准章楶会不会主动进攻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西夏那边很快做出反应，军队也开始往边境集结。 一时间宋夏两国的边境气氛紧张，一些商家都开始囤积物资，以便在战时发笔横财。 “边境的局势似乎有点不对啊，是不是朝廷有什么动向” 路上种谊向宁复问道。 做为军中的老将，种谊对边境的局势十分敏感，再加上种家还有不少人在军中，所以更方便他获取各种信息。 “老将军您问错人了，这种军国大事，我怎么可能知道” 宁复撒了个谎，挑动梁乙逋父子造反是绝密，除了他和章楶、赵佶外，连赵宗汉都不知道，更别说种谊了。 “真的” 种谊却感觉宁复没有说实话。 “当然，我这次去庆州，主要就是为了请您出山，顺便给端王送行，其它的事情真的没参与” 宁复信誓旦旦的道。 看到宁复一脸真诚的模样，种谊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 兴庆府皇宫。 夜已经深了，梁太后坐在大殿之中，依然在处理着白天未完的公务。 梁太后今年三十多岁，看起来风韵尤存，只是脸色有些憔悴，眉间也皱着了一个疙瘩。 看着桌子上的这些奏本，梁太后心中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内忧外患！ 所谓外患，自然就是宋辽两国。 梁太后掌权后，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不但屡次对大宋发动战争，而且还与辽国发生了矛盾，导致辽夏两国交恶，边境上也是冲突不断。 更让梁太后头疼的是，本来一直处于守势的宋国，竟然在边境集结大军，似乎有主动北上的意图。 面对这种情况情况，梁太后也只能派大将仁保多忠前去边境督战。 想到仁保多忠，梁太后又想到了夏国的内患。 本来夏国有三大家族势力，其中嵬名氏是皇族，梁家是后族，而仁保家则在军中有很大的势力。 当初梁太后掌权，嵬名与仁保两家势力极力反对，为此她不得不联合兄长梁乙逋，打压嵬名与仁保两家。 通过多年的对外征战，梁太后也消耗了嵬名与仁保两家的不少实力，使得梁氏一家独大。 但梁乙逋掌权后，却开始与梁太后发生冲突，兄妹二人就差直接反目了。 在这种情况下，梁太后不得不暗中联络嵬名与仁保两家，终于一举将兄长梁乙逋手中的兵权夺了过来。 不过这也彻底的激怒了梁乙逋，现在兄妹二人已经势同水火，梁太后也只能依靠嵬名与仁保两家，来压制自己的母族梁家。 可是现在仁保多忠一走，兴庆府这边只剩下嵬名氏来牵制梁家，这让梁太后心里也感觉有点不踏实。 “大哥啊大哥，你可千万不要逼妹妹我下狠心啊！” 梁太后这时低语一声。 不过话是这么说，梁氏毕竟是她的母族，梁太后还是有点下不了狠心。 另外梁太后与兄长梁乙逋一起长大，所以她对梁乙逋也十分了解，对方应该还没有造反的胆子，不过暗中挑事肯定少不了。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殿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母亲，天都这么晚了，您也别太累了！” 少年走过来将托盘放到梁太后面前柔声道。 这个少年正是西夏国主李乾顺，或者叫他嵬名乾顺，宽脸细眼高颧骨，一副典型的西夏人长相。 李乾顺是西夏的一代雄主，历史上就是他与金国结盟，联手灭掉了辽国与北宋，并且趁机夺取了大片属于大宋的国土与人口，使得西夏的国力大涨。 “乾顺你怎么也没休息” 梁太后看到儿子时，眼底却闪过一丝警惕。 对于她来说，国内的忧患除了三大家族外，最重要的就是儿子的年纪渐长，如果等到他成年，到时梁太后就要面临还政的压力了。 “儿子听说宋国那边的边境不稳，担心母亲又要操劳，所以就让人熬了母亲最喜欢喝的瘦肉粥。” 只见李乾顺说着将托盘上散发着热气的肉粥端起来，亲自吹了几下这才送到母亲面前。 “还是自己的孩子知道疼娘啊！” 梁太后看到这里也露出慈爱的表情，顺手将儿子拉到身边坐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心中的戒备也慢慢放松了。 然而梁太后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历史上的李乾顺刚刚成年，就联合辽国使节，用一杯毒酒毒死了她，从而顺利的夺回了西夏的大权。 “母亲，我听到一些事情，一直放心不下，不知道该不该和母亲说” 这时李乾顺忽然再次乖巧的问道。 “哦你听到什么” 梁太后笑着再次问道。 “我听人说，国舅最近似乎在暗中联络人手，会不会是在图谋着什么” 李乾顺眨着一双细眼，看起来十分纯良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梁太后忽然神情一冷，当即直视着儿子质问道，刚才的温情也荡然无存。 “母亲息怒，我……我是听别人说的。” 李乾顺吓得全身一颤，当即惶恐的回答道。 “谁告诉你的” 梁太后依然不依不饶的问道。 不怪梁太后生气，她一直禁止李乾顺接触政务，为的就是防止他和自己争权，可是现在李乾顺竟然知道朝堂上的争斗，这已经触犯了梁太后的逆鳞。 “我是听身边的内侍何顺说的！” 李乾顺不敢隐瞒，直接将身边的内侍出卖了。 “来人！将内侍何顺拉出去，杖毙！” 随着梁太后的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将内侍何顺抓了过来，随后就在殿下行刑。 随着何顺一声声的惨叫声传来，最后声音也越来越低，直到微不可闻。 李乾顺吓的小脸惨白，整个人也缩成一团，袖子里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 看着儿子可怜的样子，梁太后也不禁有些心软。 于是只见梁太后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乾顺，你现在年纪还小，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外面的事情一切由我来处理就是了！” “是！儿子知错了！” 李乾顺低头回答道。 “知错难改，就是好孩子，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梁太后闻言点了点头道。 但她并没有发现，李乾顺看向地面的目光中，除了恐惧之外，还带着几丝愤怒与仇恨。 “儿子告退！” 李乾顺低眉顺眼的再次道，说完就要退出大殿。 然而还没等李乾顺离开，忽然只听外面一阵喧哗，这让梁太后也眉头一皱。 这都快半夜了，宫里早就应该安静下来了，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中喧哗 不过紧接着就见一个人披头散发的禁卫闯了进来，一脸惊惶的高声叫道：“太后大事不好了，梁乙逋父子起兵造反，已经率兵杀进皇城了！” 第一百零六章 西夏之变(上) 本来一片详和的西夏皇宫，现在却喊杀声震天。 梁氏父子率领着叛军杀进皇城，几乎是见人就杀，宫中血流成河，到处都是死尸。 梁太后与李乾顺在一队忠心禁卫的保护下，在皇城中四处躲避。 但眼看着杀进来的叛军越来越多，皇城注定是要失守了。 “母亲我们该怎么办” 李乾顺一脸的恐惧，手中也抓着一柄腰刀，这是刚才从一个死去的禁卫身上拿来的。 “嵬名阿吴镇守着南城门，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消灭，咱们出城逃往南城！” 梁太后虽然害怕，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因此还能冷静的分析当下局面。 随后梁太后下令，他们一行人悄悄从皇城的一个角门逃了出来，皇城外的情况并不比里面强多少，到处都是叛军与守军在厮杀。 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局面，梁太后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两年前，她带兵攻打宋国时，却被宋军杀进中军，那种恐惧在今天再一次上演了。 梁太后与儿子率领着几百个禁卫，专挑一些偏僻的小巷走，倒是躲过了许多的叛军。 有时候实在躲不过去了，就只能让身边的禁卫硬冲。 这些禁卫都是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对梁太后母子也忠心耿耿，用一条条的性命，换来梁太后母子的平安前行。 最后杀到南城时，梁太后母子身边已经只剩下几十个禁卫了。 幸好梁太后的判断似乎是正确的，南城这边的叛军果然少了许多，这让他们母子都松了口气。 这时天都已经快亮了，他们加快速度赶往南城门。 然而眼看着就要抵达南城门时，忽然又有一队叛军从旁边经过，看到他们这支禁卫时，立刻杀了过来。 “太后快走，我们断后！” 一个禁卫头子咬牙抽出腰刀，随后率领身边仅剩的兄弟杀了上去。 眼前这只叛军足有好几百人，他们这几十人完全是飞蛾扑火。 梁太后和李乾顺沿着小巷仓皇而逃，幸好他们出来时，都已经换上普通人的衣服，倒是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身份，否则那伙叛军肯定会分兵追杀。 母子二人一路狂奔，终于来到了南城门，却见这里同样喊杀声震天，叛军正在城门的守军交战。 不过这支叛军的人数明显不如守军，显然只是用来牵制南城门的守军，以免他们入城平叛。 城门的守军早就看到了城中的混乱，但一来天太黑，二来又有这支叛军牵制，使得他们不敢贸然进城。 不过现在天都已经快亮了，牵制的叛军也快支撑不住了，城门的守军也在调集兵力，准备前去皇城救援梁太后母子。 “太好了，嵬名阿吴果然没让我失望！” 梁太后看着占据上风的南城守军，当即也是欣喜万分，只要会合了嵬名阿吴，她不但安全有了保障，同时还有可能集结兵力，平定城中的叛乱。 想到这里，梁太后就要从藏身的地方冲出。 然而就在这时，还没等梁太后走出几步，忽然感觉背后一凉，身子一下子停了下来。 当梁太后低下头时，只见自己胸口的位置，一截带血的尖刀突了出来。 这柄刀看起来十分的熟悉，而当梁太后缓缓的转过头时，却发现自己的亲儿子李乾顺，双手握刀站在她的身后。 只是现在的李乾顺表情扭曲，眼神中满是疯狂的仇恨。 “为……为什么” 梁太后一脸的不敢相信，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死于亲生儿子之手 “为什么你竟然不知道为什么” 李乾顺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同样也哭不出来。 对于梁太后这个母亲，李乾顺早就恨之入骨，不仅仅是恨对方夺走了他的皇权，更恨对方为了一己之私，将西夏搞成现在这个局面。 想到这里，李乾顺的动作更加果决，只见他抬腿将梁太后踹倒在地，然后又上前补了几刀。 可怜梁太后至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儿子要杀了自己 看着母亲的尸体，李乾顺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酷。 只见擦掉脸上的鲜血，随后喃喃自语道：“你活着，就是大夏最大的不幸！” 李乾顺说完，扔下手中带血的腰刀，然后快步向城门守军的方向跑去。 …… 宁复与种谊一行人经过大半个月的跋涉，终于回到了京城。 “老将军，您是去驿馆还是去武学两边都有住的地方，不过武学的条件差一些。” 宁复与种谊进到城中，然后向他问道。 “既然来了，当然去武学！” 种谊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他也想早点见到传说中的武学是什么样子 宁复微微一笑，当即带着种谊他们赶往武成王庙。 种家的子弟第一次来京城，一路都好奇的四处张望。 种谊年轻时来过京城，不过他也有些感慨道：“多年不见，京城的变化很大啊！” 宁复临时充当了一下导游，给种谊他们介绍了一下京城的风景见闻。 最后一行人来到武学。 现在的武学也变了模样，宁复虽然带走了大部分师生，但阮瑗这位老夫子却留了下来，宁复让他将武学重新修缮了一下，至少看起来不那么破败了。 种谊对武学还算满意，至少武成王庙够大，现在的武学如果地方不够，还可以向前面扩展，房屋都是现成的。 宁复带着种谊参观了一下武学，又给他们安排好住宿。 不过就在这时，童贯忽然急匆匆来到武学，找到宁复高声道：“官家有旨，召清平伯与种老将军进宫觐见！” 种谊也有些惊讶，以他的身份，进京后肯定会受到官家的召见，但一般都是让休息几天，却没想到自己才刚到京城，就受到了召见，这可有些反常。 “童都知，不知官家召见我们所为何事” 宁复在路上向童贯问道。 “这个我可不敢乱说，不过好像是和西夏有关。” 童贯笑呵呵的答道。 “西夏！难道边境那边打起来了” 种谊闻言也大惊失色的问道。 他们离开西北时，边境上的局势可十分的紧张，路上他一直担心西北的局势。 “这个……还是等两位见到官家再问吧！” 童贯看了种谊一眼，随后又对宁复歉意的一笑道。 如果只有宁复一人，童贯肯定会多说几句，可种谊在他眼里是个外人，身为宦官，童贯一向十分谨慎，因此才不肯多说。 宁复也理解童贯的意思，于是也对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其实宁复也隐约能猜到，应该和梁乙逋父子有关。 宁复在路上花了将近一个月，按说梁乙逋父子应该已经动手了。 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是和历史上一样，梁乙逋父子因谋反而被灭族 还是因为自己的介入，使得梁乙逋父子逆天改命，一举攻占兴庆府，杀了梁太后和李乾顺，甚至夺取了西夏的江山呢 “可惜后一种的可能性太小了，也许我该为梁氏父子烧上几斤纸钱，好让他们在黄泉路上不缺钱花，免得他们再回来找我！” 宁复在心中自语道。 同时宁复也在暗自警醒：这就是谋反的下场，自己一定要吸取教训，千万不要走上梁氏父子的老路！ 第一百零七章 西夏之变(下) “参见官家！” 宁复与种谊来到垂拱殿，一起向赵煦行礼道。 “不必多礼，种老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赵煦哈哈一笑，随后又对种谊十分热情的道。 “谢官家关心！” 种谊再次行礼道。 “宁复，你可知道朕为何召你们进宫” 赵煦点了点头，随即就向喜形于色的向宁复问道。 “这个……难道是西夏那边有结果了” 宁复试探着问道。 “哈哈！朕就知道你会猜到，皇城司刚传来的消息，你们看一下吧！” 赵煦说着一挥手，立刻有内侍将一份厚厚的情报送到宁复面前。 宁复接过情报打开，旁边的种谊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当看到情报上的内容时，种谊是一脸的震惊，而宁复却是满脸的古怪。 皇城司的探子的确厉害，竟然将梁乙逋父子造反的过程全部详细的记录了下来。 就在十天之前，梁乙逋父子忽然发难，率领六千私兵在兴庆府起事。 梁乙逋兵分两路，其中一路以梁乙博率兵，牵制住皇族嵬名阿吴，另一路则是梁乙逋亲自率领，趁着夜黑杀进皇城，希望可以活捉梁太后和李乾顺母子。 结果梁太后虽然逃出皇城，却死于乱军之中，只有李乾顺只身逃到南城，与嵬名阿吴的大军会合。 然而梁乙逋父子找到梁太后的尸体后，却诈称李乾顺也死于乱军之中，并且还找了一具与李乾顺有些相似的尸体吊在皇城上。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兴庆府都炸了锅，有人以为嵬名氏大势已去，竟然开始向梁家父子投诚。 嵬名阿吴晚了一步，当他向外宣称李乾顺还活着时，虽然有人相信，但更多的人却抱有怀疑。 再加上梁氏父子坚称嵬名阿吴只是随便找了个替身，为的就是稳定人心。 结果这么一来，真的李乾顺竟然变成假的，当时整个兴庆府都乱成一团，各种流言满天飞，也根本没有人能分辨李乾顺的真假。 梁氏父子以假乱真的目的达到后，立刻挥兵猛攻嵬名阿吴。 当时西夏的主要兵力被大宋调到了边境，兴庆府中的兵力十分空虚。 再加上许多人以为李乾顺也死了，于是不肯听从嵬名阿吴的调遣，而是持观望的态度。 所以嵬名阿吴能够调动的兵力并不多，结果竟然被梁氏父子打的大败，最后他只好带着李乾顺逃往北方，梁氏父子已经彻底的占据了兴庆府。 兴庆府的局势关系到整个西夏的动向，随着兴庆府的陷落，梁氏的威望大增，吐蕃的阿骨里是梁氏的盟友，这时竟然也率军进入西夏境内，全力支持梁氏父子。 在这种情况下，之前持观望态度的西夏各方贵族，有相当一部分都开始动摇，甚至开始暗中联络梁氏父子。 当然也有一批忠于嵬名氏的贵族，开始率兵追随嵬名阿吴和李乾顺，估计是想找机会杀回兴庆府。 “李乾顺和嵬名阿吴逃往北方，很可能是去投靠辽国，借助辽国之力夺回兴庆府！” 宁复看完手中的情报后，当即向赵煦禀报道。 “没错，朕也是这么猜测的，种老将军你怎么看” 赵煦一拍巴掌，随即向种谊问道。 “梁氏父子夺取了兴庆府，表面上看是占据了优势，但却让李乾顺跑了，辽国早就想插手西夏的内政，所以肯定会派兵，到时梁氏父子恐怕很难挡住辽军的反攻！” 种谊这时也一脸凝重的分析道。 “还有一个人的态度十分关键！” 宁复忽然开口道。 紧接着他和种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说出一个名字道：“仁多保忠！” 仁多氏是西夏的三大家族之一，而且还握有兵权，之前仁多保忠被调到边境，防备大宋的进攻，梁氏父子正是趁着这个空档，才能成功的发动了政变。 否则若是仁多保忠在兴庆府，梁氏父子几乎不可能成功。 “官家，仁多保忠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宁复立刻向赵煦问道。 梁家夺得兴庆府，嵬名阿吴保着李乾顺逃往北方，留在宋夏两国边境的仁多保忠看似不引人注意，但在关键时刻，却能左右局势的发展。 “你们还真是问对人了，章楶已经挥兵北上，与仁多保忠打了几仗，算是试探性的进攻，仁多保忠只是坚守不出，估计也是在等西夏国内的局势明朗下来再做打算。” 赵煦笑呵呵的回答道。 “官家，仁多保忠已成孤军，甚至后方的物资运转可能都已经停了，若是这时挥兵猛攻，很可能吃下这支吐蕃的精锐！” 种谊这时一脸兴奋的建议道。 做为在军中多年的老将，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种谊都恨不得年轻几岁，再次披挂上阵。 赵煦闻言却不置可否，而是转向宁复问道：“宁复你有何看法” 只见宁复却露出犹豫的表情，随即这才上前道：“官家，仁多保忠的家人应该也都在兴庆府吧” “当然，仁多氏也是西夏有名的将门，大部分族人都住在兴庆府。” 赵煦点头。 “这么说的话，仁多保忠的家人应该都落到了梁氏父子手中，以梁氏父子的心性，他们会怎么处置仁多保忠的家人呢” 宁复再次问道。 这下旁边的种谊也是一愣，隐约间似乎猜到了宁复要说什么。 “梁氏父子似乎不像是心胸宽广之人。” 赵煦这时也眼睛一亮，同样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那就是了，若仁多保忠的家人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咱们也许不用出兵，只需要派人劝降，也许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吃掉这支西夏的边境大军。” 宁复冷静的分析道。 历史上的仁多保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主要是李乾顺当政后，回收军中大权，因此仁多保忠被逼的想要投靠大宋，结果没能成功，最后虽然没被杀，却也被解职。 “这个想法倒是挺新奇，可若我是梁氏父子，肯定会以仁多保忠的家眷威胁他投降，所以肯定不会动他的家人吧” 种谊这时还有些怀疑的道，他虽然精通兵法，但对这种政治上的事还是有些欠缺。 “若没有见过梁氏父子，恐怕也会和老将军一样的想法，但以我观之，梁氏父子心胸狭小，为了一己之私，甚至可以将天下人都拉下水，更别说梁家与仁多氏、嵬名氏早就势如水火，所以他们一旦得势，肯定不会放过这两家！” 没等宁复开口，赵煦就笑着抢先道。 别看赵煦年轻，他这个人除了好色之外，完全是一位年轻雄主，历史上的他若是多活几年，说不定真的可以中兴大宋。 “官家英明！” 宁复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赵煦的马屁，以梁氏父子的为人，就算一时得势，日后也很难有太多的做为。 “童贯，命皇城司立刻派人，通知前线的章楶，让他试着劝降仁多保忠！” 赵煦当即下令道。 童贯也立刻答应一声，随即就亲自下去办理这件事了。 “宁复，这次多亏了你的分析，若是能顺利劝降仁多保忠，到时你也是大功一件！” 赵煦这时爽朗的大笑道。 宁复急忙谦虚了几句，随后赵煦又询问了一下他们在路上的行程，以及武学日后的发展事宜，最后这才让他们退下了。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宁复送种谊回武学休息，然后这才兴冲冲的准备回家，他和柳清心成婚后，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 种谊目送着宁复离开，心中对武学也更有信心了，因为刚才他亲眼见到赵煦对宁复的器重，有这样的人坐镇武学，再加上自己和折克行，说不定真的可以让大宋的将领全都出自武学名下！ 第一百零八章 该出脚时就出脚 小别胜新婚，宁复把种谊安排到武学后，也特意请了几天假，在家中好好陪着妻子。 这天上午，宁复在柳清心的指导下，正在认真的练着他的一手破字。 没办法，宁复的地位日渐增长,在这个没有电脑和打印机的年代，一手好字可以说是人的第二张脸，所以宁复也只能下功夫好好的练一练。 “对了，前几天王婶来过一趟，说曾经有人去店里找过你。” 柳清心这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随口说道。 “谁” 宁复头也不抬的问道，他已经好久没有去店里了,现在店里那边都交给王婶和疤脸在打理。 “对方好像姓高，听王婶说,以前官人你帮过他。” 柳清心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高逑他回来了！” 宁复手下一顿，刚写好的一个字立刻被划花了。 算算时间，高逑被流放也才半年多，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好像是这个名字。” 柳清心点了点头，那天王婶也只是顺口一说，所以她记得不是很清楚。 不过宁复已经知道去哪里找高逑了，如果不出意外的是，对方很可能还在驸马王诜的府上做仆人。 “糟糕！” 宁复忽然暗叫一声，因为他忽然想到，赵佶被他送到西北前线去了，高逑却在京城，万一他们两个错失了认识的机缘怎么办 “官人想什么呢” 柳清心发现宁复的脸色不对，于是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一些武学上的事务，种老将军被我请回来了，以后我可能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放在武学里了。” 宁复这时有些歉意的看着妻子。 “没关系,官人本就是要以事业为重。” 柳清心十分理解的道。 休息几天后,宁复再次来到武学。 种谊已经进入自己的角色,开始对武学教授的兵法重新进行编纂。 原来武学用的是武经七书做教材，其中有孙子兵法、六韬、吴子兵法等。 这七套兵法并不是不好，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有些理论已经不符合大宋的实际的军事情况了。 以前阮瑗老夫子在的时候，只知道照本宣科，根本没考虑过这些问题。 相比之下，种谊不但熟读各种兵书，更是在军中为将多年，对军中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因此重新编写教材这种事，也非他不可。 除了编写教材外，种谊还对武学生的操练做了一些修改。 之前都是吴威他们这些中低层武官，按照操练普通士卒的方法操练学生。 但种谊却认为武学生毕竟不是普通的士卒，所以他们的操练也要为日后为将做打算，因此在操练中增加了马术、骑射等操练，这可不是普通士卒能接触的。 这天下午，宁复正在武学中处理事务时,忽然有斋仆前来禀报，说是外面一个名叫高逑的人求见。 宁复闻言也哈哈一笑,当即亲自出门迎接。 武学门外，一身奴仆打扮的高逑，有些拘束的站在外面。 之前高逑回京，第一件事就是去见宁复。 却没想到宁复并不在店铺，也是从王婶那里，高逑才知道自己离开的这半年里，宁复竟然平步青云，一跃成为大宋的清平伯，两人身份上的差距也更大了。 几天前高逑又听到宁复回京的消息，本来他是不好意思来的，但宁复派人到王诜府上传了话，约他来武学一见，所以高逑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来了。 就在这时，只见宁复一身便服走了出来，相比半年前，似乎更加的丰神俊朗、气度不凡。 “拜见小郎……呃……清平伯！” 高逑见到宁复显得更加拘束，当即上前行礼道。 没想到宁复却一把拉过他笑道：“高兄就不要和我见外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喝上几杯，顺便也叙一下旧！” 宁复丝毫不在意两人的身份差距，十分亲切的拉着高逑来到一处酒楼，然后包了个雅间。 “高兄，你这半年过的怎么样” 宁复等菜上齐后，立刻向高逑问道。 “一言难尽，高某这半年几乎都是在路上奔波……” 高逑看宁复这么亲切，这时也放松了一下，当下将自己的经历讲了一遍。 原来高逑那天离京后，就去投奔自己在外地的朋友。 可是这些所谓的朋友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再加上他们都知道高逑以前是个泼皮无赖，所以也不愿意收留他。 结果在这种情况下，高逑就像他擅长的蹴鞠一样，被人踢来踢去，这个朋友住几天，那个朋友收留几天。 最后几经辗转之下，高逑竟然去了扬州，并且被人推荐到苏轼府上做下人。 在苏轼的府上，高逑总算是安定了一段时间。 说来也巧，就在这段时间里，因为宁复平息了京城的天花疫情，于是赵煦发布了赦免天下的圣旨，高逑刚好在赦免之列。 换句话说，高逑已经恢复了无罪之身，随时都可以回京城。 就在高逑在苏轼那里呆了三个月后，苏轼也不太喜欢高逑油滑的性格，于是就将他推荐给了驸马王诜。 于是高逑拿着苏轼的推荐信，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了京城。 “你在驸马府上怎么样，过的还习惯吗” 宁复听到最后也再次问道。 “挺好的，驸马看到我会舞文弄墨，又会踢球，对我也很是器重。” 高逑提到王诜时，也露出欣喜的表情，相比苏轼等人，他觉得王诜简直是再理想不过的主家了。 宁复闻言也心中暗笑，王诜虽然颇有才名，但人品相当的败坏。 王诜祖上是大宋的开国功臣，世袭的贵族，娶了神宗的妹妹蜀国长公主为妻。 但王诜风流成性，对蜀国公主相当的不好，甚至在蜀国公主病重时，他竟然与侍妾在蜀国公主旁边通奸，甚至还对公主出言讽刺，可以说蜀国公主很可能就是被他气死的。 后来上面这些事情被公主的乳母揭发，气的神宗将王诜一贬再贬，要不是王诜有些名气，再加上王家的家世，神宗说不定真会宰了他给妹妹陪葬。 现在王诜虽然回到京城，但也只挂了一个闲职，平时走狗斗鸡不干什么正事，但他和苏轼倒是关系挺好，所以苏轼才会把高逑推荐给他。 不得不说高逑与王诜真是臭味相投，所以才进入王诜府上不久，就受到王诜的器重，府上的许多事情都交给他去办理。 “对了，我听说小郎君您之前去了庆州，而且还是陪端王殿下去的” 高逑这时忽然想到一件，于是好奇的问道。 “不错，你也知道端王殿下” 宁复立刻来了兴趣，赵佶去了庆州，高逑却在京城，这让他们怎么相遇 “嘿嘿，说来也巧了，小郎君你把端王送到了庆州，我最近却要离京一趟，去给端王殿下送点东西。” 高逑再次笑道。 “送东西送什么” 宁复闻言眼睛一亮，他还担心高逑与赵佶的缘分断了，现在看来，历史的惯性还是很大的。 “驸马与端王殿下交好，听说西北又起了战事，担心殿下的安全，所以就准备了两匹好马，另外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准备派我将这些东西送到端王那里去。” 高逑笑着解释道。 虽然去庆州一趟并不容易，但王诜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托付给他，只要他办成了，回来后肯定会更受重用，甚至成为王家的管事一类。 宁复听到这里，却兴奋的想要拍桌子。 他记得历史上高逑与赵佶相识，就是王诜给赵佶送礼物。 当时赵佶正在踢球，刚好球飞向高逑，结果高逑脚痒之下，一脚将球踢了过去。 这下引起赵佶的注意，于是邀请他下场踢球，最后高逑凭借着高超的球技，被赵佶留在了府上，从而开启了高逑传奇的一生。 “你什么时候离京” 宁复立刻问道。 “大概也就这几天，小郎君去过庆州，不知那边可有什么注意的地方，是不是很危险” 高逑最后也有些担忧的问道。 “庆州离边境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危险倒是谈不上，只是风俗习惯有些不同罢了。” 宁复哈哈一笑，说到这里又故意打量了一下高逑。 “高兄，我忽然发现，你马上就要转运了！” 宁复忽然故作惊讶的道。 “小郎君您不会又说什么化龙的事吧” 高逑苦笑道，经过这半年来的辛苦奔波，他早就把宁复当初的批语当做是玩笑话。 “呵呵，以前的事暂且不提，你这次去庆州，我送你一句话！” 宁复也没有解释，而是再次装出一副神棍的模样道。 “小郎君请讲！” 高逑虽然不信，但还是开口问道。 “该出脚时就出脚！” 宁复故作深沉的再次道。 他记得后世有部电视剧叫一脚定江山，估计灵感就是来自于高逑，只是高逑定不了江山，却可以一脚乱江山。 估计谁也不会想到，高逑会一脚踢出一个太尉出来。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一百零九章 奇妙的命运 “该出脚时就出脚？不是出手吗？” 骑在马上的高逑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脚，实在不明白宁复的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高逑只得把宁复的话暂时抛之脑后，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 高逑的身后，是一只小小的车队，加上他一共也才七个人。 不过高逑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他还没有成为管事,却已经有了管事权力，现在整个队伍的人，都要听他的吩咐。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高逑低声将宁复送给自己的批语念了几遍，随后摇头一笑。 虽然这两句批句听起来很有气势，可惜自己就是个下人,别说什么化龙了,以后做个管事，然后再找个顺眼点的婢女成婚，生下一男半女的，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想到这里高逑也再次摇了摇头，将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抛之脑后，老老实实的押送这些送给端王殿下的礼物。 京城到庆州的路程虽然远一些，但官道还算平坦，除了遇到几场雨耽误了几天行程外，其它的一切顺利。 当高逑一行人来到庆州城下时，当看到高大雄伟的城墙时，他也终于松了口气。 庆州城的确像宁复说的那样，虽然不及京城的繁华，却也十分的兴盛，就是胡人多了点。 另外城墙上也有一些刀砍斧凿的痕迹，代表着曾经有敌人杀到城墙下，这也提醒高逑等人，庆州这里距离边境已经不远了。 高逑他们进城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他们先找了个客栈住了一晚。 等到第二天一早，高逑这才带人来到赵佶所在的监军府,然后送上王诜的书信。 王诜算是赵佶的姑父，但两人的关系却很好，主要是两人都很贪玩，又对书画诗词方面有同样的兴趣，所以在京城时就经常走动。 “姑丈送来的礼物！” 赵佶接到王诜的书信也十分高兴，当即命人将礼物带进来。 下人答应一声离开，赵佶挥杆将脚下的木球一杆进洞，随即也露出得意的笑容。 赵佶玩的是宁复教给他的高尔夫球，虽然他觉得这个名字很怪，但赵佶却很喜欢，甚至将后花园的花草与假山移除，变成了一个私人的高尔夫球场。 以前赵佶习惯上午玩蹴鞠，但现在全都改成了高尔夫球。 估计宁复要是知道这件事，恐怕会气的吐血，赵佶都改玩高尔夫球了，这让高逑还怎么出脚？ 不一会的功夫，高逑就亲自牵着两匹好马,身后还有几个下人抬着箱子来到高尔夫球场。 “参见端王殿下！” 高逑急忙上前行礼，这段时间他在王诜府上也没有白呆着,经常出入一些权贵的府邸，所以倒也锻炼出来了。 “不必多礼，这就是姑丈送的好马吗，果然神骏！” 赵佶看到两区好马也两眼放光，他兴趣广泛，骑马也是其中之一，一匹好马对于他来说，就像后世的豪华跑车一般，哪怕不开，放在车库里收藏也不错。 “殿下，这匹马名叫紫光，另一匹叫白雾，都是速度极快的良好，之前驸马用两匹马与人赛马，都夺得了头筹！” 高逑十分知机的在旁边向赵佶介绍两匹马的战绩。 东京城的贵族们除了走狗斗鸡外，赛马也是他们的爱好之一，只是赛马的成本太高，只有最顶尖的贵族才能消遣得起。 “哈！那可太好了，把本王的追风与逐日牵来，与这两匹马赛上一场，我到要看看它们谁能夺得第一？” 赵佶当即来了兴趣，立刻命人将自己的赛马也牵了过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两匹同样神骏的赛马被牵到场上。 高尔夫球场四周本就是赛马的跑道，甚至赵佶还有专门的骑师。 四匹马被牵到跑道上，赵佶亲自下令。 随着赵佶的一声“开始”，四匹马十六只蹄子翻飞，如同四道不同颜色的闪电一般，眨眼间就跑出去大半圈。 赵佶的追风马速度最快，但也只比其它三匹超出一个马头，随时都可能被超越。 不过赵佶却知道，王诜送来的两匹马长途跋涉，刚来到府上还没有休息，更没有适应当地的环境，竟然也能跑出这样的成绩，显然一点也不比追风和逐日差。 很快四匹马跑到第三圈，依然还是追风领先，而且慢慢的将距离拉开了，毕竟王诜的两匹马没有经过休整，体力上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时当然处于劣势。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异变突起。 只见追风也不知道是踩到了什么，身子猛然前栽，马上的骑师一下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然而这还没完，只见追风一蹦几尺高，随即人立而起，嘶鸣一声，然后如疯一般，脱离跑道狂奔而来。 赵佶刚开始还在心疼自己的马，可是很快就发现不对，发疯的追风竟然向他直直的撞了过来。 本来追风距离赵佶就不远，再加上它的速度又快，周围的下人也根本来不及阻拦。 赵佶更是像吓傻了一样，明明脑子里想逃，可是双腿却一动不动，眼看着追风就要撞到赵佶的身上。 高逑这时就站在赵佶身后，他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等到高逑反应过来时，追风已经狂奔到赵佶面前，马脖子距离赵佶的胸口也不过半米远，这要是真被撞上，赵佶最少也是个骨断筋折，不死也要重伤。 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赵佶，以及前面发疯的马。 高逑脑子里忽然蹦出宁复叮嘱他的那句话：该出脚时就出脚！ 难道机会就在眼前？ 想到这里，高逑几乎本能的抬起脚，随后狠狠的踹在赵佶的屁股上。 赵佶只感觉屁股一痛，整个人向侧前方扑倒，刚好躲过了马匹的撞击。 不过赵佶身后的高逑可就没他那么幸运了，追风如闪电般撞到高逑的右侧身子，一下子将他撞的飞出去几步，“呯”的一声狠狠的撞到地面上。 “殿下！” 这时周围的人也终于扑了上来，七手八脚的将赵佶扶起来，有几个更是殷勤的查看赵佶有没有受伤？ “看我干什么，快救人啊！” 赵佶气的踹了身边人一脚，随即就跑上前查看高逑的情况。 高逑被撞的差点昏过去，随即就感觉手臂钻心的疼，不禁大声的呻吟起来。 赵佶也发现高逑的手臂似乎断了，当即吩咐人去叫大夫，等到大夫来了之后，高逑这才被抬到房间里救治。 “殿下放心，这位小哥只是右手臂骨折了，我已经帮他正了骨，以他的年纪，只需要养上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大夫很快向赵佶禀报道。 “没事就好！” 赵佶闻言也松了口气。 随后赵佶迈步来到高逑的床前，十分亲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若不是你，本王今天可就危险了！” “小人高逑，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高逑挣扎着坐起来，一脸大义凛然的道。 “你姓高？” 赵佶听到高逑的名字也是一愣，他想到宁复曾经给自己相面，说了一句“遇高则高”，当时他不明白，宁复也不肯解释。 想到这里，赵佶也不禁眼睛一亮，高逑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庆州，刚来就救了自己一命，所以说不定宁复的话真的会应在高逑身上。 “高逑，你救了本王一命，本来绝不能亏待于你，不如就留在本王府上如何？” 赵佶当即向高逑抛出了橄榄枝道。 高逑闻言大喜，相比驸马王诜，赵佶这里显然更有前途。 高逑本想立刻答应，但随即又故意犹豫了一下道：“小人当然愿意为殿下效力，只是驸马那里……” “姑丈那边你不必担心，我自然会给他写信说明情况，想必他肯定不会介意的！” 赵佶当即一挥手道。 以他和王诜的交情，连紫光和白雾这种千金难换的宝马都可以随意相送，更别说区区一个下人了，要知道一匹好马比一个下人值钱多了。 “多谢殿下，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高逑听到这里再次大喜，当即向赵佶表忠心道。 赵佶闻言也哈哈一笑，随后又和高逑聊了几句。 结果当得知高逑不但识字，而且还懂得一些诗词歌赋，甚至对蹴鞠、斗鸡等都十分在行时，更引得赵佶喜形于色，感觉收到的两匹宝马都不及高逑这个人有趣。 最后赵佶让高逑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陪他踢蹴鞠，高逑也是千恩万谢。 等到赵佶离开之后，高逑也挣扎着起身，不顾身上的伤势，提笔给宁复写了封信，然后交给自己从王诜府上带来的下来，请他们帮忙把书信带回去。 一个月后，宁复终于接到了高逑的这封来信。 当看完信上的内容时，宁复也是一脸的古怪。 虽然因为自己的介入，导致赵佶和高逑的命运都出现了一些小的偏差。 但在奇妙的命运安排下，赵佶与高逑终于还是走到了一起，估计很快高逑就会得到赵佶的欢心，从而成为赵佶最亲密的玩伴，为他的将来铺平道路。 第一百一十章 投诚 夏州，这里是西夏在边境上的军事重镇，地位与大宋的庆州相当，边境的大军与物资，几乎全都要从这里调集。 城主府中，身材矮胖的仁多保忠焦躁走来走去。 这段时间他时刻都处于煎熬之中。 梁氏父子在兴庆府起事，杀了梁太后,赶走了李乾顺和嵬名阿吴。 最重要的是，仁多保忠的家人也落入到梁氏父子手中，现在生死不知。 而宋军一直在试探着进攻夏国的边境，仁多保忠之前还派兵阻拦，与宋军打了几仗。 可是随着后方的补给中断之后，军中人心开始浮动，因为许多将士的家人也都在兴庆府，现在补给又断了,甚至有地方已经出现了逃兵。 在这种情况下,仁多保忠也不敢再出兵，只能将兵力收缩到夏州城中，固守不出。 至于边境的其它地方，仁多保忠已经顾不上了，现在宋军正在一点点蚕食着外围的夏军，甚至已经对夏州形成了包围之势。 可以说夏州城中已经是内忧外患，若非仁多保忠在军中的威望很高，说不定早就发生哗变了。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年轻人满头大汗的闯进来。 “父亲！死了，都死了！” 年轻人哀嚎一声，随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死了？” 仁多保忠心中一颤，虽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大声追问道。 “咱们家……家里人都死了，梁乙逋父子禽兽不如，竟然灭了咱们仁多家满门啊！” 年轻人哭喊着大叫道。 仁多保忠如遭雷击,整个人呆立半晌之后,终于无力的坐到椅子上，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多岁一般。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仁多保忠早有心理准备。 因为当初梁家父子与仁多保忠之间的矛盾最大，最主要就是梁氏父子想要掌握兵权，而仁多保忠就是挡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障碍。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当初梁乙逋与仁多保忠也多次发生冲突，甚至梁乙逋的一个儿子，还死在仁多保忠手中。 两人之间的仇恨早就达到了无法化解的程度，现在梁乙逋得势，肯定会对仁多家进行报复。 过了半晌之后，仁多保忠终于清醒过来，脸上露出一个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表情。 “志儿……” 仁多保忠声音嘶哑至极，听起来就像是两块沙纸在摩擦一般。 “父亲！” 仁多志闻声跳了起来。 他的家人全都死了，也只有他们父子幸免于难，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你带上我的印信，悄悄出城赶往宋军大营！” 仁多保忠开口吩咐道。 “去宋军大营做什么？” 仁多志吓了一跳。 “前段时间宋军就派人劝降，我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既然梁家父子把事情做绝，我又何必再替他们守着这边境？” 仁多保忠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们仁多家世代为军,为大夏立下无数的汗马功劳，如果不是被逼无路，他又何必选择投靠大宋？ “父亲不可啊，咱们与大宋势不两立，若是真的投靠他们，就算他们不杀咱们，恐怕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啊！” 仁多志立刻劝说道。 “糊涂！” 没想到仁多保忠却怒斥一声。 “你以为咱们现在还有第二条路可选吗？太后被杀，国主北逃，大夏已经陷入四分五裂之中，咱们背后有梁家逼迫，前面宋军咄咄逼人，若是不投靠大宋，难道你想去投靠灭咱们仁多家满门的梁氏父子？” 仁多志闻言也呆立当场，最后眼泪也止不住的涌出来。 “儿啊，咱们仁多家只剩下咱们两人了，我此生再无它想，只想找梁氏父子报仇雪恨，而投靠大宋之后，咱们才有报仇的可能！” 仁多保忠看到悲痛的儿子，叹了口气再次道。 相比于辽国，大宋才是真正想要灭亡西夏，而仁多保忠在西夏军中多年，对夏国的兵力分布简直了如指掌，所以他若是投靠大宋，至少在灭掉西夏之前，他都会受到重用。 “我明白了，今晚我就出城去宋军大营！” 仁多志当即点头道，相比于家族的仇恨，其它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 宋军大营。 章楶同样也没有睡，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蚕食着西夏的外围堡垒，甚至葭芦寨都打了下来。 不过章楶还是十分克制的，主要就是赵煦将宁复的分析送到他手中。 对于宁复劝降仁多保忠的想法，章楶也觉得十分可行，只是兴庆府那边的消息被梁家父子封锁了，现在谁也不知道仁多保忠家人的情况。 仁多保忠虽然已经成为了一支孤军，但毕竟是十几万的精锐，章楶若是逼的太狠，很可能会让对方拼死一博。 到时就算是能打败仁多保忠，宋军也要付出极大的伤亡。 所以章楶才会使用蚕食之策，尽量攻击那些战略要地，将夏州慢慢的孤立起来。 这样就算日后仁多保忠想要反抗，宋军也能尽量以最小的代价灭掉对方。 “观察使，咱们什么时候攻打夏州？” 正在这时，只见折可适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一脸烦躁的问道。 “急什么，现在还不到时候呢！” 章楶头也不抬的回道。 “还不到时候？” 折可适却有些等不及了。 “就算不打夏州，那米脂、浮力、安疆三寨总可以攻打吧，您只要一声令下，我立刻率本部兵马打下这三寨！” 折可适再次提议道。 米脂四寨防守一体，现在葭芦寨都已经打下来了，剩下的米脂三寨防线已破，折可适完全有信心将剩下的三寨打下来。 “不行，四寨的防线虽然攻破，但剩下的三寨依然十分坚固，这点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强攻的话，还不知道会葬送多少将士的性命！” 章楶却再次摇头道。 “可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们好不容易遇到这个机会，若是不早点抓住的话，万一西夏国内平定下来，恐怕就更难打了！” 折可适却再次不甘心的道。 当初修建米脂四寨时，他才刚入军中，可以说是亲眼看着这四座军寨建起来的。 可惜这四寨却被朝堂上的相公送给了西夏，这也成为西北人心中的一块心病，折可适比任何人都想把这四寨收回。 “你急什么，李乾顺逃往北方，就算是向辽国求援，恐怕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太大的回应，至于梁氏父子，早就和仁多保忠势如水火，两家的矛盾根本不可能调和，因此咱们只需要耐心的等待就是了！” 章楶却老神在在的道。 折可适是一员猛将，打仗的确是一把好手，可惜就是性格急躁了一些，这也是他们折家的通病，所以折家虽然出将才，却出不了帅才。 折可适还想再说什么，不过这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观察使，外面有一个年轻人求见，他说自己是仁多保忠的儿子！” “哈哈~，你看，咱们的机会来了！” 章楶兴奋的拍案而起，当即对折可适大笑一声道，这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没有白等。 几天之后，仁多保忠率领西夏边境十几万大军，向大宋投诚，如此一来，夏州、龙州边境一线，尽数落入到了大宋手中。 少了夏州这些屏障，西夏的兴庆府一下子暴露在宋军的兵锋之前，可以说现在战略的主动权落入到大宋手中，只要宋军愿意，随时可以挥兵北上，杀入兴庆府，直捣西夏的腹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夏局势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给老子爬！” 吴威手里提着棍子，一脸凶恶的操练着手下的学生，只要有人敢懈怠，立刻就会挨上一棍子。 虎头这帮学生趴在烂泥里，手脚并用快速穿过这片烂泥塘,随后又跳进一片臭水池里，扑腾着往前游去。 这些近乎虐待的练兵手法，其实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服从命令”这四个字，牢牢的刻在他们的脑子里。 军令如山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在军中下级对上级只有无条件的服从,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上级有命令，下面也必须执行。 而在校场的后面,学斋里班级正在学习兵法，经过几个月的扫盲，有一批进度较快的学生，已经摆脱了文盲，开始正式学习兵法。 而在学斋后面的一个大堂里，宁复与种谊站在一座巨大的沙盘面前，沙盘上是西夏与大宋的边境全图。 “终于完成了，老夫这腰都快折了！” 种谊活动了一下手脚，看着面前的这座沙盘也满是成就感。 之前宁复提议制作沙盘，种谊也觉得十分有用，他熟悉边境的地形，于是亲自动手，把自己也累的够呛。 “有了这个沙盘，就可以让学生们在沙盘上进行战争推演了！” 宁复这时也十分高兴的道。 兵法光是死读书肯定不行，活学活用只有少数人能做到，沙盘却可以让学生将学到的东西化为实用。 “不过我倒是对西夏的局势更感兴趣！” 种谊这时忽然拿起一个长杆子，然后在兴庆府的位置划了一个圈子。 “梁氏父子占据了兴庆府,李乾顺北逃,现在不知所踪，仁保多忠投靠了咱们大宋，夏州、龙州尽入我大宋手中，以后这战局就彻底打开了……” 种谊越说越兴奋，最后却又露出遗憾的表情。 种谊与西夏人打了一辈子仗，做梦都想彻底的消灭西夏这个边患，现在这个愿望眼看着就要达成了，可惜他却已经退出军中了。 “总教官，以您之见，西夏接下来的战局会如何发展？” 宁复虚心向种谊请教道。 这段时间宁复也向种谊学习了不少军事方面的知识，毕竟他好歹是武学正，对军事必须有一定的了解才行。 “梁氏父子在兴庆府进行了大清洗，特别是针对嵬名氏和仁多氏，几乎是彻底铲除两大世家的势力。” 种谊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虽然这么做导致仁多保忠投靠我大宋，嵬名阿吴那边肯定也恨死了梁家父子，但却让他们将兴庆府牢牢的掌控在手中，另外吐蕃的阿骨里也进入兴庆府,更让梁氏父子实力大增。” “这么说的话,若是日后李乾顺带着辽军杀回来,咱们就又有一场好戏可看了？” 宁复眼睛一亮，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特别是西夏是大宋的世仇，当然希望他们越乱越好。 “看热闹？” 种谊却微微一笑。 “你以为辽国会让我们大宋坐着看热闹，甚至是趁机再吞并一些西夏的领土吗？” “你的意思是说，辽国会把我们也拉下水？” 宁复心中一惊，他一直忽略了辽国的态度，如果说西夏是棋子的话，辽国就是背后的棋手，西夏这枚棋子对他还有用，所以辽国肯定不会坐视大宋的军事行动。 “拉下水倒不至于，但辽国很可能会警告我们，禁止我们再吞并西夏的土地，然后才会派兵攻打兴庆府，只要他们赶走梁氏父子，就可以扶持李乾顺坐稳国主之位。” 种谊说到最后露出憋屈的表情。 大宋与辽国虽然表面上兄弟之国，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大宋的军力不如辽国，因此各方面比辽国都要矮上一头，甚至每年还要向辽国送岁币以求平安。 在这种情况下，辽国经常对宋军进行一些军事讹诈，偏偏大宋的河北禁军早就不行了，因此只要辽军往边境上一去，大宋就只能服软。 宁复听后也暗自恼火，却没有太好的办法，自从当初澶渊之盟后，大宋面对辽国时，腿脚就没有站直过。 再加上后来西夏崛起，面对一个小小的西夏，大宋这边竟然也接连多次大败，连辽国养的一条狗都打不过，又何谈与辽国平等对话？ “总教官，河北禁军糜烂不堪，您对此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宁复沉思了片刻再次向种谊请教道。 “难！太难了！” 种谊闻言却摇了摇头。 “河北禁军多年没有打仗，上下早就懈怠了，这不是一人两人的问题，而是整个河北禁军上下全都烂了。” “那能不能将西北禁军调去一部分，增强河北禁军的实力？” 宁复再次问道。 “不行，西北禁军虽然久经战阵，但主要敌人还是西夏，战法也是针对西夏人，对辽军并不熟悉，再加上河北与西北的地形、气候都有很大的送别，若是把西北军调过去，恐怕连一半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种谊立刻摇头道。 宁复一想倒也有道理，后世童贯率领十几万大军，趁着金国崛起攻打燕云之地，这十几万人中，就有不少西北禁军，结果还是一败涂地。 除了童贯自己瞎指挥外，也和西北军仓促上阵，不熟悉战场和敌人有关。 “除非……” 这时种谊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迟疑的再次道。 “除非什么？” 宁复急忙追问。 “除非在河北编练一支新军，彻底的将河北禁军替换掉！” 种谊脸色凝重的回答道。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实在有点异想天开了，河北禁军上上下下，牵扯着多少人的利益，哪是说替换就能替换掉的？ 宁复闻言却是心中一动，他想到后世某位大总统，人家好像就是靠练新兵起家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前来禀报，宫里来人，召宁复火速进宫。 这让宁复也只好向种谊告辞，然后急匆匆的来到宫中，结果发现不但赵煦在，章惇和曾布等几个重臣也都在。 宁复上前行礼，赵煦则一脸凝重的道：“辽国派使节来了，朕想让派你去应付他们！” 第一百一十二章 辽国使节萧奉先 “辽国使节？” 宁复站在城门前，抬头打量着远处的官道。 在宁复的身后，则是礼部和鸿胪寺的一些官员，与宁复一起负责接待辽国的使团。 对于这次辽国的使团，大宋也十分重视。 没办法，国力不如人，辽国又毫无征兆的派出使团,大宋不重视也不行。 本来像这么重要的事，应该是派一位重臣来主持的。 但赵煦却觉得上次梁乙逋父子出使时，宁复处理的相当好，因此执意钦点他负责接待辽国使节。 想到赵煦，宁复也不禁想笑。 因为赵煦私下里和他说，上次他接待过梁乙逋父子后，西夏一下子四分五裂。 如果这次宁复接待过辽国使节,也能让辽国四分五裂的话,赵煦不介意违背祖训，封宁复为大宋的第一个异姓王。 对此宁复却只是翻了个白眼，西夏能成功已经十分侥幸了，除非他是神仙，才能让实力更加强大的辽国也陷入分裂之中。 其实宁复也想过分裂辽国的事，不过他穿越的有点晚了。 现在的辽国皇帝是耶律洪基，也就是天龙八部中与萧峰结拜的那个辽国皇帝。 耶律洪基算是辽国由盛转衰的关键人物，他在位四十多年，辽国发生多次叛乱，特别是他崇信佛教，消耗了大量的国力，甚至赐死了自己的皇后和太子，可以说是辽国史上有名的昏君。 但在另一方面，耶律洪基又一直坚持与大宋保持友好，他在位的四十多年里，辽国与大宋几乎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争端，所以宋史对他的评价反而不错。 “可惜,耶律重元死了，耶律乙辛也死了，耶律洪基也没几年好活了，这根本没办法挑拨离间啊！” 宁复最后摇头叹息。 耶律重元是耶律洪基的叔叔，曾经发动兵变，差点杀了耶律洪基，小说中萧峰救耶律洪基那次，就是耶律重元发动的兵变。 另外还有耶律乙辛，这个人深受耶律洪基的信任，甚至命他为北院枢密使，进封魏王，可以说是权倾朝野。 耶律乙辛甚至设计诬陷耶律洪基的皇后萧观音，最终导致萧观音惨死。 太子耶律浚也被他害死，最后直到他把手伸向皇太孙耶律延禧时，耶律洪基才醒悟过来，最终赐死了耶律乙辛。 值得一提的是，现在辽国的皇太孙耶律延禧，就是辽国有名的昏君，也是辽国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这家伙与赵佶完全可以合称为昏君双璧。 可以说经过耶律重元和耶律乙辛之乱，辽国内部已经混乱不堪，再加上耶律洪基也进入到暮年，更无力整治辽国的政务，所以辽国现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再怎么衰落，对大宋还是保持着一定的优势，哪怕派出的使团，大宋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就在这时，远处的官道上终于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支使团缓缓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准备迎接！” 宁复一抬手，对身后的官吏吩咐道。 随着辽国使团的靠近，宁复也率领官吏上前迎接。 相比上次的西夏使团，辽国的使团规模更大，使团中的辽人也是一副骄傲睥睨的模样，面对宁复他们的迎接，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热情。 “清平伯宁复，奉官家旨意前来迎接辽国使团！” 宁复迎着使团上前，随后高声道。 只见辽国使团两边一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辽人骑马而出。 只见这个辽人长得倒是不错，只是一脸的倨傲，看到宁复也没有还礼，而是淡淡的问道：“宋国无人了吗，怎么派一个小孩子来迎接？” “我大宋的重臣有其它的事务要忙，只有我这个人微言轻的小孩子闲着无事，所以就派我来迎接各位了！” 宁复呵呵一笑，毫不示弱的还嘴道。 晏子使楚的故事只要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个辽人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果然，年轻辽人也被宁复怼的面红耳赤，最后冷哼一声就要命使团进城。 “等一下，按照我大宋律法，外来使节进城之前，一律要向鸿胪寺和礼部报备！” 宁复却叫住对方道。 “怎么，我若是不报备，你敢不让我进城？” 年轻辽人冷笑一声问道。 “进城当然可以，我却没办法给你们安排驿馆，难道你们想住在客栈里？” 宁复同样冷笑回应。 “你……” 年轻辽人被宁复的话气的没办法，他们使团这么多人，若是不住驿馆的话，晚上根本没地方去。 “好，清平伯宁复是吧，我记住你了！” 年轻辽人瞪着宁复，最后冷哼一声道：“我乃辽国使节萧奉先！” 宁复本来也一脸冷笑，但是当听到萧奉先这个名字时，却是愣了一下，竟然又是一个历史名人！ “原来是辽国未来的国舅，失敬失敬！” 宁复神情一变，随后笑呵呵的拱手道。 “你知道我？” 萧奉先看到宁复态度大变，当即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萧奉先的堂妹嫁给了皇太孙耶律延禧，亲妹妹也成为耶律延禧的侧妃，所以宁复称他是未来的国舅一点也没错。 不过萧奉先毕竟太年轻，在辽国也并不怎么受重视。 这次之所以能够出使大宋，也是耶律延禧帮他争取来的，他本以为宋国无人知道自己，却没想到宁复竟然一口道出了他的身份。 “宁某对萧兄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宁复哈哈一笑，再次拍了对方的一记马屁。 不过说实话，宁复对萧奉先的确是久仰大名，因为辽国的灭亡，除了天祚帝外，最大的直接责任人就是眼前这个萧奉先。 萧奉先最出名的有两件事，第一件是天祚帝见到还未起事的完颜阿骨打时，因让对方跳舞，阿骨打却宁死不从。 于是天祚帝感觉阿骨打不甘人下，命萧奉先暗中杀掉对方，可是萧奉先却放过了阿骨打，为辽国灭亡埋下了祸根。 第二件事则是逼得耶律余睹反叛，投靠了刚起事的女真人，这个耶律余睹引金兵南下，攻占辽国中京，可以说辽国灭亡，耶律余睹立下了首功。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萧奉先才是导致辽国灭亡的罪魁祸首。 萧奉先当然不知道宁复心中在想什么，只是看到对方忽然变得热情，他也十分的受用，态度也很快软化了下来。 宁复当即请对方进城，萧奉先刚才之所以表现的嚣张跋扈，其实也是为了立威，好让宋国不敢小瞧自己。 现在宁复表现的这么热情，萧奉先自然也不用再演戏，再加上两人年纪差不多，反而十分聊得来。 宁复将辽国使团安置到驿馆，并且设宴给对方接风。 等到酒喝的差不多了，宁复这才切入正题道：“萧兄，不知你们这趟出使，到底所为何事？” 一般来说，使团在出使之前，都会将出使的目的告知对方。 但萧奉先这支使团却十分特殊，不但出使的十分仓促，而且还没有告知大宋任何信息，这也就是辽国，若是换做另一个小国，大宋都不可能让对方入境。 萧奉先这时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只见眯缝着眼睛笑道： “其实我这次出使，主要是为了两件事。” “哪两件？” 宁复立刻追问，这是赵煦交给他的任务，所以他必须打听清楚。 “第一件事，明年是我国皇帝陛下登基四十年，朝廷上下都要庆祝一番，所以希望你们大宋也能派出使团参加。” 萧奉先笑呵呵的讲道。 “这是好事啊，辽皇陛下在位四十年，一向我大宋交好，两国边境承平以久，也都是陛下的功劳，我大宋当然要派使团参加庆贺！” 宁复一口答应道。 虽然耶律洪基是个昏君，但却爱好汉人的文化，不但与宋国保持和平，对境内的汉人也不错，所以对于大宋来说，耶律洪基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皇帝。 “那第二件事呢？” 宁复再次问道。 “至于这第二件事嘛。” 只见萧奉先却意味深长的一笑，并且打量了一下宁复，这才再次道。 “宁兄，我这个人说话直来直去，有些话你听后可不要生气。” “萧兄客气了，你有什么话尽管开口！” “那我可就直说了。” 萧奉先再次一顿。 “我来的第二件事，其实是与夏国有关，想必你们也知道，李乾顺已经逃到我大辽境内，并且向我皇求援，而我皇也答应了派兵帮助李乾顺平叛！” “这关我大宋什么事？” 宁复故意装糊涂问道。 “呵呵，宁兄你还太年轻，夏国的事情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所以这件事我只能与你们的皇帝陛下详谈，或者是你们朝中的重臣，至于宁兄你……” 萧奉先说到最后也呵呵一笑，意思已经十分明显，显然他认为宁复太年轻，官职也比较低，根本没有资格与他商谈这种国家大事。 但萧奉先却不知道，西夏的变故其实是宁复一手挑起来的，整个大宋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比他更适合谈西夏的局势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新军之议 宁复当然不会告诉萧奉先，自己才是西夏变局的幕后推手。 打听清楚萧奉先的来意后，宁复也连夜进宫，亲自向赵煦禀报了一遍。 “果然如此，朕就知道辽国肯定不会坐视我们吞并西夏！” 赵煦听后气的一拍桌子，年青的脸上也满是怒火。 “辽国发兵在即，他们不但要求我们不能再北上,甚至还想让我们把吃下去的夏州、龙州等地还给西夏，简直欺人太甚！” 宁复这时也颇为恼火的道。 萧奉先虽然多喝了几杯，却把出使的目的交待的十分清楚，不过辽国的要求简直太过分了，根本就是把宋国当做下人使唤。 “痴人说梦，夏州和龙州我肯定是不会还回去的,有本事就让李乾顺自己来拿！” 赵煦再次气呼呼的道,他可不是高太后和司马光,吃下去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再吐出来。 “官家息怒，我估计辽人也知道咱们不可能放弃夏州和龙州，他们之所以提出这个过分的条件，也许只是想讨价还价。” 宁复开口分析道。 “那可未必，这是皇城司刚送来的情报，你看一下吧！” 赵煦将桌头上的一份情报递给宁复道。 宁复打开情报，看完后也是一皱眉，据皇城司禀报，河北边境的辽军已经开始集结兵力，显然是想用这个老办法逼大宋就范。 “我还是觉得辽国应该不敢出兵，他们既然出兵帮李乾顺平定梁氏父子，哪还有多余的兵力来攻打我们？” 宁复再次摇头道。 “话是如此，可辽国根本不用真的出兵，只要做出出兵的姿态,就足以给我们很大的压力,特别是河北禁军……” 赵煦提到河北禁军时,语气猛的一顿,脸上也露出颓丧的表情。 “河北禁军的确是个大问题。” 宁复这时却露出犹豫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一咬牙道。 “官家，想要从根子上解决辽国的威胁，最关键的还是要看我们自己，若是河北有一支能够抗衡辽军的精锐，辽国又怎么能威胁到我们？”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赵煦却再次摇头叹气道。 “也许……武学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宁复试探着道。 “武学有什么办法？” 赵煦一愣，不明白宁复的意思。 “武学的最终目的，就是让军中将领全都出自武学门下，以便于朝廷更方便的掌控军中，但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并不容易，所以我觉得可以操练一支新军！” 宁复终于开口提议道。 “新军？” 赵煦一愣，抛开禁军重新操练一支新军，这个想法可有点太大胆了。 “详细说一下你的想法！” 赵煦沉思片刻后，当即再次道。 这就是赵煦的英明之处，他不但会识人、会用人，更关键的是思想开放，愿意接受新生事物。 “武学的操练严格,与传统军队有很大的送别,所以在我的设想中,以武学生为骨干，再从河北军中挑选普通的士卒为血肉，也许用不了多久，就能操练出一支精锐的新军出来！”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激动的表情。 自从那天听种谊提到操练新军的事情后，宁复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不错，所以才会在赵煦面前提出来。 不过赵煦闻言却露出凝重的表情，军队可是国家的根基，哪怕是他想要动军队，也要三思而行。 更何况河北禁军虽然糜烂，却关系着许多人的利益，别的不说，京城中多少将门，都与河北禁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要是触动了他们的利益，很可能会引发政局的不稳。 “这件事朕要好好考虑一下，暂时还不能给你答复！” 最后赵煦沉声回答道。 “臣明白，此事关系重大，官家最好还是与章公他们商议一下！” 宁复也十分理解的点头，他本来就没指望赵煦立刻答应。 “辽国使团的目的我们已经清楚了，明天我会召集章公他们商议一下对策，你还是盯着那个萧奉先，等我这边有了结果，才会召他入宫。” 赵煦吩咐道。 “臣遵旨！” 宁复立刻答应一声，随后又和赵煦聊了几句后，这才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复打着执行辽国使节的名义，带着萧奉先在东京城转了一遍。 萧奉先虽然是贵族出身，但辽国中京显然无法与汴梁城相比，城中许多好吃的好玩的，萧奉先别说见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甚至宁复还以私人的名义，送了对方一批香皂。 香皂早就传到了辽国境内，可谓是贵族间的硬通货，所以萧奉先收到香皂后也是欣喜无比，立刻就将宁复引为知己。 萧奉先在汴梁城玩的乐不思蜀，自然也不急着见赵煦。 不过赵煦那边也终于商议完对策，于是在宫中召见了辽国使团。 辽国的要求很过分，一是要求大宋不能再派兵北上，二是要求他们把吞并的夏州和龙州交出来。 对于这种条件，大宋当然不可能答应。 不过辽人也早有准备，甚至开始在边境上集结兵力，哪怕明知道这是辽国在虚张声势，还是引起不少宋人的恐慌。 最后赵煦只能派人与萧奉先谈判扯皮。 宁复并没有参加这种谈判，让他接待一下使团还行，但对这种军国大事，宁复还是不太熟悉。 另外赵煦也需要宁复与萧奉先保持友好的私人关系，所以更不可能让他参与谈判。 这场宋辽两国间的扯皮持续了小半个月，最终算是达成了一个初步的条件，大宋可以暂时停止北上，但不会交出夏州和龙州。 辽国也没打算真和大宋发生战争，所以对这个条件也算是满意，只要没有大宋的介入，他们就可以放心出兵支持李乾顺。 等到帮李乾顺夺回兴庆府后，接下来就没有辽国的什么事了，反而可以借此让西夏与大宋结下死仇，到时西夏肯定会出兵，与大宋争夺夏州与龙州，辽国又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西夏平叛之战 “凶手就是你……” 随着台上狄仁杰指出凶手，台下的观众们也是轰然叫好，整场戏也达到了剧情中的高潮。 “好！太好了！” 萧奉先都快把手拍肿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彩的戏曲。 旁边的宁复则是哈哈一笑，他这几天带着萧奉先在各个瓦子里转悠，听戏看曲就是不干正事，反正就是把萧奉先招待好了就行。 “宁兄,我听说这个狄公案的话本是你所写，而且还十分火爆，据说汴梁城中人手一本？” 萧奉先这时十分感兴趣的向宁复问道。 “话本的确是我写的，但说人手一本就太夸张了，不过喜欢的人倒是非常多。” 宁复哈哈一笑点头道。 “那能不能送我一本，我想太孙殿下肯定也会十分感兴趣的！” 萧奉先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道。 “小事一桩，等明天我给萧兄送去几本！” 宁复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几天萧奉先可不是只顾着自己玩,而是请宁复帮忙，搜罗了不少好玩的东西,说是要带回去送给耶律延禧。 不得不说萧奉先的确有做奸臣的资质，说不定耶律延禧就是被他给带坏的。 正说话时，第二场戏又开始了，于是宁复两人专心看戏。 之前的狄公案被改编成戏曲后，也很快引发了一场风潮，各个戏班都争相学习，只要上演狄公案，勾栏里肯定坐不虚席。 可以说整个京城已经引发了一股狄公热，只要与狄公案有关的话本、戏曲，都会引发城中百姓的追捧。 在这种情况下，宁复的狄公案出现了无数个同人作品，甚至还有一些同类型的创新作品，有些水平还相当不错，这也算是宁复间接的推动了古代探案小说的发展。 看完了戏，宁复又带着萧奉先在甜水瓦子转了转，顺便还去王贵的东仙楼里吃了碗烩面。 最后宁复将萧奉先送到驿馆，对方也请他进到驿馆坐下喝茶。 不过刚喝了口茶水,萧奉先却忽然叹了口气道：“汴梁城繁华,可惜我却不能久留啊！” “萧兄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宁复也故意做出一副关心的表情问道。 两国之间已经商谈完了，萧奉先的目的也已达成，所以使团就要回去复命了。 “三天之后，此次一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与宁兄再相见啊！” 萧奉先一脸依依不舍的看着宁复道。 宁复却是暗自打了个寒颤，强忍着心中的恶心再次笑道：“我相信咱们有缘必会相见，萧兄你走的那天，我定会亲自为你送行！” “那太好了，等我回到辽国，定会给宁兄你写信！” 萧奉先也十分郑重的道，这段时间他真的把宁复当成朋友看待了。 宁复看天色已经不早了，正准备告辞离开，不过这时忽然心中一动。 “萧兄，你可知我最擅长什么？” 宁复这时故意打量了一下萧奉先，随后这才开口问道。 “宁兄你多才多艺，我还真不知道哪一个是你最擅长的。” 萧奉先说到这里也露出佩服的表情，他在辽国也见过不少学识渊博之人,可没有一个能与宁复相比。 “其实我最擅长的是相术！” 宁复故意神秘一笑道。 …… 半个时辰后，宁复笑呵呵的离开了驿馆。 房间中的萧奉先看着手里的两句批语,脸上的表情激动中又有些忐忑。 虽然历史上的萧奉先并没有造反，但宁复才不管这些，正所谓“有枣没枣打两杆子”，万一萧奉先被激起了雄心壮志，那可就是意外之喜了。 三天后，辽国使团离京，宁复亲自为萧奉先送行。 “萧兄，一路保重，那两辆车上是我给你准备的一些行李，希望你不要嫌弃！” 宁复与萧奉先相对而立，伸手一指路边两辆马车道。 “宁兄你真是太客气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奉先一脸感动的道。 “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你我一见如故，又何必再乎这些区区俗礼？” 宁复哈哈一笑，故意十分洒脱的道。 “宁兄说的是，若日后你有机会去我大辽，我定当盛情款待宁兄！” 萧奉先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宁复闻言再次大笑道。 不过他心中却暗自吐槽，老子在大宋好好的，打死都不会去你们辽国吃苦！ 天色不早了，萧奉先率领使团启程。 等到离开宁复的视线后，萧奉先也忍不住爬上宁复送的两辆马车，查看对方送的礼物。 结果让萧奉先惊讶的是，车上不但有香皂、瓷器、丝绸这些贵重特别，另外还有一箱子金银。 不过相比这些，最显眼的却是两辆自行车。 这种自行车萧奉先多次见到大宋的官员骑过，他也十分想要一辆，主要是送给耶律延禧。 但是后来萧奉先得知，这种自行车十分稀少，只有大宋的官员才有时，他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却没想到宁复竟然记得，而且还一送就是两辆。 “宁兄真是慷慨之人啊！” 萧奉先最后也不禁感慨道。 只不过萧奉先并不知道，这些礼物虽然是宁复准备的，但真正出钱的却是赵煦，目的就是要让宁复与萧奉先打理好关系。 毕竟萧奉先是耶律延禧的大舅哥，耶律洪基年纪大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日后耶律延禧登基，萧奉先肯定会受到重用，用这点东西与对方打理好关系，简直太划算了。 就在萧奉先离京两个多月后，辽国派出五万大军，再加上李乾顺手中的三万人马，八万大军气势汹汹的杀向兴庆府。 梁氏父子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占据了兴庆府后，通过查抄皇宫，以及各大贵族的府邸，积累了大批的财富。 利用这些财富，他们父子也很快拉拢了一批大军，再加上吐蕃的阿骨里也率军进入兴庆府，所以他们手下也有十几万人的大军。 当然梁氏父子手中的大军人数虽多，但肯定不及辽军精锐，另外他们背后还有大宋的军队，按理说还要分出一部分兵力防备大宋。 但赵煦却暗中命令皇城司，将宋辽两国商议的结果泄露给梁氏父子，同时命令章楶，收拢兵力固守夏州与龙州，不再向前一步。 换句话说，赵煦就是在向梁乙逋父子传递一个信号，那就是大宋不参与他们与李乾顺之间的事。 梁乙逋本来就与章楶签订了盟约，虽然双方都是各怀鬼胎，但至少有一定的信任基础。 所以现在大宋做出了中立的姿态，梁乙逋父子也立刻会意，他们将兵力集中到北线，全力应对辽国与李乾顺的联军。 这时已经进入深秋时节了，再不打的话，等到大雪一下，西夏的路都要被封了。 所以这场迟来的平叛之战也很快打响，大宋虽然中立，却也一直派人关注着这场战争。 双方将战场设在黑水威慑军司，那里是西夏的北方边境，距离辽国很近。 梁氏父子与阿骨里合兵一处，十几万大军对战八万辽夏联军。 双方刚一接触，梁乙逋就吃了一个败仗，不得已退兵数十里，才终于再次稳住阵角。 而这次胜仗也让辽夏联军信心十足，甚至李乾顺亲临战阵，想要一鼓作气的杀回兴庆府。 然而辽夏联军紧接着就在一个名叫白马城的地方裁了跟头，梁乙逋父子亲自守城，死死的将联军拖在城下。 然后趁着辽夏联军疲惫不堪之时，埋伏在外的阿骨里忽然率领吐蕃大军杀出，一举将辽夏联军杀的大败。 这一仗使得辽夏联军损失惨重，但他们同样没有放弃，重整旗鼓后再次杀了过来。 双方在白马城下展开一场惨烈的攻防战，一时间竟然僵持不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赵煦同意了 窗外寒风呼啸，阴沉沉的天空随时都可能落下雪花。 武学沙盘室内，种谊与宁复相对而立，旁边还有刚刚赶到武学的折克行。 本来折克行是想安排好府州的事情就来京城，却刚好赶上了章楶对西夏用兵。 于是他暂时停下行程，坐镇在府州，等到仁多保忠投降之后,他才将府州交给儿子，自己带着族中的子弟来到武学。 “西夏的战事真是焦灼啊！” 折克行手捧着热茶，一脸幸灾乐祸的道。 三人面前的沙盘上，标注着梁氏父子，以及辽夏联军的战场局势，双方以白马城为中心,势力犬牙交错的纠结在一起,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昨天皇城司送来的消息，梁乙逋派儿子梁乙博悄悄潜入夏州，请求章侍郎出兵相助，只要咱们愿意出兵，他们愿意将静塞军司割让给我们。” 宁复笑呵呵的开口道。 “梁氏父子真够舍得的，割让起土地来丝毫不手软啊！” 种谊闻言也不禁笑道。 “他们有什么不舍得的？若是这次他们败了，整个西夏都将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所以还不如趁现在换取咱们的支持。” 折克行冷笑一声道，对他梁氏父子同样没什么好感。 “朝廷肯定不会出兵的，毕竟现在还不是与辽国撕破脸的时候，不过支援他们一些物资还是可以的。” 宁复笑呵呵的道。 梁氏父子能和辽夏联军打成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出乎宁复的意料之外了。 虽然梁氏父子的军队损失很大，物资也有点跟不上，但不要忘了，时间在他们这边，因为冬天已经来了，连大宋这边都快要下雪了，西夏那边肯定更冷。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辽夏联军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梁氏父子撑到了下雪，辽夏联军就只能退兵。 “坐山观虎斗的感觉就是爽，以前都是辽国坐看咱们和西夏打，现在终于轮到咱们看着他们打仗了！” 折克行这时爽快的大笑道，种谊也深有同感的笑着点头。 “两位，以你们之见，接下来战事会如何发展？” 宁复正式向种谊和折克行请教道。 “以我们现在收集的情报，梁氏父子一方的伤亡很大，甚至有士卒逃亡的情况发生，估计士气也已经十分低下。” 种谊率先开口。 “相比之下，对面的辽夏联军的伤亡虽然也不小，但总体上来说，还是能保持着战场上的优势，不过随着冬天的来临，他们若是再打不下白马城，恐怕也要退兵了。” 种谊刚说到这里，就见折克行接过来继续道。 “以我之见，辽夏联军肯定打不下白马城,梁氏父子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所以肯定死守白马城！” “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种谊再次接口。 “所以辽夏联军接下来只能退回到黑水军司那边,等到来年春天暖和之后，才会再次南下，到时才是他们决出胜负之时。” “也就是说，这个冬天对梁氏父子极其重要，所以他们才会悄悄跑到夏州求援！” 宁复这时也听明白了，可惜大宋注定不会给梁氏父子太大的帮助。 “我倒是希望朝廷能够出兵，到时帮着梁氏父子把辽夏联军打回去，看他们怎么收场？” 折克行忽然有些激动的道。 “我也想，可惜……” 种谊也开口道。 不过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听外面一个年轻的声音道：“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轻人推门走了进来。 宁复与种谊三人急忙上前行礼道：“拜见官家！” “不必多礼，朕不请自来，倒是有些唐突了！” 赵煦进来后哈哈一笑，随后招呼宁复他们都坐下。 “咦？这个地形图看起来倒是精致，恐怕又是宁复你想出来的吧？” 赵煦看到沙盘先是一愣，随即就对宁复笑道。 “官家猜的不错，这个叫沙盘，主意虽然是我想出来的，但却是种老将军亲手制作而成！” 宁复可不敢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个沙盘真不错，日后朕也要让人在垂拱殿制一幅更大的！” 赵煦点头道，他打算把宋辽夏三国的地图全都制成沙盘，站在殿里就能一览天下。 “官家，刚才您说还不是时候与辽国撕破脸皮，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折克行这时却忍不住问道。 听到折克行的这个问题，赵煦与宁复对视一眼，两人都显得有点沉默。 最后还是赵煦叹了口气道：“至少也要等河北那边有一支能够抗衡辽军的精锐，否则我们永远都会受制于辽国！” 赵煦的话也让种谊和折克行叹了口气，他们虽然没去过河北，却也知道一些那边的情况。 “不过你们也不必太过灰心，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赵煦忽然一笑道。 “官家，难道说上次的事你同意了？” 宁复一脸狂喜的问道，上次他提出新军的事，赵煦一直还没有给他答复。 “算是吧，不过这件事暂时还需要保密。” 赵煦微笑点头，宁复则兴奋的差点跳起来。 “到底什么事情，官家你们在说什么？” 种谊和折克行都是一头雾水。 “新军，官家想要河北操练一支新军，这还是种老将军你的提议啊！” 宁复兴奋的挥舞着拳头回答道。 “什……什么？” 种谊听到这里也瞪大眼睛。 当初他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宁复竟然当真了，更没想到连赵煦也同意了。 “官家，操练新军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您……” 种谊本想劝赵煦三思，却没想到被对方挥手打断道：“这件事朕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与其坐视河北禁军一直糜烂下去，还不如另起炉灶，正所谓不破不立，新军也许是个正确的选择！” “官家英明，要我说，早就该解决河北禁军的问题了！” 折克行竟然十分赞同。 折家与西夏优点多年，无数折家子弟死在战场上，所以他做梦都想灭掉西夏，可他也知道，西夏背后有辽国撑腰，所以若是不能解决辽国的威胁，灭掉西夏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军饷 窗外的寒风停了，却下起了细碎的雪粒，估计很快就会变成鹅毛大雪。 房间里的炉子烧的正旺，上面的热水开了，宁复亲自给众人沏茶。 “官家，不知您对这个新军有何打算？” 种谊品了口热茶，这才十分谨慎的向赵煦询问道。 “朕对军事上肯定不及两位了解,所以我对新军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赵煦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抬头看了一下宁复、种谊和折克行三人。 “不过我有两个要求。” “官家请讲！” “第一，保证新军对朝廷的忠诚，第二，可以正面对抗辽军而不败！” 赵煦的要求十分简单，也十分的笼统，但越是这样,反而越不容易做到。 宁复三人听后都是沉思良久。 “官家，武学生才入学不到半年，想要将他们培养合格，最少也需要两年的时间，若以他们为骨干操练新军，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最后宁复抬头道。 “没关系，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朕也不在乎多等两年。” 赵煦的神情十分坚定，他是铁了心要解决辽国对大宋的威胁，甚至不惜赌上自己的皇位。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现在武学生有两百四十人，明年武学还会扩招，两三年后，这些武学生足以担任军中的基层武官，拉起一只数万人的大军还是没问题的！” 宁复当即拍板道。 看到赵煦和宁复都先后表态，种谊和折克行也被激起了雄心壮志，当即也纷纷表态赞同。 这时的种谊两人也真羡慕宁复和赵煦，感觉年轻就是好,敢想敢干，这放在他们这种年纪的人身上,恐怕连想都不敢想。 有了种谊和折克行的表态，两人也立刻对操练新军提出一条又一条的建议，宁复拿来绝笔，将这些建议记录整理，一个新军的操练框架也很快搭建起来了。 “兵贵精而不贵多，现在禁军实在太庞大了，甚至在仁宗时，禁军就已经将近百万，可这么多的禁军，却没有相应的战争力，这些年朝廷一直的裁军，我也是十分的支持。” 种谊最后再次总结道。 “所以对于新军，我觉得不需要太多，最初一万人就足够了，等到将这一万人操练完成后，再考虑扩大规模的事。” “不错，刚开始操练人数太多，肯定会顾不过来,一万这个数量不多也不少，操练起来更加容易出效果。” 折克行这时也赞同道。 “那兵源呢,宁复之前提议从河北禁军中挑选，然后逐步把禁军给替换掉。” 赵煦再次问道。 “不行！” 没想到种谊和折克行却异口同声的拒绝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宁复这时也停下手中的毛笔，一脸不解的问道。 “问题太大了，河北禁军糜烂，除了将领无能外，也和军中的风气有关，一支军队的风气一旦形成，基本不可能改变，若是我们从河北禁军中招人，肯定会将这种风气带到新军中！” 种谊说到最后神情十分严肃。 “正是如此，军队的风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影响巨大，既然要操练新军，就绝不能让河北禁军中的习气带到新军中！” 折克行也同样严肃的道。 “那就听两位的，重新从外界招收士卒！” 宁复也没有坚持，毕竟这种事情还是要听两位老将军的，他对军事现在还只是刚刚入门。 “不过……” 这时种谊忽然面露难色，好像想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种老将军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煦立刻问道。 “我想说军饷的问题。” 种谊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道。 “若是重新招募士卒，以军队开出的军饷，哪怕足额发放，也很难招到什么优秀的士卒，所以我觉得新军的军饷应该增加一些。” 种谊的话一出口，赵煦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军饷可是个十分现实且敏感的问题。 大宋禁军的军饷并不多，根本不够一个士卒养家糊口的，甚至军中还经常发生克扣军饷的事，更导致士卒的生活十分困苦。 偏偏大宋军队有规定，只要入了军籍，中途就不能退出，除非受伤残疾，或者是五十五岁之后才能退出。 要知道大宋这个时期的平均寿命还不到五十五岁，这也就意味着，绝大部分人只要进入军，到死都不可能退出。 可以说一个男人只要进入军中，几乎意味着一辈子都只能在军中混，而且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不是没有其它出路，根本没有人愿意参军，好男不当兵就是从这时候开始流传的。 有些进入军中的士卒反悔，甚至还出现逃兵的情况，而为了防止逃兵，宋军甚至会在士卒脸上刺字，和犯人的待遇一模一样。 想像一下，一群吃不饱饭，没有任何前途可言，地位还和囚犯一样的士卒，怎么可能还有任何士气可言？ 这也是大宋军队糜烂的根本原因。 至于西北禁军，那只是个例外，因为西北禁军面临着西夏的实际威胁，如果他们不想办法反抗，西夏人会杀了他们，而且还要抢走他们的妻子儿女。 可以说西北禁军的战斗力，完全是被逼出来的，如果西夏停止攻击大宋，恐怕用不了几年，西北禁军也会和河北禁军一样糜烂。 而这一切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士卒的地位低下，以及生活困苦这两个原因。 地位低下这种事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但生活困苦却可以解决，那就是军饷，如果不能发放足够士卒养家糊口的军饷，再怎么严格的操练也是白费力气。 赵煦当然明白这个问题。 可若是给新军增加军饷，那其它禁军会怎么想，到时如果其它禁军也要求增加军饷怎么办？ 想到这些问题，赵煦也有些头疼。 幸好赵煦也早有心理准备，操练新军本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还只是计划，日后等到直接招募操练时，问题肯定比现在还要多。 “军饷的事朕要和章公他们商议一下，你们先将操练新军的计划拿出来！” 最后赵煦沉声吩咐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王贵被坑了 大雪下了一夜，东京城一夜白头。 今天是旬日，宁复忽然想吃王婶家的包子，于是亲自骑上自行车，跑去甜水瓦子买了包子，顺便也锻炼一下身体。 街道上的大雪已经被扫干净了，因为朝廷专门雇佣了一些穷苦百姓清扫街道。 这主要是因为自行车对道路的要求比较高,积雪对牛马的影响很小。 但自行车就不行了，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而现在有资格骑自行车的，全都是官员，所以改善环境还是要靠他们。 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东京城的街道也干净了许多，顺便也解决了一些穷苦百姓的就业问题,算是一举两得了。 吃过早饭,宁复来到客厅,两个中年男人已经在厅中等候了。 “王管家，最近可有什么事情？” 宁复喝了口茶向前面的中年男人问道。 这位王管家是柳正帮他找来的，现在帮助他打理家中的产业，平时他们都住在伯爵府那边，只有旬日才会来宁复这里禀报一下情况。 “启禀老爷，今年雪下的太早，城外农庄的菜地还没来得及收，农户们恐怕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王管家立刻回答道。 这位王管家四十多岁，长的白白胖胖一脸的富态，他以前是一位富商家的管家，只是这位富商跟错了人，现在已经逃到南方了。 “给农户们减免些租子，必要时发放些粮食，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 宁复当即吩咐道，相比种地的那点收入，他最看重的还是香皂作坊。 “老爷真是慈悲心肠！” 王管家当即拍了一记宁复的马屁,随后又看了看旁边的瘦高个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姓胡，是家里的账房先生,毕竟家里的产业太多，收入和支出也变得十分复杂，没有账房先生可不行。 “老爷，前几天王掌柜找到我们，想和我们谈一件生意。” 胡账房慢吞吞的开口道，他是个慢性子，不光说话慢，做事也很慢。 这主要是因为胡账房为人细致，特别是在记账上，哪怕有一文钱对不上，他也要算上半天，柳正正是看中了他的尽职尽责，才推荐他来宁复府上做事。 “王贵？他又想谈什么生意？” 宁复也愣了一下问道。 现在宁复已经是官员了，不方便再直接经商，王贵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时有什么事情，也很少直接来找宁复,都是和王管家、胡账房商议，一些生意上的事,他们两人就能做主。 “今天冬天来的早,几天前还没下雪时，王掌柜就说今年的燃料要涨价，刚好城外有人出售一批石炭，王掌柜想要买下来，手里钱却又不够，所以想和咱们合伙。” 胡账房再次禀报道。 “王贵还真是大胆，什么生意都敢去做！” 宁复无语。 王贵名下的生意很大，除了收益最大的香皂作坊外，还有酒楼、布庄等，可以说只要是赚钱的生意，他都想插一脚。 “老爷，燃料的生意很有风险，我和胡账房商议了一下，感觉这桩生意不做也罢，所以最后也没有参与！” 这时王管家也插嘴道。 他和王贵虽然五百年前是一家，但生意归生意，更何况他才刚来宁家，有些风险也不愿意去担。 “老爷，后来王掌柜又提出借钱，我和王管家同意了，也没要对方的利息。” 胡账房再次禀报道。 若是别人来借钱，胡账房和王管家肯定不敢轻易答应，至少也要请示一下宁复。 但王贵和宁复的关系不一般，两人又有香皂作坊这个合作的生意，所以宁复之前早有吩咐，只要王贵有什么生意上的请求，尽量满足对方。 “这件事你们做的不错，以后王贵要是再做什么生意，你们也尽量不要掺和进去。” 宁复想了想回答道。 随着香皂作坊越来越挣钱，王贵似乎也有些飘了，什么生意都想插一脚，这段时间已经花出去不少钱了，否则他又何必找自己借钱？ 照这么下去的话，王贵迟早都要在生意场上裁个跟头。 说曹操、曹操到，这时司琴快步走进来禀报道：“老爷，王掌柜来了！” “他来的真是时候！” 宁复也是一笑，随即就让司琴请王贵进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王贵哭丧着快步进到厅中，见到宁复立刻叫道：“小郎君救命啊，我被人坑了！” “呃？” 宁复闻言也是一愣，自己不会这么乌鸦嘴吧，才刚想到他要裁跟头，结果他就被人坑了？ “怎么回事，坐下来说！” 宁复拉着王贵坐下，并且亲手给对方倒了杯茶。 “别提了，之前我不是想和你合伙买下一批石炭吗，幸好王管家他们没有参与，否则我都没脸见你了！” 王贵端起茶水一口喝干，随后再次懊恼的道。 “你怎么被坑的，难道买来的石炭是被人染黑的石头？” 宁复笑着问道。 “我还没那么傻，石头和石炭还是分的清的，只不过我没想到对方作假的手段那么高，连我都走了眼……” 王贵说着将自己被坑的经历详细的讲了一遍。 石炭也就是煤，早在汉朝时，就已经有人用这东西取暖了，至于北宋时期，更是开始用煤大规模的冶炼钢铁。 但因为煤中含硫，宋人又不懂炼焦，所以用煤炼出的铁质极差，为此朝廷都多次颁布法令，禁止用煤冶铁。 不过煤用来取暖做饭还是可以的，只需要做好排烟的通道，就可以防止一氧化碳中毒，再加上煤比木柴耐烧，比木炭便宜，所以在冬天时，煤炭极为畅销。 王贵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打算买一批煤，囤积起来等到再冷一些，煤价涨起来再卖。 “那些石炭就在城外堆放着，看起来像个小山似的，我亲自检查过，发现都是上好的块煤，所以也没有多想，就花钱买了下来。” 最后王贵一脸委屈的再次道。 “不对啊，既然石炭没问题，现在又下雪了，石炭价格应该涨起来了，你怎么会被坑了？” 宁复听到这里也有些不解的问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炭场 买过木炭的人肯定知道，买炭都是买大块炭，好烧，碎炭和炭灰一般没什么人愿意要。 古人烧煤和烧炭是一样的，同样都喜欢买块煤，直接扔炉子里就能烧，碎煤不但不好烧,而且还很脏，烧的时候煤灰乱飞，到处都是黑乎乎的，还容易引发火灾。 “我没想到那个煤商那么奸诈，那堆小山般的煤，只有外面一层是块煤,里面全都是碎煤和煤灰,根本就一钱不值！” 王贵哭丧着脸向宁复诉苦道。 也是王贵太大意了，之前他虽然亲自检查过那堆煤，却也只是随便挖了几铲子，看到外面没问题就放心了，却没想到问题都在里面。 “那个煤商呢，你就没去找对方的麻烦？” 宁复再次问道。 王贵可不是好惹的，特别是有了香皂作坊后，他又攀上几个实权官员，再加上宁复的影响，王贵在生意场上的腰杆也相当的硬。 “我倒是想找，可之前是我大意了，只说了买煤，碎煤和煤灰其实也是煤，只是质量不好罢了，而且……” 王贵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而且什么？” 宁复再次好奇的问道。 “而且对方的背后是蔡京和蔡卞兄弟，我……我怕给你惹麻烦，所以也不敢闹的太大。” 王贵压低声音道。 “蔡家兄弟的生意做的这么大？” 宁复闻言也是一愣。 虽然大宋禁止官员经商，但只要是官员,背后大都有几条经商的门路，只是表面上和他们毫无关系,哪怕查也查不到他们头上。 “其实主要是蔡京蔡府尹在做，他是开封府尹，在这汴梁城中的权力极大，消息又极为灵通，所以许多商人都争抢着攀附他，暗中与他们来往。” 王贵说到最后也露出羡慕的表情。 如果不是宁复和蔡家有矛盾，他也想去攀附蔡京这条大粗腿。 宁复听后也沉思了片刻。 本来他是想让王贵吃个教训的，但这件事既然和蔡家有关，他也不能不管。 “石炭在哪，带我去看看！” 宁复考虑片刻再次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郎君是个重情义的人！” 王贵兴奋的一拍巴掌，随即就请宁复出门，然后两人一起乘车出城。 石炭是汴梁城主要燃料之一，它便宜耐烧，所以绝大部分人家都喜欢用。 当然也有一些有钱人还是喜欢使用木炭，毕竟木炭燃烧时比较干净，用来煮茶烧酒都颇为风雅。 汴梁城西有一片石炭场，大部分石炭交易都在这里进行。 宁复乘着马车来到这里,当他打开车窗时，只见两侧的空地上，全都是一堆堆，如同小山般的石炭。 这些石炭大都是从汴梁城周围的煤矿运过来的，品质有好有坏，价格当然也不一样。 马车在一处石炭场停下，王贵与宁复下了马车。 这个石炭场占地很大，外面用栅栏简单的围了一圈，场里还有个小屋子，烟囱上冒着蒸腾的热汽。 “掌柜的好！” 一个壮汉从屋子里跑出来，低头哈腰的向王贵问候道，他是王贵安排到这里守炭场的人。 宁复迈步进到这座炭场，王贵亲自带他来到煤堆的后面，这里已经挖了一部分，可以明显的看到，除了外层是块煤外，里面全都是碎煤和煤灰。 “那个姓钱的混账真是缺大德了，里面全是碎煤和煤灰，这些碎煤和煤灰周围到处都是，根本卖不出去！” 王贵指着煤堆一脸愤恨的再次道。 宁复闻言扭头打量了一下，果然发现在周围的炭场里，几乎都堆放着不少碎煤和煤灰。 这也很正常，能做为商品的只有块煤，可是在运输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一些碎煤和煤灰，日积月累之下，这些碎煤和煤灰自然越来越多，有些炭场里都堆成好几座小山了。 “这堆石炭你花了多少钱买下的？” 宁复指着面前的煤堆向王贵问道。 “五千贯，外面的块煤还不到十分之一，这次我亏大了！” 王贵哭丧着脸回答道。 “坑你的商人姓钱？” 宁复再次问道。 “没错，对方名叫钱方，以前我还请他吃过饭，没想到他竟然会坑我！” 王贵再次点头。 “那周围的炭场也都是那个钱方的？” 宁复伸手一指周围的炭场，只见这些炭场的大门上，也都挂着一个大大的“钱”字。 “都是那个混蛋的，他是京城最大的石炭商人，周围的炭场有一半都是他的！” 王贵恨声道。 五千贯可不是个小数目，一些商人的全部身家，恐怕也没有这么多。 “如果我们要花钱买下那座碎煤和煤灰，需要花多少钱？” 宁复忽然一指旁边炭场的碎煤堆问道。 这座碎煤堆的体积巨大，与王贵买下来的煤堆差不多大小。 “你买这些赔钱货做什么？” 王贵不解的问道，他手里的这些碎煤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呢？ “你别管这么多，告诉我到底多少钱吧？” 宁复却十分直接的问道。 “这个……” 王贵迟疑了一下。 “这些碎煤和煤灰虽然卖不出去，但毕竟是花钱买来的，严格来说，也是可以烧的，所以他们才不舍得扔掉，如果花钱买的话，估计用不了几个钱，毕竟他们堆着也占地方。” “那就行了，这段时间你想办法，把周围炭场的碎煤和煤灰全都买下来！” 宁复当即一挥手道，这些碎煤和煤灰在别人手里是废物，可是他在手里却全都是宝贝。 “小郎君你确定？” 王贵都快疯了，他怀疑宁复比自己疯的更厉害。 “当然确定，你手里还有钱吗？” “没有！” 王贵立刻摇头，他买煤本来就借了宁复的钱。 “那我就自己出钱，你来操办这件事，等日后事成，我给你一成的收益！” 宁复十分干脆的道。 “小郎君你不再考虑一下？” 王贵苦口婆心的再次劝道。 “不用考虑了，等下你就去办，只要是碎煤和煤灰，有多少我要多少，特别是这个钱方家的，更是要全都买下来！” 宁复一脸认真的道。 他本来不缺钱，可无奈有人上赶着送钱，如果不要就太可惜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购碎煤 垄断香皂生意的王贵疯了，被人用碎煤坑了之后，竟然开始大肆收购碎煤，有多少要多少！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东京商界都轰动了。 王贵好歹也是东京商界的一号人物，垄断的香皂生意，不知引得多少人眼馋。 只不过王贵攀上了年轻的清平伯,而这位清平伯可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所以外人虽然眼红，却也不敢对香皂生意下手。 只是谁也没想到王贵竟然会发疯，开始收购那些鸡肋般的碎煤，而且还有多少要多少。 最高兴的当然要数那些煤商们，这些家伙一窝蜂的冲到王贵家里，争相把自己积攒的碎煤和煤灰卖给对方。 城西的一座炭场中,一位体型与王贵不相上下的胖商人十分殷勤的前面带路。 “王兄请看,我家的碎煤不但量大,而且品质还好，虽然都是碎煤，但做燃料还是可以的。” 胖商人带王贵走到一座巨大的煤堆面前介绍道。 “说个价吧！” 王贵抬眼看了一下，直接开口道。 对于外界的传言，王贵当然知道，刚开始他还想解释一下，可根本没人愿意听，索性他也不解释了，就当自己陪宁复一起疯了。 “五百贯怎么样？” 胖商人狮子大开口。 “两百贯，不卖我就去下一家！” 王贵都懒得讨价还价，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底价道。 “卖，一手交钱一手货，现在就可以立字据！” 胖商人想也不想的就答应道。 这些碎煤以前根本卖不掉，留着也是占地方,现在好不容易遇到王贵这个冤大头，他当然不能放过。 王贵也十分干脆,当即立下字据，然后付了定金,随后身后的伙计用石灰将煤堆撒了一圈，算是做了标记。 刚谈完这桩生意，王贵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炭场，继续收购着这些鸡肋般的碎煤。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王贵又收购了几个炭场的碎煤，正准备回去吃饭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憨厚的中年商人迎了上来。 “王兄，多日不见，真是想死为兄了！” 憨厚中年商人见到王贵，立刻十分热情的上前。 “姓钱的，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没想到王贵见到对方却是怒发冲冠，当即指着对方骂道。 这个憨厚的中年人正是之前坑了王贵的那个钱方。 “王兄息怒，上次我也是被人骗了，没想到那堆煤只有表面是好煤，事后我也十分羞愧，实在不敢来见你啊！” 钱方憨厚的脸上满是诚恳的表情,十分有欺骗性,之前王贵就是被他憨厚的外表给骗了。 “少说废话,那堆煤还你,五千贯退给我！” 王贵当然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立刻恨声道。 “王兄息怒，我说了我也是被骗了，那堆煤本就不是我的，我只是做了个中间人，倒手赚了点差价，现在那个家伙早就拿着钱消失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大不了我把赚的那点差价还给你。” 钱方咬死了自己也被人骗了，显然是不打算退钱。 “你……哼！” 王贵看对方耍无赖，也拿对方没办法，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他就当拿五千贯买个教训了。 “王兄别走啊，我还有生意和你谈呢！” 没想到钱方再次快步上前，拦住王贵的去路再次道。 “谈什么生意，你觉得王某还会上你的当？” 王贵没好气的质问道。 “王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吃亏赔钱都很正常，但老话说的好，和气生财，我听说你现在正在收购碎煤，不是我夸口，整个东京城的煤商加在一起，都不如我手里的碎煤多！” 钱方说到最后也挺起胸膛，他可是京城最大的石炭商人。 说起来钱方也是听说王贵发了疯，四处收购碎煤才跑来见他，否则他才不会主动来找骂呢。 “哼，你死了这条心吧，谁的碎煤我都可以买，就是不买你的！” 王贵一甩袖子，说完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钱方再次上前拦住王贵，死皮烂脸的再次笑道：“王兄别那么大的火气，生气归生气，生意归生意嘛，你要是真不愿意，大不了我……” “你什么，除非你把钱全都退给我，否则免谈！” 王贵再次冷哼一声道。 “全退了肯定不可能，不如这样，我退一半钱给你，你把我手里的碎煤全都买下来如何？” 钱方终于松了口，毕竟他手里的碎煤实在太多了，一直压在炭场卖不出去，扔了又可惜，好不容易遇到王贵这个冤大头，他当然不肯放过。 “不行，最少也要退我八成！” 王贵当即还价道。 其实对于钱方来找自己，王贵早就预料到了，之前他四处买碎煤，却故意不敢钱方家的，为的就是让对方有求于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八成太多了，最多六成！” “七成，你再还价我翻脸了！” “成交！” 钱方最终一咬牙道。 相比那几千贯骗来的钱，处理手中数量庞大的碎煤更加重要。 看到对方答应，王贵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笑容，随即就让对方签下还钱的字据，然后这才去钱方的炭场。 “王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收购这些碎煤做什么？” 钱方这时也好奇的向王贵问道。 “修路！” 王贵随口胡诌道。 钱方闻言气的翻了个白眼，碎煤虽然不值钱，但拿去修路也太奢侈了。 不过钱方并没有放弃，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想要打听王贵收购碎煤的原因。 王贵却是满口胡言，就是没有一句直话，这让钱方也没有办法。 其实钱方也怀疑王贵收购碎煤可能另有原因，甚至可能碎煤还有其它更高的用途。 可是钱方却想不出这个用途是什么，他也想过留着碎煤，却又担心错过这次机会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犯傻收购这些无用的碎煤了。 所以最终钱方还是把手中的所有碎煤都卖给了王贵。 几天之后，王贵终于将所有炭场的碎煤全都收购完毕，宁复交给他的钱也花的一干二净，若是宁复不能变废为宝，那他们可就要亏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收购碎煤 垄断香皂生意的王贵疯了，被人用碎煤坑了之后，竟然开始大肆收购碎煤，有多少要多少！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东京商界都轰动了。 王贵好歹也是东京商界的一号人物，垄断的香皂生意，不知引得多少人眼馋。 只不过王贵攀上了年轻的清平伯,而这位清平伯可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所以外人虽然眼红，却也不敢对香皂生意下手。 只是谁也没想到王贵竟然会发疯，开始收购那些鸡肋般的碎煤，而且还有多少要多少。 最高兴的当然要数那些煤商们，这些家伙一窝蜂的冲到王贵家里，争相把自己积攒的碎煤和煤灰卖给对方。 城西的一座炭场中,一位体型与王贵不相上下的胖商人十分殷勤的前面带路。 “王兄请看,我家的碎煤不但量大,而且品质还好，虽然都是碎煤，但做燃料还是可以的。” 胖商人带王贵走到一座巨大的煤堆面前介绍道。 “说个价吧！” 王贵抬眼看了一下，直接开口道。 对于外界的传言，王贵当然知道，刚开始他还想解释一下，可根本没人愿意听，索性他也不解释了，就当自己陪宁复一起疯了。 “五百贯怎么样？” 胖商人狮子大开口。 “两百贯，不卖我就去下一家！” 王贵都懒得讨价还价，直接报出了自己的底价道。 “卖，一手交钱一手货，现在就可以立字据！” 胖商人想也不想的就答应道。 这些碎煤以前根本卖不掉，留着也是占地方,现在好不容易遇到王贵这个冤大头，他当然不能放过。 王贵也十分干脆,当即立下字据，然后付了定金,随后身后的伙计用石灰将煤堆撒了一圈，算是做了标记。 刚谈完这桩生意，王贵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往下一个炭场，继续收购着这些鸡肋般的碎煤。 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王贵又收购了几个炭场的碎煤，正准备回去吃饭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憨厚的中年商人迎了上来。 “王兄，多日不见，真是想死为兄了！” 憨厚中年商人见到王贵，立刻十分热情的上前。 “姓钱的，你竟然还有脸来见我？” 没想到王贵见到对方却是怒发冲冠，当即指着对方骂道。 这个憨厚的中年人正是之前坑了王贵的那个钱方。 “王兄息怒，上次我也是被人骗了，没想到那堆煤只有表面是好煤，事后我也十分羞愧，实在不敢来见你啊！” 钱方憨厚的脸上满是诚恳的表情,十分有欺骗性,之前王贵就是被他憨厚的外表给骗了。 “少说废话,那堆煤还你,五千贯退给我！” 王贵当然不会再上第二次当，立刻恨声道。 “王兄息怒，我说了我也是被骗了，那堆煤本就不是我的，我只是做了个中间人，倒手赚了点差价，现在那个家伙早就拿着钱消失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大不了我把赚的那点差价还给你。” 钱方咬死了自己也被人骗了，显然是不打算退钱。 “你……哼！” 王贵看对方耍无赖，也拿对方没办法，最后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他就当拿五千贯买个教训了。 “王兄别走啊，我还有生意和你谈呢！” 没想到钱方再次快步上前，拦住王贵的去路再次道。 “谈什么生意，你觉得王某还会上你的当？” 王贵没好气的质问道。 “王兄，生意场上尔虞我诈，吃亏赔钱都很正常，但老话说的好，和气生财，我听说你现在正在收购碎煤，不是我夸口，整个东京城的煤商加在一起，都不如我手里的碎煤多！” 钱方说到最后也挺起胸膛，他可是京城最大的石炭商人。 说起来钱方也是听说王贵发了疯，四处收购碎煤才跑来见他，否则他才不会主动来找骂呢。 “哼，你死了这条心吧，谁的碎煤我都可以买，就是不买你的！” 王贵一甩袖子，说完转身就要走。 没想到钱方再次上前拦住王贵，死皮烂脸的再次笑道：“王兄别那么大的火气，生气归生气，生意归生意嘛，你要是真不愿意，大不了我……” “你什么，除非你把钱全都退给我，否则免谈！” 王贵再次冷哼一声道。 “全退了肯定不可能，不如这样，我退一半钱给你，你把我手里的碎煤全都买下来如何？” 钱方终于松了口，毕竟他手里的碎煤实在太多了，一直压在炭场卖不出去，扔了又可惜，好不容易遇到王贵这个冤大头，他当然不肯放过。 “不行，最少也要退我八成！” 王贵当即还价道。 其实对于钱方来找自己，王贵早就预料到了，之前他四处买碎煤，却故意不敢钱方家的，为的就是让对方有求于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把吃进去的再吐出来。 “八成太多了，最多六成！” “七成，你再还价我翻脸了！” “成交！” 钱方最终一咬牙道。 相比那几千贯骗来的钱，处理手中数量庞大的碎煤更加重要。 看到对方答应，王贵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笑容，随即就让对方签下还钱的字据，然后这才去钱方的炭场。 “王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收购这些碎煤做什么？” 钱方这时也好奇的向王贵问道。 “修路！” 王贵随口胡诌道。 钱方闻言气的翻了个白眼，碎煤虽然不值钱，但拿去修路也太奢侈了。 不过钱方并没有放弃，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想要打听王贵收购碎煤的原因。 王贵却是满口胡言，就是没有一句直话，这让钱方也没有办法。 其实钱方也怀疑王贵收购碎煤可能另有原因，甚至可能碎煤还有其它更高的用途。 可是钱方却想不出这个用途是什么，他也想过留着碎煤，却又担心错过这次机会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犯傻收购这些无用的碎煤了。 所以最终钱方还是把手中的所有碎煤都卖给了王贵。 几天之后，王贵终于将所有炭场的碎煤全都收购完毕，宁复交给他的钱也花的一干二净，若是宁复不能变废为宝，那他们可就要亏死了！ 第一百二十章 铁街 垂拱殿。 殿外寒风凛冽，殿内温暖如春。 但赵煦与章惇、曾布等几个重臣全都是愁眉不展。 “国库里还能抽出赈灾的钱吗？” 赵煦向章惇问道。 “这个……” 章惇犹豫了一下。 “今年气候异常，大大小小的天灾不断，之前咱们在西北边境又用兵，花费更是如同流水一般，再加上其它的花费，国库里的那点钱,根本无法动用啊！” 章惇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去年冬天十分温暖，正月里甚至都开始下雨了，可今年冬天不但来的早，而且还特别的冷。 前几天的那场大雪，导致京城周围数个府县受灾，现在不少灾民都跑到京城讨饭来了，这些灾民少说也有上万人，朝廷若是不管,说不定会闹出什么民变来。 “官家，实在不行的话，不如发动民间的富商出钱赈灾如何？” 蔡卞站出来提议道。 “不可，若是连赈灾这种事，都需要民间出钱，官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曾布立刻站出来反对道。 身为一个帝国，脸面这东西并不全都是虚的，而是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实力，如果一个国家连脸面都维持不住了，只能说明它的实力大为衰退。 “这样吧，先调一批粮食过来，至少让灾民们吃上一口热饭！” 赵煦最后咬牙道。 冬天赈灾最麻烦，因为不光要解决吃饭的问题，还要解决取暖的问题。 比如最近京城的这些灾民，每天都有不少人被冻死，街角旮旯里，不时就会发现一具冻的梆硬的死尸。 所以赵煦现在只说调粮食,却没有发放棉衣被服,这也意味着每天还会有无数的灾民被冻死。 “这……臣遵旨！” 章惇犹豫了一下也终于点头道。 如果有办法,章惇当然也希望可以救助这些灾民，可是朝廷现在实在拿不出钱了，所以只能狠一狠心了，至于这些灾民能否活下去，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了。 与此同时，王贵再次找到宁复。 “小郎君，京城一带的碎煤全都被我收购完了，现在不但你的钱花完了，连钱方还给我的几千贯也全都花出去了，我家的玉佛儿现在都改吃素了。” 王贵哭丧着脸说道。 要不是有香皂作坊这个聚宝盆在，打死王贵也不敢跟着宁复这么胡闹。 但就算是这样，王贵也把自己折腾一干二净，不但猫改吃素了，连他自己都改吃素了。 “你家玉佛儿养的那么胖，早就减减肥了，你也一样！” 宁复说着看了王贵的胖脸一眼，不得不说，这几天王贵好像真的瘦了一点。 “您就别开玩笑了，赶紧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办,难不成那些碎煤还能自己变成块煤不成？” 王贵再次焦急的道，他现在真没心情和宁复开玩笑。 “好吧，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宁复也不再开玩笑，当即拉着王贵一起出了门。 “咱们要去哪？” 王贵坐上车后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宁复呵呵一笑，随后也没再多解释。 马车穿过条条街道，最后来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大街，刚来到这里，就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咱们来铁街做什么？” 王贵看着街道两侧的打铁铺，也一脸不解的问道。 所谓铁街，就是打铁一条街，这里汇聚了京城大大小小的铁匠铺子，各种金属器具都可以在这里打造。 甚至连朝廷管制的武器都能买到，当然这些武器都是在私下里交易，被朝廷抓住可是杀头的重罪。 宁复没有回答王贵，而是让马车在一家最大的打铁铺门前停下，然后下了马车。 王贵不明所以，但也跟着宁复一起进到铺子里。 只见打铁铺里几个老师傅，带着几十个赤膊的徒弟正在卖力的打着各种器具。 “古师傅，我订的东西打好了吗？” 宁复进门就冲着几个老师傅中的一个高声问道。 这位古师傅就是这家打铁铺的主人，据说技艺十分精湛，无论客人想要打造什么器具，他都能打造出来。 当然他是没遇到宁复，比如宁复要是让他打一辆汽车出来，恐怕累死古师傅也打不出来。 “小郎君来了，快快请坐，您要的东西都打好了！” 古师傅看到宁复也十分热情，他并不知道宁复叫什么，但却知道对方是个大客户，出手十分的豪气。 古师傅说着从旁边的库房里拿出一样铁家伙，然后献宝似的交给宁复。 王贵打量着这个东西也一脸疑惑，只见这个铁家伙样式奇特，上面是个“干”字形的铁管，下面是个脑袋大的圆柱。 “这玩意是什么，看着怎么像是战场上用的金瓜锤？” 王贵好奇的问道。 “这可不是锤子！”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拿过这样东西试了一下，感觉十分的满意。 “古师傅，这个算是样品，我带回去用一下，剩下的我这两天会派人来取。” 宁复再次说道。 “没问题，以后需要打什么东西，尽管来找我！” 古师傅十分豪爽的道，遇到宁复这种大方的客人，当然要打好关系。 “那是当然，这些东西只是第一批，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到时就麻烦古师傅了！”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这才带着东西告辞离开。 “这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王贵刚一上马车，就立刻忍不住问道。 “这个东西解释起来有点复杂，等下我给你演示一下你就知道了！” 宁复却再次一笑，依然不肯告诉王贵这东西的用途。 这让王贵心中痒的厉害，却又没有办法。 “那我们现在去哪？” 王贵强忍着好奇再次问道。 “去炭场，这几天估计你又要忙了！” 宁复说着打开车窗，打量着窗外东京城的景色。 “又要忙？这次忙什么？” 王贵还是忍不住问道。 “忙着招人、卖东西！” 宁复呵呵一笑，只是说话的时候，他却看到街道上有不少的衣衫褴褛的灾民，这让他也叹了口气。 古代的灾荒年最为难熬，今年的雪灾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第一百二十一章 蜂窝煤 “加土、加水，和匀了！” 宁复站在旁边，指挥着几个伙计和着煤泥。 两份碎煤一份土，再加上水和匀了，就成了一滩黑色的泥。 宁复看煤泥和的差不多了，这才拿着那个多铁匠铺拿来的铁家伙走上前。 这个铁家伙其实就是一个打煤球机，宁复小的时候,还经常见到有人用这东西打制蜂窝煤，一般一个男人忙上一上午，就能打完一个冬天用的蜂窝煤，效率十分的高。 虽然带着机器的“机”字，但其实打煤球机的使用相当简单粗暴。 只见宁复来到煤泥前，双手把打煤球机抬起来，然后用力往煤泥里一砸。 等到宁复再提起来时，已经感觉打煤球机重了许多,只见他迈步来到旁边的空地，然后按住上面的柄，轻轻向下一压，一个规整的蜂窝煤就出现在地面上。 “小郎君，你这又是往煤里加水又是加土的，这东西还能烧吗？” 王贵这时却一脸怀疑的上前问道。 “当然能烧，这东西叫蜂窝煤，比块煤用起来方便，而且也更干净，等它们晒干了你就知道了！” 宁复笑着解释道。 蜂窝煤在后世曾经十分普遍，但它发明的时间却很晚，好像是建国后才发明的。 而在蜂窝煤之前，碎煤一般都是做成煤球，当时还有一个行当叫摇煤球。 但摇煤球这个行当可不好做，对人的体力要求很高，效率也不高，而且实心的煤球也不好烧,因此后来被蜂窝煤迅速替代,但煤球这个名字却保留了下来,成为蜂窝煤的别称。 宁复自己打了几个蜂窝煤，等旁边的伙计学会后，他这才让伙计接手，一下子打了上百个蜂窝煤。 今天的天气不错，因此到了下午的时候，蜂窝煤已经晒的差不多了。 宁复用砖头和黄泥砌了一个简单的炉子，里面放上木柴引燃。 等到木柴燃料起来后，宁复这才把一个蜂窝煤放进去。 其实这时的蜂窝煤还是湿的，但并不影响燃烧，随着下面的木柴越烧越旺，蜂窝煤也渐渐的被引燃。 “成了，你自己看！” 宁复将一脸怀疑的王贵拉到炉子边，然后伸手一指道。 王贵也一脸震惊的看着炉子里的蜂窝煤，这东西加了水和黄土后，竟然真的可以燃烧。 炽热的火焰散发着无穷的热气，王贵感觉脸上也有些发烫。 只见王贵猛然间一拍巴掌，欣喜若狂大叫道：“发财了！我们发财了！” 如果说之前还有怀疑，可是现在亲眼目睹了蜂窝煤能够燃烧后,王贵立刻看到了其中的商机。 要知道他们可是包揽了整个京城所有的碎煤，而且还是以极低的价格收购的,若是全都制成这种方便干净的蜂窝煤出售，那其中的利润简直不敢想像！ “别光想着发财，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宁复却十分冷静的提醒道。 “什么事？” 王贵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招人了，想要打蜂窝煤，就需要大量的人手，至于使用的打蜂窝煤机，我已经在古师傅的铁匠铺里订了一批，后续肯定需要加订。” 宁复再次道。 “没问题，这些我来搞定，东京城这么大，最不缺的就是干活的人！” 王贵拍着胸脯保证道，只要有钱可赚，哪怕让他亲自打蜂窝煤都行。 “打蜂窝煤比较简单，哪怕女人也能干，现在京城有不少的灾民，衣食无着看着挺可怜的，你招人就从这些灾民里招，一天三顿饭咱们包了，少挣点钱无所谓，救人一命也算是给自己积德了！” 宁复这时十分郑重的叮嘱道。 “我明白了，小郎君真是心善！” 王贵闻言也露出严肃的表情。 他虽然爱财，却并非为富不仁，在赚钱的同时如果能帮人一把，他也不介意去做。 接下来宁复又和王贵讨论了一下蜂窝煤的具体事宜。 蜂窝煤的出现，可不仅仅将碎煤变废为宝，更是一场燃料界的革命。 特别是对于家庭生活来说，蜂窝煤将改变许多人的生活习惯。 比如有了蜂窝煤，人们就可以随时随地的烧热水，从而让饮用热水变得普遍，要知道许多疾病都是从饮食进入体内，所以饮用热水这个习惯，将大大的增强百姓的健康。 当然蜂窝煤也有一些缺点，比如使用的炉子会有一些要求，所以宁复和王贵商议，干脆订制一批简易的炉子，只要买蜂窝煤就送炉子。 另外对于原来家里砌有炉子的人家，可以免费帮对方改建炉子。 虽然这么做增加了成本，却可以快速的培养客户使用蜂窝煤的习惯，所以这也是必要的投入。 最后宁复与王贵商议出一套完整的计划，这才离开了炭场。 接下来的几天里，王贵按照计划行事，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 其中最简单也是最麻烦的就是招人。 之所以说招人简单，是因为东京城的灾民实在太多了，炭场这边刚把招人的消息散播出去，立刻有无数的灾民登门。 炭场这里不但有活干，而且还管饭，这对灾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但是这些灾民虽多，却也不能什么人都招，而且在招人后，还要对灾民进行管理。 千万不要觉得灾民都是良善之人，要知道就算一个人原本的品行不错，可在快要饿死冻死之时，他也可能会变得无恶不做。 因此在招工之后，最麻烦的就是对这些灾民的管理。 幸好王贵有之前疫区的经验，当时在天花的威胁下，道德与律法都被不存在了，情况远比这些灾民要危险的多。 所以王贵对付这些灾民也颇有经验，虽然偶尔出一些小问题，但至少没有出大乱子。 有了人手，一座简易的蜂窝煤作坊也在城西搭建起来，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片圈起来的空地，地面上晾晒着一批又一批的蜂窝煤。 王贵特意在京城中腾出几个铺子，将晾晒好的蜂窝煤拉到这些铺子，只等着一个黄道吉日，就开始蜂窝煤的销售。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灾民的异动 夜已经深了，赵煦却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 国事家事，事事都让赵煦操心。 先说家事，这段时间他听信宁复的叮嘱，在房事上已经很节制了，身体倒是强健了一些，可后宫妃嫔的肚子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要知道赵煦已经十八了,成婚也好几年了，却还是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再想到父亲神宗生一个死一个的遭遇，这让赵煦也更加焦躁，难不成自己真要像仁宗那样，从宗族中过继一个儿子？ 相比于家事，国事更让赵煦操心。 本来今年西夏大乱，大宋趁机夺取了夏州和龙州,算是暂时消除了西夏这个威胁。 光是这件功绩，就足以让赵煦感到自傲。 但是辽国一直在向大宋施压，使得大宋无法扩大战果，想到河北禁军的情况，赵煦也更加心烦。 另外今年冬天的气候异常，连京城周围都发生了雪灾，现在灾民向京城聚拢，国库却拿不出赈灾的钱。 据皇城司的暗报，现在东京街头，每天都能发现几十上百具冻死的灾民尸体。 满脑子的国事家事搅和在一起，赵煦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要爆掉了。 最后迷迷糊糊的熬到下半夜，赵煦才勉强睡着。 不过赵煦并没有睡太久，因为今天有早朝，所以他也早早的被童贯叫醒，然后来到垂拱殿召见群臣议事。 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所以赵煦也没什么精神。 然而就在这时，却忽然只见一位大臣出列禀报道：“启禀官家,臣接到密报，说是城中灾民有异动！” 本来迷迷糊糊的赵煦，听到大臣的话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这段时间他最担心的就是京城的灾民,结果怕什么来什么，这要是灾民在京城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有何异动？” 赵煦立刻关切的问道。 “灾民在向城西郊外汇聚，城中的灾民反而比前几天少了许多。” 这个大臣再次道。 赵煦闻言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就看向章惇问道：“章公，这些你知道吗？” “臣也是刚刚接到消息，灾民的确是在向城西汇聚，原因暂时还不得而知。” 章惇也立刻上前道。 “立刻派人查明情况！” 赵煦当即吩咐道，事关京城的稳定，绝对不能有任何的马虎。 章惇也知道事情严重，因此也立刻答应一声。 随后又有大臣禀报其它的事情，但赵煦脑子里却还是一直放心不下灾民的异动。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赵煦来到后殿休息。 童贯立刻上前禀报道：“启禀官家，皇城司已经查明灾民异动的原因了！” “什么原因？” 赵煦似乎并不意外。 身为皇帝的耳目，若是皇城司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那还要他们做什么？ “这件事还和清平伯有关！” 童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禀报道。 “宁复？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正在喝茶的赵煦也惊讶的停下动作，这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据皇城司查到的消息，宁复与一个王贵的商人在城西买下大批的石炭,开了一个作坊,招收了大批的灾民干活，并且还包三餐，城中的灾民自然是争相前往。” 童贯再次禀报道。 “石炭？他要那些东西做什么？” 赵煦不解的问题。 “官家有所不知，现在天气冷了，无论是木炭还是石炭，都开始涨价了，清平伯也许是想趁这个机会大赚一笔。” 童贯再次道。 “仅仅只是为了赚钱？” 赵煦却有点不太相信，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宁复可不是一个贪财的人，更何况宁复好像也不缺钱。 “奴婢也觉得奇怪，不过最近清平伯的确经常往城西的炭场跑，而且与那个商人王贵也来往密切。” 童贯和宁复虽然关系不错，但在这种大是大非上，他肯定还是站在赵煦这边。 “准备车马，朕要出宫亲自去城西看一下！” 只见赵煦沉思良久之后，忽然站起来吩咐道。 “官家，城西都是灾民，您若去那里，会不会……” 童贯听后却是大吃一惊，当即就想劝赵煦打消主意。 不过没等童贯把话说完，就被赵煦挥手打断道：“没什么可担心的，灾民去城西只是为了温饱，宁复也经常去那里，想必也没什么危险！” 看到赵煦去意已决，童贯也不敢再劝，只得让人准备好马车，他与赵煦一起换上便装出宫。 其实赵煦之所以想去城西，并不仅仅是为了灾民的事，他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出宫散散心，毕竟这段时间的烦心事实在太多了。 “最近武学那边怎么样了？” 马车出了皇城，赵煦向童贯再次问道。 “武学那边一切正常，种谊与折克行加入后，武学的操练进入正轨，学生们的进步也很大，皇城司的探子都说武学大有前途。” 童贯立刻回答道。 武学这么重要的机构，赵煦当然十分重视，甚至在武学招收的学生中，就有皇城司的探子，倒不是不相信宁复，而是赵煦需要时刻把握武学的动向。 “宁复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赵煦再次感叹道。 也正是出于对宁复的重视，所以才他愿意亲自出城，查看一下城西的情况。 “对了，明年辽皇登基四十周年，进行要派使团前去庆贺，你觉得宁复怎么样？” 赵煦忽然向童贯问道。 “这个……奴婢不敢妄言！” 童贯却十分知趣的道，他是个宦官，本来就不应该在这种事上发表意见。 “无妨，你有什么就说什么！” 赵煦却摆了摆手道。 “以奴婢的浅薄之见，清平伯机敏过人，的确是出使辽国的最佳人选！” 童贯终于仗着胆子道。 “你倒是和朕想的一样，不过使团除了正使之外，还需要一个副使！” 赵煦说到这里时，也抬头看向童贯。 这让童贯一下子苦了脸，随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官家您不会是想让奴婢去吧？” “没错，朕觉得你和宁复的关系不错，而且又是朕身边的人，也是时候派出去历练一下了！” 赵煦笑呵呵的道，这件事他已经考虑很久了，越想越觉得合适。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举两得 城西郊外的炭场。 赵煦刚下马车，就不禁眉头一皱。 炭场到处都是一座座乌黑的石炭堆。 地面上满是黑灰，连路边没有融化的积雪上，也被染上一层黑色，甚至连树木也是黑的，走在路上的人，身上也大多带着煤灰。 可以说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脏兮兮的。 “京城所用石炭,几乎都是从这里中转，所以这里的石炭进出量很大，自然会脏一些。” 童贯低声向赵煦解释道。 “无妨！” 赵煦一摆手，迈步踏上了这条满是煤灰的道路。 蜂窝煤作坊就在炭场的最西边。 当赵煦来到这里时，却发现作坊外面全都是人，这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一看就知道是逃到京城的灾民。 “一个个排队，每人都有，不能多吃多占！” 有伙计打扮的人在维持着秩序,而在这些人前面，则是一个冒着热气的粥棚。 童贯上前打听了一下，很快就回来禀报道：“公子，作坊里每天施粥，只要是来报名的灾民，不管是否合格，都可以免费喝粥，如果合格的话，干一天活结一天的工钱，而且吃的更好。” “我就说宁复肯定不是为了赚钱，这根本就是做善事啊！” 赵煦十分欣慰的夸赞道。 “公子说的是，清平伯肯定不是贪财的人,不过这个作坊好像不让外人进啊。”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发愁的神色。 在外面他肯定不能称官家，所以只能以公子称呼赵煦。 赵煦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结果竟然进不去作坊，这还怎么看里面的情况？ “那边好像人挺多的，咱们去看看！” 赵煦却打量了一下作坊旁边的位置，随即迈步走上了去。 童贯这时才发现,在作坊旁边的一片空地上，竟然搭建了不少简单的窝棚。 窝棚里住着不少的灾民，外面还有孩童在玩耍，这些人虽然是灾民，但一个个面色红润，有些人身上甚至还穿着新棉服，窝棚里还生着炉子，看起来至少生活无忧。 “官家，这里的人都是老幼妇嬬，没见到一个男人！” 童贯十分敏锐的发现道。 赵煦闻言点了点头，随后来到一个晒太阳的老者面前笑着问道：“老丈，你们可是逃难而来？” 老者打量了一下赵煦，感觉对方气度不凡，于是也十分客气的道：“是啊，老家的房子被雪压塌了，小老儿一家无处可去，只能逃难来京城了。” “那你们为何住在这里？” 赵煦再次好奇的问道。 “我儿子在旁边的作坊里干活,作坊不但给工钱,而且还管饭，我们当然愿意住在这里。” 老者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满足。 在这种灾荒年间,能活下来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这么说来，周围这些人家的男人，也都是在作坊里干活了？” 赵煦再次问道。 “没错，这里都是在作坊里干活的人家，说起来王掌柜真是大善人啊，要不是他的话，我们这些人恐怕早就冻饿而死了！” 老人提到王贵时，语气也变得十分激动。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几辆马车驶进营地，紧接着有人高喊道：“王掌柜来送棉衣了！” 一声呼喊，立刻让整个营地都沸腾起来，男女老幼们全都围拢上来。 王贵带着几个伙计，从车上搬下一套套的棉服，按照人头分发了下去。 老人们拿着棉服笑的合不拢嘴，女人们拿着棉服喜极而泣，小孩子则兴奋的当场换上暖和的衣服，兴奋在雪地里又跑又跳。 “官家，清平伯也在！” 童贯这时小声对赵煦提醒道。 只见在王贵等人的身后，宁复也帮着一起分发棉服，并没有看到这边的赵煦和童贯。 “走，去问问他到底在做什么？” 赵煦迈步上前道。 他对这个所谓的作坊越来越好奇了，石炭的利润本来就很有限，怎么会用到这么多的人手？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做善事？ 带着心中的好奇，赵煦挤过人群来到宁复身后。 宁复将手里的棉衣一件件发放下去，这时也没注意到赵煦，甚至顺手将一件棉服就塞到对方手里。 “咳！” 赵煦手里拿着棉服，也是一脸的无奈，只得出声提醒。 宁复这才一抬头，当看到赵煦和童贯时，也是吓了一跳。 “参见……” 宁复刚想要行礼，却被赵煦挥手制止道：“这里人多，咱们找个地方谈吧！” “官家请随我来！” 宁复立刻会意，当即低声回道，然后就带着赵煦他们离开营地，进到了旁边的作坊里。 作坊搭了一圈的工棚，赵煦进到里面才发现，工棚里塞满了一种黑色的圆饼。 而在作坊中间的空地上，一群汉子穿着单衣，手里拿着一件铁家伙，喊着号子干的热火朝天，地面上全都是工棚里存放的那种黑色圆饼。 “这些黑色圆饼是什么？” 赵煦也是第一次见到蜂窝煤，当即十分好奇的问道。 “启禀官家，这是蜂窝煤，是一种燃料……” 宁复将蜂窝煤的用途简单的向赵煦讲解了一遍。 “清平伯，这种蜂窝煤这么麻烦，为何不直接卖块煤呢？” 童贯这时不解的问道。 “块煤可比碎煤贵多了，这种碎煤之前根本没人要，扔了又可惜，只能被石炭商人堆在炭场里，我想出蜂窝煤的办法，算是将碎煤废物利用了。” 宁复笑呵呵的解释道。 “我明白了，你用极低的价格收购碎煤，哪怕再加上作坊的人力成本，应该还是比块煤便宜！” 赵煦虽然第一次知道块煤与碎煤的区别，却还是十分聪明的指出其中的关键。 “官家英明，这个蜂窝煤作坊，不但可以让碎煤变废为宝，也能让灾民有个干活吃饭的地方，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宁复再次点头道。 “好！太好了！” 赵煦这时也兴奋的直拍巴掌，他本来还在为灾民的事发愁，却没想到宁复这边不声不响之下，竟然安置了大批的灾民。 “宁复，把这种蜂窝煤给宫里送几车，朕要亲自推广这种蜂窝煤！” 赵煦最后拍板道。 上次的福田茶，这次的蜂窝煤，总能让赵煦感到无比惊喜，这也是他越来越看重宁复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政事堂的炉子 下雪不冷化雪冷。 坐在马车上的章惇裹了裹身上的皮裘，却还是感觉寒气逼人。 “真是年纪大了，越来越怕冷了！” 章惇低语一声，随后又觉得马车里太闷，于是打开一条缝隙，顺便打量着汴梁城清晨的景色。 只见街道上已经十分热闹了，两侧到处都是做早饭生意的小贩。 赶着上工的人很多,许多人都没时间自己做饭，所以这些小贩的生意相当不错，甚至有些急着点卯的官吏，也经常在这些摊贩上吃饭。 “街上的灾民的确少了许多，那小子又在搞什么鬼？” 章惇这时一脸疑惑的再次自语道。 灾民向城西聚集的原因，章惇已经查清楚了,一切都和城西的炭场有关，确切的说是宁复和王贵联合开办的作坊有关。 要知道灾民的事情可十分敏感,历史上多少乱子，都是从灾民开始的，因此大宋朝廷上下对灾民也十分关注。 本来这段时间宁复专心于武学的事情，章惇还以为宁复收了性子，却没想到他转眼间又搞出这么大的事情。 “可惜不能用以前的老办法了，否则倒是省事多了！” 章惇忽然叹息一声道。 所谓的老办法，就是大宋开国以来的传统，只要遇到灾荒年间，朝廷就会将灾民编入厢军，至少给灾民一口饭吃，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可是自从新政实施后，朝廷一直在裁减军队的规模，主要是大宋的军队数量实在太庞大了，不说厢军，光是禁军就号称有百万之众。 虽然大宋士卒的待遇很低，可这么大的数量，依然成为朝廷的一大重担，每年光是养军的支出,就占了大宋财政的一半还多,朝廷早就不堪重负了。 因此当初王安石变法，裁军就是其中的一个重项，禁军中的老弱降为厢军，厢军直接解散。 到现在大宋的军队数量已经下降了许多，但还是十分臃肿，裁军还是在继续，至于将灾民编为厢军就更别想了。 马车进到皇城，章惇也收拢心神，这才迈步下了马车，然后走向政事堂。 政事堂是大宋宰相的办公之所，也是大宋最核心的权力机构。 不过政事堂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无非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屋子，章惇在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处理公务，外面则是一些政事堂的官吏。 今天不用早朝，章惇来的也比较晚。 不过他刚进到政事堂，却是眉头一皱，因为只见政事堂的官吏竟然围在墙角的位置,交头接耳的在讨论着什么？ “围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不去处理公务？” 章惇迈步上前,一脸严厉的呵斥道。 官吏们听到章惇的呵斥也都吓了一跳,当即一哄而散。 等到人散了之后，章惇这才发现，墙角位置本来设着一个取暖用的炉子，但现在炉子却变了样，可他明明记得昨天走的时候，炉子并没有任何的异常？ “怎么回事，炉子怎么变了？” 章惇这才沉声问道。 立刻有一个堂后官上前禀报道：“启禀章公，炉子是宫里派人连夜改建的，说是以后不用木炭了，改用一种名叫蜂窝煤的东西，据说是石炭做的，就是墙角的那些黑饼！” 章惇顺着堂后官的指点，这才看到在墙角的位置，整齐堆放着一些黑乎乎的厚圆饼，旁边还放着一个长铁钳子，似乎是用来烧火之用？ “石炭的确比木炭便宜多了！” 章惇有些感慨的道。 这几年国库吃紧，宫中也开始收缩开支，政事堂身为朝廷的权力核心，当然也要以身做责。 “章公，听说改用蜂窝煤的命令是官家亲自下的，而且不光我们这里，您房间里的炉子也改了，另外还有其它各个衙门，似乎以后都要用这种蜂窝煤取暖。” 堂后官再次禀报道。 “动作这么大！” 章惇闻言也有些惊讶，随后又好奇的问道。 “那这个蜂窝煤该怎么用？” “蜂窝煤用起来很方便，您只需要用这个长铁钳子，把炉子上面的铁盖子打开……” 堂后官十分殷勤的为章惇演示了一遍蜂窝煤的使用。 这个炉子本来是烧木炭的，有专门的排烟通道，因此只需要对炉子进行简单的修改，就可以使用蜂窝煤了。 “章公，宫里的人还说，这个炉子晚上不用熄，只要把下面的进气口塞上，换上一块新煤，就可以撑到明天，不用每天点炉子了！” 最后堂后官再次兴奋的道。 石炭比木炭便宜，但之所以还有那么多人愿意用木炭，主要是木炭容易引燃，相比之下，煤就太难点燃了，而蜂窝煤的出现，却解决了这一个难题。 另外烧过的蜂窝煤依然保持完整，十分容易取出来，因此也更加的干净，不用担心像木炭那样炭灰乱飞。 章惇看到蜂窝煤的优点后，也不禁大为赞叹，随后他回到自己的公事房，果然发现房间里的炉子也变了样。 当下章惇亲手给炉子换了块蜂窝煤，随后又盘算了一下木炭与石炭的价格，估算出仅这一项，就能为朝廷省下不少的开支，这也让他更加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章惇却忽然一愣，因为他想到灾民之所以去城西，就是因为宁复在炭场那边开了座作坊。 “难道说……” 章惇猛然醒悟过来，这个蜂窝煤如此巧妙，怎么看都像是宁复的手笔！ …… 几乎是一夜之间，京城各大衙门全都改用了蜂窝煤。 不少官吏感受到蜂窝煤的方便后，也立刻想到石炭可比木炭便宜多了，于是回家之后，立刻吩咐家人到市面上寻找蜂窝煤。 今天冬天这么冷，光是取暖一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当然是能省一点是一点。 不过这些官吏打听许久，却没有打听到任何蜂窝煤的消息，毕竟这时蜂窝煤还没有上市销售呢。 而这些官吏的举动，却一下子将蜂窝煤的名气炒热了起来，一些敏感的商人，也开始四处打听蜂窝煤的消息。 王贵那边得知城中的情况后，也立刻抓紧蜂窝煤的生产，蜂窝煤的销售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王记蜂窝煤 钱记炭铺。 钱方一脸焦急的在房间中走来走去，最近到处都是求购蜂窝煤的声音，身为京城最大的石炭商人，他当然想知道这个蜂窝煤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了来了！”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伙计惊喜的叫声，紧接着就见一个管事一脸狂喜的冲进来。 “掌柜的，咱们托吴典史的事终于办成了！” 管事抱着一个包袱高声叫道。 “快打开！” 钱方急切的道。 只见管事把手中的包袱放到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里面赫然是一块蜂窝煤。 现在蜂窝煤只有各个衙门里才有，所以一般人只闻其名，却根本没见过，钱方也是托了内侍省的一个熟人，这才拿到这块蜂窝煤。 “这东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钱方看着这块蜂窝煤，却很快满脸疑惑的自语道。 钱方不是觉得蜂窝煤眼熟，而是觉得蜂窝煤上面那些黑乎乎的颗粒眼熟。 所以只见钱方伸手摸了一把蜂窝煤,结果手上立刻沾了一层黑灰。 钱方手指一捻,立刻就瞪大眼睛，身为一个石炭商人，他一眼就认出了手中的东西就是煤灰。 “这……这不就是煤灰和碎煤吗？” 管事的也认出了蜂窝煤的材料。 “掌柜的，之前王贵一直在四处收购碎煤，会不会是他……” “肯定是他！” 没等管事的把话说完，就见钱方狠狠的一拍桌子道。 虽然钱方没有证据，可是之前王贵大肆收购碎煤，然后就出现了这种蜂窝煤，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如果真是王贵的话，之前他以那么低的价格收购碎煤，现在转手一卖，那……” 管事说到这里眼冒金光，虽然他不知道王贵到底收购了多少碎煤，但用脚指头也能猜到，对方肯定能大发一笔横财。 钱方却是气的眼睛都快绿了，那些碎煤有一半都是他的，结果却被对方变废为宝，想到这里他的心都要滴血了。 “掌柜的,蜂窝……蜂窝……” 正在这时，一个伙计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大叫道。 “蜂窝什么？” 气头上的钱方怒吼一声，他现在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伙计吓的一激灵，当即站直身子小声道：“蜂窝煤开卖了！” “什么？在哪？” 钱方立刻急切的上前问道。 虽然他已经猜到蜂窝煤背后是王贵，可还是想亲眼目睹才算甘心。 “就在咱们铺子南边不远，走两个路口就到了。” 伙计急忙回答。 钱方闻言立刻出了店铺，他的店铺就在御街上，往南走上两个路口，当看到那座新开的店铺时，钱方也不禁心中一沉。 因为钱方清楚的记得，这座新开的店铺以前是个成衣铺子，后来因为经营不当，被王贵买了下来，依然做成衣的生意，但却没什么起色。 为此钱方还在背后嘲笑过王贵，认为对方是钱多烧得，根本不熟悉成衣行业就乱花钱。 只见原来的成衣铺，现在却模样大变,外面摆放着几种不同样式的炉子,炉子里冒着火光,里面烧的赫然是钱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蜂窝煤。 如果再往店铺里面看的话，就会看到更多的炉子和蜂窝煤，密密麻麻将店铺都占满了。 而在铺子的门头上，也新换了一块招牌，上面写着“王记蜂窝煤”五个大字。 “各位乡亲父老，王记蜂窝煤开业，朝廷使用的蜂窝煤，皆由本铺供应，今日开业，价格优惠，买蜂窝煤就送炉子了……” 几个伙计在蜂窝煤前卖力的吆喝着。 蜂窝煤的名气早就传遍了全城，之前无数人求购，却根本找不到卖的地方。 所以现在听到王记蜂窝煤的吆喝声后，立刻吸引了不少人围拢上来。 “伙计，你家的蜂窝煤怎么卖的？” 有个管事打扮的人高声问道。 “这位客官问的好，我家蜂窝煤便宜实惠、薄利多销，本来一文钱两枚，现在开业优惠，一文三枚……” 伙计一张伶牙俐齿，很快就把蜂窝煤的售价和优惠介绍的清清楚楚，顺便还讲解了一下蜂窝煤的优点。 比如一户普通人家，如果节省一点的话，连做饭带取暖，一天也只需要三四枚蜂窝煤。 也就是说，一天的燃料费顶多也就是两文钱左右，这可比木炭、木柴便宜太多了，甚至就算是块煤，因为使用方法的不同，也无法像蜂窝煤这么节省。 周围这些客人本以为蜂窝煤这么稀罕的东西，肯定比木炭还要贵，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便宜。 不过买东西的人肯定希望越便宜越好，因此周围的人也纷纷跑进店里下单。 对于这种新生事物，一般只有权贵人家才会感兴趣。 可是蜂窝煤的价格实在太便宜了，再加上店外的蜂窝煤烧的正旺，所以一些穷苦人家看到之后，也纷纷进店询问，有些胆大的也跟着下单。 虽然这些穷苦人家大都很谨慎，一开始买的都不多，但无论多少，店里都会送炉子，如果家里有炉子，店里也有专门的泥瓦匠，帮着改造原来的炉子。 如此周全的服务，更让王记蜂窝煤的口碑急速上升。 钱方看着王记店铺里的生意越来越兴隆，气的都快要吐血了，最后转身就要离开。 “咦？这不是钱兄吗？” 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紧接着就见王贵笑呵呵的走了过来。 钱方本想转身就走，免得被王贵奚落。 不过转念一想，他却又停下脚步，当即转身笑道：“王兄你瞒得我好苦啊，谁能想到蜂窝煤的生意竟然是你王兄的！” “哈哈，这还要多亏了钱兄啊，要不是你卖给我那么多碎煤，我哪来的材料制这么多的蜂窝煤？” 王贵却是气死人不偿命的大笑道。 只是出乎王贵意料的是，钱方非但不生气，反而再次凑上前笑道：“王兄你的蜂窝煤如此畅销，日后对碎煤的需求肯定更大，不如咱们合伙如何？” “你不会是想说，日后我们作坊需要的碎煤，都由你供应吧？” 王贵似乎一眼就看穿了钱方的想法，随即就再次笑道。 “不过让钱兄你失望了，我已经联络了京城几大石炭商，早就定好了碎煤的供应，所以就不劳你鲁兄了！” “你……哼！” 钱方没想到王贵把事情做的这么绝，自己吃肉却连碗汤都不分给他，气的他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锻炼人才 “兄弟们，京城那边有无数的人拿着钱等着要蜂窝煤，大家干活努力一点，多劳就可多得，今晚吃全猪菜！” 一个脸上带疤的少年一边干活，一边对周围的工人高声宣布道。 对于少年的话，工人们也都是轰然应喏,干活的动作都快了几分，由此可以看出少年在这帮工人心中的地位。 少年正是疤脸，相比以前的瘦小，现在他个子猛窜了一头还多，已经是一个十分壮实的少年了。 前几天宁复将疤脸调到作坊，让他帮着王贵管理作坊的运作。 毕竟这个蜂窝煤作坊主要是宁复出钱，王贵主管销售,所以作坊这边需要宁复派人接管。 本来宁复还担心疤脸年轻，管不住这些工人，可他又没有其它的人选。 却没想到疤脸来到作坊后，通过改善伙食，发放奖励等一些小手段，很快收服了不少工人的心。 当然也有一些刺头看疤脸年纪小，竟然在干活的时候偷奸弄滑，以为疤脸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结果疤脸用雷厉风行的手段，一举将几个最滑头的工人赶出作坊，这也让所有工人都知道，这位疤脸少年不仅仅会施恩，同样也会施威。 在这种恩威并重的手段下，疤脸在最短的时间内树立起自己的威望，再加上他没有丝毫架子，甚至现在生产吃紧时，他竟然亲自跟着工人们一起干活，更赢得不少工人的好感。 疤脸虽然脸上笑呵呵的，其实心里也在暗自发愁。 蜂窝煤的销售实在太火爆了,王贵在京城开的几家蜂窝煤铺面，简直像是无底洞似的。 无论作坊生产多少蜂窝煤,那些店铺都能吃得下，甚至还一日三遍，不停的派人来催他们加快生产速度。 可是现在作坊已经运转到极限了，工人一招再招，而且还分为三班倒，日夜不休的打蜂窝煤，光是用坏的蜂窝煤机，就堆满了一个小库房。 但就算是这样的速度，还是无法满足店铺的需求，甚到订单都排到一个月后了。 不过心里虽然着急，但疤脸却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笑呵呵的和工人们一起干活。 等到太阳快要下山之时，这班工人们也到了交班的时候，晚班的工人接过蜂窝煤机，在火把下继续干活，下班的工人则去食堂吃饭。 作坊的食堂其实就是一个大点的棚子，里面搭建着简易的厨房，厨子们早就做好了全猪菜,以及热气腾腾的大饮饼。 所谓全猪菜,其实就是把一整头猪能吃的地方都切成片，加上萝卜、干菜等，然后一锅煮了。 说实话，这种全猪菜的味道真不怎么好吃，厨子也只知道往里面放盐，其它的调料一概没有。 但工人们却都吃的很香，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种有油水有盐的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 宁复来到作坊时，就看到疤脸一手端着大碗，碗里除了猪肉片子外，还泡着一个大饮饼，他一口猪肉一口饮饼吃的正香。 “疤脸！” 宁复叫了一声，疤脸猛一抬头，随即端着碗就跑了过来。 “东家您怎么来了？” 疤脸说话时还不忘扒一口菜，他的吃相一向不怎么样，无论吃什么都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 “这么肥的猪肉，你也不嫌腻？” 宁复看着疤脸把一块手指厚的大肥肉吞进嘴里，光是看着他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肥肉这么好吃，我吃一辈子都不会腻！” 疤脸嘿嘿一笑道。 说完他赶紧喝了口汤，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宁复看不了这个。 “怎么样，作坊这边一切都好吧？” 宁复将疤脸拉到一边，这才开口问道。 他白天要到武学当值，毕竟不能老是请假，所以只能等下值后才来作坊看一眼。 “一切都好，就是王掌柜那边催的紧，作坊这边的生产实在跟不上啊。” 疤脸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道。 “东家，我觉得光靠城西这一座作坊肯定不行，别的不说，蜂窝煤生产出来，从城西运到城东就需要不少的人力，所以我……” 疤脸说到最后忽然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有点不敢说下去了。 “你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我让你来作坊这里，主要就是为了锻炼你的能力，所以你一定要敢想敢干，赚不赚钱无所谓，关键是把你的能力培养起来！” 宁复这时十分郑重的道。 虎头去武学了，宁复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信任的人，疤脸勉强算是半个，但他年纪太小，许多的事情都需要去学。 “我觉得应该在城东，甚至是城南分别再开个蜂窝煤作坊，这样不但可以分散作坊的压力，也能降低运输的成本。” 疤脸这时终于大着胆子道。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宁复摸了摸下巴，随即看向疤脸道。 “如果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你有没有把握在管理好这个作坊的前提下，把其它的作坊也开办起来？” “没问题，我来作坊的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把整个作坊都摸清了，现在这个作坊已经走上正轨，只要提拔几个管事，完全可以让作坊正常运转下去，到时我就可以着手开办其它的作坊了！” 疤脸信心十足的开口道。 “你既然有这个信心，那就放心大胆的去干，用钱就从作坊的帐上支，用人就从作坊里调，但最好不要影响到作坊的正常运转！” 宁复当即拍着疤脸的肩膀支持道。 就像宁复说的那样，他现在急需信得过的人才，疤脸在信任方面肯定没问题，所以只要能将他培养出来，哪怕赔钱也愿意。 听到宁复的话，疤脸也更加有信心了，当即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其它的作坊建造起来，至于几个作坊一起发力，肯定能将整个京城的蜂窝煤全都垄断了。 宁复再次勉励了疤脸几句，随后又问了几句作坊的情况，这才离开了作坊。 不过在回去的路上，宁复却忽然皱起眉头，因为今天赵煦再次召他入宫，和他商量出使辽国的事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明年开春之后，他就要去辽国一趟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没出息的赵佶 “清平伯请看，这是送给辽皇的礼物清单，明年开春之后，咱们也要亲自清点一下。” 童贯拿出一份礼单，双手交给宁复道。 “官家怎么舍得把童都知你派出来了？” 宁复接过礼单笑着问道。 这次出使他为正使，童贯则是副使，这点也出乎宁复的意料。 “我也不想去啊,可是官家非要让我去，说是让我增长一下见识。” 童贯一脸幽怨的道。 童贯以前可是在军中呆过，甚至还参与过行军，哪怕是跟着大军，出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带着几百人的使团去辽国,光是路上就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 “官家还真是宠你！” 宁复闻言哈哈一笑,这才打开礼单看了一遍。 “咦？为什么送玉佛不送玉观音？” 宁复看到礼单上的玉佛一尊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尊玉佛有半人高，通体羊脂白玉制成，不说雕工，光是材料就世间难寻。 不过据宁复所知，辽国虽然崇信佛教，但上层贵族更喜欢拜观音，所以家家户户都供奉着观音像，所以在他看来，送一尊玉佛远不及一尊玉观音像更合适。 童贯听到宁复的话却是嘿嘿一笑道：“清平伯怎么糊涂了，难道您忘了辽国懿德皇后之事？” “懿德皇后萧观音！” 宁复猛然想了起来，耶律洪基的皇后就叫萧观音，这个女子极有才华，能写诗通音律。 据说萧观音失宠之后，与伶人赵惟一私通，结果被耶律洪基赐死，甚至死后还让人剥光衣服，只用草席包裹着送回萧家,极尽羞辱之能。 “自从那位萧观音死后，咱们大宋就不敢再送观音了,听说辽皇也再也不拜观音，清平伯你若是见到辽皇，千万不可提起观音二字！” 童贯再次叮嘱道。 “我明白，多谢童都知的提醒！” 宁复向童贯道谢道。 “清平伯太客气了，你我这次一同出使，老是互称官职是不是显得有点太生分了？” 童贯再次笑呵呵的提醒道。 “这倒也是，童都知比我年长，不如我就称你一声童兄吧！” 宁复也十分知趣，当即改口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日后就叫你宁老弟了！” 童贯也跟着改口，随后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不过宁复却知道，童贯这个人并不值得信任，别看现人两人相谈甚欢，但这种交情并没有经过考验，如果真遇到什么事情，说不定对方会第一个出卖自己。 相比之下，宁复更愿意相信还未成长起来的高逑，只是不知道他在赵佶那边怎么样了？ “对了，西北那边可有什么新的消息,端王还在庆州吗？” 宁复趁着这个机会向童贯打听到。 童贯可不仅仅是内侍省的都知，他在皇城司应该还兼任着职位，再加上他又经常陪着赵煦，因此童贯的消息可比任何人都灵通，这也是宁复愿意结交对方的原因。 “西北早就大雪封路了，辽国已经退兵，西夏的局势暂时稳定下来了，不过开春后肯定会有一场大战。” 童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这才接着道。 “至于端王殿下，前段时间他上书请求回京，说是不适应西北的酷寒，官家现在也在犹豫。” “既然西夏开春后还有大战，咱们这边肯定也要有所动作，端王若是现在回京，没有了监军，章侍郎用兵恐怕都会受到影响啊！” 宁复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同时在心中暗骂赵佶没出息，这才去了庆州几个月，就已经吵着要回京了。 要知道赵佶虽然是监军，可连军队都没去过几次，大部分都是呆在庆州城的监军府中玩乐，冻不着也饿不着，这还有什么不适应的？ “谁说不是啊，官家这几天也在为端王的事为难，让他回来吧，西北那边无人坐镇，可能会影响到日后的战局，不让他回来吧，又显得官家对这个弟弟太苛刻了，为此官家也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童贯说到最后也跟着唉声叹气，身为宦官，他一身的荣华都在赵煦身上，因此自然比任何人都关心赵煦的身体。 “其实吧，有些话官家不方便说，可以让别人去说嘛！” 宁复忽然眼珠一转，当即嘿嘿一笑道。 “这种事还能让谁去说？” 童贯不解的问道。 “宫里可不仅仅只有官家，另外还有太后啊，太后是诸王的嫡母，若是由她来劝说一下端王，想必端王肯定会改变主意的！” 宁复呵呵一笑道。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童贯闻言一拍脑门，还真是这样，赵煦不方便做坏人，可以让向太后去说。 要知道赵佶的生母早早去世，是向太后一手将赵佶抚养长大的，所以只要向太后去一封书信，赵佶肯定不好意思再提回来的事。 “还是宁老弟你聪明，怪不得官家老是夸赞你呢！” 童贯这时一脸钦佩的对宁复道。 “官家是身在局中，所以容易忽略一些事情，就算我不说，以童兄你的聪明，肯定也能替官家想到的！” 宁复再次哈哈一笑谦虚道。 有了宁复这个主意，童贯也急着回宫禀报赵煦，虽然办法是宁复想出来的，但他帮着传话，也能沾上一点功劳。 宁复也没有挽留，于是亲自送童贯出武学。 外面的天气再次阴沉下来，估计很快要下雪。 宁复明显感觉到，大宋这个时期的气候与后世有很大不同，比如开封这边，雨雪就比后世要多，冬天也忽冷忽热的。 虽然小冰河时期还没有到来，但气候却已经大受影响了。 目送着童贯的马车缓缓离开，宁复也正准备回武学，外面这天气实在太冷了，街道上连个行人都没有。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飞奔而来。 宁复本没有在意，却没想到马车猛然在武学门前停下，紧接着一个老仆下车，放好下车的凳子，随后车门一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宁复看到这个人也是一愣，对方正是他的老冤家蔡京，而且看对方的样子，似乎就是冲着他来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蔡京的威胁 “宁学正好悠闲啊，看样子武学里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吗？” 蔡京下了马车，看到宁复就不阴不阳的开口道。 “彼此彼此，蔡知府不也大白天的四处乱跑吗？” 宁复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面对宁复的讽刺，蔡京却是不动声色。 只见他迈步来到宁复面前道：“怎么，不请我进去聊聊？” “没必要，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免得别人误会！” 宁复一动不动的回道。 蔡京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找自己肯定没什么好事，所以宁复也懒得和他客气。 “城西的蜂窝煤作坊是你的吧？” 蔡京依然沉得住气，当下声音冷静的问道。 “蔡知府这是什么话，朝廷禁止官员经商，我怎么会去开办什么作坊？” 宁复想也不想的否认道。 作坊是挂在王贵名下，现在又加了疤脸一份,表面上看,这座作坊和宁复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承认也没关系，蜂窝煤那么大的生意，吃独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蔡京冷冷一笑再次道。 “听蔡知府话中的意思，难道是想辞官经商不成？若真是如此，那我倒是可以帮你介绍一下！” 宁复听出对方话中的威胁之意，因此更加没好气的回道。 “哼，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这么直白，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那我就直说了！” 蔡京说到这里也有些生气，毕竟他好歹也是位高权重，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钱方是我的人，蜂窝煤所需的碎煤，至少有一半都要从他那里采购，否则……” “否则怎么样，难不成蔡知府你还能派衙役，逼着作坊采购你家的碎煤不成？” 宁复这时也冷笑着打断道。 他就知道蔡京来打自己肯定没好事，却没想到对方如此下作，竟然直接威胁他采购钱方的碎煤,如此利欲熏心之辈,难怪被后世人骂了那么多年。 “不要以为蜂窝煤作坊有官家在背后支持，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告诉你，蔡某为官这么多年，真想对付你们，有的是办法！” 蔡京眯着眼睛，眼神像刀子似的直盯着宁复。 如果是一般的生意，蔡京根本懒得出头，可钱方却不一样，因为这是蔡家最大的收益，家中有一半的收入都与钱方的石炭生意有关。 现在随着蜂窝煤的销售，块煤的生意也大受影响，钱方那边收益锐减，蔡京也感觉入不敷出，所以才拉下脸面亲自来找宁复。 不过蔡京也知道，他和宁复之间的矛盾根本无法调和，因此用怀柔的手段根本没用，还不如直接强硬一些,逼对方就范。 “你这是在威胁我了？” 宁复冷笑着盯着蔡京回道。 “威胁你又怎么样,我为开封府尹,想要对付一个小商人，简直再容易不过了，到时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蔡京再次冷笑道。 “随你的便，不过你也不要忘了，今时今日，我也早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小商人，你若敢动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宁复同样强硬的回敬道。 他这个人吃软不吃硬，所以蔡京的威胁，只会激起他的怒火。 “好，若你日后后悔了，可以随时去找我！” 蔡京冷哼一声，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看着蔡京离去的背影，宁复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沉。 以前他和蔡京虽然是敌对关系，但至少没有当面撕破脸。 可是今天两人却直接谈崩了，彼此都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脸面，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两人间的争斗很可能会白热化。 “蔡京，希望你不要后悔！” 宁复最后低语一声，猛然转身回到了武学。 不过宁复在当天晚上，还是派人通知了王贵和疤脸，让他们这段时间小心一些。 蔡京应该不敢直接针对宁复，所以很可能会从他身边的人身上下手。 这次的事又因为蜂窝煤的生意而起，所以蔡京很可能会针对王贵和疤脸。 其中宁复最担心的就是王贵，因为蜂窝煤现在风头正盛，又有赵煦在为他们背书，以蔡京的精明，应该不敢在这个时候对蜂窝煤下手。 如此一来，王贵和他的生意就很可能成为蔡京的目的。 王贵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他在得到宁复的提醒后，也立刻派人清点了一下手中的生意，其中一些有问题的，该舍弃也直接舍弃。 然而让宁复和王贵都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几天里，蔡京那边却没有丝毫的动静，王贵的生意一切如常，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然而就在宁复和王贵暗自放松戒备之时，香皂作坊那边却忽然发生一件事。 …… “事情就是这样，香皂作坊那边忽然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人，时常在作坊周围转悠，虽然被我们赶走了几次，但过段时间他们还会出现。” 王贵一脸凝重的向宁复禀报道。 “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异常？” 宁复也同样凝重的问道。 “有！最近有人觊觎香皂的配方，甚至想办法接触作坊的工人，想要将他们挖走，幸好当初我选的都是自家人，有家族的约束，一时半会倒也不用担心。” 王贵再次回答。 当初香皂作坊刚建立时，第一要考虑的就是保密的问题。 为此他不但将作坊放在自家的庄子里，而且招人也只招王家的族人。 这些王家人平时大都生活在庄子里，作坊也在庄子里，很少接触外人，因此别人想挖他的墙角也并非易事。 “这件事背后肯定是蔡京在搞鬼！” 宁复十分肯定的道。 香皂的利润动人心，早在香皂刚上市时，的确有不少人打香皂的主意，但随着他的身份越来越高，现在几乎没有人敢再对香皂有什么心思了。 结果之前蔡京才威胁了自己，现在就有人打香皂的主意，这肯定不是巧合。 “那我们怎么办，如果他们发现挖不动我们的墙角，肯定不会甘心，到时说不定还有其它的手段。” 王贵这时也有些焦急的问道。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他们老是这么提防着蔡京，也不是办法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下三滥的手段 王贵一脸愁容的回到香皂作坊。 本来他平时都住在城中，但这几天经常有人来窥探作坊，所以他就改住在作坊里，以便有什么事情随时处理。 王贵之前找宁复商量，准备应对蔡京可能的报复，但两人最终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这也不怪他们，毕竟主动权在蔡京手里,他们也只能见招拆招。 “三哥，今天作坊周围那些行迹可疑的人忽然都不见了！” 没想到王贵刚来到作坊，管理作坊的管事立刻向他禀报道。 王贵在族中排行第三，他生意中的许多管事，都是他的堂兄弟和子侄。 “不见了？” 王贵闻言也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啊，刚开始我还不敢相信,反复派人观察了几次，那些人真的全都不见了。” 王管事再次回答道。 “作坊的工人呢，有没有人与外界的人接触？” 王贵再次不放心的问道。 对方忽然把人撤走,要么是放弃了，要么是已经达到目的。 “这个您放心，这几天所有工人全都吃住在作坊里，严禁任何外人与他们接触，绝对不可能有人泄密！” 王管事再次回答。 “这就奇怪了，对方总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吧？” 王贵皱紧眉头，越想越感觉这件事不太对劲。 “接下来也不能放松，平时多派人观察周围的情况，有什么异常立刻禀报给我！” 最后王贵对王管事吩咐道。 “我明白，三哥你也别太担心了！” 王管事当即答应一声，随后又和王贵聊了一下作坊的事，这才告辞离开。 第二天一早，王贵起床后也没有离开作坊，而是亲自在作坊周围转了转。 结果真的发现，之前周围那些形迹可疑的人一个也见不到了。 虽然还是一肚子疑惑,但王贵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所以只能让人准备马车,他要进城处理其它的生意。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管事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大叫道：“掌柜的，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王贵吓的全身一哆嗦，立刻急切的追问道。 “画……画眉斋出事了，府衙的人画眉斋给查封了！” 管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什么！” 王贵闻言也大吃一惊，画眉斋是他对外零售香皂的门面，赚多少钱还在其次，关键是通过这个店铺，可以与城中的各大权贵打上交道，从而提升自己的身份。 “他们为什么查封店铺？” 王贵焦急的再次问道。 画眉斋可是他的脸面，蔡京这是直接往他脸上扇巴掌啊！ “昨天府衙抓的一个江洋大盗逃狱，不知那个家伙用的什么办法，竟然躲过官兵的追捕，晚上更是偷偷潜藏到画眉斋里，早上一群衙役冲进店铺，不但把大盗抓了，还说咱们的店里疑似与大盗勾结，所以直接把店给封了。” 管事说到最后时,也气的全身发抖。 府衙的人十分蛮横,根本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甚至还要求店里所有人不准离开,随时等候官府的传唤。 “好一个蔡京，出手真是狠辣啊！” 王贵也气的不轻，他现在总算反应过来了，之前作坊这边的事情，根本就是对方声东击西，让他和宁复以为对方的目的是作坊。 “掌柜的，现在可怎么办啊，画眉斋被封，损失的钱还是小事，对咱们的声誉可是影响很大啊！” 管事十分着急的问道。 在这个时代，商人的声誉甚至比金钱还要重要，特别是王贵的生意做的这么大，如果被人这么欺负却还无力还手，日后恐怕会有更多人的想要踩他们一脚。 “你先去安抚画眉斋里的管事和伙计，我去找小郎君商议！” 王贵当即吩咐道。 这么大的事情，王贵肯定解决不了，所以只能找宁复帮忙了。 于是王贵立刻让人准备马车，然后火急火燎的进城去了武学。 宁复这段时间也清闲下来了，随着种谊和折克行进入状态后，武学也步及正轨，一切都在紧张有序的进行，宁复只要把握着大方向就行了。 不过当得知王贵来找自己时，宁复也心中一沉，立刻猜到蔡京那边很可能动手了。 于是宁复快步出了武学，一眼就看到门外焦急的王贵。 “小郎君，大事不好了，画眉斋被封了……” 王贵快步上前，直接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好一个栽赃陷害，那个江洋大盗肯定是受蔡京的指使！” 宁复听后却是冷笑一声，蔡京好歹也是个读书人，进士及第出身，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对付自己，简直让人不齿。 “别管是不是栽赃陷害，对手这次是师出有名，封了咱们的店铺，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蔡京让那个大盗反咬咱们一口，诬陷咱们的店铺与大盗勾结，到时想洗都洗不干净了！” 王贵再次焦急的道。 他路上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却越想越担心，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家破人亡。 “这点你放心，蔡京肯定不会让大盗反咬咱们一口，倒不是他不敢，而是如果把案子闹大了，就必须有一个交待，到时查来查去，说不定会把他诬陷咱们的事查出来。”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冷笑一声这才再次道。 “所以他肯定会用拖字决，那个大盗抓住了，只要他一天不审，画眉斋就一天不能解封，这才是他最狠辣的地方！” 宁复说到最后脸色阴沉。 他早不是当初的官场小白，现在对官场上的一些手段也是门清。 “这可怎么办，咱们画眉斋如果一直不解封，损失的钱财还是小事，可这面子和声誉就损失太大了！” 王贵闻言也更加着急。 宁复这时也皱紧眉头，只见他沉思了良久之后，终于猛然抬头道：“你不必着急，这件事我来解决！” “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听到宁复有办法，王贵立刻精神一振，当即主动问道。 “不必，你最近什么也不要做，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到时我再找你！” 宁复再次吩咐道，这件事王贵插不上手，一切还是要看自己的手段。 第一百三十章 香水 宁复家中的后院，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立在空地上。 “老爷，您看火候行吗？” 清瘦的司琴蹲在地上，一边往下面的灶里塞柴一边倾听着锅里的动静。 “差不多，火候不要太大。” 宁复看了一下火候，随后又向旁边忙活的侍画问道。 “侍画你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一下？” 侍画这时满头大汗的往上面一个容器里注水,这活挺累的，刚才是宁复在干，现在由侍画接管。 “不用，老爷您的力气还没我大呢！” 侍画大大咧咧的笑道。 侍画的名字虽然挺文气，但她以前就比较胖，现在来到宁复家里，伙食更好了,整个人更像是吹气球似的，一下子胖了好几圈。 现在侍画的个头都快赶上宁复了,看起来就是一个年轻版的王婶。 值得一提的是，王婶对侍画也十分相中，几次想撮合她和虎头认识，吓的虎头躲在武学里都不敢回家了。 “官人，你这又是蒸又是煮的，到底在做什么啊？” 旁边的柳清心看宁复三人忙的都是一头汗，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宁复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 “锅里全是干花，这一蒸一煮，当然全都是花香味！” 柳清心也笑着回答道。 这大冬天的，根本找不到鲜花，宁复也是花了几倍的价钱，才从香料店里买来这么多干花。 “花香味就对了，等下我会把花朵中的精华全都蒸出来！”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出料口。 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就是一个蒸馏器，早在几个月前就被宁复制了出来，主要是用来蒸馏酒精用的。 因为武学那边的训练,学生免不了受伤，宁复怕学生们的伤口感染，所以就蒸馏了一些医用酒精出来，给学生们消毒伤口用。 却没想到现在这个蒸馏器又有了其它的作用。 随着锅中热水的洒脱，蒸馏器中的香气也越来越浓。 最后出料口的位置，终于缓缓的滴下一滴香精，随后一滴接着一滴，虽然很缓慢，但每一滴都带着浓烈的香气。 “成了！” 宁复一脸的狂喜，本来他对蒸馏香精还带着几分怀疑，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不过一锅干花也并没有蒸出多少香精，因此他不得不把锅里的花清理出来，然后又换了一锅。 最后用了七八锅干花，终于蒸馏出小半瓶的香精。 “官人你花了好几百贯，才弄出这么点东西？” 柳清心看着宁复把瓷瓶里的香精小心翼翼的收好，也不禁惊讶的问道。 “没办法，干花还是不如鲜花，能出这么多香精已经很难得了。” 宁复也无奈的回答道，季节不对,如果放在百花齐放的春天,蒸馏香精也就更容易了。 “原来这个叫香精，是挺香的，甚至有点熏人。” 柳清心说到这里也皱了皱鼻子。 柳清心平时也用一些香料，对调香也懂一些，调香并不是越香越好，好的香料讲究绵延悠长，味久而不散。 相比之下，宁复手中的这种香精，却香的让人头疼。 “香精顾名思义，就是香味的精华，它可不能直接给人用，而是需要调和的。” 宁复哈哈一笑，说完拉着柳清心兴冲冲的来到书房。 书房里早就准备了一大壶酒精，另外还有几个小瓷瓶，全都是用来调香用的。 宁复将酒精倒进瓷瓶里，然后这才拿出香精，小心翼翼倒进瓷瓶里，盖上盖子后，又用力的摇晃了好一会儿。 如法炮制之后，宁复一连制出六瓶香水，蒸馏出来来的那点香精全都用完了，精力算下来，这一瓶香水的成本就有七八十贯。 最后感觉差不多了，宁复将其中一瓶打开盖子，一股淡雅的花香立刻扑面而来。 “咦，这个香味好清新啊！” 柳清心闻到香味也不禁瞪大眼睛，一脸惊奇的道。 她本以为宁复是在胡闹，却没想到被他这么乱七八糟的一搞，竟然真的鼓捣出这么香的东西。 “这个叫香水，用起来可比你经常用的香料方便多了。” 宁复哈哈一笑解释道。 “香水？” 柳清心听到这个名字却是一愣，感觉有点熟悉。 “呀！我想起来了，古籍中曾经记载，大食国曾经进贡蔷薇香水，以琉璃瓶储之，透香十数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香水？” 柳清心说到最后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是从一本传记类的古书上看到的，本以为是古人杜撰的内容，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应该就是这种香水了，这瓶送给娘子！” 宁复这时献宝似的将香水送给柳清心道。 “那这个香水该怎么用？” 柳清心也十分欣喜的接过香水，随即就向宁复问道。 “用手沾一点，抹在耳后、脖子等部位就可以了。” 宁复说着亲自给柳清心抹上香水，现在没有喷壶，只能用涂抹的方式了。 “香！夫人身上真香！” 司琴和侍画两个丫鬟也向前嗅个不停，满脸都是羡慕的表情，看向柳清心手中的香水瓶子也满脸的渴望。 “你们也别羡慕，等日后有机会多制一些，到时你们一人一瓶，现在这些我还有其它的用处。” 宁复倒不是小气，而是这次的香水他真的有急用，否则倒是不介意送给两个丫鬟一瓶。 “老爷别和我们客气，以后您要还是制香水，一定要叫上我们帮忙！” 司琴十分爽快的道。 她们本就是下人，虽然宁复和柳清心一直将她们当成家人，但她们也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官人你要用这些香水做什么？” 柳清心好奇的问道。 “当然是拿去送人了！”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送给谁？” 柳清心闻言立刻警惕的问道。 虽然柳清心相信宁复，而且成婚这么久，也没见宁复对其它的女子动心，可人心都是会变的，所以柳清心也不得不警惕。 “想哪去了？” 宁复笑着拍了一下柳清心的额头。 “我这是要送到宫里去的！” “官人好端端的为何给宫里送礼？” 柳清心心中一松，随即又不解的问道。 “秘密，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将剩下的五瓶香水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宦官与香水更配 皇城外的一座酒楼上，宁复一个人坐在雅间里，面前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并且摆放着两副碗筷，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片刻之后，只听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宁老弟你太客气了,有什么话直接找我说就是了，何必如此破费？” 进来的人正是童贯，他看到满桌子的酒菜也十分客气的道。 “童兄请座，日后咱们一同出使，当然要提前多走动一下！” 宁复却笑呵呵的站起来，然后拉着童贯在自己身边坐下。 童贯当然也想和宁复打好关系,所以坐下来后,也笑着恭维了几句,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宁复忽然神秘的一笑。 “童兄，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宁老弟你也太客气了！” 童贯闻言一愣。 以童贯的身份，倒是有不少人为了巴结他，从而想着法的送他东西，但以宁复的身份，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这件礼物可有点特殊，童兄你肯定会喜欢！” 只见宁复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瘦长的盒子，然后轻轻的推到童贯面前。 童贯好奇的打开盒子，里面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瓷瓶，上面用一个塞子封口。 “这是何物？” 童贯拿起瓷瓶打量了片刻，这才不解的向宁复问道。 “童兄你把塞子打开就知道了！” 宁复呵呵一笑道。 带着心中的好奇，童贯伸手打开塞子，这才发现塞子下面连着一根细长的金柄，柄的末端扎着一小团丝绸。 而在塞子打开时，一股细腻绵长的幽香立刻散发出来,引得童贯也连吸了几口香气。 “这是……香料？” 童贯有些不太确定的道，他平时见到的各种香料，有块状的，有粉末状的，也有油状的，可像瓶子里这种水状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正是，这东西叫香水，洒在身上香气袭人，一整天香气都不散，我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的！” “香水！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奇物！” 童贯听到宁复的解释，看向手中香水的眼睛也在放光。 太监因为身体结构被破坏，导致他们经常会有一些泌尿方面的问题，有些甚至无法憋尿，偏偏他们要伺候宫中的贵人，需要长时间的候着，有时甚至只能穿着尿布。 天长日久之下，太监身上的气味也就可想而知了，而且年纪越大的太监，身上的气味越重,因此他们基本都是长戴着香囊，以掩盖身上的异味。 但香囊的香味有限，而且用不了几天就要更换，带在身上也十分累赘。 所以童贯在看到香水之后，才会表现的这么激动，这东西完全可以替代香囊，而且效果比香囊可要强太多了。 “宁老弟你有心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童贯当即收下了这份珍贵的礼物，相比于女人，他们太监才更需要香水。 宁复也是哈哈一笑，随后将香水的使用方法教给对方。 童贯依言用了之后，感觉身上花香袭人，再也闻不到那股难闻的气味了。 不过就在这时，童贯忽然眨了眨眼，当即再次问道：“宁老弟，不知你手里还有多少这种香水？” “童兄不必担心，我手里还有一些，日后等你用完了，我再送你便是！” 宁复大手一挥十分豪爽的道。 “宁老弟误会了，这种珍奇之物，我能有一瓶就很知足了，不过……” 只见童贯说到这里时，却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不过你也知道，我在宫中当差并不容易，除了要讨官家的欢心外，还要和宫中的各位贵人打好关系，所以……” “我明白了，童兄你是想用这种香水做为礼物，送给宫中的各位贵人吧？” 宁复一拍脑门，似乎是才反应过来的笑道。 “正是，宫中的贵人肯定会对这种香水爱不释手，所以宁老弟若是手中还有的话，我愿意出钱购买！” 童贯两眼发亮的盯着宁复道。 如果真的能用这种香水，讨好了宫中的各位贵人，童贯相信自己在宫中的权势肯定会大增，到时花点钱又算什么？ “童兄太客气了，以你我的关系，又何须用花钱？只是我手里的香水并不多，加上送你的这一瓶，也只有五瓶，所以……”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为难的表情。 “五瓶足够了，不知我何时能够拿到这些香水？” 童贯急不可耐的再次问道。 “等下吃完饭，童兄你随我一起去家里取来就是了！” 宁复哈哈一笑，在这个笑容背后，也带着几分得意。 他早就猜到童贯拿到香水后，肯定会想办法送给宫里的几位贵人，比如两位太后，以及赵煦的宠妃，只要这些女人拿到了香水，肯定会在宫中刮起一股风暴。 “那太好了，这次算是老哥我欠宁老弟你一个人情，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宁老弟你可不要客气！” 童贯说到最后时，将胸脯拍的“呯呯”作响，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 不过宁复却是暗自一笑，童贯的话说的好听，但对于他的保证，宁复可不敢全信。 童贯心急着拿香水，因此吃的也很快，等到吃完之后，宁复也没有食言，带着童贯上了马车，然后来到家中取出剩下的四瓶香水。 最后童贯拿着五瓶香水喜滋滋的回宫去了。 宁复看着童贯离去的背影，却是呵呵一笑，随后又乘车找到王贵。 这几天王贵也听从宁复的吩咐，一直呆在家里，哪也没有去。 画眉斋已经封了好几天，蔡京果然像宁复猜测的那样，对抓到的江洋大盗不理不睬，就这么打算一直拖下去。 对于画眉斋的被封，在东京城中也引发了一场不小的震动，特别是商界的人，不少人都在暗自猜测王贵到底得罪了哪一路贵人？ 宁复找到王贵时，他正在一个人喝着闷酒，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废。 “行了，别喝酒了，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画眉斋用不了多久就能解封，到时你还能大赚一笔！” 宁复笑呵呵的夺过王贵的酒壶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赵煦的后宫闹起来了 慈明殿，这里是太后的居住之所。 “母后身体可还安好？” 赵煦像往常一样，在晚饭后来到慈明殿，向向太后问安。 “官家你政务操劳，不必每天都来向本宫问安！” 向太后一脸慈爱的笑道。 她的儿子夭折，所以就将赵煦视为己出，当初正是她的支持,赵煦才能顺利的被立为太子，从而继承皇位。 “最近事情少多了，特别是母后之前给十一弟写了信，他也安分下来，只要有他在，西北那边我也就放心了。” 赵煦笑着回道。 上次童贯把宁复想出的办法转告给赵煦,赵煦也立刻找到向太后，对此向太后当然不会拒绝,于是深明大义的给赵佶写了封信，这下赵佶立刻老实下来，再也不提回来的事了。 “能为官家分忧，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呢！” 向太后闻言也呵呵一笑，随后拉着赵煦坐到自己身边，又询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赵煦的身体比之前强多了，别的不少，光是从气色上看，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又黄又瘦，脸上有了几分血色，连黑眼圈都淡了许多。 “官家身体虽好转了许多，但还是要多注意，切不可操之过急！” 向太后颇为隐晦的向赵煦提醒道。 “我知道，母后放心吧！” 赵煦有些羞愧的道，以前向太后也没少劝他，可他根本听不进去。 闲聊了几句后，赵煦正要起身告辞。 不过就在这时,向太后看到了赵煦身边的童贯，当即再次笑道：“官家，你身边的这个童贯倒是个机灵人，以后说不得我还得找他办事！” “我的人就是母后的人，母后想怎么差遣都行！” 赵煦哈哈一笑，心中却在暗自奇怪，怎么母后忽然夸起童贯来了？ 天色不早了，赵煦还要去向自己的生母朱太后问安，所以就告辞离开。 等到出了慈明殿后，赵煦忽然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童贯问道：“母后好像挺看重你的？” “可能是奴婢做事比较用心，所以太后才会夸奖奴婢！” 童贯嘿嘿一笑道。 “是吗？” 赵煦还是有点怀疑，宫里做事用心的宦官可不在少数，怎么没见太后夸别人？ 不过赵煦也没有多问，迈步又去了朱太后的寝宫问安。 朱太后本来只有太妃的封号，但在赵煦的坚持下，终于得到了太后的封号。 朱太后今年才四十出头，身子有点发福，见到儿子也十分高兴,拉着他聊了几句体己话。 然而让赵煦没想到的是，朱太后在和他聊天时，竟然也夸了童贯两句,要知道朱太后平时可轻易不夸人的。 最后赵煦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结果刚回到自己的寝宫，却见一群后宫中的妃嫔竟然都在等着他。 “你们怎么都来了？” 赵煦看着自己的这群妃嫔也不禁惊讶的问道。 “求官家为我等做主！” 没相屋这帮妃嫔一见到赵煦，立刻一脸委屈的围拢了上来，然后七嘴八舌的讲个没完。 这么多女人一起说话，简直像是几千只鸭子在叫，赵煦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好了，一个个说！” 赵煦最终一拍桌子道，这才吓得这帮妃嫔不敢出声。 “官家息怒，其实姐妹来见官家，都是为了这个东西！” 只见最受宠的刘贤妃走上前，从袖子拿出一个小瓷瓶交给赵煦道。 赵煦废掉了孟皇后，宫中后位空悬，但根据宫中的传言，这位刘贤妃应该最有可能继任皇后之位，因此童贯当然要巴结她。 “这是何物？” 赵煦接过香水有些疑惑的问道。 为了这个小小的瓶子，就让宫中这么多的妃嫔一起跑来找自己？ “我来给官家演示一下！” 只见刘贤妃再次接过瓶子，打开塞子后，用里面的签子在手腕上涂抹了一下。 “官家你闻闻！” 刘贤妃将手腕递到赵煦面前道。 “好香！” 赵煦立刻感到香气扑鼻，随即他又有些疑惑。 “这个味道好熟悉，感觉像是在哪里闻过？” 赵煦说到这里心中一动，当即伸手将童贯拉了过来，然后低头在他身上闻了几下。 “你身上怎么也有这种香味，另外还有太后那里，好像也有这种香味？” “启禀官家，这种香水其实就是奴婢带进宫，送给太后和贤妃几位贵人的。” 童贯嘿嘿一笑解释道。 “怪不得太后都在夸你，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赵煦一拍脑袋，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官家，童都知只带了几瓶香水，除了太后和刘姐姐外，我们根本就没有。” 一个姓张的美人满脸抱怨的道。 这位张美人进宫才半年，平时也颇为受宠，因此才敢向赵煦撒娇。 “这还不好办，让童贯再去采买一些就是了。” 赵煦一指童贯道，同时心中也有些无奈，这种小事哪还用得着找自己？ “这个……” 没想到童贯却露出为难的表情。 “官家有所不知，这种香水现在有钱恐怕也买不到了。” “什么意思，难道这种香水极其稀有？” 赵煦闻言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启禀官家，这种香水只有京城的画眉斋才有得卖，可是……” 童贯说到这里时，再次露出迟疑的表情。 “可是什么？” 赵煦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官家息怒，本来这种小事，是不用惊动官家的，我们也准备自己出钱购买香水，却没想到画眉斋却被开封府封了！” 没等童贯回答，刘贤妃就抢先开口道。 童贯将香水送给太后和她，引得宫中的其它妃嫔也都是十分眼馋，一个个都派人向童贯打听香水的来历。 童贯没有办法，只能再去找宁复打听，这才知道香水是画眉斋的特产，于是他又亲自跑了一趟画眉斋，却没想到画眉斋竟然被开封府衙封了，这下他也没办法了。 “画眉斋被封了？怎么回事？” 赵煦闻言也是一惊，他记得画眉斋好像和宁复有关系，怎么会忽然被封了？ “官家，奴婢倒是打听到一些消息，这件事好像是和蔡府尹有关！” 童贯这时小声的上前禀报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理寺接管 蔡京最近也是悲喜交加。 悲的是他的次子蔡鯈病死了，这个蔡鯈也就是当初想逼娶柳清心的那个。 不过对于这个儿子的死，蔡京也只是伤心了片刻，因为蔡鯈本来就不争气，平时吃喝嫖赌无恶不做，没少给他惹麻烦。 再加上蔡鯈本来就有病，因此对于他的死,蔡京也早有心理准备。 相比于儿子的死，蔡京最关心的反而是宁复，前段时间他设计封了画眉斋，本以为宁复会有所动作。 却没想到这都十天过去了，宁复那边却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甚至连那个商人王贵，也每天呆在家里，只知道借酒浇愁,看样子似乎是认命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宁复对画眉斋被封这件事也是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蔡京也不禁哈哈一笑，至于儿子的死，早就被他抛之九宵云外了。 蔡京并不怕宁复去赵煦面前告状，因为他封画眉斋本就有正当的理由，如果宁复连这种小事都要向赵煦告状，那只会显得他无能，从而惹得赵煦不喜。 “也许用不了多久，宁复这小子就只能请求我放他一马了！” 蔡京最后再次自语道，心情也更加的愉悦。 虽然宁复最近十分得宠，但他手中的权力并不大，相比之下，蔡京这个府尹却是权柄极大，收拾对方简直太容易了。 “咚咚咚~” 忽然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蔡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只见门被推开，一个身材干瘦，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一脸谄笑的走了进来。 “参见府尹！” 山羊胡进来后立刻向蔡京行礼道。 “有什么事情？” 蔡京开口问道。 这个中年人姓方,是开封府的一个推官,也是蔡京的心腹之一，许多事情都会交给他去处理。 “启禀府尹，派去监视王贵的人回来禀报，说是宁复昨天去找过王贵，然后今天王贵的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方推官立刻回答道。 “宁复去找过他？” 蔡京闻言心中一动，随即追问道。 “王贵怎么不一样了？” “今天一早，王贵就带人出城，然后去了香皂作坊，随后作坊里的管事就四散而出，似乎是去办什么事情了。” 方推官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蔡京的脸色，发现对方没有异常后，这才继续道。 “另外据监视王贵的人说，昨天宁复走后，王贵就变得十分亢奋，再也没有喝过一滴酒，并且把自己关到书房直到半夜才休息。” “知道宁复去找王贵的原因吗？” 蔡京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不知道,宁复每次见王贵，都会让所有人退下,所以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谈些什么。” 方推官再次回答道。 “王贵忽然振作起来去了作坊,并且还派出管事，难道说……” 蔡京低声自语，越说越感觉不妙。 除非宁复找到解除画眉斋封锁的办法，否则王贵不可能如此兴奋？ “宁复最近见过官家吗？” 蔡京有些急切的向方推官再次问道。 “肯定没有，宁复最近一直都在忙武学的事情，根本没时间进宫，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最近宫里的童都知倒是找过宁复几次，我们也不敢靠的太近，不知道他们都聊了什么？” 方推官再次回答道。 蔡京不但派人监视王贵，同样也派人监视宁复，不过宁复的身份不同，所以蔡京也不敢让人靠的太近，只敢远远的监视着。 “童贯？” 蔡京再次皱紧眉头，随后又摇了摇头道。 “最近官家要派使团去辽国，宁复和童贯分别为正副使，所以他们有接触也很正常。” “除了童都知外，宁复再也没有接触过宫里的人，更别说见官家了！” 方推官立刻肯定的道。 “章公那边呢，宁复去见过他吗？” 蔡京再次不死心的问道。 除了赵煦外，也只有章惇能帮宁复了。 “绝对没有，章公最近一直在忙着新法的事，就算宁复去找他，恐怕他也懒得理会这种小事。” 方推官再次摇头道。 “不是官家，又不是章公，宁复你凭什么有那么大的信心？” 蔡京这时也想不明白了。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小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 “府尹不好了，大理寺的人来了！” “大理寺来人有什么可慌的？” 蔡京脸色一沉，当即呵斥道。 开封府经常和大理寺打交道，甚至还经常合作办案，因此他对小吏的表现也十分不满。 “府尹有所不知道，他们……他们是来提审大盗于五的！” 小吏再次惊慌的回答道。 “什么！” 蔡京闻言也猛然站了起来。 大盗于五，也就是他用来栽赃画眉斋的那个江洋大盗，这家伙在东京周边的几个县城，犯下十几起凶案，开封府衙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抓到他。 不过最关键的是，蔡京之前以减刑诱惑于五，让他配合自己栽赃画眉斋，这要是被大理寺的人查出来，恐怕他这个府尹也就做到头了。 “快……快派人把于五从牢里提出来……” 然而还没等蔡京把话说完，就见外面几个大理寺的官员闯了进来。 为首一人正是蔡京的老部下，同时也是宁复岳父的柳正，他之前就调到大理寺做少卿，这次的案子也由他接管。 “不劳蔡府尹操心了，于五已经被我派人提出大牢，这件案子从现在开始，由我们大理寺接管！” 只见柳正迈步来到蔡京面前，冷冷一笑开口道。 “大胆，于五是我们开封府抓住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大理寺管了？” 蔡京对柳正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当即高声呵斥道。 如果是大理寺卿，蔡京可能还要客气几句，但面对柳正这个少卿，他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呵呵，这是官家亲自下的旨意，你若是不服，可以去找官家理论！” 柳正再次冷笑道。 虽然他还不知道于五的案子有什么猫腻，但看蔡京表现的这么紧张，他更加坚定的心中的猜测，这个于五的案子肯定不简单！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事情闹大了 “大洋洲是七大洲中最小的一个，土地也比较贫瘠，只有东南方向一条狭长地带比较适合居住，但这个大洲上却矿产丰富，铁、铜等矿藏极为丰富……” 垂拱殿中，宁复手拿着地球仪，给赵煦讲着大洋洲的地理。 说起来他也好长时间没有给赵煦讲地理课了,特别是他掌管武学后，更是很少能抽出时间来给赵煦上课。 今天还是宁复向赵煦禀报武学的情况，然后在赵煦的主动要求下讲了一课，所以连教材都没带。 “大洋洲与南洋相连，若是从广州派船队南下，应该可以找到这座大洲,不过可能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宁复最后再次总结道。 “这些大洲听起来都很诱人，但想要到达这些地方,却是难比登天,相比之下，南洋那边倒是更容易抵达。” 赵煦这时也摇头叹息道。 “官家所言极是，世界之大，远超我等想像，以现在的条件，光是探索整个世界，就可能需要花上几百年时间。” 宁复点头赞同道。 “对了，你送给童贯的那些香水，可是在宫中引起不小的轰动啊！” 这时赵煦忽然话锋一转笑道。 “咳，这个……臣也是偶尔间得来一些！” 宁复硬着头皮回道。 虽然赵煦没有明说，但宁复却感觉到，赵煦似乎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那点心思。 看着尴尬的宁复，赵煦则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什么怪罪的话。 “朕已经让大理寺接手了大盗于五的案子，估计很快就可以查清楚了！” 赵煦再次笑道。 “官家您竟然让大理寺插手了？” 宁复闻言却是心中一惊，当即抬头道。 “怎么了,难道你不想查清楚画眉斋被封的原因？” 赵煦看到宁复的反应却再次笑道。 “臣当然想查清楚，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官家就不怕查出什么问题来？” 宁复再次试探着问道。 “能查出什么？无非就是开封府那边故意拖延，这种小事顶多就是派人训斥几句罢了。” 赵煦神情淡定的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宁复一脸的愕然，敢情赵煦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他以为画眉斋被封只是蔡京借题发挥，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本就是蔡京一手导演的。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小内侍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官家，大理寺卿求见！” “你看，我就说案子马上会查清楚吧！” 赵煦哈哈一笑，立刻召大理寺卿进殿。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长相十分威武，这个人姓韦名威，责任大理寺卿一职，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宁复的岳父柳正。 “参见官家！” 韦威与柳正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 赵煦摆手，韦威两人也站直身子，同时柳正还悄悄的向宁复使了个眼色。 “启禀官家，大盗于五的案子已经查清，只是其中牵扯太大，臣不敢做主,只能禀报官家！” 韦威面色严肃的禀报道。 这但韦寺卿一向以严厉公正闻名，落在他手里的犯人，肯定没有好下场。 “区区一个犯人，还能牵扯什么？” 赵煦闻言却是愣住了，在他看来，于五只是个杀人越货的强盗，这种人要不是牵扯到画眉斋，根本用不着他去过问。 “这个……” 只见韦威沉吟了片刻，随即一咬牙道。 “启禀官家，于五的案子本来十分简单，对于杀人之事，他也供认不讳，但他为了减罪，却供出另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 赵煦这时也感觉情况不对，当即神情严肃的问道。 “柳少卿，犯人是你审的，还是你来说吧！” 韦威还算不错，竟然把功劳让给了柳正。 只见柳正迈步上前，再次行礼道：“启禀官家，臣在审讯于五之时，据他供认，之前开封府尹蔡京，故意放他逃狱，并且指使他藏身于画眉斋中，以此来栽赃商家，导致画眉斋被封十日有余，至今还未开业！” “什么！” 赵煦闻言拍案而起，一脸的不敢相信。 他以为蔡京借题发挥，封了画眉斋已经够大胆了，却没想到整件事情都是他指使的，甚至他还官盗勾结，这种性质简直太恶劣了！ 宁复看着赵煦震惊的模样，也是暗自摇头。 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本来在他的计划中，只是想借赵煦之手，逼蔡京放开画眉斋的封锁，结果没想到赵煦擅自让大理寺接管了案子。 结果这一查就查出蔡京的大问题了，这下蔡京恐怕要倒大霉了。 “好一个蔡京，他就是这么帮朕管理整个京城的？” 赵煦咬牙切齿的怒道，他本来对蔡京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否则也不会刚一亲政，就立刻将对方召回京城重用。 却没想到蔡京竟然如此胆大，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与这种杀人如麻的强盗合谋，简直是无法无天。 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内侍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官家，中书舍人蔡卞、开封府尹蔡京二人求见！” “让他们在殿外侯着！” 赵煦怒火万丈的大吼一声，吓的内侍全身一哆嗦，当即答应一声飞奔出了大殿。 看到赵煦正在气头上，韦威与柳正也不敢出声了，宁复则默默的站在一边，做为这件事的当事人之一，他这时也不方便出声。 于是大殿里只剩下赵煦一个人发火，但他身为皇帝，又不能太过失仪，只能气得在殿里走来走去。 幸好就在这时，刚才跑出去的内侍再次跑了回来，小心翼翼的禀报道：“启禀官家，章公求见！” “召他们进来！” 赵煦脚步一停，终于开口吩咐道，既然要见章惇，索性就连蔡氏兄弟一起见吧。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章惇带着蔡卞、蔡京两兄弟进到殿中。 “官家！臣……有罪！” 蔡京倒是十分光棍，刚一进来就抢先几步，上前跪下认错道。 铁证如山，现在容不得蔡京狡辩，甚至在大理寺将于五带走之后，他立刻就跑去找到兄弟蔡卞商议对策，结果蔡卞也气的把他骂了一顿，随后就只能带他进宫认罪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有点失望 蔡京跪在赵煦的面前认罪，他这时也满心的后悔。 倒不是后悔栽赃画眉斋，而是后悔自己太大意了，如果早早的将于五处理掉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赵煦看着蔡京也是怒不可遏，自己依重的大臣，竟然如此的无法无天,这对赵煦来说也是个极大的打击。 “官家息怒，家兄也是一时糊涂，望官家能够放他一马！” 蔡卞这时站出来帮着求情道。 虽然蔡卞对蔡京的做法也十分恼火，可他们毕竟是亲兄弟，所以这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帮他求情。 “他如此枉法，你让朕如何放他一马？” 赵煦却是气的一拍桌子,这让蔡卞也吓的腿脚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官家,此事蔡京虽然有罪，但念他是初犯，所以还请官家法外开恩！” 章惇这时也站出来求情道，说话时还看了旁边的宁复一眼。 宁复对于章惇的求情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蔡京再怎么有错，也是新党的重要成员，章惇现在还需要蔡京为新法出力，所以肯定会出面保他。 对于章惇的求情，赵煦虽然恼火，却也不得不认真考虑，以蔡京的身份，哪怕是处罚也要考虑周全。 只见赵煦沉思了片刻之后，猛然抬头道：“暂时罢免蔡京开封府尹之职,由大理寺收监候审！” 听到赵煦的处理，章惇和蔡卞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表面上看，蔡京被罢官,并且还被收监,好像事情十分严重，但赵煦没有当场做出决定,说明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最终对蔡京的处置应该不会太严重。 “臣谢官家开恩！” 蔡京这时满脸苦涩的行礼道。 无论如何，开封府尹的官职肯定是保不住了，这对蔡京来说也有些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蔡京也不禁狠狠的瞪了旁边的宁复一眼。 却没想到宁复却对蔡京微笑以对，好像这件事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气的蔡京差点背过气去。 “你们都退下吧，宁复留下！” 赵煦的气还没有消，当即大手一挥道。 章惇与蔡卞等人也急忙告辞离开，至于蔡京，则被韦威和柳正带去了大理寺收押。 等到其它人都走后，赵煦立刻看向宁复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蔡京的做为？” “这个……臣之前的确有所猜测，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也不敢乱说。” 宁复犹豫了一下实话实说道。 “那你觉得该怎么处置蔡京？” 赵煦再次问道。 “臣也算是这件事的当事人，实在不方便发表意见，所以一切都由官家做主！” 宁复想也不想的回答道。 “你就不怕朕处置的太轻吗？” 赵煦盯着宁复的眼睛问道。 “无论官家怎么处置，臣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宁复立刻保证道。 对于蔡京这件事，宁复从一开始就没想到搞得这么大,现在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所以一切都由赵煦处置最好。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朕打算将蔡京贬到外地为官，毕竟他在朝中多年，也曾经为朝廷立下不少的功劳。” 赵煦叹了口气再次道。 大宋对文官一向宽容，哪怕蔡京这次的事性质恶劣，可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所以如果处罚太重，说不定会引发大臣的不满。 宁复对这个处置结果也并不意外。 像蔡京这种级别的官员，只要不是犯十恶不赦的大罪，一般都是贬官。 而且如果他们在贬官期间表现不错，再加上朝中有人为他们求情的话，一般顶多就是三五年的时间，就能再次被调回京城。 蔡京是新党的重要成员，又有蔡卞这个亲弟弟，所以他顶多就是在外呆个一两年，很快就会被调回来了。 赵煦之所以将宁复留下来，主要就是怕他不满意，但现在看到宁复并没有什么不满，赵煦也放下心来。 最后赵煦又安抚了宁复几句，这才让他退下。 宁复面无表情的出了垂拱殿，不过走出去几步时，他却忽然又停了下来，然后扭头看了看身后巍峨的大殿。 良久之后，宁复这才转身离开。 不过就在宁复走出去没多远，就见前面有一人在等候。 “参见章公！” 宁复上前行礼道，他早就知道章惇肯定会在这里等着自己。 “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愤怒？” 章惇看着宁复的眼睛问道。 “没什么可愤怒的，我本来也没想拿蔡京怎么样，只是这次官家忽然派大理寺介入，这才把事情闹大了。” 宁复神情淡定的回答。 “蔡京这个人虽然无德，但却很有才能，现在新政正值用人之际，所以我也只能替他求情了。” 章惇这时叹了口气再次道。 “章公不必解释，我并没有生你的气。” 宁复再次淡然的道。 “你真的没有生气？” 章惇再次怀疑的问道，他总感觉宁复有点不一样。 “我的确没有生气，只是感觉有点失望。” 宁复终于叹了口气，神情也有几分松动的道。 “失望？这话从何而起？” 章惇不解。 “章公你想过没有，这次蔡京栽赃画眉斋，也多亏了背后有我，才能让官家查明真相，若是换一个普通的商家，那后果会是什么？” 宁复这时也目光炯炯的盯着章惇。 “这……” 章惇闻言一皱眉，他当然知道后果，以蔡京手中的权力，哪怕只要稍一动心思，就能让一个普通人生不如死。 “像蔡京这种人应该只是少数，绝大部分官员都知道分寸，不会将这种手段用在普通人身上！” 章惇最终强撑着回答道。 “把希望寄托在官员的私德身上，章公不觉得可笑吗？” 宁复终于忍不住冷笑反问道。 “你……” 章惇想要反驳，可最终却感觉无话可说，整个人也一下子沉默下来。 看着沉默的章惇，宁复忽然长叹一声：“章公，当初你问过我对新旧两党的态度，那时有些话我不敢说出口，现在我倒是想和你好好的聊一聊了，只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听？” 第一百三十六章 士人阶层 皇城外一座酒楼上，宁复与章惇相对而坐，桌子上摆着几样小菜，但两人都没有动筷子。 “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章惇看着面前这个从容潇洒的少年，心中也颇为感慨。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宁复时，对方还只是个开着小饭馆的落魄少年，可这才短短一年时间,宁复就屡立奇功，成为名动京城的大才子，更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重用。 若不是章惇亲眼看着宁复一路走过来，恐怕他也无法相信有人能表现的如此优秀？ “章公立志变法，我倒是想问一下，章公你变法的目的是什么？” 宁复也没有客气,单刀直入的向章惇提问道。 “变法自然是为了图强，我大宋内部矛盾重重,外有辽夏等强敌,若是不变法，日后必有大祸！” 章惇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图强？这个理由很好，可是我想问一下，在章公您心里，大宋要达到什么程度，才能称得上所谓的强呢？” 宁复再次冷静的问道。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只见章惇沉思了片刻。 “一个国想要富强，至少也要达到耕者有其田、商者按时纳税，工匠们能够靠自己的技艺养活一家人，而读书人也能够以自己的学识报效朝廷。” 章惇说到这里再次一顿。 “当然这还只是最基本的，以我大宋现在的情况，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富足，但其实许多税收都收不上来，国库亏空的厉害。” “再加上军事疲软，朝廷虽然接连裁军,还是缺钱养兵，导致军中兵无战心，特别是面对辽国时,更是心生恐惧,因此你们武学也肩负着朝廷的重任！” 章惇说到最后时，看向宁复的目光也满怀着期望，他希望这个神奇的年轻人，能够以武学为根基，振兴大宋的军事，只要军事一起，大宋外部的威胁也就彻底消失了。 宁复却是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 “章公你说了这么多，却还是只流于表面，并没有触及大宋最核心的问题！” “什么意思？” 章惇眉头一皱，他发现宁复今天说话相当的不客气。 “章公您是读书人，所以刚才提到大宋的富强时，也以士农工商为例，甚至不少读书人都宣称，士农工商四民只是职责不同，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可是这话您自己信吗？” 宁复说到最后时，脸上也满是冷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 章惇眉头皱的更紧了。 “农人耕种，出产粮食为国家的根基,工匠制作各种器具商品,商人买东卖西,虽然不事生产，却也加快了粮食和商品的流通，那么士人都做了什么？” “士人当然是协助天子管事国家，对内让百姓安居，对外抵御外敌，若无士人，整个国家该如何运转？” 章惇有些恼火的回道。 “是啊，士人的确于国有功，可是士人也因此获得了远超农工商的权力！” 宁复这时忽然目光一凝，神情也变得前所有的严肃。 “看看大宋的现状，农夫的田地被兼并，辛苦劳作一年，却连肚子都填不饱，工匠们日夜劳作，却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商人的情况看起来好一些，可为了做生意，却要像狗一样，依附于权贵而生！” 宁复说到这里探出身子，目光炯炯的盯着章惇质问道。 “章公，你可能回答我，为何农工商三民会变成现在这种模样？” “这……我……” 章惇被问的哑口无言，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他无法回答。 农夫的田地绝大部分都是被权贵兼并，至于工匠，更是地位低下，他们干活的作坊也大多是权贵所开，至于商人，更是权贵养的肥猪，随时都可能杀了吃肉。 而这些权贵，除了少部分像曹家、高家这种世袭的将门外，绝大部分都是读书人出身。 这些读书人通过科举或荫庇，可以进入仕途为官，哪怕不做官，他们在朝中也有各种各样的人情关系，这些人组成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甚至章惇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员。 大宋的农税、商税为什么收不上来，并不是农民、工匠和商人抗税，事实上做为升斗小民，他们根本没有抗税的资格和能力。 真正不愿意交税的，正是这些读书人出身的权贵阶层，他们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关系，大肆吞并田地和商铺，然后用各种合法或不合法的手段，免去了税收。 这才是大宋收不上税的主要原因，所以大宋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富足，但其实这种富贵只存在于士人阶层，农工商的日子都十分不好过。 后世曾经对宋朝的农民起义做了一次统计，结果震惊的发现，整个宋朝的起义次数，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四百三十多次。 哪怕被异族统治的元和清两个朝代，也没有达到宋朝这种程度。 了解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只有底层活不下去时，才会被逼拼死一搏，而宋朝民间的起义如此之多，正是因为对底层的剥削过重。 比如大名鼎鼎的方腊起义，那可是在号称富足的江南地区，可短短几个月时间，方腊起义就席卷整个江南，连江南地区的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更别说其它地方了。 所以大宋的士人阶层早就变成了一只吸血虫，将农工商创造的财富尽数吸入腹中。 整个大宋的富足，其实就是士人阶层的富足，与农工商无关，所以哪怕是在后世，也有无数读书人在怀念大宋，因为在大宋这个时代，做读书人简直太美好了。 “你对读书人有很大的成见啊？” 章惇沉默许久之后，终于缓缓的开口道。 “成见吗，章公您应该最清楚，我说的是实情还是假话？当初您和王荆公变法之所以失败，不就是因为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从而被疯狂反扑吗？” 宁复淡定的一笑道。 其实上面这些话，如果传出去对宁复肯定十分不利，因为这些话实在太过大逆不道，甚至会动摇大宋的统治根基。 但宁复还是要说，因为他今天对大宋的统治阶级实在太失望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是福是祸? 宁复走了，章惇坐在位子上久久未动。 对于宁复说的那些话，特别是对士人阶层的怒斥，章惇并非一无所知。 恰恰相反，章惇比任何人知道的都清楚。 可是知道又能怎样？章惇自己就是士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士人阶层的能量有多大。 哪怕现在章惇身为宰相，并且主持变法,可是在触动整个士人阶层的利益时，他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尽量避免自己重蹈当初王安石的覆辙。 宁复在走之前明确的表示，他并不看好章惇的变法。 因为章惇的变法，充其量也只是改良而已，并没能颠覆士人阶层对整个大宋的吸血。 哪怕现在章惇用一些法令,减小了士人对大宋的吸血量,可并没有改变这种局面。 而且整个统治阶级都是士人，他们很容易找到政策的漏洞。 换句话说,就算是章惇变法成功了，但只要掌权的人不变，最终大宋还是会回到老路上去。 历史上的北宋就是如此，赵佶当政后依然重用蔡京等新党，可蔡京这些人却是变本加利，对大宋的中下层进行更加残酷的盘剥，导致民间起义不断。 因此后世的许多人，都把北宋的灭亡归罪于王安石身上，正是他的变法，才导致新旧两党的争斗，而且上台的新党也并没有让北宋富强起来，反而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虽然上面这种说法有点冤枉王安石了,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不能算错。 本来对于士人集团,是可以通过武人集团来制衡他们的。 可是大宋从立国之初，就定下了以文御武的国策,导致武人集团不断被打压。 当初威名赫赫的将门,比如曹家、高家、王家等。 这些将门要么被养废了,要么改换门庭，拼命的挤进士人集团中。 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驸马王诜，他就十分成功的挤进了士人之中。 至于军中的那些武将，完全成为文官手中的工具，打仗是他们在卖命，但背后却需要听从文官的指挥。 如果遇到像章楶这种懂军事的文官还好，若是遇到不懂军事的文官，那就就倒了血霉了，当初的“好水川之战”就是典型的例子。 除了武将外，军中人数最多的就是普通士卒，这些士卒地位低下、待遇微薄，有些甚至是囚犯被发配到军中。 可以说许多士卒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会去参军，这些人进入军中本就是混日子的。 而且这些士卒也不傻，他们之所以被逼着进入军中，就是因为受到上层的盘剥，就算他们上了战场,恐怕也不肯拼命，毕竟打赢了也只是维护了上层的统治,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甚至对于普通士卒来说，他们可能早就厌倦了大宋的上层统治，把头上的人换掉可能不会更好，但也坏不到哪去。 估计正是怀着这种心理，所以在北宋灭亡时，虽然空有数十万禁军，却根本没有人愿意上战场。 就算是被逼着上了战场，宋军也是一触即溃，毕竟他们在大宋活的连畜生都不如，那又何必再替他们卖命？ 想到上面这些，章惇也不禁长叹一声，整个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 “你自己不就是士人吗，为何对士人有这么大的怨恨？” 章惇最后低语一声，却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 宁复回到家中，心情也十分的烦躁，于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今天那些话他也是不吐不快。 如果没有蔡京栽赃的事，宁复还可以骗一下自己，至少大宋的皇帝赵煦还算英明，章惇也十分有能力，在两人的努力下，的确很可能让大宋实现中兴。 可是蔡京犯下那么恶劣的罪行，却只是被贬官，并没有受到应有的处罚，这让宁复也猛然惊醒。 大宋从根子上早就烂透了，特别是士人集团，更是渗透到大宋的方方面面，他们身有特权，通过巧取豪夺把持着各种利益，哪怕犯罪也不会受到惩罚。 “连赵煦和章惇都是如此，整个大宋根本就没救了！” 宁复最终叹了口气低语道。 说完整个人也显得十分颓丧。 哪怕他通过自己的能力，使得大宋扛过了之后的靖康之变又如何？ 以大宋的情况，以后肯定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靖康之变，自己又能帮它扛几回？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书房门被推开，柳清心一脸关切的走了进来。 “官人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柳清心关心的上前问道。 从她嫁给宁复开始，还从来没见过宁复如此烦心，所以她也十分的担心。 “的确有些烦心事，娘子你不必担心！” 宁复强笑着回答道。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在外面遇到的烦心事，一般绝不会带到家里，免得柳清心担心。 “官人不妨和我说说，也许说出来会好受一些。” 柳清心却还是担心的道，宁复的神情明显不对，显然这次的事情很不一般。 “真没什么大事，就是蔡京那个家伙以权谋私，官家知道后却只是将他贬官，这个处罚也未免太轻了。” 宁复半直半假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柳清心闻言也松了口气，得知蔡京要被贬官，她反而十分高兴，毕竟她和蔡家的恩怨也不小。 “既然都回家了，官人也不要再想这些烦心事，我告诉你一件喜事！” 柳清心说到最后时，忽然露出一种娇羞的表情。 “什么喜事？” 宁复好奇的追问道。 “我……我可能有了！” 柳清心又是欣喜又是娇羞的道。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找大夫看过了吗？” 宁复欣喜若狂的高声叫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都两月没来月事了，最近也感觉身子不对劲，所以我也有些怀疑，暂时还没有找大夫。” 柳清心小脸羞红的再次回答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找大夫来！” 宁复说着就要亲自去找大夫。 “官人你急什么，现在天都黑了，等明天再找大夫也不迟！” 柳清心却急忙拦住他道。 宁复一想倒也有道理，于是回身扶住妻子。 不过在狂喜之余，宁复却忽然又有些担心，大宋都烂成这种模样了，自己的孩子生在这种国家，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兄弟反目 “恭喜清平伯，伯夫人已经怀有身孕，将近三个月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一脸恭喜的向宁复行礼道。 “太好了，有劳徐神医了！” 宁复欣喜的大叫一声，随即就将一个大红包塞到这位徐神医手中。 “太好了女婿，清心有身孕了，你们宁家有后,老夫也终于放心了！” 这时旁边的柳正也同样欣喜的叫道。 宁复和柳清心成婚也有一年了，可是柳清心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柳正当然也十分担心，毕竟妇人无子可是犯了七出之条，哪怕宁复不是薄情的人，但终归惹人闲话。 现在柳清心有了身孕，这让柳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宁复这时也只顾着高兴了,当即送走徐神医后，又给家里的下人全都打赏了大红包，让所有人都沾一下喜气。 柳清心这时也在司琴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宁复急忙上前亲自扶住她。 “官人不必紧张，现在时间还早，估计要等到明年七月才会生产。” 柳清心扶着宁复笑呵呵的道。 “怀孕头三个月最需要小心，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在家里养着，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司琴他们去做！” 宁复却再次叮嘱道，对于孕妇一些注意事项，他还是懂一些的。 “女婿，明年你不是要出使辽国吗，万一清心生产时你回不来怎么办？” 柳正这时忽然有些担心的问道。 万一柳清心生产时宁复不在，虽然柳正可以帮着照看，但毕竟不如宁复在家里更方便。 “使团过了年就出发，这一来一回应该要花上半年时间，虽然有点紧，但我应该能在清心生产前赶回来。” 宁复算计了一下时间，随即又有些歉意的对柳清心道。 “只是这样一来，我有大半的时间都不能陪在娘子身边了。” “公事要紧,官人不必担心，我这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柳清心十分懂事的道。 “要不咱们搬去伯爵府吧，那边下人比较多，有什么事情也都比较方便。” 宁复想了想提议道。 他的清平伯府一直空着，虽然招了管家和账房，但宁复两人却没有搬过去，主要是在这里住习惯了，再加上他们两个又没有孩子，所以也不需要太大的宅子。 “不行，伯爵府那边空荡荡的，下人虽多，却靠不住，我看不如搬到我那边，我家里人多，也更方便照应！” 柳正听到宁复的话却立刻否决道。 “这……恐怕不太好吧？” 柳清心听到父亲的话，却为难的看了宁复一眼道。 按照大宋的习俗，女儿一般不会回娘家待产，除非是招上门女婿，所以柳清心虽然心动，但却担心宁复会多想。 “我觉得挺好，清心你在家里住了十几年,各方面也都习惯，再加上有岳父和大哥大嫂他们照看，肯定比下人想的更加周到！” 宁复却毫不在意的道。 他本来就没有父母，再加上他思想比这个时代的人开明多了，所以对这种事并不在意。 “可是……” 柳清心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宁复再次打断，最后她也只好答应。 叮嘱过柳清心好好休养后，宁复和柳正来到书房。 今天柳正来找宁复，可不仅仅是为了柳清心怀孕的事。 “蔡京已经被收押，画眉斋也解封了，这件事你做的太漂亮了！” 刚进到书房，柳正立刻畅快的大笑道。 “可惜蔡京只是被贬官，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调回京城。” 宁复叹了口气道，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满意，甚至十分失望。 “你就知足吧，画眉斋的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想要靠这桩案子扳倒一位朝廷大员，根本不可能，能让蔡京贬官已经十分不错了。” 柳正却十分知足的道。 他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就看透了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想要扳倒蔡京这种树大根深的权贵，简直太难了。 “对了，再告诉你一件劲爆的消息！” 柳正这时忽然一脸神秘的再次道。 “有多劲爆？” 宁复闻言好奇的追问道。 “兄弟反目够不够劲爆？” 柳正嘿嘿一笑反问道。 “兄弟反目？谁？” 宁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是蔡京和蔡卞兄弟啊！” 柳正一脸的八卦。 “您怎么知道他们兄弟反目了？” 宁复却有些怀疑，那天蔡卞可还帮着蔡京求情呢，怎么忽然间兄弟两人就反目了？ 要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蔡京与蔡卞兄弟反目，还是要等到蔡卞失势，蔡京上台之后才会发生。 “我当然是亲眼看见的，而且这件事不光我知道，整个大理寺的人都知道！” 柳正说着就把蔡京与蔡卞兄弟二人反目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原来那天蔡京被大理寺收押后，就关到了大理寺的大牢之中。 不过蔡京毕竟是朝廷重臣，而且犯的罪也不是特别的重，所以大理寺也不敢真拿他怎么样，甚至连关押的牢房都是精心挑选的，饭菜也有专门的人负责。 也就在蔡京被关押的当天，蔡卞就亲自来到大牢探望。 本来弟弟来探望兄长，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而且赵煦也没有禁止外人探望蔡京，再加上蔡卞的身份，所以大理寺当然也安排了他们兄弟见面。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蔡京与蔡卞见面聊了没多久，忽然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而且兄弟两人吵的越来越凶，当时不少大理寺的官员都被惊动了，纷纷跑去看热闹。 “当时你是不在，蔡京气的指着蔡卞，说要与他断绝兄弟关系，以后再也不认他这个弟弟！” 柳正最后十分兴奋的道。 “那蔡卞呢，他怎么说？” 宁复也眼睛发亮的追问道。 看样子这次争吵应该不是演戏，很可能是蔡卞和蔡京真的闹崩了。 “蔡卞也气的全身直哆嗦，最后估计是看到我们都去了，他也气的一甩袖子离开了，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气的半死，这几天都再也没去探望过蔡京。” 柳正再次笑着回答道。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没有了蔡卞，蔡京一个人可就好对付多了！” 宁复哈哈一笑，本以为这次的事只给他带来了失望，却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第一百三十九章 收集情报 “香水就是将香精与酒精兑在一起，当然要控制好比例，保存时也要密封……” 宁复一边动手配着香水，一边向疤脸解说道。 疤脸很聪明，看宁复操作了一遍后，很快就能上手。 当然这也和宁复制作的香水本就十分简陋，而且香精和酒精都是现成的,直接兑在一起就行了。 “掌柜的，就这么一小瓶，就要价上百贯，是不是太贵了？” 疤脸手中拿着自己配的香水，然后一脸不敢相信的向宁复问道。 “物以稀为贵，再加上香水的造价本来就不低,所以一瓶百贯还真不算贵。”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画眉斋解封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推出香水这种大杀器。 结果第一批的香水全都被宫里包了,外人想买都买不到。 现在画眉斋的香水也是限量供应,每三天才会推出一瓶，而且还不接受预订，只能到店里购买，结果现在整个京城的贵妇们都抢疯了。 哪怕香水的定价为一百贯，也依然挡不住那些疯狂的女人。 “对了，你想好没有，这个香水作坊以后也由你掌管，有没有信心做好这件事？” 宁复再次向疤脸问道。 “没问题，蜂窝煤作坊让我积累了不少的经验，也提拔了一些心腹，特别是福田院那边的几个兄弟，也被调到作坊里帮我，所以完全有时间接管香水作坊！” 疤脸拍着胸膛保证道。 “那就好，这段时间你表现的不错，只要把香水作坊管好，日后还会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宁复拍了拍疤脸的肩膀道。 说起来疤脸才刚满十五岁，却已经肩负起两个作坊的重任了,这也真是太难为他了。 “能帮到掌柜的,我高兴的还来不及呢，而且有了这两个作坊，福田院那边长大的兄弟姐妹也能有个谋生的去处。” 疤脸十分实诚的道。 他这么努力的学习东西，帮助宁复管理作坊，并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宁复，同时也是想帮助更多像他这样的孤儿。 “你有助人的想法我很欣慰，但也要量力而行，对于一些品行不端的人，也要尽量早做了断！” 宁复却十分郑重的向疤脸告诫道。 因为宁复十分清楚的知道，像疤脸这种无父无母，从小在街头摸爬滚打的孩子，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所以他们也最容易染上各种恶习。 包括福田院那边也是一样，像疤脸这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已经是其中的少数了，所以疤脸帮人可以，但也要看清楚对方的为人,不要最后坑了他自己。 “掌柜的放心,我也是在街头长大的,自然分得清轻重！” 疤脸当即笑道。 “你少年老成，倒还真是让人放心！” 宁复也哈哈一笑，再次拍了拍疤脸的肩膀。 有时候宁复也在想，当初他和疤脸相遇，到底是疤脸的幸运呢？还是他的幸运呢？ “掌柜的，香水作坊肯定没问题，不过这个酒精和香精从哪来？” 疤脸这时再次向宁复问道。 “酒精是用一种蒸馏器蒸馏出来的，过两天我就派人给你送来几副，到时再教你蒸馏酒精，至于香精，日后会有其它人送过来。” 宁复想了想回答道。 香精的蒸馏宁复不打算放在香水作坊，而是准备交给家里的司琴和侍画两人。 这主要是香精需求的量比较小，到时在伯爵府划出一个院子，交给司琴两人来蒸馏就行了，这样更利于保密。 另外也能让司琴两人多一项收入，增加她们对自己的忠心，毕竟宁复身边能用的人太少了，不能光靠疤脸一个人，其它人该培养的还是要培养。 “我明白，香水作坊这边我一定帮掌柜的你守好！” 疤脸再次保证道。 他并没有问香精为何不教给自己，因为疤脸相信宁复，该给自己的肯定会给自己，不给自己的，他从来不会多问半句。 宁复对疤脸的表现也十分满意，只见他踌躇了片刻后。 “疤脸，你之前掌握蜂窝煤作坊，应该也接触了不少人吧？” 宁复忽然开口问道。 蜂窝煤的生意越做越大，几乎取代了九成的木炭生意，所以疤脸也接触到各行各业的人，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疤脸在京城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商人了。 “那倒是，作坊需要进货和出货，再加上作坊里干活的人，各种人都需要接触。” 疤脸立刻点头道。 “在与这些人接触时，是不是可以打听到许多有用的消息？” 宁复再次问道。 “没错，我发现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哪个商人有便宜的碎煤，哪个商人想要挖咱们的墙角，都得打听清楚，就像兵法上说的那样，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疤脸再次点头，他这段时间也在跟着作坊里的账房先生学习，学问倒是长进了不少。 “那就好，我希望你在做生意之时，尽量多收集一些消息，如果需要用到钱，也不必吝啬，直接从作坊的帐上支就行了。” 宁复这时把声音压的很低，脸色也变得十分凝重。 “收集消息没问题，可是我需要收集哪方面的，总不能什么消息都收集吧？” 疤脸还是有些不明白宁复到底要做什么？ “最主要的还是和官场上有关，比如一些重要官员的家事公事，毕竟我现在在朝中为官，这些消息对我十分重要！” 宁复想了想这才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疤脸立刻会意，做生意需要情报，做官肯定也是如此，特别是宁复的官职越来越高，肯定需要更多的情报。 “嗯，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果你需要人手，也一定要保证对方的忠诚，千万不要将事情传出去！” 宁复再次叮嘱道。 疤脸闻言也再次出声保证，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肯定会加倍小心。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复把武学那边的事情也处理了一下，随后又陪着柳清心过了一个欢乐的新年。 等到新年刚过，出使辽国的使团也准备完毕，宁复和童贯他们终于要上路了。 第一百四十章 蔡京知河间府 垂拱殿，宁复和童贯站在赵煦面前。 “明天就要出发了，使团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赵煦笑呵呵的向宁复两人问道。 “官家放心，使团已经准备完毕，明日会准时出发！” 宁复立刻回答道。 为了准备出使的事，他这个年也过的十分忙碌，除了家里的事外,武学那边也要安排。 另外还有王贵和疤脸这些私人的生意，同样也要做一些准备。 最后就是使团的事了，更是十分的繁杂，因此宁复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一刻的休息。 “童贯你呢，有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 赵煦点了点头，随即又向童贯问道。 “官家，奴婢……奴婢不想离开您！” 没想到童贯这时两眼通红,含着泪花向赵煦深情的道。 宁复相信这是童贯的真情实感，毕竟相比京城这边安逸舒适的生活，只要是个人都不愿意长途跋涉，去辽国那种地方吃苦。 “朕也不想让你离开，毕竟你走了，朕身边也少了个体己人，平时做什么都不方便。” 只见赵煦也叹了口气，随即语气一变再次道。 “不过你即是朕身边的人，当然要承担起更大的责任，这次去辽国也是一次机会，只要你表现不错，日后朕定有重用！” “奴婢明白官家的苦心，这次出使辽国，奴婢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官家所托！” 童贯虽然心中不愿，但嘴上却还是一套一套的。 “对了，有个人可能要和你们一同出发。” 赵煦这时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转头再次向宁复道。 “谁？” 宁复有些惊讶，使团这都要出发了,赵煦又安排人进来，这可有点不太正常。 “蔡京！” 赵煦微微一笑道。 “官家你这……” 宁复有些无语，甚至怀疑赵煦是不是在开玩笑，怎么把蔡京也安排到使团里来了？ “放心，他不是随同你们出使，而是要到河间府上任，几天前朕已经将他贬为知河间府，刚好和你们顺路，所以就带上他一起出发吧！” 赵煦嘿嘿一笑道。 “官家您就不怕我和他在路上打起来？” 宁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都是朕的臣子，朕也不希望你们闹的太僵，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 赵煦却是哈哈一笑再次道。 “可是……” 宁复还想再说什么，但赵煦似乎早已决定，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宁复，上次朕和你不是讨论过武学练兵的事宜吗，既然要练兵，当然最好选在边境,河间那边就是个不错地方,所以蔡京这次去河间,其实也是为了你们打前站的！” 赵煦这时忽然神情严肃的再次道。 宁复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凛。 所谓武学练兵,其实就是指上次他说的操练新军的事，当时赵煦对这件事表现的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却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赵煦竟然一直记在心上，而且还开始着手准备了。 “官家打算什么时候开始练兵？” 宁复也神情严肃的问道。 “至少也要等你从辽国回来后，到时武学第一批学生应该学的差不多了，就以他们为骨干，在河间招收民间子弟操练。” 赵煦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不过想要操练一支军队，地方上肯定也有许多的问题需要处理，蔡京虽然品行有污，但能力的还是相当不错的。” “臣明白！” 宁复再次行礼道。 河间府位于真定府东北，是宋辽两国的边境。 值得一提的是，后世的天津也属于河间府的管辖范围，那位大名鼎鼎的大总统，也是在天津小站练兵发家的。 “你明白就好，其实你与蔡京的恩怨也根本不算什么，而且他儿子已经死了，这次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以你也就不要再把当初的事放在心上了！” 赵煦再次开口劝解道。 宁复连声称是，但心中却颇不以为然。 因为宁复知道，蔡京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当初宁复对蔡京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可是最终却是蔡京最先挑起两人的矛盾。 再加上这次蔡京又吃了大亏，所以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算是宁复想和解，蔡京恐怕也不会愿意。 聊完了使团的事后，赵煦又询问了一下武学的事情，这才放宁复离开。 不过就在宁复刚出垂拱殿，还没有走出皇城时，就被一个小吏拦了下来。 “章公请清平伯前往政事堂，说是有事情要和您商议！” 小吏十分有礼貌的道。 “走吧！” 宁复也十分干脆的道。 自从上次他和章惇聊完之后，估计这老头也受到很大的打击，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找过他，直到今天终于憋不住了。 宁复跟着小吏来到政事党，穿过外面的大堂，来到后面的一个房间。 宁复上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章惇的声音：“进来吧。” “章公找我有事？” 宁复推门进到房间，然后笑呵呵的行礼道。 听到宁复的声音，章惇也猛然抬头，月余不见，他似乎比之前苍老了一些。 “明天就要走了？” 章惇说着伸手一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宁复坐下。 宁复也没客气，上前坐到章惇面前道：“是的，刚和官家聊了几句，只是不知道官家怎么想的，竟然安排蔡京与我同行。” “别想那么多，蔡京与你们刚好顺路，不光是他，我听说京城的不少商人也想和使团一起出行，这样也更加安全一些。” 章惇笑着回答道。 宁复他们的使团虽然只有几百人，但民间却不少商人自发的想要跟随使团一起出发，毕竟使团打着官方的旗号，又有禁军护卫，所以路上肯定更加安全，能让他们省不少的麻烦。 “好吧，就当是顺路带他一程。” 宁复也懒的再问，于是直入正题问道。 “章公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商量，你先看一下这份奏折再说！” 只见章惇将一份奏折郑重的放在宁复面前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郭家军 宁复接过章惇递来的奏折，打开看了一遍。 奏折是青县县令递上来的，这位县令姓王，在青县为官多年，也算是颇有政绩。 说来也巧，青县就是隶属于河间府，而且正位于大宋与辽国的交界处,从青县往北就是辽国境内了。 这位王县令向朝廷禀报了一件辽国境内发生的事情。 燕云十六州本就是汉地，绝大部分百姓都是汉人。 现在燕云被辽国统治，虽然有些汉人已经忠于辽国，但也有不少汉人心向大宋。 再加上这些年辽国内部矛盾重重，契丹人对汉人的税收也大为加重，更引得不少汉人十分不满。 因此经常有一些活不下去的汉人，从辽国越境逃到大宋，甚至还有一些汉人干脆起兵造反。 说到造反，辽国虽然比大宋少一些,但民间的反抗也一直十分激烈，不但汉民经常造反，连一些契丹人也会造反。 青县王县令的奏折上，就禀报一件辽国境内的民间造反事件。 原来就在几年之前，辽国遇到旱灾，契丹人非但不想着赈灾，反而还再次加税，搞的是民不聊生。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振臂一呼，无数活不下去的灾民纷纷响应。 这些灾民杀进县城，砍了当地的官员，打开粮仓赈济灾民，一时间也是声势浩大。 本来按照造反的步骤，接下来灾民就会攻城掠地，与辽军正面干上几场。 如果败了就没什么可说了，到时这些灾民肯定会下场凄惨,这也是绝大部分民间起义的下场。 但如果能打胜辽军的话，起义军肯定会声势大振,吸引更多的人加入。 甚至说不定还可以推翻辽国的统治。 但这支起义军却十分精明，他们在打下县城后，获得了大批的粮食和财物，然后在辽军镇压他们之前，自己舍弃了城池，带人往山里一钻，竟然占山为王。 不过辽军并没有打算放过这支起义军，于是他们紧追不舍，想要将这支起义军消灭在山中。 却没想到起义军熟悉地形，再加上在山中时，辽军的骑兵发挥不出实力。 结果就是辽军几次围剿，却都被起义军杀的大败。 如此一来，这支起义军也是声威大振，不少活不下去的百姓，都纷纷跑去投靠。 “这支起义军的头领姓郭，因此民间称其为郭家军，他们多次打败辽军，现在辽军也拿他们没有办法，青县县令觉得郭家军颇为传奇，所以才上报给朝廷。” 章惇看宁复看得差不多了,这才开口道。 “章公您不会是想将这支郭家军争取过来吧？” 宁复一眼就看穿了章惇的打算，于是抬头笑道。 “不错，你们这次去辽军，刚好要经过郭家军的地盘，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们能派人与对方接触一下。” 章惇点头道。 河北禁军糜烂，根本挡不住辽军的铁骑。 相比之下，郭家军却几次打败辽军，虽然占了地利的便宜，却也足以说明人家敢和辽军正面交锋，这可比禁军强多了。 “官家知道这件事吗？” 宁复想了想再次问道。 “八字还没一撇呢，我暂时还没有禀报给官家，不过我已经让皇城司派人去调查这支郭家军了，在你们抵达青县之前，应该会有更详细的消息送到你手里。” 章惇还是十分谨慎的道。 招降纳叛本是大宋的一贯做法，但招纳辽国境内的叛军，却还是第一次，所以在没有把握之前，章惇也不会太过张扬。 “可这支郭家军在辽国境内，我们使团只要一过边境，肯定会有辽军迎接，到时恐怕很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与郭家军接触吧？” 宁复却皱着眉头问道。 按照出使的规矩，只要别国的使团入境，宋辽两国都会派出人迎接，负责安排使团一路上的行程，同时也避免使团在路上遇到危险。 “这的确是个问题，到时你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如果有机会最好，没有机会就算了，到时我再派其它人与这支郭家军接触。” 章惇想了想再次道。 其实章惇完全可以接触郭家军的事交给其它人，甚至直接由皇城司去做。 不过郭家军虽然造反，但毕竟是辽人，还不知道他们对大宋的态度。 所以若是想要招降，大宋这边也必须拿出诚意来，宁复这个使节的份量肯定更重。 另外宁复做事周全，章惇也更相信他，所以才会想让宁复先试一试。 “好吧，到时我尽力一试，若是不成的话，章公您可别怪我！” 宁复终于点头道。 “放心，无论这件事成与不成，老夫都会记得你的功劳！” 章惇哈哈一笑道。 随后章惇又向宁复交待了些出使辽国的注意事项，宁复也一一记在心里，最后这才告辞离开。 出了政事堂后，宁复也长出了口气。 对于那个所谓的郭家军，其实宁复并没有放在心上。 章惇显然还不知道赵煦要武学操练新军的事，所以才会把郭家军当成宝贝，以为招降后可以利用这支军队，减轻河北禁军身上的压力。 不过宁复对这种民间起义的队伍并不怎么看好，毕竟他们不是正规军，只是靠着地利打败了辽军，若是让他们出了大山，恐怕根本不是辽军的对手。 相比之下，宁复更愿意相信新军，现在武学已经步入正轨，只要给他时间，完全可以用武学生操练出一支真正的精兵出来。 甚至宁复已经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把火药的配方改良一下。 大宋虽然已经开始使用火药武器，但因为火药的配方有问题，导致火药武器的威力十分有限，而且也没有找到火药的正确用法。 如果宁复把火枪、火炮搞出来，到时再装配上手雷，完全可以让新军成为一支热武器军队，到时对上辽军也更有把握了。 第二天一早，使团集结完毕，宁复率领使团出城。 蔡京一行人也在城门口等候，当宁复与蔡京再次相见时，两人都是神情复杂，但却没有多说什么，等到蔡京加入队伍后，使团终于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 第一百四十二章 皇城司来人 正月依然是天寒地冻，道路两侧都是未融化的积雪。 黄河的河面早已经被冰封，上面全都是行人与车马。 宁复踩在坚实的冰面上，顺便还蹦了几下，感觉下面的全都被冻实了，难怪可以走马车。 后世的黄河因为水坝的影响，再加上降雨量的减少,所以河水经常断流。 再加上后世的气候也比大宋这个时期温暖许多，甚至在冬天时，黄河许多河段都不会结冰，更别说走车马了。 “启禀清平伯，使团已经全部通过黄河，可以再次起启程了！” 这时只见一个年轻的将领快步上前禀报道。 这位将领名叫杨惟忠,是从西北禁军中调回来，与他手下的三百将士一起,负责使团的安全事宜。 “那就启程吧！” 宁复一挥手道。 这个杨惟忠虽然姓杨，但和那个大名鼎鼎的天波杨府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汉人。 杨惟忠几年前以西番部的身份参军，并且在军中屡立战功，甚至还做过折可适的副将。 正是因为杨惟忠在军中表现出色，所以才被调到使团中任职，而且他虽是蕃人，但其实长的和汉人无异。 随着宁复的一声令下，使团再次缓缓启程，整个使团一共有四百人，但在使团的背后，却还有一支庞大的队伍，他们都是京城的商队，听说使团要出使辽国，于是也都紧紧跟随。 对于这些背后的商队，宁复也是听之任之，只要他们能跟上,宁复也不介意给他们行一些方便,如果跟不上他也不会等候。 过了黄河之后,使团一路经相州、大名府等地。 因为一路都是官道，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可以住在驿馆里，如果错过了路程，那就只能在野外扎营了。 路上蔡京一行人也十分安静，老老实实的呆在使团的后面，让走就走，让停就停。 宁复对此还有点失望，本来他还希望蔡京能搞出点事情来，到时他也好借机再收拾对方一顿。 可是蔡京表现的这么老实，宁复想收拾他都找不到借口。 毕竟蔡京是赵煦亲自安排到使团的，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宁复也不好和蔡京发生冲突。 这天傍晚，宁复他们终于抵达了河间府地界，距离府城还有一段距离，估计最迟明天下午就能到。 从东京到河间府，如果放在后世，开车也只需要三四个小时，从高铁、飞机就更快了。 可放在这个时代,宁复他们却走了大半个月,这主要是因为使团人数太多，带的东西也多，所以赶路速度当然也快不起来。 越是往北，气候越是寒冷，人口也变得稀少起来。 特别是河间府这边，距离辽国太近，虽然宋辽两国早就签订了盟约，甚至大宋还要向辽国每年送岁币以求平安。 可辽国只是不再大举出兵侵犯大宋，实际上每年秋天时，都会有小股的辽兵南下，明目张胆的进入大宋境内抢掠。 甚至辽人还给这种抢掠取了一个名字，名曰“打草谷”，对于辽人来说，宋人就是他们喂养牲畜的草谷。 当初杨老令公死后，杨六郎镇守河北时，辽人还不敢这么放肆，但自从杨家后继无人，河北禁军也逐渐糜烂。 现在辽人南下打草谷已经形成惯例，河北禁军每到秋天之时，就会集体性装瞎，反正辽人只要不大规模攻城，他们就当做没看见。 在这种情况下，河间府等地的百姓自然只能向内地迁移，毕竟谁也不想劳苦一年，结果辽军一来，一年的辛苦全都被人抢去，甚至连一家的性命都可能不保。 营地的篝火正旺，宁复亲手炒了几菜，然后端到了帐篷里。 他们今天又错过了驿站，所幸杨惟忠带的西北禁军都习惯了扎营，所以倒也不觉得辛苦。 宁复才刚就菜放到桌子上，就见童贯一撩门帘走了进来。 “宁老弟真是好手艺，我可是闻着味就走过来了！” 童贯笑嘻嘻的凑上前道。 “童兄来的刚好，快来尝一尝我今天的手艺！” 宁复哈哈一笑，当即也十分大方的道。 他其实就是按照两个人的饭量做的，因为自从出使以来，只要是错过驿馆，童贯就会跑来自己这边蹭饭。 童贯也没有客气，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等到晚饭过后，童贯这才拍了拍肚子笑道：“本以为离开京城会吃不少的苦，却没想到跟着宁老弟你，却是品尝了不少的美食。” “这不算什么，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以后若有机会，我请你吃大餐！” 宁复哈哈一笑再次。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使团的事，童贯这才告辞离开。 不过就在童贯刚走，忽然外面有人开口道：“启禀清平伯，外面有人自称是皇城司的人，奉命前来求见！” “皇城司！” 宁复先是一愣，随即就反应过来。 之前章惇说过，在他离开大宋之前，会让皇城司调查一下辽国那个郭家军的情况，然后给他送一份详细的情报，想来对方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带他进来！” 宁复立刻吩咐道。 皇城司也分为几部分，由几个头领分管不同的事务，比如童贯就是的皇城司的头领之一，但他主管是京城一带的事务，这次章惇命人调查郭家军，童贯就不知道这件事。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衣着、长相都十分普通的中年人被带了进来。 “参见清平伯！” “不必多礼，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宁复开口问道。 “那个郭家军占山为王，外人很难接近他们，所以我们调查到的消息也很有限，属下将所有消息整理了一下，全都在这里了！” 只见中年人伸手从袖子中取出一份情报，双手呈交给宁复道。 “另外上头有吩咐，让属下跟随清平伯左右，听从您的吩咐！” 中年人再次开口道。 宁复接过情报，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再次打量了一下中年人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留在我身边能帮上什么忙？” 第一百四十三章 郭十八 “属下马原，本是辽人，却一直心向大宋，十几年前加入皇城司，之前一直潜伏在辽国境内，对辽国的情况十分熟悉。” 中年人马原十分认真的将自己的情况大概介绍了一下。 听到对方竟然是辽人，宁复也有些惊讶,不过想到辽国有那么多的汉人，其中有一些心向大宋也很正常。 “你与郭家军接触过吗？” 宁复再次问道。 “前段时间接触过，但郭家军组织严密，对外人十分防备，我虽然与他们接触过，却只与几个小头目混了个脸熟，打听到的消息也很有限。” 马原如实回答道。 “区区一帮山贼,竟然还有这么严密的组织？” 宁复听到这里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清平伯您千万不要把郭家军当做山贼,他们组织严密、训练有素，除了装备差一些，其它各方面都不比正规军差，这点从他们能够多次打败辽军就能看出来。” 马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另外据我所知，郭家军的头领郭二爷极有才能，不但武艺精湛，而且还精通兵法，辽国曾经多次招揽他，却全都被他拒绝了。” “郭二爷？对方多大年纪？” 宁复闻言也好奇的追问道。 “具体多大我也不清楚，大概有四十岁左右，据说他在家中排行第二，所以才被人称为郭二爷，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大哥，估计是早就死了吧。” 马原说到这里一指自己拿出来的情报再次道。 “关于郭二爷的详细信息我都写在情报里了，但有些真真假假，并不完全可信。” “这么神秘的一个人，倒是让我对他更感兴趣了！” 宁复点了点头,随后又略一思量再次道。 “马原你就以向导的身份加入使团,平时尽量与皇城司保持联强，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属下遵命！” 马原当即答应一声，宁复也叫人带他下去休息。 等到马原走后，宁复这才拿起郭家军的情报，然后认真的看了一遍。 六年前燕云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辽国非但不开粮赈灾，反而还加重了对百姓的盘剥，于是各地活不下去的灾民纷纷揭杆而起。 那位传说中的郭二爷也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第一个打下县城，并且开仓放粮的人。 正是郭二爷的这种举动，不少人纷纷投靠于他，使得他的实力增长飞快，后来又接连打下几座县城，成为各路起义军中势力最大的一支。 可以说当时的郭二爷只要振臂一呼，集合了各路义军之后,很可能打下更大的城池，从而动摇契丹人的统治。 但就在郭二爷的大军势头正盛之时，他却忽然舍弃城池,率人躲进大山之中。 当时还有不少人十分不理解，当时郭二爷手中已经有了十万之众，并且还在义军中拥有那么大的威望，这时忽然退缩，甚至被许多人骂为胆小鬼。 不过后来的事却证明郭二爷的举动十分英明，因为就在几天之后，辽国也终于反应过来，数万辽军骑兵杀进灾区，对造反的灾民朝廷清剿。 郭二爷虽然有十万之众，但这十万人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嬬，真正的能战之兵并不多。 所以如果正面遇到辽军，他们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比如那些不舍得放弃战果的灾民义军，很快就被辽军清剿一空。 郭二爷的义军带着物资退入山中，并且凭借着地利多次打败辽军，这才打下了郭家军的威名。 辽军看到奈何不了郭家军，后来索性也就默认了郭家军的存在，青县西北上百里的大山，民间称之为西青山，那里几乎全都是郭家军的地盘。 有郭家军挡着，青县一带这些年倒是安全了许多，辽军想要南下打草谷，只能绕道去其它地方，所以郭家军也算是间接的保卫了一方百姓的安全。 正是这个原因，所以那位青县的王县令，才会将郭家军的事情上报给朝廷。 现在郭家军占据着西青山，并且在山里开垦田地，养马放羊，俨然成为一片世外桃源。 当然郭家军并不能完全自给自足，平时也需要与外界交易物资，比如盐、铁等都是郭家军急需的。 之前马原就是扮做一个私盐贩子，这才能够进入郭家军的地盘，打听到一些消息。 据马原的观察，那位郭二爷极有才能，不但将十万灾民管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还精于练兵。 郭家军的赫赫威名可是实打实与辽军打出来的。 虽然他们占据了地利之势，但郭家军的装备却很差，又没有足够的马匹，因此如果在平原上与辽军交战，肯定是必死无疑。 所以他们才会躲进大山，使得辽军骑兵的优势发挥不出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郭家军敢于正面与辽军交战，并且战而胜之，这已经远超糜烂的河北禁军了。 可惜郭家军的管理十分严格，马原也只能在外围活动，所以打听到的消息也很有限。 另外在情报中，马原却记载了一则趣闻，郭家军的头领郭二爷命中无子，连生了十八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 所以不喜欢郭家军的辽人就给郭二爷取了另一个混号，名叫郭十八，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生不出儿子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甚至会被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 “连生十八个女儿，这概率……” 宁复看到这里也是笑着摇头，本来他还十分佩服这位郭二爷的，现在反而有点同情他了。 第二天一早，使团再次启程，下午抵达了河间府城，蔡京一行人也终于与使团分开了，他和宁复都有一种解脱之感。 宁复根本没在河间府城停留，而是直接穿过府城继续赶路。 又经过两天之后，使团也终于抵达了青县。 青县是宋辽两国的交界，所以宁复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一来是使团需要休整一下，二来则是需要等候对面辽国派来迎接使团的人。 使团刚抵达青县县城，宁复也立刻召见了那位上书的王县令。 第一百四十四章 派人接触 青县驿馆之中。 “下官王铭，拜见清平伯！” 王县令向宁复行礼道。 “王县令不必多礼！” 宁复打量着这位王县令，只见对方年纪已经不小了，头发胡须花白，脸上也带着不少皱纹，估计最少也得有五十往上了。 “王县令，今天我来到青县,发现县中的百姓明显比其它县要多，百姓们的生活也更加安定，看来这都是王县令治理有方啊！” 宁复再次笑呵呵的道。 “清平伯谬赞了，其实并不是下官治理有方，而是多亏了郭家军的功劳，他们占据西青山,挡在了辽军的前面，青县这边也好几年没有受到辽军的侵扰，所以附近县的百姓也纷纷搬到了我们这里居住。” 王县令倒是个实诚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连功劳都不主动往身是揽。 宁复听到这里，对王县令的评价也立刻拔高了不少。 “王县令上报郭家军的奏折我看了，对于郭家军我也十分好奇，青县离郭家军这么近，不知有没有与他们联系的方法？” 宁复再次问道。 “郭家军倒是偶尔会派人来县中采购一些物资，但他们行踪隐秘，每次都会掩藏身份，所以外人很难和他们接触。” 王县令再次回答，这倒也佐证了之前马原的话。 “这个郭家军倒还真是小心啊！” 宁复摸着下巴自语道。 郭家军反辽，却也不愿和大宋有太多的接触，说明他们对大宋也抱有一定的警惕，这无疑给招降他们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随后宁复又向王县令打听了一些当地的消息，王县令也一一做了回答。 送走王县令后，宁复立刻把马原叫到了房间。 “参见清平伯！” 马原进来后立刻向宁复行礼道。 “不必多礼，如果我派你去联络郭家军，你可敢去？” 宁复直接问道。 “联络郭家军做什么？” 马原一愣,他只接到上头的命令,让他收集郭家军的情报，并不知道宁复此行的目的。 “我也不瞒你，这是章公亲自吩咐下来的事，让我找机会接触郭家军，若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将他们招降，为我大宋所用！” 宁复要让马原为自己办事，所以也不再隐瞒。 “招降郭家军！” 马原听到这件事也有些惊讶，毕竟从辽国招降纳叛，这还是开国以来的第一次。 “我们要在青县呆上几天，所以我想请那位郭二爷前来县中一叙，这就需要一个人去郭家军报信，而你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宁复再次开口道。 “属下愿往！” 马原当即做出决定道。 虽然前去郭家军送信要冒一定的风险，但正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郭家军反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大宋算是朋友,所以对方就算是不愿意,应该也不会为难自己。 “好,你今夜就骑马出发，估计最快需要几天才能回来？” 宁复再次问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大概三天就能回来！” 马原立刻回答道，他是探子，对周围的地形也十分熟悉。 “好，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宁复当即站起来道，并且亲自送马原离开了驿馆。 看着马原骑着马消失在夜幕之中，宁复这才转身准备回房间。 不过就在这时，却只见童贯笑呵呵的从旁边走过来道：“宁老弟，刚才那位马向导去哪里了？” “派他去做点事情，童兄你还没有休息？” 宁复含糊的回道。 “我也是正准备休息，刚巧见到宁兄和那位马向导一起出去，所以就出来看看。” 童贯却不甘心的再次道。 从马原进到使团的第一天起，童贯就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气息，所以平时他对马原也颇为留意。 “马原是章公派来的人，让我顺便办一件事情。” 宁复也懒得再编借口，于是出言点醒童贯道。 听到竟然是章惇吩咐的事情，童贯一下子收起了好奇心。 “原来如此，倒是我多心了，宁老弟你早点休息！” 童贯说完转身就走，做为宫里的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么事情该听，什么事情不该听。 接下来的几天里，宁复他们就在驿馆休息，他还顺便在青县周围转了转，了解一下宋辽边境百姓的生活。 青县这里人口的确比周围的县多一些，百姓生活也更加安定。 但这也只是相对的，以青县的情况，若是放在京城那边，恐怕连下县都评不上。 整个青县一半是山，一半是平原，土地也比较肥沃，若是放在后世，肯定是一片产粮地。 可惜这里是宋辽边境，以前辽军打草谷实在太狠了，能逃的人早就逃了。 留下的村寨也都是结寨自堡，几乎每个村子都建得像是个小堡垒似的。 这里的百姓也武风盛行，连青县城中，也经常见到百姓们携带刀剑等武器。 县城周边的村寨外面，也经常可以见到大人教孩子学习武艺。 可惜个人的勇武在战场上的作用并不大，青县这里虽然尚武，但是当面对成建制的辽军时，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哪怕那些看似坚固的村寨，也只是增加了一点辽军攻打的难度，如果辽军真的想要攻打，这些村寨也坚持不了多久。 当然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青县做为边境，再加上宋辽两国一直保持着互市的传统。 所以每年都有不少的商队从青县这里经过，这些商队不但要交税，停留在县城时，也需要吃喝玩乐。 因此青县这边的商业反而比周围的县更加繁华一些，再加上这几年有郭家军挡着，更多的商队愿意从这里经过。 比如宁复他们住的驿馆，修建的也比别处更加宽畅，以前都是商队居住，直到宁复他们的使团到来，王县令才特意让人把驿馆清空。 三天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辽国那边也有了消息，前来迎接的队伍马上就到宋辽边境了，使团这边也休整完毕，准备马上就要出发了。 然而马原明明说的三天就能回来，可是这三天眼看着就要过去了，马原却还是没有回来，这让宁复也开始担心起来。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又见萧奉先 “启禀清平伯，使团上下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杨惟忠向宁复禀报道。 今天上午辽国就派人通知了使团，他们迎接的人已经抵达边界，所以使团也该要离开大宋了。 “再休息一晚，明日早上出发！” 宁复想了想回答道。 马原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所以宁复决定再等一等。 杨惟忠答应一声,转身就去将宁复的命令吩咐下去。 宁复回到自己的房间，心情也有些烦躁。 按照三天来算的话，昨天就已经到期限了，可是马原却是一去不回，皇城司也没有派人联系过他，所以他也不知道马原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这种情况,宁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耐心的等了。 等待是最熬人的，这一夜也让宁复感觉格外漫长。 可是等到天色大亮时,马原却还是没有回来。 宁复也只能暂时死心，吩咐使团吃过早饭，然后浩浩荡荡的赶往边境。 中午时分，使团终于抵达了宋辽两国的边界，一支辽国骑兵已经在边界处等候。 宁复这时再次扭头向身后看了看，背后的道路上依然没有任何人影，这让他也皱紧眉头，最后无奈的摇头来到队伍的前面，打起精神准备应付这些前来迎接的辽人。 “宁兄！” 没想到就在这时，只见辽国的队伍中一人骑马而出，十分亲热的对宁复大叫道。 “萧兄！” 宁复看到来人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也一脸欣喜的上前。 来人正是上次出使大宋的萧奉先，未来天祚帝的大舅哥。 萧奉先一马当先，来到宁复面前甩鞍下马。 宁复也下马上前，两人把臂哈哈大笑。 “萧兄你怎么亲自来了？” 宁复笑过之后也终于开口问道。 “哈哈~，我得知是宁兄你担任使节时，亲自向皇太孙殿下请求,这才揽下前来迎接的差事！” 萧奉先说到这里时,激动的脸色通红。 “之前在汴梁城时，承蒙宁兄你盛情款待，这次到了大辽，我当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次的行程一切都由萧兄你来安排！” 宁复哈哈一笑再次道。 虽然萧奉先在历史上是个出了名的奸臣，但他现在还比较年轻，应该还没有日后的城府，至少现在他是真把宁复当成了朋友。 大家都是熟人，接下来的当然就更好办了，两边的队伍汇合一出，宁复和萧奉先钻到马车里叙旧。 宁复也趁着这个机会，向萧奉先打听了一下辽国现在的情况，特别是辽皇现在的位置。 边界往北就是辽国的析津府地界，同时也是辽国的南京。 辽国共设有五京，其中有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南京析津府,西京大同府。 不过辽国虽然设了五京,名义上来说，上京临潢府应该是辽国的都城，其它四京只是陪都，但实际上辽国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都城。 这主要是因为辽国一直保持着契丹的风俗，辽国皇帝也没有固定的皇宫，而是随着四季迁徙不定，也就是游牧民族的巡狩风俗。 辽国皇帝其实一直居住在捺钵之中，捺钵是契丹语，意思是行宫、营盘。 辽皇的捺钵规模极大，甚至把整个行宫都修建在马车上，捺钵在每个季节都会更换营地，移动时也需要大军出动，声势十分的浩大。 现在马上就要春天了，按照辽国的习俗，春捺钵一般都是捕鱼猎雁为主。 所以辽皇现在也在春捺钵的营地，像这种捺钵的营地并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皇帝的喜好，或是水草的改变而改变，比如后世就发现春捺钵的营地足有二十多个。 耶律洪基去的春捺钵营地位于上京以东，大概就是后世查干湖的位置。 “宁兄，咱们明天先去析津府，在那边游玩两天后再上路，直接就去春捺钵的营地，到时我将皇太孙殿下介绍给你！” 萧奉先十分兴奋的介绍道。 “没问题，不过这次庆贺的大典，辽皇可有什么打算？” 宁复好奇的问道。 耶律洪基登基四十年，这么长的在位时间，已经超过绝大部分的皇帝，也难怪他要大肆庆祝一番。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请各国的使节前去，大家坐在一起喝酒赏舞，到时你们再把贺表送上，只要哄得皇帝陛下高兴，其它的事情都好办！” 萧奉先哈哈一笑再次道。 “那除了我们使团，还有哪些使节参加？” 宁复再次好奇的问道。 “你们大宋肯定是最重要的，另外西夏虽然发生了内乱，但西夏国主还在，而且这次他也会亲自参加贺礼，可以说除了你们外，就数西夏的使团规模最大了。” 萧奉先再次笑道。 “李乾顺都快亡国了，竟然还有闲心跑来参加庆典？”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也不由得惊讶的道。 “谁说不是啊，不过李乾顺现在能活着，全都靠我们大辽的支持，所以他拍我们皇帝陛下的马屁也很正常。” 萧奉先嘿嘿一笑道。 “那除了我们和西夏外还有哪些使节？” 宁复再次问道，他主要是想打听一个重要人物的消息。 “剩下的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了，比如西边草原上的那些蛮人部落，南边的高丽，北边吃生肉的女真人……” “女真人也会来？” 宁复听到这里也是眼睛一亮。 他想打听的就是女真人的消息，确切的说是完颜阿骨打家族的消息。 算算时间，完颜阿骨打应该早就成年了，说不定已经统领完颜部。 当然现在的完颜部还十分的弱小，甚至全部兵力加在一起，可能连千人都不到。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兵力不满千的小部落，却在几十年后，以摧枯拉朽之势，接连灭掉了辽、宋两个大国。 可惜萧奉先对女真人十分看不起，甚至说他们是吃生肉的野人，所以宁复也没能打听到太多的消息。 晚上队伍在野外扎营，宁复和萧奉先聊到半夜，这才回到自己的帐篷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杨惟忠悄悄找到宁复禀报道：“清平伯，马原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互相防备 “马原！快叫他进来！” 宁复得知马原回来的消息，当即也是大喜过望的叫道。 他本以为马原出了什么意外，说不定再也回不来了，却没想到对方终于赶回来了。 杨惟忠答应一声，转身就离开了帐篷。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马原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参见清平伯！” “不必多礼，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宁复急切的向马原问道。 “有劳伯爷担心了，属下这次去见郭二爷，的确遇到了一些麻烦……” 马原说着将自己去郭家军的地盘，约见郭二爷的过程详细的讲了一遍。 那天马原告别宁复后，仅仅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抵达了郭家军的地盘。 之前马原以私盐贩子的身份来过这里，也认识几个郭家军的小头目。 因此马原很顺利的进入到郭家军的内部,然后找到一个相熟的头目,这才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事情到了这一步，本来一切都很顺利。 那个头目也立刻带着马原进到郭家军的核心区域，并且向上头禀报了大宋使节约见郭二爷的事。 马原本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见到那位传说中的郭二爷，就算见不到，应该也不会受到郭家军的刁难。 然而让马原没想到的是，就在头目刚把他的事报上去，立刻就被软禁了起来。 整整两天，马原都只能呆在一个小房间里，外面有人把守，严禁他外出。 而且原来对他还算和善的小头目，也不知为何忽然变脸。 “伯爷，那两天我见不到任何人，曾经我想要偷偷的逃出去，结果被他们抓了回来！” 马原最后面色凝重的道。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宁复再次担心的问道。 “就在昨天傍晚，那位郭二爷终于召见了我，不过对方表现的有些冷淡，而且还……” 马原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为难的表情，似乎不好再说下去。 “还什么,有什么话尽管说！” 宁复一摆手再次道。 “那位郭二爷说，咱们大宋不够诚意，既然想要招降，为何清平伯您不亲自去和他谈，反而约他去大宋的地盘？” 马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 “这个郭二爷还真是够小心的！” 宁复呵呵一笑。 不过对方的话倒也有些道理，既然大宋要招降郭家军，至少也要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当然这也怪宁复太大意了，郭家军可不是大宋的下属，他召人家去大宋境内相见，对方肯定会怀疑和防备。 “然后那位郭二爷就把我赶了出来，并且还放话给您，说如果我们真想招降，就让伯爷您亲自去西青山和郭二爷谈。” 马原再次说道。 “这个……” 宁复听到这里也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表情。 说实话，宁复也并不喜欢冒险，那位郭二爷防备他，他也同样在防备着对方。 虽然郭二爷和他的手下都是汉人，但早在宁复去西夏边境时,就明白一个道理。 汉人并不一定都会心向大宋,也可能为西夏卖命,同样党项人也可能为大宋所用。 辽国这边比之西夏更加严重,要知道燕云十六州早就失陷超过百年，虽然有像马原这样心向大宋的汉人，但更多汉人对大宋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伯爷，我觉得郭家军对我们并没有什么好感！” 马原这时忽然再次说道。 “哦？你有什么发现吗？” 宁复惊讶的抬头问道。 “那倒没有，只是一种感觉，虽然那位郭二爷最终放我离开，可我总觉得对方似乎对朝廷有一些敌意。” 马原犹豫了一下再次道。 做为一个职业探子，马原十分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他曾经多次靠着自己的直觉死里逃生。 “既然这样，那就暂时把郭家军的事放一放，等参加过辽皇的庆典后再做打算！” 宁复也终于做出决定道。 他本来就不想冒险，又听到马原说郭家军不可信，所以也打消了与对方接触的念头。 反正来之前章惇已经说了，让他尽力而为，如果做不成也没关系。 宁复可不想为一支区区的叛军而搭上自己。 第二天中午时分，宁复他们在萧奉先的带领下，来到了辽国南京析津府。 析津府距离边境只有两天的路程，但这里却丝毫没有受到边境的影响。 相比于河间府那边，析津府竟然十分的繁华，甚至城外都形成了聚居的城镇。 析津府的城防也十分松懈，宁复他们进城时，甚至没看到城头有什么守军，城门的守卫也都是懒懒散散的。 对于这种情况，宁复却是心中暗叹。 析津府之所以毫无防备，因为这上百年来，从来只有辽军南下攻打大宋，还没有宋军能打到析津府这边。 甚至辽军年年南下打草谷，早就让辽人对宋人形成了相当大的心理优势。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现在有人析津府的城门前高喊一声：“宋军杀来了！” 肯定会引得辽人哈哈大笑，以为对方是在说笑话。 宋辽两国一直通商，析津府这里更是入辽的必经之路，因此这里的商业也极为兴盛，大宋来的商队在这里更是随处可见。 萧奉先将宁复他们安排到城中的驿馆，然后又亲自做向导，带宁复在城中游玩了两天。 宁复也趁着这个机会，仔细观察了一下辽国民间的风土人情。 析津府的繁华是真的，比如那些横行霸道的契丹贵族，以及投靠辽人的高层汉人。 另外城中还有一个十分特殊的群体，那就是僧侣，辽人信奉佛教，耶律洪基更是大肆修建寺院，僧人在辽国的地位很高。 所以城中的寺院大都是金碧辉煌，僧人们一个个也都是吃的脑满肠肥，而且这些僧人与大宋一样，私下里经营着高利贷的生意。 而与之相对付的，则是随处可见的穷苦百姓，特别是出了城后，所见百姓大部分都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 这也印证了宁复从史书上看到的信息，耶律洪基统治末年，辽国的国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国内更是矛盾重重，也难怪完颜阿骨打起兵后，会那么快的灭掉了辽国。 第一百四十七章 初见女真人 使团在析津府停留了两天后，终于再次启程赶往春捺钵的营地。 越往北走，宁复发现人烟越是稀少，城池也越发的萧条。 之前他本以为析津府再怎么繁华也只是个边境城市，辽国的核心区域应该比析津府更加繁华。 可是当亲眼目睹后宁复才发现，析津府其实已经是辽国城市的天花板了。 哪怕是号称辽国人口最多的城市，也就是中京大定府,虽然人口很多，但这里的商业却不及析津府繁华。 反而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契丹贵族生活，使得大定府显得有些压抑，不像析津府那么有活力。 穿过大定府再次向北走了小半个月，宁复他们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春捺钵的营地。 两条大河在这里汇聚，形成了一片面积广阔的水域。 而在水域之侧的平原上，一座巨大的行营突兀而起。 说是行营其实有点不太准确,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座流动的城市，捺钵外围其实有不少的居民,这些居民大都是随营官员的家眷。 因为辽国皇帝常年住在捺钵之中，各种政务也都是在捺钵中处理，因此大批官员也都只能随行，而他们的家眷当然也要跟着。 所以捺钵外围就是这些官员家眷的住所，这么多人住在一起，当然会产生吃喝玩乐等需求。 因此一些商人就抓住机会，所以在捺钵的外围，还有一片专门的商业区，各色商品都可以在这里买到。 而在捺钵的中央位置，当然就是皇帝的行宫了，宁复远远的望去，只见一座高大的建筑耸立在帐篷之间。 这些建筑大都是木制结构，据说是辽人将宫殿建造在马车上，或者说是辽人的工匠将宫殿下面安上了轮子。 有些宫殿甚至还可以分拆，就像是积木一样，拆开方便运输，到了地方再组装起来,这可比后世的房车高级多了。 萧奉先带着宁复他们进到捺钵之中，为了显示对大宋的重视，捺钵中划出一个单独的营地供他们居住。 “宁兄，这几天你们安心在这里居住，我去向陛下复命，若有什么事情，我再来通知你们！” 萧奉先将宁复他们安排好后，这才告辞道。 “有劳萧兄了，不过我想要在捺钵中转一转，不知道可不可以？” 宁复笑着问道，他对辽国这种特殊的捺钵制度也十分好奇，因此想多了解一下。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只能在外围，皇宫的区域除非是陛下有请，否则你肯定进不去。” 萧奉先立刻回道。 “外围就已经足够了，萧兄请便！”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亲自将萧奉先送出营地。 现在才下午，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宁复叫上童贯和杨惟忠，带上几个侍卫出了营地。 捺钵占地面积很大,外围除了官员的家眷和商人外，还有不少依靠着捺钵而生的普通人，可以说人员十分的杂乱。 但整个营地却规划的井井有条，官员的居住区，商业区，普通人的居住区等等，全都有固定的区域，彼此间经纬分明。 甚至在营地之中，宁复还发现一座移动的寺庙，香火竟然还很不错，有不少人都跑到这里烧香拜佛。 宁复他们来到商业区，只见这里帐篷林立，每个帐篷都是一座商店，衣食住行无所不包。 刚巧宁复他们还没有吃饭，于是就在一座烤肉摊上吃了一顿契丹烤肉，味道还真是不错。 “咦，那些应该是女真人吧？” 宁复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群人问道。 只见这群人大都穿着兽皮衣，前额的头发剃光，只留脑后的一点头发，看起来十分的怪异。 说起来契丹和党项人都有秃发的传统，只是剃发的位置不一样，如果熟悉他们的人，可以从发式推断出他们的民族。 “清平伯好眼力，这些人就是女真人，不过他们在辽国地位低下，十分受辽人的鄙夷！” 杨惟忠立刻开口道。 “杨将军你对辽国的事情很了解啊！” 宁复闻言也惊讶的打量了一下杨惟忠。 女真人位于辽国以北，大宋那边很少有人知道女真人的情况，杨惟忠竟然一口道出女真人在辽国的处境，这让宁复当然十分惊讶。 “咳，我以前与辽人有过接触，所以对辽国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杨惟忠神情有点不太自然的回答道。 宁复看出对方没有说实话，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宁复也没有再追问，而是悄悄的打量着那群女真人。 这群女真人的也是来这里做生意的，他们面前的摊子上摆放着不少毛皮，其中有虎皮也有熊皮，如果放在大宋，肯定能卖上好价钱。 不过在捺钵这里，女真人的毛皮却没什么人问津。 最后好不容易有一个辽人打扮的商人上前，双方似乎因价钱的原因没有谈拢。 结果那个辽人指着女真人怒骂了几句，走的时候甚至还吐了为首的老女真人一脸吐沫。 后面有几个年轻的女真人气的想要打人，却被那些年长的女真人死死按住，为首的那个老女真人只是静静的擦干了脸上的吐沫。 不过在那个辽人走的时候，这帮女真人却用一种仇恨的目光瞪着对方的后背，就像是一群择人而食的野兽一般。 宁复静静的看着那些女真人，等到其它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他这才站起身，带着人来到女真人的摊子前。 “狐狸皮怎么卖？” 宁复指着摊子上一叠狐皮问道。 柳清心要生孩子了，产妇生产后身子都比较虚，刚好买些狐皮做件大衣给她冬天御寒用。 “#￥@#￥……” 那个为首的老女真人看到有客人，也再次殷勤的上前招呼，可是他说的女真话宁复却一句也听不懂。 “你们会汉语吗？” 宁复再次问道，辽国这边有大批的汉人，而且契丹人也喜欢说汉语写汉字，也难怪后世的契丹文失传，因为契丹人自己也不喜欢用。 不过老女真人依然说着听不懂的女真话，显然他们很少接触汉人，自然也听不懂汉话。 “清平伯，他说狐狸皮不单卖，想买需要搭上其它的兽皮一起！” 杨惟忠这时犹豫了一下再次上前道，他竟然懂得女真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马植 宁复看到杨惟忠竟然懂得女真话，当即也惊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想买下这叠狐皮，你问他们需要搭什么东西一起卖？” 宁复再次对杨惟忠道。 “好！” 杨惟忠答应一声，随后女老女真交流了起来。 “他们说要搭上熊皮或狼皮才愿意卖。” 杨惟忠交流过后再次向宁复道。 “价钱怎么样，他们收咱们大宋的铜钱吗？” 宁复再次问道，这些毛皮的质量不错，买回去刚好可以用来送人。 “咱们大宋的铜钱在哪都能花出去,除了铜钱外，金子、银子这些女真人也都收。” 杨惟忠哈哈一笑道。 随后他问了一下价钱，这些毛皮真的很便宜，因此宁复直接将摊子上的毛皮买了大半。 对面的老女真人看到宁复这么豪气，甚至还多送了宁复一张熊皮。 “对了，杨将军你帮我问一下，他们是哪个部落的？” 杨惟忠一愣，似乎不明白宁复为何对这些女真人感兴趣？ 不过杨惟忠还是帮着宁复问了一下,随后这才扭头道：“他们说自己是纥石烈部,我听说过这个部落，属于女真人中一个相当强大的部落。” 听到对方不是完颜部的，宁复也有些失望。 “那你再问问他们，为何来到捺钵，难道也是为了辽皇的庆典？” 宁复再次问道。 杨惟忠答应一声，又和老女真交流了片刻。 “清平伯，他们说自己是来向辽皇告状的，因为女真人中有一个完颜部，一直在侵占他们的地盘，这个完颜部投靠辽国，并且被辽国授予节度使之职，仗着辽国的势力，不断的侵占其它女真人的地盘。” 杨惟忠的话一出口，宁复立刻精神一震。 刚才他还有些失望，却没想到马上就听到了完颜部的名字。 而且现在完颜部竟然已经开始了扩张，难怪后来他们能那么快的合并女真人的力量,从而将辽人打的一败涂地。 “那个完颜部的实力很强吗？” 宁复故意再次问道。 “放在女真人中,这个完颜部的实力的确很强了，但他们只是辽人养的一条狗，用来压制其它的女真部落，所以倒也不算什么。” 杨惟忠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几分轻视的表情。 这也不怪杨惟忠，毕竟连辽人都对女真人十分鄙夷，大宋距离女真人那么远，更不可能了解女真人的情况。 对于杨惟忠的轻视，宁复也没有多说什么，随后让人收好毛皮，这才离开了这个女真人的摊子。 晚上宁复回到营地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马原的声音道：“伯爷您休息了吗？” “进来吧！” 宁复有些惊讶，随后这才吩咐道。 只见门帘一开，马原迈步走了进来。 “伯爷，属下有件事想要禀报！” “什么事？” 宁复也有些奇怪。 “是这样的，属下今天遇到了一个本家的子侄，他想要求见伯爷，说是有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商议。” 只见马原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 “你的子侄？” 宁复更是一愣,随后他才忽然想起来,马原本就是辽人,他虽然暗中投靠了大宋,但他的家族大部分都还在辽国境内生活，而且据说马家还是一个不小的家族。 “他叫什么名字，为何要见我？” 宁复再次好奇的问道。 “他叫马植，是我本家兄弟的儿子，与伯爷您年纪相仿，马贤侄一向聪慧过人，年纪轻轻就博览群书，在年轻人中颇有才名，他也是听说咱们的使团来捺钵，因此早早在此等候。” 马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至于他为何要见伯爷，我也问过他，可他只是说事关重大，必须要见到伯爷才肯说。” “这个马植可信吗？” 宁复再次问道。 “可信，我们马家虽生在辽国，但大部分族人都对契丹人十分痛恨，马贤侄虽然不像我直接投靠了大宋，但平时也对大宋颇为向往！” 马原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 “叫他进来吧！” 宁复相信马原的判断，于是点头同意道。 马原欣喜的谢过宁复，这才转身去叫他侄子。 “马植？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熟悉啊！” 宁复这时却低声自语道。 唐朝有个宰相叫马植，肯定和这个马植无关，但宁复却老是觉得这个名字不但熟悉，而且好像还挺重要的，可是无论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马原很快带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对方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中等身材，相貌普通，这点与马原倒是有点相似。 “马植拜见清平伯！” 马植十分恭敬的向宁复行礼道。 “不必多礼，你来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宁复打量着马植问道。 “这个……” 只见马植犹豫了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 “今日我在捺钵见过清平伯，当时您正在和纥石烈部的女真人说话！” “嗯？你在跟踪我？” 宁复一皱眉头，表情也有些不悦。 “清平伯您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跟踪您，只是我对那些女真人也一直十分关注，所以这段时间也在观察着他们，却没想到刚好遇到清平伯你们！” 马植急忙解释道。 “你在关注女真人？” 宁复一愣，然后也不禁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马植。 “正是，在下今日前来，其实也是想和清平伯聊一下女真人的事！” 马植表情十分严肃的再次道。 宁复听到这里，也终于露出郑重的表情。 “坐下说吧！” 宁复伸手一指面前的椅子道，并且亲手给对方倒了杯茶。 “今日我见清平伯您与女真人聊了好一会儿，是不是对女真人也十分感兴趣？” 马植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到宁复的面前问道。 “不错，我早就听说辽国北部的女真人经常作乱，虽然现在女真人还不成气候，但……” 宁复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了马植。 只见马植兴奋的一拍大腿道：“英雄所见略同，在下也有这样的想法，若是大宋能联合女真人，南北夹击之下，何愁不能灭辽？” 听到马植的这些话，宁复脑子中灵光一闪，他终于想起来这个马植是谁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手灭了宋辽两国的男人 马植这个名字，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可能会感到十分的陌生。 但如果提到赵良嗣这个名字，熟悉北宋末年历史的人肯定会感到耳熟，因为他就是向大宋献上联金灭辽之策的人。 马植是辽国出生的汉人，但他一直心向大宋，历史上童贯出使辽国时,马植抓住机会见到童贯，并向童贯献上了联金灭辽之策。 严格来说，“联金灭辽”的确是一个良策，所以他不但说服了童贯，而且还受到赵佶的亲自接见，甚至还赐他赵姓,所以马植才改名为赵良嗣。 然而马植一直生活在辽国,他有一点没有想到,那就是太高估了宋军的战斗力。 当时金国起兵，一路摧枯拉朽，将辽军打的大败。 宋军依照约定，二十万大军攻打燕云，当时燕云只有几万辽国残兵，结果童贯却是一败涂地，这也彻底的暴露了大宋兵力上的空虚。 再加上当时对大宋比较友好的完颜阿骨打死了，于是金兵在灭了辽国后，顺道挥兵南下，直接将北宋也灭了，也就是后来的靖康之耻，同时也是压在宁复心头的一块大石。 想到这里，宁复也不由得再次打量了一下这个马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植可以说是一手导致了北宋和辽国的灭亡。 当然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最后被宋朝处死。 可怜马植一心想要帮大宋收复燕云，却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一个十分悲剧的人物了。 “清平伯不必怀疑女真人的实力,在下曾经亲自去女真部落调查过，这些女真人虽然经常被辽人清剿，但他们的潜力很大，若是能组织起来，定然能成为辽人的心腹之患！” 马植看到宁复一直看着自己没有说话，以为对方还在犹豫，于是再次开口劝说道。 契丹人对女真人采用又拉又打的策略，比如北方的契丹军队会定期杀入女真人的领土，消灭一批可能会威胁到辽国的女真部落。 同时契丹人也会拉拢一批女真人，比如完颜部就是其中的代表，利用完颜部来打击其它的女真部落。 像完颜部这种投靠辽国的女真人，被契丹人称为熟女真，而其它的则被称为生女真。 当然熟女真和生女真也并非绝对，两者经常发生转换。 “你既然去过女真人的领地，对他们应该很了解了？” 宁复再次沉吟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 “当然，这几年我一直在关注着女真人，若论到对女真人的了解，我相信整个辽国都找不出第二个！” 马植十分自信的道。 可惜马植并不知道,眼前的宁复绝对比他更了解女真人,因为他连女真人崛起的经过都一清二楚。 “那你对完颜部怎么看？” 宁复盯着马植再次问道。 “您知道完颜部！” 马植眼睛一亮,随即激动的再次道。 “完颜部属于熟女真，头领被辽国授予节度使之职，本来完颜部只是个小部落，可是这几年他们却急剧扩张，隐然间已经有了统一女真之势！” “你这么看好完颜部？” 宁复听到这里也十分惊讶。 他是占了穿越的优势，所以才知道完颜部肯定会崛起，可是马植仅仅依靠现有的形势，就推测出完颜部即将崛起，这种眼力可太惊人了！ “并非在下看好完颜部，而是在女真人中，最有野心最有眼光的就是这个完颜部，他们投靠辽国，借助辽国的力量吞并其它女真部落，不过……” 马植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随后神情凝重的再次道。 “不过现在完颜部的扩张，也引起了辽国的忌惮，这次完颜部也被召来参加庆典，估计会被敲打几下！” “完颜部也来了！” 宁复闻言再次眼睛一亮。 “你可知道完颜部他们住在哪个营地？” “知道倒是知道，不过女真人这次来的可不止完颜部，另外还有其它的部落，辽人对女真人十分轻视，因此将他们都安排到一起，人员混杂之下，并不方便和他们接触。” 马植似乎看出了宁复的打算，于是再次开口道。 “放心，我暂时还没有和他们接触的打算！” 宁复随口解释道。 刚才他的确想见一见完颜部的人，但转念一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份，如果贸然接触完颜部，说不定会引起辽国的怀疑，所以还是要谨慎行事。 “其实想要接触完颜部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清平伯您最好不要亲自出面，如果您相信在下的话，在下愿意替您去接触一下完颜部的人！” 马植毛遂自荐道。 宁复闻言也露出心动的表情，自己不方便与完颜部相见，但马植却没有这个顾虑。 而且马植曾经去过女真人的地盘，对女真人的情况更加了解，所以由他出面的话，可以更容易获取女真人的信任。 “不必，现在还不是和女真人的接触的时候！” 宁复最后却忽然摇了摇头道。 联金灭辽这么大的事情，至少也应该得到赵煦和章惇的同意，才能再做打算。 再加上宁复现在是使节，一举一动都在辽人的监视之中，哪怕是马植替自己去接触女真人，依然有暴露的风险。 正是出于上面的这些顾虑，所以宁复才打消了接触女真人的想法。 马植听到宁复拒绝了自己的提议，脸上也露出失望的表情。 他本想借此获取宁复的信任，再由宁复将自己推荐到大宋，本来刚开始都挺顺利，却没想到这位清平伯似乎太过谨慎了？ “马植，虽然现在我还不方便接触女真人，不过我对你的这个建议十分感兴趣！” 没想到宁复忽然再次开口道。 这让马植精神一震，当即坐直身子。 只见宁复继续开口道：“说实话，你能有这样的眼光，让我也十分惊讶，所以我想让你跟在我身边，为我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属下愿意！” 马植欣喜若狂的当即答应道，甚至他都没有注意，宁复是让他为自己做事，而不是为大宋朝廷做事。 第一百五十章 耶律延禧 使团抵达捺钵的第三天，萧奉先就再次来到营地，请宁复进宫拜见耶律洪基。 “宁兄，我皇早就对你的才名有所耳闻，这次听说你为使节，更是十分高兴，所以才会急着见你啊！” 萧奉先边走边笑着向宁复道。 “我第一次见皇帝陛下,不知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没有？” 宁复颇为谨慎的向萧奉先问道。 “这个……” 只见萧奉先犹豫了一下，随后看看左右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道。 “其它的倒没什么，只是见到我皇之后，千万不可提到‘观音’二字，否则肯定会惹怒我皇！” 宁复听到萧奉先的话，心中竟然有点感动,连这种事萧奉先都能出言提醒,看来对方还真是拿自己当朋友了，这让宁复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 穿过外围的行营后，宁复也终于来到了捺钵的核心区域。 只见这里的营地显然经过平整，一座座木制宫殿耸立在地面上。 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些木制宫殿，大部分都有一个比较坚固的基座，一来保持建筑的稳固，二来也可以方便移动，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建筑下面的轮子。 当然了，这些宫殿相比于固定的宫殿而言，肯定要小上许多，毕竟这些移动的宫殿没有地基，只能限制它们的建造规模。 不过宫殿的规模虽然小了许多，但这些宫殿却在精巧上花费了不少心思，再加上容易移动，因此一个个排列的十分巧妙,看起来一重又一重，极大的增强了皇宫的空间感。 最后萧奉先带着宁复来到一处宫殿，内侍进去禀报过后，两人这才被带到大殿之中。 “大宋使节宁复，参见皇帝陛下！” 宁复看到殿上有一位老者，当即向对方行礼道。 耶律洪基已经六十多岁了，看起来些虚胖，头发胡子白了大半，精神也不太好，眼睛都有点睁不开的感觉。 历史上耶律洪基活到了七十岁，所以他满打满算，也不过只剩下四五年的寿命了。 “不必多礼，宁使节你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耶律洪基用一种苍老的声音道。 “谢皇帝陛下！” 宁复站起身，这才发现在耶律洪基身侧，还站着一个神采飞扬的年轻人，看他的年纪，以及距离耶律洪基那么近，想来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耶律延禧了。 随后耶律洪基又询问了一下赵煦的身体情况，以及大宋对西夏局势的看法，宁复也一一做了回答。 耶律洪基喜爱诗词，流传下来的诗词也颇有气象,而且他在位时，对大宋一直保持着比较友好的态度，因此对宁复这位大宋使节，也颇为友善。 不过耶律洪基显然年纪大了，精力也有所不济，刚聊了没一会儿，就显得有些疲惫。 “延禧，朕有些乏了，你与宁使节年纪相仿，就替我接待于他吧！” 耶律洪基这时挥手道。 耶律延禧当即答应一声，随后与宁复一起告辞离开。 刚一出大殿，耶律延禧就上下打量着宁复笑道：“早就听奉先提起宁使节，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太孙客气了，在下也早就听闻太孙的贤名，今日得缘相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宁复当即也跟着吹捧道。 “这倒是，太孙与宁兄都是人中龙凤，萧某这些人识人无数，却无人可与太孙与宁兄相比！” 萧奉先这时也笑着插嘴道。 耶律延禧和宁复听后也都哈哈一笑，随后三人来到另一处偏殿。 这里已经准备好了酒宴，耶律延禧请宁复入宴后，歌舞也开始入场，萧奉先更是开始劝酒，三人边吃边聊，倒也十分的快活。 酒过三巡，耶律延禧忽然让歌舞退下。 “宁使节，我听闻你国皇帝与我年纪相仿，而且当政后颇有做为？” 耶律延禧对赵煦十分感兴趣的问道。 “正是，吾皇陛下亲政后，一扫元佑旧臣的暮气，任用新党积极变革，现在国内一片欣欣向荣，已有大治之世的迹象……” 宁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赵煦夸的天花乱坠，不过其中有不少倒是实情，赵煦现在励精图治，的确让大宋有了中兴的迹象。 耶律延禧听到赵煦的情况也是两眼放光，时不时还会插嘴询问几句。 历史上的耶律延禧虽然是亡国之君，但其实他在继位时，也颇有志向，只可惜他志大才疏，又识人不明，重用萧奉先这种阿谀奉承之辈，这才导致辽国走上了灭国之路。 所以现在耶律延禧得知年纪与自己相仿的赵煦，亲政后竟然有如此的作为，这让他也把自己代入到赵煦的视角，似乎赵煦能做到的事情，他也同样可以做到。 宁复也看出了耶律延禧的想法，于是在讲到赵煦的事情时，也会偶尔夸耶律延禧几句。 这下更是搔到了耶律延禧的痒处，露出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 虽然才刚认识耶律延禧，但宁复也看出来了。 这个耶律延禧是个好大喜功之辈，偏偏又没什么城府，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难听点就是志大才疏，难怪历史上他被萧奉先等人耍的团团转。 “太孙殿下，吾皇陛下对太孙也极为赞赏，经常说自己比太孙小两岁，宋辽又本是兄弟之国，因此太孙殿下日后若是为继位，两国的关系必定更加紧密啊！” 宁复最后又给耶律延禧灌一碗迷汤，顺便还帮赵煦认了个干哥哥。 不过这也是宋辽两国的传统，当初檀渊之盟后，宋辽两国结为兄弟之邦，两国皇帝也经常以兄弟相称，以示亲近。 “哈哈哈哈~，让你家皇帝陛下放心，本王身为兄长，自然会承担起兄长的责任！” 耶律延禧听得高兴，当即将胸脯拍的“砰砰”做响道。 就在双方相谈甚欢之时，忽然只见一个内侍从外面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太孙，西夏国主求见！” “他来做什么？” 旁边的萧奉先一惊，随即看了看对面的宁复，大宋和西夏一向不和，因此现在可不怎么方便让宁复和李乾顺见面。 “不见，让他回去等着！” 耶律延禧这时也大手一挥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显然是对李乾顺并不怎么待见。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收获 宁复其实很想见一见，差点被自己坑到亡国的李乾顺。 不过看耶律延禧的样子，似乎对李乾顺十分不喜欢，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对方，这也让宁复更加好奇。 “太孙殿下，我听说李乾顺都快要亡国了，全靠大辽的保护才能活下来,他不想着怎么复国，却跑来大辽做什么？” 宁复趁机开口问道。 “李乾顺表面上是来参加庆典的，实际上是乞求皇祖父，想要让我们再多派出点兵力，好帮他继续攻打梁乙逋父子，帮他复国！” 提到李乾顺时,耶律延禧也颇为不高兴的道。 “宁兄你有所不知,去年我们派出五万大军，帮着李乾顺复国,可是却战事不利，为此朝中也有许多人不满，甚至不打算再多派将士去西夏了！” 萧奉先笑呵呵的道。 宁复听到这里却是大感意外，这种国家机密，萧奉先竟然毫不顾忌的讲了出来，而且耶律延禧似乎也并不在意，这还真是昏君配奸臣。 另外宁复也没想到，辽国西夏的战事遇到挫折后，竟然让他们内部出现了分歧。 如果辽国真的不再支持李乾顺复国的话，那对大宋来说绝对是件天大的好事。 不过宁复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侥幸的念头，虽然耶律延禧对李乾顺十分不待见，但现在当权的是耶律洪基。 别看耶律洪基已经老了，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但只要他没有老糊涂，就不会坐视西夏被灭，所以他肯定会继续支持李乾顺复国。 只要西夏这条狗活着,就可以不断的消耗大宋的力量。 别看辽人对大宋似乎十分轻视,但辽国的高层却十分清楚，这世上能够威胁到辽国，也只有大宋，所以当初两国才会结为兄弟之邦。 只是辽国高层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日后会被小小的女真人灭族。 “宁使节，再告诉你一个绝密的消息，你们大宋肯定不知道！” 这时耶律延禧忽然露出一种神秘的表情。 “什么消息？” 宁复眼睛一亮，能让耶律延禧称为绝密的消息，肯定非同凡响。 果然，只见耶律延禧嘿嘿一笑道：“据我们查到的消息，之前西夏内乱时，梁太后死于乱军之中，可是后来我们发现，梁太后死的十分蹊跷！” “十分蹊跷？贵国都查到了什么？” 宁复急切的向耶律延禧追问道。 对于梁太后的死，当时宁复还十分庆幸，因为这个女人死了，李乾顺毕竟年幼，威望不足,所以许多人都不愿意跟随他,这才让梁乙逋父子有了坐大的机会。 “据我们安插在西夏的探子得知，当时梁太后与李乾顺是一同逃出皇城的，并且路上遇到了多次阻截，身边护卫死伤殆尽，最终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一起逃跑，可最终只有李乾顺一人逃了出去！” 耶律延禧再次冷冷一笑道。 “梁太后死了，除了梁乙逋父子外，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李乾顺，因为他再也不用受梁太后的钳制，从而夺回了皇权，所以……” 宁复顺着分析道，而当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震惊的表情。 “不错，所以我们怀疑，梁太后很可能是被李乾顺杀的，而且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梁太后的尸体找到时，只有背后中了一刀，而且是一刀毙命，所以很可能是被她身边的人偷袭而死！” 耶律延禧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厌恶的表情。 耶律延禧的父母全都死于耶律乙辛之手，严格来说，其实是死于他祖父耶律洪基之手。 做为人伦惨剧的受害人，耶律延禧对这种至亲相残之事十分排斥，因此才会对李乾顺如此厌恶。 “如果真是这样，那李乾顺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宁复深吸一口气，故意做出震惊的表情道。 其实宁复一点也不吃惊，因为历史上的李乾顺就是用一杯毒酒，毒死了他的生母梁太后，现在只是让梁太后换了种死法罢了。 “谁说不是啊，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真正做出这种骨肉相残之事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太孙殿下慎言！” 没等耶律延禧把话说完，就被吓的不轻的萧奉先出言打断道。 耶律延禧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说话也有点口不择言，要知道他父母可都是死于耶律洪基之手，所以他这话要是传出去，恐怕会引发耶律洪基的猜忌。 “怕什么？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说！” 耶律延禧这时酒劲上来了，当即不管不顾的大声道。 说起来耶律延禧也的确挺可怜的，当初他才两岁时，先是身为太子的父亲被害，随后母亲也被杀死，甚至连他也差点死于耶律乙辛之手。 幸亏当时耶律洪基还算有点人性，醒悟过来后派人保护了自己这个孙子，这才让耶律延禧侥幸活了下来。 虽然耶律延禧从小锦衣玉食，可做为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感情上的空虚却无法用其它人填补，反而随着他年纪渐长，心中的遗憾就越深，为此也对耶律洪基有些不满。 看到耶律延禧发酒疯，萧奉先也急的满头大汗，无论他怎么劝，耶律延禧就是不听。 偏偏宁复还在这里，更让萧奉先感到尴尬。 虽然宁复很想多看一会耶律延禧骂耶律洪基的场面，但他也知道自己是时候告辞了。 “萧兄，今日已经尽兴，在下告辞，你快扶太孙殿下回去休息吧！” 宁复当即站起来拱手道，说完也不用萧奉先相送，自己就出了大殿。 对于宁复如此的知情知趣，萧奉先也露出感激的表情，越发觉得这个朋友自己没白交。 宁复出了大殿，心中却十分的愉快，甚至想要放声大笑。 今天与耶律延禧的会面，收获十分巨大，不但得知了辽国对李乾顺的态度，同时也知道了耶律延禧对耶律洪基的不满。 虽然这些事情暂时未必用得上，但却十分的重要，日后说不定可以在这方面做一些文章。 随后宁复迈步离开了这里，不过在他刚走出辽国皇宫的的宫门时，却一眼看到宫门前有一个秃发少年站在那里，从发式上也能看出对方是个党项人。 这个发现也让宁复一愣，难道这个少年就是那个弑母的李乾顺？ 第一百五十二章 能忍的李乾顺 宁复看着宫门前的那个党项少年，犹豫了一下终于迈步走上前。 “西夏国主？” 宁复笑呵呵的问道。 虽然西夏对内称帝，但无论是大宋还是辽国，大部分时间都没有承认西夏的皇位，因此许多时候都以国主相称，待遇和大理、高丽是一样的。 “你是何人？” 党项少年警惕的打量着宁复，他没有否认宁复的称呼,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大宋使节宁复！” 宁复笑着介绍自己道。 李乾顺听到宁复的名字时，脸上先是一僵，随即就露出愤怒的表情。 虽然李乾顺并不知道梁乙逋父子造反，全都是被宁复鼓动起来的，但他却知道大宋趁火打劫，占了龙州和夏州，甚至梁乙逋父子背后,似乎也有大宋在支持。 两加上两国本就是世仇,李乾顺又处于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候,所以在见到宁复这个大宋使节时，才会如此的愤怒。 不过李乾顺虽然年轻，却很有城府，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只见李乾顺这时十分平静的盯着宁复问道：“你们宋国占了我大夏的龙州与夏州，打算什么时候还给我们？” “呵呵，当初你们党项占了我大宋的灵州，现在是不是也该还了？” 宁复冷笑一声回敬道。 灵州也就是兴庆府的前身，当初被李元昊的祖父占据，改名为西平府，后来又改为兴庆府，成为西夏的都城。 “好一张灵牙利齿，难怪大宋会派你来出使辽国！” 李乾顺并没有因生气而失态，而是再次冷笑着打量宁复道。 “那倒是，我大宋国富民强，与辽国本就是兄弟之邦，不像某个人现在如同丧家之犬,需要向辽国摇尾乞怜才得以活命！” 宁复哈哈一笑十分得意的道。 “你……” 李乾顺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不过很快他就调整过来道。 “你就是为了来奚落本国主的？” 李乾顺神情冷淡的再次问道。 “那倒不是，只是刚才太孙殿下宴请我，听到你求见时，太孙殿下也十分不耐烦，所以我是来好心的告诉你，如果想走门路的话，就不要打太孙殿下的主意了！” 宁复嘴上说的是好心，但其实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他之所以告诉李乾顺这些，其实就是为了打击对方的信心，最好是能让李乾顺放弃在辽国活动的想法，从而减少他从辽国获得的支持。 “你们大宋竟然还会有好心？” 没想到李乾顺却是冷笑一声，丝毫没有受宁复话中的影响。 “太孙殿下怎么想，那是他的事，我来求见太孙，就是为了显示我的诚意。” “咦？没想到李国主的脸皮还真是厚啊，堂堂一国之主，竟然甘愿像个下人一样在门外等候，果真是非常人！” 宁复再次奚落道。 不过心中却越发的警惕，这个李乾顺如此年轻，就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难怪他会成为西夏历史上的一代雄主。 面对宁复的奚落,李乾顺干脆闭上眼睛，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这下宁复也没办法了，谁能想到李乾顺竟然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最后宁复只能十分无趣的离开。 其实宁复如果真想激怒李乾顺的话，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比如告诉他，梁乙逋父子是受自己的指点，才会突然起兵造反的，肯定会让李乾顺火冒三丈。 但这么做除了招来李乾顺对宁复的仇恨和忌惮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说不定他还会把这件事告诉辽国，从而引发辽国对大宋的警惕。 等到宁复走远之后，李乾顺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 只见他扭头看了一眼远去的宁复，眼神中也满是仇恨，对于刚才宁复的话，他并非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把仇恨藏在了心里。 当然李乾顺的仇恨并不是针对宁复一人，而是针对整个大宋。 甚至对于辽国，李乾顺同样也满心的怒火。 虽然之前是辽国支持他复国，但却提出许多过分的要求，不但要让西夏割让领土，而且还要付出巨额的财富，这些都是辽国出兵的条件。 如果李乾顺真要按照这些条件去做，估计未来的几十年内，西夏真的要成为辽国的走狗了，而且毫无翻身的希望。 可以说在李乾顺心中，对辽国的痛恨甚至还在大宋之上，特别是现在他为了多要点支援，更像是个孙子似的，在辽国四处求人。 其实耶律延禧对李乾顺的冷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别说耶律延禧了，连一些辽国大臣，也都拿李乾顺当做一个笑话，毫无对一个国主的尊重。 李乾顺虽然是在梁太后的打压下长大的，但也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可是来到辽国之后，让他尝尽了人间的冷暖。 “辽国！宋国！迟早有一天，我要带领大军杀进你们的国都，毁了你们的宗庙，屠尽两国的皇族！” 李乾顺咬着牙低声道，语气中满是刻骨的仇恨！ 宁复并不知道自己的话，激起了李乾顺对宋辽两国的仇恨。 不过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在意，李乾顺现在已经是半个丧家之犬，夹在宋辽之间，内部又有梁乙逋父子作乱，他要是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东山再起，宁复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宁复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营地里休息，无聊时就去捺钵转一转。 终于，庆贺耶律洪基登基四十周年的大典终于要举行了。 这天一早，宁复他们就换上了官服，然后在辽国官员的引导下，来到一处专门的营地等候。 为了举行这场庆典，辽国也花费了不少的心思，比如举行庆典的场地并不是在陆地上，而是在湖面上，湖面上被搭建了一座巨大的高台，庆典就在这座高台上举行。 宁复他们来到等候的营地，各国来的使团全都集中到这里，等到时辰一到，他们就要陆续进场，向耶律洪基献上贺文和礼物，然后并且观礼整个庆典的过程，最后才是饮宴。 而在营地之中时，宁复也见到了李乾顺，只是对方带人躲的远远的，显然不想和他说话。 另外宁复也终于见到了完颜部的女真人，只是不知道完颜阿骨打在不在这些人里？ 第一百五十三章 女真人献舞祝兴 庆典开始，辽国文武百官先入场向耶律洪基庆贺，随后才是各国使节进场。 大宋的使节当然排在第一位。 宁复拿着贺文的礼单入场，先是高声宣读了一遍贺文，这才献上礼单和礼物，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座半人高的白玉佛。 耶律洪基见到大宋的礼物也十分高兴，随后请宁复入座。 紧接着第二个入场的正是李乾顺,本来他以国主的身份亲自前来道贺，是可以排在宁复前面的，只是现在西夏已经半死不活，所以他的地位肯定要排在宁复之下了。 随后其它的使节入场，各自送上带来的礼物，使节宴上的人也越来越多。 女真人是最后一个入场的,也代表着他们在辽人眼中的地位。 这些女真并不是隶属于同一个部落,但辽人却懒让他们,直接让他们一起进来。 女真人也没什么好礼物，无非就是一些兽皮、人参之类的土特产。 等到女真人送上礼物后，就被官员带到宴会的最角落里落座。 宁复一直静静的观察着这些女真人，虽然不知道这些女真人来了多少部落，但这些女真人大概分为八群人，每群人数多少不等。 最多的有十几个人，最少的才三四个人。 随着使节们的入场，典礼也终于达到了高潮。 耶律洪基在百官的拥簇下，来到湖边撒下一张大网，然后对着天上射出一箭，以示不忘契丹人捕鱼猎雁的传统。 这就和大宋的皇帝每年春天时下地耕种一样，都只是做秀给天下人看。 随后周围的士卒乘船下湖，再次撒网捕鱼。 这个湖是御湖，平时是严禁普通人来湖中捕捞的，因此湖里的鱼个头巨大,很快就捕上不少。 紧接着宫中的厨子上前，直接就开始杀鱼做菜。 另外还有其它的猎物送过来，今天整个宴会的食材主要是鱼，再加上这些猎物，虽然十分粗旷，却也别有一番风味。 典礼结束，做好的菜也陆续送到桌子上，酒宴正式开始。 耶律洪基年纪大了，所以就由耶律延禧代替他，向文武百官，以及各国使节敬酒。 甚至耶律延禧还特意来到宁复面前，亲切的和他聊了几句，其它使节看着两人把酒言欢，也不禁露出羡慕的表情。 至于李乾顺那边，耶律延禧虽然去敬了酒，却表现的十分冷淡，甚至连话都没有说几句就离开了。 不过耶律延禧给李乾顺敬酒的举动都让宁复露出警惕的表情。 以耶律延禧的脾气，如果不是有人吩咐，他肯定不会去向李乾顺敬酒，而能够吩咐耶律延禧的人，也只有台上的耶律洪基了。 换句话说，耶律洪基对李乾顺还是十分重视的,所以接下来辽国肯定会加大对李乾顺的支持，到时梁乙逋父子恐怕就要危险了。 想到这里,宁复也不禁暗自警惕，这个消息最好能尽快的送到大宋，再由大宋暗中通知梁乙逋父子，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暗中给他们父子一些支持。 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气氛也热烈起来。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耶律延禧伸手一指角落里的女真人。 “尔等速速上前献舞祝兴！” 要知道来的八群女真人，全都是由各自的酋长带领。 虽然女真人的地位低下，可是让一个部落的酋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向宾客们献舞祝兴，这简直就是对女真人的羞辱。 要知道契丹人一向自诩为中原正统，而按照中原王朝的规矩，只有被俘虏的敌酋，才会在庆功上献舞，当初唐太宗李世民就没少干这种事。 女真人虽然野蛮，但并不傻，所以听到耶律延禧这个过分的要求时，不少人都露出愤怒的表情，有几个年轻人甚至想要拍案而起。 不过为首的几个酋长大都年纪比较大，表现的也都十分冷静。 只见他们对身边愤怒的年轻人呵斥几句，随后竟然真的站了起来，然后依次上前表演了女真人的舞蹈。 说实话，这些女真人身材粗壮，长的也丑，跳的舞也是又蹦又跳，像极了后世跳大神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但辽国上下的君臣却都是面带微笑，对于他们来说，跳什么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这种方法来测试一下女真人是否对他们服从？ 其实像这种女真人跳舞的要求，几乎每次辽国的重大庆典，几乎都会有这样的保留节目，所以那些酋长们才会表现的那么淡定，因为他们早就习惯了。 不过那些第一次来的年轻女真人，却一个个恨的咬牙切齿，他们大都是酋长的子侄，看着平日里德高望众的长辈，却要在辽人面前受这样的羞辱，简直比杀了他们不宁难受。 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愤怒是毫无用处的。 女真酋长之所以带上这些年轻的子侄，就是让他们习惯这样的事情，因为用不了几年，等他们老了之后，酋长的担子就要交给这些年轻人，所以才会带他们先来体验一下，免得日后因接受不了，从而给部族带来灭顶之灾。 一旁的宁复静静的看着女真人的表演，顺便观察着那些愤怒的年轻女真人。 算算年纪，完颜阿骨打也就二十多岁，不过这些女真人的一个个胡子拉碴的，很难分辨出他们的年龄。 但宁复很快就注意到其中一个女真人，这个女真人的外表看起来与其它女真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他却表现的十分冷静，哪怕是看着自己的长辈在上面跳舞，他的两眼中也没有丝毫的愤怒。 在众多愤怒的女真人中，这个平静的女真人自然容易引人注意，所以宁复也不禁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也许是感觉到了宁复的目光，这个冷静的女真人竟然扭头也看向宁复，两人四目相对，宁复则向对方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这下冷静的女真人也有些惊讶，他知道宁复是大宋使节，毕竟刚才有那么多人看着。 在女真人眼中，辽宋都是他们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对于宁复表现出来的友善，那个特别的女真人也感到有些疑惑。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完颜阿骨打(上) 女真酋长依次献舞之后，酒宴上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有人一脸嘲笑的看着女真人，有人则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宁复属于后者，不过他想的与别人不同。 因为他想到历史上辽国被灭后，女真对契丹人进行了残酷的清洗，活下来的契丹人也主动融入到其它民族之中,强盛一时的契丹人竟然快速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今日之因，明日之果啊！” 宁复暗自叹息道，如果不是契丹人对女真残酷的统治，日后他们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当然女真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大宋可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们，但他们依然南下灭掉了北宋，导致了靖康之耻，那段历史宁复甚至都不忍回想。 所以后来女真人被蒙古人所灭，可惜南宋太不争气,最终连半壁江山都没有守住。 酒宴一直持续到半夜，这期间宾客们累了可以去专门的房间休息，困了就睡一觉，醒来继续参加酒宴，桌子上的酒菜也是换了好几批。 耶律洪基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是与群臣和使节们把酒言欢，最后喝的大醉而回。 据说自从耶律洪基处死了皇后和太子后，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经常会喝的酩酊大醉，把政务都扔到一边，这也是后期耶律洪基碌碌无为的原因之一。 华灯初上，酒宴还在继续，不过宁复却不打算再呆下去了，于是他起身和萧奉先打了个招呼，这才带领使团的人离开了酒宴。 回到使团的营盘,宁复立刻将马植叫了过来。 “参见伯爷！” 马植进来立刻向宁复行礼道。 “今日那些女真人的表现你都看到了吗？” 宁复直接开口问道。 今日使团大部分人都参加了酒宴，马植也被宁复特意带上,主要就是让他观察一下女真人的表现。 “当然,辽人如此羞辱女真人，那些女真人必然怀恨在心，日后更容易鼓动！” 马植当即点头道。 “你有没有注意到，在那些酋长跳舞时，其中有一个年轻女真人表现的十分冷静？” 宁复再次问道。 “注意到了，而且对方的衣着和发式来看，他应该是完颜部的人。” 马植再次点头道。 女真人的发式也并不统一，每个部落都有微小的差别，只有刻意留意过的人，才能分辨出来。 “现在完颜部的首领是谁？” 宁复想了想再次问道。 “完颜部的首领名叫盈歌，前任首领是他的兄长劾里钵。” 马植对女真人做过详细的调查，因此这些情况也是如数家珍。 女真人并没有姓氏的概念，后来女真人崛起后，受到汉人和契丹人的影响，才开始有了姓氏，完颜是部落的名字，所以女真皇族就以完颜为姓。 “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下，那个冷静的年轻女真人叫什么名字？” 宁复想了想再次开口道。 他很好奇那个女真人到底是不是完颜阿骨打，可是他又不方便出面与女真人接触,所以只能派马植去办这件事了。 “对方既然被盈歌带来参加典礼,很可能是他的子侄，所以想要查到他的身份应该并不难！” 马植十分有信心的保证道。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就从使团的帐上去取，不要怕花钱！” 宁复拍板道。 马植答应一声，立刻告退离开。 庆典结束了，各个使团也都在准备着回去的事宜。 不过宁复却被萧奉先邀请，在捺钵附近游玩了几天。 之前萧奉先也在帮着耶律延禧准备庆典的事，很难抽出时间来见宁复，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当然要尽一下地主之谊。 不过说实话，捺钵周围就是一个大湖，附近还有几座小山，除了打猎之外，真没有什么可玩的，至于捺钵内部的营地，宁复之前也早就转过了。 这天傍晚，宁复与萧奉先告别后，这才回到使团的营地。 不过就在他刚坐下喝了口茶时，只见马植就快步上前道：“伯爷，那个人的身份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而且伯爷若是愿意的话，还可以见对方一面。” “哦？你快说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宁复精神一振，有些急切的问道。 “对方名叫阿骨打，是完颜部前任首领劾里钵的儿子，也就是现任首领盈歌的侄子，今年有二十多岁了，据说极受盈歌的重视，应该就是完颜部下一任的首领！” 马植十分兴奋的回答道。 这是宁复交给他的第一件任务，所以他当然要办的十分漂亮，为此也花费了不少的心力。 “果然是他！” 宁复闻言兴奋的攥紧拳头。 “对了，你刚才说可以安排他与我相见？” 宁复再次急切的问道。 “不错，我这几天一直在盯着完颜部，总算是让我找到一个机会……” 马植说着就把所谓的机会详细的讲了一遍。 说起来马植也是受宁复的启发，女真部落一个比一个穷，他们愿意来参加庆典，除是受到逼迫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可以将部落里的东西带来卖掉。 比如之前宁复就从女真人那里买了些毛皮。 完颜部同样也带了不少部落的特产来，这几天也在四处找买家。 于是马植就趁着这个机会，装成买家与完颜部接触了一下，结果对方也十分热情，只要马植肯买，他们可以亲自送货上门。 “伯爷，我观察过，完颜部对那些货物十分重视，每次都是由阿骨打亲自带人送货，所以只要我们愿意花点钱买货，见到那个阿骨打并非什么难事。” 马植最后再次道。 “买了，就当是我花钱给使团的人买点礼物！” 宁复十分豪爽的道，他本来就不缺钱，更何况女真人毛皮也便宜，多买点肯定不会吃亏。 “好，那我现在就去办，估计明天阿骨打就可以把货送来！” 马植说完转身就走，反正捺钵这里也没有宵禁一说，晚上照样可以随意走动。 第二天上午，宁复派人告诉萧奉先，自己有事不能外出，然后就在营地中等着阿骨打自己送上门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完颜阿骨打(下) 虽然已经是二月份了，但辽国的天气依然十分寒冷，有些地方甚至还在下雪。 帐篷里的炭炉上，铁壶里的水已经被烧开，冒着蒸腾的水汽。 宁复将茶叶放到杯子里，然后取下铁壶，将沸水倒入杯中,茶叶在沸水中不停的翻滚，随之慢慢的舒展开来。 “伯爷，那个阿骨打带人来送货了！” 这时只见马植急匆匆的闯进来禀报道。 “让其它人接收货物，你带阿骨打进来！” 宁复当即吩咐道。 马植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见马植带着那天见过的阿骨打走了进来。 阿骨打看到坐着的宁复时，并没有露出吃惊的表情,毕竟这里是大宋使团的驻地,那天宁复又表现出友善的表情,所以阿骨打在来之前，就猜到可能会见到宁复。 阿骨打用女真语向宁复行礼。 “启禀伯爷，阿骨打在向您问好，同时感谢使团买了他们的货物。” 马植帮着翻译道。 “嗯，请他坐下谈吧！” 宁复伸手一指面前的椅子道。 阿骨打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坐了下来。 “喝茶！” 宁复将一杯茶送到阿骨打面前。 阿骨打也没有客气，端起来一饮而尽，随即这才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那天辽国逼你们首领跳舞，别人都很生气，为何你却没有生气？” 宁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阿骨打问道。 阿骨打是个典型的女真人，脑后留着辫子，一脸的大胡子，脸上的皮肤黑里透红，根本看不出年纪，身材倒是十分的强壮，特别是两只手,骨节十分粗大，显得孔武有力。 “生气有用吗？” 面对宁复的提问,阿骨打却十分冷静的反问道。 “这倒也是，实力不如人，再怎么生气也毫无意义！” 宁复赞许的点了点头，不愧是能够建立大金国的阿骨打，想法果然与常人不同。 “契丹也并非生来强大，当初他们也不过是给你们汉人牧马的小部落，所以我们女真现在虽然弱小，但日后却未必没有崛起的机会！” 阿骨打这时却忽然颇有雄心的开口道。 “这话倒是有道理，说实话，我也很看好你们女真人，所以这次我请你来，是想和你谈一桩生意！” 宁复淡然的一笑道。 “生意？” 阿骨打眉头一皱，不明白宁复是什么意思？ “就是生意，你们女真盛产的皮毛、人参等物，在我们大宋十分畅销，所以如果能把你们的这些特产运到大宋的话，肯定可以赚不少的钱。” 宁复暂时还没有资格代替大宋支援女真人,但他却可以用私人的身份,与对方做点生意,这也可以间接的帮助女真人增强实力。 “可是我们与你们大宋之间隔着辽国,怎么可能把货物运过去？” 阿骨打却露出怀疑的表情问道。 “你们部落临海吗？” 宁复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道。 “没有临海，但距离也并不算远。” 阿骨打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那就好办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去抢也好，与别人合作也好，反正你们必须掌握一个能够让船只停靠的港口，到时我可以派船过来，与你们做交易。” “那价格呢？” 阿骨打急切的追问道。 以前他们部落的特产只能卖给契丹人，可是以契丹人对他们的态度，当然不可能给高价，一张上好的狼皮，甚至换不回一袋粮食。 所以如果大宋也压低价格的话，那对他们来说就没什么意义了。 “就以今天你卖给我们的这个价格怎么样？” 宁复立刻回答道。 “当真？” 阿骨打听到这里也激动的站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这之所以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除了不敢违抗辽人的命令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卖一些货物。 虽然捺钵这里的辽人也会压价，但至少比那些去部落里收货的辽人强多了。 “当然是真的，我不怕告诉你，就算是以现在收购的价格，你们的货物依然卖的太便宜了！” 宁复再次笑道。 “可恶的辽人，我就知道是这样！” 阿骨打闻言也不禁气的一拍桌子，他们货物的价格都是辽人定的，甚至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手中货物真正的价值。 比如以皮毛为例，一件完整的狼皮，放在大宋至少也得五百文，可在这边的收购价，却只需要几十文，哪怕运到大宋需要花费不少的运费，但依然是大赚特赚。 “我明白了，港口我可以想办法解决，但到时该怎么联系你们？” 阿骨打再次问道。 “你们能派人到大宋吗？” 宁复没有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 “这个……不能。” 阿骨打有些惭愧的回答。 在女真人中，完颜部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大部落了，但在宋辽这种庞然大物眼中，完颜部的实力根本不值一提。 “那就是了，所以现在只能由我们派人联系你们，港口的问题你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能解决？” 宁复没有绕弯子，毕竟对阿骨打这种野蛮人来说，直来直去说话更容易取信对方。 “等我们回去马上就可以解决。” 阿骨打拍着胸脯保证道。 “也不必这么着急，我回大宋就需要将近两个月，而且回去后还要准备船只等事务，所以在半年之内，我会派人联系你们，到时再详细的商谈交易的事！” 宁复想了想这才开口道。 做生意是宁复私人决定的，所以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如果把这件事禀报给赵煦，再由赵煦和大臣们商议的话，那可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半年？” 阿骨打明显有些犹豫，主要是他担心半年的时间太长，万一对方回去后食言怎么办？ 不过转念一想，这件事主要是宁复去准备，他们完颜部只需要打通一个海边的港口，这对他们来说根本没什么花费，到时就算宋人不来，他们的损失也不大。 “好，那我就等你们半年！” 阿骨打终于点头道，对于他们来说，能与宋人搭上关系，代表着部落日后就多一条出路。 第一百五十六章 返程 几天的准备之后，使团也终于要返程了。 本来还是萧奉先要亲自送他们离境，但就在宁复他们要启程的前一天，萧奉先却忽然找到宁复。 “宁兄，恐怕我这次要食言了，这次不能再送你回去了！” 萧奉先一脸歉意的向宁复道。 “怎么了，萧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宁复立刻关心的问道。 虽然刚开始他对萧奉先存着利用的心思,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方的确是拿他当朋友看待，所以只要不触及两国的利益，宁复也愿意认对方这个朋友。 “我倒没什么事，只是最近太孙那边事情太多，需要我去帮忙,所以我恐怕走不开了。” 萧奉先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太孙殿下的事情太多？” 宁复一愣，虽然耶律洪基将许多事情交给耶律延禧处理，但耶律延禧毕竟只是太孙，许多事情暂时还插不上手，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忙了？ 看到宁复疑惑，萧奉先再次犹豫了一下，最终一咬牙道：“罢了，我就实话实说吧，陛下生病了，现在政务都压在太孙一个人身上，所以我肯定也要帮着一起处理。” “什么？皇帝陛下怎么忽然病了？庆典那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宁复也吃一惊，不过同时也在为萧奉先的大胆而汗颜。 要知道无论在哪个国家，一国之主的身体健康情况都应该属于绝密，就像赵煦的身体情况，也只限于几个心腹的大臣和宫里人知道。 可是萧奉先却把耶律洪基生病的事，告诉了别国的大使，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萧奉先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因为庆典那天的事，否则陛下也不会生病！” 只见萧奉先苦笑一声，随后这才将耶律洪基生病的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那天庆典时,耶律洪基表现的相当强健，不但亲自撒网，而且还能开弓射箭。 甚至在酒宴上，耶律洪基还与文武百官喝的大醉而归。 可耶律洪基毕竟年纪大了，喝酒又没有节制，结果在庆典过后，身子就有些不舒服，直到前两天，耶律洪基终于病倒了。 “这次陛下的病情来势汹汹，宫中的御医都有点吃不准，太孙殿下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合眼了！” 萧奉先说到最后时，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微妙。 身为臣子，萧奉先本应为君主生病这件事而感到悲痛。 但做为耶律延禧身边的近臣，他却希望耶律洪基病的更重一些，这样耶律延禧才能早一点上位，到时他也就可以获得更多的权力。 “这可真是太不巧了，不过皇帝陛下也是年过花甲的人了，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啊！” 宁复能体会萧奉先的心情，于是不痛不痒的说道。 “谁说不是啊，陛下平时就是太放纵自己了，光是酗酒的问题,就有不少官员上本劝说，太孙也曾经当面劝诫，结果反被陛下痛骂了一顿。” 萧奉先撇了撇嘴，显然对耶律洪基并不怎么感冒。 “宁兄，明日我无法亲自为你送行，不过朝廷已经安排了其它人送行，并不会耽误你们的行程！” 萧奉先最后再次歉意的道。 “没关系，萧兄你现在是重任在身，送行这种小事交给别人就是了！” 宁复十分爽快的一笑道，说完就让人备酒，算是提前与萧奉先告别。 萧奉先也没有推辞，与宁复边吃边聊，只是最后说到今日一别，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相见时，两人也都十分的唏嘘。 这个时代可不像后世，宁复从大宋来到辽国，光是路上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 所以朋友间的分别，真的很可能就是永别，这辈子都没有再相见之日了。 在离别的气氛下，萧奉先也是喝的大醉，最后宁复派人将他送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使团准备启程，不过辽国派来送行的人却迟迟不到，这让宁复也微微皱眉。 直到日上三竿之时，一队辽军这才有些懒散的赶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身材魁梧相貌凶恶，表情也是一脸的不耐烦。 “什么时候上路？” 少年契丹人来到大宋使团，十分傲慢的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 宁复打量了一下对方问道。 绝大部分辽人都对大宋抱有一种傲慢的姿态，之前只是萧奉先和宁复有交情，所以才表现的十分友善，但换了别人可就不一定了，比如眼前这个少年。 “祗候郎君耶律余睹，奉命为你们送行！” 少年颇为不耐烦的的回答道。 听到“耶律余睹”这个熟悉的名字，宁复也不禁愣了一下。 如果说萧奉先是辽末最大的奸臣，那么这个耶律余睹，就是契丹人最大的叛徒，正是他投靠女真人，并且为女真人带路，才导致辽国迅速亡国。 当然了，耶律余睹是被萧奉先陷害，从而被逼着投靠了女真人，而且他前期身为辽国大将，也立下不少的战功，所以严格来说，辽国灭亡的责任还是要归到萧奉先身上。 “原来是耶律祗候郎君，使团已经准备完毕，现在就上路吧！” 虽然知道耶律余睹的身份，但宁复看对方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显然对宋人十分鄙夷，所以他也懒得和对方套近乎，直接命令使团启程。 使团离开了捺钵，不过这次回去的路线就不像上次那么悠闲了，耶律余睹做为送行的人，路线都是他安排的，而他显然想早点把宁复他们送走，所以一路上都是催着赶路。 不过这倒也正合宁复的心意，因为算算时间，柳清心生产的日期越来越近了，他也想早点回去。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使团的行程明显比来的时候快多了，甚至他们在路过析津府时，队伍都没有入城，直接从城东边绕过去了。 过了析津府，两国的边界也就不远了，再往前就是西青山的地界了，这让宁复也忽然想到郭家军的事。 上次郭家军拒绝去大宋境内与自己见面，现在自己路过西青山，要不要再派人联络一下对方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比试 营地里的篝火烧的正旺，宁复与使团的众人围着火堆，火上架着各种烧烤。 因为马上就要回到大宋境内了，所以在白天时，宁复命人从路过的村镇采购了不少肉食，在晚上好好的庆贺一番。 “宁老弟，这次咱们完成出使,回去后总算可以向官家交差了！” 童贯一手拿着肉串，一手拿着酒壶兴奋的高声叫道。 虽然这次出使还算顺利，可是对于童贯来说，光是路上的颠簸就已经够难受了，别的不说，他整个人都比出宫前瘦了许多。 “是啊，终于要回去了！” 宁复也是哈哈一笑，眼睛却扫视了一下使团的众人。 人群中少了马原和马植，他们叔侄二人昨天离开了使团，名义上是被宁复派去大宋打前站，实际上却去了西青山郭家军的地盘。 之前宁复约见那位郭二爷未果，当时有萧奉先陪着，宁复也不好耽搁时间，所以只能暂时放一放，准备回来再说。 而在回来的路上，宁复在慎重的考虑后，决定还是再约见一下那位郭二爷。 毕竟这是章惇亲自交待下来的事，哪怕办不成，宁复也要全力去做。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宁复才将马原派出去，刚好马植也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郭家军，于是就一起去了。 说起来这次马植投靠宁复后，也是死心塌地的为宁复办事,再加上他本人也颇有才能,所以深受宁复的信任。 “有种就来比一比，别以为我们怕你们！” “来啊，不来是孙子！” …… 就在这时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这让宁复和童贯都是一皱眉，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结果却只见杨惟忠带着使团的护卫，正在与耶律余睹为首的辽人对峙，双方指着对方都是一顿臭骂。 “你们在吵什么？” 宁复当即上前大声呵斥道。 “伯爷，这帮契丹人欺人太甚，请他们吃烤肉他们竟然还瞧不起我们！” 杨惟忠一脸怒火的上前禀报道。 “怎么，我说你们宋军无用，难道还说错了不成？” 耶律余睹却是冷笑一声道，看向杨惟忠等人的目光中也满是鄙夷。 也不怪耶律余睹会有这种想法，毕竟辽军年年南下打草谷，宋军却只是守城不出，任由辽人抢掠，如此懦弱无能的表现，当然会让辽人鄙夷。 “老子在西北将党项人打的节节败退，杀过的党项人比你见的都多！” 杨惟忠怒火万丈的再次厉声道。 “呵~，党项人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大辽豢养的一条恶犬罢了！” 耶律余睹一脸不屑的再次道。 “有种就下来和我打一场！” 杨惟忠直接挑衅道,耶律余睹虽然是辽国贵族出来,而且还是辽皇身边的亲卫，但以他的年纪，说不定连战场都没有上过，所以杨惟忠根本不相信对方会是自己的对手。 “打就打，谁还怕你不成！” 耶律余睹直接抽出腰刀，迈步就要下场。 “慢！” 宁复这时忽然出声制止道。 “怎么，使节你是怕输吗？” 耶律余睹轻笑一声，一脸必胜的问道。 “呵呵，小小年纪，嘴巴倒是厉害！” 宁复冷笑一声。 “你们比试武艺我不反对，但只能比拳脚，而且不能伤人，否则我没办法向两国交待！” 宁复说到这里时，伸手从腰上解下一块羊脂玉佩再次道。 “这是我在随身的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由精工巧匠雕刻而成，在汴梁城作价百贯，就当做是你们比试的彩头，谁赢了玉佩就是谁的！” “好！” 耶律余睹当即答应道。 他看到宁复这么大方，上百贯的玉佩随手就拿了出来，也不禁有些惊讶，要知道这么好的玉佩，在辽国只会更贵。 杨惟忠看到宁复拿出这么贵重的彩头，脸上的表情也更加凝重。 一方面他感激宁复对自己的信任，另一方面又担心自己万一输了，不但丢了面子，更保不住这么贵重的玉佩。 耶律余睹扔下武哭，甩开外衣就迈步下场。 杨惟忠也脱掉外衣，一身劲装的来到场中。 两人都是身材魁梧之辈，一个长相凶恶，一个表情坚毅。 耶律余睹年轻气盛，率先出手。 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扯住杨惟忠的手臂，身子一转猛然用力。 若是换做常人，恐怕这一下就会被耶律余睹扯的骨节脱离。 但杨惟忠也是武艺过人，身子顺势向前，右膝就已经向耶律余睹的胯下捣去。 耶律余睹右脚后踢，双手再次用力，将杨惟忠拉扯的身形不稳。 杨惟忠双腿如电，不断的攻击对方的下盘。 双方你来我往，打的是难解难分。 耶律余睹用的是契丹人角力的技巧，类似于后世的摔跤。 杨惟忠主要用的是腿法，这是北方一种十分流行的武术，因为双拳虽然灵活，却远不及两条腿的攻击力强，特别是身上有铠甲时，拳头的攻击根本没用，只有用腿才可能踢伤对方。 现实中的武艺并不像武侠小说中那么神奇，讲究的是七分力、三分技巧，可以说力量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比如后世的拳击比赛，一个轻量级的冠军，真要实战时，很可能打不过一个重量级的普通选手。 杨惟忠与耶律余睹都是高大魁梧，在力量上不分上下，谁也占不到便宜，这时不但要看技巧，同时也要看双方的胆量与决心。 两边的将士们也都为自己的首领加油鼓劲，宁复也暗自为杨惟忠捏着一把汗。 “砰砰砰~” 随着一连串的拳脚撞击声，杨惟忠猛然大吼一声，猛然一脚踹在耶律余睹的胸口。 这一脚力量极大，竟然将耶律余睹踹的倒飞而出，随后惨叫一声落在地上，好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最后还是契丹人上前，将耶律余睹扶了起来，只见他脸色惨白，捂着胸口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来还是我大宋的杨将军技胜一筹，耶律祗候你可认输？” 宁复笑呵呵的迈步上前，看着狼狈的耶律余睹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输不起 “走！” 耶律余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随后就在亲卫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毕竟技不如人，他也没脸再呆在这里了。 看着这帮讨厌的契丹人终于走了，周围的宋军也全都高兴的欢呼雀跃。 杨惟忠擦了一下汗水，这才来到宁复面前行礼道：“末将幸不辱命！” “哈哈哈~，杨将军真是好身手！” 宁复也是大笑一声,随后就将玉佩塞到了杨惟忠手中。 “伯爷使不得，这玉佩我可不能收！” 杨惟忠急忙推辞道，这么贵重的玉佩，他一个小小的偏将可不敢收。 “拿着吧，这本来就是你们比武的彩头！” 宁复却坚持道。 这下杨惟忠也不好再拒绝，只得收下了玉佩,随后就被一群将士拉到一边拼酒。 “要是我大宋的将士都能像杨将军这么勇猛，又何惧契丹人的欺压？” 童贯这时低声感叹道。 宁复闻言却是暗自撇嘴,如果论个人的武力，宋人丝毫不比契丹人或党项人差。 甚至因为大宋比较富足，饮食条件也好一些，所以许多宋人都长得比较高大，相比之下，契丹人和党项人反而比较矮小。 甚至有一些边境的少数民族，还喜欢派族中的女子勾引宋人男子借种，以便生下更加高大的子嗣，甚至连倭国人都经常这么做。 但个人的勇武放在战场上，作用却不是很大，因为战场是集体对抗集体，甚至是国家体制之间的对抗。 宋人虽然强壮，武器也足够的精良，无奈整个国家的体制实在太拉垮了，特别是文官集团对军队的压制，导致军中将无战心，士卒也只是为了混日子。 在这种情况下,宋军自然没什么战斗力，甚至只要上了战场，遇到敌军立刻就会溃败，河北禁军就是其中的代表。 当然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而且和童贯说这些，他也未必会懂，否则后世他也不会败的那么惨了。 当天晚上，使团闹到后半夜才休息。 宁复也睡的很晚，第二天他还没有起床时，却忽然被外面的喧嚣声吵醒了。 “怎么回事？” 宁复披着衣服走出帐篷，却只见童贯和杨惟忠都在，使团的其它人也都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怎么了？” 宁复揉了揉发涨的眼睛问道。 “启禀伯爷，那些契丹人不见了！” 杨惟忠立刻上前回道。 “不……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宁复一愣，有点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耶律余睹好歹有上百号人，负责护送他们离境，可是现在距离大宋边境还有一段距离，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就是耶律余睹那些人全都走了，甚至连马匹帐篷都没了，估计是趁着我们睡觉时悄悄离开了。” 童贯这时也气乎乎的上前道。 这时又有人上前证实,他在起夜时的确见到契丹人在收拾东西，只是当时他迷迷糊糊也没有多想。 “简直是欺人太甚，等回去后我非要告这个耶律余睹一状不可！” 童贯气得再次叫道。 虽然他们马上就要到达大宋的边境了,可是耶律余睹身为送行的人，半路把他们扔在这里，简直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往严重了说，这其实就是不把大宋放在眼里，放在后世绝对可以引发外交纠纷的那种。 “童兄你也不必太生气，那个耶律余睹输不起，所以才直接跑了，简直把国家大事当做儿戏一般，咱们也不必和这种人计较！” 宁复却哈哈一笑道。 耶律余睹是贵族出身，年纪轻轻就能成为辽皇身边的亲卫，这种人的背景肯定十分强大，所以就算他们去告状，辽国恐怕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童贯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心中实在气不过，所以又骂了几句。 宁复则安抚了一下使团的人心，然后这才准备启程，反正这里距离大宋也不远了，最多两天就可以进入大宋境内。 不过耶律余睹这一走，倒是让宁复心中一松。 因为之前宁复还在担心，有耶律余睹这些人跟着，他也不方便去和郭家军的人接触。 甚至宁复都打算回到大宋后，再悄悄的返回辽国境内，到时与那个郭二爷约个时间地点见面。 不过现在就方便多了，前面就是西青山的地界，他完全可以现在就与郭家军接触。 使团缓缓前行，也终于进入到西青山的地界。 不过这个地界是指郭家军可能的活动范围，并不是进入到这里就会遇到郭家军。 事实上辽国这边人烟稀少，西青山的范围也很大，郭家军主要在山中活动，平时很少会出山。 甚至因为郭家军纪律严明，还会清剿周围的山贼强盗，因此西青山地界反而比其它地方更加安全。 当天晚上，宁复他们还是没有走出辽境，于是就找了一片树林扎营休息。 本来宁复还在担心马原和马植叔侄二人，他们也去了好几天了，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结果就在当天晚上，马原与马植叔侄二人风尘仆仆的找到使团的营地，宁复也立刻召见了他们。 “怎么样，郭家军的人怎么说？” 宁复立刻问道。 马原和马植两人各抱着一大碗饭，一边往嘴里扒一边回道：“郭家军同意见面，不过必须在西青山地界！” “那太好了，我们刚好就在这里，随时可以与他们相见！” 宁复心中一松，随即又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狼吞虎咽的马氏叔侄。 “你们怎么饿成这种模样，难道他们不给你们饭吃？” “伯爷您有所不知，山里的日子清苦，郭家军人口众多，山里可耕的田地却很少，他们以前从官仓里抢的粮食早就吃完了，现在只靠自己耕种，养活那么多人口也十分困难。” “没错，我们去了山里好几天，每天只能喝稀粥度日，他们连盐巴都十分稀缺，以我们之见，再这么下去的话，郭家军恐怕撑不了太久！” 马植这时也开口分析道，他之所以跟着马原一起去，就是要亲自观察郭家军的情况，从而帮宁复做出正确的分析。 “他们条件艰苦，这对咱们来说倒是一件好事了！” 宁复眼睛一亮，本来他对招揽郭家军并没有什么把握，但现在看来，似乎郭家军除了接受大宋的招揽外，也并没有其它的路可走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谷惊变 使团终于抵达宋辽两国的边境，再往前一步就是大宋境内了。 但宁复却忽然下令，命使团就地扎营休息。 “伯爷，现在离天黑还早着呢，咱们完全可以赶到青县的驿馆再休息啊！” 杨惟忠找到宁复十分不解的道。 “是啊宁老弟，这里是边境，远不及咱们大宋那边安全啊！” 童贯这时也开口道,宁复忽然下令让使团扎营，事先也没和他商量过。 “这个……” 只见宁复沉吟了片刻，随后挥手让其它人退下，只留下了童贯和杨惟忠两人。 “童兄，杨将军，有件事情也是时候让你们知道了！” “难道是章公吩咐的那件事？” 童贯眼睛一亮，立刻想到之前宁复对他的警告。 “不错,西青山中有支郭家军,算是反叛辽国的义军,曾经多次打败辽军，所以章公想让我与他们接触一下，看看能否招降他们。” 宁复如实回答道。 “西青山的郭家军？” 杨惟忠听到宁复的话却皱起眉头，踌躇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 “伯爷，辽地虽然有不少汉人，但他们受辽人统治多年，对大宋早就没有了感情，所以并不能因为他们是汉人，就对他们放松警惕，您可一定要小心啊！” “这个我知道，之前我派人联络他们，想约他们到青县相见，可是对方却十分警惕，不愿意去大宋境内，所以我只能在西青山这边与他们相见了。” 宁复再次解释道。 “那我带人陪您一起去！” 杨惟忠当即道。 说实话，杨惟忠并不赞成宁复与郭家军在这里见面的想法，因为他知道辽国汉人的想法,担心宁复会遇到危险，只是这件事是朝堂上的相公吩咐下来的，宁复也愿意冒险，所以杨惟忠也只能尽到自己的职责。 “要不，我也陪宁老弟你一起去吧？” 童贯这时也扭扭捏捏的道。 他并不愿意冒险，但杨惟忠都表态了，他也不好意思让宁复一个人去。 “童兄你就不必去了，毕竟使团这边还需要一个人主持，所以我和杨将军带人一起去就行了！” 宁复笑着拒绝道，童贯跟着一起去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让他留在使团，算是帮着看家了。 “这倒也是，那我就在使团等你的好消息！” 童贯立刻答应道，似乎生怕宁复会反悔。 傍晚时分，再次派去联系郭家军的马原与马植叔侄二人再次回来，并且带来了见面的时间与地点。 时间就在明天下午，地点则是位于西青山东南方向的一个山谷里，距离宁复他们的营地并不算很远。 第二天上午,宁复他们吃过饭后，算准的时间这才出发。 马原和马植在前面带路，等到刚过中午时,他们也终于抵达了见面的山谷。 这个山谷地势险要，两侧都是高耸的山壁，山谷中也十分狭窄，有些地方甚至只容一人通过。 “伯爷，这个山谷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郭家军安排咱们在这里见面，会不会有其它的想法？” 杨惟忠站在山谷的入口打量了一下，立刻向宁复禀报道。 “伯爷，郭家军对外人十分警惕，哪怕我已经和他们多次接触，他们对我依然十分防备，所以约您见面时，肯定也会做一些准备。” 旁边的马原却觉得很正常，于是上前说道。 宁复打量了一下山谷险要的地势，心中也有点打鼓。 不过想到来都来了，总不能在最后一刻退缩吧？ 于是宁复一挥手道：“进谷，杨将军你们提高警惕！” 看到宁复执意进山谷，杨惟忠也没有办法，只好命令手下人刀出鞘、弓上弦，做好随时还击的准备。 一行人缓缓的进入谷中，只见山谷里一片安静，半个人影都没有。 不过这也很正常，因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现在才刚过中午，对方可能还没到。 所以宁复只能耐心的等候。 不过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仅仅在小半个时辰后，就听到山谷的对面传来马蹄声和脚步声。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骑马而来，身边还有十几个精壮汉子跟随。 老者大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但却十分健壮，五官端正，颌下三缕长须，坐在马上威风凛凛，让人不敢小视。 宁复在打量着老者，老者也在打量着宁复，当看到宁复如此年轻时，他也露出意外的神色。 随后只见老者甩鞍下马，宁复也带人迈步上前。 “伯爷，这位就是郭二爷！” 马原帮着介绍道。 “在下清平伯宁复，拜见郭二爷！” 宁复笑呵呵的上前行礼道。 “宋使客气了，你们这是刚从辽国回来？” 郭二爷再次打量了一下宁复，这才开口问道。 “不错，辽皇登基四十年，按礼我们应该派人前去庆贺。” 宁复实话实说道。 “一边为辽皇庆贺，一边又想招降我这支辽国的叛军，你们还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啊！” 郭二爷冷笑一声反问道。 “大国交锋，本就是明里一套，暗里一套，若辽国有这样的机会，肯定也不会错过。” 宁复十分坦然的再次道。 “废话不多说了，你们想招降我，能拿出什么样的条件？” 郭二爷大手一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若你们愿意投靠我大宋，我们可以划出一片土地，用于安置你们山中的人口，至于你手中的军队，也可以编入大宋的禁军之列，日后由朝廷出钱出粮供养，再也不用担心挨饿受冻！” 宁复也没有生气，当即将招降的条件讲了出来。 “就这些？” 郭二爷显然不太满意。 “除此之外，朝廷也会对郭二爷你大加封赏，别的不说，一个厢指挥使肯定是跑不了的！” 宁复以为郭二爷是想要官职和富贵，于是再次开口道。 这并不是宁复在开空头支票，以郭家军的战绩，一个厢指挥使朝廷肯定会愿意给的。 然而让宁复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的话音刚落，忽然只见郭二爷一个箭步冲上前，“仓亮”一声拔出了腰刀。 两人本来就离的很近，郭二爷动作又快，等到后边的杨惟忠反应过来时，郭二爷的刀已经架在了宁复的脖子上了。 第一百六十章 天要亡我? 变故来的实在太快了，宁复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郭二爷就已经把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旁边的杨惟忠想要救援，可刚一动作，郭二爷立刻动了动刀子威胁道：“不想让他死的，就给我老实点！” 这下杨惟忠也立刻退后，手持腰刀却不敢上前。 “你要做什么？” 宁复沉声问道,他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危险，但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做什么？” 郭二爷冷笑一声。 “让你的人放下武器！” “你觉得我会这么傻吗？” 宁复说话时示意杨惟忠，对方立刻会意，上百个禁军立刻张弓搭箭，对准了郭二爷和他的手下。 宁复这次带了上百个禁军，而郭二爷一方只有十几个人,现在他们占据着优势，虽然宁复成了人质，但依然有逃离的机会。 可惜郭二爷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宁复彻底绝望，只见对方呼啸一声，山谷两侧的山坡上，立刻出现了无数伏兵，所有弓箭都冲着杨惟忠等人。 精力估算一下，对方竟然出动了数百人，甚至连宁复他们的退路也被堵死了，显然郭二爷是早有预谋。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可以放下武器了？” 郭二爷再次冷笑着问道。 杨惟忠怒不可遏，甚至想要拼死一搏。 不过这时宁复却长叹一声道：“杨将军，放下武器吧，留着有用之身再做打算！” 有了宁复的吩咐，禁军将士也纷纷放下了武器，敌人是自己的数倍，又被对方围困，如果反抗肯定是死路一条。 杨惟忠最后一个放下武器,随后郭二爷一挥手，周围的郭家军一拥而上，将杨惟忠这上百人全都控制了起来。 “郭二爷,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大宋可是诚心诚意招降于你，为何你要对我们动手？” 一直负责联络的马原这时也忍不住高声质问道。 之前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本来谈的好好的，这个郭二爷却忽然动手，而且还是早有预谋，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啊。 “呵呵，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们山中缺粮，所以只有投靠你们宋人一条路可走？” 只见郭二爷冷冷一笑，扫视了一下宁复、马原和马植等人。 “你是故意的！” 宁复猛然惊醒。 之前马原和马植去见郭二爷，却每天吃的极差，这才让宁复以为对方缺粮，从而放松了警惕，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圈套。 “你……你好奸诈！” 马植也反应过来，当即愤怒的恨声道。 他一向自诩聪明过人，却没想到竟然会被人当枪使。 “嘿嘿，如果不这么做，这位年轻的伯爷怎么会放心的来见我？” 郭二爷得意的一笑,随即一挥手命令道。 “全都带回去！” 随着郭二爷的一声令下，宁复等人被郭家军押送着进入山中。 一路上宁复几次想要打听郭二爷为何会忽然翻脸，可是对方就是不理他，这让宁复也没有办法。 郭家军显然对山中的地形极为熟悉，一路上穿山越岭，甚至还穿了一条的山洞。 这让宁复也越发的心凉，山中的道路如此隐蔽，这下他们就更别指望外人来搭救他们了。 “伯爷，都怪属下太大意了，害您落入到贼子之手！” 路上马原找机会挤到宁复身边，一脸愧疚的向宁复认错道。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咱们还是打起精神，看看有没有逃跑的机会吧！” 宁复叹了口气低声道。 “这个郭二爷处心积虑的把伯爷您骗过来，到底因为什么，就算他们不缺粮，也没必要和咱们大宋交恶吧？” 这时马植也凑过来低声道。 “该不会他暗中已经投靠了辽国吧？” 马原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当即脸色一沉道。 别看之前宁复受到耶律洪基的接见，但宋辽两国私下里矛盾不断，辽国更是占据上风，根本不会在乎一个使节的死活。 更何况郭二爷明面上还是辽国的反贼，所以如果他真的把宁复杀了，辽国也不用负任何的责任。 “有这个可能，但辽国也没必要这么针对我吧？” 宁复却还是想不通，他虽然有些名气，却远达不到威胁辽国的程度，而且他毕竟是个使团，如果在辽国境内出事，对辽国的名声也不太好。 “不许交头接耳！” 有人发现了宁复这边在说话，当即大声呵斥道。 宁复他们人在屋檐下，只能停止交谈，老实的跟着郭家军赶路。 一直到了快二更天时，他们才赶到一处山寨。 “伯爷，这里是郭家军的最大的寨子，也是他们的大本营，之前我们就是在这里见到的那个郭二爷！” 马原再次找到宁复悄悄的道。 郭家军人数众多，其中还有不少老弱妇儒，山中的土地又太过狭小，因此分成了十几个寨子，而这个寨子是其中最大的一座，是郭家军的大本营，因此也叫郭家寨。 郭家寨以巨石和圆木为墙，占据了整个山头，而且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山，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等到寨门打开门，宁复他们进到寨子里。 早有人在寨子门口等候，为首的竟然是个女子，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个子很高，不输于男子，身材也十分健美，长的虽然不能说漂亮，却带着一股英气。 “父亲，一切顺利吗？” 女子快步上前，然后向郭二爷行礼道。 对方竟然是郭二爷的女儿，这让宁复忽然想到，之前马原说过郭二爷命中无子，连生了十八个女儿，因此被辽人戏称为郭十八，想来这个女子就是其中之一了。 “放心吧，为父还没老呢！” 郭二爷得意的哈哈一笑，随后一指人群中的宁复道。 “看，这就是宋人的使节，而且还是个伯爵的身份，这次总算抓到大鱼了！” “这么年轻！” 女子这时也好奇的打量着宁复。 宁复倒是想用一下美男计，可是这个女子比自己大十几岁，在这个时代都可以当自己的娘了，所以恐怕美男计肯定没什么作用。 这让宁复也不禁哀叹一声，难道天要亡我不成？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死劫 幽暗的山洞里，宁复坐在茅草堆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昨天他们来到郭家寨后，立刻就被关押到这里，山洞口有坚固的栅栏，而且还有守卫，根本不可能逃脱。 这一整晚宁复都要考虑着如何脱身的事,可是想来想去却没有什么好办法。 最关键的是，他连郭二爷为何处心积虑的抓他们这些人的原因都不知道，当然想不出针对的办法。 天亮了，阳光从栅栏的缝隙中射进来。 这时有人送来早饭，每人一碗稀粥一个窝头，味道难吃不说，还填不饱肚子。 “伯爷你看！” 吃饭的时候,马植忽然悄悄的凑到宁复身边，然后指了指外面的守卫道。 山洞外的守卫也在吃早饭,而且他们的早饭和宁复等人的一模一样，要知道这些守卫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正是饭量最大的时候，可他们早上却只吃这点东西。 另外宁复也敏锐的发现，这些守卫大部分都面带菜色，从这里可以看出，郭家军缺粮应该不是假的。 “既然他们如此缺粮，为何还要抓我们？” 宁复这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马植同样也想不通这件事，如果郭家军已经投靠了辽人，至少可以解决缺粮的问题吧？ 早饭过后，郭二爷派人将宁复从牢里带了出来。 这让宁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但现在也容不得他退缩，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去见郭二爷。 出了山洞牢房，沿着山路往上走，道路两侧都是寨民修建的房屋，大都比较简陋。 一群群的孩子在空地上跑来跑去，其中有不少孩子都是面黄饥瘦,更加印证了郭家军缺粮的事。 最后宁复被带到山顶的位置，这里有一座类似祠堂似的建筑。 宁复来到院子里，却只见那位郭二爷手提尖刀站在院子里，满脸都是杀气。 “郭二爷您这是做什么？” 宁复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不过从对方杀气腾腾的脸上也能猜到，这位郭二爷很可能是想要对自己动手。 “呵呵，干什么？” 只见郭二爷冷笑一声。 “我听说宋国的狗官连心肝都是黑的，所以今日想把你的肚子剖开，看看是不是真的？” 宁复闻言感觉全身都在冒冷汗，脸上再也笑不出来了。 “郭……郭二爷说笑了，人的心肝大部分都是红的，除非是生了什么病，才会导致心肝变成黑色。” 宁复强自撑着再次道。 “你这个狗官倒是有几分胆量，那我就给你一个痛快！” 郭二爷冷笑一声，迈步上前就要动手。 “等一下！” 没想到宁复忽然大喝一声。 “郭二爷，你杀我可以，但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没必要，等你下了地府找阎王问吧！” 郭二爷却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伸手就要抓宁复的脖子。 “父亲且慢！”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听一个女子高声喝止道。 紧接着就见昨天见过的那个英气女子快步走了进来，郭二爷似乎对这个女儿十分看重,抓向宁复的手也立刻停了下来。 “父亲,现在山中的情况您也知道，若您今天杀了宋使，咱们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了！” 英气女子快步上前，挡在宁复和郭二爷的中间急声道。 这时宁复发现，这个女子的个子竟然不比自己低，身材也颇为健美，丝毫不输于男子。 “那又如何，难道你忘了咱们郭家的灭门之恨了吗？” 郭二爷却再次恨声道。 “郭二爷您这是哪里话，我才十几岁，哪和你有什么灭门之恨？” 宁复当即插嘴喊冤道。 “哼，你是没有，可我郭家上下几十口，全都死于宋军之手，所以只要是宋国那个狗皇帝的手下，就是我的仇人！” 郭二爷怒发冲冠的大吼一声。 宁复也是心中一凛，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位郭二爷竟然与大宋有着灭门之恨，难怪他会花费那么大的心思骗自己上钩。 “父亲息怒，千万不要感情行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啊！” 英气女子再次苦苦劝道。 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别看郭家军名声在外，但英气女子却十分清楚，山中的产出根本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所以他们必须找到出山的办法，辽国肯定不会接纳他们，唯一的办法就只能投靠宋国，至于私人恩怨，只能放在一边了。 “就算是以大局为重，这个宋使也不能留，他已经知道咱们与宋国有仇，若是回去后告诉宋国的狗皇帝，咱们去了宋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郭二爷虽然愤怒，脑子却十分清楚。 这下英气女子也露出犹豫的表情。 “郭二爷放心，我绝不会乱说，而且若你今天杀了我，岂不是更加自绝于大宋？” 宁复急忙高声道。 “哼，区区一个宋使，杀了也就杀了，今天杀了你们，明天再杀了你们留在边境的人，到时再栽赃到辽人头上，日后你们宋人肯定会派出第二个使节与我接触！” 郭二爷再次冷笑道。 不得不说这位郭二爷的话的确有道理，如果宁复和整个使团的人全都死在这里，到时死无罪证，这里又是辽国境内，大宋也根本没办法查。 顶多就是赵煦向辽国求助，让辽国帮忙调查，可以辽宋两国的关系，辽人未必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大宋势弱，又不能威逼辽国，所以这件事很可能不了了之。 至于郭家军，章惇还真可能派出其它人与他们继续接触，只要郭二爷这帮人掩饰的好，章惇也不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想到这里，宁复也不禁一阵绝望。 郭二爷看到女儿不再阻拦，当即狞笑着提刀上前，一把扯开宁复胸前的衣服，举起刀子就要给宁复开膛破肚，用他的心肝来祭奠自己死去的家人。 宁复想要挣扎，可被身后的人死死按住，这让他心中满是绝望，想到京城的柳清心和未出世的孩子，他也不禁悲从中来。 然而让宁复没想到的是，郭二爷手中的刀子却迟迟没有落下，而是两眼呆滞的盯着宁复的胸口，一脸的不敢相信。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认亲 宁复看到郭二爷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胸口，这让他心中一凉，难道自己在丢命之前还要失身？ 却没想到郭二爷猛然伸手，抓住宁复脖子上的一样东西激动的厉声质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宁复有点发懵，郭二爷抓住的是他脖子上戴的鱼形钥匙，这东西是用来打开家中那个铁匣子的，里面装着曹王的玉玺和他老爹的复国笔记。 “快说,这东西你到底哪来的？” 郭二爷看到宁复不答，再次厉声质问，这时的他两眼圆睁，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十分吓人。 “这……这是我家传的！” 宁复愣愣的回答道。 “家传？这不可……” 郭二爷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一脸惊喜的看着宁复大声道：“你姓宁？姓宁！哈哈哈哈~,你姓宁……” 郭二爷像是疯了一样，抓着宁复脖子上的鱼形钥匙狂笑个不停。 旁边的英气女子这时也一脸的震惊,随即她就让院子里的人全都退了出去,并且亲自把门关上。 “父亲，难道说他是……” 英气女子再次上前，一脸难以置信的向郭二爷问道。 郭二爷这时也终于止住了笑声，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女儿的话，而是再次急切的对宁复问道：“你爹叫什么名字？” “宁周。” 宁复一脸愕然的回答道，这时他也感觉到气氛有些不一样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叫宁复，大哥果然没有忘记复国的祖训！” 郭二爷闻言再次仰天大笑，甚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旁边的英气女子也是一脸震惊的打量着宁复，她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父亲口中经常念叨的亲人。 “你叫我父亲大哥！那你是……” 宁复同样震惊的看着郭二爷，他也没想到自己那个死鬼老爹,竟然还有亲人？ “我是你二叔宁郭啊，难道你父亲没和你说起过我？” 郭二爷再次急切的问道。 他们兄弟两人，一个叫宁周,以大周的国号为名，一个叫宁郭，以大周的国姓为名，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更是极为要好。 “不对啊，我二叔不是为了救我爹死在乱军之中了吗？” 宁复却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他想起来在复国笔记的第一页，就画着他二叔为了救他爹，独自留下挡住了追兵的画面。 “哈哈哈~，当时我留下挡住了追兵，却侥幸没死，反而被我逃到了辽国，改名为郭宁，你爹现在怎么样了？” 郭二爷最后也露出忐忑的表情，这么多年他一直四处打听大哥的消息，可是却没有任何收获。 “父亲在前年去世了，也是在他临终前，才告诉我家族的事。” 宁复叹了口气回答道。 听到大哥已经去世，郭二爷也泪如泉涌，其实对这件事他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他们兄弟年纪都不小了，又经历过灭门之痛，能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父亲,今日能见到堂弟,又能得知大伯的消息，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咱们还是到房间里说吧！” 这时旁边的英气女子上前劝说道。 “对对对！看我都老糊涂了，侄儿你快跟我进来，我有东西让你看！” 郭二爷一拍脑门，随后拉着宁复就进到房间。 这里果然是一间祠堂，进到厅中就见到一排排的灵位，而且全都是以“宁”字打头，有男也有女。 “这……这是……” 宁复一脸的震惊，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唉~” 只见郭二爷叹了口气。 “几十年前，我和你爹贸然起兵，结果一败涂地，宁家上下八十六口，除了我和你爹外，全都在这里了！” 宁复闻言也不禁看了一眼郭二爷，知道他是给自己父亲面子，因为复国笔记上清楚的写着，当初起兵全都是宁复的父亲一意孤行，郭二爷是反对起兵的，可以说起兵失败，全都要怪在宁父的身上。 郭二爷对宁父感情很深，哪怕这起兵失败，也从来没怪过他。 只见郭二爷迈步上前，在这排灵位的角落里，还放着两个空白的灵位。 郭二爷拿起其中一个，叹了口气再次道：“当初我和大哥失散，但我一直坚信他还活着，所以他的灵位一直空着，现在有了大哥的消息，倒是可以将他的名字添上去了。” 宁复的堂姐这时也准备好了笔墨，然后送到郭二爷面前，对方提笔在上面写下宁父的名字，然后摆在了供桌上。 “对了，这位是你的大堂姐郭英，另外你还有十几个堂姐妹，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一见！” 郭二爷说到最后也十分兴奋的道。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有两个，一是与大哥失散，二是生了十八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本以为他们宁家要绝后了，却没想到从天上掉下个大侄子，这下两个遗憾都没有了。 “小弟宁复拜见堂姐！” 宁复十分郑重的向这位大堂姐行了一礼，对方也笑盈盈的还礼。 随后宁复这才向郭二爷道：“二叔，我现在的身份不便让太多人知道，所以……” “对啊，我差点忘了问你，你怎么成了宋国的官员，而且还是什么清平伯？另外大哥这些年都在哪里，你们是怎么生活的？” 郭二爷当即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当初我爹与您失散后，以为您也不在人世了，于是他这辈子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潜入京城找机会刺杀赵宋的皇帝，可惜却一直没能成功，于是这些年他一直在京城定居……” 宁复将宁父的经历大概的讲了一遍，随后又讲了一下自己为官的经过。 除了柳清心外，郭二爷已经算是宁复最亲的亲人了，所以宁复也讲的十分详细。 “堂弟你竟然做到宋国的高官，而且还能掌管武将的培养？” 郭英听完宁复的讲述后，也不禁一脸震惊的道，虽然她早就猜到宁复年轻轻轻就身居高位，肯定有过人之处，却没想到宁复的身份竟然如此的惊人！ “侄儿，你不会忘了祖宗复国的遗志，甘心为伪宋卖命吧？” 郭二爷这时却有些不满的问道。 侄子有出息他当然高兴，可他们宁家与赵宋有国仇家恨，所以他并不希望宁复为大宋卖命！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权宜之计 “二叔不要误会，我进入朝堂为官也只是权宜之计，日后还有更长远的打算！” 宁复急忙解释道。 如果放在去年时，他这话可能还有些言不由衷，可是经历了一些事情后，宁复也渐渐的明白了一些道理，一些想法也发生了改变。 “那就好,大哥你给取名为复，就是让你不要忘记复国之念！” 郭二爷闻言也松了口气。 其实就算宁复真的甘心为宋国卖命，郭二爷虽然失望，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 一来大宋立国这么多年，复国的希望越来越小了，这点郭二爷比任何人都清楚，否则他当初也不会遁走辽国。 二来宁复是他们宁家唯一的血脉,郭二爷还指着宁复给他们宁家传宗接代呢。 “对了，你说你已经成婚了，有没有儿子？” 郭二爷忽然想到一个关键，再次急切的追问道，对于古人来说，传宗接代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我出使的时候，我家娘子已经有了身孕，估计今年七月就要生了。” 宁复笑着回答道。 昨天他还担心自己见不到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可是现在认了郭二爷这个二叔，他也彻底的放下心来。 “太好了，英娘你把家里人都召集起来，再去备好酒菜，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聚一聚！” 郭二爷高兴的大笑道。 这么多年来，郭二爷还是第一次笑的如此畅快，不但多了一个出色的侄儿，而且还马上有一个侄孙了,他们宁家终于有后了。 “二叔不可，我现在的身份太过敏感,甚至连我家娘子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希望您和堂姐能帮我保密！” 宁复这时却十分慎重的向郭二爷请求道。 “堂弟说的不错，他身居朝堂，若是让人知道他的身份，肯定会引来灭门之祸，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郭英这时也开口劝说道。 宁复闻言也感激的看了对方一眼，自己这位堂姐见识不凡，甚至在某些方面，表现的比二叔还要冷静。 “对对对！我光顾着高兴了，竟然忘了这一点！” 郭二爷一拍脑门，随即又向宁复问道。 “复儿，你虽然年轻，但比我们这些住在山里的人有见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二叔，刚才我观察一下，山里的情况应该不太好，现在郭家军到底是什么情况，您能不能详细的和我讲一下？” 宁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再次问起郭家军的情况。 提到郭家军的情况,郭二爷也不禁叹了口气,随后他让郭英去准备了点酒菜，然后与宁复坐下来边吃边聊。 随着郭二爷的讲述，宁复也终于知道了郭家军的情况。 事实上就像他猜测的那样，现在郭家军的状况相当不好，甚至还能撑多久连郭二爷心中都没底。 当初郭二爷就是因为看到起义军太过混乱，根本挡不住辽军的反扑，所以才会率人杀入山中。 当时郭二爷也做了充足的准备，携带了大批得到的粮食和物资。 正是靠着这些粮食局和物资，再加上山中的耕种，才使得郭家军不但活了下来，而且几次打败了追击的辽军。 可是从去年开始，山中的物资就越来越不足，特别是粮食的问题十分严重。 “整个郭家军共有九万多人，分成二十多个大小不一的寨子，当初这些人都是因为信任我，才会和一起来到山中，可是我却连顿饱饭都没办法让他们吃上！” 郭二爷说到这里时，也不禁露出懊恼的表情。 “二叔，那现在你手中能有多少可战之兵？” 宁复再次冷静的追问道。 不得不说郭二爷对侍大宋这件事上，还是有些太感情用事了，如果宁复是他，肯定会和大宋打好关系，而不是冒着与大宋决裂的风险杀了他们的使团。 “郭家军所有成年男子皆可为兵，必要时女子也可上阵，如果剔除老弱妇孺的话，至少也可以抽调出上七八千人的精兵！” 提到兵力的问题，郭二爷十分自信的道。 “足够了！” 宁复闻言兴奋的一拍大腿。 “不瞒二叔，我现在掌管着武学，负责宋军将领的培养，另外大宋的皇帝觉得河北禁军太过糜烂，因此想要在河北重建一支新军，而这些新军将由我们武学为主。”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一顿，两眼放光的盯着郭二爷。 “本来我还担心从哪里招募新军，可是现在有了二叔你们的郭家军，刚好可以与新军结合起来，到时我在明你在暗，可以将这支新军彻底的掌握在手中！” “妙啊！到时我们不但可以改头换面，而且还要让宋国出钱出粮养着我们，甚至到了必要之时……” 郭二爷想到事成之后的景象，也不禁兴奋的直拍桌子。 “二叔，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定，不过这种事还是随机应变为好！” 宁复笑呵呵的接口道。 虽然他心中有了其它的想法，但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所以他并不喜欢时刻挂在嘴上，免得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去的话，那可就是杀身之祸了。 “我明白，复儿你年纪不大，可比我这个老家伙稳重多了！” 郭二爷看着宁复赞叹一声，随即又拍着胸脯保证道。 “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二叔就听你的，你需要二叔做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哪怕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二叔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郭二爷说到这里时，忽然高声将外面守门的郭英叫了进来，然后亲自向宁复介绍道。 “复儿，这是你大堂姐，别看她是个女子，却心思缜密、机智过人，这些年郭家军能存活下来，也多亏了你大堂姐帮我！” “拜见堂姐！” 宁复也郑重向郭英行了一礼，他也看出来了，也就是郭英是个女子，如果是男子的话，二叔恐怕早就把大权交给对方了。 “堂弟不必客气，以后就有劳堂弟多照看我们了！” 郭英也十分客气的还礼道。 她虽然没听到父亲和宁复刚才的谈话，却也能猜到宁复肯定不会对他们放任不管。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任务达成 山洞之中，杨惟忠焦躁的走来走去，旁边的马原与马植二人也都时不时的向外张望。 宁复已经被带走大半天了，却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这让他们也都有种不详的预感。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要想个办法逃出去！” 杨惟忠最后忽然停下来焦急的道。 “外面有那么多守卫，咱们怎么可能逃出去？” 马原却是苦笑一声回道。 “要不这样,你来装病，等守卫进来时，我就将他们打晕，夺了钥匙将其它的兄弟都放出来，到时再一起杀出去！” 杨惟忠简单粗暴的回答道。 他们一行上百人，被分开关押在数个山洞里，他们几个身份比较高，所以全都和宁复关在一起。 “别开玩笑了,先不说你能不能夺得钥匙，就算是拿到了钥匙，咱们一共才一百多人，这里却是郭家军的老巢，只凭咱们这点人，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 马原一脸无语的回道。 “堂叔，杨将军的想法也许真的可行！” 旁边的马植这时却十分冷静的道。 “植儿你怎么也疯了？” 马原叹息，马植虽然聪慧，但毕竟太年轻，遇到这种事情也失去了理智。 “我没疯，杨将军身手过人，只要能把守卫吸引过来，他肯定能打晕守卫！” 马植却再次冷静的道。 “马小哥说的好，门外的守卫我早就观察过了，一个个都是面黄饥瘦的，打晕他们并不难！” 杨惟忠看到马植赞同自己的想法，当即十分兴奋的道。 “不过杨将军你若是逃出去，千万不要急着救人！” 马植这时却忽然再次道。 “什么意思？” 杨惟忠一愣,自己都逃出去，不去救人做什么？ “杨将军，就像我堂叔说的那样，这里是郭家军的老巢，咱们这点人就算全都逃出去，也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马植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杨将军你身手过人，如果你独自一人逃跑的话，有更大的把握逃出去，到时你就可以找到童副使，请他去大宋境内调兵，只有大兵压境，我们才有更大的可能活命！” 马植面色严肃的分析道。 “对对对！这个办法好，童副使那边可能还不知道咱们被抓的消息，甚至郭家军很可能会对他们也动手，必须早点通知他们！” 马原当即警醒道。 “不行，我怎么能扔下你们和伯爷独自逃走？” 杨惟忠却立刻拒绝道，他是个武将，扔下同伴独自逃跑这种事,他实在做不出来。 “杨将军你要这么想,我们与伯爷这些人的性命，全都在你的手上,如果你不能逃出去报信的话，到时不但咱们和伯爷要死，连童副使他们也可能会有危险，到时整个使团都要全灭，说不定还会引发朝廷与辽国之间的争端啊！” 马植苦口婆心的再次劝道。 这下杨惟忠也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许久之后，他终于长出了口气道：“好，那就这么办！” “最好等到天黑再动手，一来再等一等，看看伯爷是否能安全回来，二来也更方便杨将军你逃跑！” 马原这时也开口建议道。 杨惟忠再次点头，然后坐下来耐心的等候天黑的到来。 随着天色一点点的暗下去，宁复却还是没有回来。 杨惟忠三人心中也越来越沉重。 最后三人对视一眼，马原猛然往地上一躺，刚想要大叫吸引守卫过来。 却没想到宁复忽然走到栅栏门外，看到马原也不禁惊讶的问道：“马原你怎么了？” “呃？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马原一骨碌爬了起来，马植与杨惟忠也全都欣喜的上前。 “伯爷您怎么去了这么久，郭家军没有难为您吧？” 杨惟忠抢先问道。 “放心吧，咱们与郭家军只是有一些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了，咱们已经安全了！” 宁复笑呵呵的解释道。 这时只见郭二爷也从后面走了过来，对牢中的马原三人一拱手道：“各位对不住了，我听信馋言，让各位受委屈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惟忠和马植三人也全都有些发懵，怎么昨天还喊打喊杀的郭二爷，今天忽然变得这么和蔼可亲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来人将各位贵宾放出来！” 郭二爷一挥手，立刻有守卫上前将牢门打开，不光是杨惟忠三人，其它牢里的将士也全都放出来，甚至连武器都归还了他们。 “各位，我在寨中已经准备了酒宴，来给各位压惊！” 郭二爷再次笑呵呵的道。 “伯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植凑到宁复身边再次低声问道。 “这也不能怪郭二爷，因为寨子中有辽人的细作，他们得知我们与郭家军接触，就放出谣言，说我们与辽人合作，要借机消灭郭家军，所以郭二爷才会设下圈套，引我们上钩。” 宁复随口解释道。 这个理由当然是他和郭二爷瞎编的，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只要能糊弄过去就行。 “那您是怎么说服郭二爷的？” 马原却还是有些怀疑的问道。 他是皇城司出身，对这种阴谋诡计最是了解，想要说服郭二爷这样的人可不容易。 “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拿出足够的诚意，再加上一些优厚的条件，自然能打动对方。” 宁复再次一笑道。 他故意把话说的十分含糊，似乎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马原对这种背后的交易十分了解，而且他也知道，这种东西自己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当即明智的闭嘴不再追问。 郭二爷与宁复带着马原等人来到寨子的大厅，这里已经准备了酒宴，郭二爷与各位头目再次向宁复他们赔礼道歉，随后就是连连敬酒。 杨惟忠与马原等人看到危机解除，而且还成为郭家军的座上宾，当然也十分高兴，再加上有河水助兴，使得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休息一晚之后，郭二爷又亲自送宁复他们离开，至于招降的事，当然也谈妥了，就等宁复回京后禀报给章惇，到时就会正式派人与郭家军谈具体的条件。 第一百六十五章 堂弟是个大财主 使团终于进入到大宋境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特别是童贯更是特意找到宁复，叮嘱他万万不能再冒险。 宁复当然是满口答应，事实上这件事也给他敲响了一记警钟，如果不是恰巧遇到了亲人，恐怕他这次真的就要没命了。 所以宁复也在心中暗自提醒自己，这个时代远比自己想像的更加危险,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 接下来的几天里，使团的行程也十分顺利。 这天晚上，使团在一个驿馆休息。 晚饭过后，宁复来到一个房间门外敲门，里面很快有人开门。 “堂姐，这几天还习惯吧？” 宁复进门后笑着向房间中的女子问道。 这个女子正是郭英，之前宁复走的时候，郭二爷特别派郭英随同他一起回京，一方面是表达郭家军对招安的诚意,另一方面也是想让郭英见一见宁复的家人。 “挺好的，你们使团的伙食可比山里强多了，我这几天都感觉有点胖了。” 郭英笑着回道。 郭英今年三十出头，十几年前就已经成婚了，而且还有一儿一女。 可惜之前的旱灾时，她丈夫为了抢水，死在契丹人的刀下，她带着儿女投奔郭二爷，父女二人后来一同起兵造反，才打下郭家军的基业。 “山里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之前已经命人调集一批粮食，运到青县那边，到时二叔派人去接收就行了！” 宁复再次笑道。 本来宁复是没有权力调集粮食的,但马原是皇城司的人,做为天子的耳目,他们的权力可相当大,再加上有宁复背书,所以马原才动用皇城司的权力，为郭家军调集了一批粮食。 “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有堂弟你在，山中的兄弟姐妹终于可以吃上饱饭了！” 郭英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宁复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随后又和郭英聊了几句，主要是向她多打听一下山中的情况。 之前宁复和郭二爷虽然谈了一整天，但他不能在山中呆的太久，所以许多事情也没来得及问。 郭英已经将宁复当成亲弟弟看待了，毕竟宁复的父母早亡，只有她父亲这个亲二叔，若不是早年失散，宁复本来是应该由郭二爷亲自抚养的。 所以郭英对宁复也没有什么隐瞒，有什么就说什么，顺便她也向宁复打听了一下大宋这边的情况。 郭英虽然一直在使团里，但平时两人不便暴露关系，所以白天也很少接触，宁复也是在今天支开了其它人，才有机会找郭英闲聊。 “对了,我家里可还有十七个妹妹,其中四个已经嫁人，剩下的十三个可都比你小，到时你这个堂哥可得负责背她们出门嫁人！” 郭英最后聊到家事，于是再次笑道。 按照习俗，女子嫁人时，都需要兄长背着出闺房，然后送到花轿上，以前郭二爷没儿子，只能让郭英这个长女背妹妹，现在总算是有人可以替她了。 “没问题，堂妹们的嫁妆我也包了，日后若是在婆家受了欺负，我这个堂兄负责给她们出气！” 宁复哈哈一笑拍着胸膛保证道。 说来也有趣，宁复一直觉得身边的亲人太少，顶多也只有柳正一家，以及王婶和虎头。 结果来了一趟辽国，却一下子有了一大家子的亲人。 “听你这口气，你在京城似乎颇有财产啊，难道大宋的官这么挣钱？” 郭英说到这里时，神情也有些异样，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堂弟是个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 “大宋官员的俸禄虽然高一些，但京城物价极贵，大部分官员都只能养家糊口罢了，至于我……” 宁复说到这里得意的一笑。 “我与他们不同，因为我还有其它的产业，比如这个！” 宁复说着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然后送到郭英面前。 “这是什么？” 郭英拿起宁复送的东西问道。 这是一个小盒子，郭英打开上面的盖子，发现里面放着一块粉色的东西，看起来似玉非玉，如同染了色的羊脂一般。 “这个叫香皂，是用来净面洗手……” “这个就是香皂！” 没等宁复把话说完，郭英就惊呼一声，伸手就把香皂拿在手中，左看看右看看，满脸都是惊奇之色。 “堂姐你知道香皂？” 宁复也有些惊讶，郭家军长年呆在山中，对外界的消息应该很封闭才对。 “当然知道，我们虽然住在山里，但还是经常派人出山打探消息的，这种香皂在辽国可是万金难求，我家那帮妹妹们，一个个做梦都想得到一块香皂。” 郭英说到这里忽然一愣，随即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宁复问道。 “堂弟，你不会是想说，这个香皂是你名下的产业吧？” “没错，香皂只是我名下的产业之一，另外我还有其它的一些产业，也都十分挣钱，毫不夸张的说，我一个人就可以养活整个郭家军！” 宁复得意的一笑道。 他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向郭英夸耀什么，而是要让这位堂姐知道自己的实力，以便于双方更好的合作。 “乖乖不得了，没想到堂弟你这么年轻，竟然还是个大财主！” 郭英震惊的赞叹一声。 虽然早在之前，郭英就对宁复这个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的堂弟评价很高，可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堂弟，他们父女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所以堂姐你到了京城也不必担心钱的问题，想买什么就开口，千万别和我客气！” “行，有堂弟你这句话，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郭英也十分豪爽的道。 随后宁复和郭英又聊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接下来的一路上，宁复也尽量与郭英不怎么接触，免得被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 随着越来越靠近京城，天气也越来越热，赶路也变得十分辛苦，不过宁复却是归家心切，所以一直催促使团加快脚步。 不过就在这天傍晚时，使团刚在驿馆里安置下来，马原却急匆匆的找到宁复，并且为他带来西夏那边的最新战报。 第一百六十六章 陷入僵局的战事 随着天气的转暖，西夏的战事再次开始打响。 不过因为年前的战局不利，所以辽国内部也开始有不同的声音，许多人都不愿意再加大力度支持西夏。 为此李乾顺甚至亲自跑到辽国拍耶律洪基的马屁。 如此一来，也就造成了西夏战局的延迟，辽国与李乾顺的联军最初只展开了一些试探性的进攻。 至于梁乙逋父子那边，也一直以防守为主,坚守着几座城池与堡垒就是不出头。 去年的时候，梁乙逋父子的兵力明明占优，却多次败于联军，主要就是他手中的兵力驳杂，人心也不齐，大都是仓促召集起来就上了战场。 所以休战之后，梁乙逋父子也对手中的兵力做了整合,另外他们还收到大宋暗中支援给他们的一批物资。 如此一来,梁乙逋父子的实力也是大增，特别是他们趁着冬天时，将几座城池与堡垒都大修了一遍，明摆着以防守为主。 虽然防守看起来比主动进攻要窝囊，但其实却是一种十分有效的战术，之前大宋针对西夏时，也是用的这种战术。 大宋在人力物力方面，都远超西夏，但兵力却不及西夏精锐。 所以大宋用防守的战术，明摆着就是与西夏拼消耗，所以每次西夏进攻，都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如果打成消耗战的话，必定会损失巨大。 现在这种战术被梁乙逋父子原样学去，他们占据了兴庆府，背靠大宋，手中有人又有粮。 相比之下，李乾顺却只占据着西夏东北的一小片区域,缺人又缺物资。 至于辽国，虽然实力强大，可国内也不富裕，而且辽国到西夏有相当一段距离，调集兵力和物资都很不方便。 梁乙逋父子算准了辽夏联军的兵力和物资都不及自己，所以才用这种防守战术，反正时间在他这边。 而且辽国对李乾顺的支援也不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梁乙逋能把辽夏联军打疼，打到辽人感觉消耗太大，不得不退出时，到时他就赢了。 事实上梁乙逋的战术的确很有效，李乾顺带着辽国的支援回到联军后，立刻对梁氏父子一方展开了激烈的进攻。 可惜面对坚固的城墙，进攻一方肯定会十分吃亏。 梁乙逋父子准备了一个冬天和大半个春天，整个防线都十分的坚固。 所以辽夏辽军最初的进攻非但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他们损兵折将。 不过接下来辽厦联军也学聪明了，他们干脆不再攻城，而是兵分两路,一路绕过梁氏父子的防线,进攻他们的后方。 另一路则守在城外，只要梁乙逋父子敢出来救援后方,立刻就会受到他们的截杀。 当然梁乙逋父子也可以选择出城决战，到时两路联军立刻就会合兵一处，与他们展开决战，这可是联军求之不得的机会。 联军分兵的策略的确很有效，虽然袭击后方的联军数量并不多，但都是精锐的骑兵，他们来去如风，不停的袭击梁氏父子后方的交通要道，烧毁他们运输的物资。 如此一来，形势立刻发生了逆转，梁氏父子窝在防线中进出不得。 不过梁乙逋也真是一个狠人，后方的补给虽然断了，但他在防线中早就储备了庞大的物资，暂时倒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干脆不理后方的骚乱，依然选择坚守不出，摆明了把后方给舍弃了。 其实梁乙逋的做法也很有道理，只要他手中的这道防线不破，他手下的大军还受他的控制，那么辽夏联军就控制不了西夏。 梁乙逋的做法虽然看似窝囊，但其实却十分高明，因为联军虽然分兵，却不敢让两军相距太远。 毕竟他们的兵力有限，现在又分兵两路，如果相距太远，梁乙逋完全可以发动全力一击，先消灭其中一路。 所以那支派出去袭击后方的联军也不敢深入兴庆府，只能在黑水和白马军司游窜，希望可以将梁乙逋的大军吸引出来，可惜对方根本就不中计。 战争打到这种地步，双方都十分的难受，但却没有办法，双方都不能退让，所以只能这么僵持着。 宁复看完这份厚厚的情报，也不禁长出了口气。 当初他还担心梁乙逋父子会被辽夏联军消灭，却没想到这对父子也不是吃素的，竟然再次让战场僵持下来，这对大宋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伯爷，除了这些战报外，我们还得到一个消息。” 马原忽然再次开口道。 “什么消息？” “辽国很可能会与李乾顺联姻！” 马原低声回答道。 “什么！”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 在原来的历史上，李乾顺的确与辽国联姻，而且还是他百般请求，才得到了辽国的同意。 不过那位与李乾顺联姻的辽国女子下场却不怎么好，她在得知辽国被灭后，再加上独子也去世，于是最后绝食而死，倒也是个很有气节的女子。 “不对啊，辽国一向很高傲，现在李乾顺都快灭国了，怎么会忽然想与他联姻？” 宁复忽然有些不解的问道。 历史上李乾顺能娶到辽国的宗室女，也是多次请求才如愿，他是借此缓和与辽国的关系，从而让辽国放松警惕，后来女真灭辽，他也参与其中。 “原因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我们对此有两种猜测。” 马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第一种是辽国有把握帮李乾顺复国，所以提前与他联姻，借此更加方便插手西夏的内政。” “第二种则是辽国可能是看到梁乙逋父子如此难对付，感觉李乾顺复国无望，不过李乾顺手中还有一定的兵力，在西夏也颇有声望，所以他们想借联姻直接控制住李乾顺，吞并掉他手中残存的力量！” “这么说来，无论哪一种，都对李乾顺十分不利了！” 宁复闻言也若有所思的道。 李乾顺可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人，为了手中的权力，他甚至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杀了，辽国想用联姻控制他，但以李乾顺的为人，肯定不会乖乖就范！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回京 经过将近两个月的奔波，宁复终于率领使团回到东京城。 对于使团的回归，赵煦也派出官员出城迎接，随后就将宁复召入宫亲自询问。 当宁复和童贯来到垂拱殿时，发现不但赵煦在这里，章惇与曾布、蔡卞等人也全都在这里。 “使节宁复出使归来，幸不辱命！” 宁复上前向赵煦行礼,童贯也眼泪汪汪的来到赵煦行礼，随后就站到了他的身后。 “哈哈~，你这一路辛苦了，听说你们在边界那里还遇到了危险？” 赵煦没理童贯，直接向宁复问道。 “也不算辛苦，至于危险也谈不上，只是闹了些误会罢了。” 宁复轻描淡写的道。 对于赵煦知道自己遇险的事,宁复也不感到意外，毕竟马原是皇城司的人，他在安全之后，肯定第一时间把消息上报了。 “郭家军的事等下再谈，这次你出使辽国，可有什么发现，辽皇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 赵煦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关切的表情。 在这个时代，一国之主的身体健康，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国家的兴亡，所以无论是大宋还是辽国，都对彼此帝王的身体十分关注。 “启禀官家，辽皇年迈，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甚至在我回来时，还得知辽皇因为参加庆典而病倒了，而且病情还颇为严重！” 宁复如实回答道。 “病了！” 赵煦眼睛一亮。 “宁复你是懂医的人，以你之见，辽皇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辽皇已经年过花甲，平时又十分嗜酒,不知道节制，所以在我看来，估计最多不出五年，辽皇的身体必定会出大问题！” 宁复十分肯定的道。 历史上的耶律洪基就是活到了七十而亡，而且这个七十还是虚岁，事实上耶律洪基只活了六十九岁，这已经算是十分长寿了。 “五年？也就是说，五年之后，辽国皇位就可能更迭，到时辽国内部不稳，肯定会牵制他们大部分的精力！” 赵煦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兴奋的表情。 每当皇位交替之时，都是一个国家内部动荡之日，到时他们肯定无力再关注外部的事物。 而赵煦之所以高兴，就是因为他想到在河北建立新军的事，现在他们就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到时辽国也根本无力插手。 “宁复,那位太孙耶律延禧为人如何？” 章惇这时十分关切的问道。 既然耶律洪基的身体不行了，那么接下来很可能会将政务逐步交给耶律延禧，日后这位太孙也会继位,所以提前了解一下他的为人也十分有必要。 “耶律延禧此人很有抱负，对他祖父耶律洪基的一些做法也十分不满，不过却不敢表现出来，日后他若上位，必定会对辽国做一番大的改革！” 宁复再次肯定的回答道。 “这么说来，耶律延禧此人倒是与朕十分相像了？” 赵煦立刻皱眉问道，他可不想辽国出现一个类似自己的帝王。 “官家不必担心，耶律延禧比之官家可差远了，此人虽然有抱负，却是个志大才疏、好大喜功之辈，而且他识人不用，身边如萧奉先等人，全都是善于阿谀奉承之辈。” 宁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随即再次肯定的道。 “所以臣敢断言，若耶律延禧甘于平庸的话，辽国倒还不会出什么问题，可他若真是想要做一些事情，反而会越做越乱，最终重蹈杨广的覆辙！” “咦，你就这么看不起耶律延禧？” 旁边的蔡卞听到宁复的话，也不禁惊讶的问道。 虽然宁复和蔡京起了冲突，但蔡卞也和蔡京闹翻了，所以他现在对宁复非但没有恶感，反而还对他颇为赞赏。 “我坚信一个人的命运，除了外部环境外，最主要还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以耶律延禧的性格，我很难对他有什么好的看法！” 宁复再次肯定的回答道。 做为辽国的亡国之君，耶律延禧本身的问题相当大，虽然许多人把亡国的原因归在萧奉先身上，但这明显不合理。 就像赵佶亡国，后世人将蔡京、童贯等人列为六贼，好像亡国全都是因为他们。 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正是赵佶自己是个昏君，才给了蔡京等人乱政的机会。 耶律延禧和赵佶绝对是当世的卧龙凤雏，亡国在金人手中一点也不冤。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倒是十分耐人寻味！” 赵煦闻言也微微点头。 “官家，相比耶律洪基和耶律延禧，臣觉得更加应该关注的是辽国北部的女真人！” 宁复忽然再次开口道。 “女真人？” 赵煦和章惇等人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也都是一愣，显然是第一次听说。 宁复看到这里也是暗叹一声，看来马原并没有把女真人的事上报，估计在马原看来，女真人根本不值一提，所以他都懒的向上禀报。 “启禀官家，女真人盘踞在辽国北部，生性野蛮悍勇，辽人对他们的统治十分残酷，所以女真人也经常起兵反抗，虽然都失败了，但女真人也让辽人感觉到威胁，于是对女真人实行分化之策……” 宁复当着赵煦与章惇等人的面，将女真人的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 赵煦越听越是兴奋，他目光犀利，一下子就看到了女真人的价值，如果用得好，甚至可以一举灭掉辽国，从而解决掉压在大宋头上百年的枷锁。 相比之下，章惇与曾布等人却都十分稳重，他们虽然也看出女真人的价值，但却觉得太过冒险，毕竟万一事泄，辽军很可能大举南下，到时宋辽两国恐怕又要战火不休了。 “你们觉得此议如何？” 等到宁复把女真人的事情讲完，赵煦立刻急切的向章惇等人问道。 “这个……” 章惇几人却是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章惇站出来道。 “启禀官家，此议关系重大，所以臣以为还是要慎重考虑！” 赵煦闻言也是一皱眉，他本以为章惇等人会和自己一样的想法，却没想到他们竟然劝自己慎重。 “宁复你觉得呢？” 赵煦扭头再次看向宁复问道，很明显是想从宁复这里得到支持。 第一百六十八章 堂姐登门(上) 赵煦年轻有为，目光长远、性格果敢，如果历史上的他能多活几年，说不定真的可以挽救北宋的颓势。 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女真人的价值，并且也倾向与女真人接触，甚至日后若有机会，他也不介意与女真人结盟,南北两路夹击辽国，从而一击消灭辽国这个心腹之患。 可惜章惇等人还是有些犹豫，不是他们不愿意，而是觉得这件事关系重大，还需要从长计议，这让赵煦也有些不满,所以只能询问宁复的意见。 “启禀官家，臣觉得女真人可以争取,但也需谨慎！” 出乎赵煦意料的是，宁复竟然也十分小心的回答道。 “你在担心什么？” 赵煦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 “女真人与辽人仇深似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但女真人同样也不可信，现在他们实力弱小，当然巴不得与我们大宋拉上关系，日后若他们实力壮大，甚至灭掉了辽国，到时他们会不会挥兵南下呢？” 宁复提前给赵煦预警道。 “这……你想的也太远了吧？” 赵煦有些无语，现在还在讨论是否与女真人接触，结果宁复已经想到女真人崛起后的情况了。 “官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国更是如此，所以臣觉得对于女真人，朝廷一定要慎重，现在可以与他们接触,也可以给一定的支援,但同时也要严加防范！” 宁复再次建议道。 “臣附议！” 章惇十分知机的表明态度，曾布与蔡卞同样表示了赞同。 这些大臣们还是以稳重为主，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宋辽两国日后的存亡，因此不得不慎重。 赵煦看到宁复和章惇他们都这么说，也只好打消了激进的想法道：“好吧，那依你们之见，现在该如何与女真人接触？” “启禀官家，臣在回来之前，曾经向女真人许诺，可以派人走海路，与他们通商，到时他们用手中的特产，换取一些急需的物资，比如铁锭、粮食等。” 宁复说到这里一顿。 “所以臣以为，现在朝廷不必出面，而是指派一个商人与女真人交易，这样就算被辽人发现,也不会牵扯到朝廷身上！”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 赵煦闻言点头，这种活倒是可以交给皇城司去做。 看到赵煦被说服，章惇等人也都是松了口气。 随后宁复又将自己对辽国的一些见闻详细的讲了一遍，直到天色将晚，赵煦这才放他出宫。 出了垂拱殿，章惇却又叫住宁复，询问了一下郭家军的事。 宁复隐瞒了自己与郭二爷的关系，其它的倒是如实相告。 最后章惇告诉他，这两天让郭英好好的休息一下，过两天赵煦会亲自召见郭英。 宁复闻言也不觉得意外，招降郭家军意义重大，赵煦肯定会十分重视。 告别了章惇后，宁复第一时间赶回家中。 柳清心早就得知他回来的消息，所以也从柳家回到自己家中，并且准备了一桌好菜为宁复接风。 当宁复再见到妻子时，发现柳清心腹部高高隆起，整个人丰腴了一些，看起来多了一层母性的光辉。 夫妻二人见面，自然是有着说不完的话，当然以现在的情况，他们夫妻也只能说话了。 晚上，宁复洗漱过后，抱着妻子讲述着自己一路上的见闻，柳清心抓着宁复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夫妻二人一起感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清心，明天应该会有人前来拜访！”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想来拜访官人的人多了，什么人值得官人特意告诉我？” 柳清心扭过头看着宁复问道。 “这个……” 宁复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柳清心实情？ “其实我这次去辽国，遇到了一些失散的亲人。” 宁复终于开口道。 “这是好事啊，官人你怎么现在才说？” 柳清心一脸惊讶的问道。 “他们的身份有点特殊，因为之前失散后，他们逃到了辽国，结果又遇到了天灾，为求活路只得起兵反叛，现在占山为王……” 宁复说着就把郭家军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他隐瞒了宁家的出身来历，只说郭二爷是他父亲的亲弟弟，失散多年又再次相聚，并且还有一位堂姐也来京城了，主要就是见一见宁复的家人。 “既然堂姐来了，为何不请她来家里住？” 柳清心再次追问道。 宁家那边一直没有亲人，为此柳清心也替宁复感到孤单，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亲人了，而且人家还来了京城，她肯定要亲自招待一下。 “二叔他们一家的身份特殊，朝廷准备招降郭家军，二叔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免得我在朝中受影响。” 宁复再次道。 这倒不是谎话，如果别人知道宁复和郭二爷的关系，日后他想把郭家军编入新军的话，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原来是这样，二叔他们一家有多少人，生活的怎么样？” 柳清心倒是没有多想，这些官场上的事她一向不怎么过问，所以干脆问起了家事。 “说来也有趣，二叔生了十八个女儿，却没有一个儿子，所以二叔几乎是拿我当成亲儿子看待了。” 宁复笑着回答，并隐瞒了自己差点被郭二爷杀了祭天的事，免得柳清心担心。 “看来二叔是命运中注定无子！” 柳清心也感觉有些好笑，但想到对方是自己的长辈，又觉得这样有些不敬。 “对了，既然官人你不想与二叔暴露身份，那明天堂姐来拜访，我该怎么接待？” 柳清心再次问道。 “这个好办，等到堂姐一到，我就请她到内宅，到时咱们摆下家宴，该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只是在外人面前，就不能这么亲近了。” 宁复早就想好了，至于郭英前来拜访，也是打着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只相信宁复这个接头人的名义。 “好，就这么办！” 柳清心先是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犹豫了一下再次道。 “那明天要不要通知父亲，让他也见一下堂姐？” 第一百六十九章 堂姐登门(下) 第二天一早，郭英就亲自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宁复和柳清心亲自将她迎进家中，然后让侍画等人都退下。 “弟媳柳氏拜见堂姐！” 柳清心上前盈盈一礼道。 “妹妹有孕在身，千万不要多礼！” 郭英一把扶住柳清心，随后让她小心坐下。 “几个月了，大概什么时候生产？” 郭英看着柳清心隆起的肚子关切的问道。 “八个月了，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 “哎呦,那可就更得小心了，当初我怀孩子时，大夫就叮嘱我，临产的前一个月必须要小心再小心……” 郭英也是做母亲的人，柳清心又是她唯一的弟媳，肚子里怀着他们宁家的骨肉。 因此郭英也表现的十分亲切,拉着她就开始交流起怀孕的经验，宁复在一旁反而插不上话了。 女人之间只要找到了话题，很容易就拉近了彼此间的距离。 期间郭英还把带来的礼物送给柳清心,虽然山里穷，但还是有一些特产的，柳清心也十分高兴的收下。 中午的时候，宁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这让郭英也更加震惊，没想到自己这个堂弟连做菜也这么厉害。 午饭过后，宁复和柳清心将郭英请到内宅闲聊。 就在这时，柳正终于来了，宁复也立刻来到前厅迎接。 “到底什么事情必须要我亲自跑一趟，我手里还有不少事情呢？” 柳正见到宁复立刻问道。 这段时间大理寺的事务繁多，所以柳正也忙的要命，如果不是宁复说有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抽时间跑一趟。 “我堂姐来了！” 宁复开门见山的道。 “堂什么？” 柳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堂姐，我这次去辽国，遇到了失散多年的二叔。” 宁复神情严肃的回答道。 “你二叔？他不是早死了吗？” 柳正猛然一惊，显然他曾经听宁父提到过宁郭的事。 “我二叔当初没死，而是逃到了辽国,他将自己的名字颠倒过来，改为郭宁一直在辽国生活，直到几年前辽国大旱……” 宁复将郭二爷的经历大概的讲了一遍，又将自己与对方相认的经过也讲了出来。 柳正听到宁复差点被郭二爷杀了祭天时，也吓的额头冒汗，他可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刚怀孕就做了寡妇。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堂姐以商谈招降的名义进京，主要是想见一见我的家人，现在她就在内宅和清心在聊天，您要不要见一见她？” “她知道我的身份吗？” 柳正再次问道。 “堂姐只知道您是我岳父，并不知道您和父亲的事。” 宁复回答，之前他并没有将柳正的事告诉郭二爷，所以郭英当然也不知道。 只见柳正这时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忽然抬头盯着宁复问道：“你老实告诉我，既然你和你二叔已经相认了，为何还要隐瞒你们的关系？” “这不是明摆着吗，二叔他生活在辽国，又掌握着一支兵力,日后就算是被招降,朝廷依然不会对他放心,所以二叔为了不影响我的仕途,才不肯公开我们的关系。” 宁复眨了眨眼道。 “恐怕不止如此吧？” 柳正却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岳父您还真是多疑！” 宁复吐槽一句，随后两手一摊再次道。 “好吧，二叔也在担心他在投靠了朝廷后，朝廷会派人查他的根底，万一查出当年他和父亲起兵造反的事，很可能会暴露我的身份。” “这倒是个挺合理的解释，可我怎么感觉你还有其它的用意？” 柳正却依然盯着宁复再次问道。 “我还有什么用意？您肯定是想多了！” 宁复再次肯定的道。 “是吗？” 柳正却怀疑的看了宁复一眼。 “朝廷招降郭家军，这件事对朝廷来说意义重大，日后肯定会重用郭家军，你们宁家人都以复国为己任，如此一来，你们手中岂不是掌握了一支忠于自己的军队？” 柳正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 “您怎么又提到复国了？” 宁复做出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现在可是大宋的清平伯，又深受官家的信任，日后前任无量，二叔他这些年流落在外，现在年纪大了，连个儿子都没有，早就没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续道。 “现在对于二叔来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清心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让我们宁家早日有后！” 宁复说到最后再次叹了口气，似乎对柳正怀疑自己十分的失望。 “你二叔真的没有复国的心思？” 柳正却不相信，当初他可是听宁父提起过，他们兄弟从小就一直被告诫，此生此世都要为复国而活，所以宁父才会有那么大的执念，宁复的二叔肯定也不会比宁父差。 “您老就是疑心病太大，我二叔这次是不方便来京城，幸好我堂姐来了，不信您可以问一下她，她肯定对复国的事不感兴趣！” 宁复信誓旦旦的再次道。 郭二爷没有儿子，平时又最依重郭英这个长女，所以郭二爷就把宁家的出身来历告诉了郭英，除她之外，其它郭家人并不知道自己是后周皇族。 但因为郭英是个女子，所以郭二爷也没把复国的重任交给她。 宁复在路上时，曾经和郭英聊过，知道她对复国的事并不怎么感兴趣，当然如果郭二爷和宁复想要复国的话，她也毫不犹豫的跟随。 “好，那我就见一见你那位堂姐！” 柳正终于同意道。 不是柳正多疑，而是宁复做的事情他越来越看不懂了，所以有时候他也不得不往其它方面去想。 于是宁复带着柳正来到内宅。 郭英与柳清心聊的正高兴，见到柳正时也上前行礼，特别是当她得知柳正与自己大伯交好时，更是十分敬重。 说起来柳正和郭英都知道复国的事，不过两人谁都没提。 柳正是当着女儿的面，不方便询问，而郭英以为复国是宁家的机密，柳正并不知道。 第一百七十章 辽人恐惧症 几天之后，赵煦亲自召见了郭英，宁复也陪同她一起进宫。 对于郭家军，赵煦也是之前宁复遇险时才知道，之前一直是章惇负责这件事。 不过赵煦虽然知道的晚，却对郭家军十分感兴趣，询问了郭英不少事情。 等到从垂拱殿离开后,宁复陪着郭英又去了政事堂，和章惇聊了一下招降的事。 相比赵煦，章惇就实际多了，直接给郭家军列出朝廷给出的招降条件。 不得不说章惇的诚意还是很足的，直接在青县那边划出一片土地，用来安置郭家军的人,另外还将郭家军编入禁军之中,配给各种物资。 至于郭二爷，更是被授予厢指挥使一职,并且赏赐了大批的财物和土地。 而且章惇还承诺，郭家军可以独立成军，朝廷暂时不会往郭家军中安排将领，免得影响到郭家军的战斗力。 当然了，朝廷肯定会在郭家军中安插监军一职，毕竟他们接受了朝廷的招降，肯定需要受到朝廷的管制。 郭英对这些条件还算满意，不过她又增加了一些条件，比如朝廷要给安置的郭家军百姓发放物资，至少让他们能够度过第一年。 另外郭英还要求朝廷给安置的百姓免税五年，毕竟谁都知道，头几年开荒十分辛苦，田地的产量也不高，如果朝廷再收税的话，那他们又要饿肚子了。 对于这些条件，章惇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反正大头都拿出来了,也不差这点小头。 当然郭英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大宋的招降条件，一方面是郭家军的确面临着困难，另一方面也和宁复有关，毕竟有这个堂弟在朝堂上，她至少不用担心郭家军被坑。 条件谈妥了，宁复又十分殷勤的从章惇手中揽下后继的事宜，亲自负责郭家军的招降与安排。 主要是宁复十分清楚，别看郭家军和朝廷已经谈妥了招降的条件，可这些条件要想落实下来，却可能面临一些官员的刁难。 宁复可不想主自己的亲人受委屈，所以亲自揽下这件事，这样日后他在上头督促，下面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你对郭家军的事好像挺上心的？” 章惇让人送郭英回驿馆休息，随即就好奇的向宁复问道。 “郭家军说白了，就是一群活不下去的灾民，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我在山里见到他们时，大部分孩子都是面黄饥瘦的,所以在我的能力范围内,我也想多帮一下他们。” 宁复半直半假的回答道。 章惇闻言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想。 “对了,女真人的事你有些太轻率了，至少也应该回来后再做打算，怎么轻易就答应与他们通商了？” 章惇忽然眉头一皱道。 之前宁复在赵煦面前提到女真人，引得赵煦也十分激动，幸亏最后宁复和章惇的看法保持一致，才劝住了赵煦，但这依然让章惇觉得宁复太轻率了。 “当时我也想过从长计议，但难得与女真人有当面接触的机会，而且他们对外人一直抱有很大的警惕和敌意，所以我才亲自出面与对方商谈，并且给出通商的条件拉拢他们。” 宁复耐心的解释道。 “话虽如此，可面对辽国时，朝廷一直小心小心再小心，毕竟一个搞不好，说不定我大宋就可能会有灭国之灾啊！” 章惇说到最后时，也不禁皱紧了眉头。 说起来章惇也是胸怀大志，甚至最终目标就是让大宋强盛起来，至少可以正面对抗辽国。 可是章惇却十分清醒的知道，现在大宋的实力还远远不足，想要正面对抗辽国，至少要灭掉西夏，然后再重整河北禁军才行。 可是现在连第一步都没有做到，万一辽国大军压境，以现在河北禁军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再逼辽人签下第二次檀渊之盟。 “我知道章公您在担心什么，不过辽国也不是当初的辽国了，现在的辽国同样十分虚弱，甚至在契丹人内部，也是争斗不休，辽国百姓与贵族早就离心离德，民间的叛乱更是接连不断。” 宁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所以在我看来，辽国的兵力虽然比我们强一些，但也强得有限，至少他们根本无力大规模南侵，所以有时候咱们也不必太过在乎辽国的反应！” 听到宁复的话，章惇也再次露出沉思的表情。 其实章惇通过收集到的辽国情报，也能看出辽国内部的衰弱。 但辽国给大宋的压力实在太大了，檀渊之盟已经过去快要上百年了，也就意味着大宋向辽国送了上百年的岁币。 虽然每年的岁币对大宋来说只是九牛一毛，但对宋人精神上的打击却十分严重，因为这让宋人见到辽人时，都会自觉矮上一头。 经过这上百年的强化，宋人已经没有底气正面面对辽人，可以说患了辽人恐惧症，不但是战场上，连朝堂上的大臣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章惇也终于叹了口气道：“后生可畏啊，和你一比，我感觉自己真是老了！” “章公言重了，朝堂上需要您这种稳重的老臣，也需要我这种锐意进取的年轻人！” 宁复呵呵一笑道。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谦虚！” 章惇白了宁复一眼，不过对于宁复的性情，他也见怪不怪了。 聊完了辽国的事，宁复又向章惇询问了一下西夏那边的战事。 虽然之前宁复接到了皇城司的战报，但时间过去大半个月了，战局肯定发生了变化。 果然，章惇告诉宁复，西夏那边的战局的确发生了一些变化，梁乙逋父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收买了一批草原上的部落。 本来辽国对草原的统治就十分不得人心，各个部落时叛时降，和女真人的情况差不多。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梁乙逋才把目光放在这些部落身上。 虽然平时这些部落的实力有限，但他们却十分擅长奇袭，这时竟然开始偷袭辽夏辽军的后路。 要知道辽夏联军之前兵分两路，其中一路固守，另一路主动进攻，物资的消耗也很大，现在后路被袭，联军的物资更是奇缺，军心也开始不稳，战局开始倒向梁氏父子一方。 第一百七十一章 化龙的时候到了 白马城外，一场惨烈的厮杀正在上演。 梁乙博亲率五千精骑，一马当先冲进辽夏联军的军阵之中，一时间血肉横飞，战马嘶鸣，战况极其的血腥残酷。 除了梁乙逋的五千精骑，另外还有两支军队,从左右两翼杀向联军。 之前一直是联军攻城，梁氏父子坚守白马城不肯出战，可是今天他们却一反常态，竟然主动出城与辽夏联军决战。 不过现在梁乙博却是满怀信心，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与北方的几个大部落结盟，对方不断的骚扰联军后方的补给线,甚至导致联军的补给一度断绝。 本来联军的进攻就十分不顺，消耗的物资也十分巨大，后方的补给已经十分吃力了,现在又遇到北方部落的骚扰，导致军中的补给奇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联军的军心也开始动摇，梁乙逋父子正是看准这个机会，才主动进攻辽夏联军。 事实上梁氏父子也赌对了，梁乙逋率军杀入辽存联军的军阵时，明显感觉到联军的士气不足，许多士卒都无心抵抗，在战场上一触即溃。 看到这种情况，梁乙博更是精神抖擞，指挥着手下的骑兵在联军中左冲右突，一时间将联军杀的乱一团。 后方的梁乙逋看到儿子的骑兵建功，而且联军已经有了败迹，这让梁乙逋也不再犹豫，当即将押阵的后军也全线杀出。 这支上万人的后军也终于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辽夏联军也终于顶不住了,点阵开始崩溃，士卒们开始了逃亡。 “杀~！活捉李乾顺者，赏千金封侯！” 梁乙逋看到战局已定，当即兴奋的大吼一声，身边的将士也立刻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整个军中都在高叫着活捉李乾顺，辽夏联军那边逃的更快，李乾顺更是在身边人的保护下，杀出重围逃往后方。 这一战辽夏联军惨败，梁氏父子率兵追杀数十里，俘虏数千人，缴获战马物资无数。 战后，梁乙博简单的清点过战利品后，立刻跑来见父亲梁乙逋。 “父亲，这一战咱们大胜而归，重挫辽夏联军的锐气，这下在短时间内，咱们再也不必担心他们派兵南下了！” 梁乙博见来到父亲的房间，立刻十分兴奋的叫道。 “看把你高兴的，不就是一场胜仗吗？” 正在写字的梁乙逋却是抬头看了儿子一眼，随后教训道。 “为将者,最忌心浮气躁，你日后要统领大军，若是沉不住气怎么打胜仗？” “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太激动了！”、 梁乙博立刻认错道。 不过他可是记得在战前，梁乙逋可是担忧的整晚睡不着觉，甚至一直下不定决心出兵，最后还是他苦苦劝说，才有了今天的大胜。 “你来的正好，看看我这幅字写的怎么样？” 梁乙逋看到儿子如此懂事，当即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就向他招手道。 梁乙逋迈步上前，这才发现父亲竟然在练字。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这……这不是……” 梁乙博看到这句熟悉的话，也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正是当初他们出使大宋时，宁复送给父亲的批语。 “当初清平伯给我相面时，我还不太相信他的话，可是现在看来，清平伯真乃神人也！” 梁乙逋这时放下手中的毛笔，一脸赞叹的道。 “父亲说的极是，当初若不是清平伯提醒，恐怕我们父子早就成了别人的刀下亡魂了！” 梁乙博也同样感慨道。 “一遇风云便化龙，我觉得现在是应验这句批语的时候了，你觉得呢？” 梁乙逋却瞪了儿子一眼，随后把话说的更加明白一点。 梁乙博闻言也终于反应过来，父亲写下这句批语，愿意是想更进一步，光明正大的称帝了。 之前梁乙逋虽然将李乾顺赶出了兴庆府，但他却时刻担心李乾顺会杀回来，另外兴庆府内的人心也不稳定，所以梁乙逋并没有公开称帝。 但这次他们打败了辽夏联军，终于让梁乙逋下定了称帝的决心，虽然宋辽两国肯定不会承认他的帝位，但至少在西夏内部，他却能以皇帝自居。 “父皇起兵反夏，一举光复兴庆府，现在更是北抗辽国，南拒大宋，儿臣以为，现在是时候登基称帝，以便安百官之心！” 梁乙博十分知机，当即改口行礼道。 “嗯？现在称帝是不是有点仓促啊？” 梁乙逋装模作样的再次道，顺便也提醒一下儿子，称帝这么大的事情，肯定需要大办特办。 “儿臣明白，这次辽夏联军大败，短时间内必定无力南下，趁着这段时间，儿臣这就赶回兴庆府，替父皇准备登基的事宜！” 梁乙博再次道。 “好吧，既然你一片孝心，为父也不好拒绝，这件事就由你看着办吧，不过你要记住，一定不能落了我梁氏的面子！” 梁乙逋说到最后时，也脸上也不禁露出兴奋的神色，到了他这种位置，登基称帝算是唯一能让他感到兴奋的事了。 “儿臣遵旨！” 梁乙博也把戏做全套，话里话外已经将梁乙逋当做皇帝了。 说起来梁乙博也同样希望梁乙逋登基，到时以他的功劳，肯定会被立为太子，从而力压家中的其它兄弟。 想到自己既然成为太子，梁乙博也不禁心中激动，当即站起来就要亲自去操办登基的事。 不过就在这时，梁乙博却忽然想到一件事，当即停下脚步，再次转过身向父亲问道：“父亲，若是您要登基称帝，要不要提前通知一下大宋？” 梁乙博的话也让梁乙逋露出沉思的表情。 现在他们虽然打败了辽夏联军，但并不意味着他们天下无敌了，事实上梁乙逋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能打败联军，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因素，就是大宋没有在自己背后捣乱。 甚至大宋还在暗中支援了梁氏父子不少的物资，否则以他们手中的的兵力和物资，根本不可能撑这么久。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武学比赛 武学校场上，一场精彩的箭术比赛正在进行。 一个个学员骑在马上，依次跑过靶场，必须在马上射出三箭，以中靶的环数之和取胜。 只见其中一个矮壮的学员第一个上场，跨下的黑马如同一道闪电，但学员却骑术精湛,将战马操控的得心应手。 随后只听“唰唰唰”三声箭响，三支长箭正中五十步外的靶子，虽然没能中靶心，却没有脱靶，足见对方的箭术惊人。 “很不错，这个学员什么名字？” 宁复看着这个表现出色的学员也不禁赞赏的点头道。 “哈哈~，这是我家的侄孙，这一手骑射的功夫倒是颇有我折家的风范！” 旁边的折克行大笑一声道。 “嘁~，你们折家从小就培养族中子弟的骑射功夫,有这样的水平也正常！” 宁复右边的种谊却一脸不屑的道。 骑射想要练得好，不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同时也需要财力的保证，毕竟无论是弓箭还是马匹，都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怎么？不服啊，我折家的骑兵号称西北第一，你不服也没用！” 折克行却是得意的一笑道，他们折家本就是以骑兵起家的，骑射当然是看家的本事。 “骑射的功夫再好，也不过是一勇之夫，有种让他们比沙盘演练！” 种谊却白了折克行一眼道。 他们种家是以文转武，家中学风浓厚，虽然族中子弟也学习武艺，但更偏重兵法，因此在这种个人比武上，并不占什么优势。 “两位不必吵了，今日是各种比武,明天还有兵法推演，到时咱们各个学科都决出前几名，也能更好的激励学员！” 宁复看两人快要吵起来了，于是急忙劝架道。 种谊和折克行倒是给宁复几分面子，当下都是闭口不言。 很快下面的骑射比赛就决出胜负，最后胜出的果然是折家的子弟。 这也很正常，毕竟折家从小就学习骑射，而武学的学员，却才开始练习一年多，哪怕再有天分，也不及别人经年累月的努力。 骑射比赛后，又有其它个人能力比拼，比如拳脚、兵器，甚至还有举重、跑步等，这些都是学员们经常操练的项目，因此参与的学员们也都是十分积极。 虎头做为学员之一，在这些比试中表现极为抢眼，除了骑射他不擅长外,其它的如举重、拳脚等比试中,他十分轻松的就拔得头筹。 其实早在比试之前,虎头就已经在武学中很有名了，不仅仅是因为他和宁复是发小，更重要的是虎头天生神力，只要是在力量方面的比拼，整个武学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每个项目的前三名，都有各种礼品发放。 一天的比试下来，整个武学都陷入到一种亢奋之中，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各个项目的比赛过程，以及明天要进行的项目。 宁复和种谊、折克行三人聚在一起，喝了几杯小酒，都对这次的比赛效果十分满意。 武学是培养武将的地方，当然也要培养学员们的竞争意识，所以宁复才提出举行这场比赛，即可以让学员们知道自己训练的成果，同时也能激发他们的好胜心。 第二天比赛继续，而且在下午的时候，还举行了对于武学来说更重要的比赛，那就是沙盘推演。 随着沙盘的建成，宁复和种谊、折克行也商量出一种基于沙盘的军棋推演，可以让学员们对兵法活学活用，尽量的贴近实战。 而且沙盘推演可不是单人，而是团队作战，团队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有主将有副将，更有参军等职务。 可以说一个团队，就是一支军队的军官配制，只要给他们配上足够的士卒，他们就可以直接领兵出战。 武学是培养将领的地方，为将者，当然不能不知兵法，因此沙盘推演这个项目也十分重要，所有武学学员全都组队参加了。 武学里准备了各种地形的沙盘，也有不少经典的战争案例，让参赛的学员化身为战场上的两方，以各自的能力推演战局，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直到傍晚时分，沙盘推演才决出八支强队。 休息了一晚之后，推演比赛继续，最终有两支队伍杀入决赛，下午将在武学中展开决赛，并且赵煦听说了比赛的事，竟然也派人通知，说下午要亲自来观赛。 “我不服！” 午饭刚过，虎头就气呼呼的找到宁复道。 “输了就是输了，而且你们表现的已经不错了，至少能杀进八强！” 宁复呵呵一笑道。 虎头率领着自己的小队也晋级八强，别看他长的粗鲁，但其实粗中有细，特别是精于计算，因此才能一路过关斩将。 可惜在八进四时，却遇到了种谊的一个侄子，对方名叫种师路，是种师中、种师道的堂弟，同样也是个兵法高手，最终虎头以微弱的差距败于对方。 “沙盘推演的计分有问题，没有考虑到主将的勇猛对军队的影响，如果到了真正的战场上，哪怕我手中的军队实力差一些，我也有把握将种师路的大军杀的大败！” 虎头再次气呼呼的道。 今天他只差一点就赢了，可是却因为最后决战时，纸面上的实力差一些，所以才会被判负。 “主将的能将的确会对军队影响很大，而且我也相信在真实的战场上，你有把握打败种师路，可是虎头你也不要忘了，这次是沙盘推演比赛，主要比的还是对军队、物资的指挥和调度。” 宁复再次耐心的劝解道。 主将的勇猛这种因素不好量化，而且勇猛的另一面也可能是莽撞，有时候反而对军队起到反作用，因此在沙盘的推演中才不被考虑。 “我……嘿！” 虎头最终狠狠的一捶大腿，虽然不甘心，但宁复说的也有道理。 “好了，别生气了，种师路从小就学习兵法，他在兵法上的造诣，比一些兵法教官还要强，所以败给他也不算丢人！” 宁复这时拍了拍虎头的肩膀再次劝道。 虎头闻言也终于点了点头，不过他却暗下决心，日后一定加倍努力，争取有一天赢过那个种师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国书 下午举行沙盘推演的决赛，赵煦带着童贯，换上一身便服也来到武学，颇有兴致的观看了决赛的整个过程。 最后那个击败虎头的种师路，再次以微弱的优势战胜了对手，事实上能杀进八强的学员，彼此间的水平都差距不大,只是种师路相对要更强一些。 赵煦看到如此精彩的推演，当即兴奋的亲手给获胜者颁发了奖品，随后他才叫上宁复，以及种谊和折克行三人详谈。 “学员们表现的都很不错，这么看来的话，他们应该可以进入军中任职了吧？” 赵煦坐下笑着向宁复问道。 “现在就入职有些仓促，不过如果只是中低层的武官，他们倒是可以胜任！” 宁复谦虚了一句这才回道。 “朕给你们带来一个好消息,你们先看看再说吧！” 赵煦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一份战报，然后交到宁复手中道。 宁复打开战报，当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身子一震。 种谊和折克行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这是份西北刚送来的战报，详细的记录了梁氏父子大败辽夏联军的经过。 “太好了，辽夏联军再败，这下看辽国还怎么嚣张？” 折克行第一个兴奋的一拍巴掌叫道。 “恭喜官家，辽人这一败，必将颜面大跌，河北那边的压力也将大为降低！” 种谊当即向赵煦行礼道。 赵煦闻言也是哈哈一笑，他今天这么有兴致，也和这个好消息有很大的关系。 不过就在这时，赵煦却发现宁复手抚着下巴，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宁复你对此事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赵煦立刻向宁复问道。 “官家误会了，这件事对我大宋来说，的确是一件大喜事，至少辽国在接下来的几年里,都将深陷到梁氏父子这个泥潭之中。”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一顿，接着继续道。 “不过我忽然想到,既然梁氏父子打败了辽夏联军，也就意味着他们在兴庆府彻底的站稳了脚根，那么日后我们该如何与他们相处？” 宁复的话一出口，种谊和折克行都露出凝重的表情。 梁氏父子打败了联军，彻底的掌控了兴庆府，其实也就代表着原来的西夏换了一个主人。 虽然梁氏父子是汉人，但并不会影响到国家利益上的冲突。 西夏是个小国，而且国内土地贫瘠，根本养不活大量的人口，所以他们才会不断的南下抢掠。 换句话说，日后梁氏父子掌权，他们很可能会重复当初西夏对大宋的策略，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西夏内部自己就会乱起来。 “你的担忧也有道理，不过至少在短时间内梁氏父子还需要我们的支持，所以他们应该还不敢与我们闹翻，而且……” 赵煦说到这里神秘一笑,伸手又拿出一份文书交给宁复道。 “而且他们父子要登基称帝了，而且还想邀请咱们大宋派使节前去观礼！” 宁复接过文书打开，果然是梁氏父子送来的国书。 梁乙逋给大宋的国书上写的十分客气，先是表达了自己对大宋的仰慕与感谢，然后这才宣告，决定在三个月后，在兴庆府登基为帝，国号为大梁。 “梁乙逋还真是大胆，竟然在这种时候公开称帝！” 种谊跟着宁复看完这份国书，当即也惊讶的道。 要知道大宋以前是不承认西夏帝号的，可是现在梁乙逋公开称帝，竟然还请大宋去观礼，就不怕因此得罪了大宋？之前他们可是靠着大宋的支持才打败了联军。 “你们觉得朕要不要派人去观礼？” 赵煦倒是没有生气，而是笑呵呵的向宁复三人问道。 “只要不派我去，怎么样都行！” 宁复暗中嘀咕道。 他对于称帝这种虚名并不怎么在乎，毕竟大宋兵威不振，早没有了当年强唐的霸气，对于周边小国的称帝，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官家，臣觉得不必理会，毕竟我大宋若是派人前去，岂不是承认了梁乙逋的帝位？” 种谊当先发表意见道。 “我也觉得没必要去，梁乙逋虽然打败了辽夏联军，但并不意味着再无后顾之忧了，辽国肯定不会甘心，日后定然还会组织大军，梁氏父子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折克行也发表了同样的意见。 赵煦听后沉思了片刻，随即向宁复问道：“宁复你呢，有什么看法？” “这种国家大事，官家最好还是和章公他们商量一下，我就不发表看法了。” 宁复当即十分谨慎的道。 其实刚才种谊和折克行就有些大意了，他们毕竟是武将，对这种政务上发表意见，其实是很犯忌讳的，若是让文官们知道，肯定会参他们一本。 “章公他们已经给过意见了，不过我还是想听一下你的看法。” 赵煦却再次坚持道。 “那章公他们怎么说？” 宁复好奇的问道。 “章公他们的意见也并不统一，大部分人都不建议去，但章公和蔡卞却觉得可以派人去，两帮人到现在也没吵出一个结果来。” 赵煦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回答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赞同章公的看法。” 宁复立刻道。 “理由呢？” 赵煦追问。 “梁氏父子打败了辽夏联军，这件事的确出乎意料，辽国现在肯定憋了一肚子气。”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一顿。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如再拱一下火，梁乙逋想要称帝，那咱们就如他们愿，甚至派人去观礼，这个消息对辽国来说，肯定是火上浇油，甚至会加快速度组织兵力！” “咦？这么一说的话，倒也有道理啊！” 种谊闻言也立刻醒悟道，如果能因此激怒辽国，到时辽国怒而兴兵，这可是犯了兵家的大忌，说不定还会再败一次。 “哈哈~，难怪章公会那么看重你，你这话几乎和章公说的一模一样！” 赵煦闻言再次大笑一声。 本来他还有些犹豫，可是现在连宁复也这么说，这让赵煦也立刻做出决定，他到要看看辽国是否能沉得住气？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产钳 “嚓嚓嚓……” 宁复手拿着一块磨刀石，正在打磨着手中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这东西看起来像个火钳子，但钳腿却是弯曲的，前端比较粗大，中间有空洞，被宁复打算的十分光滑。 “这是何物？” 柳清心双手扶腰，在侍画的搀扶下走了进来,看到宁复手中的东西也好奇的问道。 “这叫产钳，是用来帮助孕妇生产的工具！” 宁复笑着介绍道。 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生产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不少女人都因难产而死。 正是想到这些，所以宁复才提前做一些准备，虽然可能用不上，但至少有备无患。 “官人怎么连女人生产的事都懂？” 柳清心小脸一红，总感觉宁复做的这个东西不太正经。 “不要忘了，我可是神医，连天花都是我治好的，一些妇科当然也不在话下！” 宁复哈哈一笑，说完抚着妻子坐下，然后又伏在她肚子上听了一会，结果却被肚子里的小家伙踢了几脚。 柳清心的预产期马上就要到了，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也越发不安分了，估计也是急着想要出来。 陪着妻子聊了一会儿，宁复扶她躺下休息，随后他这才来到前院，找到请回来的产婆。 这位产婆姓吴，是京城有名的产婆之一，据说经她手出生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因为柳清心马上就要生产了，所以宁复才派人将这位吴产婆接到家里，这也是京城权贵的惯例,毕竟谁也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出生，请产婆住在家里,随时应付生产的各种情况。 “参见伯爷！” 吴婆见到宁复也十分恭敬的道，三姑六婆消息最为灵通，吴婆更是没少给达官贵人接生，因此对宁复这位朝中的大红人当然也十分了解。 “吴婆不必多礼，我做了样东西，应该可以用于生产上！” 宁复说着把产钳拿出来，并且亲自演示了一下产钳的使用。 吴婆的经验极其丰富，因此一听宁复的描述，立刻明白了产钳的用处。 “伯爷不愧是神医，这东西可是有大用啊！” 吴婆看着产钳两眼直放光，这东西看着简单，可用处却极大，特别是在遇到难产时，很可能救下产妇和婴儿的性命。 “哈哈，你明白就好，这东西是银子和铜打造的，如果这次我家夫人平安生产,这东西就送给你了,望你日后用它多救几条性命！” 宁复笑呵呵的将手中的产钳递给吴婆道。 本来他是用纯银打造的,因为银可以杀菌消毒,不过后来发现纯银太软，强度达不到，所以最后只能加入了铜，大大增加了它的强度。 “多谢伯爷，老妇一定不会辜负伯爷的重托！” 吴婆双手接过产钳，一脸兴奋的道。 别的不说，光是这产钳用的白银和铜就值不少钱，更何况有了这东西，她肯定能一举超过其它产婆，成为京城最好的产婆。 宁复也不怕吴婆藏私，等到日后他打算把这东西交给太医署，让他们将产钳推广开来，应该可以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吴婆拿着产钳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宁复正准备回内宅休息。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是童贯来了。 宁复急忙出门迎接，只见童贯带着几个小内侍站在大门外，身后还有一辆车子。 “宁老弟，官家派我来给你送东西来了！” 童贯见到宁复也十分亲热的上前道。 “有劳童兄了，快快请进！” 宁复急忙请童贯进府。 从辽国回来后，宁复和柳清心就搬到了伯爵府居住，这边地方大，以前一直有管家照顾，所以直接就可以搬进来。 “宁老弟，宫中最近喜事连连，吴美人有了身孕，宫中也采购了不少孕妇用的东西，官家听说你家夫人也有身孕，所以就派人也送来一些。” 童贯边走边笑着介绍道。 赵煦在节制房事后，身体已经好多了，特别是在宁复他们出使的那段时间，后宫竟然传来喜讯，一位姓吴的美人竟然怀上了龙种，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赵煦都快高兴疯了。 “官家有心了！” 宁复当即道谢，随后又询问了一下宫中情况。 因为吴美人怀孕，赵煦终于证明了自己身为男人的能力，连带着宫里也都是喜气洋洋的。 当然了，宫里肯定有不少妃嫔嫉妒那位吴美人，无论这位吴美人生下的是儿是女，估计最少都是一个贵妃的封号。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按照原来的历史，第一个怀上赵煦孩子的，应该是那位孟皇后，可惜现在孟皇后被废，听说现在已经做了女道士，结果倒是便宜了那位吴美人。 宁复请童贯进到客厅，然后两人边喝茶边闲聊。 “对了，官家还让我来问一下，郭家军招降的事办的怎么样了，那个郭英回去后，可有什么消息？” 童贯这时再次问道。 招降郭家军的事主动被宁复揽下，而且前段时间郭英也回去了，接下来就是正式招降了，所以赵煦也十分关心这件事。 “还真是巧了，郭家军刚传来消息，他们已经组织了第一批百姓，很快就会送到青县那边，我也派人在青县接收百姓，物资也都准备好了。” 宁复立刻回答道。 宁复虽然主管招降的事宜，但其实也只是坐镇京城调度，下面自然有其它的官员负责具体的事宜。 “那太好了，官家还让我问，今年年底，郭家军能否全部抵达咱们大宋境内？” 童贯再次问道。 “这个肯定没问题，年底郭家军都可以安置好了！” 宁复再次保证道。 他知道赵煦为什么这么急，因为明年的时候，赵煦就打算编练新军了。 而大宋这边编练新军，辽国那边肯定会有所动作，到时就可以用上郭家军了。 不过宁复却有其它的想法，因为他想把郭家军也编入到新军之中，只是这件事他还没来得及和赵煦商议。 另外郭家军新降，忠心方面肯定会让赵煦有所顾虑，所以想要说服赵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为人父 “生了生了，恭喜伯爷，是位公子！” 接生的吴婆满脸欣喜的跑出产房，向着外面的宁复等人高叫道。 “太好了，我家娘子怎么样？” 宁复一下子冲上前，急切的向吴婆问道。 “夫人很好，母子平安！” 吴婆再次回答道。 这次柳清心的生产十分顺利,宁复提前做的准备一样也没用上。 “太好了，我现在能进去吗？” 宁复高兴的一拍巴掌，随即再次急切的问道。 “伯爷稍等，里面还要收拾一下您才能进去！” 吴婆急忙劝阻道，女人生产的场面可不怎么好看，这也是产房严禁男人进入的原因。 这时柳正和柳策也上前催促产婆快点,他们都急着见柳清心母子。 又等了片刻，吴婆抱着婴儿出来,柳正一把抢过来,抱着孩子就不肯撒手。 宁复看着又红又皱的婴儿，初为人父的他却没有什么感觉，也许他一时还没能接受身份上的转变。 等到里面收拾干净后，宁复立刻冲了进去。 只见柳清心脸色苍白的坐在床上，发丝被打汗水打湿沾在光洁的额头上，看起来疲惫的让人心疼。 “清心你感觉怎么样？” 宁复抢步上前，一把抓住柳清心有些发凉的小手问道。 “我没事，官人不必担心，孩子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柳清心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问道。 “孩子在这呢，是个大胖小子，一看就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家伙！” 柳正这时抱着孩子走过来，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宁复闻言看了看又红又皱的小家伙，心里却是暗自撇嘴，这能看出个鬼的聪明伶俐？ 当然这话宁复肯定不会说出口。 柳清心这时也强撑着坐起来，然后激动的抱着孩子。 小家伙明显是饿了,这时张嘴大哭起来。 虽然家里早就请了奶娘,但刚出生的婴儿是不能喝奶水的,只能先给婴儿喂点清水。 “官人，咱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柳清心抱着孩子，忽然抬头向宁复问道。 “这个……” 宁复一阵为难，取名字这件事他早就在考虑了，甚至男孩女孩的名字他都想了好几个。 可惜他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想的这些名字也都不怎么满意，所以到现在他都没有决定下来。 不过宁复很快就看到了旁边一脸跃跃欲试的柳正，当即眼睛一亮道：“岳父，您是长辈，不如这个孩子的名字就由您来取吧！” “这个……好吧！” 柳正甚至连假意推辞一下都没有，直接就答应下来，他可是对这个孩子期待太久了。 只见柳正略一思量，随即一拍巴掌道：“有了，这个孩子是宁家的长子长孙，其它的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行，而所以不如就叫宁靖吧！” 靖这个字本身就有平安、安定的意思,本来柳正是想给孩子取名宁安的,但觉得名字太俗,所以才用这个“靖”字取代。 宁复听到这里却是大为震惊，靖康之耻还没有发生呢，自己的儿子取这样的名字，难道是在预示着什么？ 另外宁复还想到，后周的国姓可是姓郭，他二叔就已经改为郭姓了，这要是他日后复国成功，他儿子不是要改名为郭靖了吗？ 然而没等宁复表示反对，柳清心就十分欣喜的赞同道：“宁靖这个名字不错，我此生别无所求，只求这个孩子能平安长大！” 看到妻子表态，宁复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而且刚才是他请柳正取的名字，总不能出尔反尔吧？ 无奈之下，宁复只好点头，认下了这个大侠儿子，就是不知道这世界上有没有降龙十八掌，否则倒是可以找来让儿子开始练。 家中多了一个孩子，刚开始宁复和柳清心都有点手忙脚乱，哪怕有奶娘帮着照顾，依然让两人十分操心。 幸好宁靖这个孩子身体健康，倒是没生什么病，而且能吃能睡，很快皮肤舒展开来，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见到任何人都是咯咯的笑个不停。 这让宁复终于感受到做父亲的快乐，每天回家第一件事，都是找儿子玩上一会。 本来宁复是想给郭二爷写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可是又担心信上的内容泄露，让人知道他和郭二爷的关系，所以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不过郭二爷那边也开始向大宋迁移，第一批百姓被安置在青县，那里已经修建了民居，并且发放了粮食和农具，只要他们用心耕种几年，就可以安定下来。 这天傍晚，宁复回到家中，陪着儿子玩了好一会儿，现在小家伙已经可以翻身了，再过段时间可能就会爬了。 “官人，我今天查了一下账目，发现蜂窝煤作坊那边的收益怎么少了许多？” 柳清心这时走过来向宁复问道。 她身体恢复了许多，于是也开始查一下家中产业的账目，这些产业她虽然不直接插手管理，但各种账目却需要送到她这里清点。 “这件事疤脸特意找我禀报了，因为蜂窝煤机被人仿制了，所以现在京城又出现了几家蜂窝煤作坊，咱们没办法再垄断这门生意了，收益自然下降了。” 宁复笑着回答道。 “咱们的生意都被偷了，官人你还笑得出来？” 柳清心闻言却是气鼓鼓的道，这些产业可都是她打算留给儿子的，现在被人偷走了，她当然十分生气。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一种技术不可能永远保密，别说蜂窝煤了，日后可能连香皂的制法都会泄露出去，所以咱们也要早点做好准备。” 宁复笑着提醒道。 “那可不行，香皂可是咱们家的，谁敢偷走我就去告官！” 柳清心立刻急道，以前她对钱财还不怎么看重，可是有了孩子后，她却开始想给儿子留下产业了。 宁复看到柳清心生气的模样也是心中暗笑，刚想开解几句，忽然只见侍画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道：“老爷，宫里那位童都知来了，看起来似乎有什么急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吴美人难产 都这么晚了，童贯竟然来找自己，这让宁复也感觉有些奇怪。 当宁复来到前厅时，只见童贯正在大厅中焦急的走来走去。 “宁老弟你可来了，快跟我进宫，官家急召！” 童贯见到宁复也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外走。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难道是西夏那边的战局有变？” 宁复一边走一边不解的问道。 “都不是，是宫里出事了！” 童贯再次焦急的道。 “宫里？难道说是官家……” 宁复心中一惊，生怕赵煦旧病复发，毕竟上次他可是差点猝死，虽然现在身体好了一些，但并非没有复发的可能。 “不是官家，是吴美人，她……她难产了！” 童贯急切的解释道。 “难产找我做什么？” 宁复猛然停下脚步,一脸震惊的看向童贯问道。 “宁老弟你可是神医啊，太医署的人都去了，可却没有任何办法，官家和太医们也都想到了你！” 童贯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宁复闻言气的想给自己两巴掌，没事装什么神医？这下好了，赵煦和太医们都当真了。 “现在吴美人什么情况？” 宁复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虽然他家也刚生过儿子，可他对妇科真的不怎么了解，更何况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女人在生产时如果遇到问题，那真是九死一生。 “就是难产，产婆和太医都用尽了办法，却没有任何效果，吴美人眼看着已经没有力气了，再这么下去的话，就是一尸两命啊！” 童贯说到最后时，也是压低了声音。 赵煦好不容易才让后宫怀上龙胎,结果这一胎还没有生下来就夭折,这对赵煦来说，绝对是一个极其沉重的打击。 甚至还可能会让外界出现流言，毕竟赵煦支持变法，已经引发许多人的不满，甚至有人编排赵煦之所以无后，就是因为变法，若是这次吴美人一尸两命，外面的流言恐怕传的更加厉害。 宁复却是一脸无语，因为难产也分为许多种情况，比如产妇力量不足，胎儿过大，或是产道有问题等 如果放在后世，遇到难产大不了直接剖腹，只要不是遇到类似羊水栓塞之类的大问题，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在这个时代，女人遇到难产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哪怕产婆懂一些助产的手段，可天知道能不能起作用？ “罢了，童兄你派人去东街那边找一位吴产婆,之前他为我家娘子接生过，我教过她一些接生的手段，应该可以用得上！” 宁复最后一咬牙道。 这件事他是躲不过了，只能赌一把运气了。 “没问题，我马上派人去找，咱们快点进宫吧！” 童贯说完拉着宁复就往外走，外面有马车等候，两人上了车后，立刻飞奔赶往皇城。 幸好宁复的清平伯府距离皇城并不远，因此很快就来到了皇城，本来皇城内是严禁马车进入的，但在这种时候，却也顾不上了，马车一路奔驰，很快将宁复送到内宫之中。 这也是宁复第一次进大宋的内宫，以前他顶多就是去垂拱殿，那里是皇帝处理公务的地方，属于外朝，而内宫则是严禁外臣进入。 宁复在后世去过紫禁城，这时也不禁拿紫禁城和这座北宋的皇宫对比了一下。 结果发现眼前这座皇宫的确有些寒酸，许多宫殿都修建的比较拥挤，道路也显得有些狭窄。 不过这也正常，在为北宋的皇城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小的一个，据说它的前身是一座节度使衙门，后来经过改建成为宋朝的皇宫。 童贯带着宁复七拐八拐，拐的宁复头都晕了，最终来到一座宫殿，上面写着“春锦”两个字，应该就是那位吴美人的寝宫。 宁复跟着童贯进到大殿，只见赵煦脸色焦急的走来走去，旁边一群的太医正在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宁复你可来了！” 赵煦猛然间看到宁复进来，当即激动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 在所有太医都束手无策后，宁复就成了赵煦心中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官家放宽心，我先和太医讨论一下吴美人的情况！” 宁复知道情况紧急，所以也没和赵煦客气，说完直接来到这群太医面前询问情况。 宁复顶着一个神医的名头，平时也没少和太医署打交道，特别是宫里的太医大都是他的熟人。 不过今天的太医却有些特殊，因为其中有不少的女医，有几个更是专攻妇产科。 这些女医也是太医署出身，这些女医本来就是专门培养出来，用于给宫中的贵人看病的，有些女医的医术甚至不比男性太医差。 因为是熟人，所以太医对宁复也没有隐瞒，当即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讲了一遍。 原来吴美人是从今天下午开始阵痛，然后羊水破了，宫中的女医也负责为吴美人接生。 本来刚开始还是挺顺利的，可是后来胎儿却卡住了，再加上吴美人身体娇弱，力气慢慢的跟不上，结果胎儿一直生不出来。 可是这些女医用尽了办法，也没能让胎儿出生，于是只能请来其它的太医，可是这些太医同样也没有办法，最终只能想到宁复了。 “吴美人现在怎么样了？” 宁复听完后再次问道。 在难产的情况下，产妇的情况极其关键，如果产妇的精神和身体都很良好，说不定还可以靠她自己生出来。 “不太好，吴美人的力量已经用尽，现在都快昏厥过去了，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一个年纪很大的女医皱着眉头回答道。 “这可麻烦了！” 宁复也是心中一沉，如果产妇昏过去的话，胎儿一直生不下来，到时不但胎儿保不住，产妇自己恐怕也很难活下来。 “来了来了，清平伯你要找的吴产婆来了！” 这时童贯激动的上前道。 话音刚落，就见吴婆在两个侍卫的搀扶下，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不过这位老产婆也吓的不轻，毕竟大晚上被人从被窝里叫出来，然后又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带进皇城，光是这一路跑下来，她都快断气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赐婚? 吴婆被架到大殿之中，都快被吓死了，直到她看到宁复这个熟人，当即也是脸色一喜。 “吴婆，接生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宁复却没时间客气，直接上前向对方问道。 “带着呢，这可是老身吃饭的家伙,当然是走到哪带到哪。” 吴婆见到宁复也不害怕了，而且她也不傻，这时也猜到了这些人带自己来的原因。 “那就好，宫里有位贵人难产，你进去看一下，如果拿不定主意就出来和我商量！” 宁复当即吩咐道。 吴婆听到“难产”这两个字，脸上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你叫吴婆是吧,若今日你能保下吴美人母子平安，朕赐你为宫中女官，若你有子侄，也一并赐予官身！” 赵煦这时急切的上前道。 得知眼前这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皇帝，吴婆却吓的全身直抖，她活了大半辈子，只听说过皇帝之名，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 “官家，别吓到她了！” 宁复却是低声对赵煦道，吴婆只是个懂得接生的妇人，猛然见到赵煦这位真龙天子，万一吓出个好歹来，还怎么帮吴美人接生？ 赵煦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只得退后，将吴婆交给宁复。 只见宁复上前将吴婆接到一边，然后低声叮嘱道：“吴婆，里面那位吴美人算起来还是你的本家，现在你什么都不要想,只要想着将她们母子救下来就行了！” “好，老身明白了！” 吴婆这时也终于醒悟过来道。 随后吴婆带着接生的东西进到里面的产房。 宁复只能在外面耐心的等候，没办法，这个时代男人肯定进不去产房。 别说宁复了，就连宫中的太医，也只有女医能进去，男太医就只能听女医的描述做出判断。 吴婆进去没一会儿，就见她双手染血的快步走出来。 “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办法？” 宁复急忙上前问道。 “情况不太好，不过我觉得可以用产钳试一下，前段时间我遇到一个类似的产妇，就是用产钳帮她产下了孩子。” 王婶神情凝重的回答道。 自从宁复将产钳送给她后，这段时间她也用过好几次，绝大部分都很有效，所以现在她也有了几分把握。 “行，那就拜托吴婆你了！” 宁复当即一咬牙道，他没办法进去，所以只能相信吴婆的判断了。 得到宁复的同意，吴婆也立刻转身再次进到产房。 “怎么样,有把握吗？” 赵煦这时再次忍不住上前问道。 “只能说尽力一试。” 宁复也没敢把话说的太满,这可是赵煦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到时说不定连他都要受到牵连。 赵煦虽然心急，但似乎也看出了宁复的顾虑，只见他伸手拍了拍宁复的肩膀沉声道：“你不必多想，这次朕是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只能请你来一试，无论成与不成，朕都绝不会怪你！” “谢官家体谅！” 宁复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赵煦身上有一些缺点，但的确是一位宽容大度的帝王。 又等了好一会儿，只见一个女医一脸喜色的快步出禀报道：“启禀官家，那位吴婆的办法果然有效，现在胎儿已经快出来了！” “哈哈~，天佑大宋，天佑我大宋啊！” 赵煦闻言欣喜若狂，一时间也不禁仰天长笑，本来他都快绝望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自己竟然真的要有孩子了！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出生了！” 这时又有一个女医狂喜的飞奔而出，脸上都快笑出花来了。 “男孩女孩？” 赵煦当即上前追问道。 “启禀官家，是位公主，吴美人母女平安！” 女医再次禀报道。 “公主也好，只要活着就好啊！” 赵煦听到不是儿子，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激动的道。 无论公主还是皇子，这至少证明了赵煦在生育方面没有问题，光是这点就足以安定人心了。 “恭喜官家喜获公主！” 宁复和童贯这时也纷纷上前祝贺，更让赵煦喜不自胜，初为人父的喜悦溢满心中。 就在这时，吴婆抱着一个婴儿从产房中走了出来，赵煦急忙迎了上去，然后亲手将婴儿抱在怀里。 不过赵煦显然是第一次抱孩子，抱孩子的姿势十分奇怪，不但他难受，孩子肯定也不好受。 “官家，两臂放松，左手臂高一些，右手托着孩子的屁股和后背……” 宁复在旁边亲自指点着赵煦，毕竟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对抱孩子颇有心得。 赵煦按照宁复的指点，一点点的改正姿势，果然感觉好多了。 这位刚出生的小公主同样又红又皱，一双眼睛也没有睁开，只有小嘴巴一直抿着，两只小手也在乱划，似乎是想找东西吃。 “官家你可以把手指放在公主的手上，她会抓住你的！” 宁复再次笑着指点道，婴儿会本能的抓东西，而且力气还很大。 赵煦依言伸出手指，果然被小家伙一把抓住手指，而且抓住就不肯松手。 感受着女儿抓住自己的力量，这让赵煦也是喜上眉梢，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血脉相联，那种身为父亲的责任感也油然而生。 “宁复，你前段时间是不是生了个儿子，叫什么名字？” 赵煦忽然抬头向宁复问道。 “正是，我家儿子取名为宁靖，希望他一生都能平平安安！” 宁复点头回答道。 “哈哈，你倒是对孩子要求不高！” 赵煦闻言哈哈一笑，随即就一指怀中的小公主又道。 “你好好教育你家的儿子，等他和公主长大了，朕就给他们赐婚怎么样？” “呃？” 宁复也吓了一跳，这赐婚也来得太突然了。 不过宁复很快就清醒过来，当即行礼道：“能得公主下嫁，臣自然是求之不得！” “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你得好好教育你家儿子，若是日后他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那朕可是不认帐的！” 赵煦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赐婚虽然是赵煦一时的心血来潮，但赵煦并不是在说笑，以宁复的才能，赵煦早就想用联姻将他牢牢捆绑住了，可惜宁复早婚，所以联姻只能用在他儿子身上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给太医讲课 太医署中，一群太医围成一圈，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奇形的钳子，正是宁复送给吴婆的产钳。 成功帮吴美人接生后，吴婆受到赵煦的赏赐，不但成为宫中的女医，赏赐了大批的财物,而且连子侄也被授予官身，这对于普通人来说，简直是一步登天。 不过吴婆的产钳却被太医署借了过来，因为当时在场的女医们亲自看到，吴婆就是用这个奇形的钳子，将胎儿从产道里钳出来的。 “咳~,各位都在呢。” 这时忽然只见宁复笑呵呵的走了进来，他是被太医们请过来讲课的。 “参见清平伯！” 一群太医急忙向宁复行礼，这群太医大都是女医,就算是男医也是专攻妇科为主。 “各位不必客气，等下我还有事，所以咱们就直接开始吧！” “有劳清平伯！” 各位太医也知道宁复位高权重，能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太医院，已经十分难得了。 宁复冲着各位太医点了下头，随后来到桌前，拿起产钳向太医讲解了一下它的原理和用法。 虽然吴婆对产钳的使用更加精通，而宁复虽然设计了产钳，却一次也没有实际用过。 但讲课却和实际操作不一样，吴婆她可以用产钳救人，但让她拿着产钳给太医讲课，却完全是在为难她。 这就像宁复搞出来的自行车，会骑的人很多，可是能把自行车的制造和运行原理讲的清清楚楚的人，却并不多。 宁复将产钳的原理和使用详细的讲了一遍，并且提到一些适用的情况，以及注意的事项。 “当然产钳也不是万能的,而且它也有缺点,比如公主出生时，脸上有几道红色的钳痕，这就是产钳留下的伤痕，会在几个月后才消失。” 宁复最后总结道。 “清平伯，胎儿难产时，有时距离产口较近，产钳可以很容易钳到婴儿，但有时距离产口很远，产钳恐怕很难使用啊？” 这时一个年老的女医开口问道。 这位女医姓何，是宫是资格最老的女医，据说赵煦就是她亲手接生的。 “何女医问的好，产钳并不是万能的，一般来说，胎儿越是靠近产口，使用产钳的成功率越高，如果胎儿太靠内，产钳恐怕也起不到作用。”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一顿,随后继续补充道。 “当然了，产钳只是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使用的一种外物,而且它很容易伤到产妇和胎儿，因此能不用就不用。” 事实上产钳的副作用十分明显，一个操作不好，就可能导致产妇出血，胎儿骨折等，而在这个时代，产妇和胎儿一旦受伤，很可能就会导致两者的死亡。 对于宁复的话，这帮太医也都是深以为然。 随后他们又各自发表看法，有太医觉得产钳还有改进的余地，这点宁复十分赞同，毕竟在后世时，产钳也有不同的规格，用于不同的情况。 另外还有人提出，产钳除了用于接生外，还可以用于引产死胎，因为有些胎儿还没有出生，就死在了孕妇的肚子里，以前想要将死胎排出也十分不容易，现在有了产钳，倒是解决了一大麻烦。 对于这些太医的提议，宁复也是连连点头，不愧是专业的大夫，考虑的比他周全多了。 “清平伯，我有个冒昧的问题想问一下。” 就在这时，只见那位何女医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向宁复再次开口道。 “何女医请讲！” 宁复对这位医术精湛的老女医也十分敬重，当即回道。 “我想问一下，如果在难产时，连产钳也没有用处，还有没有其它的办法可以为产妇接生？” 何女医的问题一出，其它太医也全都安静下来，一个个眼巴巴的看向宁复。 在产钳出现之前，他们遇到难产的问题，只能通过按摩、推拿等手法助产，当然有些药方和针灸也有效果，但都不及产钳这么直接。 可是就像刚才宁复说的那样，产钳并不是万能的，它只适用一部分情况。 如果日后他们遇到产钳无法解决的难产问题，到底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 宁复闻言沉吟了片刻，随后终于还是开口道。 “据我所知，的确有一种办法可以解决难产的问题！” “什么办法？” 何女医激动的上前一步，其它太医也都同样露出激动的神色。 “剖腹产。” 宁复再次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 “剖腹产？难道要把产妇的肚子剖开，把孩子取出来吗？” 何女医吓了一跳，甚至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因为在她看来，如果把肚子剖开，那产妇肯定活不下来了，虽然救了婴儿，却也害了一条人命。 “这是不是太极端了，用孕妇的命换婴儿的命？” 另外有人也开口问道。 “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宁复看到众人误会，当即解释道。 “剖腹产是一种手术，它虽然剖开了产妇的肚子，却不会杀死产妇，而是在取出胎儿后，再次产妇的肚子缝上，只要护理得当，伤口会慢慢愈合，产妇也会恢复健康，当然会比自然生产恢复的要慢许多。” “剖开肚子还能缝上？而且人还能活？” 何女医听到这里也是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她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等一下，清平伯您说的不会是传说中华佗用的那种医术吧？” 这时有一个老太医醒悟过来，传说华佗可以替人开刀取出病灶，但那只是传说，真正的大夫对这种传说一向是嗤之以鼻。 “差不多，但我说的剖腹术可不是传说，而是一种真实可行的医术，只是现在的条件有限，开刀的风险极大，但我觉得你们可以往这方面研究一下。” 宁复终于把心中的真实想法讲了出来。 以现在的条件，实行剖腹产肯定不太可能，就算是成功也只是个例，不具备推广的可行性。 本来宁复是不打算把剖腹产告诉何女医这些人的，但转念一想，如果不告诉他们努力的方向，那么外科手术就永远不可能发展，所以还不如告诉他们，让他们知道该往哪方面研究。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半年 时光匆匆，一转眼又到了年底。 在这下半年里，也发生了许多的事情。 首先就是梁乙逋称帝，立国号大梁，占据了原来西夏的大部分领土。 并且梁乙逋登基的时候，不但邀请大宋前去观礼，而且连辽国也邀请了,别看两国在战场上打生打死，但军事是军事，政治是政治，该请的还是要请。 当然辽国肯定没有派人前去观礼，甚至就连大宋，也没有正式派出使节,不过却派人送去了贺礼，算是变相的承认了大梁。 大宋的这种举动,当然引发了辽国的不满,于是他们再次派出使节向大宋施压。 但这次赵煦却顶住了压力，对于辽国的威逼视而不见，最终辽国也没有办法。 毕竟辽国在攻打梁氏父子时接连失利，损失了大批的精锐，现在根本没有力量再去和大宋纠缠。 可以说梁国的建立，使得辽宋两国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辽国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的进攻，而大宋则暗中与梁国联络，必要时给他们一定的支持。 至于西夏的李乾顺，现在只占据着原来西夏北部的少部分领土，可以说是地少人寡。 另外据最近的消息，辽国将一位宗女嫁给了李乾顺，以此开始接手李乾顺手中的势力，估计用不了多久，李乾顺就会被辽国彻底的吞并。 对于李乾顺的遭遇，宁复丝毫不会感到同情,这个家伙虽然是西夏的一代雄主，却绝不是个好人，甚至靖康之难也和他有关，所以李乾顺落得现在的下场，宁复高兴都还不及呢。 这半年宁复也没有闲着，刚开始他主要盯着郭家军的迁移事务，直到年底时，郭家军也终于迁移完毕，郭二爷和郭英也给他来了亲笔的书信，将迁移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他。 现在郭家军的百姓已经在青县安置下来，宁复调度的物资也十分充足，足够他们度过严寒的冬天。 另外郭家军也被编入禁军之中，宁复也在考虑找个机会，向赵煦建议将郭家军也编入到新军之中。 关于建立新军这件事，赵煦早就做出了决定，宁复他们也在暗中准备，估计等到明年时，武学第一批学员毕业,到时就以他们为骨干，将新军搭建起来。 除了上面的两件事外,宁复最关注的还是女真人的情况。 早在他从辽国回来时，赵煦就同意了他的建议，派出商船与女真人接触。 当然了，商船就是皇城司安排的，上面的人大都是皇城司的探子。 他们在夏天出发，商船沿着海岸线北上，穿过高丽与倭国之间的海峡，十分顺利的抵达了女真人的地盘。 完颜阿骨打也十分守信，竟然真的控制了一座简陋的港口，使得大宋的商船可以顺利的停靠在岸边。 大宋商船的到来，也让完颜部上下十分激动。 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终于可以摆脱对契丹人的依赖，不必再受辽人的盘剥。 虽然这次来的商船主要是用来探路，携带的商品并不多，但女真人还是十分热情，将部落中存储的皮毛、人参等物全都拿出来与宋人交易。 通过这次交易，双方都打下了一定信任的基础，甚至商船的人还亲自去完颜部转了一圈，了解到更多女真人的情况。 不过女真人的确太穷了，完颜部还未崛起，虽然在女真人中算是一个大部落了，可整个部落也不过几千人，能战之兵甚至只有几百人。 事实上辽人对女真人的统治还是十分成功的，他们利用分化瓦解的政策，将女真人分为熟女真和生女真，并且挑拨双方互斗，大量消耗女真的人力物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女真人最大的部落也不过几千人，甚至在完颜阿骨打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女真部落能凑齐一千人的军队。 因此当皇城司的人把完颜部的真实情况带回来后，赵煦与章惇等人都颇为失望。 毕竟在他们看来，像完颜部这种小部落，辽人一根手指就能灭掉，这中小势力根本不值得让大宋与他们结盟。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大宋君臣对女真人的热情也一下子冷淡下来。 最终宁复虽然据理力争，想要说服赵煦等人重视女真人，可惜却没什么效果。 其实这也怪宁复，在原来的历史上，大宋与女真人结果是在几十年后。 当时完颜阿骨打已经统合了不少的女真部落，女真人的实力扩张，已经可以威胁到辽人在北方的统治，所以大宋才会与女真人结盟。 可是现在女真人还未崛起，就像一盘散沙一般，赵煦当然会看不上。 不过宁复虽然没能说服赵煦等人，却将与女真人接触的事争取到手中。 赵煦虽然看不上女真人，但因为宁复的坚持，还是决定与女真人继续接触，这样至少可以掌握辽国北方的情况。 宁复将这件事争取到手中，算是全权负责与女真人接触的事宜，反正郭家军已经安置好了，新军的操练还未开始，所以他也有时间和精力负责这件事。 “参见伯爷！” 武学之中，马植十分恭敬的向宁复行礼道。 马植投靠宁复后，也跟着他从辽国来到大宋，宁复给他安排在武学中任职，主要是让他熟悉一下大宋边的情况，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不必多礼，在大宋还适应吗？” 宁复笑着问道。 “属下一切都好，汴梁城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城，我到现在都没能将整个京城转一遍。” 马植提到汴梁城时，也是一脸的赞叹。 “适应就好，现在有件事我想交给你去办！” 宁复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 “伯爷请讲！” 马植闻言精神一振，当即激动的道。 马植胸怀大志，否则他也不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千里迢迢跟着宁复来到大宋，虽然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安逸，可这并不是马植想要的。 “还是女真人的事，虽然进行对女真人十分失望，但我却觉得女真人潜力巨大，所以想派一个心腹继续与他们接触。” 宁复说话时也盯着马植，这让马植也更激动，与女真人结盟本来就是他提出来的，他等这个机会也等了好久了。 第一百八十章 刘贵妃中毒 “属下愿往！” 马植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前去与女真人接触。 “很好，等过了上元节，你就准备动身去登州，你堂叔马原也在那里，到时你们结伴去女真人那里。” 宁复看到马植答应，当即也哈哈一笑道。 上次皇城司派人去完颜部，就是马原带头,毕竟他随同宁复去辽国时，曾经与女真人接触过，而且又是皇城司的人，更加方便。 “没问题！” 马植当即答应道。 他在心中算了一下时间，从京城到登州，差不多得走一个多月，再加上准备的时间,估计他们在二月底才能动身，到时海上的冰雪应该已经融化了,刚好可以出海。 “另外我还有件事要交待你！” 这时宁复忽然再次开口道。 “伯爷请讲！” 马植坐直身子再次道。 “现在的女真人虽弱，但我担心日后他们万一强大起来，恐怕不但会威胁辽国，同样也会威胁我大宋！” 宁复说到这里身子前倾，神情也变得更加严肃。 “所以这次你去完颜部，不但要加大与他们合作，同样也要观察他们的弱点，以便日后更好的为我所掌控！” 马植闻言也是心中一震，他没想到宁复竟然想得这么长远。 不过随即他又觉得正常，如果宁复没有长远的目光，又怎么会看到女真人的价值？ “属下明白！” 马植当即点头道。 他当初提出与女真人结盟，并不是对女真人有什么好感，而是觉得女真人对大宋有利，如果灭掉女真人对大宋有利的话，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对于马植这个手下，宁复也十分看好，当下又和他商量了一下接触女真人的具体事宜,这才让他回去准备。 刚把马植送走,宁复正准备喝口茶休息片刻。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人匆匆忙忙的闯了进来。 “童兄？你怎么来了，难道官家又召我进宫？” 宁复看到进来的人也不禁惊讶的问道。 来人正是童贯，只见他气喘吁吁、一脸慌张的模样，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宁老弟救命啊，老哥我这次遇到大麻烦了！” 没想到童贯哭丧着脸高声叫道。 “童兄你怎么会遇到麻烦？” 宁复也是一惊，童贯可是赵煦身边的近侍，按理说只要他不犯干政之类的大错，绝对不会有什么麻烦。 “这次的麻烦可大了，一个搞不好，我甚至可能会人头落地！” 童贯说到这里时，竟然抹了一把眼泪。 童贯虽然是个太监，却长得五大三粗，现在却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妇人，宁复也感觉全身一冷。 “童兄先不急着哭，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宁复再次好奇的问道，能让童贯都哭成这样,肯定不是一般的事情。 “宁老弟你有所不知,这次我真的被人坑死了,肯定是宫里有人眼红我的位置,所以才暗中下这样的黑手……” 童贯先是大骂了一通，随后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上次吴美人怀孕产女，这在宫中也是一伯天大的喜事，甚至吴美人也母凭女贵，一跃被封为贵妃，成为宫中仅有的两位贵妃之一。 吴美人的成功，当然刺激到宫中的其它妃嫔，要知道宫中的后位高悬，现在还没有确定下一任皇后的人选，所以若是有人能在这时诞下皇子的话，很可能抢到皇后之位。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宫中的妃嫔一个个都像是疯了一下，费尽心机的在赵煦面前表现。 虽然赵煦已经解开了心结，但面对宫中这些有心机的女人，他也有点顶不住，所以这段时间赵煦的身子也虚了许多。 不过赵煦最宠爱的还是刘贵妃，平时也在刘贵妃那里留宿最多，结果最终还是这位刘贵妃抢先一步，在几个月前终于怀上了身孕。 刘贵妃本就受宠爱，早在之前赵煦废掉孟皇后时，就有意立她为皇后。 只不过刘贵妃的出身不太好，朝中的大臣也有不少人反对，再加上赵煦没有儿子，所以最终立后的事只能暂时放弃。 这次刘贵妃终于怀上了身孕，如果能顺利的产下皇子的话，绝对会被立为皇后。 事实上在原来的历史上，刘贵妃的确是因为诞下皇子才被立后的，只可惜赵煦命中无子，这个皇子在两岁时就夭折了。 对于刘贵妃的怀孕，赵煦当然是欣喜若狂，甚至吩咐宫中的女医一天十二个时辰轮流跟在刘贵妃身边，就是怕刘贵妃有什么意外。 然而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意外偏偏还是发生了。 就在前几天，刘贵妃忽然身子不适，腹中的胎儿也有些异动。 这下把女医们也吓坏了，急忙为刘贵妃诊治，结果最后震惊的发现，刘贵妃竟然中毒了。 “中毒！这怎么可能？” 宁复听到这里也不敢相信的问道。 要知道宫中对安全极为看重，比如赵煦的饮食都有专门的人提前品尝，用的东西也都有专门的人打理。 刘贵妃现在怀有身孕，在安全上肯定不比赵煦差，按理说绝对不应该中毒才对。 “说的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刘贵妃为什么会中毒，官家得知这件事后，也是大为震怒，当即命人彻查此事，结果查来查去……” 童贯说到这里时，脸上忽然露出一种苦涩的表情。 “该不会查到你头上了吧？” 宁复也吓了一跳，这要是查出中毒之事和童贯有关，那对他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自己想救他都不容易。 “不光是我，还和你有关！” 童贯这时又哭了。 “怎么会有和我关？” 宁复听到这里也吓了一跳，他要是和这件事扯上关系，恐怕也不会好过，哪怕赵煦再信任他，恐怕也会因此而生气。 “当然和你有关，因为宫里最后查到，在刘贵妃用的香水里，竟然被人下了毒，而宫中的香水全都是由我采购，然后再送给各位贵人的。” 童贯最后哭丧着脸再次道。 “我擦，这是谁在陷害老子！” 宁复气的大骂一声，他十分确定自家的香水绝对不可能有毒！ 第一百八十一章 香水有毒 香水当然不可能有毒，但香水被别人买去后，却可能中间被人下毒。 好巧不巧，童贯当初为了讨好宫中的各位贵人，把采购香水的差事揽在了自己手里。 值得一提的是，哪怕是现在，香水依然是奢侈品,哪怕宁复给宫里优惠，一瓶香水依然价值不菲。 这种奢侈品的采购，其中的油水相当厚，更何况宁复和童贯这么熟，可以给他更多的优惠，所以童贯当然不肯放过这么大的油水。 结果童贯的贪心终于害了他,刘贵妃用的香水是他买的，甚至是他亲手送到刘贵妃手中的，所以刘贵妃中毒,童贯也有很大的嫌疑。 宁复听完童贯的讲述后，也不禁松了口气。 刚才看童贯哭丧着脸，他还以为童贯已经被定罪了，却没想到只是嫌疑。 不过这也正常，如果童贯真被定罪了，他也不可能跑到自己这里求助，肯定早就被抓起来了。 “官家对你那么信任，应该不会怀疑你吧？” 宁复想了想这才向童贯问道。 “官家倒是相信我，可事关重大，官家必须要把这件事查清楚，所以我现在被暂时免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等着别人来查我。”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浓浓的不安。 童贯虽然是个内侍，但好歹这几年身居高位，可以说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可是现在他的命运却握在别人手中，这种滋味可不好受。 “那现在查到什么了，知不知道刘贵妃中的是什么毒,她肚子里的胎儿怎么样了？” 宁复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啊,现在我有嫌疑，就算是查到了什么，也不会告诉我，可以说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只能向宁老弟你来求救了。” 童贯再次苦着脸回答道。 “罢了，我现在就进宫去见官家！” 宁复当即站起来道。 刘贵妃中毒和香水有关，所以宁复勉强也算是有一定的责任，这时进宫见赵煦也有正当的理由。 “太好了，宁老弟你肯出面，肯定能帮官家查清楚这件案子！” 童贯大喜，他倒不是相信宁复真的可以查明真相，而是相信他和宁复的关系，至少不用担心被宁复陷害。 事不宜迟，宁复立刻赶来皇城。 当他来到垂拱殿时，还没等进去呢，就听到里面传来赵煦的愤怒的呵斥声。 当宁复迈步进到大殿时，只见自己的岳父柳正正站在那里挨训呢。 “臣宁复参见官家！” 宁复快步上前行礼道。 看到宁复进来，赵煦也不好意思再骂柳正，平息了一下心中的怒火这才开口道：“宁复你怎么来了？” “臣听闻送到宫中的香水出了问题,所以特意进宫向官家请罪！” 宁复十分诚恳的上前道。 “这件事和你无关，是有人在香水中下毒，其它的香水并没有问题。” 赵煦面色稍霁的向宁复解释道。 “不知刘贵妃中的是什么毒，身体怎么样了？” 宁复顺势再次问道，就算中毒的事和香水无关，可他身为神医，之前又帮吴贵妃接生过，现在关心一下刘贵妃母子的情况也很正常。 “下毒之人用心险恶，用的是马钱子，剂量虽然很小，但却对胎儿有很大的影响，幸好发现得早，再加上刘贵妃身体强健，这才没让他们得手！” 赵煦说到最后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之前他已经有了一个女儿，而刘贵妃这次怀孕，很可能是一个儿子，如果这个孩子出了意外，赵煦肯定会气的发疯。 宁复听到“马钱子”时，也是心中一沉，这东西剧毒，但同时也是一种中药，少量服用有消肿止痛的功效，但对孕妇来说，却是一种打胎的药。 “官家，这明显是有人针对刘贵妃腹中的胎儿，不知官家想从哪里查起？” 宁复再次问道。 “让柳少卿和你说吧！” 赵煦伸手一指柳正道。 柳正这时也是苦着一张脸，他本来只是个少卿，可是大理寺卿年纪大了，已经递上了辞呈，所以这件案子就落到了他的头上。 “咳，我们现在怀疑是宫中其它妃嫔嫉妒刘贵妃，所以才会对她腹中的胎儿下手，于是我们就将宫中各个妃嫔身边的宫女、内侍全都抓了起来，挨个审问，但现在却没有什么结果。” 柳正一脸无奈的再次道，正是因为没审问出结果，所以他才会被赵煦一顿痛骂。 “不对，你们之前是怎么发现香水中有毒的？” 宁复忽然向柳正问道，说话时还看了看赵煦。 “香水有毒不是大理寺查出来的！” 没想到赵煦这时忽然开口道。 “之前刘贵妃中毒，我立刻命人仔细检查了刘贵妃的寝宫，结果发现香水被人打开，而且香水的颜色有一点变化，最后宫中的太医发现，香水中被人下了毒。” “那就更不对了，孕妇是不能用香水的，这点在香水的包装盒里有一张说明书，只要是经常用香水的人，肯定知道这一点！” 宁复却再次质疑道。 香水不但要用到酒精，而且还要用到一些香料和中药，这些东西对孕妇的作用不明，有可能会导致胎儿发育异常。 因此在香水的包装盒里，都会有一种使用说明，甚至店里也会明确的告知使用者，禁止孕妇使用香水，刘贵妃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怀孕后应该不可能再使用香水才对。 “咦？你是说刘贵妃怀孕后应该没有用过香水？” 赵煦心中一动，当即向宁复问道。 “孕妇不能用香水，这是店里卖香水时，都要经过多次叮嘱的，刘贵妃肯定知道这一点！” 宁复十分肯定，虽然有童贯做中间人，但他应该会告诉刘贵妃，更何况香水的说明书也写着，绝不会有人会疏忽。 “快，派人去问一下刘贵妃，她怀孕后有没有用过香水？” 赵煦立刻吩咐道，当即有内侍飞奔向后宫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内侍飞奔而回禀报道：“启禀官家，刘贵妃说了，她怀孕后的确没再用过香水！” “那就奇怪了，既然贵妃没用过香水，那就算有人在香水中下毒，也应该没什么作用，除非……” 柳正说到这里猛然抬头，宁复也刚好看向他这里，翁婿二人也都有了同一个猜测。 第一百八十二章 狡猾的真凶 刘贵妃怀孕后没有用过香水，可是香水中却下了马钱子的毒，虽然量不多，却会对孕妇造成影响。 唯一的解释，香水根本不是刘贵妃中毒的原因，而是直凶抛出来的一个障眼法，用来掩盖真正让刘贵妃中毒的原因。 赵煦也不傻,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当即也气的一拍桌子。 这个真凶简直太嚣张了，不但敢下毒，而且还敢故布疑阵，扰乱他们的视线！ “官家，这个真凶百密一疏,帮我们缩小了真凶的范围！” 宁复忽然再次道。 “什么意思？” 赵煦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真凶肯定不知道孕妇禁用香水，所以才会在香水中下毒，换句话说,这个真凶对香水并不了解，所以他很可能没用过香水，这也排除了宫中的妃嫔们！” 宁复耐心的解释道。 “对啊，宫中的妃嫔都用香水，她们肯定知道孕妇不能用香水这件事，所以如果是她们下的毒，肯定不会下到香水里！” 赵煦眼睛一亮道，同时感觉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了下来。 说实话，做为皇帝，赵煦可以允许自己的后宫勾心斗角，却不希望她们没有下限，甚至对自己的皇子下手。 所以现在宁复证明这件事与宫中的妃嫔无关，赵煦也松了一口气。 “孕妇不能用香水这件事，知道的人应该不多，比如连我也不知道。” 柳正这时向宁复问道。 别看柳正是宁复的岳父，而且宁复还曾经把香水送到柳家，但柳正也不知道香水的使用禁忌，毕竟这是女人用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平时还真没怎么留意过。 “朕也不知道！” 赵煦也同样开口道。 “可是凶手不可能是男人啊，因为男人根本进不去皇宫！” 柳正皱起眉头再次道。 “未必，也许真凶就是个男人，但他却可以收买宫中的人，让宫中的人替他下毒，而这个直接下毒的人，可能是宫中地位不高的内侍或宫女，只有他们才有可能给刘贵妃下毒。” 宁复再次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一般人怎么敢对宫中的妃嫔下毒，而且还是怀有身孕的贵妃，显然对方是冲着朕来的，这样的人身份地位很可能不一般，如果是女人的话，怎么会不知道香水的事？” 赵煦说到最后时，也恨的咬紧牙关。 这次别让他查出是谁下的手，否则赵煦绝对会灭他的九族！ “如果导致刘贵妃中毒的不是香水，那会是什么呢？” 柳正又提出一个关键的问道。 “这可难查了,吃的用的都有可能，而且对方抛出香水来迷惑我们，估计早就处理干净真正的下毒手法,现在想查出来，恐怕是难比登天了！”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 这个时代各方面都太落后了，连刑侦也是如此，特别是对于下毒这种事，根本没办法一一化验，更别说找到毒源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赵煦虽然知道宁复说的有道理，却依然气的一拍桌子道，这可是有人对他的老婆孩子下手，这口恶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官家，如果您实在不甘心，只能将所有进出刘贵妃寝宫的内侍和宫女全都抓起来，然后一一审问，看看能不能审出什么，不过希望不大。” 宁复并不看好这桩案子，特别是牵扯到宫里，哪怕是他也没办法。 “如果还是查不出来，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赵煦还是不甘心。 “官家，那个凶手针对的是您的子嗣，以我之见，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加强对刘贵妃的保护，让她顺利的诞下皇子，我怀疑那个真凶到时很可能会忍不住再次动手，到时……” 宁复说到这里也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那个幕后的真凶十分狡猾，之前动手的痕迹估计已经被抹除了，想查出来几乎不太可能。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对方再次动手，只要对方动手，就可能露出破绽。 赵煦虽然不甘心，但理智告诉他，宁复的话有道理。 “柳正，所有进出刘贵妃寝宫的人有多少，你们之前是否审问过了？” 赵煦最后再次向柳正问道。 “启禀官家，刘贵妃怀孕后，进出寝宫的人有不少，除了平时负责宫中事务的内侍和宫女外，还有一些女医等，这些人我们已经审问了一遍，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柳正实话实说道。 不怪大理寺不给力，而是刘贵妃怀孕后，宫中各个妃嫔都前去探望，所以这段时间进出刘贵妃寝宫的人实在太多了。 甚至大理审问的人手，都没有被抓的宫人多，这些人都有可能给刘贵妃下毒。 另外还有不少人给刘贵妃送礼物祝贺，所以幕后的真凶可能都不用进寝宫，就可能让刘贵妃中毒，至于香水则可以收买别人，因此更难以调查。 想到上面这些，赵煦也感觉有些无力，他虽然是皇帝，却也不是万能的，许多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罢了，柳正你们尽力去查，至于宫中，我会让人加紧防范，只要对方再动手，必将抓住他的马脚！” 赵煦最后终于长叹一声道。 虽然宁复说幕后的真凶不会轻易放弃，但赵煦还是担心，万一对方日后不再动手的话，那这件事岂不是成了无头公案了吗？ “官家，臣倒是有一计，或许可以一试！” 柳正这时忽然上前一步再次禀报。 “哦？你有什么妙计？” 赵煦精神一震，急切的向柳正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妙计，只是臣在想，现在宫中大肆调查，幕后真凶肯定吓的不轻，暂时不敢再有所动作。” 柳正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若是这时我们大理寺忽然对外宣布，查到了真凶，并且将案子了解，肯定会让真凶放松警惕，甚至可能再次对刘贵妃下手，到时不就更容易抓到这个真凶了吗？” “不行，这岂不是拿朕的贵妃和子嗣做鱼饵？太危险了！” 赵煦当即拒绝道，相比抓到真凶，他更在乎刘贵妃母子的安全。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种可能 “官家也太小心了，如果用我的办法，说不定真的可以将幕后真凶钓出来。” 柳正出了垂拱殿，一边走还一边不满的嘟囔道。 “我倒是理解官家，如果是我的话，肯定也不愿意用自己的家人冒险。” 旁边的宁复却是呵呵一笑道。 柳正听到这里也不再言语，毕竟宁复的家人就是他的女儿和外孙,想到让女儿和外孙去做鱼饵，哪怕有万全的准备，他肯定也不愿意。 “对了，你说这个幕后的真凶到底是谁，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去对刘贵妃母子下手？” 柳正忽然再次开口问道。 以现在的情况，柳正估计这桩案子是查不出来了，但越是这样，他越是对幕后的真凶感兴趣。 “不好说,不过从凶手的目的来看,倒是有三种人有可能动手！” 宁复想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哪三种人？” 柳正当即追问。 “第一种肯定是宫中的妃嫔了……” “不对啊，你不是说幕后真凶不懂香水吗，可宫里的妃嫔应该对香水十分了解才对啊？” 没等宁复说完，柳正就一脸疑惑的打断道。 “不一定是妃嫔亲自动的手，也许是她们身边的人，也许是她们在宫外的亲人，毕竟皇子的出生，关系到皇后之位的争斗，难免会有些利欲熏心之人做出这种事。” “有道理！” 柳正点头，随即再次问道。 “那第二种呢？” “皇族！” 宁复十分简短的回答道。 这下柳正也吓了一跳，甚至还小心的向四周看了一下，直到没发现有人注意他们后，这才放下心。 “女婿你还真敢说，我可是都没敢往这方面想啊！” 柳正其实之前也想过这个可能，但他却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敢在赵煦面前说。 当然这不是说赵煦不知道,事实上赵煦可能也想到了，但他也不愿意明着说出来。 毕竟如果这次是皇族中的人动手，那牵扯可就更大了，赵煦的几个弟弟，甚至包括赵煦的叔伯们，恐怕都脱不了干系。 毕竟现在赵煦无子，若是他真像仁宗那样，到死都没有子嗣，那就只能从皇族中挑选继承人，所以一些有野心的皇族也有足够的理由动手。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而且最有嫌疑的就是端王，可是现在端王远在西北，反而减小了嫌疑。” 宁复却再次冷静的分析道。 “那第三种呢？” 柳正怕宁复再说下去，于是转移话题问道。 “第三种就更复杂了，可能是外部的势力在做这种事。” “外部的势力？你说的是辽国或西夏？” 柳正闻言露出严肃的表情道。 宋辽夏三国的争斗不仅仅表现在战场上，彼此间的暗斗更是十分激烈。 以大宋为例，皇城司就有不少的探子埋伏在辽国和西夏，比如马原就是其中的代表。 这些探子可不仅仅是用来打探消息的，如果有必要，他们还会做一些脏活,比如暗杀、收买等等。 如果有机会的话，大宋同样可能会派人暗杀辽国唯一的继承人,从而引发辽国内部的混乱。 当然西夏和辽国对大宋也是一样，别看西夏现在已经半死不活了，但之前他们派到大宋的探子可并没有什么损失。 再加上大宋在背后支持梁氏父子，所以辽国和西夏都有动机搞乱大宋。 “可是辽国的耶律洪基老迈，西夏更是半死不活，他们的联军之前败给梁氏父子，现在他们还有精力来我大宋搞事吗？” 柳正再次不解的问道。 “我可没说一定是辽国或西夏，也有可能是其它的势力。” 宁复微微一笑道。 “除了辽国和西夏外，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势力，总不会是高丽或大理吧？” 柳正却不信的摇了摇头，高丽、大理与大宋并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反而有不少利益往来，他们根本没有搅乱大宋的理由。 “您别老是想着外部的这些国家，内部同样有人可能会对官家下手啊。” 宁复呵呵一笑道。 “谁？” 柳正这下实在猜不到了。 “我啊！” 宁复伸手指了指自己低声道。 “你？你难道……” 柳正吓了一跳，他都快忘了宁复还有个反贼的身份了，如果真是宁复下的手，难道他真的要造反？ 而且仔细一想，宁复还真有作案的条件，首先香水是他家产的，而且他还和宫里的人很熟，完全可以收买宫人给刘贵妃下毒。 一想到这里，柳正也感觉全身发凉，看向宁复的目光也满是惊惧。 “岳父您想哪去了，我只是说像我这样的人，有作案的动机，而不是说作案的人就是我！” 宁复叹了口气解释道。 “什么意思？” 柳正暂时还没有转过弯来。 “您想啊，大宋治下这么多人口，并不是所有人都甘心受官家的统治，比如像我这样的前朝后人，或者是某些教徒等等，他们也同样有潜入皇宫下毒的动机。”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摇头道。 “不过这觉得这个可能比较小，如果他们真有本事潜入皇城，为何不直接向官家下毒，而是去向宫中的妃嫔下毒呢？” “原来你说的是这些人！” 柳正闻言松了口气，随即再次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国内的反贼倒是有一些，不过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想潜入皇城更是难比登天，更别说接近官家和妃嫔了，所以还是前面几个猜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是啊，可惜这些都只是猜测，而且真凶十分狡猾，竟然还布下疑阵，估计他真正下毒的手法更加隐蔽，这次下毒不成，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宁复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哪怕皇城戒备森严，也同样可能百密一疏，因此宁复对宫中的安全也有些担心。 另外宁复还想到，历史上赵煦并不是没有儿子，事实上就是这次怀孕的刘贵妃，曾经为赵煦生下儿子，并且凭这个儿子被立为皇后。 可惜赵煦的这个儿子却在三个月时夭折了，另外赵煦还有四个女儿，其中有两个也是早早夭折，只有两人活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皇家子嗣的异常 “不对劲！很不对劲！” 书房之中，宁复一边写着什么，一边低声嘀咕道。 “什么不对劲？” 这时只见柳清心端着夜宵走了进来，听到宁复的嘀咕也不禁好奇的问道。 她也是刚把孩子哄睡着，看到宁复还没回来，于是就让人做了点宵夜，免得他太劳累。 “娘子你快来看！” 宁复向柳清心招了招手道。 柳清心好奇的上前,只见宁复面前的一张大纸上，密密麻麻写着不少的名字。 “真宗、仁宗……” 当柳清心看清宁复写的什么时，也不禁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宁复竟然在写帝王的家谱世系。 “官人写这些做什么？” 柳清心有些担心的问道，帝王的家谱世系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写的，宁复写这些其实已经是犯忌了。 “先不说这些,你来看真宗这里，他共有六子,可是前五个皇子竟然全都夭折了,只活下了仁宗一人。” 宁复说到这里眼睛发光，似乎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发现。 “这……可能是真宗皇帝子嗣福薄吧？” 柳清心犹豫了一下轻声道。 “你再看仁宗，谁都知道仁宗无子，但其实他有三个儿子，却全都夭折，另外他还有十三个女儿，也绝大部分夭折了！” 宁复再次惊奇的道，如果让外人看到他提到皇家子嗣夭折时这么兴奋，恐怕会告他一状。 “咦？这么一说，好像皇家子女夭折的人数也太多了点。” 柳清心这时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就算是普通人家，生下三五个子女，只要不遇到天灾人祸，大部分都还是能存活下来的。 皇家不缺吃喝,更不缺医药,可是子女的夭折率竟然比普通人家还要高上无数倍,甚至可以说存活下来的才是少数,反而生一个死一个,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仁宗无子，于是收养了英宗，但英宗却是在宫外娶妻生子，四儿四女却只死了一个，其它七个全都存活下来，这就显得正常多了。” 宁复说到这里，伸手又指向宋神宗那里。 “神宗子女众多，光是皇子就有十四人，但存活下来的却只有六人，还有一人是残疾，十位公主，也只活下来三位……” 宁复说到这里时，没有再说下去。 柳清心这时也感觉全身发冷，以前她只听说皇家子嗣艰难，可是经过宁复这一统计才发现，皇家的子嗣何止艰难，说是九死一生有点夸张，但也相差不远。 “官人，你……你写这些做什么？” 柳清心强自镇定下来问道。 她感觉宁复写的这些,似乎涉及到皇家一个天大的秘密，一时间也感觉有些恐惧。 “娘子你有所不知,宫中的刘贵妃怀孕，结果却被人下毒，岳父被调进宫查案，却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宁复把大概的情况讲了一遍。 “刘贵妃被人下毒，难产官人你怀疑……” 柳清心说到这里猛然瞪大眼睛，看向纸上那些夭折的皇子公主们。 “我的确有些怀疑，毕竟皇家这夭折率也太多了，而且我还查过一些亲王的情况，发现他们的子嗣并没有这些问题。” 宁复说到这里又指向纸上写的其它人名，比如神宗的两个弟弟都是子嗣众多，特别是益王赵頵，一下子有九个儿子，除了长子早逝外，其它儿子都很健康。 另外这位益王还生了不少的郡主，同样大都活到了成年，绝没有像神宗那样生一个死一个。 另外还有宋真宗的几个兄弟，也都是儿女成群，可以说老赵家的开枝散叶，全靠这些亲王撑着，反倒是做了皇帝的一个比一个缺子少女。 “官人，这个秘密实在太惊人了，万一真要查出什么，说不定会捅破天啊！” 柳清心说话时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哪怕她只是个小女子，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其实也不一定是人为的，也可能是宫中养育子女的方式有问题，或者是宫中的水土有问题，现在这些都只是猜测。” 宁复却笑着让柳清心放宽心道。 “这倒也是，如果真是人为的，也不可能从真宗朝一直到现在吧？” 柳清心闻言也点头道，她现在更偏向于宫中的风水有问题。 天色不早了，宁复吃过宵夜后洗了个澡，又看了一下熟睡的儿子，这才和柳清心回房休息。 不过等到柳清心睡着后，宁复却有点失眠了。 以前他只知道北宋皇室的子嗣艰难，可是经过今天的统计，这种艰难绝对不太正常。 至于说皇宫的风水或育儿方式是不是有问题，这点宁复也不敢确定，虽然他经常进宫，可是对后宫的生活方式并不了解，更不知道皇室是怎么育儿的？ “应该不可能是人祸吧？从真宗到现在，都已经有上百年了，一个人也不可能活这么久，总不会有一个势力一直在做这种事吧？” 宁复再次自语道，如果真有这么一个执着的势力，那可就太可怕了。 第二天上午，宁复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决定进宫面见赵煦，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对方，并不仅仅是为了向赵煦表忠心，另外还是他觉得赵煦如果有了子嗣，总比赵佶这个混蛋接替皇位要强。 当宁复来到垂拱殿时，赵煦也正在处理公务，他先示意宁复等候片刻，等到将手头的公务处理完了，这才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难产是对刘贵妃的事有什么新的想法？” “的确有一些想法，臣写了点东西想请官家看一下！” 宁复说着从怀里拿出那张皇家的世系表，然后送到赵煦面前。 不过出乎宁复的预料，当赵煦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并没有表现出震惊的样子，反而颇为平静。 “官家您早就知道？” 宁复从赵煦的表情也猜到了一些，毕竟皇家的子嗣情况这么异常，只要不是傻子，肯定都会有所察觉。 “不错！” 只见赵煦忽然长叹一声，随后再次道。 “既然你已经看出了这个问题，那就跟我走一趟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一百八十五章 申王赵佖 赵煦让人准备了马车，但并没有出皇城，而是带着宁复来到皇城的一角。 这里是皇城司的驻地，可以说是大宋最大的间谍中心，以前宁复只是远远的看过这里一眼，并没有进来过，毕竟这里关系重大,除了皇城司的人，除非是有赵煦的允许，否则外人绝对进不来。 童贯也在皇城司挂职，这也是宫中的惯例，只要是皇帝身边的内侍，必须有一人在皇城司挂职,主要是帮皇帝整理各种消息,充当皇帝的耳目。 因此童贯对皇城司也十分熟悉，当即在前面带路，一边走还一边向宁复介绍皇城司的结构。 皇城司的主管官员名叫勾当皇城司公事，而且还是多人一起担当，少的时候只有三个，多得时候达到十人，童贯就是其中之一，主管京城内外的事务。 宁复刚开始还对这个间谍机构很感兴趣，可是当他进来才发现，皇城司其实和一般的衙门没什么两样。 只见皇城司分为多个公事房，每个公事房里都有大量的官吏在处理事务。 它们将各地送来的情报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递交给上司查阅，这些上司再从中挑选出有价值的情报，经过层层审阅之后，最终送到赵煦和章惇等人手中。 可以说这里的皇城司就是一个大型的情报整理机构，至于这些情报的获取，以及一些皇城司策划的脏活，都是由下面的特殊人员去做。 赵煦带着宁复穿过前面的公事房,最后来到一处位于最里面的一个小院子。 院门关着,赵煦并没有直接推门进去，而是上前亲手敲了敲门。 很快一个长相普通的侍女打开院门，当看到赵煦时也立刻行礼，然后请他们进来。 院子不大，但却布置的十分别致，院子一角的书房，隐约传来一个女子的读书声。 赵煦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宁复来到书房门外。 还没等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道：“是皇兄来了吗？” “皇兄？” 宁复听到这个称呼也是一愣，能称赵煦为皇兄的，恐怕也只有赵煦的几个弟弟了，可是赵佶在西北，那么唯一一个成年的，也只有申王赵佖了。 “九弟你的耳朵还是那么灵！” 果然只见赵煦笑着开口道，随后推门房门走了进去。 宁复也跟着进到房中，只见里面坐的正是申王赵佖。 旁边还有一个侍女，手中拿着一份册子，因为赵佖有眼疾,估计刚才就是侍女给他读册子上的内容。 “皇兄带谁一起来了？” 赵佖将头转向宁复问道。 他虽然看不见，但耳力却特别好，甚至可以通过脚步声认出来人,而宁复的脚步声他却是第一次听到。 “下官宁复，拜见申王殿下！” 宁复上前行礼道，同时他也在打量着这位申王殿下。 只见赵佖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的十分俊秀，身材也颇为挺拔，光是从外表来看，简直比瘦小的赵煦强太多了。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清平伯，本王也早闻大名！” 赵佖听到宁复的名字也十分高兴的笑道，随后就请赵煦和宁复坐下。 这时宁复发现，赵佖的眼睛表面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却十分木然，没有任何的灵动，显然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九弟，宫中刘贵妃遇刺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有没有什么想法？” 赵煦坐下后也没有客气，直接向赵佖问道。 “这个……” 赵佖听到赵煦的问话却露出迟疑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九弟你不必有什么隐瞒，宁复将真宗到现在的皇家家谱整理了一遍，也发现了皇家子嗣大多夭折的事，因此我才带他来见你。” “清平伯果然聪慧过人！” 赵佖闻言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也十分赞叹道。 “难产申王殿下你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宁复这时也听出来了，当即好奇的向赵佖问道。 “其实当初父皇在世时，就已经有人注意到皇家子嗣的异常，我也是其中的受害者！” 没想到赵佖竟然叹了口气道。 “受害者？难道殿下的眼睛……” 宁复猛然一惊，同时看向了赵佖的眼睛。 “不错，外界只知道九弟的眼睛是年幼时患病导致，其实真正的原因却是有人在他年幼时下毒！” 赵煦神情严肃的开口道。 “下毒？那官家你……” 宁复心中一惊，随即又看向赵煦。 如果有人敢给赵佖下毒，那么赵煦很可能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没错，我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不过我运气好，没有被人得逞，当时父皇大怒，命人将我们身边的内侍和宫女全都换了一遍，并且加强戒备，这才让我们平安的长大。” 赵煦再次点头道。 “皇兄说的不错，这次刘贵妃中毒，让我立刻想到了当年我中毒的事，所以我怀疑宫中很可能藏着一个针对皇家子嗣的幕后真凶！” 赵佖神情严肃的开口道。 “既然发生这样的事，皇家难道就一直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吗？” 宁复再次急切的问道，这可是关系到大宋皇室子嗣安危的大事，无论是神宗还是赵煦，都应该十分重视才对。 “当初我中毒目盲后，父皇曾经派人将宫中查了个底朝天，可是却没什么收获，而且从那之后，宫中再也没发生类似的事情，所以十一弟他们也都十分平安的活了下来。” 赵佖开口补充道。 宁复闻言心中一惊，神宗前面的儿子还真是生一个死一个，只有赵煦和赵佖两人命大，才终于活了下来。 但从赵佶之后，三个皇子竟然全都活了下来，这显然是那个幕后真凶停止了动作，所以神宗才没能查到什么。 “正是因为十一弟他们都活了下来，我还以为那个幕后真凶不会再犯案了，可是没想到刘贵妃忽然中毒，我才立刻想到这件事，刚好九弟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所以我就命他来皇城司，全权负责查办此案。” 赵煦这时也叹了口气道。 这件案子关系到皇家，不宜让外人知道，再加上赵佖这些年一直在调查当初毒瞎他的幕后真凶，所以他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他。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仁宗朝的秘闻 赵煦带着宁复来皇城司见赵佖，他自己却没有留太久，只是把调查给皇室子嗣下毒真凶的事交给赵佖和宁复，让他们两人合作，将这个幕后真凶揪出来。 赵煦走后，宁复和赵佖相对而座，两人第一次认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显得有些尴尬。 “让一个目盲之人查案，清平伯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有点滑稽？” 赵佖终于打破沉默开口道，语气中也带着几分自嘲。 “这世间有两种人，一种是目盲之人，另一种是心盲之人，若两者选其一，我宁可像殿下一样，做一个目盲心不盲的人！” 宁复笑着回答道。 “哈哈哈~，清平伯真会说话！” 赵佖也被宁复的恭维逗笑了，难怪外界都传宁复是一个妙人，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 “殿下，官家刚才说你一直在追查宫中的那个幕后凶手，不知有没有什么线索？” 宁复也不再说笑，当即直入正题。 赵佖这些年一直在追查当初毒瞎他眼睛的那个幕后真凶，而且赵佖之前一直住在宫里，直到去年才出宫在自己的王府居住，比一般的亲王都要晚。 估计除了因为他是个盲人外，主要就是赵佖想留在宫里调查那个幕后的真凶。 没想到赵佖却是长叹一声，沉默片刻这才开口。 “不瞒清平伯，从我十三岁时起，就发下宏愿，一定要将宫中隐藏的那个黑手找出来，所以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查阅宫中的各种记载。” 赵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和你一样，我也发现从真宗时起，就有人开始针对皇室子嗣下手，这么长的时间,肯定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否则不会隐藏这么多年还没有被人发现。” “难道宫中就没有发现任何的蛛丝马迹吗？” 宁复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有！” 没想到赵佖十分肯定的道。 “在仁宗朝时，宫中曾经记录了一件事丑闻，只是这桩丑闻关系到皇家，所以不见于正史，外人也很少知道。” “什么丑闻？” 宁复当即追问道。 “仁宗第九女福安公主，刚出生时十分健康，宫中也为她准备了一位乳母，结果就在福安公主刚满一岁，仁宗正式册封她为公主时，福安公主忽然病了。” “又生病了？” 宁复心中一惊，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要知道仁宗的儿女可没几个能活下来。 “不错，福安公主病的十分突然，而且就在册封公主后的第五天，福安公主忽然去世,仅仅活了一岁零五天。” 赵佖说到最后时，也不禁露出悲愤的表情。 不仅仅是因为这位公主是赵佖的姑祖母,更是因为那个幕后真凶太过凶残,专门针对宫中那些刚出生的皇子公主。 “那丑闻是什么？” 宁复虽然也生气，但他早有心理准备，所以更想知道公主的死和丑闻有什么关系？ “福安公主的忽然去世，使得仁宗皇帝大为震怒，于是让人彻查此事，结果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宫中有人发现公主的乳母竟然在偷偷服用砒霜，虽然量不大，却足以毒死小公主！” 赵佖说到最后也狠狠的一拍桌子。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惊，砒霜少量服用的话，短时间内是毒不死人的，反而可以让体液带毒，所以这个乳母服用砒霜，显然是针对福安公主。 “那后来呢，宫中审问出什么没有？” 宁复急切的追问道。 “没有，宫中虽然抓住了那个乳母，可是对方却十分刚烈的自杀了！” 赵佖说到这里也露出可惜的表情，随即接着又道。 “而且在福庆公主遇害，这个乳母也畏罪自杀后，仁宗后面生的三位公主，分别是庆寿、永寿、宝寿三位公主，全都活到了成年，显然那个幕后黑手暂时停止了动作，但仁宗的幼女楚国公主出生后，却又再次夭折，我怀疑又是个幕后黑手搞的鬼。” “好深沉的心机！” 宁复闻言也不禁长吸了口凉气。 这个幕后黑手就像是藏在皇宫中的一条毒蛇，只要有机会，它就会对皇子公主下手，如果一旦被惊动，它又立刻隐藏起来，直到风头过去再出来犯案。 “等一下，我记得宫中的乳母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怎么会出现一个有问题的乳母？” 宁复忽然再次问道。 宫中的乳母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不但要求品貌端正、身体健康，而且还要身家清白，甚至还只限于京城出身的人家。 毕竟大宋的皇子公主出生后，一般都是由乳母带大，所以宫中对乳母的要求极高，甚至在宫中妃嫔刚怀孕时，就开始筛选乳母的人选，直到皇子公主出生前一个月，才会选定乳母的人选。 “对于那个乳母，宫中事后也彻查了一遍，可是并没有发现异常，她的确是经过宫中苛刻的挑选，才成为公主的乳母，谁也没想到她竟然暗藏祸心。” “那仁宗的幼女去世，不会又是乳母搞的鬼吧？” 宁复再次问道。 那个幕后真凶在乳母暴露后沉寂数年，直到仁宗的幼女出生后再次出手，细想之下也实在太吓人了。 “绝对不是，从那件事后，宫中对乳母的筛查就更严格了，甚至在乳母带皇子公主时，饮食起居都有专门的人盯着，绝对不可能再做手脚。” “那仁宗的幼女是怎么去世的？” 宁复立刻追问道。 “不知道，仁宗的幼女仅仅出生两个月，就悄无声息的去世了，当时仁宗虽然派人调查，却没查出什么，或者是查出什么，宫中也没有任何的记载。” “仁宗朝的确有点久远了，不过先皇的遭遇似乎不比仁宗差，而且距离我们更近，不知道殿下有没有查到什么？” 宁复再次追问道。 没想到赵佖闻言却是伸手一指旁边的书架，只见上面堆满了各种旧书册。 “父皇在位时宫中的记载全都在这里了，我最近也在整理这些资料，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失忆的长公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宁复也是早出晚归，每天都泡在皇城司里。 他和赵佖合作，查阅整理着神宗朝时期，皇宫中的所有记载。 这些记载的内容十分杂乱，方方面面都有，甚至连皇帝哪天临幸某个妃子都有详细的记载。 本来详细的资料对查案很有好处,可这些资料实在太杂乱了，宁复和赵佖虽然都是聪慧过人之辈，却也整理的头昏脑涨。 赵佖本身又是盲人，需要两个侍女帮忙整理，结果这几天下来，两个侍女也肉眼可见的瘦了几分。 本来赵佖和宁复是可以多叫上一书吏帮忙整理的，但这些宫中的记录涉及到许多皇族秘闻,不宜让外人翻阅。 事实上就算是宁复自己,在翻阅这些宫中的记载时,也时常感到头皮发麻，因为许多秘闻他都感觉头大，虽然神宗已经不在了，但这些秘闻依然会影响到许多在世的人。 也幸亏宁复身份不一般，毕竟他可是帮赵煦戒色的人，至于赵佖更不必说，所以赵煦才会放心的将这些记载交给他们两人。 一个月后，宁复和赵佖终于将所有资料都整理了一遍。 “终于整理完了，所有异常的信息，全都在这里了！” 宁复拍着桌子上满满当当的资料，也不禁十分感慨道。 虽然只挑选了一些异常的资料，可还是摆满了一桌子，其中大部分都和神宗夭折的皇子公主有关，没办法，谁让神宗夭折的子女实在太多了。 只见赵佖伸手抚摸着这些整理出来的资料，脸上却露出沉思的表情。 别看赵佖是个盲人,但上天关上一道门时，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赵佖不但耳朵灵，而且记忆力超群，只要听别人读过的资料，他必定不会忘记。 “殿下在想什么？” 宁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茶是赵佖身边的两个侍女泡的，这两个侍女长的一般，可是声音却极其好听，这应该是赵佖挑选她们跟在自己身边的主要原因。 “你看一下这份资料！” 只见赵佖从旧上的资料中拿出一份，然后塞到宁复手中道。 他虽然看不见，却清楚的记得每一份资料的位置，这点也让宁复极为惊讶。 宁复接过资料打开，发现这是记录徐国长公主的资料。 这位徐国长公主是神宗最小的女儿，她出生才刚满月，神宗就去世了，今年她才十二岁，还没有成年。 而且她和赵煦都是朱太后所生，因此赵煦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更加疼爱，甚至让她与朱太后一起住在圣端宫，由朱太后亲自抚养。 要知道大宋的皇宫中有规矩,所有皇子公主出生后,都是由乳母抚养,他们的亲生母亲只能经常去探望，却无法亲自照顾。 相比之下，徐国长公主却从小跟着母亲，由此可知这位小公主受到的宠爱。 在这份资料里，其中几页被赵佖征战标了出来，宁复看到标出的内容也是一皱眉。 因为上面记录着徐国长公主在六岁时，曾经遇到一次意外。 那天她在宫中的御花园玩耍，结果跟随的宫女一时疏忽，竟然被小公主甩开了，等到再找到小公主时，她却掉到了花园的一口深井里。 当时所有人都吓坏了，立刻派人下去将小公主打捞出来。 幸好这位小公主命大，经过御医的抢救竟然活了过来。 宁复将这份资料反复的看了几遍，随即向赵佖问道：“殿下，这份资料中并没有记载公主掉下井的原因，到底是她自己不小心失足，还是被人推下井的？” “那口井周围的石栏，当时十妹个子很矮，想要越过石栏并不容易，更何况那口井平时还有盖子，可是那天却不知为何盖子被打开了，所以我更愿相信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那公主怎么说，八岁时她应该已经能记事了，而且能把事情说清楚了吧？” 宁复立刻追问道，六岁的孩子在后世都上小学了，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可以记住一些事情，并且清晰的表达出来。 “很可惜，十妹落井时伤了脑袋，醒来后就得了失魂症，甚至连太后和皇兄都不认识了，更别说落井的原因了。” 赵佖无奈的回答道。 “失忆了！” 宁复一愣，失忆不是穿越者的专有福利吗，这位小公主竟然也失忆了，难道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不过很快宁复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如果真是穿越，这位小公主比自己还早几年，到时哪还有自己什么事了？ “那现在公主怎么样，有没有恢复一些记忆？” 宁复再次问道。 失忆一般是头部受到猛烈撞击，或是遇到精神无法接受的事，从而造成记忆的丧失，但这种失忆并不是永久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或是遇到其它的刺激时，失忆的患者可能会恢复一些记忆。 “我还没有进宫去问，毕竟皇兄对十妹极为关爱，平时也不许别人在十妹面前提及这件事。” 赵佖摇头道。 他们这些兄弟姐妹能活下来的本来就是少数，更何况徐国长公主还是赵煦的亲妹妹，因此赵煦对妹妹的关爱也是应该的。 “徐国长公主是先皇的幼女，而且她发生意外就在六年前，这么看来，这次给刘贵妃下毒的人，很可能就是谋害徐国长公主的人，所以咱们最好还是亲自去问一下！” 宁复当即表态道，徐国长公主的确是个值得一查的线索。 赵佖闻言也沉思了片刻，最后终于点头道：“好吧，咱们现在就进宫见皇兄！” 于是宁复与赵佖立刻出了皇城司，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垂拱殿，赵煦得知他们两人来时，也立刻召见了他们。 赵佖见到赵煦后，立刻将自己和宁复的发现讲述了一遍。 “皇兄，当年十妹落井，很可能就是那个幕后黑手在行凶，和这次下毒的人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以请皇兄同意，让我们询问一下十妹！” 赵佖最后十分郑重的向赵煦请求道。 宫里规矩森严，赵佖又出宫居住，所以想进宫见徐国长公主也需要经过赵煦的同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初见小公主 “你们想见徐国？” 赵煦听到赵佖和宁复的请求时，也一下子皱起眉头。 对于徐国长公主这个亲妹妹，赵煦真的是极为疼爱。 之前徐国长公主落井，差点就夭折了，醒来失忆后，赵煦更是十分心疼，经常去找妹妹聊天,这几年好不容易才让徐国长公主恢复了正常，只是以前的记忆却全都没有了。 所以赵煦这时也在犹豫，如果让妹妹回忆起以前的记忆，如果她真是被人推下井的，肯定会再次受到惊吓。 “皇兄，那个幕后黑手一直潜伏在宫中，而且只针对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下手，如果不将他揪出来,日后恐怕还会有类似刘贵妃的事情发生啊！” 赵佖感觉到赵煦在犹豫，于是再次郑重的劝说道。 想到刘贵妃和她腹中未出生的胎儿，以及之前吴贵妃刚生下的小公主，赵煦也是心中一紧。 初为人父的赵煦，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儿女出什么意外。 “好，朕答应了，你们稍等，我去把徐国叫来！” 赵煦终于下定决心，然后亲自站起来去了后宫。 “殿下，你和徐国长公主熟吗？” 等到赵煦离开，宁复忽然向赵佖问道。 “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徐国年幼，却心思细腻,她知我目肓，以前经常找我聊天,我也很喜欢这个妹妹。” 赵佖回答道。 “那徐国长公主的性格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喜好？” 宁复再次问道。 “宁兄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赵佖立刻露出警惕的表情,虽然徐国年幼，可也十二了，宁复却早已成婚，现在打听一位待自闺中的公主，这让赵佖也怀疑宁复有其它的目的。 “殿下不要误会，公主毕竟没有成年，身份又尊贵，等下咱们和她交谈，肯定不能问的太直接，所以我想多了解一下公主的性情喜好，这样更容易获取她的信任。” 宁复十分坦然的回答道。 “有道理！” 赵佖闻言也点了点头，随后这才将徐国长公主的一些情况告诉宁复。 徐国长公主虽然年幼，却是个十分文静的女孩，平时最大的爱好就是看书，特别是喜欢诗词，这点倒是和柳清心有点像。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大家闺秀的生活其实是十分枯燥的，许多女子在无聊时，都只能将兴趣放在诗词歌赋,或者是女红上。 其实宁复对徐国长公主并非一无所知，甚至他还知道,这位长公主在成年后,嫁到了将门潘家，可惜她不长寿，年仅三十岁就去世了，也没有留下子嗣。 “对了，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下！” 赵佖最后忽然压低声音再次道。 “殿下请讲！” 宁复立刻露出认真的表情。 “十妹与之前被废的孟皇后关系要好，之前还为此和皇兄生了一场大气，现在兄妹两人的关系还有点僵，所以你若是见到十妹，千万不要提到孟皇后！” 赵佖再次郑重的叮嘱道。 “我明白了！” 宁复当即郑重的点了点头。 孟皇后被废后，现在被安置在宫内的瑶华宫居住，瑶华宫的名字听起来好听，其实就是用来安置被废妃嫔的地方，相当于传说中的冷宫。 现在孟皇后已经出家做了女冠，号“玉清妙静仙师”，历史上她曾经两次被废，却又三次被立为太后，只是现在历史改变，也不知道她是否还会有历史上的好运？ 等了好一会儿，赵煦终于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走了进来。 只见这个女孩个子不高，肌肤却是洁白如玉，一张小脸精致之极，虽然还没有长看，却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当然宁复也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徐国长公主，没敢多看，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赵煦，他可不敢唐突了这位小公主。 不过这位小公主虽然跟在赵煦身后，却好像带着几分不情愿，直到看到殿中的赵佖时，她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我还以为皇兄骗我呢，没想到真是九哥你找我！” 小公主十分亲热的上前，一把拉住赵佖的手臂高兴的道，说话时还颇有挑衅的看了赵煦一眼。 赵煦则是一脸无奈，之前他废后得罪了自己这位妹妹，现在她的气还没消，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气他，比如现在表现的和赵佖亲近，却不理他这个亲哥。 赵佖对徐国长公主也十分亲热，拉着她闲聊了几句。 “咳~，九弟你还是说正题吧！” 这时赵煦忽然打断赵佖两人谈话道，看着亲妹妹和别人这么亲热，他这个亲哥哥还是有点吃味。 赵佖虽然眼肓，但心里却十分透亮，当即呵呵一笑，这才向小公主道：“十妹，前段时间宫中刘贵妃中毒的事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听说宫里有不少人都因为这件事被抓了。” 徐国长公主回答道。 说话时她也终于看向宁复，刚才她只顾着和赵佖说话，直到这时才注意到，殿中竟然有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这让徐国长公主也感觉有点害羞。 “十妹，我也不瞒你，这次对刘贵妃下毒的人，很可能和你当初落井有关！” 赵佖神情严肃的再次道。 听到“落井”这两个字，小公主单薄的身子也微微一颤，显然这件事虽然过去了这么久，甚至她为此还失去了六岁前的所有记忆，却还是给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很大的阴影。 “九哥你想问什么，当初的事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徐国长公主犹豫了一下再次道。 “难道这些年十妹你的记忆一点也没有恢复吗？” 赵佖有些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没有！” 小公主摇了摇头，随后她又犹豫了一下。 “不过我经常做一个噩梦。” “什么噩梦？” 旁边的赵煦也忍不住问道。 “我经常梦到自己又站在井边，然后有一双手将我推了下去，每次都会被吓醒。” 小公主说到这里时，小脸上也露出恐惧之色。 旁边的宁复听到这里也是心中一动，小公主虽然失忆了，但潜意识却可能还记得当初的场景，她做的这个噩梦，或许就是真实发生过，这也证明当初小公主落井，真的是被人推下去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八角井 “除了噩梦之外呢，十妹你还能想到什么吗？” 赵佖有些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小公主虽然经常做噩梦，却也只梦到一双手，梦中并没有推她那人的任何特征。 “没有了，以前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小公主再次摇了摇头道。 这下赵佖也没办法了，看来这条线是查不下去了。 “咳，官家,我有个建议！” 宁复这时忽然站出来道。 刚才他一直没有开口，毕竟有些话让赵佖去问更方便，不过现在看到赵佖没办法了，他也只能亲自站出来。 “宁复你有什么建议？” 赵煦当即问道。 小公主听到“宁复”名字时，也不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听说过宁复的大名。 “长公主虽然失忆了，但据我所知，失忆是可能恢复的，比如带失忆的人去造成她失忆的地方走一遍,可能会让公主的想到一些事情。” 宁复十分认真的建议道。 小公主失去记忆，可能是因为落井时头部受伤，也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对她的精神刺激太大，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所以想要恢复小公主的记忆并不容易，但也有一些方法，比如除了宁复说的办法外，还可以让她的头部再次遭受重击。 这点经常被后世的电影电视用到，当然宁复可不敢向赵煦这么建议，否则挨打的可能是他。 “不行！之前落井的事已经让徐国经常做噩梦了，绝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惊吓！” 赵煦却立刻反对道，赵佖也一皱眉头，想要开口却最终又没有说出口。 宁复还想再劝，可是看到赵煦和赵佖的表情，一时间也有点开不了口。 “皇兄，之前给刘贵妃下毒的人，是不是就是当初推我的那个人？” 没想到徐国长公主忽然轻声开口问道。 “我们也只是猜测，不过从我和清平伯最近整理出来的资料来看,宫中很可能藏着一个幕后黑手,专门针对未成年的皇子公主，甚至这个幕后黑手已经传承几代，从真宗时期就开始潜伏在宫中了。” 赵佖实话实说道。 “我愿意去！” 没想到小公主听到这里，立刻斩钉截铁的道。 “意柔你别胡闹！” 赵煦听到这里急了，竟然直接叫出了徐国长公主的名字。 “皇兄你……” 徐国长公主气的一跺脚，同时也有些娇羞的看了宁复一眼，毕竟女孩子的闺名一般是不方便让陌生男子知道的。 宁复倒也识趣，当即仰起头装做没听到的模样。 不过这个小公主竟然叫赵意柔，这名字倒也挺一般的。 “十妹，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了，免得晚上再做噩梦！” 赵佖这时在旁边也开口劝道。 “不行，九哥你刚才也说了，宫中有个幕后黑手潜伏，专门针对皇子公主，以前倒了罢了，可是现在皇兄有了女儿，刘贵妃又怀有身孕,如果不把对方抓起来，那我的侄女侄子岂不是天天活在恐惧之中？” 没想到徐国长公主人虽不大,小嘴巴却是极为厉害，竟然把事情考虑的十分明白。 “这个……” 赵煦听到妹妹提到自己的儿女，脸上也露出犹豫的表情，他好不容易才做了父亲，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再出意外。 “皇兄，你就不要犹豫了，我都已经快要成年了，而且当初那个人推我落井，我也想把这个凶手揪出来，好为我报仇雪恨！” 小公主说到最后时，也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看起来颇为可爱。 “皇兄，我觉得十妹的话有道理，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宫中的防备再怎么严密，可总有松懈的时候啊！” 赵佖这时犹豫了一下，也终于改变了想法道。 听到弟弟妹妹都这么说，赵煦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赵煦终于叹了口气点头道：“好吧，不过徐国你也要量力而行，如果实在感觉难受，也不要勉强！”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皇兄你放心吧！” 徐国长公主笑嘻嘻的道。 本来她和赵煦因为之前废后的事还有些矛盾，但现在看到皇兄这么关心自己，这让小公主的心结也解开了大半，对赵煦也亲热了许多。 赵煦也感觉到妹妹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心中也颇为欣慰。 事不宜迟，赵煦当即带着宁复三人来到皇宫的御花园。 当初徐国长公主落井的位置就在花园的西北角，这里有一口八角井，主要是用来取水浇灌花园里的植物之用。 宁复上次已经进过后宫一次，但却没有来过御花园。 不过现在天气太冷，御花园里也是一片萧瑟，不过就算如此，花园里的溪水、假山、凉亭等，大都敷着一层之前还没有融化的薄雪，组成一幅冬日的美景。 穿过几条曲折的走廊，一行人也终于来到八角井的位置。 宁复观察了一下四周，只见这个井的位置相当隐蔽，西边和北边是墙，周围又种着高大的树木，一般人如果不熟悉这里，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口井。 “当初十妹落井，我曾经想把这口井给填了，可太后不同意，最终这件事只得作罢！” 赵煦指着八角井道，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怨恨的神色。 赵煦所说的太后肯定是指高太后，对于这位祖母，赵煦真是恨到骨子里了，要不是受传统孝道的压制，他恐怕早就开骂了。 “是啊，当初我也懂事了，不过太后虽然没有同意填井，但也将井周围的护栏加高了许多。” 赵佖这时指了指进口周围的护栏道。 宁复这时也发现，井口的护栏的确很高，一般的孩子肯定翻不过去。 “十妹你怎么样？” 赵佖这时再次向徐国长公主十分关切的问道。 只见徐国长公主这时也呆呆的看着八角井，脸上的神情也十分纠结，甚至带着几分恐惧。 自从落井之后，徐国长公主再也没来过这里，不过眼前这口井却经常出现在她梦里，甚至细节都一模一样，所以徐国长公主看到这口井时，才会感觉到恐惧。 第一百九十章 老宫女 “十妹你怎么样，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去吧？” 赵佖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徐国长公主，这时也不禁心疼的道。 “不用，既然来都来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小公主却表现的十分坚强，这让赵佖和赵煦都不好意思再劝。 只见小公主这时深吸了口气，这才迈步上前,踏上了八角井前的台阶。 本来井口有盖子，这时也被宁复让人把盖子打开，然后所有人都退后数丈，留下小公主一人站在井口。 只见徐国长公主孤身一人立在井口，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但却没有退后半步。 对于徐国长公主来说，重回这口八角井，就像是回到了噩梦中的那个场景一般，身后好像随时都会有一双手，将她狠狠的推下井。 “啊~” 徐国长公主忽然尖叫一声，双手一下子抓住栏杆，身子也猛然前倾，像是要跳进井里一般。 “意柔、十妹！” 赵煦和赵佖吓的大叫一声，当即飞奔上前，一把扶住了小公主。 宁复也快步上前，这才发现小公主的脸色惨白，脸上满是恐惧之色。 “意柔你怎么样？” 赵煦扶着妹妹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我……我想起来了！” 只见小公主虽然脸色惨白，眼睛却忽然闪现出几分欣喜的道。 “十妹你想起什么了？” 赵佖闻言也一脸狂喜的追问道。 “是一个老宫女，我想起来了，是一个老宫女将我哄骗到这里，然后将我推下井的！” 小公主紧紧抓住两位兄长的手，一脸激动的道。 她不但想起了当初将他推下井的那个老宫女，而且也想起了儿时丢失的一些记忆。 “长公主你认识那个老宫女,或者记得她的长相吗？” 宁复这时也忍不住插嘴问道。 “我不认识她,但我记得曾经在太后那里见过她，而且我现在还记得她的长相！” 小公主说到最后时，小脸上也露出愤怒的表情。 她全都想起来了，在六年前那天，她在御花园玩耍，结果被那个老宫女哄骗，说是太后要见她，当时她还太小，根本不知道人心险恶，所以毫无防备的就跟着对方走了。 结果那个老宫女将她带到这个八角井旁，然后亲手将她推到了井里。 “太后？哪个太后？” 赵佖当即追问道，宫里可是有三位太后，光是活着的就有两个。 “当然是太皇太后，我记得很清楚，曾经在太后的宫里见过那个老宫女，否则当时我也不会那么容易被她哄骗走！” 小公主立刻回答。 “又是她！” 赵煦闻言气的真咬牙，刚才他听到妹妹提到太后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高太后。 “童贯！” 赵煦当即怒吼一声。 “奴婢在！” 童贯吓的全身一哆嗦，当即上前应道。 “将太皇太后生前身边的宫女全都召集起来！” 赵煦立刻吩咐道，既然妹妹记得那个老宫女的长相,而且还知道对方是高太后身边的人,那就更简单了，直接让她去认就行了。 童贯闻言答应一声,立刻飞奔着去办了。 赵煦扶着妹妹回到垂拱殿，这时徐国长公主的脸色也终于渐渐的恢复了正常。 等了大半个时辰后，童贯终于将一群宫女带到了垂拱殿。 高太后身份尊贵，身边的宫女当然也数量庞大，而且徐国长公主只说在高太后宫里见过对方，所以这个老宫女也许并不是高太后身边的人，而是能够进出高太后宫里的人。 如此一来，这个范围就更大了。 幸好徐国长公主说对方是个老宫女，一般来说，宫女如果到了婚配的年纪，是可以出宫嫁人的。 但也有些宫女因为自幼进宫，不愿意离开皇宫，所以就一辈子生活在宫里。 所以那个老宫女肯定是第二种，如此一来，范围就缩小了许多。 比如现在童贯就带来了四五十个老宫女，她们要么是高太后身边的人，要么是能够进出高太后宫中的人。 “让她们一个个上前！” 赵煦再次吩咐，童贯也立刻答应一声。 在童贯的安排下，这些老宫女一个个上前，徐国长公主躲在两位兄长的身后，一个个辨认这些宫女。 然而等到这些老宫女走了一遍，徐国长公主却全都摇头否定，显然当初推她的人并不在这里。 “还有吗？” 赵煦皱着眉头再次向童贯问道。 “启禀官家，还有几个符合条件的宫女，不过在太后去世后，皇陵那边需要人照看，所以有几个老宫女就被派去了永厚陵那边，暂时回不来。” 童贯立刻回答道。 幸好大宋没有陪葬的习惯，否则如果真把太后身边的人陪葬了，那可就死无罪证了。 “立刻派人召回来，另外这几年有没有符合条件的宫女去世？” 赵煦吩咐后再次问道。 他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万一那个老宫女在这六年间去世了，那这条线可就要断了。 “倒是有几个符合条件的老宫女去世，不过她们最小的也有六十多岁了。” 童贯立刻回答道。 “皇兄，我记得那个老宫女也就四十岁左右，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去世！” 徐国长公主忽然开口道。 四十多岁在后世还只能称为中年，但在这个时代，却已经可以称得上老了。 “这么说的话，对方应该还活着，而且很可能就在守皇陵的那几个老宫女中！” 赵佖这时也睁大无神的眼睛，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甚至赵佖怀疑，当初给自己下毒的，很可能也是这个老宫女。 “立刻派皇城司的人去，把那几个老宫女全都抓起来，一路上严加看管！” 赵煦再次吩咐道。 “官家，情况有点不对啊，如果那个老宫女真的去守皇陵了，那之前给刘贵妃下毒的又是谁？” 宁复这时忽然提出一个疑问道。 “这么看来只有一个解释，那个幕后黑手应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严密的组织，宫中肯定还有她的同伙！” 赵佖说到最后时，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虽然之前有所猜测，可是现在证实了这个猜测后，还是让他感到心中发凉！ 第一百九十一章 周婆婆 永厚陵，这里是宋英宗赵曙的皇陵，高太后死后，也一同陪葬在皇陵之中。 不过高太后并没有与赵曙同葬，而是陪葬在赵曙陵墓的后方，之前赵煦曾经来过这里。 高太后的陵墓规格很高，前面有两座规模宏伟的神门,门后则是宽阔的神道，两侧布满了石人、石兽，另外陵墓周围还有其它的配套建筑，这些都需要有人专人打理。 周婆婆正是负责打理高太后陵墓的宫人之一，她今年五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一脸的和善。 这天周婆婆像往常一样,早早的起床后，叫上几个与她一起从宫里来到皇陵的老宫女，然后拿上工具，从神门开始，将高太后的陵墓打扫了一遍。 看守皇陵的活虽然轻松，但却不是什么好差事，因为皇陵这里太冷清，除了守卫的禁军外，常年都见不到外人。 而且这些老宫女年纪大了，平时经常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根本没有人替换和照顾。 可以说这些被派到皇陵的老宫女，大都是在宫中没什么关系，或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才被发配到这里，和宫中妃嫔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不过周婆婆却似乎对皇陵的生活十分满足，她在这些老宫女中还算年轻一些，所以平时也承担了大部分的活计。 遇到一些老宫女生病时，周婆婆也会亲自前去照看，平时做了什么好吃的,也会记得送给看守皇陵的禁卫一些。 可以说在皇陵中，周婆婆可以是人尽皆知的大好人，有几个禁卫甚至还拜她做了干娘。 今天的生活与平时也没什么两样，周婆婆拿着扫帚，将整个神道打扫了一遍，然后又将神道两侧长出的杂草也拔了出来。 “周婆婆你还真是细心，连神道两侧都打扫的这么干净！” 这时一个路过的内侍笑着对周婆婆道。 除了像周婆婆这些老宫女外，皇陵还有不少的内侍，他们主要负责每月初一、十五的供奉，以及皇陵中一些建筑的修缮等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多做点活计。” 周婆婆笑呵呵的回道。 “那您可得早点回去，今天饭堂做了您最喜欢的羊肉！” 内侍笑呵呵的回道，随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内侍这才去忙自己的事了。 周婆婆将神道打扫完，这才把工具放回去。 这时眼看着就要到中午了，周婆婆与几个老姐妹一起来到饭堂。 因为皇陵中是不允许动火的，所以饭堂也只能建在皇陵外面。 午饭有周婆婆最喜欢的羊肉，她也吃的十分开心，饭后更是和几个老姐妹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到自己住的小院。 因为皇陵人少地大，所以在这里虽然冷清,却每人都可以分到院落居住。 周婆婆住的这个院子不大，但却被她布置的十分温馨，院子里种满了从皇陵各处移栽来的花花草草，虽然是冬天，但整个院子依然显得十分干净整洁。 周婆婆习惯每天都午睡一会，因此她打开房门来到卧室。 然而就在周婆婆刚来到卧室，却发现自己的床上摆放着一张纸条。 这让周婆婆也一下子露出严肃的表情，当即小心的关好门窗，然后这才拿起床上的纸条。 “事泄了！” 纸条只写了短短三个字，没有落款也没有称呼。 但周婆婆看到这三个字却是全身一震，双手也一下子颤抖起来。 许久之后，周婆婆终于慢慢的冷静下来。 只见她来到桌边，点燃了桌子上的油灯，然后将手中的纸条引燃，亲眼看着它化为几片灰烬。 随后周婆婆来到床边的柜子前，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壶酒。 周婆婆将打开，然后又从衣服里取出几粒红色的药丸，将药丸放到酒里后，很快就融入到酒水之中。 周婆婆又取出一只酒杯，然后提起酒壶，将清澈的酒水倒入杯中。 伸手端起酒杯，周婆婆的手却开始微微发抖，连酒水都抖出了几滴。 但周婆婆却最终还是将酒水一饮而尽。 随着辛辣的酒水入肚，周婆婆感觉眼前一阵恍惚。 好像她又回到了几十年前，那场赤地千里的大旱灾席卷整个北方。 周婆婆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母活活的渴死饿死，兄弟姐妹也失散了，年仅十岁的她跟随族人逃难，可是在路上也因为又渴又饿晕倒在路上。 一般来说，像她这么大的孩子，没有大人的照顾，又晕倒在路边，几乎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然而周婆婆却活了下来，因为有人救了她，不但给她吃的喝的，而且还教给她读书写字。 从那一刻起，周婆婆就已经知道，她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卖给了救她的那个人。 “你愿意帮我吗？” 周婆婆依然记得那个救她的人问她的那句话。 “我愿意！” 周婆婆轻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声道，说话时又将一杯酒喝入腹中。 这时周婆婆已经感觉到肚子里一阵绞痛，但她脸上却露出一种解脱般的笑容。 她又想到自己获救后的那段时间，不缺吃喝，而且还能读书，特别是那个救了自己的人，更是待自己如同亲人。 可以说对于成为孤儿的周婆婆来说，那位救命恩人就是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人。 想到这里，周婆婆也不禁再次喝了杯酒。 她又想到多年前的那个夏天，她在恩人的安排下进宫，大部分时间都老老实实的做着一个普通的宫女，只是偶尔才会帮恩人做一些事情。 更让周婆婆感激的是，恩人竟然帮自己找到了失散的兄长，并且资助对方成家立业，想到自己周家有后，周婆婆也十分欣慰。 周婆婆这时感觉腹中更疼了，脑子中也一阵阵的晕眩。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陛下有旨，太皇太后身边所有宫女，即刻回宫……” 院子外面有人在高喊，但周婆婆听后却是冷笑一声，随后举起酒壶，将壶中所有的酒水全都灌到肚子里。 刹那间她只感觉腹中如同刀绞，随后眼前黑，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去皇陵(上) “是她吗？” 赵煦神情愤恨的看着抬进来的这个老宫女问道。 徐国长公主躲在赵煦的身后，偷偷露出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向外偷看。 小公主胆小，仅仅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立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再次缩到赵煦的身后。 “就……就是她，我现在都还记得她推我时凶恶的样子！” 小公主声音颤抖的低声道。 “抬下去，将宫中所有认识她的人全都抓起来审问！” 赵煦咬牙切齿的吩咐道。 童贯立刻答应一声,当即让人将尸体抬出大殿，自己也亲自去办赵煦交待的事。 “宫里才刚开始抓人，这个老宫女就自杀了，肯定有人泄密！” 旁边的赵佖这时也恨声道。 本来他以为这次可以抓住幕后真凶了，却没想到这个凶手竟然自杀了，这说明她肯定还有其它人。 “可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咱们几个外，也只有童贯等少数几人知道,难道是他们泄的密？” 赵煦说到最后也是皱紧眉头。 知道这次抓人行动的,全都是赵煦身边的心腹，如果真是他们泄的官，那赵煦恐怕就要将自己身边的人清洗一遍了。 “未必是有人泄密！” 宁复这时却忽然站出来道。 “之前宫里将高太后身边的宫女抓了起来，而且全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宫女，再加上长公主也被官家召到垂拱殿，如此一来，只要那个幕后黑手不傻，肯定能猜到我们在查什么！” “有道理，看来还是我们太大意了，之前忘了保密！” 赵佖闻言也有些后悔的道。 “官家，对方就算提前察觉，也需要将消息传到宫外，再由宫外的人将消息送到皇陵那边，也许宫里可以从这条线索查起！” 宁复再次建议道。 “这……太难了！” 赵煦闻言却是苦笑一声。 大宋的皇宫规模虽然比前代要小许多，可也有上万人生活在皇城里，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全都要从城外采购。 另外皇城还是大宋的政治中心，平时更需要与外界交流信息，因此皇城每天进出的人实在太多了。 哪怕光查后宫，也一项十分庞大的工程，更别说只是夹带一点消息，根本查无可查。 “如果这条线不好查的话，那就只能从这个周婆婆身上查起了！” 宁复无奈，大宋皇宫看起来守卫森严，但其实就是一个筛子，各种消息都可能从宫里传出来，以前宁复就经常听到关于宫里的各种流言，而且往往都不是空穴来风。 “这个周婆婆名叫周秀，自幼就进宫，曾经在太皇太后宫中负责打扫，后来又被派去皇陵打扫，就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宁复这时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再次道。 之前赵煦派人去皇陵抓人，结果派去的人发现这个周婆婆竟然自杀了。 这个消息传回宫中，宁复也立刻让人将周婆婆的资料调了出来，但对方的资料实在太清白了,完全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等一下，她真的是自杀吗，会不会是被人杀人灭口？” 赵佖忽然提出一个猜想道。 “应该不会,派去的人找到她时，她还没有死，手中拿着一壶毒酒，而且房间门窗紧闭，根本没有其它人。” 赵煦摇了摇头道。 “官家，我觉得还是将前去抓人的人叫来询问一下为好！” 宁复提议道。 赵煦觉得有道理，于是再次吩咐下去，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精干的官员快步进到大殿。 “皇城司亲事官刘牧，拜见官家！” 刘牧三十多岁，个头不高，但言行举止之间却透着一股精明干练。 “不必多礼，你能确定这个周秀是自杀吗？” 赵煦再次问道，虽然他相信皇城司的人应该不会看错，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又问了一遍。 “启禀官家，臣十分肯定这个周秀是自杀，而且我也问过其它人，她在午饭后回到住处，直到我们冲进去抓人，都没有见到其它人从她的住处离开。” 刘牧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当时这个周秀还没死，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赵佖这时也抢着问道。 “没有，这个老宫女当时虽然未死，却已经陷入昏迷，而且她服用的是一种烈性毒药，毒性极大，连救都没办法救！” 刘牧再次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搜查过她的房间，有什么发现？” 宁复也跟着问道。 既然这个周秀潜伏在宫中那么多年，而且又曾经试图暗杀徐国长公主，很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组织中重要的一员，所以她住的地方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当时我们在外面叫门，却久无人应，于是下官就亲自破门而入，这才发现周秀中毒，当时我就觉得此人的问题很大，于是禁止任何人再进入房间！” 刘牧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这才兴奋的道。 “而我也很快发现，周秀的房间里竟然点着油灯，地面上还有几片烧过的灰烬，所以下官猜测，很可能是有人给她送了消息，这才导致她提前一步自杀。” “这么说只有你一个人进到周秀的房间，那你有没有搜查出什么？” 宁复对这个刘牧的做法十分满意，于是再次问道。 “下官根本没有搜查，因为下官觉得此事关系重大，不敢擅自决定，于是就让人封锁了周秀的房间，只将她的尸体带了回来。” 刘牧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却是心中暗笑，这个刘牧真够精明的，他不敢搜周秀的房间，主要还是怕自己搜出什么犯忌的东西，从而影响到他的仕途，毕竟就算是皇城司，有些事情也不太方便插手。 “皇兄，我觉得有必要亲自去皇陵一趟！” 赵佖一脸急切的站出来向赵煦建议道，他虽然眼睛看不见，却还是想亲自去搜查一下那个周秀的住处。 “官家，臣愿陪殿下一同前去皇陵！” 宁复也站出来道，既然现场被封存了，他也想亲自去勘察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重要的收获！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再去皇陵(下) 赵佖目肓无法骑马，于是宁复和他一同乘车，由那个皇城司的刘牧带领，一行人赶往永厚陵。 路上赵佖显然有些沉默，坐在角落里一直没有开口。 “殿下在想什么？” 宁复最终忍不住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问道。 只见赵佖忽然叹了口气，随后压低声音问道：“宁兄，你说那个幕后黑手会不会和太后有关？” 赵佖的话一出口,宁复也是心中一惊。 自杀的老宫女周秀，曾经是高太后身边的人，所以赵佖会有这样的联系也很正常。 不过这件事要真和高太后有关的话，那最终很可能会查到高家身上，要知道高家可是将门出身，所以最终很可能会牵扯到那些将门。 这要是继续查下去，那可就是惊天大案了,甚至可能会动摇大宋的统治。 “应该不会，那个周秀只是负责打扫的宫女，与太皇太后并不怎么亲近，如果她是太后的心腹，至少会在宫里有一定的地位。” 宁复想了片刻这才慎重的开口分析道。 “这么说也有道理，但也可能是太后为了隐藏周秀的身份，所以才让一直做一个普通的宫女，而且太后死后，周秀还要为太后守陵，虽然可能是因为地位低被逼去的，但也有可能是她自己甘心情愿去的。” 赵佖再次说出了自己的观点道。 “官家那边也是这么想的？” 宁复沉默了片刻，这才再次开口道。 “皇兄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以皇兄的聪慧，肯定会想到这一点！” 赵佖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如果可能的话，他也不愿意把这件事闹的太大，可现在看来，这件事却似乎注定会牵连到更多的人。 “如果那个幕后黑手真是一个严密的组织,而且从真宗时期就开始对宫里下手的话，那几个开国将门倒是有很大的嫌疑,至少他们都有能力做到这些事。” 宁复这时也神情凝重的分析道。 “从太宗皇帝开始，皇室几乎都与几大将门联姻，历代皇后大都出自将门，李家、藩家、曹家、高家等，如果真是他们的话，那……” 赵佖说到最后时，也不禁吸了口凉气。 如果这件事真和某个将门有关，或者再严重一些，与几个将门都有关系，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我倒觉得不必往坏处想，毕竟这些将门也不是一条心，怎么可能联手针对皇家的子嗣？” 宁复这时却摇了摇头，感觉这个分析有点说不通。 “另外历代夭折的皇子公主中，也有不少都是这些将门出身的皇后所生，正所谓虎毒不食子，而且皇后的儿子只要不犯大错，几乎百分百可以继承皇位，所以他们更没有动手的理由啊！” 赵佖听到宁复的分析也再次点头，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但越是如此,却越让这件事显得扑朔迷离，无法让人看到迷雾后的真相是什么？ 宁复他们的马车一路飞奔，路上还曾经换了两次马匹，终于在晚上二更天时，他们来到了永厚陵。 宁复下了马车，看着黑暗中的永厚陵也不禁有些感慨，上次他和赵煦来永厚陵时，也是晚上才赶到，大晚上来上坟，怎么听都不吉利。 刘牧下马，然后亲自引着宁复和赵佖两人进到皇陵之中。 皇陵早就被皇城司的人接管，一路上也是畅通无阻。 宁复上次虽然来过皇陵，可主要去了高太后的陵墓前，其它区域根本没去，毕竟皇陵的规模这么大，平时也不允许人乱走，所以许多区域宁复都不熟悉。 刘牧带着宁复他们来到皇陵东边的一片区域，这里是皇陵内部人员的居住地，一个又一个的小院连成一片，居住条件比宫里强多了。 刘牧带着宁复两人来到一处小院，院子外被皇城司的人重重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 “殿下，伯爷，这里就是周秀的住处，我除了将她的尸体带出来外，再也没动任何东西，也没让任何人进去过！” 刘牧亲手打开门，然后又向宁复两人介绍道。 “你办的不错，跟我们一起进去搜查吧！” 宁复当即一指刘牧道。 他知道刘牧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中，但皇城司对于抄家这种事肯定十分在行，相比之下，赵佖是个肓人，根本指望不上，宁复虽然有眼睛，却没这方面的经验，恐怕不比赵佖强多少，所以还是要借助刘牧这个专业人士的能力才行。 刘牧心中发苦，脸上却还得笑呵呵的答应一声，然后跟着宁复进到了院子里。 房间里依然保持着周秀自杀后的场景，地上有一个摔倒的酒壶，里面还残存着一点毒酒。 油灯已经灭了，但地面上的确有一点纸张燃烧后留下的灰烬。 可惜这个时代不像后世，哪怕纸张烧成灰了，据说也有办法可以看到纸上写的字。 “四处搜一下吧！” 赵佖对身边的两个侍女吩咐道，这两个侍女从小跟着他一起长大，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两个侍女答应一声，宁复和刘牧也开始在房间中翻找起来。 宁复最先来到周秀的床上翻找，按照心理学来说，床最容易让人感受到安全感，因此人也最喜欢把一些重要的东西藏在床上。 比如宁复那个藏着复国日志的铁盒，甚至连宋太祖赵匡胤，也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名言，由此可知床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枕头、被子，最后连褥子也被宁复掀了起来，将床板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 赵佖的两个侍女在翻看着周秀的衣柜和书架。 刘牧则伏下身子，一块块的查看地砖，甚至连床下和柜子下面都没有放过。 周秀的这个房间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一览无遗，所以宁复他们很快就将整个房间查看了一遍，结果竟然一无所获。 “不对啊，我们来的时候，周秀才刚中毒，人还没有咽气，如果这里真有她和别人联络的证据，应该来不及销毁啊！” 刘牧这时一脸不解的问道，以他的经验来说，像周秀这样的人，再怎么着也能找到一点线索才对。 第一百九十四章 石像下骨头 房间里被搜查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这让宁复和赵佖都有些不甘心。 于是几人再次打起精神，又重新将房间搜查了一遍，却还是没有什么发现，甚至刘牧都爬到房梁上去了，却还是没找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难道说这个周秀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把所有证据都销毁了？” 刘牧从房梁上下来，皱着眉头分析道。 “找几个熟悉这个周秀的人，询问一下周秀平时都喜欢去哪里，做些什么？” 宁复忽然再次开口道。 刘牧闻言也是眼睛一亮，当即答应一声，飞奔去办了。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刘牧带着几个老宫女、内侍回来,这些人也都吓的不轻，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周秀自杀的事。 “你们谁与周秀最熟？” 宁复迈步上前，扫视了一下几人问道。 结果这几人却全都低着头不敢言语，毕竟他们也不傻，周秀明显是犯了大罪，这个时候承认与她关系好，岂不是自投罗网？ “你们也不必害怕，周秀虽是畏罪自杀，但却与你们无关，如果你们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我和殿下还会重重的赏赐！” 宁复说到最后指了指旁边的赵佖，毕竟对方是亲王，用他的身份显然更加有说服力。 果然，这几个宫女和内侍闻言也都是精神一震，只见其中一个老宫女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 “周秀平时与何人来往最为密切，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赵佖这时也开口问道。 “这个……” 只见那个老宫女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回答道。 “周秀为人和善,似乎对每个人都挺好，甚至守皇陵的禁卫中，还有几个士卒拜她做干娘，但这也只是名义上的，真要说和她关系最好的人，似乎还真没有。” “立刻派人将那几个禁卫抓起来审问！” 赵佖毫不犹豫的吩咐道。 其实他也知道，大宋这种拜干亲的习俗十分普遍，所以就算去查恐怕也查不到什么，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他都不会放弃。 “那周秀平时都喜欢去哪里，在皇陵又做什么？” 宁复这时也跟着问道。 “周秀主要负责打扫神门和神道，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在院子里摆弄一些花花草草。” 这时一个内侍抢先回答道。 “对对对，我还经常见到周秀她经常拿着铲子，将皇陵中的一些花草挖到院子里栽种。” 另一个内侍也附和道。 “他在哪里挖花草？”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精神一震，立刻急切的问道，他感觉这其中有大问题。 “就在神道那边，有天傍晚我还见到周秀在神道边的一个石人像下面挖花草。” 又有一个老宫女开口道。 “快带我们过去！” 赵佖也感觉到事出反常，当即激动的道。 几个宫女和内侍也都有些激动,如果他们能帮这位殿下立下功劳，说不定可以调回宫里去享福。 于是他们前面带路，一行人赶往高太后的陵前。 其实严格说起来,宫女和内侍是不能动皇陵中的一草一木的，但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更何况永厚陵都建成这么多年了，规矩也早就松懈了。 所以这里的宫女内侍只要做的不太过分，一般也不会有人去管。 这时都已经是下半夜了，宁复和赵佖一行人来到高太后陵前的神道，两侧满是石人石兽。 “就是这里，我记得很清楚，那次天都黑了，周秀还在这里挖东西，当时我还问了一句，她说想挖株菊花回去种，我也没有多想。” 带路的老宫女指着一尊石人像说道。 宁复迈步上前，沿着石人转了一圈，只见石人前面铺着石砖，只有后面是泥土，而且长满了各种花草，看不出有挖掘的痕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宁复再次向老宫女问道。 “很早了，应该有一年了吧？” 老宫女也有点不太确定，在皇陵这里生活，她们许多人都已经不记日子了。 “你们几个把这里挖开！” 宁复吩咐刘牧带来的几个人道，这些都是皇城司的人。 几个人早就拿好了工具，随着宁复的一声吩咐，他们立刻动手，不一会的功夫，就将石人背后的泥土挖开。 “有骨头！” 随着一个人的惊呼，泥土中出现一些白色的骨块，随后一个头骨被挖了出来。 “这是……狗的骨头！” 宁复上前打量了一下，发现竟然是狗的头骨，而且个头并不大。 “再挖！” 宁复发现泥土下似乎还有东西，于是再次吩咐道。 于是几人再次动手，很快又挖出一些骨头，有些是狗骨头，有些像是猫骨头，更有些宁复也认不出来。 “怎……怎么会这样？” 这时一个老宫女吓的全身发抖，哆哆嗦嗦的低语道。 “你知道什么？” 宁复立刻向老宫女问道。 “周……周秀心善，经常拿一些吃不完的饭菜，喂一些皇陵周围的野猫野狗。” 老宫女说到最后时，也一脸惊惧的看了一下石人下面的那些骨头。 “对对，我以前也见过她喂野狗，所以那些野狗都对她很亲，见到她就摇尾巴，但奇怪的是，有些野狗在一段时间后就消失不见了，以前我们还以为是野狗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没想到……” 另一个内侍说到这里时，也同样恐惧的看了一眼那些骨头。 “去其它石像下面挖一下！” 宁复闻言忽然心中一动，当即再次吩咐道。 刘牧等人闻言也全都反应过来，当即分头行动，随便找了个石像就开挖。 “这里有骨头！” “这里也有！” “我这里也有！” …… 随着刘牧等人的证实，宁复脸上也露出疑惑的表情，高太后陵墓两侧的石像下，竟然全都被那个周秀埋下这么多死狗死猫，这么做的意图又是什么？ “巫蛊之术，她这是要用这种办法，来诅咒我大宋的历代先人不得安宁！” 赵佖忽然咬牙切齿的道，相比宁复这个不信鬼神的人，赵佖这个古人却立刻想明白了那个周秀的用意，一时间也感觉全身发凉，对方竟然连死人都不放过，这是有多恨他们赵氏一族？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块石碑 高太后陵墓的神道两侧，所有石像下面的泥土都被挖开，里面露出累累的白骨，不知道被埋了多少死猫死狗？ 甚至连高太后的主陵附近，也被挖出不少的野兽骨头。 这要是放在平时，光是擅自在皇陵动土这一条，就足够给宁复定罪了,甚至连赵佖都要被问责，可是现在却顾不得这些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这么恨我们赵家？” 赵佖听着身边侍女的描述，整个人也陷入到一种呆滞之中，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 宁复也是眉头紧急，从这些白骨上就可以看出,周秀背后的人肯定恨赵氏入骨，不但对未成年的皇子公主下手,甚至连死人都不肯放过，简直骇人听闻。 就在这时，只见刘牧带着皇城司的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启禀伯爷，英宗陵墓那边也发现了一些兽骨，不过数量不多，应该是周秀不方便去那边，所以才没有机会埋下太多。” 刘牧来到宁复面前抱拳行礼道。 刚才宁复派他去赵曙的墓前查看情况，毕竟高太后这里出现了兽骨，赵曙应该也不会被放过，现在果然证实了宁复的猜测。 “丧心病狂！简直是丧心病狂！” 旁边的赵佖听到刘牧的禀报，当即气的一跺脚道。 连他皇祖父的陵墓都被人埋下了死猫死狗，这要是传出去，恐怕整个皇家都会成为天下的人笑柄。 “殿下，不光是永厚陵，我怀疑其它几个皇陵可能都会有问题！” 宁复这时皱着眉头向赵佖道。 那个幕后黑手很可能从真宗时起，就开始对皇子公主下手了，那么他们很可能也会对皇陵下手。 虽然这种所谓的“巫蛊之术”在宁复看来十分幼稚，有点像画个圈圈诅咒你的感觉，但对于迷信的古人来说,这种破坏皇陵风水的行为，却极具报复意味。 “其它皇陵！你说可能连太祖、太宗皇帝的皇陵也……” 赵佖听到这里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也将证实了他们之前的猜测，那个幕后黑手的确存在，而且上百年来一直在暗中针对他们赵家。 “殿下，永昌陵和永熙陵距离很近，咱们要不要去挖挖看？” 宁复再次提议道，永昌陵是赵匡胤的陵墓，永熙陵是赵光义的陵墓，两座皇陵紧挨着，距离永厚陵也很近，事实上大宋的历代皇陵都在这附近。 这么大的事情，宁复可不敢做主，所以还是让赵佖这个头大的做决定为好。 “这个……我觉得还是派人询问一下皇兄的意见为好！” 赵佖这时也不敢做决定了，毕竟挖自己祖宗的坟，这种事还是让赵煦去决定吧。 “也好,刘牧,你再辛苦一趟，将皇陵这边的情况详细禀报给官家！” 宁复对刘牧吩咐道。 “属下遵命！” 刘牧也是心中发苦，却不得不答应。 本来对这桩惊天大案，刘牧也不想牵涉过深，可是现在皇陵发生这么大的事，甚至可能其它皇陵也都遭到了破坏，这下他想脱身也不可能了。 刘牧带人刚走，忽然就见又有皇城司的人飞奔而来。 “启禀殿下、伯爷，我们在英宗的陵墓后发现一样东西！” 来人向赵佖和宁复禀报道。 “什么东西？” 宁复立刻问道。 “是一块石碑，您最好亲自去看看！” 来人面露难色回答道。 宁复和赵佖闻言立刻动身，赵曙的陵墓就在高太后的陵墓前面，走过去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很快两人来到赵曙的陵墓前，不过皇城司的人却都在陵墓的后面，那块石碑也是在这里发现的。 只见陵墓后的土地被挖开，露出一些零星的碎骨，比高太后那边的骨头少多了。 不过在这些碎骨与泥土中，却有一块不大的石碑。 说是石碑，其实就是比一块城墙砖大一点，上面满是泥土，只有石碑的正面被人清洗了一下，露出上面刻的几个字。 宁复迈步上前，当看清石碑上的字时，也不禁脸色一变。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皇城司的人让他亲自来看，而不是告诉他石碑上刻的是什么字了。 “宁兄，石碑上写了什么？” 赵佖等不及了，于是开口问道。 “这个……” 宁复脸上一阵为难。 “殿下，这石碑应该是那个幕后黑手所立，所言极为不敬。”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才给赵佖打了个预防针道。 “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赵佖再次急切的追问道。 “伪宋皇帝赵曙之墓。” 宁复叹了口气轻声道。 连大宋的国号都被对方否定了，这倒让宁复起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估计也只有像他这样的反贼，才会这么称呼大宋。 “伪宋？” 赵佖闻言冷笑。 “果然是一群反贼，明着不敢怎么样，只会暗中做这些龌龊的小动作！” 赵佖说到最后时，也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宁复对赵佖的话也十分赞同，虽然他也是反贼，但却有自己的底线。 如果没有造反的机会，他宁愿老老实实做个顺民。 而不是像对方这样，几乎是不择手段的针对老赵家，甚至把黑手伸向那些刚出生的孩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宁复和赵佖几乎将整个永厚陵的地皮都翻了个遍，不过除了赵曙和高太后的陵墓外，并没有发现其它的异常。 两天之后，刘牧终于从京城回来了，而且连赵煦也跟着他一块来了，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赵煦不亲眼看一眼的话，他也不会放心。 而当赵煦看到皇陵地下埋的那些兽骨，以及赵曙墓后发现的那块石碑时，也气的全身直哆嗦，对方简直是欺人太甚！ “官家，我们怀疑其它皇陵也有同样的问题，特别是太祖或太宗的皇陵，更有可能被人动手脚，所以要不要也去挖一下试试？” 宁复最后向赵煦请求道。 赵煦这时也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太祖和太宗的皇陵暂时先不要动，先去永裕陵找找看吧！” 赵煦沉声回答道，永裕陵是他父亲宋神宗的皇陵，现在他祖父的皇陵出了问题，所以他最关心自己父亲的皇陵是不是也出了问题？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又死了一个 皇陵的结构大同小异，永裕陵与永厚陵更是如此，毕竟是父子的皇陵，甚至可能是同一批工匠设计建造的。 永裕陵的神道两侧，这时也被挖开，赵煦脸色阴沉的站在神门前，宁复和赵佖陪在两侧。 “启禀官家,有发现了！” 刘牧这时快步上前，脸色凝重的向赵煦禀报道。 赵煦当即迈步上前上前，只见在石像下挖开的泥土里，又发现了不少白色的骨块。 “这里也有！” 这时又有其它人纷纷禀报，同样发现了不少的白骨。 “官家，这里有只死狗才刚腐烂！” 这时又有人高声叫道。 赵煦和宁复他们急忙走过去，只见有侍卫挖出一只黑色的死狗，皮肉大都还在，显然是近期才埋进去的。 “查,哪怕把整个皇陵翻个底朝天，也给我查出个水落石出！” 赵煦看着挖出来的死狗气怒吼一声。 不怪赵煦这么生气，他最崇拜自己的父亲，甚至将神宗的变法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现在父亲的陵墓被人暗中下咒，这让赵煦如何不气？ 刘牧也吓的答应一声，正准备将皇陵的人全都控制起来一个个审问，却没想到这时又有人有了新发现。 就在神宗陵墓的后方，几乎是和英宗陵墓同样的位置，也挖出一块石碑，同样的大小，几乎同样的刻字，只是换成了神宗的名字。 “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赵煦看着石碑上的文字也气的全身直哆嗦，这些挖出来的白骨和石碑，简直比在皇陵拉屎撒尿还让人感到恶心。 “官家息怒，这边发现的野狗还未腐烂，说明现在还有人在往皇陵里埋东西,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这个人抓出来！” 宁复急忙上前劝道。 永厚陵的那个老宫女周秀死了，却没想到永裕陵这边竟然有新的发现，这可是个意外之喜，如果能抓到周秀的这个同伙，很可能将他们后方的那个组织给揪出来！ “没错，朕要冷静！冷静！” 赵煦说着也长长的出了口气，似乎是在平息自己胸中的怒火。 刘牧带着皇城司的人，很快就将永裕陵中的大小人等全都控制了起来。 一个皇陵光是守军就有好几百，不过这些守军一般只能呆在皇陵外部，没有命令是不能进皇陵的。 另外这些守卫也是轮换的，一般每两三年就会换一批，因此这些守卫的嫌疑很小。 相比之下，照顾皇陵内部的一些内侍和宫女，以及一些工匠的嫌疑就要大多了，也只有他们才能经常的进出皇陵内部。 然而就在刘牧派人将皇陵内的这些人控制起来时，意外还是发生了。 一个负责给皇陵祭祀的老内侍，在刘牧他们派人准备带他去审问时，这个老内侍却忽然服毒自尽。 用的毒药极烈，几乎眨眼间人就不行了。 等到赵煦和宁复他们赶来时,只见到一具蜷缩成一团的尸体。 “咦？这个老内侍的死状怎么这么奇怪？” 宁复来到这里也立刻惊讶的道。 只见老内侍不但蜷缩成一团,而且头和脚都快抵到一起了，看起来就像是个煮熟的大虾一样。 “启禀伯爷，以下官所见，他服用的毒药应该是……牵机药！” 刘牧说到最后时，还特意看了赵煦一眼。 而当牵机药这个名字一出，赵煦和赵佖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牵机药这东西可以说是他们老赵家的御用毒药，当然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给敌人用的。 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南唐后主李煜，以及后蜀降王孟昶，据说都是被这种牵机药毒死的。 “牵机药不是宫中的秘药吗，怎么会被外人使用？” 赵佖这时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牵机药的主药其实就是马钱子，我们皇城司偶尔也会用到，所以它的药方其实很多人都知道。” 刘牧再次禀报道。 “马钱子！” 宁复听到这里也是一惊，当即看向赵煦，而赵煦也是一脸的震惊。 “刘贵妃之前中毒，也是马钱子毒！” 赵煦咬着牙低声道，甚至他怀疑对方就是给刘贵妃投的微量的牵机钱。 “搜，这个老内侍仓促下服毒，说不定会有证据留下！” 赵煦当即命令道。 刘牧等人答应一声，立刻在老内侍的房间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宁复对这个老内侍也颇为期待，那个周秀提前得到消息，甚至连报信的纸条都被烧毁了，根本没留下任何的线索。 相比之下，这个老内侍留下证据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果然，刘牧他们很快就在房间中有了新发现。 “官家，这个床板下面有东西！” 刘牧亲自搜查老内侍的床，随即就一脸狂喜的叫道。 赵煦和宁复两人立刻围上前，只见在掀开的被褥下面，床板上露出一个暗格，上面带着一把精致的锁头。 “打开！” 赵煦吩咐一声，刘牧立刻抽出腰刀，几下就将锁头砍开。 随后暗格被打开，只见里面一共放着三样东西，一个黄纸包，一把匕首，以及一封书信。 刘牧拿出黄纸包，打开后里面是一种红色的药丸，这让他神情一变道：“这是牵机药！” 随后刘牧又拿出匕首，发现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是老内侍用来防身之用，至于最后的书信，刘牧也打开查看了一遍，直到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递交到赵煦手中。 “这是一封家书？” 赵煦看到信上的内容也愣了一下，这封信是一个名叫钱井的人，写给自己儿子的信，而且信纸很新，似乎是最近才写好的。 “官家，这个老内侍就叫钱井！” 刘牧这时开口解释道。 “他是钱井？可他怎么会有一个儿子？” 赵煦愣住了，一个内侍写给儿子的信，怎么看都有点怪异。 刘牧伸手在老内侍跨下摸了一把，随即抬头道：“官家，他的确已经净身，但可能是成年后才净的身。” 净身进宫的人，一般都是在孩子时就净身，这样更方便恢复，可也有些人因生活所迫，在成年后才净身，这个老内侍显然就是这种。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千古罪人赵光义 刘牧带人去追查那个老内侍钱井的儿子，赵煦和宁复则留在皇陵中，将钱井的住处掘地三尺，却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反倒是其它的几个皇陵陆续的传来消息，在每个皇陵中都找到了白骨和石碑。 从大宋开国到现在，一共六位皇帝的皇陵，每个皇陵都被人动了手脚,最后所有石碑都被送到了赵煦面前。 “咦？太宗皇帝的石碑怎么与其它不一样？” 宁复看到这些石碑时，一眼就发现赵光义的石碑与众不同。 别的石碑都是“伪宋皇帝某某”，可是赵光义的石碑上却着写着“千古罪人赵光义”七个大字。 “幕后的那个黑手应该最恨太宗皇帝，否则不会这么特殊的对待他。” 赵煦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了，毕竟事情都发生了，再怎么生气也没用。 “皇子公主大量夭折,是从真宗朝开始的，难道说是起因就在太宗皇帝身上？” 赵佖这时也开口分析道。 “很有可能,只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太宗皇帝呢？” 赵煦这时也摸着下巴不解的问道。 宁复听到这里却是暗自撇嘴,赵光义虽是皇帝，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恨他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所以想要从赵光义的仇人身上猜测幕后黑手的身份，几乎可以说行不通，因为人太多了。 “皇兄，你说会不会是太祖那一脉……” 赵佖忽然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煦立刻打断道：“这种事不要乱猜，免得传出去乱了人心！” 赵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当即不敢再开口。 宁复却是心中暗笑，当初赵匡胤死的不明不白，甚至留下烛影斧声的传说，随后赵光义继承了皇位。 赵匡胤有四个儿子，其中两个夭折，剩下的两个也只活到二十多岁，一个名叫赵德昭，被赵光义逼的自杀。 另一个名叫赵德芳,也就是演义小说中的那位八贤王。 可惜真实历史上的赵德芳死的很早,才二十二岁就死了,据说是病死的，但至于真正的死因，恐怕只有天知道了，毕竟赵光义可是一个用毒的高手，牵机药就是在他手里发扬光大的。 赵德昭和赵德芳都有子嗣留下，如果他们的子嗣中有人不甘心皇位被夺的话，倒也有理由报复赵光义的后人，也就是现在的皇室一脉。 所以赵佖才会猜测幕后黑手可能和宋太祖一脉的后人有关，但这种事关系重大，如果真要是传出去，更涉及到太祖与太宗，这可是大宋的根本，因此赵煦才不敢让赵佖再说下去。 当然这些知道归知道，宁复可不敢说出来，更不想掺和到这种皇族内部的事情中来，所以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那现在怎么办？” 赵佖这时皱紧眉头再次问道。 这次虽然有不少的发现，可关键的证据却是一样也没找到,那个幕后黑手的身份更是毫无头绪。 “皇陵这边我会派人继续查下去，刘牧那边也是条线索,如果能找到钱井的儿子,也许就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赵煦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我觉得还是不能把希望都放在外面的线索，那只幕后黑手一直潜伏在宫中，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从宫中查起！” 赵佖却并不赞同赵煦的意见。 “现在线索断了，从宫中怎么查？” 赵煦却是一皱眉道，他当然知道从宫中查更方便，但现在没有线索，所以查都没办法查。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钱井、周秀，分别潜伏在皇陵之中，他们背后肯定受那只幕后黑手操控，所以如果能查出他们两人之间的联系，也许就能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 宁复这时终于不再沉默，迈步上前建议道。 “我也这么想，钱井和周秀潜伏在宫中多年，特别是周秀更是曾经对十妹下手，不可能没有留下半点线索，只要细心的查下去，很可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赵佖对宁复的话十分赞同。 赵煦闻言再次沉思了片刻，最后终于点头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宁复了！” 赵煦说到这里又一指身边的童贯，当即再次吩咐道：“童贯你这段时间也跟着九弟和宁复，如果有什么需要宫中配合的，你来安排！” “奴婢遵旨！” 童贯立刻答应一声，对于这种宫中秘事，他也十分的谨慎，如果没有赵煦的吩咐，他根本不会插嘴半句。 赵煦是皇帝，肯定不能老是呆在皇陵这里，所以在两天之后，赵煦也启程回宫。 宁复和赵佖在皇陵这里又呆了几天，主要是将其它的皇陵都查了一遍。 可惜相比永厚陵和永裕陵，其它几座皇陵都已经是年代久远，守陵的人也都换了好几批了，根本查无可查。 最终宁复和赵佖也只能放弃，带人回到了京城之中。 就在两人回到京城的第二天，刘牧也终于带人从外地赶了回来，并且第一时间找到他们禀报。 “怎么样，查到那个钱方的儿子了吗？” 钱方的信上没写地址，甚至也没写他儿子的名字，但钱方是宫里的内侍，宫中有他籍贯的记载，因此想要找到他的家人还是有办法的。 “查到了，可惜我们晚了一步。” 刘牧说到最后也是一脸的懊恼。 “晚了一步？难道说……” 宁复心中一惊，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错，钱方儿子一家共十七口，已经被人灭门，整个钱家也被人一把火烧成了白地。” 刘牧无奈的回答道。 “好狠！” 赵佖闻言气的一拍桌子，这个幕后黑手不但神秘，而且下手狠辣无情，为了保密，连他们手下人的家人都不肯放过。 “不对啊，对方怎么处处都快我们一步？” 宁复却感觉有点不对劲。 之前查到钱井的信时，只有皇陵那边的少数人知道，刘牧去寻找钱井的家人，更是秘密出行，可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这也就是说，在皇陵那边依然有幕后黑手的耳目。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分身之术 皇城司，赵佖自从接手调查宫中幕后黑手的案子后，一直住在皇城司后面的小院子里。 宁复这段时间除了去武学外，大部分时间也都泡在赵佖这里。 两人将宫中的各种资料重新翻看了一遍，寻找着可能存在的线索。 皇陵那边的事情证明，宫中的确有一个幕后黑手，这上百年来一直针对赵氏皇族。 仁宗无子、真宗、神宗的皇子公主大量夭折,都和这个幕后黑手有关。 “那个老宫女周秀入宫的信息十分简明，没有丝毫的破绽，连经手她入宫的人也全都不在世了，想查都没办法查。” 宁复看完手中的资料，也不禁摇头叹息道。 “钱井的信息也是一样，按说宫里很少招成年的内侍入宫，所以这个钱井入宫的事如果查下去,应该能查出一些线索,可惜和周秀一样,当初经手的人全都不在世了。” 赵佖也一脸的无奈，时间可以磨灭一切，宫中的记录再详细，也不及亲自审问当事人更清楚。 “周秀和钱井常年守在皇陵，所以宫里至少还有一个他们的人，之前刘贵妃中毒，就是这个人的动的手！” 宁复再次肯定的道，只是想查出这个人实在太难了。 “宫中那边也一直在审问，可是有嫌疑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问不出什么。” 赵佖说到这里也是一脸的头痛。 “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宁复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什么办法？” 赵佖急忙追问。 “把这些有嫌疑的人全都赶出宫去，避免宫中的皇子公主再出危险。” “这……” 赵佖闻言也是一惊，要知道刘贵妃路线，牵涉的人员足有好几百人，把这么多宫人全都赶出宫去，说不定宫中都会出现人手短缺的问题。 “可这样也是治标不治本,幕后黑手处处提前我们一步，显然在各处都有耳目，所以就算把之前下毒的人赶出了宫，宫中照样还可能有他们的人。” 赵佖最后冷静的分析道。 “我也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可对方完全隐于暗处，现在也只能用这种办法来削减对方的力量了。” 宁复也十分无奈的道。 大规模赶人出宫的办法虽然很笨，但幕后黑手的组织严密，培养人手肯定也十分小心，所以如果能将对方的人赶出宫，短时间对方也很难再培养起接替的人。 赵佖也明白宁复的意思，只见他再次沉思了片刻后，终于点头道：“好吧，我会向皇兄建议的，不过皇兄是否会同意，我也不敢肯定。” “官家是个有决断的人，我相信他肯定会同意的！” 宁复对赵煦的性格十分了解，所以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 宁复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凑到赵佖的面前再次道。 “之前幕后黑手给刘贵妃下毒，并没有让他们得手,你说如果刘贵妃顺利生产，并且还生下一位皇子的话，那个幕后黑手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我是对方的话，肯定不会甘心，毕竟皇兄本来就子嗣困难，之前成婚多年也一直没有子嗣，直到这两年才有了孩子，所以他们很可能会对新出生的皇子动手。” 赵佖越分析越是振奋。 “没错，这次若是能将他们直接动手的人赶出宫，幕后黑手能够接触到皇子的人肯定会更少，到时如果他们真的动手，露出的破绽也会更大！” 宁复并不是要拿赵煦的儿子做诱饵，而是那个幕后黑手肯定不会放过赵煦的儿子，所以他们现在也只能等了。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不是太被动了，而且还要冒着极大的风险。” 赵佖皱起眉头，他担心赵煦肯定不会同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对方就像是藏在地下的老鼠，除非他们自己出来活动，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抓到他们！” 宁复再次无奈的道，如果有后世的刑侦手段，哪还用得着这些，直接查个指纹之类的，都能把凶手找出来。 赵佖也知道宁复说提实情，那个幕后黑手潜伏的太深了，如果对方不自己暴露，他们根本毫无办法，总不能把宫里所有人全都换一遍吧？ “好吧，咱们一起去皇兄，我亲自向皇兄说明情况。” 赵佖终于点头道。 从皇陵回来后，赵佖一直不甘心的查找各种资料，同时通过童贯，审问宫中有嫌疑的人，可依然是一无所获，这让他也只能认清了现实。 于是赵佖和宁复来到垂拱殿，然后将调查的情况详细的禀报了一遍。 “宁复你也没有办法？” 赵煦听完后也不禁皱起眉头，然后向宁复问道。 他对宁复的能力一向十分看重，甚至许多在他看来无解的事情，宁复都能想到解决的办法，却没想到竟然被这件事给难住了。 “启禀官家，臣对此事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宁复如实禀报。 相对于古人来说，宁复最大的优势就是熟知历史，可是对于宫中那个幕后黑手，史书上却没有任何的记载，这让宁复最大的优势也失效了。 “皇兄，这件事非是我与宁复无能，实在是那个幕后黑手藏的太深，当年的事又太过久远，许多人都不在人世，所以想查也没办法查啊！” 赵佖这时为自己和宁复叫屈道。 “罢了，朕也知道你们尽力了，不过刘贵妃那边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被动的等对方下手吧？” 赵煦提到刘贵妃时，心中也有些憋屈，想他堂堂一国皇帝，竟然连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都保护不了。 “若是官家担心刘贵妃的安全，臣倒是有个建议。” 宁复再次上前道，他既然敢向赵煦提出等候幕后黑手动手的建议，当然也考虑过应对的办法。 “什么建议？” 赵煦立刻问道。 “可以让刘贵妃用分身之术！” 宁复微微一笑道。 “什么分身之术？” 赵煦一愣，刘贵妃又不是神仙，哪懂什么分身之术？ “官家可以故布疑阵，将宫中的几个宫殿都重重封锁，对外宣称刘贵妃在殿中养胎，却不告知到底在哪一座宫殿，如此真真假假，就像是刘贵妃有了分身一般，外人自然难以知晓真假！”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出事了 据说当初曹操为了防止别人盗墓，设下了七十二座疑冢，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外人根本不知道哪座是真墓，自然无从盗起。 宁复给赵煦出的主意，就是从曹操墓的传说中得来的灵感。 当然宁复肯定不会告诉赵煦实情，毕竟一个是埋死人的坟墓,一个却是让刘贵妃生产的产房。 赵煦对宁复的这个主意也十分赞同，当即命人在宫中封锁了五个宫殿，对外宣称全都是刘贵妃的寝宫，却没有人知道她真正住在哪个宫殿。 说起来赵煦和刘贵妃也挺惨的，在自己家里怀孕生产，却还要这么偷偷摸摸，费尽心思，宁复都替赵煦感到憋屈。 可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宫中那只幕后黑手潜藏不出,宁复和赵佖也都没有办法。 另外宫中设下疑阵，同样也可以增加幕后黑手出手的难度，如果对方真要硬出手，很可能会留下更大的破绽，只要能抓住这个破绽，肯定能将对方揪出来。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宁复和赵佖也对宫中的疑阵十分期待，甚至还在宫中放出一些假消息，以此来吸引那个幕后黑手动手。 然而那个幕后黑手却十分谨慎，或者说是被皇陵那边的事情给吓住了，始终没有任何异动。 几个月后，刘贵妃终于要生产了，可是那个幕后黑手却还是不露头，这让宁复和赵佖也十分的失望。 “恐怕咱们之前已经打草惊蛇，那个幕后黑手被吓到了，短时间内恐怕不会再有所动作了。” 赵佖拍着桌子上的资料，一脸痛心疾首的道。 这段时间他查阅了无数资料，更动用了宫中的人力物力,可还是一无所获，这让他也种挫败感。 “这倒是麻烦了，对方从真宗时期就潜伏在宫中，如今已有上百年，如果他真的铁了心潜伏下去，恐怕咱们再难找到对方的踪迹啊！” 宁复也同样愁眉不展的道，自从来到大宋之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内侍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殿下，清平伯，刘贵妃将要生产，官家请两位急速入宫！” 听到刘贵妃要生产了，宁复和赵佖也立刻站了起来。 刘贵妃生产，那个幕后黑手很可能会趁机动手，所以他们早就在等着这一天。 于是两人火速入宫，童贯也早就在宫门处等着他们，然后亲自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名叫青和宫的宫殿，这里也是刘贵妃待产的地方。 除了青和宫外,还有四处疑宫，不过现在刘贵妃要生产了,肯定会暴露她真正的位置，所以之前的疑宫也将失效。 当宁复和赵佖来到青和宫时，只见赵煦已经神情焦急的在殿中走来走去。 “皇兄，刘贵妃现在就要生产了吗？” 赵佖迈步上前向赵煦问道。 “人已经送进产房好一会儿了，女医说生产还要等一会。” 赵煦立刻回答，随后又补充道。 “进产房的人也经过重重盘查，应该不会出问题。” 赵煦也知道生产的这一天最容易出问题，毕竟人多眼杂，很容易被那个幕后黑手钻了空子。 宁复和赵佖闻言也对视一眼，他们现在最担心不是幕后黑手动手，反而是担心对方不动手，毕竟以现在的情况，如果对方真的静默不动，他们也是毫无办法。 很快产房中传出消息，刘贵妃开始生产了，宫中的女医也开始为她接生，御医也被召来在殿中等候，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不过刘贵妃的生产却出乎意料的顺利，仅仅两个时辰后，产房中就传出喜讯，刘贵妃为赵煦生下一子。 这让赵煦兴奋的一拍巴掌，有了这个儿子，他也终于不用担心皇位无人继承的问题了。 刘贵妃诞下皇子，而且母子平安，这的确是一桩大喜事。 但对于宁复和赵佖来说，却让他们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连这个最佳动手的时机，那个幕后黑手都放弃了，显然对方比他们还要沉得住气。 最后宁复和赵佖向赵煦道喜过后，这才一起离开宫中。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显得十分沉默，谁都没有开口的意思。 “皇子虽然平安出生，但有徐国长公主的例子在前，所以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对方肯定会在皇子成长的过程中再次下手。” 最后宁复打破沉默开口道。 “可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下手，咱们实在太被动了！” 赵佖垂头丧气的开口道。 他虽然是个盲人，却一向自诩聪慧过人，再加上宁复，两人联手应该没什么事情能难住他们，却没想到却依然抓不到那个幕后黑手。 宁复闻言也暗自叹气，他当然知道这么做很被动，可现在这种情况，除了等之外，他们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听背后传来一个人的呼喊声，这让宁复和赵佖也全都停下脚步。 “殿下！清平伯！出事了！” 只见童贯从后面气喘吁吁的边跑边喊。 宁复和赵佖却是精神一震，当即快步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皇子……皇子被人下毒！” “什么！” 宁复和赵佖全都吓了一跳，他们才刚从青和殿出来，当时皇子还好好的，怎么这才一会的功夫，皇子就被人下了毒？ “不过两位不用担心，对方没有得逞！” 童贯这时再次解释道，这让宁复和赵佖都松了口气，毕竟皇子才刚出生，如果真中了毒，恐怕连救都没办法救。 “到底怎么回事，青和宫不是加强了防备吗，怎么还被人找到下毒的机会？” 赵佖言辞急切的追问道。 “我们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混进去的，现在下毒的人还没有抓到，不过官家震怒，已经将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下毒的人肯定在那些人中……” 童贯说着就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宁复也终于知道，在自己和赵佖离开之后，青和宫中又发生了什么，这让他也不得感叹那个幕后黑手的大胆。 第二百章 宫中审讯 胎儿出生之后，是不能立刻喂奶水的，而是需要等上一个时辰左右，而在这期间，可以给胎儿喂一些清水。 赵煦抱着儿子，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奶娘早就准备好了，而且有了以前的教训,所以皇子的奶娘也是经过千挑万选，按说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问题偏偏还是出现了，奶娘经验丰富，准备先给皇子喂点水，本来一切都挺正常。 不过赵煦对这个儿子极为重视，当时看到儿子要喝水时，忽然心血来潮，让一个小内侍先喝了一口，这也是宫中的规矩,赵煦平时吃的饭菜都有人试毒。 当时赵煦也是心血来潮，根本没想到水有问题，结果那个小内侍刚喝几口，就感觉腹中疼痛难忍。 当时御医都在场，立刻就发现小内侍中了毒，这让赵煦也是又气又怕，当即让人把殿中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 宁复和赵佖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对方竟然这么大胆，差点就让幕后黑手得手，喜的是对方终于出手，说不定这次就可以将对方揪出来。 很快他们再次来到青和宫，只见赵煦亲手抱着小皇子，一脸怒火的看着殿中被羁押起来的十几个人。 “参见官家！” 宁复和赵佖快步上前行礼。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赵煦沉声问道。 “都知道了，下毒之人是谁？” 宁复和赵佖点头，随后再次问道。 “能够接触皇子所用的人全都在这里了,凶手肯定在他们中间！” 赵煦伸手一指殿中被羁押起来的这十几个人。 只见这十几个人也全都是惶恐不安,其中有宫女，有内侍，更有女医、奶娘。 因为幕后黑手的缘故，所以赵煦对刘贵妃的安全一直十分上心，这次生产时，所有人都经过千挑万选，本以为不会再出事了，却没想还是被人找到了下毒的机会。 这些有嫌疑的人，每个人都被两个禁卫按住，嘴巴也被塞上东西，并不是防止他们反抗，而是防止他们自杀。 “皇兄，我建议立刻对他们进行审问！” 赵佖这时十分激动的道，凶手很可能就在这些人中，只要能找出来，揪出那个幕后黑手也就指日可待了。 “你们就在偏殿审问，朕会在这里等着结果！” 赵煦立刻同意道，他现在抱着孩子不肯放手,就是担心再有人对他的孩子造成威胁。 赵佖和宁复答应一声，立刻将所有嫌疑人带到了旁边的偏殿,皇城司的刘牧也带人赶到，他们可都是审讯的好手。 这些嫌疑人带到偏殿后，宁复立刻吩咐人将他们全身的衣物换下，防止他们身上藏有毒药，另外也可以搜查一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不过很可惜，幕后黑手做事还是一如即往的谨慎，这些嫌疑人身上并没有任何的线索。 宁复没打算一起审讯所有人，而是先让人把第一个嫌疑人带了进来。 这个嫌疑人正是奶娘，因为有毒的水正是被奶娘拿过去，准备喂给小皇子的，所以她身上的嫌疑自然最大。 “冤……冤……冤枉啊！” 奶娘这时吓的体如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不要害怕，喂给皇子的水虽是你拿去的，但我想凶手不会那么愚蠢，会亲自给皇子喂毒，所以在我看来，你的嫌疑反而最小！” 宁复十分温和的安慰道。 听到宁复的话，奶娘也是精神一震，心中的恐惧也去了大半。 “奶娘，你仔细想一想，毒水是谁给你的，在此之前都有谁接触过？” 宁复再次问道。 其实他对奶娘的怀疑也很大，只不过为了让对方冷静下来，所以才会那么说。 “我虽是奶娘，可宫中对奶娘的管束也十分严格，皇子所需要的东西，全都是宫中其它人准备的，那些水也是宫里人早准备好的，我也只是拿去喂给皇子。” 奶娘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殿下，清平伯，皇子所用的每样东西，都有专门的人准备，为的就是在出问题时，可以立刻找到准备的人问责，而饮用的水是由一个名叫玉珠的宫女准备的。” 童贯这时在旁边插嘴道。 “把那个明珠带进来！” 赵佖立刻开口道。 很快一个年纪不大的宫女被带了进来，这个宫女也被吓的不轻，走路时一直在打哆嗦。 “明珠，皇子饮用的水可是你准备的？” 宁复再次问道。 “是……是奴婢准备的。” 明珠哆嗦着回答道。 “水中有毒，是不是你下的毒？” 赵佖这时忍不住抢先质问道。 “奴婢冤枉啊，水虽是我准备的，但当时给皇子准备的东西都放在殿中，皇子出生时，殿中一片欢腾，当时许多人都有机会接触那些准备的东西，说不定就有人在那时下的毒！” 明珠虽然害怕，却还算聪明，这时也在尽量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 “放肆，之前不是叮嘱过你们，自己准备的东西，一定要小心看管，严禁其它人的碰触吗？” 没想到这时童贯忽然站出来怒声道。 童贯最近的压力也很大，宁复和赵佖不方便进宫，所以宫中的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安排，为了刘贵妃的安全，童贯也想了许多的办法，各方面都考虑的十分周全。 比如皇子降生用的用品，全都是由专门的人准备，而且他事先早就下令，这些人全都要一步不离的看守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却没想到这个宫女明珠竟然还是擅离职守。 “都知恕罪，当时皇子降生，官家打赏殿中的宫人，我本来是不敢去的，可是后来我看到其它人先去，所以最后也忍不住去了。” 明珠再次解释道。 “你都看到谁先去的？” 宁复忽然开口问道。 这个最先跑去领赏的人十分可疑，按说童贯都已经特意叮嘱了，可对方还敢擅离职守，说不定就是故意引诱明珠这些人离开自己准备的东西，从而好下毒。 “内侍胡宁最先跑去打赏，当时我们都在一起，看到他去领赏，我们也没忍住，所以全都跑去了。” 明珠立刻禀报道。 第二百零一章 新发现 “传胡宁！” 宁复和赵佖几乎同时吩咐道。 明明童贯都已经吩咐他们守着自己准备的东西，可是这个胡宁却率先跑去领赏，很可能就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将其它人引走，从而方便下毒。 很快胡宁被带了进来，只见胡宁大概四五十岁左右，长得有点胖,看起来老实忠厚。 “参……参见殿下，伯爷！” 胡宁看起来也吓的不轻，这时脸色惨白的向赵佖和宁复行礼道。 “胡宁，为何你擅离职守？” 赵佖沉声问道。 “殿下息怒，奴婢本来是不敢擅离职守的，而是旁边的内侍黄立鼓动我去领赏，奴婢当时脑子一热，这才擅离职守啊！” 胡宁当即为自己叫屈道。 这下宁复和赵佖都有些无语,这帮人的关系还真是复杂,审出一个却牵出一串。 “传黄立！” 宁复当即吩咐道。 很快内侍黄立被带了进来，相比胖胖的胡宁，黄立却是身材干瘦，三角脸，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过人的家伙。 “黄立，胡宁说你鼓动他去领赏，从而擅离职守，是否属实？” 宁复一拍桌子再次问道。 “冤枉啊，奴婢只是和胡宁说了一嘴领赏的事，结果他自己就冲了出去，奴婢根本没有鼓动他去啊！” 没想到黄立竟然为自己叫起冤屈来。 “胡说，就是你鼓动我去领赏，还说别人都去领赏了，咱们要是不去，岂不是太傻了？” 胡宁当即气的指着黄立怒斥道。 “你才血口喷人，我只是说看别人领赏眼馋,结果你自己就冲了出去，我和其它人才坐不住，跟着你一起冲了过去！” 黄立却同样怒声反驳道。 “住口！” 赵佖这时气的一拍桌子，吓的胡宁和黄立两人全身一哆嗦，这才不敢再争吵。 “你们两人必有一人在说谎，也就是说，真凶就在你们两人之中！” 宁复目光如炬的盯着两人道。 “奴婢冤枉啊……” 没想到黄立和胡宁这次倒是达成一致，当即连连喊冤，如果给皇子下毒的大罪到他们头上，不但他们要死，连他们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内侍飞奔进来，随后在童贯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童贯也是精神一震，当即快步来到宁复和赵佖的身边，低声的禀报了几句。 宁德和赵佖闻言也立刻起身，也不再理会审问的黄立和胡宁等人，直接迈步离开了偏殿。 报信的内侍带路，宁复和赵佖、童贯三人出了偏殿,再次来到正殿之中。 只见这里已经被宫中禁卫接管,赵煦并不在这里，而是抱着皇子去内殿陪刘贵妃了。 “就是这里,我们发现有人在这里塞了个东西！” 内侍带着宁复三人来到大殿的一角，然后伸手一指道。 这个角落里放着一对花瓶，里面还插着干花，不过在其中一个花瓶内部，却被人塞了一个小瓷瓶。 刚才宁复他们离开后，赵煦也命人将整个大殿仔细的搜查一遍，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线索，结果就有人在这个花瓶里发现了小瓷瓶。 瓷瓶口有软木塞，宁复亲手接过瓷瓶，然后轻轻打开，结果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但却散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御医呢，让他们辨认一下这里面是什么？” 宁复吩咐道。 很快就有几个御医被带了过来，几人都是精通药理，对各种毒药也颇有研究。 他们接过瓷瓶闻了几句，随后又讨论了片刻，终于得出了结论。 “伯爷，这应该是一种混和毒药的药汁，我们分辨出几种剧毒之物，与小皇子喝的水中的毒药应该是同一种。” 一个老御医上前禀报道。 “这么说来，凶手就是用这个瓷瓶盛放毒药，然后下到水里，事后他不敢把这东西留在身上，所以才藏到了这里。” 赵佖分析道。 “这种毒的毒性怎么样，之前中毒的内侍怎么样了？” 宁复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 “毒性极强，之前中毒的内侍虽然还没死，但我们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等死。” 老御医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好狠！” 赵佖闻言气的真咬牙。 连成年人中毒都必死无疑，更别说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了。 “那种毒水还在吗？” 没想到宁复却忽然再次开口问道。 “在，那种毒水有一壶，之前只被内侍喝了一杯，现在还有大半壶，我们也在研究毒药的成分。” 老御医立刻回答道。 “你们把毒水拿来，我有其它用处！” 宁复忽然吩咐道。 “宁兄你要那些毒水做什么？” 赵佖这时也一脸不解的问道。 “嘿嘿，等下能否找出真凶，就看这壶毒水了！” 只见宁复得意的一笑道，他刚才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钓鱼的好办法。 偏殿之中，黄立和胡宁战战兢兢的站殿中，身后的明珠和奶娘也都是忐忑不安。 虽然有嫌疑的人不少，可是现在宁复他们经过审问后，最有嫌疑的还是他们四人，特别是胡宁与黄立，更是嫌疑极大。 就在这时，只见宁复与赵佖等人再次回来。 等到宁复坐下来后，立刻有人将一张小桌子搬到黄立四人面前，然后放上一张托盘见托盘上摆放着一个银制的水壶，以及一个瓷瓶。 “这个你们认识吗？” 宁复一指水壶问道。 “认……认识！” 黄立几人纷纷点头，特别是那个明珠更是十分熟悉，毕竟这个水壶就是她准备的。 “水壶里的水有剧毒，之前试毒的小内侍已经无药可救，只能等死。” 宁复说到这里时，又指向水壶旁边的小瓷瓶再次道。 “这个瓷瓶是在殿里发现的，里面盛放着剧毒，凶手应该就是用它来盛放毒药。” “说！这个瓷瓶到底是谁的？” 赵佖这时一拍桌子怒道。 “不是奴婢的，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瓷瓶！” 奶娘和宫女明珠几乎同时否认道。 “我见过！” 没想到内侍胡宁忽然急切的站出来，随即一指旁边的黄立道：“瓷瓶是他的，我见到他将瓷瓶塞到大殿里的一个花瓶里！” 第二百零二章 请君入瓮 内侍胡宁忽然跳出来，说自己亲眼目睹瓷瓶是内侍黄立塞到花瓶里的，这下大殿中的所有人也全都大吃一惊，当即全都看向了黄立。 “你血口喷人，这个瓷瓶绝对不是我的！” 黄立吓的脸色惨白，当即为自己争辩道。 “就是你，我亲眼看到你拿着瓷瓶！” 胡宁说话时也退开几步,似乎是害怕黄立报复。 黄立气的全身直哆嗦，因为他知道那个瓷瓶根本不是自己的，这个胡宁就是在冤枉自己。 放毒水和瓷瓶的桌子本来就在胡宁几人前面，这时胡宁转身又倒退了几步，已经退到了桌子旁边。 “不好，快拦住他！” 刘牧忽然感觉到不对,当即大吼一声，做为皇城司的人,他对一些事情有着天然的敏感。 然而刘牧的反应还是慢了一拍。 就见胡宁退到桌子旁边,猛然转身抓住桌子上的毒水，一仰脖子全都灌了下去。 等到刘牧的人上前将胡宁手中的毒水夺下来时，水壶里已经没有多少水了。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胡宁发出一串癫狂的笑声，本来敦厚的脸上却满是扭曲，显然他就是之前投毒的人。 “混账！” 刘牧气的大骂一声，快步上前，对着胡宁的肚子就是几拳，想要让他把毒水吐出来。 可惜根本没用，反而让胡宁笑的更加疯狂了。 “壶里的水好喝吗？” 没想到就在这时，只见宁复却十分冷静的向胡宁问道。 正在狂笑的胡宁也一下子停了下来，同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毒是胡宁自己下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毒性，这种毒只要一小杯，就能毒死一个成年人，可是他喝了大半壶，按说早就发作了，可是他却没有感到任何异常。 “呵呵,宁兄早就猜到你会自杀，所以壶里的毒水早就被我们换掉了，为的就是引你上钩！” 赵佖这时也一脸得意的笑道。 刚才在大殿中找到瓷瓶，宁复就想到了这个请君入瓮的办法。 因为宁复知道，幕后黑手的组织严密，只要其中的人员身份暴露，必定会自杀，所以他才会设下这么一个局，故意将毒水放到胡宁几人面前，果然引出了真凶。 “你……” 胡宁脸色大变，随即只见他嘴巴一动，神情也变得极为狠厉。 不过旁边的刘牧却早有准备，只见他出手掐住了胡宁的嘴巴，防止对方咬舌自尽。 “把他的嘴给我堵上！” 刘牧当即吩咐道，立刻有人上前，将胡宁的嘴巴牢牢堵上，这下他想自杀也不可能了。 “哈哈哈哈~，终于将你们揪出来了！” 赵佖看着被控制住的胡宁，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 自从赵佖眼睛被毒瞎后，他就一直想要抓住这个幕后黑手,却没想到对方狡猾无比，潜藏的极其深，之前几次都没能成功，现在总算是抓到一个活口了。 “殿下！把这个胡宁交给奴婢吧，奴婢一定会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 童贯这时一脸谄媚的向赵佖道。 童贯可不像刘牧那么瞻前顾后，他是个宦官，又是赵煦身边的人，根本不怕知道的秘密太多，而且他又在皇城司任职，因此才抢下审讯犯人的差事，从而捞一点功劳。 “童贯你把审讯的人带来，就在这里直接审问！” 赵佖却十分谨慎的命令道。 那个幕后黑手潜伏多年，天知道宫里有多少他的眼线，所以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就地在这里审讯最为保险。 童贯也知道轻重，当即答应一声，立刻派人去通知审讯的人。 童贯本就是皇城司的头领之一，很快就将几个审讯的高手调到了宫中，并且带来了大批审讯用的工具，有些东西简直可以和后世的手术器械相比。 审讯的过程宁复和赵佖都不想看，于是就将胡宁送到旁边的房间，童贯带着几个审讯高手全都跟了进去，随即里面就传出凄惨的叫声。 能够抵抗各种酷刑的英雄的确有，但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肉体上的疼痛根本不是意志力可以抵抗的，至少胡宁不是。 因此仅仅一个时辰后，童贯就一脸兴奋的跑出来。 “殿下，胡宁招了，指使他的人名叫曹贵，此人是内东头供奉官，在宫中可谓年老德高，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只幕后黑手！” 童贯说到曹贵这个名字时，也不禁有些唏嘘，这个人是他的熟人，甚至以前还提拔过他，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曹贵竟然会指挥人毒杀皇子。 “那还等什么，快派人去把曹贵抓起来！” 赵佖立刻吩咐道。 内东头供奉官可是宫中的一个实权官职，虽然比童贯这个都知差一些，却也是宫中内侍中的几大巨头，难怪对方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殿下放心，奴婢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抓曹贵了，马上就会有消息！” 童贯立刻回答道，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对了，你们问过那个胡宁没有，上次给刘贵妃下毒是不是他做的？” 宁复再次问道。 “没错，就是他，而且他还承认……” 童贯说到这里时，忽然有些紧张的看了赵佖一眼。 “承认什么？” 赵佖看不到童贯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 “对方还承认，当初就是他给殿下下毒，才导致您的眼睛受伤！” 童贯小声回答道。 “砰！” 赵佖闻言拍案而起，他万万没想到，毒瞎自己眼睛的人竟然这个胡宁，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这让赵佖也是满心的愤怒，恨不得亲手剐了这个胡宁！ “殿下息怒，这个胡宁还有用！” 宁复低声劝道，他怕赵佖会控制不住自己，从而气坏了身子。 “宁兄放心，我还挺得住！” 赵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息了一下胸中的怒火。 虽然赵佖是亲王，目肓似乎也并不妨碍他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只有赵佖自己知道，眼睛上的残疾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困扰，甚至连读书都只能靠身边的侍女给自己诵读。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禁卫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殿下，曹贵带到！” 第二百零三章 背了口黑锅 供奉官曹贵被带到偏殿之中。 曹贵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宦官，头发都快掉光了，牙齿也没剩下几颗，但精神却很好，一双老眼中丝毫没有半点惊慌，反而十分的平静。 “是不是你指挥胡宁给刘贵妃下毒？” 赵佖第一个抢先问道。 没想到曹贵并没有回答，而是冷冷的看了赵佖一眼,随即呵呵一笑道：“九皇子真是命大，当初我让人给你下毒，竟然只毒瞎了你的眼睛！” “是你！” 赵佖得知眼前这人就是当初给自己下毒的幕后黑手，当即也气的拍案而起，甚至恨不得直接生吞了对方。 “是我又怎么样，实话告诉你，不光是你,你那些夭折的兄弟姐妹，几乎全都是死在我手上！” 曹贵说到这里时，整个人竟然也变得有些癫狂。 “可惜啊可惜，手下人办事不利，竟然让你们几个兄弟活了下去，否则你父亲就是第二个仁宗！”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我们？” 赵佖强忍着怒火，咬牙向曹贵问道。 “为什么？” 曹贵冷笑一声。 “你们不是已经去过皇陵，皇陵中的那些石碑上不是已经写的很清楚了吗？” 宁复和赵佖听到曹贵的话也都是一惊，这个老宦官的消息简直太灵通了，皇陵那边的消息早就被封锁了，没想到他还是知道的这么清楚。 至于皇陵中挖出的石碑，刚开始赵佖还怀疑是不是赵匡胤的后人做乱，可是后来仔细研究过后，却打消了这个怀疑，因为如果是赵匡胤的后人,不会在石碑上用“伪宋”这样的字眼。 “你到底是谁？” 宁复沉声问道。 敢用“伪宋”这样的字眼，显然是从根本上就不承认大宋的江山,而有资格这么说的，很可能是当年赵家的敌人,比如南唐、后蜀，当然也包括宁复这个后周的后人。 “我是谁？” 只见曹贵忽然站直身子，脸上一片肃穆的大声道。 “我是睿武孝文皇帝第五子，曹王之后，你说我是谁？” “什么！你……你是周世宗的后人！” 赵佖闻言也是一脸震惊，对方竟然是柴荣的后人，不过这也说得通了，难怪他会这么恨自己赵家。 “撒谎！骗子！老子才是正宗的曹王之后！” 旁边的宁复却气的在心中大叫，可是这些话他却不敢说出口。 宁复十分肯定，这世上只有自己这么一支曹王之后。 因为当初曹王逃出来时，还只是个孩子，后来改姓为宁，宁家子嗣不旺，人口也很少，直到多年前宁父起义失败，整个宁家也只有宁父和郭二爷兄弟二人活了下来。 宁父只有宁复这一个孩子，郭二爷只有十八个女儿，所以宁复可以说是曹王一脉唯一的一根独苗，想找个堂兄弟都不可能。 曹贵显然对赵佖震惊的表现十分满意，只见他再次得意的一笑。 “怎么？无话可说了吧,当初你们赵家无耻,夺我大周的江山，今日我代大周杀你赵氏子孙，又有何不可？” 曹贵厉声如刀，质问的赵佖哑口无言。 当年赵匡胤深受周世宗的信任，可是赵匡胤却在周世宗死后，毫不留情的夺走了大周的江山社稷，可以说是忘恩负义，现在大周后人向赵家复仇，赵佖也无话可说。 “你说你自己是曹王后人，那真宗和仁宗那些夭折的皇子公主，也都是你祖上所为了？” 宁复这时强压着怒火向曹贵问道。 对方把这个黑锅扣在自己身上，偏偏宁复还没办法辩驳，这让他也感觉十分憋屈。 “没错，从赵桓那个神棍开始，我们家族就开始派人潜伏到宫中，这些年死在我们手上的赵家子孙，我都记不清有多少了。” 曹贵十分爽快的承认道。 “这么说来，你背后还有一个家族在支持你！” 赵佖心中一震，当即抓住了重点问道。 “嘿嘿，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很可惜，你们是不可能找到我背后的家族的！” 曹贵得意的一笑，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抓的事实。 “大胆，三木之下，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能硬到什么时候？” 童贯这时忍不住厉声道，以皇城的审讯手段，他不信还有人能在酷刑之下守得住秘密。 然而曹贵对童贯却是轻蔑的一笑，却没有说什么。 宁复这时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见曹贵这时忽然脸色一变，额头上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脸色也变得惨白。 “不好，他服毒了！” 宁复大吼一声，立刻叫人带御医过来。 然而还是晚了，曹贵早在被抓之前，就已经服下了毒药，根本无药可救，等到御医赶来时，曹贵连心跳都停止了。 “又死了一个，但总算是把幕后黑手的事查清楚了！” 赵佖得知曹贵已死，这时也不禁感慨道。 “未必，殿下太乐观了，曹贵虽然死了，但宫说不定还有他的同党！” 宁复却开口提醒道。 这个曹贵死的时候还在撒谎，显然是在故意遮掩着什么，所以宁复几乎可以肯定，宫中应该还有曹贵的同党。 “宁兄你觉得他还有同党？” 赵佖一惊，如果对方真有同党的话，恐怕宫里又要不得安宁了。 “曹贵亲口说了，他们从真宗年间就开始潜伏在宫中，几代人下来，天知道他们在宫里埋伏了多少人？” 宁复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连皇陵那边都被他们埋伏了人手，总不会皇城这边只有曹贵和胡宁两人吧？” “有道理，可是曹贵一死，这条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赵佖说到最后也露出头疼的表情。 曹贵这些人简直太狡猾了，宁复他们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找到一些线索，却是说断就断。 “另外曹贵的话也不能全信！” 宁复再次给赵佖提了个醒道，他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背上一口黑锅。 “没错，我还是太天真了，这个老宦官奸滑无比，他的话恐怕连半个字都不能相信！” 赵佖当即警醒，看来想要将宫中的幕后黑手完全揪出来，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第二百零四章 瑶华宫 曹贵死了，胡宁虽然活着，但他平时只听从曹贵的命令，对其它一概不知，哪怕童贯用尽了酷刑，也没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曹贵的住处，宁复和赵佖亲自带人前来搜查,这也是他们现在唯一的希望了。 “给我仔细的搜！” 宁复沉声道。 下面的人答应一声，立刻将这座幽静的小院搜了个底朝天。 曹贵身为供奉官，属于宫中极有权势的几大官宦之一，不过他住的地方并不大，只是宫中一角的小院落，总共也只有三间房。 曹贵被抓的十分突然，因此如果他手中真的有什么证据的话，很可能来不及销毁。 童贯和刘牧亲自动手,带着人冲进房间仔细搜查。 “殿下在想什么？” 趁着这个功夫，宁复终于有时间向赵佖问道。 自从那个曹贵死后，赵佖的情绪就显得有些低落，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开口。 “冤冤相报何时了，当初我赵家夺了别人的江山，现在别人来找我们复仇，这么多年下来，仇恨非但没有化解，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只见赵佖叹了口气回答道。 当初给赵佖下毒的就是胡宁，而指使胡宁的就是服毒的曹贵，可以说赵佖的仇已经报了。 可是赵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报仇的快感，反而感觉有些空落落的，所以才会生出这些感慨。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恩怨，我们都在人世间，自然也逃不脱这些恩怨缠身。” 宁复这时也有些感慨，不过随即他再次一笑道。 “相比于这些恩怨，其实我觉得只要咱们保持本心,做到问心无愧即可，至于那些恩恩怨怨,就随它们去吧！” “还是宁兄你洒脱！” 赵佖听到宁复的劝解也感觉好受了一些。 “殿下，有发现了！” 正在这时，只见童贯拿着一样东西快步走来。 童贯手里拿的竟然是一张大纸，上面画着一幅草图，看起来似乎是一座建筑的地形图，而且在其中一个方位上，还被人用笔圈了起来，显然这个方位才是图上的重点。 “这是哪？” 宁复看图上有建筑颇有宫中的风格，想来应该是某个宫殿才对。 “这里是瑶华宫。” 童贯小声的回答道。 赵佖听到“瑶华宫”的名字时，也不禁脸色一变。 宁复也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什么时候听说过？ “瑶华宫是被废妃嫔生活的地方。” 童贯看到宁复不明白，于是再次解释道。 “冷宫！” 宁复当即脱口而出，他终于想起来瑶华宫是什么地方了。 瑶华宫的名字虽然好听，其实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冷宫，而宁复之所以感觉瑶华宫的名字耳熟，主要是因为之前赵煦废后时，就将孟皇后贬到了瑶华宫居住。 “这件事该不会和那位有关吧？” 赵佖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看不到图上是什么，却知道瑶华宫是哪里,因此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孟皇后。 “殿下,图上被人圈出来一块，而据奴婢所知，这里就是玉清妙静仙师居住的地方。” 童贯再次小声的道。 孟皇后被废，于是就在宫中出家为女冠，号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 赵佖和宁复听到地图上被圈起来的地方就是孟皇后的住处，两人也都是脸色一变，这下事情真的闹大了，虽然孟皇后被废，可她曾经是一国之母，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她，那可就是惊天大案了。 “殿下，现在怎么办？” 童贯小声的向赵佖问道。 “还能怎么办，只能如实向皇兄禀报了！” 赵佖无奈，同时也感觉十分的心累。 这段时间为了追查那个幕后黑手，赵佖也是劳心劳力，虽然抓到了曹贵等人，可现在竟然牵扯到孟皇后，这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查下去了？ 宁复也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虽然赵煦让他和赵佖共同查案，但遇到这种让人头大的事情，还是让赵佖做决定为好，毕竟赵佖是亲王，又是个盲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犯忌讳。 一行人拿着地图，再次去见了赵煦。 赵煦依然呆在青和殿，刘贵妃为他生下一子，现在他对儿子宝贝的不得了，恨不得时刻都守在他们母子身边。 赵煦在偏殿接风了赵佖和宁复一行人，当童贯将搜查到的那幅图送到他面前时，这位年轻的帝王也愣住了。 宁复还是第一次见到赵煦露出这么纠结的表情，似乎也在犹豫不决，要知道赵煦以前可是一向十分果断，哪怕是国家大事，他也不会露出这种犹豫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赵煦这才猛然抬头，脸上再次露出以前那种果决之色。 “你们随朕一起去瑶华宫！” 赵煦吩咐一声，说完站起来就走。 看到赵煦要亲自过问这件事，宁复和赵佖也都是心中一惊，但两人也没敢说什么，当即跟在赵煦身后离开了青和殿。 瑶华宫是被废的妃嫔居住之所，因此位置自然也有些偏僻，事实上这座宫殿的确在皇宫的西北角，距离皇宫的核心区域相当的远。 越是靠近瑶华宫，道路两侧就越是显得荒凉，有些路上甚至长出了杂草，两边的宫墙也有些破旧，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宫，竟然会出现这种荒凉的景象，实在是超出外人的想像。 瑶华宫终于到了，这里虽然是以宫为名，但其实只是由多个院落组成的小建筑群，每个院子都十分狭小，甚至比曹贵住的院子还要小一点。 这些院子大部分都是空的，毕竟被废的妃嫔其实还是极少数，甚至可能一个皇帝一辈子也不会废一个妃嫔。 赵煦更是刚亲政没多久，他的妃嫔也大都很年轻，因此这座瑶华宫之前也根本没有启用过，直到孟皇后被废。 而在这些小院子里，有座院子十分显眼，因此它被改造成一座道观的样式，道门上挂着一道匾额，上面写着“玉清观”三个大字。 赵煦来到玉清观的门前，抬头看着匾额久久不语，这座道观是他命人修建的，但今天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第二百零五章 孟皇后 瑶华宫，玉清观。 赵煦站在观门前沉默了片刻，随后这才吩咐道：“上前敲门！” 童贯立刻答应一声，快步上前亲手敲了敲门。 宁复站在赵煦的身后，心中也有些期待，对于这位三起三落的孟皇后，宁复也十分好奇,今天总算可在见到对方了。 很快就听道观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道童打扮的宫女打开观门，当看到外面的赵煦时，女道童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显然她肯定认识赵煦。 “参见官家！” 女道童急忙打开观门，然后向赵煦行了一礼道。 “嗯。” 赵煦轻轻点了下头,也没说什么,直接迈步就进到道观之中。 道观的面积不大，院子中间摆放着一个香炉,里面燃着几支檀香。 越过香炉再往前，就是道观的正殿，里面供奉着三清。 而在神像下面，一个身穿道衣的女子侧身而坐，面前的小几上摆放着一本道经，她正在轻声诵念，显然她应该就是被废的孟皇后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孟皇后也终于扭过头，当她看到进来的赵煦时，也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恢复了冷静，随后站起来施礼。 宁复这时也在打量着这位孟皇后，只见对方二十岁左右，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但却天生丽质,五官精致、肤若凝脂,最难得的是她身上的那股恬然淡定的气质，远非一般女子可比。 “这么漂亮还要被废？” 宁复在心中暗自嘀咕，不过他也能理解，毕竟这位孟皇后是高太后选的，以赵煦对高太后的恨意，连带着对孟皇后肯定也十分不满意。 “不知官家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孟皇后十分淡定的向赵煦问道，言语间带着十分的疏离，丝毫没有曾为夫妻间的亲密。 赵煦也颇为冷淡的看了孟皇后一眼，随即伸手将搜来的那幅图扔到对方的面前。 “你自己看！” 孟皇后捡起地图，打开看了一眼后，也露出几分惊讶的表情。 不过她随即就恢复了冷静问道：“怎么会有人画我住的地方，官家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是从供奉官曹贵的住处搜出来的，而他更是宫中的幕后黑手，多年前对九弟下毒，推十妹落井，全都是此人在幕后策划，而最近他更是多次对刘贵妃下毒，意图毒害他们母子！” 赵煦说话时也一直紧盯着孟皇后，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孟皇后听到这些的确有些吃惊，但随即又十分平淡的问道：“这倒是奇怪了,曹贵怎么会将我的住处画在图上,难道他也要对我不利？” “你对曹贵的事一点也不知道？” 赵煦却一脸怀疑的向孟皇后质问道。 曹贵的住处找到孟皇后的住处地图，这让赵煦也开始怀疑，孟皇后会不会和曹贵有什么来往？ 毕竟曹贵恨皇家入骨，而孟皇后被废后，肯定也恨极了赵煦，如果两人因此而联手的话，赵煦也不觉得意外。 “我与曹贵一共也没见过几面，现在又深居玉清观，平时连观门都没有出过，怎么会知道曹贵做下的这些恶事？” 孟皇后再次淡定的反问道。 “更何况官家你自己也说了，曹贵在多年前就曾经对申王下手，那时我还没有入宫，总不会当时就和他有关系吧？” 赵煦听到孟皇后的反问，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 毕竟上面那些怀疑只是他的猜想，根本没有任何的证据，甚至就像孟皇后说的那样，可能曹贵也打算对孟皇后下手，但孟皇后只是个废后，根本没有下手的价值！ 不过赵煦并不甘心放弃，而是盯着孟皇后再次质问道：“你真的与曹贵之事毫无关联？” 面对赵煦的怀疑，孟皇后冷淡的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失望，当下心灰意冷的道：“官家若是不信，尽管让人来搜便是，反正这小小的玉清观也藏不下什么！” 孟皇后说完，竟然再次坐到了下来，然后闭上眼继续诵经，似乎连看都懒得看赵煦一眼。 本来赵煦还有些犹豫，可是当看到孟皇后如此模样，却让他也是火气上涌，当即冷哼一声道：“搜！” “皇兄……” 赵佖想劝，可是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劝，最终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 宁复也不敢插手赵煦的家事，于是就做壁上观。 随着赵煦的一声令下，童贯立刻带人闯进玉清观。 玉清观本来就很小，因此很快就被搜查了一遍，甚至连孟皇后的卧室，都被童贯几个内侍亲自搜查了一遍。 “启禀官家，并没有搜到什么东西！” 童贯最后垂头丧气的向赵煦禀报道。 他只忠心于赵煦，本以为借着这件事可以抓到一条大鱼，却没想到根本没查到什么证据。 “官家若是没有其它事情，就请回吧！” 孟皇后依然闭着眼睛，声音决断的道。 “哼！” 赵煦气的冷哼一声，当即转身就走。 宁复这时也看了一眼淡定的孟皇后，跟着赵煦离开了玉清观。 不过等到出了道观后，赵煦却很快冷静下来，随即向宁复和赵佖问道：“你们怎么看，这件事是否与她有关系？” “这个……” 宁复和赵佖都有些犹豫。 “官家，妙静仙师说的也有道理，只凭一张图，的确不能断定她与曹贵有关系。” 宁复率先发表了意见道。 其实他在见到地图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曹贵要对孟皇后不利，可是这也有一点说不通，毕竟孟皇后已经被废，根本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对赵煦造成任何的影响。 “曹贵潜伏在宫中多年，会不会他觉得妙静仙师还有利用的价值，所以想悄悄与她联络？” 赵佖这时提出一个猜想道。 “很有可能，她虽然被废，但毕竟身份不凡，如果真与曹贵扯上关系，朕的后宫就别想安宁了！” 赵煦对赵佖的看法也颇为赞同的道。 宁复这时也是心中一惊，他想到孟皇后传奇的一生，两度被废却又三次复起，这很容易让宁复产生一些联想，难道历史上的孟皇后之所以能够多次复起，就是因为有人在她背后支持？ 第二百零六章 幕后黑手的出身来历 随着曹贵的死，宫中的线索查到孟皇后身上也彻底的断了。 虽然宁复和赵佖都怀疑宫中还有幕后黑手的同党，可是根本不可能将他们找出来了。 毕竟那些同党也不傻，随着曹贵死后，这些同党肯定会再次潜伏下来，毕竟他们能在宫中潜伏上百年，肯定有足够的耐心等着风头过去。 这时天都快黑了,宁复也感觉这一天简直过的太累了，于是他和赵佖一同向赵煦告辞，结伴离开了皇城。 随后宁复和赵佖告别，这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不过宁复并没有回家，而是拐了个弯，直接去了柳家。 柳正也刚从大理寺回到家中,茶还没有喝一口呢，就听到宁复来的消息,于是急忙请他进来。 “岳父，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详谈！” 宁复见到柳正直接就开口道。 柳正见宁复的神情严肃，也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大事，于是带着他来到了自己的书房。 等到关上房门后，柳正这才关切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宫里有人给我扣上了一口黑锅！” 宁复说到这件事就气不打一处来，随即这才将这些天宫中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柳正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宫中秘闻，一时间也是满脸的震惊。 特别是当听到那个幕后黑手竟然在宫中潜伏了上百年，为的就是报复皇室时，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宁复讲到那个曹贵说自己是后周曹王之后时，柳正也气的大骂一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宁复的身世，自然也知道对方根本不可能是曹王之后。 “官家对曹贵的身份还有些怀疑，但已经让皇城司调查我曾祖的下落了，我现在真担心会查到我头上。”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这段时间他经常和皇城司接触，因此对皇城司的实力也十分了解，如果对方真的铁了心要查,说不定真会被他们查出些什么。 “暂时应该不用担心，现在知道你身份的人，除了我之外，也只有你二叔那边，所以朝廷就算查，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什么。” 柳正说到时，也露出了沉思的表情，过了片刻这才再次道。 “现在我最好奇的，是那个曹贵到底是什么人，竟然那么恨赵氏一族，甚至不惜自毁身体，数代在宫中潜伏百年？”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宁复这时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我想来想去，觉得最可能的还是当初被赵家灭国的那些人。” “你是说南汉、后蜀、南唐等势力？” 柳正先是点头，但随即又有些不解的道。 “可这也不对啊，灭掉这些小国的是太祖皇帝，按说他们应该更恨太祖才对，可为何在皇陵中的石碑，反而特别针对太宗皇帝？” 宁复他们在皇陵发现的几个石碑，只有赵光义的石碑上写着“千古罪人”四字，显然这个幕后黑手最恨赵光义。 “太祖皇帝虽然亡其国,但太宗皇帝的为人……嘿嘿……” 宁复说到最后也是撇嘴一笑，说实话,古今帝王之中，绝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赵光义却绝对是人渣中的极品。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只有一个可能！” 柳正忽然一拍桌子道。 “什么可能？” 宁复追问道。 “后蜀被灭，孟昶入京后七日而亡，连花蕊夫人都入宫做了太祖皇帝的妃子，如果是孟氏后人，应该最恨太祖皇帝才是。” “至于南汉，刘鋹此人卑鄙无耻，哪怕亡国后也靠着拍太祖和太宗皇帝的马屁，活的十分滋润，所以刘家后人也不至于独恨太宗皇帝。” “唯独南唐后主，因为南唐灭亡后仅一年，太祖皇帝驾崩，太宗皇帝继位，而李煜在太宗手中也受尽屈辱，最后死的也是不明不白，因此李氏后人最可能恨太宗皇帝！” 柳正越说眼睛越亮，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重点。 宁复听到最后也不禁暗自点头。 李煜才华横溢，甚至被后人称为千古词帝，毫不夸张的说，他在词上的造诣，开启了宋词的辉煌篇章。 可惜李煜却不是一个好的帝王，软弱的他根本挡不住赵家的大军，最终做了亡国之君。 不过南唐灭亡后，赵匡胤在第二年就死了，因此李煜就落到赵光义这个人渣手中。 民间传说，赵光义临幸李煜的妻子小周后，甚至还让画师画下了当时的场景。 后来赵光义也多次召小周后入宫，李煜也不敢反抗，最后连李煜自己也死的不明不白。 民间传说李煜也是死于牵机药，甚至牵机药也是因李煜而闻名于世。 “不对啊，我记得李煜一共有两个儿子，其中幼子夭折，长子也只有一个女儿，根本没有其它的后人啊？” 宁复这时忽然再次问道。 李煜的后人的确有足够的理由恨赵光义，可是李煜却没有后人，这点宁复记得很清楚，毕竟李煜的名气太大了。 “嘿嘿，那可就说不定了，复国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很难，但藏匿一两个后代还是很容易的。” 柳正再次笑道。 李煜好歹也是做过皇帝的人，以南唐的势力，就算是亡国，也可能将一些皇子偷偷的送出去，就像当初宁复的曾祖曹王一样。 “有道理，如果真是李煜的后人，那么这一切也就能解释通了，他们之所以把黑锅扣在我身上，也是为了隐藏真正的身份。” 宁复若有所思的道，姜还是老的辣，经过柳正这么一分析，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明朗起来了。 “不过就算是猜到他们的出身来历，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毕竟他们在宫中潜藏上百年，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暗中有多大的实力，想要将他们找出来更是难比登天！” 这时柳正忽然叹了口气道。 当初大宋得国不正，引得宁复这一支矢志复国，后来又对李煜这些亡国之君处理不当，又引发了幕后黑手的报复。 正所谓有因必有果，只是可怜了老赵家那些枉死的皇子公主们，成为仇恨的代价。 第二百零七章 新军(上) 宫中的风波慢慢的平息下去了，只是之前牵涉的人太多，宫里的内侍和宫女替换了好大一批。 比如曹贵身为供奉官，与他有过联系的人，全都被赶出了宫，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是无辜的，但赵煦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这些人都替换了一遍。 不过宫里的风波也只是表面上平息了，暗地里依然是风波涌动。 比如赵佖依然没有放弃追查，想要将曹贵的同党全都揪出来，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宫里的各种动向。 童贯更是派出手下的探子，严密监视宫中的异动。 可以说整个皇宫，成为皇城司监视最为严密的地方，赵煦和刘贵妃这些重要人物，安全措施更是做到了极致。 不过很可惜的是，曹贵的那些同党可能被吓住了,也可能真的被赶出了皇宫，或者根本没有所谓的同党。 反正就是过了很长时间，宫里一切如常，不但赵煦和刘贵妃等人十分安全，连刚出生的小公主和小皇子也十分健康的成长。 宁复刚开始还帮着赵佖一起监视宫中的各种动向，但是随着天气转暖，他却需要为另一件事做准备了。 垂拱殿中，宁复与种谊、折克行一起，正在向赵煦禀报着武学中的一些事宜。 “官家，武学第一批两百名学员，经过两年的学习后，已经可以胜任军中的职位，对于新军的操练，我与两位老将军也写了一份计划，请官家御览！” 宁复最后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奏本，双手呈交给赵煦道。 赵煦接过这份计划,打开后仔细的看了一遍。 “不错，你们费心了！” 赵煦看完后夸赞了一句，随后又露出沉思的表情。 宁复三人也没有出声打扰，因为他们知道，操练新军事关重大，赵煦肯定需要认真的考虑一下。 事实上赵煦的确在犹豫，操练新军的计划虽然早就定了下来，而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准备，现在就等着他做决定了。 可是赵煦这时却忽然又有些犹豫起来，操练新军的计划一直处于保密之中，甚至除了他和宁复外，也只有种谊和折克行两位老将军知道。 就连章惇和曾布等人，赵煦也没有提前告诉他们，主要就是怕这件事传出去后，引发大臣们的反对，毕竟操练新军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不过赵煦虽然年轻，却十分的果决，仅仅犹豫了片刻，当即就做出决定。 “你们即刻回去准备，朕会与章公等人商议一下，到时就开始操练新军的事宜！” 赵煦神情坚定的吩咐道。 他已经受够了辽国在军事上的威胁，而想要摆脱辽国的威胁,就必须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而新军则是他唯一的机会。 “臣等遵旨！” 宁复三人闻言也露出欣喜的表情，当即告退而去。 等到出了垂拱殿后，折克行这时露出摩拳擦掌的表情道：“新军准备了这么久，官家终于做出决定，接下来老夫就要大展身手了！” “你展什么身手，既然是新军，当然要以新人为主，咱们这些老家伙，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幕后吧！” 种谊却不忘给折克行泼了一盆冷水道。 “新军以武学生为主，武学生都是我教出来的，为什么不能帮着操练？” 折克行却不服气的叫道。 “什么叫都是你教出来的？武学生明明是我教出来的，你除了教他们骑马射箭外，还教了什么？” 种谊当即不满的反驳道。 “骑马射箭怎么了，总比你纸上谈兵强得多！” 折克行也毫不退让的叫道，他和种谊虽然认识多年，但彼此的带兵理念不同，因此经常有冲突。 宁复对种谊和折克行的争吵早都已经习惯了，这时连劝都懒得劝一句，反正他们吵归吵，过不了多久就会重归于好，然后再吵再和好。 赵煦看着宁复他们离开之后，又在殿中沉思了片刻，这才命人召章惇和曾布议事。 很快章惇和曾布两人进到垂拱殿，然后向赵煦行礼。 “官家，宫中近来可好？” 章惇行礼过后，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虽然宫中关于幕后黑手的消息，已经被赵煦下令封锁，除了宁复和赵佖这几个当事人外，其它人根本不知宫中最近发生的事情。 不过章惇毕竟是一国宰相，对于宫中的情况还是听闻了一些，所以他现在也担心赵煦和皇子的安全。 “宫中一切都好，章公不必担心！” 赵煦干咳一声回答道。 他也没想到宫中的事情都传到章惇耳朵里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过他也知道章惇是在担忧自己的安危，所以倒也没有因此怪罪。 “这次召两位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和你们商议！” 赵煦立刻转移话题道。 章惇和曾布闻言也都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站直身子看向赵煦。 只见赵煦将宁复他们写好的计划拿出来，然后交到章惇手中道：“你们先看看这个计划是否可行？” 章惇接过计划打开，曾布也与他一起观看，当两人看到计划的内容时，也全都吃了一惊。 特别是曾布，更是脸色发白，要知道他可是枢密使，掌管着枢密院，负责着天下兵马的调动，自然知道这份新军的操练计划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官家三思，这份计划一出，说不定会动摇我大宋的根本啊！” 曾布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 不是他胆小，而是这件事牵涉的利益实在太大了，特别是那些将门，这简直是在挖这些将门的根，曾布几乎可以想像，如果这份计划公布出来，这些将门肯定会第一个反对。 相比于曾布的反对，章惇虽然吃惊，却没有出声，而是露出沉思的表情。 赵煦对曾布的反应也并不意外，不过他更看重章惇的态度。 于是等了片刻后，赵煦向章惇问道：“章公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个……” 章惇再次露出犹豫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意见十分关键，因此对这件事的表态也极为慎重。 第二百零八章 新军(中) 赵煦询问章惇对新军的看法，这让章惇也露出犹豫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章惇这才抬头道：“官家想要操练新军，为的可是辽国？” “不错，我大宋本有两大敌，现在西夏已经不足为惧，唯有辽国强盛如昔,是我大宋的心腹之患，而河北禁军也早就不堪大用，只有操练新军，才能解我大宋之忧！” 赵煦十分果决的回答道。 本来他对操练新军还有些犹豫，但现在既然做出决定了，他也抛弃了其它的杂念，一心要将这件事做成！ 看到赵煦坚定的表情,章惇也是心中一震,这些年他之所以甘愿追随赵煦,就是看出了赵煦有大志向，绝非一般的帝王可比。 “臣觉得新军之议可行！” 章惇当即表态道。 “章公你……” 旁边的曾布闻言一惊，他没想到章惇不帮着自己劝赵煦，竟然同意了操练新军。 “我大宋军威不振，此弊已经深入我大宋骨髓，想要重振我大宋军威，就必须行非常之事，抛开禁军另立新军，才能一扫禁军中的各种弊端！” 章惇面色严肃的对曾布道。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当初入京为相时立下的决心，西夏只是第一步，辽国才是他的真正目标，当初他之所以那么欣赏宁德，就是因为两人在这一点上有共识。 现在西夏的威胁已经削弱到最低,赵煦将目光投向辽国,章惇自然也要跟随。 更何况章惇也看出来了，这个操练新军的计划,肯定是宁复的手笔,否则不会让武学参与，如此一来，他就更不能落后了。 “章公你可知此事一出，会引发多大的风波吗？” 曾布看到章惇也站到赵煦那边，立刻十分急切的道。 “我当然知道，操练新军会触动许多人的利益，但相比重振大宋军威这件事，这些人的利益算得了什么？” 章惇大义凛然的道。 “就算是不考虑这些人的反应，可是新军真的一定有效吗，辽军骑兵犀利，当年连太宗、真宗皇帝面对辽军都屡战屡败，我们怎么可能挡得住辽军的铁骑？” 曾布说话时急的满头大汗。 如果宁复在这里的话，肯定会暗自摇头，连掌控枢密院的曾布都有辽军不可敌的想法，由此可知宋军对辽人的恐惧之深。 “辽军并非无敌，之前投诚的郭家军，只是一群灾民而已，却能屡败辽军,难道我大宋的军队连一群灾民都不如吗？” 赵煦冷哼一声质问道，显然他对曾布的话也极为不满。 “官家息怒，我并非说辽人无敌，只是操练新军之事关系重大，还请官家三思啊！” 曾布再次苦苦的劝说道。 “没什么可三思的，朕意已决，操练新军之事你们枢密院不必插手，只需要全力配合即可！” 赵煦冷哼一声道。 看到赵煦真的生气了，曾布也不敢再触对方的霉头，只得老实的答应一声。 随后赵煦又和章惇商量了一下操练新兵的具体事宜，比如操练的地点，需要的物资等等。 事情商议完毕，章惇和曾布这才告辞离开。 曾布出了垂拱殿后，也是一脸的愁容，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担心操练新军公布后，朝堂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反应？ “子宣兄留步！” 正在这时，曾布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章惇的声音。 这下曾布也是一愣。 说起来他和章惇以前的交情也相当不错，但前两年因为拜相的事，导致曾布对章惇有些不满，所以两人现在的关系虽然不能说势如水火吧，但也绝对说不上好。 “章公你还有事？” 曾布虽然惊讶，但还是停下脚步，转身向章惇问道。 章惇听到曾布对自己称呼也暗叹一声，以前曾布可是一向称他为子厚，而不是像现在这么生分。 “子宣兄你对操练新军的事很不满？” 章惇迈步上前，这才低声问道。 “不满谈不上，只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官家的决定实在太草率了！” 曾布有些冷淡的道。 其实相比于赵煦，曾布对章惇更加不满，毕竟这么大的事情，章惇想也不想就和赵煦站在一起。 要知道章惇可是宰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宰相其实就是为了牵制皇帝而设，避免皇帝因自己的肆意妄为，从而乱了国政。 结果章惇倒好，处处以赵煦的意见为先，甚至连操练新军这么离谱的事，章惇都同意了，这让曾布对章惇也更加不满。 甚至在曾布看来，如果自己能拜相的话，肯定比章惇做的要好。 “子宣兄你嘴上说着官家的决定草率，实在上恐怕是觉得我的决定晚加草率吧？” 章惇一语道破曾布的想法道。 他其实对曾布的心思看的很明白，更清楚对方心中的不满。 “章公说笑了，我可不敢这么想！” 曾布再次冷淡的道。 “子宣兄不必口不应心，操练新军的确关系重大，日后肯定有许多人反对，但子宣兄你还记得当初我们跟随王荆州变法的本心吗？” 章惇并没有生气，而是再次语重心长的道。 曾布听到这里也是一愣，他当然记得当初变法的本心，当初他和王安石一样，都看出大宋内政的各种弊端，所以才会立志变法，以求革除弊病，使得大宋富强起来，哪怕后来变法失败，他也没有动摇过。 “你提这个做什么？” 曾布反问道，不过他的语气却不再像之前那么生硬。 “当初我们一腔热血，变法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图强，内除弊病，外御强敌，现在新法施行顺利，两大强敌之一的西夏，也已经不足为患，如今也只剩下辽国这一个强敌。” 章惇说到这里深吸了口气，随后再次郑重的道。 “所以我能理解官家的心情，河北禁军的糜烂，想必子宣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靠他们去抵御辽军，简直就是笑话！” “就算河北禁军不行，也没必要另立新军，完全可以对河北禁军大力改革，消除军中的弊病，到时肯定能让河北禁军焕然一新！” 曾布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道，刚才他在赵煦面前就想这么说，可是赵煦根本不给了机会。 第二百零九章 新军(下) “消除军中的弊病？子宣兄你是枢密使，比我更知兵，这种事你自己相信吗？” 面对曾布的不满，章惇也十分直接的反问道。 一座四处漏风、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想要将它修缮一新，比新建一座房屋更加困难，而且还可能会留下各种隐患。 所以赵煦和宁复才会舍弃河北禁军,直接另立新军，这样做的影响虽大，却能节省不少的时间和精力。 章惇正是知道上面这些，所以才会在权衡利弊后，表明态度支持赵煦。 曾布也被章惇问的哑口无言，他当然知道清楚知道军中的各种弊病，就像他们当初施行新政,正是看到了大宋朝野的各种问题。 可是想要消除这些弊病谈何容易，新政施行到现在,还是遇到许多的阻力，有些政策甚至推行不下去。 至于军中的问题，则更加的敏感，因为军队是国家的基础，一个搞不好，整个大宋都可能因此崩溃。 所以面对军中的种种问题，曾布这个枢密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虽然大宋以文御武，武将地位低下，但这并不能减少军中的问题，甚至武将地位低下本身就是军中的一个大问题。 “子宣兄，操练新军的决定虽然有些突然，但对于弊病丛生的禁军来说，何尝不是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如果能将新军操练出来，到时又何必再看辽人的脸色行事？” 章惇最后再次语重心长的道。 这下曾布也终于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叹了口气道：“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操练新军这件事我会全力协助的！” “子宣兄深明大义，章某佩服！” 章惇闻言也终于露出几分微笑，然后向曾布行了一礼道。 曾布毕竟是枢密使，赵煦让他协助练兵，虽然明面上他可能不敢怠慢，但暗中如果搞一些小动作的话，新军那边肯定也会受影响，所以章惇会才花这么大的力气说服对方。 曾布听到章惇的夸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当下客气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看着曾布离去的背影，章惇脸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息，随后更是长叹一声。 当初第一次变法时，章惇和曾布都还年轻，胸中满是热血。 可是随着变法的失败，两人也遭到不同的打压，章惇虽然历经磨难，但胸中的热血却一直未熄，一直将变法视为终生的目标，哪怕遭到天下人的唾骂,也不会改变他的实心。 可是章惇却发现,曾布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他虽然还热衷于变法，可是更在乎朝堂上的权力之争，甚至不惜用变法打压异己。 比如像这次操练新军，其实完全可以看做是新法的一部分。 但曾布却担心触动太多人的利益，竟然反对操练新军，哪怕他明知道河北禁军已经糜烂不堪，却还是不愿意去得罪军中的那些人。 章惇正是发现了曾布身上的这些变法，所以才迟迟不肯放权，甚至不愿意让曾布进入政事堂，以免受他的牵制。 想到这里，章惇也不禁再次叹了口气，一种孤独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世间能和自己同行的人越来越少了。 几天之后，操练新军的事情在朝堂上公开，大臣们先是惊愕，紧接着反对之声如潮水般向赵煦涌去，比之当初赵煦废后引发的反对更加强烈。 毕竟当初废后虽然影响很大，但其实并没有触动什么实质性的利益，甚至还有一些人乐见其成。 可是这次操练新军就不一样了，这件事关系到太多人的利益，特别是那些将门，更是拼死反对。 然而赵煦却是铁了心要推行新军，谁劝也没用。 要知道赵煦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登基的毛头小子，随着这两年大宋对西夏的攻略，解除了西北最大的威胁，这让赵煦的声望也是如日中天，不少人都认为赵煦必将成为一代英主。 可以说如果当初神宗有赵煦现在的声望，推行新法也不会遇到那么大的阻力，因此大臣们反对归反对，却无法动摇赵煦的决心。 再加上章惇在操练新军这件事上，也坚定的与赵煦站在一起，皇帝与宰相的意见一致，这也代表着皇权与相权合一，甚至连掌皇权的枢密院也没有反对。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朝堂上的反对浪潮一过，操练新军立刻被定了下来。 “参见官家！” 垂拱殿的偏殿之中，宁复与种谊、折克行三人再次被召见。 “不必多礼，你们快来看！” 赵煦的兴致颇高，手拿着一根竹竿，指着面前沙盘上的一个位置道。 “我与章公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选在这里用于练兵，你们觉得如何？” 赵煦指的位置正是大宋的北京大名府，这个北京与后世的北京完全是两码事，大宋的北京为陪都，大概位于后世的河北邯郸，离开封也不是特别远。 “大名府人口众多，物资调度也方便，而且距离京城也近，倒是个练兵的好地方。” 折克行第一个开口道。 不过宁复和种谊却互相看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犹豫。 “你们是不是担心，在大名府练兵会受到影响？” 赵煦一眼就看出了宁复和种谊的心思，当即笑着问道。 大名府是大宋的陪都，同时也是北方的军事重镇，因为燕云十八州被辽人占据，黄河以北基本无险可守，于是大宋不得不在北方驻扎重兵。 大名府就是这些驻兵的核心，据说光是城中的驻军就有十万之众。 不用想也知道，河北禁军在大名府的影响力极大，新军直接去河北禁军的老巢练兵，肯定会遇到别人的刁难，甚至可能引发冲突。 “官家英明，大名府那边虽然条件方便，但遇到的阻力肯定也会很大！” 宁复这时也十分老实的点头道。 他不是怕遇到麻烦，而是新军初立，各方面都还不成熟，因此尽量还是不要惹太多的麻烦，免得影响到新军的操练。 第二百一十章 又要离京 宁复和种谊都觉得大名府不是练兵的好地方，可是赵煦却一意孤行，无论如何就要在大名府练兵，最后宁复和种谊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点头同意。 三人出了垂拱殿，种谊这时也终于忍不住问道：“官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为何非要在大名府练兵？” “我觉得大名府挺好的,人口众多交通方便，绝对是练兵的好地方！” 折克行却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道。 “好个屁，光是大名府城，就驻扎着十万禁军，那里可是河北禁军的大本营，咱们去那里练兵,你信不信天天有人上门找事？” 种谊忍不住骂道。 “你就是瞻前顾后，咱们既然都操练新军了,还怕那些禁军干什么,谁敢找事，咱们直接找回去就是了，一切凭实力说话，我不信咱们的新军会输给那帮草头兵！” 折克行也同样怒道。 他就是个直脾气，不喜欢那么多的弯弯绕绕，至于大名府的那些禁军，他也根本没放在心上，毕竟河北禁军早就烂透了，一帮子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烂兵，哪有什么战斗力可言？ “两位不必吵了，我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官家故意让咱们去大名府，也许就是一种试探！”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不禁习惯的摸了摸下巴。 他现在都是做父亲的人，按照社会习俗，这个年纪的男人都喜欢蓄须，宁复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把胡子留起来？ “试探？学正你的意思是说,官家是想看看我们有没有能力在大名府立足？” 种谊也精明过人,听到宁复的话也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咱们的新军，本来就是要替换掉河北禁军为目的，所以官家故意让咱们去大名府练兵，为的就是看看咱们的能力，能否在大名府立足，也是新军成立的第一步！” 宁复分析道。 “有道理啊，如果连这第一关都过不去，又怎么替代掉河北禁军？” 种谊也不禁点头自语道。 “看，我就说你们想的太多，如果真有挑衅，上去干一场就是了，难道还真怕了他们不成？” 折克行一脸得意的笑道。 “莽夫！” 种谊白了折克行一眼道。 “懦夫！” 折克行也毫不客气的还嘴道，紧接着两人又吵了起来。 宁复看着斗嘴的两个老头暗自摇头，他连劝都懒得劝了，这两老头天生相冲，他都已经习惯了。 随着操练新军的事情决定下来，武学这边也立刻行动，第一批武学生共两百人,他们将是新军的骨干。 另外赵煦还将折可适从西北调了回来,做为宁复的副手，帮着他一起操练新军。 之所以用折可适，主要是种谊和折克行的年纪大了，而且又要负责武学这边的事宜，因此他们肯定不能去。 宁复虽然有能力，而且这几年在武学也学了不少的东西，对军事算是十分了解。 可宁复毕竟太年轻了，又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所以如果只靠他自己，很难练出一支真正的精兵来。 如此一来，折可适的能力就十分重要了，他是百战名将，由他协助宁复练兵，才能避免新军纸上谈兵，一切以实战为主。 因为新军的事早就准备完毕，因此武学生们刚一毕业，立刻就可以拉到大名府，而宁复也要和家里告别。 “北边天冷，官人记得多穿点衣服，不要着凉了。” 柳清心一边帮着宁复收拾衣服，一边叮嘱道。 宁复要去大名府练兵，这一去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回来，柳清心本来要跟着宁复一起去的，但因为孩子太小，所以宁复就劝她暂时留在家里，等他在大名府那边安定下来后，再来接柳清心过去。 “放心吧，大名府距离汴梁城也不算远，并不像西北那么寒冷，而且有空了我也会回来，到时接你们一起过去。” 宁复笑着安慰道。 他知道柳清心不舍得自己，毕竟自从他们成婚后，宁复又是西北又是辽国，而且一去就是几个月，所以柳清心之前才会想跟着宁复一起去。 “官人身边不能没有伺候的人，要不让侍画跟着你一起去吧，到时也好照顾官人的饮食起居？” 柳清心再次提议道。 “我是去练兵，到时肯定住在军营里，侍画跟着算什么事，而且你这边也需要人手帮着操持家业，所以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宁复笑着回答道。 他可不是娇小姐，当初他就是一个人生活，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听到宁复这么说，柳清心也不好再劝，只能再次叮嘱宁复多加注意身体。 几天之后，一切准备完毕的宁复进宫，正式向赵煦告辞。 “宁复，操练新军之事关系重大，派别人朕也不放心，所以只能由你亲自前去了！” 赵煦对宁复也颇为不舍的道。 如果有其它的人选，赵煦也不舍得放宁复出京，章惇虽然有能力，但毕竟年纪太大，所以赵煦早就把宁复当做未来的宰相培养。 “官家言重了，这本就是臣的份内之事，等到臣练兵有成，再回来为官家效力！” 宁复也十分诚恳的道。 其实他也不愿意离京，但就像赵煦说的那样，操练新军这件事，除了宁复之外，根本没有第二人可想，毕竟武学是他一手建起来的，而新军则是以武学为基础。 所以就算是战功赫赫的折可适，也只能给宁复做副手，练兵的大方向必须由宁复来掌控。 宁复与赵煦聊了许久，最后才告辞离开。 等到出了垂拱殿后，宁复并没有离开皇城，而是转道去了皇城的西南角，也就是皇城司所在的位置。 赵佖并没有放弃追查皇城中的幕后黑手，所以一直留在皇城司中。 宁复和赵佖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两人性情相投，所以宁复觉得有必要和他辞行。 当宁复来到赵佖办公的那个小院子门外时，还没等进去呢，就听到里面传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让宁复也是一愣，赵佖身边有两个声音好听的侍女伺候，从来不离他左右，那两个侍女的声音宁复都很熟悉，可是院子里的这个声音却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第二百一十一章 高公纳 宁复推开院门，现在天气转暖，院子里的花草也长得颇为茂盛。 只见在一棵大树下，一个女孩正在十分开心的荡着秋千，赵佖站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秋千。 这个女孩宁复认识，正是赵煦和赵佖的妹妹,也就是那位徐国长公主。 宁复也没想到徐国长公主会在这里，因为皇城司属于外朝，按理说未成年的公主是不能出皇宫的。 小院不大，徐国长公主这时也看到了进来的宁复，这让她的小脸一红，急忙停下来,然后转身和赵佖说了一句，这才快步进到了房间里躲避。 “宁兄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吗？” 赵佖手持肓杖来到宁复面前笑道。 他在皇城司消息灵通，当然知道宁复要去大名府练兵的事。 “是啊，我这一走，最少半年都不会回来，那个幕后黑手的事，也只能由殿下一人调查了。” 宁复叹了口气道。 他也很想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毕竟对方把黑锅扣在自己身上，这个仇他可还记着呢。 “曹贵的同党已经彻底的潜伏下来了，甚至这两年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动作，想要查出他们简直太难了。” 赵佖也摇头叹息道。 这段时间宁复很忙，所以他自己将宫中所有的线索又重新挼了一遍，却还是一无所获，宫中虽然严密监视，却也没有新的线索，这让赵佖也深受打击。 “对方这上百年来，一直盯着未成年的皇子和公主，特别是皇子，更是他们首要的下手目标,现在官家又只有一个皇子,估计他们忍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动手，所以皇子那边的安全也必须要慎之又慎！” 宁复冷静的分析道。 “这点我也知道，除了皇子外，公主那边也不能放松，另外……” 赵佖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随即这才一咬牙道。 “另外我在瑶华宫那边也布置了眼线，毕竟上次的事并没有查清楚，妙静仙师身上的嫌疑也并没有洗清。” 赵佖的话一出口，宁复也是心中一惊。 “官家知道这件事吗？” 宁复急忙问道，妙静仙师毕竟是曾经的一国之母，派人监视她这种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也会引发很大的风波。 “知道，其实这件事就是皇兄吩咐我做的。” 赵佖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实话实说道。 宁复闻言也不由得暗自撇嘴，难怪赵煦当初铁了心要废后，夫妻二人过到这种不信任的地步，放到后世估计早就过不下去了。 “以我观之,妙静仙师就算与这件事有牵连,也不会太深，顶多就是曹贵他们想要拉拢妙静仙师，从而利用她的身份做一些事。” 宁复将自己的猜测讲了出来道。 “我也这么想过，毕竟妙静仙师的出身肯定没问题，以前也不会和幕后黑手有什么联系，直到被废之后，才让幕后黑手看到了她身上的价值。” 赵佖先是点头，随后又再次道。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人都是会变的，所以对妙静仙师的监视还是不能放松。” 宁复能够理解赵佖，哪怕只有要一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弃。 这也和赵佖的遭遇有关，毕竟她的眼睛被毒瞎，使得他心中对幕后黑手抱有极大的恨意，甚至他现在就靠心中的恨意而活。 “对了，宁兄你这次要去大名府练兵，肯定会遇到极大的阻力，其中有个人你一定要格外注意。” 赵佖不想再讨论妙静仙师的事，于是转移话题道。 “谁？” 宁复立刻问道。 “高公纳！” 赵佖神情凝重的回答道。 “高家的人！” 宁复心中一动，河北禁军之所以糜烂不堪，与将门的堕落有很大的关系，而高家则是将门的代表，之前因为高太后执政，高家更是不可一世，许多人都因此平步青云。 “不错，高公纳是高太后的族弟，此人也算知兵，曾经以西北领过兵，也立下一些功劳，后来被太后调到河北任职，本想借他之手重振河北禁军的声威，可惜……” 赵佖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 高公纳去了河北之后，非但没能让河北禁军振作起来，反而与其它将门联合起来，将河北禁军经营的如同自家的菜园一般，禁军的军需都成为了他们的囊中私财。 “我知道了，多谢殿下提醒！” 宁复向赵佖道谢道。 他早就知道大名府那边会遇到极大的阻力，却没想到这个阻力竟然也和高太后有关。 “高公纳此人善于钻营，与各大将门把持河北禁军，皇兄不是不想动他们，只是关系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毕竟河北不能无兵，所以只能拖延到现在。” 赵佖还是不放心，于是继续说道。 “你们这次去大名府练兵，高公纳肯定会想尽办法为难，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宁兄你也不要和我客气，到时尽管开口！” 宁复闻言也再次向赵佖道谢，虽然赵佖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亲王，但他现在能够动用皇城司的力量，别的事情可能帮不上宁复，却可以帮着宁复提供一些有用的情报。 最后宁复和赵佖聊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告辞。 明天就是离京的日子了，所以宁复也做了一些最后的准备，特别是家里的情况也做了一些安全。 而且他还亲自去了柳家一趟，一是向柳正辞行，二是请他照顾柳清心母子。 不过柳正对宁复练兵的事还是一直存着怀疑，总感觉宁复练兵的心思不纯，无论宁复怎么解释，他就是不信，最后宁复也懒得多说，让柳正尽管怀疑去吧。 第二天一早，宁复率领着第一批武学生，以及赵煦指派给他的一些官吏，一行数百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京城。 赵煦不方便出宫，于是就请章惇代自己前来为宁复送行。 折可适也在两天前赶到了京城与宁复他们会合，并且折可适还带来了自己的亲军，这些都是从战场上的尸山火海中活下来的百战精兵，到时可以帮着宁复一起练兵。 第二百一十二章 立威 大名府距离汴梁城并不远，宁复他们经过十天的行程后，也终于抵达了这座大宋的陪都。 这里做为大宋在北方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也是北方最为兴盛的城市，历史上寇准、王钦若、吕夷简、韩琦、欧阳修等名相，全都在大名府任过职。 大名府城极其雄伟，猛一看甚至像是第二座汴梁城。 不过等到来到近处却发现,大名府比之汴梁城还是差一些，城墙虽然高大，但城门处的人流显然不及汴梁城。 “咦？咱们不是早就派人通知大名府了吗，为何无人前来迎接？” 折可适骑在马上，当看到城门前的景象时，也不由得一皱眉道。 只见大名府城门前虽然有不少的行人,却没有官府的人出现,按理来说，宁复他们前来大名府，无论如何当地的官员也要迎接一下。 “呵呵，这是在给咱们下马威呢！” 宁复看着城门前也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大名府的知府名叫曹诱，此人出身于将门曹家，不过曹家早就以武转文，所以曹诱才能担任知府一职。 曹家与高家同为将门，虽然彼此之间也有一些利益冲突，但是在河北禁军这件事上，他们的利益却是一致的。 除了曹诱外，大名府还设有防御使一职，也就是由那个高公纳担任，城中驻扎的禁军，全都由高公纳掌管。 可以说大名府的军政两大头子，全都是将门的人，他们对宁复自然十分不欢迎。 “等一下，你们是干什么的？” 宁复他们一行人来到城门前，还没等进城，却被守门的士卒拦了下来。 “本官武学正宁复,奉官家之命来大名府练兵，尔等还不让开！” 宁复骑马上前，看了一下这帮故意挡路的守城士卒道。 这帮守城门的士卒一般最有眼力，宁复他们全都身穿禁军的服饰，一看就知道是官府中人，按理说他们绝对不敢拦着才对。 “呸，老子可不认识什么武学正，你们一帮人携刀带枪的，来到我大名府到底意欲何为？” 只见守门的一个军头斜着眼睛看了宁复一眼，随即就十分不屑的叫嚣道。 “混帐东西，瞎了你的狗眼！” 旁边的虎头听到有人敢骂宁复，当即怒气冲冲的上前，指着对方大骂道。 “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还敢擅闯城门不成？” 嚣张的军头被虎头凶恶的模样吓了一跳，当即连退几步，伸手把腰刀抽出一半恐吓道。 “大胆，你竟然敢对朝廷命官挥刀，给我拿下！” 宁复却趁机大吼一声，敢对官员抽刀,这绝对是重罪。 虎头才不管其它，他只听宁复的命令,当即大吼一声扑上前，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 周围的士卒看到军头被打，当即也全都围了过来，不过宁复身边的武学生也是一拥而上，将这几十个守门士卒全都打翻在地，然后绑了起来。 “学正，这会不会把事情闹的太大了？” 这时折可适骑马上前，小声向宁复问道。 折可适虽然是武将，但并不鲁莽，恰恰相反，他在来之前，章楶曾经再三叮嘱他，离开西北后一定要小心谨慎，特别是不要冲撞文官，否则很可能惹祸上身。 “折将军放心，整个大名府都不欢迎我，但却又不敢违抗皇命，所以我现在把事情闹的越大越好！” 宁复呵呵一笑道。 这一路上宁复也没有闲着，一直在考虑着如何破局，毕竟大名府全都是将门的人，方方面面都可能给新军下绊脚石。 而宁复想到的办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挟天子之威，在大名府横冲直撞，唯有这样，才会让那些人心存顾忌，除非他们想要造反，否则绝不敢把事情闹到京城去。 眨眼之间，大名府城门已经被宁复控制，几十几个守城的士卒全都被绑在城门口示众。 来往的行人看到守城的士卒竟然被人抓了起来，一时间也都是议论纷纷，围在城门口看热闹。 城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很快又有一队士卒急匆匆赶来。 为首的是个都头，看到宁复等人当即怒声质问道：“何人敢在城门处闹事？” “大宋清平伯、武学正宁复！” 宁复再次高声报出名号。 围观的人群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是朝廷的一位伯爷，也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那个都头明显知道宁复的身份，本来上头对他吩咐过，让他故意装做不知，从而刁难宁复一行人，却没想到对方当面报出名号，这下他想装糊涂也装不下去了。 “参见清平伯！” 这个中年都头只能迈步上前向宁复行礼，但随即就再次发难道。 “不知清平伯为何将守城的将士抓起来，难不成是故意刁难我等吗？” 这个都头倒是十分精明，这时竟然倒打一耙道。 “哼，这个军头竟然对本官抽刀向相，依大宋律，此举视同谋反，你如此包庇于他，难道想与他一同谋反不成？” 宁复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去，旁边的折可适也不禁为之侧目，他终于知道章楶为什么让他不要得罪文官了，这帮人的心简直太黑了。 对面的都头闻言，吓的全身一哆嗦，脸色也变得发白。 “伯……伯爷息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手下的人怎敢向您抽刀？” 都头终于怕了，急忙服软解释道。 这也不怪都头胆小，而是宁复一项谋反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一个小小的都头哪能顶得住？ 再加上大宋的武将地位低下，见到文官先矮小一头，更别说宁复还是天子近臣，他要是真咬死了都头谋反，恐怕真能把这案子打成铁案。 “误会？你是说本伯在诬陷你手下的一个小军头了？” 宁复冷笑一声再次质问道。 “我……” 都头被问的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哼，识相的就去找你身后的人来，今日不给本伯一个说法，本伯必将上书朝廷，参奏你们大名府众官意图不轨！” 宁复也懒得和一个小都头计较，当即直接点明道。 他今天要借城门这件事立威，让曹家和高家那些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 第二百一十三章 军营 面对蛮不讲理的宁复，那个都头也吓坏了，毕竟他只是听命行事，如果宁复是个软弱之人，可能会吃一个闷亏。 却没想到宁复比他们还要不讲理，直接将谋反的大帽子扣在对方头上，这让都头直接吓破了胆,急忙跑回去向上头求救去了。 宁复也不打算离开，就在城门口守着，那些被绑的守城士卒全都被他押在城门处，任由进出的百姓观看议论。 “学正，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折可适这时也放开了，一脸凶神恶煞的向宁复问道。 如果今天真要闹翻了，折可适也不介意在大名府大闹一场，反正上头有宁复顶着。 “随时做好准备，如果那个高公纳真敢撕破脸皮,那就给我杀个痛快，到时我直接回京告他一个谋反之罪，官家正愁没有借口收拾他们高家呢！” 宁复咬着牙冷笑道。 他不想惹事，但也不怕事，如果高公纳真有胆子和他做对，那他不介绍把天给捅破了！ 折可适闻言也不由得感觉全身发冷，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只能给宁复做副手了，别看这位学正年纪不大，但心可真够黑的，不光要对付高公纳，甚至连整个高家都要拉下水。 要知道高家可是开国将门，上百年来圣隆不衰，特别是当年高太后在世时，高家更是不可一世，结果宁复现在要把整个高家都连根拔起。 但折可适很快收拢心神，当即命手下的亲卫摆开阵势。 折可适带来了三百亲兵,再加上两百武学生,五百人虽然不多，却都是精兵强将，这时也是杀气腾腾，吓的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散开了。 宁复在城门处并没有等太久，很快就见一群官员慌慌张张的来到城门前。 当宁复看到这群官员时，也不禁露出失望的神色。 因为来的都是文官，身为防御使的高公纳显然不在这些人当中。 “清平伯你这是何意？”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瘦的老者，当他见到宁复立刻发难道。 “你是何人？” 宁复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问道。 其实从对方的官服上，宁复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这个老者应该就是大名知府曹诱。 果然，只见老者挺起胸膛道：“本官大名知府曹诱，清平伯你即奉皇命而来，为何无故殴打守城的士卒，还将他们抓起来示众，难道你想造反不成？” 宁复身后的折可适翻了个白眼，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帮文官打仗不行，但扣帽子却一个比一个拿手，难怪当年在战场上所向无敌的狄青，会被一帮文官活活逼死。 “哼！你即是当地知府，难道不知本官前来练兵,不派人迎接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城门士卒故意刁难，难道你想违抗皇命不成？” 宁复也毫不退让，当即反扣一顶大帽子，反正他背靠着赵煦，有胆子惹他，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果然，曹诱也被宁复的话气的脸色发白，但说实话，曹诱还真不敢和宁复撕破脸皮，毕竟对方可是天子近臣，又奉皇命而来，如果真要闹下去，曹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曹诱也终于挤出一个笑容道：“清平伯肯定是误会了，本官这不是准备带人前来迎接，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 “那他们怎么说，为何故意刁难本官，而且还向本官抽刀相向，是谁授意的？” 宁复得理不饶人，当即又是一连串的质问。 “这肯定是误会，守城的士卒怎敢对朝廷命官抽刀？” 曹诱十分的奸滑，一口咬定就是误会，想要借此蒙混过去。 “哼，我不管是不是误会，他们这些人犯了律法，曹知府你若是不管，本官就将他们带回去依律处置！” 宁复再次冷笑道。 那个高公纳没来，反而让曹诱出面，这让宁复看出了对方的心虚，所以他干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这……” 曹诱也没想到宁复这么难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能在心里暗骂高公纳。 曹诱是个文官，本来他不想和宁复搞的太难看，至少表面上的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可是高公纳却一直撺掇着曹诱，要给宁复一个下马威，于是才有了今天的事。 结果没想到宁复根本不吃这一套，现在事情闹大了，高公纳不敢出面，把所有难题都甩到曹诱手里了。 “清平伯息怒，这些守城的士卒既然犯了律法，本官也不会包庇，不如就将他们交给本官，日后本官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曹诱最终再次服软道。 “交给你倒是可以，本官是来练兵的，也懒得插手当地的政务！” 宁复冷哼一声，终于松了口。 不过紧接着宁复就再次问道：“我们的军营准备的怎么样了，另外还有相应的物资，曹知府你们不会还没准备好吧？” 练兵的公文早就发放到了大名府了，各方面都需要当地的官员配合，这也是宁复没有再为难曹诱的原因，毕竟如果真撕破脸皮，耽误练兵就不太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军营就在城外，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清平伯就在城中休整几天，过段时间再去军营如何？” 曹诱看到宁复不再强硬，当即也松了口气道。 “不必，麻烦曹知府现在就带我们去军营，今晚我们就住在军营便是！” 宁复当即吩咐道。 听到宁复马上就要去军营，曹诱的脸色再次一僵，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曹诱率领官员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出了城往西，很快就来到一处军营。 这时天色将晚，光线已经有些昏暗，远远看向军营时，倒还没觉得什么，可是当来到近处时，宁复和折可适全都露出恼怒之色。 只见这座军营已经十分的破败，外面的围墙倒塌，里面房屋破旧，到处都是杂草和灌木，显然这里不但废弃多年，而且根本无人打理，这种地方别说练兵了，连住人都不可能！ 第二百一十四章 招兵的难题 破败的军营中，草木丛生、断壁残垣，鸟兽在草木中筑巢，偶有完好一些的房屋，里面竟然住着几个乞丐。 “曹知府，这就是你为我们准备的练兵之所？” 宁复冷笑着向曹诱质问道。 “这……这……” 曹诱也是满头大汗，同时他在心里大骂高公纳。 说起来曹诱也十分冤枉,准备练兵场地的事本就是高公纳负责的，曹诱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却没想到高公纳竟然给宁复准备了这么一个地方。 “咳，我想这肯定是手下人办事不利，清平伯放心，我马上让人重新准备！” 很快曹诱反应过来，当即向宁复保证道。 不是曹诱软弱,而是他深知官场上的规矩，为难宁复可以,但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比如像眼前这座军营，这根本不是为难宁复，而是打皇帝陛下的脸。 这要是被宁复直接捅上去，到时朝廷怪罪下来，曹诱肯定也吃不消。 “明天！明天一早若是见不到新军营，到时你去跟官家解释去吧！” 宁复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曹诱也气的要命，一方面是气宁复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另一方面更气高公纳那个混蛋，竟然给自己挖下这么大一个坑。 当天晚上，宁复他们就在城外扎营，连城都没有进。 曹诱等人这一晚上也根本没睡，毕竟宁复已经放下狠话，如果第二天不准备好军营，到时他一份奏本上达天听，大名府这边的官员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当天晚上,整个大名府的官场都快疯了,特别是曹诱，直接找到高公纳大吵了一架。 宁复才不管曹诱他们怎么做，等到第二天早上，宁复起床时，外面已经有曹诱派来的官员等候。 随后对方引着宁复他们来到另一处军营。 相比昨晚那个破败不堪的军营，这个军营就规整多了，房间里甚至还能见到一些士卒丢下的破衣被褥，显然这里昨晚刚被腾出来的。 “整个青山营有房七百间，营中有水井数座，校场、饭堂、仓库等一应俱全，足以容纳上万将士，不知清平伯可还满意？” 年轻的官员将整个军营十分详细的向宁复介绍道。 这个年轻官员名叫李杰，在大名府任推官，曹诱不想再来见宁复，免得再讨没趣，于是就派这个李杰前来，带宁复他们接收军营。 “还算不错，军中需要的物资呢？” 宁复再次问道。 “都已经送到仓库之中，我带您前去查验！” 李杰再次道,说完就带着宁复等人来到仓库。 仓库里果然堆满了各种物资,有铠甲、武器、粮食等，这些和军营一样，是赵煦早就吩咐下来的。 宁复让人清点了一下物资，毕竟曹诱和高公纳可都不是什么好人，宁复要也担心他们会在物资上做什么手脚。 确定物资无误后，李杰再次向宁复行礼道：“曹知府吩咐下官，全力协助清平伯操练新军，如果您还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尽管吩咐。” “新军初立，第一步就是要招兵，还请李推官你将招兵的公文发放到各州县，招纳有志之士前来参军！” 宁复也没有客气，直接吩咐道。 “张贴招兵公文没问题，不过……” 李杰说到最后忽然露出迟疑的表情。 “不过什么？” 宁复接着问道。 “其实这件事清平伯您应该有所耳闻，朝廷招兵一向都颇为困难，特别是想要符合兵样，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些年为了招兵，许多标准也是一降再降，就这样还是很难招到足够的兵源。” 李杰十分坦然的回答道。 大宋崇文抑武，连带着军中士卒的地位也十分低下，再加上军中俸禄也不高，如果遇到一个苛刻上司，连俸禄都会层层克扣，许多军士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 好男不当兵，这句话就是从宋朝开始的。 虽然大宋禁军以前号称百万，但其实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百万禁军之中，天知道有多少是被人吃掉的空饷？ 所以新法其中有一项就是裁军，除了去除一些老弱外，最主要的就是清除空饷，让军需用在实处。 不过就算是这样，大宋招兵还是十分的困难，好男不当兵这句话，早就刻在百姓心中，当初虎头想要参军，差点被王婶打断腿，由此可知民间对军队的偏见。 本来大宋招兵时，都会选出一些高大魁梧的士卒做为兵样子，各地招兵都要以兵样子做为标准。 可惜随着招兵困难，兵样子早就形成虚设，毕竟如果全都按照兵样子招兵的话，恐怕十成连一成都扫不满。 所以这些年招兵的标准一降再降，甚至干脆将牢中的囚犯充入军中。 甚至为了防止军中的士卒逃亡，还要在军中的士卒脸上刺字，简直把士卒当做囚犯来对待了，试问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 “我知道，你们尽力去做就是了！” 宁复想到上面这些也是心头沉重，最后这才对李杰道。 新军的设立，为的就是扫除旧军中的积弊，招兵只是第一步，如果连这一步都迈不出去，那新军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下官遵命！” 李杰当即答应一声，随后又留下一些人手帮着打扫军营，然后这才告辞离开。 “学正，西北那边招兵倒是容易一些，毕竟西北常年战乱，不当兵就没办法让族人活下去，如果这边招不到兵的话，不如派人去西北招如何？” 折可适刚才一直在旁边听着，这时看到李杰离开后，立刻上前建议道。 “这也是个办法，不过西北距离遥远，就算有愿意当兵，恐怕也因为离家太远而放弃。” 宁复说到最后也摇了摇头。 这个时代交通太不便利了，一次远行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回来，更何况是打仗，所以招兵一般都是就地招，等到练兵有成后，才会轮调到其它地方，但也是几年一换，而不会常驻。 “那怎么办，如果我们招不到足够的兵源，这根本没办法操练啊？” 掀可适皱紧眉头再次道。 “不用担心，我早有准备！” 宁复微微一笑，之前的准备也终于要用上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青县郭家军 河间府青县。 郭二爷顶盔贯甲，一脸严肃的盯着前面的校场。 只见校场之上，数千士卒分为两队，正在进行实战演练。 虽然刀枪都是木制的，但双方都是杀气腾腾，不时有士卒受伤被抬下场。 对于这种残酷的操练，郭二爷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起,毕竟相比战场，眼前的操练根本不算什么，只有平时多流血，战时才会少流血。 郭家军自从归降之后，就被安排驻扎在青县境内，顶替了原来驻扎在这里的一批禁军，毕竟原来的禁军屁事不干，遇到辽军比谁跑的都快,平时欺压百姓倒是一把好手。 现在郭家军已经更换了全套的宋军装备,刀枪与铠甲齐全，比他们当初在山里可强太多了。 最重要的是，朝廷答应的物资也十分充足，郭二爷又不是个中饱私囊的人，军中俸禄都是足额发放，现在军中的士卒早就没有了菜色，一个个红光满面、精力十足。 本来郭家军号称上万，但其实真正可战之兵只有几千人，来到大宋后又精减了一些老弱，只留下三千精兵。 不过郭家军的名气很大，特别是在青县，这些年青县之所以能够保平安，就是因为郭家军在前面挡着。 而郭家军的满额是两军，共五千人，所以郭二爷在安定下来后，也发布了招兵的公文,青县与周边的县城也是踊跃报名,很快就招满了两千青壮。 当然一下子扫了这么多的新兵,肯定会影响到郭家军的战斗力，所以这段时间郭二爷也一直在操练着新兵，争取早点将新兵融入到军队之中。 “父亲，这批新兵的基础很好，许多人都是自幼习武，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只要上战场上见点血，就可以成为精锐老兵了！” 郭英这时一身戎装的向郭二爷禀报道。 本来大宋军中是没有女子的，但郭家军情况特殊，郭英是郭二爷的得力助手，没有她就没有郭家军，所以朝廷才特批允许郭英在军中任职。 “都是让辽人逼的，这些年辽人不时南下，河北一带的禁军又不顶事，当地的百姓只能习武自保！” 郭二爷叹了口气道。 当初他们宁家就流落到河北，对这里的民风再熟悉不过，只要是家里有男子的，基本都会几下拳脚，除了抵御辽人外，也用于抵御那些无孔不入的马贼流寇。 甚至就连后世,河北一带都还有尚武的传统，许多武术流派都是从这里发源的。 “这些年我也和其它的禁军接触过，发现绝大部分禁军虽然拿着朝廷的俸禄，可是根本无心操练，欺压一下百姓还行，根本不可能靠他们抵御辽人！” 郭英说到最后也露出恼火之色。 如果辽人大举南下，光靠他们手中这五千人，就算再怎么精锐也不可能挡得住辽人，可是周围的禁军却不堪大用，到时如果真打起来，根本指望不上他们。 “宋人的朝廷早就烂透了！” 郭二爷这时也十分气恼的道。 当初周世宗在位时，西败后蜀、南摧北唐、北破辽国。 特别是对辽国那一战，出兵后几乎兵不血刃，接连拿下三州之地，可惜就在周世宗准备拿下幽州时，却因突发疾病，不得不退兵回朝，两个月后就病逝了。 可以说当时周世宗已经奠定了统一天下的大局，接下来就只是收拾一下残局就行了。 结果被赵匡胤篡位后，大好的局面却被打破，特别是面对辽国时，宋军几乎连战连败，不但幽州没能收回来，连周世宗打下来的一些州县也丢了。 一想到上面这些，郭二爷就气不打一处来，替自己的祖宗感到不值。 如果赵家篡位后，能够开创一个盛世也就罢了，结果却只能守住这半壁江山，甚至连皇位的正统都只能与辽国分享，简直丢人现眼之极！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老就别再生气了！” 郭英笑着劝道，她主要是怕父亲气坏了身体。 “对了，复儿有没有来信？” 郭二爷这时再次问道，他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子，所以复国一事也只能寄托在宁复这个侄子身上了。 “堂弟的信倒是没有，不过他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已经动身去大名府练兵了，估计很快就要用上我们了。” 郭英立刻回答道。 “大名府离京城并不远，这么一算的话，他很可能已经到大名府了！” 郭二爷这时也精神一振。 早在去年时，宁复就派人让他们早做准备，因为新军肯定会用到他们。 说来也巧，就在郭二爷的话音刚落，忽然只见一骑飞奔而来，紧接着对方甩鞍下马，快步上前高声道：“郭指挥使接令！” 郭二爷快步上前，接过对方手中的调令，当打开看到调令上的内容时，他也不由得大笑起来。 “果然来了，英娘你速速点兵！” 郭二爷拿着手中的调令当即对女儿吩咐道。 “这么快！” 郭英也是眼睛一亮，随即就命令全军集合，有了这张调令，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驻地了。 与此同时，大名府中也发出招兵公文，不光是大名府城，下面的州县衙门也都张贴出招兵公文，为新军招纳士卒。 然而对于这种招兵的公文，民间却是反应冷淡，甚至一连等了三天，也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来到新军的军营应征，而且还大部分都不合格。 “学正，刚开始就这么不顺，是不是那些官员出工不出力，根本没把招兵的榜文张贴出去？” 折可适等了三天，终于沉不住气找到宁复问道。 “他们不敢，而且我也派人去各州县衙门口看了一下，招兵的榜文的确张贴了，只是民间反应冷淡，毕竟大名府这边还算安定，只要有一口饭吃，绝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加入军中。” 宁复却笑呵呵的回答道，看他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为招兵的事着急。 “百姓不愿意来，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苦等下去吧？” 折可适再次着急的问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高公纳来了 清晨时分，宁复就被军营里操练的声音吵醒。 他洗漱过后出了房门，只见在军营的校场上，折可适率领着几百士卒正在操练。 前面是折可适的亲兵，后面是武学生，最后还有几十个人，这些才是最近新招募的士卒。 没错,一共才几十个人，武学生都比他们多。 本来报名的并不止这些，但大部分来报名的要么年纪不符，要么身体条件太差，也只有这几十人勉强达到了招兵的条件。 看着那少得可怜的新兵，宁复并没有任何着急的模样,反而淡定的一笑。 这时早饭的时间到了，随着折可适的一声令下，所有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迈步前往饭堂准备吃早饭。 这时折可适也看到宁复，于是把将士交给副手带领，自己迈步走了过来。 “学正，这两天都没有新兵来应征了，咱们是不是把条件放宽一点？” 折可适说话也露出一脸纠结的表情。 因为招兵的条件太高，绝大部分报名的人全都被筛下来了，结果这件事传出去后，更没有人愿意来报名的，所以从前天开始，连一个新兵都没有招进来。 “不用，咱们新兵可是未来的精锐之师，若是降低招兵的标准，岂不是和那些禁军没什么两样？” 宁复却笑着摇头道。 “可是……” 折可适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宁复笑着打断道。 “折将军不必担心，招兵的事由我来负责,你只管练兵就是了！” 听到宁复这么说,折可适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答应。 早饭过后，折可适继续带人操练，宁复则来到仓库。 今天是送物资的日子，按照约定，每隔一段时间，大名府都会将军营中需要的物资送过来。 果然，当宁复来到仓库时，只见推官李杰已经押送着物资来到仓库，军营里的官员也正在清点入库。 “怎么少了这么多？” 宁复看到李杰运来的物资也是一皱眉，不用清点他也能看出来，这次运来的物资少了一半还多。 “清平伯息怒，这是曹知府做的决定，与下官无关啊！” 李杰急忙上前解释道。 他就是个小小的推官，自然不敢得罪宁复这尊大佛。 “曹诱他为何要克扣新军的物资？” 宁复再次皱眉问道。 “这您可就错怪知府了，非是知府克扣，而是新军的人数不多，所需物资有限，再加上城中的物资也有些短缺，所以曹知府才决定暂缓新军这边的物资。” 李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开口道。 “当然,新军的物资曹知府肯定是不敢克扣的,只是暂时记在帐上，等日后新军满员之后，再补上也不迟。” “如果新军不满员的话，是不是那些物资就永远补不上了？” 宁复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再次问道。 “这个……” 李杰闻言也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他就是个传话的，所以有些事情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方便开口。 “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了！” 宁复对这个李杰印象不错，至少只要是自己吩咐的事，对方都是尽职尽责，光是这点就比不少人强。 “谢清平伯体谅！” 李杰也是心中一松道。 “对了，为何老是曹知府和我们接触，高公纳最近在做什么呢？” 宁复忽然开口问道。 “这……” 李杰没想到宁复会忽然问到高公纳，一时间也露出犹豫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李杰这才回答道：“前段时间因为新军的事，曹知府与防御使吵了一架，然后他就撒手不管了，所以最近才由曹知府负责新军这边的事情。” “哦？曹知府与高公纳有矛盾？” 宁复颇为惊讶的问道。 他还以为曹诱和高公纳是穿一条裤子的，可是现在看来，两人之间似乎也不怎么和谐。 “这个……嘿嘿，其实在清平伯来之前，曹知府与防御使之间就有矛盾，只是后来……” 李杰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但宁复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曹诱和高公纳之间本就有矛盾，只不过同为将门出身，他们背后的家族都在军中有同样的利益，所以他们才暂时结盟对付自己。 不过这种结盟也是十分脆弱的，曹诱和高公纳本来就是矛盾重重，只要有一点冲突，就能让他们之间的结盟毁掉。 “有意思！” 宁复摸着下巴低语道，如果能利用好曹诱与高公纳之间的矛盾，也许可以让新军更快的打开局面。 “嗯？” 不过宁复这时忽然心中一动，当即警惕的看向李杰，片刻之才开口道：“这话是谁让你告诉我的？” 宁复虽然觉得李杰不错，但他却没那么天真，这么重要的事情，对方忽然告诉自己，这让他也不禁怀疑对方的目的。 “咳，清平伯不要误会，下官世受皇恩，自然要忠心为官家办事！” 李杰当即为自己辩解道。 “原来如此，若是人人都像李推官这样，何愁我大宋不兴啊！” 宁复嘴上夸赞道，但心中却是暗自冷笑，这个李杰也不老实，他背后肯定还有其它人。 李杰也知道宁复言不由衷，但他也不想解释，当下又和宁复客气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李杰刚走，宁复也正准备回去休息，却没想到忽然有人来报，说是防御使高公纳来了，就在营门外。 这让宁复也是一愣，刚才他还问到高公纳，没想到对方马上就登门拜访，这可太巧了。 不过宁复对这位防御使也十分好奇，毕竟从他来到大名府后，高公纳就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事事都让曹诱顶在前面，现在忽然来访，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宁复也迈步来到营门，只见营门外来了一队士卒，为首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材高大魁梧，四方脸，三缕长须，看起来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一身的正气。 光是从面相上来看，恐怕谁都不敢相信，高公纳会是一个喝兵血、吃兵肉的军中蛀虫。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看笑话 “早就听闻清平伯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高公纳见到宁复竟然十分热情的上前道，丝毫看不出他对宁复和新军有任何的不满。 “高将军言重了，下官前来大名府，早就想登门拜访高将军，可是一直不得空,没想到今日将军亲自登门，让我这小小的新军军营也是蓬荜生辉啊！” 宁复也一脸假笑的迎上前道。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初入官场，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这几年在官场上宁复也早就看穿了不少东西，哪怕有什么两人恨不得生吞了对方，但表面上却还要笑呵呵互相行礼,可以说虚伪之极。 宁复请高公纳进军营详谈，对方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等到分宾主落座后，宁复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高将军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高公纳品了口茶，这才笑着回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大名府这边的驻军，每年都要进行例行的演练，新军虽然才刚成立，但也应该参加演练，所以我特来通知清平伯！”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暗骂，这老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现在新军才开始招兵，甚至只招了几十个人，哪怕加上武学生和折可适的亲兵，也不过才五百多人，这么点人参加演练，岂不是惹人笑话？ “怎么，清平伯有什么难处吗？” 高公纳看宁复沉默不语，于是再次笑呵呵的问道。 他当然知道新军招兵的困难，但高公纳就是装做不知道，故意想看宁复和新军出丑。 “不知要如何演练？” 宁复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问道。 “其实也很简单,大名府的禁军驻守四方，每部出一军人马，在城西实战操练，最后决出胜出者。” 高公纳笑着解释道。 一军人马就是两千五百人，现在整个新军也不过才五百多人，根本凑不齐一军的人，因此高公纳就是来看宁复的笑话的。 “演练什么时候开始？” 没想到宁复非但不乱，反而再次冷静的问道。 “一个月后！” 高公纳这时也感觉有点不对，毕竟宁复实在太冷静了。 “没问题，一个月后，我们新军也会派出一军人马参加演练！” 宁复当即拍板答应道。 “呃……清平伯你确定？” 高公纳这时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感觉宁复好像很有信心。 “当然，一个月后，新军会准时参加！” 宁复再次点头道。 对于高公纳的那点心思，宁复当然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对方想看新军的笑话，却注定要失望了。 “清平伯，演练可不是儿戏,今日你答应了,就绝不可再反悔！” 高公纳这时也收敛起笑话,目光如炬的盯着宁复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若是我们新军拔得头箸，还望高将军不要太失望啊！” 宁复这时的话也软中带硬道。 “好！那本将军就等着新军参加演练！” 高公纳看不到笑话，一时间竟有些恼羞成怒，说完站起来拱手就走。 宁复也懒得再维持表面上的功夫，甚至连送都没送。 就在高公纳一行人离开大厅时，刚巧折可适从外面走进来，当看到高公纳一行气势汹汹的人离开时，折可适也愣了一下。 “这些是什么人？” 折可适好奇的向宁复问道。 “为首的那个就是高公纳。” 宁复笑着回答。 “他来做什么？” 折可适心中一惊，立刻追问道。 “一个月后，大名府各军参加演练，他请我们新军也派一军人马参加。” “什么？你……你没答应他吧？” 折可适看着宁复淡定的表情，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当然答应了，这么大的事情，咱们新军怎么能错过？” 宁复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 “我……” 折可适听到这里想要骂人，但想到宁复是自己的上司，他也只能把骂人的话憋回去。 “学正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人家是让咱们派一军人马，不是一营人马，咱们上哪去凑齐那么多人？” 折可适最终苦口婆心的道。 大宋军制，每都一百人，五都为一营，五营为一军，也就是一军两千五百人，现在整个新军也只有五百多人，凑齐一营没问题，可离一军还差得远呢。 “没关系，离演练还有一个月呢，到时我保证会有一军人马参加演练！” 宁复十分轻松的笑道。 “一个月？除非我们每天能招上百人，否则根本不可能招满一军！” 折可适再次焦急的道。 要知道他们这两天可是一个人也没招到，更别说一天招上百了。 而且就算是把人招来，最少也要操练一段时间，才能勉强成军，否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光靠这么一群人去演练，恐怕会闹出更大的笑话。 “放心吧，我保证一个月后，你手下会有一支精兵！” 宁复却是神秘的一笑，说完拍了拍折可适的肩膀，然后自顾自的离开了。 “学正你到底有什么办法啊？” 折可适忍不住冲着宁复的背影叫道。 “暂时保密！” 宁复十分欠揍的回答一声，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折可适气的跳脚，却也没有办法。 一天、两天、三天…… 一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这半个月新军虽然四处招兵，可是依然门可罗雀。 就算是有人愿意来，可是面对那么高的招兵条件，绝大部分人都无法达到，因此这半个月来，新军也只招了几十个人，加上原来的几十人，算是勉强达到了一百人，算是凑够一都，但离一军却还差太远了。 这天一早，折可适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再次来见宁复。 “学正，您到底有什么办法，能不能告诉我，否则这新军我真的没法练了！” 折可适说到最后也气的一拍桌子，他从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憋屈的事，竟然连兵额都招不到。 “折将军你还真是个急脾气！” 宁复再次呵呵一笑。 “不过你倒是来巧了，走吧，咱们一起出去迎接新军的到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兵源来了 大名府城门外，折可适跟着宁复来到这里，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城门外的官道上，来往的行人众多，有时还有长长的商队进出，车水马龙十分的热闹。 “学正，你不会是来消遣我的吧？” 折可适看的眼睛都快酸了,这时也终于忍不住问道。 “折将军不要误会，我可不敢消遣你，再耐心的等一会，也许马上就要到了！” 宁复呵呵一笑，随后抬眼看向远方。 也是巧了，就在宁复的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到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接着只见一支精兵沿着官道缓缓而来,来往的行人见到行军，也都是纷纷闪避。 “真的来了？” 折可适看着缓缓而来的军队,也不由得一阵发愣。 只见这支军队行走时军容整齐，进退有度，显然是一支经过操练的精兵，绝非一般的庸军可比。 更让折可适感到震惊的是，这支军队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女子，只见对方身材高挑，顶盔贯甲坐在马上，看起来英气逼人。 还没等折可适询问，只见宁复就十分兴奋的迎上前高声道：“郭指挥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来的正是宁复的堂姐郭英，当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宁复肯定不能暴露两人的关系。 郭英见到宁复也十分高兴，不过表面上也十分客气的上前行礼。 “这位是……” 折可适这时也终于走上前好奇的打量着郭英，他从军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在军中见过女将领。 “这位是郭英郭指挥使，这次前来是为我们送兵源的！” 宁复终于笑着为折可适介绍道。 早在还没来大名府之前，宁复就做了各方面的准备,招兵困难这件事,他也早就想到了。 所以早在之前时，他就已经向赵煦禀明，要将郭家军编入新军之中。 不过赵煦在经过考虑之后，并没有完全同意宁复的建议，并不是防备宁复，而是觉得郭家军驻守北方，可以保佑一方平安，若是全都编入新军，青县一带的防守会出现空白。 于是赵煦只同意让郭家军出面，替新军招募士卒，这样即可以解决新军的兵源问题，也可以保留郭家军的编制。 “指挥使！” 折可适听到郭英的身份也是一惊，女子为将已经够惊人了，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指挥使，虽然宁复没说明白，但看对方手下的兵员也能猜出来，对方最少也是个军指挥使。 宁复这时也向郭英介绍了一下折可适，没想到郭英也听说过折可适的大名,当即也十分大方的向对方行礼,这让折可适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随后宁复请郭英他们转道去了军营，一路上他也询问了一下郭英他们这一路的行程。 这次郭英一共带了一军人马，相当于把郭家军带来了一半。 而且郭二爷那边再次开始招募亲军，以后还会有第二批、第三批…… 很快来到军营，宁复已经吩咐人准备了酒菜，为这批新军接风洗尘。 郭英的到来，也终于解决了新军的招兵困局。 其中最高兴的当属折可适，特别是当他操练了一下新兵后发现，这些新军早就战法纯熟，完全可以拉上战场了。 接风宴过后，宁复这才有机会和郭英单独详谈。 “清心和侄儿怎么样，家里一切都好吗？” 没等宁复开口，郭英就急不可待的问道。 这也是郭二爷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不是不方便暴露和宁复的关系，恐怕他早就跑到京城看一看自己的侄孙了。 “清心和靖儿都挺好的，二叔怎么样，上次带回去的药有效吗？” 宁复也笑着问道。 郭二爷虽然看起来健硕，但毕竟年纪大了，再加上北方苦寒，所以有一些身体上的小毛病，虽然不严重，却也挺烦人的。 “我爹得知你生了儿子，什么病都好了，现在又不用为生计操劳，他每天都是乐呵呵的，甚至连白头发都少了。” 郭英也笑着回答道。 聊了几句家常，宁复这才转入正题，将自己来到大名府后的经历详细的讲了一遍。 “哼！大名府距离边境太远，契丹人根本威胁不到这里，再加上承平日久，这里的百姓自然不愿意参军！” 郭英听到宁复招兵的困难后，也不由得气呼呼的道。 做为在宋辽边境生活的人，郭英对契丹人极其痛恨，毕竟她的丈夫就是死在契丹人手中。 而在靠近边境的地方，契丹人年年南下，边境的百姓几乎家家都有人死在契丹人手中，所以他们更愿意参军，不仅仅是为了报复，同时也是为了保卫自己家乡。 “是啊，河北禁军将大部分兵力驻扎在大名府，在我看来就是畏惧辽军，直接将边境的百姓给舍弃掉了，所以当初我是想在河间府一带练兵的，那边招兵应该更加容易些。” 宁复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道。 青县就属于河间府，那边紧邻辽国，百姓对契丹人更加痛恨，而且面临辽人时时的威胁，因此不但民风更加剽悍，也更愿意参加抵御辽人。 “也不知道宋人皇帝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你们在大名府练兵，不过现在兵源的问题不用担心，我爹那边招兵很顺利，估计很快就会有第二批兵源。” 郭英说到最后也是长眉一挑，言语间对赵煦也颇为不屑，毕竟他们本就是一家子反贼。 “堂姐，这次你带来的兵源都是新招的吗？” 宁复忽然再次问道。 “有一半是新招的，另一半是我们郭家军的老底子，我爹已经说了，日后会安排更多的人加入新军。” 郭英立刻低声回答道。 她已经听郭二爷说了，宁复要把新军牢牢的掌控在手中，所以为了保证忠心，这一批兵源有一半都是郭二爷当初的亲信。 “那就好！” 宁复闻言也微微点头。 虽然他暂时还没有造反的心思，可是为了将来着想，他还是要将新军掌握在手中，以防未来生变。 本来宁复还想把郭家军直接编入新军，不过现在看来倒也不错，郭家军和新军并立，两支军队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倒是可相互照应。 第二百一十九章 演练 半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大名府的各军演练也正式开始。 这天一早，宁复与折可适率领一军人马，赶往城西的演练场。 演练场中，四支禁军精锐早就已经在等候，高公纳见到宁复率军前来，表情也颇为复杂。 之前他已经知道有一支军队加入新军,当时他还奇怪，不知道宁复从哪找来的人，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支人马竟然是从河间府来的。 “高将军，在下依诺前来，没让你失望吧！” 宁复笑呵呵的来到高公纳面前道。 “清平伯果然厉害,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人招齐了。” 高公纳虽然心中恼火，但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道。 “托高将军的福，总算没有辜负官家的嘱托！” 宁复再次一笑，随后又将折可适介绍给高公纳。 当得知眼前这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折可适时，高公纳也不由得暗自打量了对方几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高公纳请宁复的新军入场，加上其它四支精兵，共有五支军队参加演练。 宁复和折可适被请到高台上，与其它各军的将领坐在一起。 随后第一支军队入场演练，指挥的将领将大旗舞的如同车轮一般，士卒也按照令旗排成不同的队形，看起来十分的好看。 这是宋军特有的阵图演练，其实就是按照朝廷发放到军中的阵图，演练成各种军阵。 虽然各种军阵看起来杀气腾腾、十分的规整，但这玩意上了战场上，却显得十分的僵硬呆板，毕竟敌人可不会让你们有时间变换阵形。 “华而不实、屁用没有！” 折可适看着下面的阵图演练，一语道破阵图的缺陷。 宁复也是暗自摇头，大宋军中的问题实在太多了,除了以文御武这个大问题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问题。 比如军队的操练，竟然也要按照朝廷发放的阵图来操练，另外还有军队的轮换，导致兵将分离，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到了战场上就抓瞎。 可以说禁军中的各种原因加在一起，这才导致了宋军战斗力低下的问题。 想要将禁军中这些问题全都改正过来，简直难比登天，所以赵煦才会同意宁复操练新军，彻底将旧军抛弃，重新打造出一支全新的军队出来。 等到禁军的四支军队操练完毕，终于轮到新军上场了。 折可适下台，亲自指挥新军操练。 “清平伯，听说新军操练与禁军不同，不知你们这次要演练什么？” 高公纳这时扭头向宁复问道。 “新军的操练一切以实战为主，否则光是变幻一下阵形，又怎么能杀敌？” 宁复毫不客气的指出禁军的问题，这下把高公纳也气的半死，当即扭过头不再理他。 宁复也懒得和高公纳再客气,反正双方的矛盾根本无法化解。 这时折可适终于率领着新军入场，前是长枪手，中是刀盾兵，后是弓箭手，完全以战场上的阵形前进。 “杀！杀！杀！” 喊杀声气震云宵，随着折可适的一声令下，弓箭手万箭齐发，长枪手与刀盾兵齐步向前。 虽然前无敌人，但在将士们的演练下，依然是杀气腾腾，仿佛真的来到了战场之上。 高公纳与禁军的将领见到新军的威势，也全都是脸色一变。 高公纳这些人并不是白痴，有些人更是上过战场，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眼前的新军威势惊人，如果拉到战场上，绝对是一支精兵，远非一般的军队可比。 新军演练完毕，高公纳等人都是沉默无言。 宁复则是暗自冷笑，看来这些并不傻，能够看出新军的实力。 但越是这样，宁复就越是痛恨高公纳这些人，他们明明知道该怎么增强军队的战斗力，却根本不愿意去做，反而一心贪污军中的油水，便利禁军的实力进一步下降。 别的不说，宁复来到大名府后就了解到，大名府这边虽然号称驻扎着十万禁军。 但其实真正了解过他才发现，这十万禁军只是名义上的，真正的军队数量能有五万就不错了。 比如宁复刚来时，被曹诱带去了那座废弃的军营，那里本来应该驻扎着一队禁军，但却被高公纳暗中裁减了，这才导致军营荒废。 要知道朝廷发放军饷，可是按照十万人发放的，换句话说，有一半的军饷都被高公纳这些人贪污了。 甚至就连留下的一半军饷，恐怕也不会足额的发放到军士们手中。 因为据宁复了解到，许多禁军的士卒为了生计，甚至会跑去打短工，更有些禁军为了吃饭，化身强盗横行乡里，这些都是高公纳等人做的恶。 甚至连新军招募士卒之所以那么困难，也是因为禁军早就把军队的名声败坏了，百姓们对军队非但没有任何好歹，反而畏如蛇蝎。 新军虽然与禁军不同，但在百姓看来，却是蛇鼠一窝，根本没什么区别，因此新军招不到人也在情理之中了。 “高将军觉得我们新军的军威如何？” 宁复这时故意向高公纳问道。 “咳，新军倒是颇有杀气，不过这是演练，并非实战，清平伯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 没想到高公纳非但没有夸奖，反而倒打一耙，怪罪起宁复来了。 宁复对此也是冷笑一声。 “新军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抵御外敌，而不是做个花架子迷惑官家的，更何况演练本就是为了真正的战争准备，自然要尽到全力！” 宁复说着又看了扫视了一下高公纳和他身边的禁军将领，随即再次开口道。 “即为演练，当以实战为主，不知各位谁想下场与我们新军对阵？军中一切以实力为尊，能不能打，还是要在战场上见真章！” 听到宁复提出让他们与新军对阵，这些禁军将领或是低头，或是扭头看向它处，根本没有人愿意上前。 毕竟这些人都知道，自己手下的禁军是个什么模样，甚至连今天上场操练的禁军，也是几次军队东拼西凑出来的，别看之前演练的挺漂亮，但若真上了战场，恐怕立刻会一哄而散。 第二百二十章 折可适与郭英 宁复当着高公纳的面，向禁军将领们叫阵，想要让他们手下的禁军与新军进行对阵演练。 然而让宁复失望的是，高公纳这些人却无人敢应，毕竟禁军的情况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演练阵图倒也罢了，如果真的对阵演练的话,肯定会暴露禁军的不堪一击的事实，所以他们根本不敢应战。 最后高公纳直接宣布，演练就此结束，宁复也只得率领着新军离开了这里。 “早就听说河北禁军糜烂不堪，今日一见才发现，传言还是轻的，今天参加演练的还是所谓的精兵，却全都是一群样子货，靠他们打个屁仗……” 折可适在回去的路上却是破口大骂。 之前在演练之时,折可适也近距离观察了一下禁军的虚实，结果这才发现，这帮禁军真正的实力可能连厢军都不如。 “学正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 折可适骂了半天，却发现旁边的宁复一脸的平静，这让他也不解的问道。 “生气也没用，而且反过来想一想，正是因为禁军糜烂如此，所以官家才狠下心让我们操练新军，否则但凡有一丝希望，官家又何必舍弃禁军不用？” 宁复十分冷静的道。 “有道理！” 折可适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但随即又猛一摇头道。 “不对，都是禁军，我们西北禁军就不像河北禁军这么烂，别的不说，至少还是有胆量和西夏上硬拼的！” 听到折可适的话，宁复则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西北的禁军的确比河北这边要强,甚至之前还能多次打败西夏的大军。 不过宁复却知道，西北禁军也是被逼出来的，要知道当初西夏立国时，西北禁军的表现可不比河北这边强多少，面对小小的党项人，竟然连战连败，最终让李元昊得以立国。 也正是因为有了西夏这块磨刀石，才让西北禁军一直保持着一定的战力。 但只要是禁军，都会有宋军的缺点，比如操练呆板、兵将不识等问题，这也极大的限制了西北禁军的战斗力。 比如在多年后，童贯率领着西北禁军平定国内的叛乱还可以，但当率兵北上与辽人对阵时，却是一触即溃。 所以西北禁军虽然比河北禁军强，但也只能说是强得有限，否则也不会拿小小的西夏没办法。 当然这并不是说汉人不行，而是因为大宋的军事体制有问题，导致整个大宋的军队完全失去了应有的战斗力。 宁复他们回到军营，郭英这时还没有回去,见到宁复也立刻询问了一下演练的结果。 宁复就将大概的情况给郭英讲了一遍。 “我早就猜到了,大名府这边的禁军如此，河间府那边的禁军也没好到哪去，整个河北一带的禁军全都烂透了，若我是辽人，早就率军杀过来了，以宋军的实力根本挡不住辽人的铁蹄！” 郭英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脸的不屑。 自从投靠了大宋后，郭英也经常与大宋的禁军接触。 可越是接触，她就对宋军越是不屑，难怪辽人年年南下打草谷，她要是辽人，肯定也会拿大宋当做粮仓。 “宋军的确很差，但毕竟是个大国，除军事外，其它方面都很强，哪怕是辽国，恐怕也很难征服大宋，这也是辽人不敢轻易南下的原因。” 宁复淡定的一笑道。 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军事虽然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但除此之外，还有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这些大宋可一点也不弱。 因此想要灭亡大宋这样的国家，也并非一件易事，否则不用等辽国，宁复早就率兵起事了。 “对了，第二批兵源很快就要到了，等他们到来后，我就要回去了。” 郭英忽然再次说道，她来大名府也有半个月了，不能老是呆在这里，毕竟郭二爷还需要她帮忙。 “这么快，我给二叔准备了些礼物，到时堂姐你一起带回去吧。” 宁复早在来之前，就给郭二爷他们准备了不少礼物，刚好由郭英带回去。 “你啊，每次都准备那么多礼物，家里的那帮妹妹们，现在吃的用的，可全都是你送去的。” 郭英这时也笑着说道。 “都是一家人，我做这些也都是应该的。”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又和郭英聊了几句家常，这才送她回去休息。 不过就在宁复刚送走郭英，忽然只见折可适在外面探头探脑的，似乎想要进来，却又有些犹豫。 “折将军你在外面做什么？” 宁复高声对外面问道。 “这个……” 只见折可适终于从门外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尴尬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折将军你有什么事情？” 宁复看折可适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也主动问道。 “那个……” 折可适又是一阵犹豫，随后终于还是一咬牙道。 “学正，不知你和那位郭指挥使是什么关系？” “我们算是朋友吧，毕竟当初是我出面招降的他们父女，所以郭指挥使对我也颇为信任。” 宁复笑着解释道。 “真的只是朋友？” 折可适还是有点不信。 “那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宁复再次一笑。 “我看你们好像挺亲密的，难道真的没有其它关系？” 折可适再次问道。 “折将军你到底想问什么？” 宁复闻言一皱眉，对方的话有点过分了。 “咳，我听说郭指挥使的丈夫去世了，现在一直没有婚配，是不是真的？” 折可适这时终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折将军你不会是……” 宁复终于明白了折可适的意思，当下也一脸的震惊，这可有点太狗血了。 “嘿嘿，不瞒学正，我夫人前几年去世，本来我不打算再续弦了，可是自从见到郭指挥使后，却……那个……嘿嘿~” 折可适说到最后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以折可适的身份，美貌的女子他并不怎么稀罕，可像郭英这种英气逼人的女将军，却让他颇为心动，所以才会向宁复打听。 第二百二十一章 做媒 折可适在战场上勇猛无敌，但在感情上却十分的扭捏。 从他第一次见到郭英，就觉得这才是自己想要共同生活的女人。 不过折可适很快发现，宁复和郭英的关系似乎很亲密，虽然郭英比宁复大十几岁，但折可适还是怀疑两人有什么关系？ 但后来仔细观察，折可适感觉又不像,所以在犹豫再三后，才跑来向宁复求证。 “折将军你真的喜欢郭指挥使？” 宁复在震惊过后，这才向折可适再次问道。 “当然，我这不是向你打听消息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这就想找人去提亲！” 折可适十分肯定的道。 “那你知道郭指挥使还有一双儿女吗？” 宁复想了想终于还是再次问道。 虽然大宋的风气还算开放,寡妇另嫁也很平常，但带有儿女的寡妇并不怎么好嫁,这点和后世一样。 “郭指挥使的儿女多大了？” 折可适一愣，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不过他也并不怎么吃惊，毕竟寡妇带着儿女也正常。 “儿子都已经成年了，女儿今年才十岁。” 宁复对郭英家里的情况当然是了若指掌。 “嗨！这都不算事，我儿子不但成年，而且我连孙子都有了，只要郭指挥使不嫌弃我就行！” 折可适当即一拍桌子道。 “那就好办了，郭指挥使也守寡多年，而且年纪也不是特别大，说不定真有另嫁的想法。” 宁复当即鼓励道。 郭英虽然儿子都成年了，但也才三十多岁，放在后世，说不定都还没有结婚。 所以宁复也希望郭英能再次找到自己的幸福,毕竟守寡的日子也并不怎么好过。 “真的，那我这就去找郭指挥使！” 折可适闻言眼睛一亮,当即站起来就要离开。 “等一下,你去郭指挥使干什么？” 宁复却急忙拦住折可适问道。 “当然是问一下郭指挥使是否看上我，如果她同意,我马上就找媒人提亲！” 折可适直来直去的道。 “别啊，你这么去找郭指挥使，实在太突然了，说不定人家根本没想好，怎么能轻易的回答你？” 宁复再次阻止道。 “那怎么办？” 折可适一愣，他对感情方面真没什么经验，虽然结过婚，但也是家中长辈去提亲，然后稀里糊涂的成亲就是了。 “这样吧，我和郭指挥使的关系不错，她也一直将我当做弟弟看待，不如我帮你去探一下她的口风，这样她有时间考虑，就算不同意，也不会让你们彼此下不来台。” 宁复当即提议道。 “这个办法好，那就有劳学正了！” 折可适闻言连连点头，别看他比宁复大得多,但在感情方面的经验却差太多了。 事不宜迟，宁复安抚下折可适,立刻就跑去找到郭英。 “堂弟你还有什么事情？” 郭英见到宁复也有些惊讶,毕竟她才刚从宁复那边回来。 “这个……” 宁复也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这才清了清嗓子道。 “堂姐，林儿都已经成年了，是不是该成亲了？” 郭英的儿子名叫郭林，今年刚成年，因为郭二爷没儿子，郭英的丈夫早亡，所以就将儿子改姓郭，算是郭家的人。 郭林从小就跟着郭二爷习武，又学过兵法，小小年纪已经成为军中的一员小将，如果没有宁复，郭二爷都已经让郭林继承反宋复周的家传事业。 “林儿有个青梅竹马，早就订下了亲事，打算这两年就成年了。” 郭英先是回答，随即又看着宁复问道。 “堂弟你要是有话就直说吧，不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郭英精明过人，一眼就看出宁复有其它的事情。 “嘿嘿~” 宁复不好意思的一笑。 “既然堂姐你看出来了，那就直说了！” 宁复说到这里又犹豫了一下，终于再次开口道：“其实不是我有事，而是折将军找你有事！” “折可适折将军？他找有我有什么事？” 郭英闻言也愣了一下，她和折可适一共也没见过几面，虽然以前早就听说过对方，但毕竟男女有别，所以来到军营后，两人也基本没什么交集。 “这个……是这样的，折将军他……他想向你提亲！” 宁复最终一咬牙道。 “提亲？难怪你刚才问林儿的事，难道他有个女儿，想嫁给林儿？” 郭英再次误会了宁复的话，不过说到最后又觉得不对劲，于是再次自语道。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林儿的事？” “不是给林儿提亲，而是向堂姐你提亲！” 宁复干脆把话挑明道。 “向我提什么亲？” 郭英一愣，她完全没考虑自己的的事。 “堂姐你怎么还不明白，折将军看上你了，所以想向你提亲！” 宁复无奈，只得再次解释道。 这下郭英终于明白过来，当即羞的脸色通红，她毕竟是个女子，哪怕平时处事大方，在战场上更是不输于男子，可是遇到这种事还是有点害羞。 “堂姐，折将军的妻子前几年去世了，本来他不打算再娶的，可是自从见到你后，却起了续弦的心思，甚至之前还怀疑我和你的关系，所以才找我偷偷打听。” 宁复笑着把事情大概的讲了一下。 “他……怎么会……” 郭英这时差的满脸通红，她感觉自己都是快要做祖母的人了，所以早就没有了嫁人的想法，更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提亲。 “堂姐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才三十出头，年龄并不大，而且长的也好看，特别是你统兵打仗样样都行，别说是折将军，我想以前在郭家军时，肯定也有不少人喜欢你吧？” 宁复最后也笑着郭英问道。 “别瞎说，哪有这种事？” 郭英急忙为自己辩解。 不过还真让宁复猜对了，郭英虽是寡妇，但当年在郭家军时，还真有不少人想给她说媒，不过她当时一心抚养儿女，再加上军中也没什么人让她看上眼，所以就息了这方面的想法。 “堂姐，折将军人不错，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就是喜欢喝点酒，偶尔会赌上两把，也不喜欢去花街柳巷，这在军中已经算是十分难得了。” 宁复这时也再次劝道，他正是了解折可适的为人，所以才会想撮合他们两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比武招亲 折可适在厅中焦急的等候，他人到中年，本以为对男女之事早就看开了，却没想到遇到郭英这样英气的女子，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不过越是这样，折可适就越是患得患失，脑子里一直担心郭英那边会拒绝。 坐立不安的折可适等了好半晌,最后终于看到宁复从外面回来了。 “怎么样，郭指挥使怎么说？” 折可适一下子跳起来，上前一把抓住宁复的手臂问道。 “别着急，坐下咱们慢慢说！” 宁复却拉着折可适坐下，然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到底怎么样，学正你快告诉我，我都快要急死了！” 折可适这时没有丝毫的耐心,完全看不出他是个在战场上镇定自若的大将军。 “郭指挥使说……”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神秘的一笑，接着这才再次道。 “她说想娶她可以，但她有一个条件！” “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一百个条件我也答应！” 折可适当即拍着胸膛保证道。 “郭指挥使说了，当初她先夫婿时，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能在拳脚上打败她，所以她现在也开出了同样的条件。” 宁复哈哈一笑道，他也没想到当初郭英先夫婿时，竟然用的是比武招亲。 不过想想也正常，郭英跟着郭二爷自幼习武，燕云一带同样十分尚武，所以搞出比武招亲这样的也并不奇怪。 “她要和我比武？” 折可适听到这里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他可是自幼参加，勇猛过人，郭英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女人，别的不说，光是体质上就比男人差上许多。 “折将军你怎么还不明白,郭指挥使当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你，她这是变相的同意了！” 宁复这时点醒折可适道。 “对啊！她同意了！她同意了！” 折可适一拍脑门猛然跳起来，他身在局中，有时候反而不如宁复这个外人看得清楚。 看着折可适高兴的模样，宁复也是哈哈一笑。 如果是一般人求亲，郭英可能根本不会答应，但对折可适这样的猛将，郭英也有些心动，再加上宁复又了解折可适的人品，肯定不会坑自己，所以郭英才会答应。 郭英不是个扭捏的女子，所以在动心之后，直接就提出了比武的条件，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是折可适的对手，但还是要坚持比试一下。 “什么时候比，要不咱们现在就去？” 折可适在兴奋过后，立刻心急的向宁复问道。 “你也太心急了，再怎么着也等到明天吧，到时我来做见证，你们私下里比试一场，不过你可别下狠心,打伤了郭指挥使可就不好办了。” 宁复最后向折可适叮嘱道。 折可适是个大直男，宁复真怕他打的起劲，不知道让一下郭英，到时郭英输的太难看，说不定会出什么问题。 “放心吧，我又不傻，哪会真的下手打伤她？” 折可适嘿嘿一笑道，他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的信心，甚至在他看来，打败郭英简直易如反掌。 “那就好，不过还有件事折将军你要知道。” 宁复忽然露出凝重的表情再次道。 “什么事？” 折可适立刻问道。 “你也知道郭指挥使不是寻常的女子，所以她就算是肯嫁人，也不会像一般的女子那样，嫁人后在家中相夫教子，所以她在军中的职位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宁复神情郑重的说道。 虽然这个时代有很多女子出来做事，但大都是生活所迫，像折可适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不需要女子抛头露面的。 但郭英并不想呆在家里，所以她也直接和宁复说，自己就算嫁人，也会呆在军中，如果折可适不能接受的话，那还不如趁早放弃。 没想到折可适听到宁复的话却是哈哈一笑道：“原来是这个，无妨，我折可适的女人，自然不能与别的女子一样，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绝不会阻拦！” 不过豪迈的话刚一出口，折可适忽然又有些为难的看向宁复问道：“学正你能不能想想办法，把郭指挥使也调到新军来，毕竟我们若是成婚，总不能一个在大名府，一个在河间府吧，这聚少离多还算什么夫妻？” “哈哈~，这个你不必担心，咱们在大名府顶多就是练兵一年左右，随后就要调到河间府一带，到时说不定还会和郭家军合兵一处。” 宁复再次笑道。 没想到折可适的思想还挺开明，这么看来他和郭英还真是般配。 第二天一早，折可适就急不可耐的找到宁复，两人结伴来见郭英。 郭英见到折可适还有点害羞，但她是个武将，为人也颇为洒脱，因此很快就调整过来，大方的与折可适见礼。 军营最不缺的就是比武的地方，因为不方便让外人看见，所以宁复带两人来到一处演武厅，关上门后自己亲自主持两人比武。 折可适和郭英都换上一身劲装，其中折可适高大魁梧，而郭英的个头也不矮，身材十分的矫健。 随着宁复的一声开始，郭英率先出手，她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在力量上不如折可适，所以想要以快打慢，率先将折可适制服。 折可适刚开始并不在意，可真的交上手他才发现，郭英的身手凌厉，力量也不比一般的男子差，结果被郭英一拳打在胸口，疼的他也是龇牙咧嘴。 这下折可适也终于认真起来，这下郭英也很快处于下风，最终被折可适抓住手臂将她制服，最终郭英也只得认输。 看到胜负已定，宁复也是哈哈一笑，随后说笑了几句缓和了一下气氛，这才告辞离开，给折可适和郭英留下单独相处的时间，让他们多了解一下彼此。 至于折可适和郭英聊了些什么，这些宁复就不知道，毕竟两人都是成年人了，谈情说爱这种事，总不能让宁复手把手教他们。 不过宁复却知道，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折可适只要一空，就会约郭英去大名府游玩，两人的感情也是突飞猛进。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人告状 第二批的新军到了，这次只有两千人，毕竟郭二爷那边招兵再怎么顺利，也需要时间来筛选。 而且相比第一批早就操练多时的新兵，这批新兵才是真正的新兵，几乎都是最近才招募入军中的，也没怎么操练过。 现在整个新军的军营中共有兵力五千,只要再招五千人，就可以达成新军操练的第一步计划了。 新军到了，郭英也要走了，折可适却不能和她一起离开，毕竟新军这边正是最忙的时候。 郭英走的时候，宁复和折可适一起给她送行，期间宁复也十分知趣的给两人留下独处的时间。 不过最终郭英还是与折可适告别，率领着一队人远行上路。 看着郭英离去的背影,折可适这个八尺壮汉也流露出不舍的神色,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路上，他还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折将军别看了，再过两个月，咱们新军需要派人去青县那边，查看一下招兵的事，到时你带人去吧，顺便登门去提亲如何？” 宁复有点受不了折可适，毕竟这么粗壮的男人，却露出如此含情脉脉的表情，实在有点别扭。 “真的？两个月后我能去青县？” 折可适闻言先是一喜，但随即又有些犹豫的问道。 “新军这边操练正紧，我这个时候离开去办自己的私事，是不是有些不妥？” “招兵也是公事，没什么不妥的,更何况新军这边的操练已经步入正轨，武学生在你的调教下,已经开始融入军中，你不觉得最近的操练越来越轻松了吗？” 宁复笑呵呵的反问道。 “这倒也是,你们武学还真有本事，不愧是我叔爷和种老将军教出来的学生，一个个都有真才实料，若是放在西北军中，那可都是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折可适提到武学生时，也露出十分满意的表情。 做为军中的宿将，折可适对军中的情况再清楚不过，其中军中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人才，特别是有真才实料的将才，更是极为稀少。 别看宋军之中的将官很多，但这些将官大都只有两种。 一种是出身将门，这些人大都是在军中混个资历，日后好调回京城在三衙任职，至于打仗，这帮人完全都是草包，将军队交给他们，简直就是在自杀。 另外一种则是凭着军功从底层杀上来的，这种人倒是敢打敢拼。 但这些底层出身的将领也有一个大缺点，那就是大都不识字，更不懂兵法,上阵冲杀倒是没问题，可让他们调度粮草、行军布阵就不行了。 所以这些人顶多只能做到中层，上百年来，也只有一个狄青一飞冲天。 可以说宋军中十分缺少能够独当一面的将才，就算是折家和种家，每一代也只有少数几个才能称为将才。 相比之下，武学出身的学生却是能文能武，折可适感觉自己无论教什么，他们很快就能掌握，可以说除了实战的经验外，折可适也感觉自己没什么东西可教他们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新军的操练一切如常，五千人的新军也渐渐的整合起来，据折可适说，新军已经有了一支精锐的气相，只要经过实战之后，就能化为一支精兵。 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宁复也如约派折可适去了青县。 折可适走的时候，宁复还亲笔给郭二爷写了封信，主要是夸赞了一下折可适，到时他提亲也更加顺利。 送走了折可适，新军这边只剩下宁复一人坐镇。 不过现在新军的操练已经步入正轨，武学生们编入新军，充当新军的中层将军，有这些人在，新军各方面都是井井有条，需要宁复操心的事情并不多。 这天一早，宁复像往常一样，在校场上监督着各军的操练，现在新军编为两军，彼此间互相竞争，谁都不肯落后于对方。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是京城来人了。 这让宁复也有些惊讶，当即来到营门前，结果当看到来人时，也更加震惊。 “童兄你怎么来了？” 来人竟然是童贯，可是宁复事先却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宁老弟，你可是不知道，京城那边因为你已经闹翻天了！” 只见童贯迈步上前，一脸焦急的道。 “我？我都不在京城，关我什么事？” 宁复一愣，不明白童贯是什么意思。 “就是因为你不在京城，高公纳前段时间上书朝廷，说你们新军不用兵图，不尊太祖、太宗皇帝立下的练兵之法，请求官家降罪于你！” 童贯当即说道。 “原来是这种事！” 没想到宁复却一脸的平静，他早就知道高公纳等人不会甘心，上京告御状这种事，他早就想到了。 “这里是营门，不方便谈话，童兄请里面坐！” 宁复十分淡定的请童贯进军营道。 “宁老弟你一点也不担心？” 童贯看到宁复如此冷静，当即也十分惊讶的问道。 “官家派童兄你来大名府，总不会是来治我的罪吧？” 宁复呵呵一笑再次问道。 “这次的事情闹的很大，不但是高公纳，连三衙那边的人都参与了，说新军大逆不道，甚至还说会动摇大宋的江山社稷。” 童贯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这才又道。 “当然也有人支持你，比如章公等人，我离京之时，朝堂上关于这件事吵的十分激烈，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否吵出结果来了？” “童兄既然不是来治我之罪，那又所为何事？” 宁复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反而对童贯的来意十分关心。 “我也是路过大名府，青州那边遇到旱灾，朝廷发放了赈灾的粮食，却没想到被人贪污了，灾民无粮可食，已经引发了民乱，官家派我前去督查此案。” 童贯说到最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真想老老实实的呆在京城享福，而不是四处奔波。 宁复闻言也是一皱眉，一场天灾却引发人祸，进而引起了当地的民变。 而且最重要的是，赵煦不派其它的官员，反而派童贯这个宦官去查案，显然他不但对青州当地的官员不信任，甚至可能对整个文官集团都报有很大的怀疑。 第二百二十四章 塌方式腐败 童贯来了，但只是路过，所以仅仅在大名府呆了两天就离开了。 对于高公纳参奏自己的事，宁复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新军的操练方法是经过赵煦同意的，所以别看现在朝堂上吵的凶，但赵煦那边肯定会帮宁复顶住压力。 不过童贯去青州查案这件事,却让宁复格外关注，为此还特意和童贯聊了好一会儿。 说起来青州这桩贪污赈灾粮的案子，童贯也十分的恼火，毕竟如果没有桩案子，他说不定还安安稳稳的呆在京城里享福呢。 青州大旱，从年前就一直没有下雨雪，直到今年夏天，终于演变成一场大旱。 青州本来是有名的产粮地，现在旱灾一来，整个青州几乎是颗粒无收，百姓们别说吃饭了，连喝水都成大问题了。 在这种情况下，朝廷也立刻调集粮食赈灾。 得益于这几年大宋并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天灾，西北的战事也已经平定，各地的粮食储备都很充足。 再加上旱灾也只局限于青州一带，范围也并不是很大。 可以说只要粮食调过去，再解决百姓饮水的问题，青州这次的旱灾很容易就能度过。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赈灾的粮食到了青州，竟然直接少了一半，至于这一半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而且剩下的一半也没多少发放到灾民手中，全都被层层克扣，最后十成粮食，可能发放到灾民手中的还不到一成。 对于百姓来说，别的可以糊弄，但唯独肚子不能糊弄,毕竟肚子里没粮食，那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当初郭二爷之所以造反，就是因为遇到了天灾，再加上辽人的欺压，直接导致了灾民起义。 青州那边的情况也是一样，百姓们没有吃的，只能四处流窜，更有人趁机鼓动灾民造反。 要知道大宋内部可不是铁板一块，恰恰相反，民间各种反动势力层出不穷，比如多年后的方腊起义，就是借助宗教起家。 就在一个月前，青州有大盗聚集上万人，率兵攻打县城，虽然没有成功，却也让朝廷大为震动。 更加巧合的是，有人这时进京敲响了登闻鼓,状告青州上下数百名官员，蛇鼠一窝、勾结奸商,倒卖赈灾的粮食。 告状的是个名叫李声的年轻人,他父亲是青州的一个判官，为人刚正不阿，不愿与其它官员同流合污，于是悄悄收集那些人贪污的证据。 却没想到李声的父亲还没来得及向上禀报，就被当地的官员察觉，结果就在某一天晚上，一群强盗杀进李声家中，将他们全家上下二十七口，全都杀掉灭口。 更让人恼火的是，在李声全家被灭口后，青州的官员却将罪行推到灾民头上，声称是灾民合伙洗劫了李家。 李声在事发的当晚刚好外出，这才躲过了一劫，而且在事后也有人暗中追杀李声，想要斩草除根。 幸好李声十分机灵，化妆成灾民，一路乞讨这才逃出青州，随后赶到京城告御状为全家申冤。 赵煦也没想到青州的局势竟然烂成这样，当地的官员不但贪污赈灾粮，甚至连官员都敢杀，简直是胆大包大。 本来朝堂上正在为宁复操练新军的事吵成一团，结果青州的案子一出，反倒暂时给宁复解了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件惊天大案上来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上下勾结，把持一地，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塌方式的腐败！” 宁复这时也低声自语道。 塌方式腐败在后世也经常见到，更别说大宋这个时期了。 甚至宁复可以肯定，塌方式腐败绝不止青州一地，毕竟这个时代交通不便，信息传递更是落后，因此地方上的官员只要抱团，绝对会发生这种塌方式的腐败。 只不过这次青州的官员胆子实在太大了，不但贪污赈灾的粮食，更是敢对官员下手灭口，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所以赵煦在得知这件事后，才会无比震怒，特别是青州上下几乎所有官员，几乎全都牵涉到这桩大案中。 这让赵煦对整个文官集团都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要知道青州那些官员在官场上可不是孤家寡人，每个官员背后，都有种的得益关系，比如亲戚同族、师生、同窗等等。 这些得益关系交织在一起，几乎可和将半个朝堂都联系起来。 而且大宋对官员的监查也十分严格，御史台主要就是监察百官而设。 另外地方上还设有通判，而且朝廷还经常派遣转运使、按察使、观察使到各地去监察，一般都是由御史担任。 除了明面上的这些，暗中还有皇城司的探子，同样也有监察官员的职责。 可是青州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这些监察机构竟然全都没起到效果。 往深里一想，这对赵煦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因为这意味着他手中的皇权已经被人腐蚀掉了一部分。 所以赵煦在震怒之后，也根本不相信朝堂上的那些官员，甚至连皇城司都被赵煦在心中打上了问号。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赵煦才会派出身边最为信任的童贯。 童贯是宦官，平时大都生活在宫里，很少能与外官接触，所以他在官场上也基本没什么得益瓜葛。 最重要的是，宦官没有后代，不需要为后代做打算，再加上他们手中的权力全都来自于皇帝，因此他们对皇帝才是最忠诚的。 “明朝中后期，文官集团与宦官集团争权，背后其实就是皇权与文官集团的冲突，没想到大宋也出现这种情况了！” 宁复这时再次自语道。 他很理解赵煦的处境，如果换做是他的话，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虽然官员中肯定有不少人忠于朝廷，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但朝堂上忠奸难辨，赵煦也不知道谁能信任，如此一来，他选择自己最信任的童贯也就很正常了。 不过这件事也给宁复提了个醒，赵煦对整个官员集团都产生了怀疑，自己同样也属于官员的一员，而且自己又不在京城，接下来该怎么和赵煦相处，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第二百二十五章 童贯遇袭 宁复一直关注着青州的大案，甚至还和童贯保持着书信上往来，以便了解更多的情况。 而青州的案子也超乎所有人的想像，因为童贯刚到青州，竟然差点死在青州的边境。 童贯去青州查案，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只有两百多护卫,另外还有一些随行的官员，毕竟青州距离京城并不算太远，属于大宋统治的核心区域。 虽然之前青州引发了民乱，但现在已经平定下来，而且童贯不但是去查案，同时也调度了一批粮食，用来赈济灾民。 所以童贯根本没考虑过自己的安全问题，毕竟这又不是出使辽国。 然而就在这种情况下，童贯一行人却遇到了一支不明来历的军队伏击。 对方出动了五百人，人数是童贯队伍的两倍，而且早就选择好了伏击的地点，显然是要将童贯一行人斩尽杀绝。 幸好童贯命大，竟然在护卫的保护下杀出重围，逃到了隔壁的齐州，但他带去的两百多人，却是死了大半，逃出来的还不到百人。 当童贯遇袭的事情传出去后，立刻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截杀官员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可这次却实在太让人震惊了，要知道童贯可是天子身边的近侍，代表着天子来青州查案，却有人敢对他下手，这简直和刺杀赵煦没什么两样。 可以说从童贯遇到刺杀时起,这桩案子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贪污腐败案了,而是谋反的十恶不赦大罪。 赵煦得知童贯被人截杀后,更是震怒无比，据说把满朝文武都痛骂了一顿。 不过这件案子闹成这么大，现在就看赵煦怎么收场了？ 大名府城外新军军营。 宁复亲自将红光满面的折可适迎进军营，等到其它人退下后，他立刻问道：“怎么样，郭二爷同意了吗？” “那是自然，折某前去提亲，岳父大人当场就同意了！” 折可适一脸臭屁的道。 “这还没成亲呢，你这称呼就改了？” 宁复说到最后也感觉想笑。 “早晚都得改，而且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表现出自己对岳父大人的尊敬，否则人家怎么可能放心的把女儿嫁给我？” 折可适这时反而向宁复传授起经验来了。 宁复闻言也是哈哈一笑，随后又询问了一下他去青县提亲的经过。 其实折可适提亲也没什么可说的，郭英对他满意，又有宁复的书信，再加上郭二爷一直心疼女儿守寡多年，折可适又是名将，与郭英十分般配，所以他肯定会同意。 “对了，青州那边的案子你听说了吗？” 聊完提亲的事后,宁复话锋一转问道。 “当然听说了，这件事现在已经传的全天下都知道了，甚至还有流言说，青州那边有人造反，朝廷已经派出大军前去清剿了。” 折可适立刻回答，说到最后也看向宁复。 他在路上听到的都是一些流言，真真假假他也分不清楚，但宁复肯定知道。 “传言都喜欢夸大事实，青州那边虽然有流民围攻县城，但还谈不上造反，只不过是求一口饭吃罢了，只是这次童贯遇袭，队伍死了大半，这才是大事，朝廷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这才又道。 “不过以我对官家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对这件事善罢甘休，青州官场恐怕要被连根拔起了！” “这么严重，你说青州那帮人是怎么想的，竟然派人袭击童都知的队伍，难道他们就不怕诛九族吗？” 折可适这时也摸着下巴上的短须道。 “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宁复这时神情发准的道。 “什么事？” 折可适当即追问，战场上的事他无所不精，可对于朝堂上的事，他却远不及宁复。 “说明青州的那些官员，所犯的罪行远不止贪污受贿一项，所以他们知道，若是让童贯到了青州，他们这些人不但死路一条，而且可能还会连累家人，所以他们才不得不冒险一搏！” 宁复冷笑着解释道。 贪官污吏几乎人人都恨，可古往今来就是杀之不尽，只能说人性本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滋生出这种污秽。 “可这也太冒险了，现在搞成谋反的大罪，朝廷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到时所有有牵连的人，肯定都会被问罪的！” 折可适闻言也是一惊，随即再次说道。 “未必，青州那些人在朝堂上都有各自的背景，如果这件事真的闹的太大，那些背景也会害怕受到牵连，所以肯定会劝阻官家，如果官家退让一步，说不定就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宁复再次冷笑一声道。 这些年他进入朝堂，也见过太多朝堂上的龌龊事，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人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什么，甚至卖国的事他们都敢做！ “那你觉得官家会怎么处置这件事？” 折可适再次好奇的问道。 “以官家的性格，肯定不会退让，所以那帮人打错了算盘！” 宁复这时忽然一笑。 “在我看来，官家很可能会用雷霆手段，直接派军队入驻青州，毕竟童贯遇袭，一下子出现五百多人的队伍，这绝对不是一般的流民，甚至我怀疑可能是当地的驻军参与其中！” “连军队都动用了，青州这帮人还真是作死啊！” 折可适闻言大惊，青州官场勾结，竟然连军队都受他们的指挥，这简直就是土皇帝，犯了朝廷的大忌，难怪宁复说赵煦不会退让。 “现在童贯退到齐州，估计就是想等朝廷派来的大军抵达后，到时再一起杀入青州，这次的热闹可有得看了！” 宁复这时长长吐了一口气道。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宁复的意料，他本以为青州这件事与自己无关，只需要站在一旁看热闹就行了。 却没想以赵煦一道圣旨忽然送到新军军营，竟然征调新军赶往齐州，与童贯会合后入青州平叛。 宁复接到圣旨也愣了一下，沉思片刻这才明白赵煦的意思。 第二百二十六章 兵临青州 新军的操练还不满一年，可是赵煦却忽然传来圣旨，调他们去齐州与童贯会合，然后进入青州平叛。 宁复刚接到圣旨时，还有些不明白赵煦为什么要调新军去青州，毕竟新军才刚成立，虽然操练的很顺利,却根本没有实战的经验。 不过等他沉思了片刻也立刻明白了赵煦的苦心。 以赵煦的聪明，肯定能猜出截杀童贯的那支人马来历不一般，所以他对各地的驻军也起了疑心。 另外赵煦也知道各地驻军的情况，哪怕是禁军，也早就糜烂不堪，更别说其它了。 所以赵煦才会想到新军，虽然新军才刚开始操练，却情况良好，至少比糜烂的禁军强上许多。 另外新军是由宁复统领,深受赵煦的信任，所以调他们去青州，赵煦也最放心。 明白了赵煦的心思，宁复和折可适也立刻准备调集人马，三日后新军离开了大名府。 至于大名府这边的曹诱和高公纳等人，宁复根本没有理会，毕竟他们新军不归地方管，只听从于赵煦一人的命令。 宁复这次带了两千五百人，毕竟军营这边也需要人留守，而且青州那边的驻军有限，就算真的有人叛乱，这一军人马也足以平叛了。 十天之后，宁复率领着人马终于赶到齐州，并且见到了惊魂未定的童贯。 “宁老弟你可来了，我这几天是吃不好睡不好，一闭上眼睛就能梦到那天的场景啊！” 童贯见到宁复也十分激动,上前一把抓住宁复的手臂道。 “童兄放心，现在我来了，咱们一起杀向青州，为你报仇雪恨！” 宁复低声向童贯保证道。 童贯这时也看到宁复身后雄壮的新军，这让他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随后童贯请宁复他们入城休整，自己则亲自设宴，为宁复和折可适接风洗尘。 “童兄，之前你们是怎么遇袭的？” 酒过三巡后，宁复也神情郑重的向童贯问道。 “说来话长，也怪我太大意了，当初宁老弟你给我相面，说我不宜进入军中，否则会有刀兵加身之祸，结果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童贯说到最后也是脸色发白，然后这才将自己遇袭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其实童贯遇袭也十分突然，他们之前经齐州进入青州。 青州地界并全是平原，而是多丘陵与河谷，偶尔能见到一些矮山。 不过青州的土地还是十分肥沃的，到处都被开垦成农田，不过丘陵地带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方便灌溉。 特别是今年又遇到旱灾,青州这边的田地更是受灾严重,许多田地都已经抛荒，大地裂开，连一些水塘都干涸了。 童贯一行人刚进青州，本来打算抵达一个名叫广县的县城休息。 结果就在他们经过一处河谷之时，忽然有一支伏兵杀出。 这支伏兵全都穿着黑衣，脸上也用黑巾蒙面，但却下手极狠，显然是要将童贯等人全都歼灭在此地。 幸亏童贯带的护卫十分精锐，有些更是从西北禁军中轮换过来的，在他们拼命保护下，童贯好不容易杀出重围，但手下的护卫也是死伤大半。 “宁老弟你是没见当时我们的惨状，虽然我们逃出来的，却人人带伤，连我自己都中了一箭，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童贯说到最后撩起衣服，露出大腿上一道箭伤，幸好中箭并不深，现在已经好了大半。 “那伙人用的是什么武器？” 折可适这时忽然插嘴问道，大宋对武器的管制还是很严格的，所以想要查清楚那伙人的身份，可以从武器下手。 “对方用的武器是民间私铸的，但据我身边的护卫说，那伙人训练有素，绝非一般的山贼流民，很可能是军队出身。” 童贯再次回答道。 “军队出身并不能代表什么，毕竟这些年朝廷一直在裁军，连许多禁军都被裁了，这些人流落民间，很可能会被人利用。” 折可适摸着短须自语道。 “我倒觉得这帮人应该就是正规军，毕竟一次性出动五百人，而且还选在青州境内伏击，明显是受人指使，由此可知，青州境内的驻军说不定已经被人收买了！” 宁复十分冷静的分析道。 “肯定如此，否则官家也不会调你们前来了，不光是青州，我甚至觉得齐州这边的驻军也不可信！” 童贯说到最后也向四周看了看，似乎周围就潜伏着看不见的敌人。 “对了，宁老弟你们这次带了多少人马？” 童贯忽然又向宁复问道。 “一军。” 宁复立刻回答。 “还不到三千人？这……这是不是太少了？” 童贯闻言也露出担忧的表情，他本以为宁复最少带个上万人来，毕竟青州可不太平，之前就能调动几百人伏击他们，说不定还能调动更多的兵力。 “童兄不必担心，来之前我已经查过了，青州驻军也不过才几千人，而且大半还都是厢军，如果再算上缺额，恐怕整个青州能动用的兵力也不过在一两千人，就算他们全都造反，我们这一军人马也能平定！” 宁复说到最后时，还特意向童贯示意了一下身边的折可适。 童贯看到折可适，想到他在西北的战绩，心中也终于稍稍安定了一些。 “对了，青州现在的灾情怎么样了，灾民有没有再聚众闹事？” 宁复忽然再次问道。 相比青州官场上的那些人，宁复最担心的反而是灾民，毕竟青州是大州，人口众多，这次受灾严重，不知道有多少灾民流离失所？ 这些灾民如果被组织起来，从而引发民乱的话，到时他们这支新军就算是能平定叛乱，恐怕也会双手染上无数百姓的鲜血，这是宁复无论如何也不想看到的。 “不知道啊，我遇伏之后，就一直呆在齐州这边，对于青州内部的情况并不清楚。” 童贯说到最后也一脸的为难。 宁复闻言也暗叹一声，这下麻烦了，他们对青州的情况一无所知，万一已经酿成民变的话，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灾情 童贯被之前的伏击吓破了胆，整个人都瘦了几圈，据他说自己都好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幸好现在宁复率领大军来了，于是童贯在当晚就搬到新军的军营居住，这才睡了一个安稳觉。 新军在齐州休整了两天，第三天再次上路，带上童贯等人一起进到青州境内。 当天下午,他们来到一处河谷，这里也就是童贯他们之前遇袭的地方。 只见这片河谷并不怎么开阔，两侧有矮山，一条大河从中间穿过，形成了一片冲积而成的三角平原。 “的确是一片伏兵的好地方！” 折可适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势，随后也不禁点头道。 尸体已经被收走了，是童贯逃到齐州后,由齐州派人来收敛的。 但地面上却还残存着不少的血迹，路边的山石也能看到一些武器留下的痕迹，从中可以看出当初那一战的惨烈。 “当时我们刚走到这里，伏兵就从两侧的矮山杀出，我手下的人寡不敌众，战死了大半。” 童贯指着前面的矮山恨声道，每次想到之前遇袭的事，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感到全身发抖。 折可适闻言带兵上前查看，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毕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有线索恐怕也被人清理干净了。 穿过这片河谷，宁复他们继续向前，一路上新军都保持着警惕。 虽然宁复坚信青州这边应该没有人敢对新军下手，但还是要提高警惕。 随着深入青州，旱灾造成的后果也愈发的严重。 其实这次的旱灾不仅仅局限于青州，之前齐州那边也受了灾，不过灾情不像青州这么严重。 自从宁复他们进到青州地界，只见大地干涸，到处都是灾民,道路两侧的倒毙的尸骨随处可见。 甚至每次军队露营时,外面都围满了灾民，只等着军队开拔后，这些灾民就会一拥而上，寻找着士卒们吃剩的残渣剩饭。 “赈灾的粮食什么时候送到？” 宁复看着身后的灾民，一脸不忍的问道。 这些灾民实在太惨了，史书上对于大灾的描述，往往用一句“人相食”来总结，可仅仅这三个字，远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憾。 “第一批赈灾粮已经被贪污的差不多了，官家已经让人调了第二批粮食，但却不敢再送到青州，否则还是会不明不白的被人贪污掉。” 童贯沉声回答道。 他也是穷苦人出身，否则也不会被送到宫里做宦官，现在看到这么多的灾民，童贯也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生活，使得他也生出几分感同身受。 “那些贪官污吏真是该杀，灾情都已经如此严重了，他们竟然还敢贪污赈灾的粮食！” 折可适这时也攥紧了拳头恨声道。 “童兄,到了青州你准备如何查案？” 宁复沉默了片刻，随即向童贯问道。 此行宁复他们只是保护童贯进青州，查案还是需要童贯来做。 “这个……” 只见童贯沉思了片刻，随即这才开口道。 “我打算先从袭击我们的人开始查起，这些人背后肯定就是那些贪污赈灾粮的人，到时可以将他们一并揪出来！” “童兄你若是这么做的话，恐怕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到时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灾民饿死？” 宁复却神情沉重的摇了摇头道。 如果放在平时，可以用这种方法慢慢查，可是现在灾情严重，赈灾才是第一要务，因此这种花费时间的查案方式就不再适合了。 “宁老弟你一向聪明，依你之见我该怎么查？” 童贯立刻虚心的求教道。 他虽然胆小，甚至还有些贪财，但童贯这个人还是有优点的，比如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远不及宁复，所以这时也愿意听宁复的意见。 历史上的童贯之所以能够崛起，也是因为他的这个好习惯，在西北时能够取别人的意见，不随便插手军中的事务。 可惜童贯后来飘了，没能将这个好习惯保持下来，这才造成后来的惨败，连带着他前半辈子的英名也付之东流。 “现在灾情严重，灾民四处流窜，之前就已经发生过灾民围攻县城的事，因此若是不能让灾民安定下来，迟早会酿成民变，到时就算能平定下来，童兄你恐怕也会被问责。” 宁复沉声回答道。 “对啊，宁老弟你快教我该怎么做？” 童贯先是一惊，随即就急切的问道。 这可是赵煦第一次让童贯单独挑大梁，如果他做的太差，到时不但赵煦会怪罪，甚至可能还会因此失去赵煦对他的宠信，这是童贯最担心的事情。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 宁复神情冷酷的道。 与此同时，青州城中的一座府邸之中，四个身穿官服的人相对而座，房间中的气氛显得十分沉闷。 “童贯又来了，而且还是和清平伯宁复一起来的，现在他们带着一军人马，咱们该怎么应付？” 为首的一个老者沉声问道。 “最近流民四起，要不我暗中联络一些人，再加上我手下的兵力，完全有可能将他们全都做掉！” 老者对面一个胖子恶狠狠的道。 “哼，要不是你们上次失手，没能留下童贯，哪还有担心今天的事？” 这时旁边一个中年人冷哼一声道，显然是冲着胖子说的。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们一直克扣我的军饷，导致我手下的士卒连饭都吃不饱，更没力气去操练，否则怎么可能留不下童贯？” 胖子闻言气的一拍桌子怒道。 “你不要倒打一耙，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吃兵肉喝兵血，十成的兵额到你手里，能有两成兵力就不错了，军饷送到你那里，全都变成你身上的肥肉了！” 没想到中年人气的拍案而起，指着胖子大骂道。 “吵什么吵！今天是让你们商量对策的，不是让你们吵架的！” 为首的老者这时也猛的一拍桌子怒道。 中年人和胖子虽然都是心中不服，但看到老者发火，也只好悻悻的坐回位子。 “两位，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一致对外，千万不要伤了和气！” 这时另一个中年人站起来劝道，这个中年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一看就像是个饱学之士。 第二百二十八章 密议 “宁复的新军虽然才刚成立，但有折可适为将，来硬的肯定不行，必须要想其它的对策！” 房间中的老者沉思片刻后，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老者名叫何路，现任青州知州事，他对面的胖子则是军指挥使崔藉,两侧的中年人分别是同知吴献，以及通判周真素。 这四人可以说是掌管着青州地界的军政大权，特别是通判，本来有监督官员之职，可现在也与何路等人同流合污。 可以说这四人联手，整个青州就是他们的天下，之前贪污赈灾粮，以及派人袭击童贯,全都是这四人在幕后主使。 “如果不能来硬的,那只能来软的了，童贯虽是天子近侍，但毕竟是个宦官，听说十分的贪财，也许可以用钱买通他。” 通判周真素这时开口建议道。 “之前咱们可是差点杀了童贯，他会接受咱们的贿赂吗？” 指挥使崔藉却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要知道这可是杀身之仇，童贯怎么可能和他们和解？ “嘿嘿，只要钱给够，咱们再联合起来，童贯不收也得收，否则他根本没办法向官家交差！” 同知吴献这时也终于开口道。 “不错，为了让童贯交差，咱们最好再推出一个替罪羊，本来那个判官李洪倒是个好人选，可惜已经死了，而且他儿子又跑去京城告御状，只能另找它人了！” 通判周真素再次开口道,说话时还与知州何路对视了一眼。 何路也明白周真素的意思，推出顶罪的这个人，必须要有足够的份量，所以必须是他们四人的一个。 当然肯定不能是何路，也不能是周真素，所以只能是同知吴献和指挥使崔藉。 “你们什么意思，不要忘了我手里的东西，大不了我把事情全都抖出去，咱们一拍两散！” 同知吴献十分精明，竟然注意到何路与周真素的表情变化，当即一拍桌子怒道。 “你们两个混蛋，敢跟老子玩阴的，信不信老子今晚就派兵杀你们全家！” 崔藉也醒悟过来，当即气的指着两人怒骂道。 “吴兄息怒，崔指挥你也不要生气，我和周通判并不是那个意思，推出去顶罪的人选关系重大，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周真素还真是能屈能伸，这时再次笑着劝道。 “不错,你们两个急什么,这不是正在商量吗,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否则童贯还没来，咱们自己先斗起来，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何路这时也开口道。 吴献和崔藉两人虽然生气，却也知道这时不好翻脸，所以最后只能气呼呼的坐下。 不过四人心中都已经有了芥蒂，接下来肯定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最终是不欢而散。 这里是何路的府邸，等到其它人都离开后，何路却静静的坐在书房里，然后让人煮上一壶好茶，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果然，就在吴献三人离去不久，就有人去而复返。 第一个回来的正是周真素，只见他笑呵呵的进到书房，然后向何路行了一礼。 何路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周真素坐下，然后两人又等了片刻，只见又有一人走了进来。 “人齐了，你们觉得如何？” 何路看着回来的人这才开口道。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吴献这几年四处搜集咱们的把柄，想要借此要挟，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将他推出去！” 进来的胖子笑呵呵的道，此人正是指挥使崔藉，这时的他完全没有之前愤怒的模样，反而一脸的精明。 “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毕竟不能让吴献活的太久，他手中的那些证据还是能威胁我们的？” 何路再次开口问道。 在他们几人中，何路虽然是主指者，但他老谋深算，很少会独自做决定，一般都是听取别人的意见再做决定，而这些决定却往往对他更有利。 “事不宜迟，要不就今晚如何，我直接派人血洗吴家，到时一把火烧掉，再次罪行都推到他头上！” 崔藉杀气腾腾的道。 崔藉在几人中看起来地位最低，但却是最不可或缺的人，因为一些脏活都是由他出面去做，比如之前杀了李家满门，以及袭击童贯，全都是崔藉在主持。 “不行，现在童贯还没来，若是吴献现在就死了，就显得太过刻意了，所以最少也要等童贯他们到来后再动手！” 周真素这时摇头道，他在几人中推演着智囊的角色，许多决策都是出自他之手。 “有道理，那就等童贯来了再说，到时吴献一死，咱们再将童贯买通，再加上咱们背后的人出力，应该就可以蒙混过去了！” 崔藉嘿嘿一笑道。 “咱们光想着童贯，是不是忽略了一个人？” 没想到就在这时，何路忽然皱着眉头开口道。 “知州你说的是那个清平伯宁复？” 周真素立刻明白了何路的意思，当即开口问道。 “不错，宁复这次虽然只是率领新军护送童贯，但他本就是官家身边的近臣，听说与童贯的关系也不错，若是他插手青州的事，那可就不好办了！” 何路说到最后时，眉头也皱的更紧了。 “宁复的确不好对付，而且他少年得志，肯定眼高于顶，咱们想要用钱买通他，简直难比登天啊！” 周真素也露出凝重的表情道。 “要不，我派人刺杀他吧，管他有多大的本事，只要人一死，就再也不足为虑了！” 崔藉这时再次提议道。 “谈何容易，宁复可是率军前来，在大军之中如何刺杀？” 周真素摇头道。 “我又不傻，在军中肯定很难刺杀，但他到了青州，难道还能一直呆在军中吗？” 崔藉再次道。 “有道理，就算他呆在军中，咱们也可以想办法将他引出来，到时也就有机会下手了！” 周真素眼睛一亮道，随后他和崔藉也全都看向了何路，真正做决定的还是要看何路的意见。 只见何路犹豫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道：“这个想法有些冒险，但若是他真插手的话，那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耍着玩 经过两天的赶路，宁复与童贯马上就要抵达青州城。 知州何路率领周真素、崔藉等文武官员，从清晨就在城门处早早等候，可以说是给足了童贯和宁复的面子。 结果这一等就是等到大半天，天气炎热，不少官员都热的满头大汗，茶水不停的喝,却还是感觉身上难受之极。 “怎么回事，不是说上午就到吗？” 崔藉身材胖大，这时再也受不了了，于是来到何路身边问道。 “可能是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所以才故意来晚。” 没等何路回答，周真素就插嘴道。 周真素本是一个斯文的中年人,看起来颇有风度，但现在也热的满头是汗,丝毫没有以前的半点风度了。 “童贯心中有气，肯定会借故刁难我们，不过为了大局着想，区区一点刁难算得了什么？” 何路这时虽然也热，却十分沉得住气道。 “不错，正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周真素当即赞叹道。 如果他们的对话让宁复听到，肯定会骂他们无耻之尤，要知道青州无数百姓在干旱下饥渴而死，可这些仅仅只是晒一会儿，就开始叫苦连天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何路等人的耐心也一点点的被消磨掉了，眼看着天色将晚，他们在城门外足足等了一整天，却还是没见到童贯他们的身影。 “知州，我看他们就是在耍我们,现在天都快黑了，咱们还等什么？” 崔藉这时再次忍不住怒道。 “回去吧！” 何路也气的够呛,哪怕再深的城府，面对这种把自己耍着玩的行为，他也有点绷不住。 其它的官员虽然没有人敢明着抱怨，但被耍了一天，也全都是一肚子气，于是一行人气呼呼的回城休息。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就在第二天一早，童贯再次派人进城，说自己今天就要抵达青州城，让城中官员务必出城迎接。 面对这种情况，何路等人就算是再怎么生气，却也没有办法，毕竟童贯可是赵煦派来的钦差，掌握一城官员的生死存亡，所以就算昨天被耍了，他们也只能把气咽回肚子里。 于是何路只能再次率领官员出城，从大清晨就开始等候。 结果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又白白等了一整天，直到太阳西下，官道上也没有见到童贯和宁复的影子。 这下何路等人的脸色也更加难看了,已经有不少官员在背后小声抱怨了。 可是到了第三天早上，童贯再次派人前来，依然要求所有人出城迎接。 “不能再去了，他们明摆着就是耍我们玩，我可不想再去晒大太阳了！” 崔藉第一个跳出来表态道，白等了两天，他整个都被晒的头晕脑涨，再这么下去的话，恐怕他就要中暑了。 “知州，看来童贯心中的怒火很盛啊，这明显就是拿咱们在出气！” 周真素这时也脸色阴沉的道，毕竟被人耍了两天，脾气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要我说，咱们干脆就别去了，反正去了也是白等！” 崔藉再次发表意见道。 “不行，如果不去的话，万一童贯来了，到时咱们来不及出城迎接，对方很可能借此发难！” 何路终于开口道，在买通童贯之前，绝不能让对方找到他们的把柄。 “正是如此，我也觉得咱们必须要去，大不了让人多准备些冰食，咱们在阴凉处等候，其实也不是太难熬！” 周真素这时也表明态度道。 听到何路和周真素都要去，崔藉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再反对。 于是一行人再次通知城中的官员，虽然这些官员也是怨声载道，但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所以他们也只能跟着何路他们出城。 结果这一等又是一天，直到黄昏时分，依然没有见到童贯他们的身影。 这下崔藉终于忍不住的，气的在城门口破口大骂，何路和周真素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至于其它官员也都差不多，可以说童贯还没来，已经将青州府的所有官员全都得罪了。 “走吧，回去！” 何路脸色阴沉的下令道，随后就要转身离开。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官道上传来“隆隆”的马蹄声，紧接着一支大军从远处缓缓而来。 “竟然真的来了！” 何路等人看到官道上的大军也都是一愣，没想到童贯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知州，现在怎么办？” 周真素这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悄悄的凑到何路身边问道。 “还能怎么办，准备迎接！” 何路当即吩咐一声，随即自己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强忍着胸中的怒火，露出一个笑脸准备上前。 后面的崔藉等人在惊讶过后，却反而更加恼火，毕竟被人耍了三天，现在终于要见到正主了，他们非但没有任何欣喜，反而只有一股无名的火气。 “都把脾气收起来！” 何路也发现了崔藉等人脸上的怒火，当即呵斥道。 被人耍了还要笑脸相迎，这简直就是在难为人。 可是没办法，何路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且他们这些人，绝大部分都参与了瓜分赈灾粮，所以他们都有把柄握在何路手中，现在也只能听从何路的吩咐。 于是一群官员也只能强压着怒火，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个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比哭还要难看。 “走吧，随我上前迎接钦差！” 何路虽然觉得崔藉等人笑的难看，但这时也顾不得这些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他这样，哪怕恨不得想要杀死对方，脸上依然能笑得十分和善。 随着何路的吩咐，周真素与崔藉带头，青州城的文武官员也迈步上前，恭迎童贯与宁复等人的到来。 这时大军也越来越近，前面有两人骑在马上，一个中年人面白无须，一个少年英姿焕发。 何路已经认出这两人肯定就是童贯与宁复，于是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的谦卑。 然而让何路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只见童贯和宁复率兵来到近前，随即只见童贯猛然一挥手道：“把他们全都给抓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章 一夜变天 随着童贯的一声令下，宁复手下的将士“呼啦”一声，立刻将何路、周真素这些青州官员全都包围了起来。 “童都知你这是何意？” 何路也是脸色一变，当即高声质问道。 就算童贯奉命来查案，可何路他们是朝廷命官，就算是童贯，没有证据也不能抓他们。 “呵呵,你自己干的事情自己知道，还要让我来给你们解释吗？” 童贯冷笑一声，两眼恶狠狠的盯着何路这些人。 童贯可是知道，自己之前就是差点死在这帮人手中。 “童都知息怒，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何必伤了和气，何知州已经在城中设宴,不如大家坐下来边吃边聊如何？” 周真素这时站出来打圆场道，他依然以为童贯只是在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并不是真的要抓他们。 然而周真素却猜错了，只见童贯冷笑一声，再次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全都给本都知抓起来！” 随着童贯的一声令下，周围的士卒如同恶狼一般扑上前，不顾何路与周真素等人的呵斥，将所有人全都抓了起来。 “童贯，你好大的胆子，本官是青州知州，信不信本官到官家面前奏你一本？” 何路被两个士卒按着，却还是气的大骂道。 “青州知州？” 这时只见宁复骑着马缓缓上前，来到何路的面前看了他一眼，随后冷笑一声。 “你叫何路是吧？” “清平伯，我知道你是天子近臣，但你也不能如此欺压我等！” 何路满脸怒火的盯着宁复道。 “欺压你？我可没兴趣！” 宁复再次冷笑,看着何路的目光中满是厌恶。 “青州大旱，朝廷赈灾的粮食被人贪污了大半，你身为青州知州,别告诉我你与此事无关？” “你有什么证据？” 何路当即质问道，在官场上混，一切都要讲证据，否则怎么能服人？ “证据？你可知现在青州一天有多少人饥渴而死，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宁复说到这里时，脸上的表情也越发的愤怒。 “你可知我们这一路上，见到多少老人埋葬儿女，多少父母失去儿女，多少孩童变成了孤儿？” “这……这是天灾，关我什么事？” 何路被宁复吓的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道。 “不关你的事？那之前派人袭杀本都知，应该关你的事吧？” 童贯这时一脸阴森森的上前问道。 “都知你不要含血喷人，本官对你遇袭之事一无所知，也是事后才得到了消息！” 何路硬着脖子反驳道。 “不承认是吧，不要忘了，本都知可是在皇城司兼着差使，刑讯之下,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 童贯说到最后时,也露出杀气腾腾的表情。 他可不是在和何路开玩笑，为了尽快查明青州的案子，他和宁复早就商量好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他负责查案，宁复负责赈灾，尽量在最快的时间内将青州稳定下来。 “童兄，别和他废话了，咱们即刻进城，接管青州城防，各个衙门所有官吏，全都抓起来审问，我倒要看看青州城的水有多深！” 宁复说话时扫视了一下何路等人，目光中的杀气也毫不掩饰，吓的不少人都为之胆寒。 “你……你不能这样，这不合规矩，难道就不怕朝廷怪罪吗？” 何路身边的周真素虽然吓的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大声道。 周真素一向自诩多谋，哪怕明知道宁复和童贯来头很大，但他之前依然有信心全身而退。 却没想到这两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刚来青州城就要将满城官员全都抓起来审问，这下会周真素有天大的智慧，却也没有用处。 “呵呵，一群贪官污吏，竟然还知道讲规矩？” 宁复冷笑道。 “如果你真想讲规矩，就和城外无数枉死的灾民去讲吧！” 宁复说完直接下令进城，新军直接接管青州城的城防，将当地的驻军全都控制起来。 童贯则带人冲进各个衙门，将城中所有官吏全都抓起来审问，虽然其中可能会有无辜者，但现在却顾不得这些了，只能全都控制起来审问清楚再说。 一夜之间，整个青州城彻底的变了天，知州何路、同知吴献、通知周真素等人全都被抓，包括他们手下的各级官员，一个也没能逃掉。 童贯一边抓人，一边组织人手对这些官员进行审问，做为皇城司的头领之一，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因此很快就有结果。 毕竟被抓的人实在太多了，不可能所有人都与何路他们一条心。 所以很快就有官员招供，是何路、吴献、周真素和崔藉四人为首，瓜分侵吞了赈灾粮。 甚至崔藉手下的将领也招供，之前李家灭门惨案，就是崔藉带领他们做的，另外还有童贯遇袭一案，同样出自崔藉之手。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而且随着这些人的招供，何路等人的罪行也一桩桩的被揭开，除了贪污赈灾粮、以及杀死李家满门，袭击童贯外，这些人还犯下不少的罪行，每一桩都是血泪斑斑。 而在童贯查案的同时，宁复这边却忙着赈灾，现在灾情已经十分严重，青州城四周到处都是流民，已经出现流民聚众做乱的事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宁复以最快的速度，将第二批赈灾的粮食运到青州城，然后在几座城门前开粮赈灾，同时让人将这个消息扩散出去。 百姓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有一口饱饭吃，没有人愿意冒着杀头的风险去造反。 因此随着朝廷赈灾的消息一出，各地灾民飞速向青州城汇聚，原本聚众闹事的灾民，也随之瓦解，就算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利用灾民，却也根本没有人愿意再跟随，一场眼看着就要暴发的民乱，随着赈灾也立刻化解。 “宁老弟，何路和吴献那四个家伙嘴硬的很，无论怎么审问他们就是不肯认罪啊！” 不过这天一早，童贯却一脸苦恼的找到宁复诉苦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分化瓦解 何路与吴献、周真素、崔藉才是青州案的主谋，但他们四个却死不认罪，这让童贯也感觉有些棘手。 何路四人毕竟是朝廷命官，童贯也不可能真将刑讯的手段用在这些人身上。 因为就算是逼供，让这些人招了，日后到了京城，这些人也可以翻供,到时说不定还会倒打一耙。 所以童贯必须要让四人认罪，虽然他们手下的官吏有人指证他们，可却只有人证，缺少足够的物证。 何路四人都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算准了童贯没有物证。 所以全都咬死了不肯开口，只要他们不认罪，就还有一线生机，毕竟他们可不是独自一人，身后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人物,到时这些人肯定会想办法保他们。 “走吧，我帮你去会一会这帮贪官！” 宁复手头赈灾的事也忙的差不多了，所以对于童贯的求助，他也立刻答应下来，毕竟他可不想看着这帮人逃脱制裁。 “太好了，有宁老弟你出马，肯定能撬开这帮人的嘴巴！” 童贯闻言也大喜道，随即就带着宁复来到关押何路等人的牢房。 “宁老弟你要先审哪一个？” 童贯搓着手问道，他和宁复也算是老搭档了，因此也十分期待宁复的出手。 “周真素是这四人的智囊，知道的事情肯定最多，还是先见他吧！” 宁复想了想这才开口道。 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光想着赈灾，对童贯这边的审讯宁复也一直十分关注，所以对何路四人也有不少的了解。 “没问题，将周真素带过来！” 童贯立刻吩咐一声，很快就有人将周真素带了进来。 被抓之前的周真素风度翩翩,是个颇有魅力的中年人。 但现在的周真素却是一身囚服，整个人也瘦了几圈，脸色也有些苍白，唯独一双眼睛还算明亮。 “周通判请坐吧！” 宁复看了周真素一眼，随即一指前面的椅子道。 “你们好大的胆子，没有丝毫证据，就敢拘捕朝廷命官，难道就不怕日后被人参奏吗？” 周真素两眼满是怒火的盯着宁复和童贯质问道。 童贯虽然不敢对周真素几人用刑，但毕竟将他们抓到大牢之中，这段时间他们也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在担惊受怕，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并不比任何酷刑差。 “没有证据？” 宁复冷笑，随即伸手一指外面道。 “青州满城百姓，前来告你等之罪者数不胜数，之前受你们指挥的官吏，现在全都已经招供，指认你们就是贪污赈灾粮的幕后主使，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不认罪吗？” “哼！这都是诬蔑，是有人想让我们替他背黑锅！” 周真素不愧聪明绝顶,这时直接倒打一耙，将自己身上的罪责推的干干净净。 “好一张利嘴，这么说你是死也不肯认罪了？” 宁复这时忽然冷静下来，然后盯着对方问道。 “我本无罪，何谈认罪？” 周真素大义凛然的回答道，如果不知情的人，恐怕真的会以为他是个被冤枉的清官。 “你不认没关系，我不相信你们四人是铁板一块，总会有人为了减轻罪责，抢先认罪的，难道你就不怕他将罪行推到你们身上？” 宁复忽然笑着反问道。 “不要和我耍这种挑拨离间的小把戏！” 周真素根本不吃这一套，当即冷笑一声道。 “看你的样子，似乎十分相信其它三人会和你一样，不会认罪，可惜人心隔肚皮，你确定他们都像你这样想？” 宁复丝毫不生气，反而再次问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真素脸色一沉，紧盯着宁复质问道。 其实周真素听到宁复的话也是心中一沉，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人都有私心，而且他和何路、崔藉、吴献之间其实也并不怎么和睦，只是因为利益才走到一起。 甚至之前他们三人还商量，要将吴献推出去顶罪，所以宁复的话也让周真素心中犹豫，担心其它三人会架不住审问，从而交待出罪行。 “你怕了，心里在犹豫！” 宁复目光犀利，一下子就看出了周真素的心虚，随即身子前倾盯着对方的眼睛道。 “我对你们四人十分了解，何路心机深沉，是你们四人中的首脑，你聪明绝顶，的确很难对付，但除了你们两人外，吴献和崔藉似乎并不怎么难对付！” “你……” 周真素这时也终于色变，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其中吴献还好，虽然之前周真素他们想要将他推出去顶罪，但吴献其实也十分精明，暗中收集了不少关于他们三人的罪证，但这时他们四人同气连枝，吴献肯定也不敢轻易把证据交出去。 唯一让周真素担心的，却是崔藉这个胖子，崔藉是武将，性格本来就有些冲动鲁莽，以前在何路和周真素眼中，都只是将崔藉当做一柄杀人刀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崔藉算是他们四人中的一个弱点，以宁复的聪明，很可能会撬开崔藉这个蠢货的嘴，到时他们四个一个也跑不了。 “呵呵，想明白了吧，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愿意供出其它三人的罪行，我保你不死！” 宁复已经从周真素的眼睛中看到了动摇，于是再次加把劲道。 这次周真素沉默了，他是个聪明人，也有聪明人共有的弱点，那就是想得太多，像他这样的人，是很难信任别人的，一切都喜欢掌控在自己手中。 可是现在宁复的话却让周真素感觉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所以他才会开始担心，开始犹豫，开始怀疑别人会不会出卖自己？ “我……我要考虑一下！” 周真素最终用沙哑的声音道。 “没问题，送他回牢房！” 宁复大手一挥道，竟然没有丝毫的挽留。 周真素被带出了审讯的房间，不过就在他回牢房的路上，却见到崔藉从牢房中带了出来，显然宁复已经等不及了，要亲自审问崔藉。 这下周真素也是心中大惊，回到牢房后也整个人都是忐忑不安，脑子里一直想着宁复说的那些话，如果崔藉招了，那他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突破口 周真素走了，崔藉立刻被带了进来。 宁复刚才并不只是威胁周真素，而是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从崔藉身上找到突破口。 当然了，崔藉不过是一介武夫，在四人的团体中地位最低，所以有些事情他肯定不如周真素知道的更清楚,因此在宁复眼中，周真素的价值更高一些。 相比于周真素，崔藉的表现就差多了，只见他被带进来时，脸上没有半分血色，整个人更是瘦了许多。 “崔藉，都到这种时候了,你招还是不招？” 宁复神情冷淡的看了崔藉一眼道。 “招……招什么，下官不知！” 崔藉虽然满心的恐惧，但这时依然硬着头皮道。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宁复冷笑。 “你是个武官，地位远不及何路和周真素等人，甚至背后也没什么人，所以他们三个可能还有活路，但你肯定是死路一条！” 宁复的话并不是威胁，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相比何路等人的背景，崔藉就差太多了，更何况武官地位低下，朝廷不会轻易杀士大夫，却没说过不杀武将。 果然，崔藉闻言也是全身一颤。 崔藉其实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否则也不会进入何路等人的这个圈子。 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之前何路和周真素能够毫不犹豫的将吴献推出去顶罪，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同样会将自己推出去。 可以说只要能保全自己，何路等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不说就算了，反正刚才我与周真素谈的还不错,相比你，他肯定知道的更多，甚至说不定他手里还有你们犯罪的证据！” 宁复神情慵懒的道，说完就一挥手，让人将崔藉带下去。 宁复越是表现的不在乎，崔藉心中越是恐慌，毕竟他知道自己在何路和周真素心中的地位，相比于他们，他就是个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如果我说了，我能得到什么？” 崔藉终于开口道，显然他是想和宁复提条件。 “哼，你现在没资格和我提条件，要说就说，不说就滚回去！” 没想到宁复忽然冷哼一声道。 这下崔藉也是火气上涌，但最终他却还是忍了下来，不过却沉默着不肯再发一言。 “带下去！” 宁复再次挥手，似乎懒得和崔藉再说半句。 立刻有人将崔藉带出房间，而崔藉这时却显得更加慌张,他本想和宁复谈一下条件,却没想对方根本不愿意谈,这也让他更加恐慌，认定了宁复和周真素等人很可能已经谈好了条件，所以才会对他如此不在意。 “这个崔藉明显已经有所松动，只要再加把劲他就会如实交待，宁老弟你为何把他赶了回去？” 等到崔藉被带走后，童贯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家灭门案，以及之前童兄你的遇袭，都是这个崔藉直接指使的，所以这个人死定了，他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但却想谈条件保住自己的性命，如果我真的答应他，反而会让他觉得咱们是在诓骗他，到时他肯定会反悔，不愿意再开口了。” 宁复笑着解释道。 “有道理，还是宁老弟你想得周到！” 童贯闻言连连点头道。 “那接下来要审问谁？” “不用再审问了，接下来咱们只需要耐心的等候就行了。” 宁复自信的笑道，人心难测，信任这东西建立起来十分困难，但想要毁掉，却十分的容易。 果然，就在当天晚上，崔藉再次请求见宁复和童贯。 而宁复在让人将崔藉带过来时，还特意让他经过周真素与何路三人的牢房，据狱卒说，当时三人见到崔藉时的表情十分精彩。 “你要见本官做什么？” 依然是白天的房间，宁复与童贯并排坐在上面向崔藉问道。 “下官愿意招供，指认何路、周真素与吴献三人，只求朝廷能够网开一面，对下官宽大处理！” 崔藉神情慌张的道。 “你能指认他们什么罪行，手里可有证据？” 宁复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何路等人犯下的罪行，下官全都知道，至于证据……” 崔藉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一咬牙道。 “我手里没有证据，但我知道有一个人手里肯定有证据！” “谁？” 宁复不动声色的问道。 “我……我需要一个保证！” 崔藉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咬牙道。 “你需要什么保证？” 宁复神情冷淡的问道。 这个崔藉罪大恶极，如果他没有自知之明的话，宁复是不可能和他谈任何条件的，想必他自己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我不求朝廷能饶我一命，只求朝廷能放过我的家人！” 崔藉咬着牙开口道，他知道难逃一死，所以只能为自己的家人求一个保证。 “若你家人没有参与你们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不会牵连他们！” 宁复沉思了片刻终于开口道。 不过崔藉听到宁复的保证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又看向了童贯。 “本都知也可以保证，不会牵连你的家人！” 童贯明白崔藉的意思，于是也跟着说道。 崔藉对宁复和童贯的保证其实还是抱有几分怀疑，毕竟他们两人随时可能反悔，但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没有其它的选择，只能相信他们。 “好，我说！” 只见崔藉长吸了口气，随即这才开口道。 “吴献一直在防备着何路和周真素，所以暗中收集了不少关于他们的罪证，他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却不知道何路两人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和周真素之前密谋，想要将吴献推出去顶罪，从而一石二鸟……” 崔藉终于不再隐藏，除了交待了吴献的事外，还将自己所知的，关于何路与周真素的罪行也全都讲了一遍。 “吴献，这还真是个意外之喜！” 宁复和童贯听完后也是相视一笑，随即就吩咐人将吴献带过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吴献被带了进来，他见到崔藉时，也是脸色一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二百三十三章 窝案 吴献被带了进来，当他看到崔藉的表情时，心中已经有所预感，于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 “吴同知，你得好好谢谢本官啊！” 宁复这时却笑呵呵的对吴献道。 “清平伯真会说笑，你把我抓起来，还要让我谢你？” 吴献没好气的反问道。 “你当然要谢我,要是我没有把你抓起来的话，恐怕现在你们吴家满门已经被人杀掉灭口，就像之前的李家一样！” 宁复笑呵呵的再次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献一愣，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宁复冷笑一声，然后扭头看向崔藉道。 “你来告诉他！” 崔藉这时也十分光棍，当即将他和何路、周真素,商量的推吴献出来顶罪的计划全都讲了出来。 “好……好狠的心,你们竟然要拿我顶罪，还要杀我全家灭口！” 吴献听完后也是气的全身直哆嗦，他本以为自己与何路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却没想到这几人竟然定下这么恶毒的计划。 “你不也在收集我们的证据吗，所以咱们大哥不说二哥，谁也不是什么好鸟！” 崔藉面对吴献却是丝毫不怵，当即反驳道。 “这话倒是说对了，你们两个都是罪行累累，所以就别当自己是什么白莲花了。” 宁复打断了两人的争吵，随即又看向吴献道。 “说吧，你把何路等人的罪证都放在哪里了，如果你能戴罪立功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减轻一些罪行！” 宁复盯着吴献问道。 相比崔藉，吴献的价值就大多了，毕竟他官职比崔藉高，而且手中还握有何路等人的犯罪证据，所以如果他愿意配合，的确可以给他减轻一些罪行。 不过吴献听到宁复的话却露出沉思的表情,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虽然吴献对何路他们几人想要推自己出去顶罪的事十分愤怒，但他也不笨，现在他与何路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他现在也不敢轻易招供。 “这么说你是不肯招供了？” 宁复冷笑一声，这帮家伙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吴献如此，那个周真素也是如此。 吴献抬头看了宁复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但依然没有开口。 “不说就算了，不要以为你不开口，别人也不会开口，现在崔藉已经招供，周真素也已经被我说动，有他们两人指证已经足够了！” 宁复说着一挥手，让人把吴献带下去。 这下吴献也是脸色大变，等到衙役上前要将他带走时，吴献也终于开口叫道：“我……我说……我全都说！” “放开他！” 宁复再次吩咐道。 “我手中的确有何路他们犯罪的证据，对于他们犯下的罪行，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吴献当即将自己所知的东西全都讲了出来，并且还交待了自己藏匿证据的地点，竟然是在他在城中养的一个外室那里。 童贯这时也大喜过望，当即让人给吴献和崔藉录了口供,然后又派人将吴献收集的证据取了回来。 这下人证物证俱全，就算何路和周真素再怎么嘴硬也没用了。 有了吴献的物证，再加上他和崔藉的口供，何路和周真素也很快招供，赈灾粮的确是被他们侵吞的，另外还涉及到青州的几个大商人。 毕竟那么多的粮食，何路他们留在手里也根本没用，只有换成真金白银才更方便收藏，所以那些商人就成了何路他们的销脏门路。 对于这帮奸商，宁复和童贯也没有客气，直接派人上门抓人，所有牵扯到这件案子的人，从上到下几乎一个没跑。 “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除了这次的赈灾粮，他们连朝廷的税收都敢贪，简直是死不足惜！” 童贯看着记录何路等人罪行的文书，也气的一拍桌子怒道。 随着何路等人的招供，他们的罪行也很快浮出水面，远比他们之前查到的还要惊人。 而且整个青州上下，甚至包括下属的几个县，全都被他们腐蚀透了，几乎整个青州地界的官员，全都涉及到各种样的案子。 这种案子在古代同样有一个专门的称呼，叫做窝案，意上整个地区的官场全都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很正常，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只要他们搞定了监督的人，自然很容易做到这一点。” 宁复却表现的十分冷静，因为早在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会是这种局面了。 甚至宁复可以肯定，全国那么多的州府，肯定不止青州一个地方存在窜案，肯定还有更多的地方没有被发现。 “周真素身为通判，本来就有监察当地官员的职责，却没想以他竟然与何路等人同流合污，另外还有皇城司……” 童贯说到最后时，也露出痛恨的表情。 皇城司在青州当地的人也被何路收买了，所以青州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朝廷才会一无所觉。 “光靠皇城司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更何况百官对皇城司一直十分戒备，使得皇城司也受到很大的限制，对地方的监管力度并不强。” 宁复这时摇了摇头道。 想要解决对地方监管的问题，就必须要有多套机构相互配合、相互监督才行，而且还要将他们的权力划分清楚，避免他们之间同流合污。 当然上面这些说起来容易，想要做到就难比登天了，连后世也无法避免，更别说现在了。 “现在整个青州的官场几乎都被咱们抓光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童贯这时有些为难的问道。 整个青州的官场为之一空，现在青州也只能由军队接管，才勉强维持一州的运转。 “这种事咱们就别管了，还是如实上报，交由官家处理吧，不过咱们大宋最不缺的就是官员，童兄你不见吏部那边有多少人等着排队吗？” 宁复最后也哈哈一笑道。 大宋对读书人实在太优待了，甚至连科举录取的人数都远超其它朝代。 这也导致大宋的官员极多，许多官员都等不到实际的官职，因此只能排除等候，或者是几个人分担一个官职的权力，这也是大宋冗官的原因。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权力之争 京城，皇宫，垂拱殿。 赵煦看着手中刚送来的奏本，脸上一片铁青。 章惇与曾布、蔡卞三人站在殿中，气氛也十分的沉闷，谁也没有先开口。 “砰！这就是朕的好臣子！” 赵煦最后把奏本狠狠的摔在桌子上，随即拍案而起怒道。 章惇三人全都吓了一跳,彼此对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来之前，已经预料到赵煦会发火。 “青州上下数十名官员，几乎全都参与了赈灾粮的贪污，再加上其它的案子，整个青州官场全都被抓光了，现在是宁复靠军队接管了青州城,甚至连青州的驻军都有问题，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赵煦再次气的怒吼道。 虽然赵煦已经亲政有几个年头了，可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恶劣的案子，整个青州上下，所有官员全都因犯案被抓，这若是传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大宋朝廷的脸面也将荡然无存。 “官家息怒，何路等人罪大恶极，幸好被清平伯和童都知识破，现在人已经被抓，最重要的就是派人接管青州，以够影响到接下来的赈灾事宜！” 章惇终于硬着头皮上前劝道。 “那这件案子呢，何路他们该怎么处理，他们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置朝廷法度于不顾？” 赵煦依然怒火万丈的质问道。 其实也不怪赵煦这么生气，当初赈灾粮被贪污时,他就怀疑青州的官场有问题,毕竟那么多粮食,刚送到青州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半，这绝非一两个官员能做到的，除非上下勾结。 现在宁复和童贯查清了案情，事情也果然像赵煦猜测的那样。 要知道赵煦之所以派童贯去查案，而没有让大理寺或御史插手，主要就是不放心这些官员，毕竟青州官场能够勾结一起，谁又能保证京城的官员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青州可不是个小地方，而且距离京城也不算太远，但就算是这样，何路等人却敢欺上瞒下，把持整个青州官场。 所以赵煦几乎可以肯定，在何路等人背后，肯定还有更深的背景。 但这桩案子已经不能再往上查了，因为再查下去的话，可能把朝堂上有一些人也都牵扯进去，到时恐怕就要无法收场了。 这也是赵煦愤怒的原因之一，毕竟他没想到自己信任的臣子，私底下竟然如此的丧心病狂，这让赵煦感受到被人背叛的滋味。 “这个……” 章惇这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能理解赵煦的怒火，也知道赵煦在生什么气，可他身为百官之首，身份十分敏感，所以也不方便劝说。 这让章惇忽然十分想念宁复，如果宁复在这里的话，倒是可以帮自己劝一劝赵煦。 “启禀官家，臣以为对首犯何路等人，一定要重处，至于其它参与的官员，也全都交由大理寺审理，一切按律法处置！” 蔡卞这时终于上前开口道。 他也是看出章惇为难，所以才替对方解围。 “重处？然后呢，朝廷每年花费那么多钱养官，他们竟然还不知足，而且天下只有一个青州吗，会不会还有其它的州府，朕是不是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 赵煦发出一连串的质问。 处理何路等人只是小事，他也没想过对青州的官员网开一面，但如何防止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才是关键。 “若官家不放心的话，可以命御史台加强监管，并且任命按察使代天子巡视地方，只要发现类似的事情，朝廷绝不姑息！” 曾布这时也上前建议道。 “这些有用吗，连青州的通判都都与他们同流合污，皇城司的人也被收买，派几个官员巡视地方，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被收买？” 赵煦气呼呼的质问道。 青州的这件案子，对赵煦的触动很大，甚至让他对整个文官集团都产生了怀疑。 要知道大宋以文御武，可以说皇帝就是依靠着文官集团治理天下的，可是现在这帮文官却让他如此失望，甚至还不如童贯这个宦官让赵煦感到放心。 “那官家的意思是……” 章惇这时也看出来了，赵煦似乎早有打算，甚至刚才的生气也似乎有点刻意。 “朕想好了，决定在地方上设置昭宣使一职，由内侍省担任，负责监察当地的官员！” 赵煦终于亮出自己的獠牙道。 “官家不可！” 没想到章惇和曾布三人全都脸色一变，竟然不约而同上前阻止道。 所谓昭宣使，其实是宦官担任的职位，只是早就废除了，现在赵煦重设昭宣使，而且还让他们监察地方上的官员，这势必会让宦官的势力大增。 要知道对于文官们来说，一直有三大敌人，一是武将，二是外戚，三是宦官。 武将早就被大宋养废了，外戚也受很大的限制，甚至早早的融入到文官之中，更不会对文官产生什么威胁。 而宦官就不一样了，虽然大宋立国之初，就禁止宦官干政，甚至连宦官的品级都是独立的，不与朝官相混，为的就是防止宦官干涉政务。 可是自从神宗当政后，却开始重用宦官，不但军中有宦官担任监军，甚至地方的财政也派驻宦官监督。 这些宦官不受地方节制，只听命于皇帝，而且还可以向宫中直奏，甚至许多人都有皇城司的背景，成为皇帝在地方上的耳目。 其实神宗这么做的用意也很明白，就是想利用宦官，来牵制文官集团，毕竟文官一家独当，同样会威胁到皇帝手中的权力。 对于这种情况，文官集团也早就十分警惕，所以在神宗死后，司马光当政时，就开始大力限制宦官手中的权力，哪怕现在章惇当政，对宦官的限制也没有放松。 甚至章惇在变法时，还特意收回一些宦官手中的权力，防止宦官坐大。 可是现在赵煦竟然要在地方派驻宦官，并且有监察官员之权。 这也意味着宦官们的权力再次扩张，从军事和经济，扩张到政务上，肯定会威胁到文官集团的利益，所以章惇和曾布、蔡卞才会如此反对。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交接 青州城中，宁复这段时间除了赈灾之外，也在帮忙处理着青州的政务。 没办法，整个青州官场都被他们抓干净了，现在全都送到京城审讯了，而接管的官员还没有来，所以只能由宁复顶上了。 “太无聊了,朝廷怎么还不派人来接管？” 童贯喝了口凉茶，然后叹了口气道，他实在不想再呆下去了。 “没办法，做事总得有头有尾，青州现在的旱灾还没结束，城外还有那么多的灾民需要安置,咱们也不能一走了之。” 宁复头也不抬的回道。 他正在忙着规划兴建水利的事,毕竟那么多灾民也不能白养着,至少要让他们干点活才行。 “话是这么说，可何路他们都已经被押送京城了，算算时间，朝廷早就应该派人来了。”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不解的表情。 宁复闻言也终于停下手中的事，沉思了片刻这才抬头道：“朝廷这次的动作的确有点慢，该不会朝堂上有什么变故吧？” “什么意思，难道是何路那帮人有后台，所以阻挠了给他们定罪？” 童贯当即瞪大眼睛问道。 做为赵煦的身边人，童贯也见惯了朝堂上的争斗，有时候明明一个人的罪证齐全，可就是无法给他定罪，原因就是背后有人保他。 “何路他们这次的事闹的太大了，官家震怒之下，就算他背后的人恐怕也不敢出面，所以何路等人死定了，这点我倒是不怀疑，不过也许会有一些其它的事情。” 宁复认真的分析道,不过他也只能分析到这一步，毕竟朝堂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就在宁复和童贯聊天之时，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见一个小内侍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都知，京城那边来人了！” “终于来了！” 童贯闻言大喜，站起来就往外走，毕竟只要把青州这边的事交接之后，他就可以回京了。 宁复也跟着一起出去，很快就见到了京城来的人。 这次来的人还不少，大部分都是官员，他们是朝廷以最快的速度调集而来的官员，用来接管青州。 不过在这些官员中，却有一个宦官十分显眼，这时正在十分亲热的向童贯行礼，显然两人早就认识。 童贯这些到来的官员也十分客气，寒暄了几句就将他们请到衙门里，然后让人准备交接的事宜，不过等到其它的官员离开后，那个宦官却留了下来。 “参见清平伯！” 宦官这时也上前向宁复行礼道，他看起来应该有三十多岁,中午身材,一脸的精明。 “不必多礼，是官家派你来的？” 宁复看着这个宦官也好奇的问道。 “正是，官家放心不下青州这边，于是派我担任青州的昭宣使一职，用于监察当地的官员。” 内侍说着又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名叫姚文，在内侍省任职，算起来还是童贯的手下。 “昭宣使！这是官家的主意，朝堂上的大臣没有反对吗？” 宁复听到姚文的职务也是心中一惊，当即追问道。 宁复对朝堂上的事务已经十分熟悉，当然知道文官集团对宦官们的防备，现在赵煦设置了昭宣使一职，而且还让他监察当地的官员，这肯定会威胁到文官们的利益。 “嘿嘿，清平伯果然厉害，一下子就猜到了，朝堂上对这件事的反应的确很激烈，甚至连章公都强烈反对……” 姚文知道宁复不是外人，所以也没有隐瞒，当即将这段时间朝堂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宁复也终于知道姚文他们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了。 原来青州的案子让赵煦对文官集团也起了疑心，这也是一个皇帝的正常反应，毕竟对于皇帝来说，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是很危险的。 虽然文官集团内部也分为几方势力，比如新党和旧党，彼此间对立争斗，皇帝可以从中搞平衡，加强自己手中的权力。 但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他们都属于文官，有些利益其实是相通的，比如对科举的把持，对武将的打压等等。 青州案也同样如此，在这件案子中，根本没有什么新党旧党，甚至知州何路本身就是个新党，在青州支持变法还取得不错的成绩。 但这帮人该贪还是照样贪，甚至还勾结在一起，欺上瞒下，犯下更大的恶行。 所以赵煦才会将目光投向自己最信任的宦官，虽然宦官容易乱政，但身为皇帝，赵煦更不愿意看到自己受人蒙蔽。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赵煦才会决定在各个州府设置昭宣使一职，用来监察地方上的官员。 当然这个决定引发了朝堂上百官的反对，这次甚至连章惇都没有站在赵煦那边，而是和曾布等人一起，力劝赵煦打消这个想法。 但赵煦也表现的十分坚决，于是双方僵持不下，导致往青州派驻官员的事都拖延了。 最终这件事还是以赵煦退让一步结束，他打消了在各个州府都设置昭宣使一职的决定，而是先在青州设置昭宣使，看看效果再做决定。 章惇等人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狠，于是最终也同意了这个决定，反正只限于青州一地。 这也是章惇他们的缓兵之计，毕竟只要暂时安抚住赵煦，日后他们再想办法将昭宣使的职位废除就行了。 等到交接的事情做完后，宁复和童贯也准备回京了。 这次宁复也要和童贯一起回去，这是那个姚文带来的赵煦的口谕。 宁复也觉得自己要回去一趟了，现在新军已经步入正轨，有折可适在军中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另外宁复也很想念家人，本来他在大名府安定下来后，是想将柳清心接过来暂住一段时间的，但因为孩子太小，之前又生了一场病，所以也没能去成。 对于赵煦召自己回去的原因，宁复倒是能够猜到一二，估计还是和青州这次的案子有关，确切的说应该是和昭宣使这个职位有关，毕竟赵煦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心中肯定不甘心。 第二百三十六章 问政 离京将近一年，宁复终于再次回到了汴梁城。 当他来到城门外，看着高大巍峨的城门时，宁复也不由得心生感慨，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座城市产生这么强的归属感。 这一路宁复和童贯同行，他们先率军去了大名府，然后这才和折可适告别,一路顶着酷暑来到京城，宁复感觉自己比以前黑了不少。 进城之后，童贯进宫向赵煦复命，宁复则直接回到家中。 因为这次回来的比较仓促，所以宁复也没来得及提前通知家里，不过这样也好，刚好给柳清心一个惊喜。 于是宁复来到家中，也没让家里的下人禀报,径直来到内宅。 当他在花园找到柳清心时，她正牵着孩子的小手，教着小家伙走路。 夕阳西下，柳清心十分耐心的小声叮嘱着孩子，而小家伙也十分乖巧，时不时发出天真无邪的笑声，听得人心都快融化了。 宁复悄悄的上前，然后从背后猛的抱住妻子。 柳清心吓了一跳，当即猛烈的挣扎起来，可当看到身后的人是宁复时，她也不由得激动的尖叫一声，随即紧紧的抱住他就不肯放手。 不过柳清心的叫声却把小家伙吓了一跳，随即他既然抱着宁复的小腿又咬又抓，惹得宁复也是哈哈一笑，随即弯腰将儿子也抱了起来。 可惜他这一走将近一年，儿子都已经不认识他了，反而吓的大哭起来,这让柳清心也只得松开手先哄儿子。 “官人你怎么回来了？” 柳清心一边哄儿子一边惊讶的问道,她并不知道宁复去青州的事，还以为他一直在大名府。 于是宁复就将自己去青州的事大概的讲了一遍，又询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这段时间家里一切都挺好，就是儿子宁靖生了场病，不算严重，只是老咳嗽，估计是支气管炎之类的，幸好现在已经好了。 “官人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柳清心再次关切的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官家召我回京，估计主要是遇到一些事情，想和我当面商量一下，至于走不走还要看他的意思。” 宁复摇了摇头回答道。 其实新军那边已经步入正轨，有折可适坐镇，根本不需要宁复再去了，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新军，所以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还想去新军坐镇一段时间。 小别胜新婚，第二天宁复和柳清心都起的特别晚。 等到宁复起床时，都已经快中午了,等到他吃过早饭，宫里也终于来人,赵煦召他入宫。 于是宁复进宫来到垂拱殿，赵煦正在低头处理政务，童贯则在旁边站着。 “臣宁复，参见官家！” 宁复上前行礼道，大殿中并没有其它人。 “不必多礼，新军操练的怎么样了？” 赵煦抬头微微一笑，然后示意童贯给宁复搬了把椅子，这不是正规的朝见，算是私底下的见面，所以一般都比较随意。 “新军已经步入正轨，折将军和武学生们十分努力，现在第一批的五千人，已经初步形成一定的战斗力，只要拉上战场磨练一番，就可成为一支精兵！” 宁复如实回答道。 “很快就要秋天了，到时辽军又会南下打草谷，你们新军可有信心与他们一战？” 赵煦闻言十分严肃的向宁复问道。 建立新军的目的就是防备辽军，这些年宋军对辽军一直抱有很大的恐惧，哪怕只是小股的辽军南下打草谷，宋军也只敢守城，不敢外出迎敌。 所以赵煦希望新军可以改变这种窝囊的局面。 “没问题，虽然新军的人数还不多，但至少能保一地的平安！” 宁复十分肯定的道。 新军中可是有不少郭家军的底子，他们以前就不怵辽军，现在装备精良，又有折可适这样的名将指挥，镇守一方边境还是没问题的。 “好！太好了！若是新军可用，朕也不必再为河北担忧了！” 赵煦兴奋的一拍桌子道。 宁复闻言却是暗自撇嘴，河北之所以不安全，是因为大宋没能收复燕云十八州，这也导致河北一带无险可守，辽军随时可以长趋直入。 所以从整个战略上来说，大宋就处于一种十分被动的状态，为了防守，不但要保持庞大的军队，甚至大宋还在河北一带种植大批的树木，不是为了环保，宋人也没这个意识，主要是为了阻拦辽人的骑兵。 可以说整个河北的安全，一直掌握在辽人手中，想要改变这种局面，除非收复燕云，否则光靠一支新军，根本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 “对了，这次你和童贯在青州做的相当不错，不但在短时间内抓住了何路等人，而且还赈济了当地的灾民，没有让灾情恶化。” 赵煦这时再次夸奖道，宁复也急忙谦虚了几句，并且帮童贯说了几句好话，惹得童贯在一旁也是眉开眼笑。 聊了几句青州的案子，赵煦这才开始步入正题。 “朕想在各地设置昭宣使一职，却没想到朝堂上的大臣强烈反对，最终朕也只能退让一步，只要青州一地设置了昭宣使，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这个……” 宁复犹豫了一下。 “臣有些话可能不太中听，所以还想请官家恕罪！” “朕恕你无罪，有话尽管说！” 赵煦大手一挥道，他召宁复回来，就是想听宁复说的实话，毕竟他身边愿意讲实话的人实在太少了。 “官家设置昭宣使的目的，无非就是监察地方官员，可昭宣使为宦官，这肯定会引发大臣们的强烈反对，所以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宁复倒也没有客气，直接表明自己的看法道。 “青州这么大的案子，朕想派人监督一下地方的官员有什么错，他们这么反对，是不是心里有鬼？” 赵煦这时也来气了，并不是气宁复，而是气那些反对的官员。 “有没有鬼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但身为官员，他们肯定不愿意让人削弱手中的权力。” 宁复再次实话实说道。 “那怎么办，难道朕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蛀虫侵吞朝廷的财物？” 赵煦气的脸色发青的再次问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改革御史台 面对赵煦的发问，宁复却十分的冷静。 “官家息怒，其实除了设置昭宣使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达到您的目的。” “什么办法？” 赵煦闻言精神一震，当即追问道。 “一间房子破了，有时候想要将它修好，比重建一座房子的费用还要高,所以还不如拆了重建，比如新军就是如此！”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 “但有时候房子破的还不是特别厉害，还有修缮的价值，所以这时候最好还是花点钱修一修，而不是把房子拆了重建。” “什么意思？” 赵煦皱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其实官家你从一开始就错了,设置昭宣使一职,相当于在文官集团之外，重建了一套监督官员的班子,这肯定会引发官员的不满，与其如此，还不如强化原本就有的监督机构。” 宁复耐心的解释道。 “原有的监督机构，你是说御史台？” 赵煦说到这里眉头却皱的更紧了，连他直管的皇城司都没起到作用，更别说御史台了，甚至有些御史私下里都会收授贿赂，更别说让他们监督别人了。 “御史台并不像官家想像的那么不堪，虽然有一些败类，但它毕竟是官面上的监督机构，具有监察百官的职能。”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当然现在的御史台的确没能发挥好它的能力，所以官家与其设立一个昭宣使，还不如对御史台大力改革，让它能够发挥出监督百官的职能！” “怎么改革？” 赵煦闻言也终于露出凝重的表情，身子前倾向宁复问道。 “当年唐末地方藩镇割据，主要就是节度使手中的权力太大,军政财务一把抓，而我大宋立国之后，吸取唐朝的教训，将军事、整治、财务三权分开，彼此间相互牵制，避免了地方官员权力过大。”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一下。 “既然军、政与财务的权力分开了，为何不再分的彻底一些，将监督之权也分离出来呢？” “监督之权分离出来？不是已经有御史台了吗？” 赵煦不明白宁复的意思，总感觉他说的话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围。 “御史台虽然看起来独立，但其实地位依然无法与两府三司相比，反而因为御史的地位不高，使得他们处处受到节制……” 宁复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讲了一遍，这些东西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在考虑了，虽然不是很成熟，但却参考了后世的一些制度，还是很有可行性的。 御史台虽然有监察百官的职能，但其实受很大的限制，别看御史们经常参奏这个，弹劾那个，但其实御史没有执法权,只能风闻奏事,最终是否要处理，还是要看宰相和皇帝的脸色。 可以说御史台这个监察机构非但不独立，反而还有很大的限制，当然这也和御史的地位不高有关。 监察御史这个官职听起来很威风，但其实只是个从七品的小官，还没有一个上县县令的品级高，虽然权力大，但也只能嘴上痛快，而且还手容易得罪人。 所以在大宋做御史，其实真不是什么好事，一不小心就可能惹祸上身，毕竟御史台并不独立，万一得罪了哪位权臣，人家只要动动嘴，就可能将你贬到天涯海角去。 而且许多人做了御史，也都只是把御史当做一个跳板，日后肯定会想办法调到其它官职上，所以他们也必须和一些掌握他们前途命运的官员打好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靠御史监察百官根本就不可能，哪怕御史明确知道某位大臣违法，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也可能当做没看到。 朝堂上的官员本来就有一个巨大的利益网，御史也是这个利益网中的一员，根本无法脱离出来，更别说监督它人了，这种自己监督自己的效果，有没有也差不多。 既然明白了御史台无法发挥职能的原因，做出改革当然也要有针对性。 宁复对御史台的改革提出三点，第一就是将御史台彻底的独立出来。 御史台从中央到地方，将监督之权集中起来，形成一个从下至上的提升系统，并且这个系统直属于皇帝，不受其它官员的干扰。 而且御史台官员的选拔与提升，也必须独立于现在的官僚体系之外，只有这样，才能让御史不再任何的节制，从而发挥出应有的职能。 第二则是扩大御史台的职权，以前御史台只有监督之责，却没有调查和执法权，遇到案子只能交给大理寺或地方衙门处理。 现在则要增加御史台的职权，使得御史能够调查和执法，增强御史的威慑力。 当然有权力也必须有责任，如果某一些的官员出了问题，而当地的监察官员没有起到作用，就算他没有参与案件，同样要受到处罚。 第三则是提高御史台各级官员的级别，以前御史台只有一个御史中丞是从三品，下面的官员却断档了，大多只是从七品或从六品。 这么低的品级，就算是有权力，但在待遇上却差上许多，更别说在官场上，官大一级压死人，面对高品级的官员，御史们先天没有底气，所以提高御史的品级也是势在必行。 “官家，这就是臣对御史台改革的想法，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官家恕罪！” 宁复最后站起来向赵煦行礼道。 赵煦听完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宁复这个改革可真够大胆了，甚至可以说比他设置昭宣使的影响还要大，因为这几乎改变了朝堂上的权力结构。 “这个……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点？” 赵煦沉默半晌之后，终于抬头向宁复问道。 他只是想加强对官员的监督，从而牵扯一下官员手中的权力，便于皇权的行使。 可是现在宁复倒好，直接改变了大宋的朝堂上的权力结构，这要是真的改革下去，势必会让御史台崛起，从而形成朝堂上的一大权力巨大，甚至可以牵制两府三司。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给文官们添乱 宁复离开垂拱殿时，走的十分潇洒。 反正主意他已经替赵煦出了，至于是否采纳，那就是赵煦自己的事了。 其实宁复之所以提议将御史台独立出来，并且加强御史台的职权，也是受到后世公、检、法的启发。 立法、执法、监督三权分立，虽然这么做并不能杜绝腐败的产生,但至少比大宋现在要强得多，文官自己监督自己，起到的作用鬼知道有多少？ 不过赵煦也被吓的不轻，毕竟宁复的这个计划实在太惊人了，真要按照他的意见去改的话，整个朝堂上的权力结构都会发生变化，这其中遇到的阻力,估计比变法还要大。 所以赵煦并没有立刻同意,而是说自己要慎重的考虑一下，然后就让宁复离开了。 想到赵煦的表现，宁复也是微微一笑，相比较而言，赵煦的表现还是不错的，至少他还敢想一下，若是遇到赵佶那种昏君，恐怕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当然宁复也绝不会对赵佶这种人提意见。 不过就在宁复还没出皇城时，就听背后有人叫自己，扭头一看，却是童贯从背后追了上来。 “宁老弟你走的太快了，等我一下！” 童贯气喘吁吁的跑上前，看他满头大汗的模样，估计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童兄你我有什么事，难道是官家又叫我回去？” 宁复好奇的问道，赵煦说要考虑一下，不过在宁复看来,这个提议很可能会被赵煦搁置，毕竟这件事牵扯的利益实在太大了。 “不是官家，是我自己有事。” 童贯说着又喘了口粗气。 “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吧！” 宁复点头，于是两人出了皇城，来到御街上的一处酒楼，找了个包间要了几样小菜，坐下来边吃边聊。 “宁老弟，你的胆子可真是太大了，改革御史台这样的话都敢说，当时我在旁边可是替你捏着一把汗啊！” 童贯喝了口酒这才感慨道。 “官家是一代英主，绝不会因言而降罪，更何况我也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是否采纳还是要看官家的意思。” 宁复微微一笑回答道。 别看童贯天天陪在赵煦身边，但要说到对赵煦的了解，宁复觉得他肯定不如自己，毕竟赵煦是一位帝王，童贯只能看清他生活上的一面，却看不清他在政治上的一面。 “话是如此，可你那些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整个朝堂抵制，甚至连章公恐怕都不会再保你了！” 童贯这时有点苦口婆心的道。 童贯虽然有各种缺点,但他还是挺重感情的，特别是他和宁复不但结伴出使辽国，而且这次青州也是宁复帮他，所以童贯是真拿宁复当朋友，这才急匆匆的追出来提醒一下宁复。 “童兄的好意我明白，我也知道那些话传出去的影响，不过……” 宁复说到最后时，忽然露出犹豫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道。 “童兄，你是天子近臣，也经常和那些官员打交通，想必比我更清楚，这些官员对异己的打压，特别是你们内侍省，想必更能感受到吧？”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何止我们内侍省，武将那边被打压的更厉害，有多少将门干脆弃武从文，不就是被文官们逼的吗？” 童贯苦笑一声道。 从大宋立国开始，武将就一直受打压，皇家也乐于削弱武将手中的权力，在两面夹击下，武将的地位自然越来越低下。 至于宦官，和武将也是半斤八两。 虽然历史上经常有宦官乱政的事，但宦官的权力一般都来自于皇帝，或者说皇帝借助宦官牵制朝堂，当然也有人玩砸了，导致宦官培养起自己的势力，甚至能够操控皇帝。 大宋的文官们，也是借着防止宦官干政的旗号，将宦官一再打压。 可惜之前遇到神宗这位皇帝，他之所以支持变法，除了想要图强，同时也想加强手中的皇权，于是神宗皇帝就开始重用宦官，以此来牵制朝堂上的官员。 其实这么做还是很有效果的，至少在神宗一朝时，皇帝手中的权力得到极大的加强，这也是神宗能够下定决心实施变法的原因之一。 可惜后来神宗还是失败了，连带着宦官也被大肆打压。 赵煦最崇拜的就是他的父亲神宗皇帝，所以之前提出设置昭宣使，也只是效仿父亲，想要借此加强皇权，可惜朝堂上的大臣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童兄，你是宦官，我不是什么正经的文官，毕竟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不是科举出身，就不算真正的文官。” 宁复说到这里露出凝重的表情，接着继续说道。 “再加上我现在掌管武学，又主持新军的操练，恐怕在不少人心中，已经将我打成了武将之列，所以日后我肯定也会受到各种打压，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联合起来，给这些文官添点乱，好让他们没有精力来为难我们呢？” “对啊，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难怪你会向官家提出那么大胆的建议，这要是官家真的实行了，恐怕那帮文官立马就会炸窝！” 童贯眼睛一亮十分兴奋的道。 做为内侍省都知，童贯可以说已经坐到了宦官的顶点上，再往上已经不可能了，除非他能打破宦官受打压的局面，争取到更大的权力。 “改革御史台也并不仅仅是为了给文官们添乱，同时也是利国利民，就像青州的案子一样，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那帮官员联合起来，简直是无法无天，连童兄你都敢派人袭杀，甚至只要有机会，他们连造反都敢去做！” “一说起青州的案子我就来气，咱们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进入青州，好不容易把案子审明白了，何路等人也全都押送到京城，交由大理寺审讯了，结果竟然还有人帮他们求情，你说气人不气人？” 童贯说着也是一拍桌子，他可是差点死在何路那帮人手里，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对方。 “谁这么大胆敢替何路他们求情？” 宁复闻言好奇的追问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杀士大夫 何路等人贪污赈灾粮，而且之前在青州一手遮天，犯下的罪行更是数不胜数，甚至还杀了李判官一家满门，更派人袭击童贯的队伍，导致几百名将士丧命。 如此严重的罪行，可以说在大宋历史上都十分少见,几乎和造反无异，属于十恶不赦的大罪。 然而就算是这样，竟然还有人替何路他们求情，而且求情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大群，有京官也有地方官。 当然这帮人也不傻,知道何路他们犯的罪行太重，所以他们求情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下何路的一条命,理由就是大宋不杀士大夫。 千万不要小看这一条理由，当初苏轼因乌台诗案入狱，差点死在狱中，最后就是靠着这一条，从而保住了一条命。 现在保何路的那帮人也想用同样的理由，保住何路等人的性命，毕竟这次被抓的大部分官员，许多都是参加科举进入官场。 至于崔藉这个指挥使，则根本没有人在乎，甚至为了保住何路等人的命，还有官员把罪名都推到崔藉头上，说他才是青州案的幕后黑手，理由就是崔藉手中有兵权，从而挟持了何路等人。 宁复听到上面这些，也是气的火冒三丈，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赵煦要启用宦官了,这帮文官仗着三寸不烂之舌，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偏偏这帮人在朝堂上还无人可制,所以只要他们一抱团，连皇帝都拿他们没办法。 “我听说这件事后，也是气的要命，可没办法，我是宦官，不但不能插手，甚至连说都不能说上半句，否则就可能被人扣上干政的帽子。” 童贯说到最后也喝了一口闷酒。 “什么宦官妇人不得干政，根本就是他们打压异己的借口罢了！” 宁复也是冷哼一声道。 对于这帮文官，宁复是真的没有半点好感。 当然也不能说文官都是坏人，其实在文官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怀着忧国忧民之心的。 可惜官场是个大染缸，绝大部分人进入到官场泡上几年，就会被官场同化掉，甚至开始抱团为自己获取利益，这是人性，绝大部分人都无法逃脱。 想要杜绝这种现象，唯一的办法就是引入其它的力量,使得他们互相牵制,从而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 唐末武将坐大，导致地方割据，武夫治国。 是于宋朝建立后，干脆以文御武，看起来是吸取了教训，但其实是刚出虎穴，又进了狼窝。 读书人看起来文质彬彬，似乎不像武将那么有威胁。 但其实他们真要抱起团来，反而可以架空皇帝手中的权力，神宗皇帝估计是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才开始重用宦官，而赵煦则是第二个。 “宁老弟，你说那帮求情的人能成功吗，官家最后会不会顶不住压力，真的饶了何路那帮人一命？” 童贯这时有些不太确定的向宁复问道。 “现在那些求情的人，身份地位都还不太够，如果只是他们，官家肯定不会退让，不过我担心会有更重要的大臣下场，到时就不好说了！”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凝重的表情。 不杀士大夫这个规矩，对大宋的皇帝来说是个极大的约束，同时也是文官们的一道免死金牌，所以他们平时才会敢和皇帝对着干，甚至指着皇帝的鼻子骂。 所以赵煦想要打破这一个规矩，肯定会面对极大的阻力，甚至可能会引发一些重臣的反对。 别看赵煦在一些事情上表现的很强硬，比如在废后、成立新军等，都有许多的人反对，但他还是硬顶住了压力。 可无论是废后还是成立新军，朝堂上反对的力量虽然强大，但也有不少人支持，比如章惇就是赵煦坚定的支持者，所以才让这两件事得以实施。 但这次却不一样，如果真的杀了何路等人，就相当于毁掉了不杀士大夫这条规矩，今天赵煦可以杀何路，明天他就可以杀其它的官员。 可以说何路的命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命，而是整个朝堂上所有文官的命，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替何路求情，其实就是在替他们自己，或者是自己的子孙求情。 “还真有重臣敢在这种事上站在何路那边？” 童贯这时有点不敢相信的向宁复问道。 毕竟在童贯看来，何路他们犯的罪行，拉出去凌迟都不为过，怎么可能让他们活下来？ “不好说，章公在这件事上表态了吗？” 宁复向童贯问道，之前章惇都是坚定的站在赵煦那边，但这次的事情宁复也猜不准了。 “没有，从何路他们被押送到京城后，章公就表现的十分沉默，只是让人将何路送到大理寺审理，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童贯说到这里迟疑了片刻，随后这才再次道。 “不过我倒是听宫里的人说，曾布似乎在私下里求见过官家，好像曾经提到了何路的事，但当时官家让其它人都退下了，所以我也不清楚他们都聊了什么？” 童贯这段时间虽然不在宫里，但宫里都是他的眼线，因此对宫中发生的事情也十分清楚。 “枢密院虽然掌武事，却是实打实的文官，曾知院出面为何路求情，也在情理之中的事。” 宁复说到这里却是冷笑一声，随即看向童贯再次问道。 “蔡舍人可有什么表现？” “没有！蔡卞那个人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不会轻易的发表任何看法，就算是有看法，恐怕他也只会鼓动章公打前锋！” 童贯立刻摇头道，言语中对蔡卞充满了忌惮，毕竟没有人喜欢一个太有城府的人。 “这还真符合他的性子！” 宁复呵呵一笑道。 蔡卞此人工于心计，一向喜欢隐于幕后，什么事情都不出面，只是躲在章惇背后出主意，因此时人有“蔡卞心、章惇口”之说。 “这件事还是要等等看，不过我估计章公就算不出面反对，恐怕也不敢站在官家那边，否则日后他在百官之中就无法立足了！” 宁复最后摇头叹息道，他现在忽然有种预感，何路等人说不定真的可以保住一命？ 第二百四十章 第一次分歧 宁复告别了童贯，又去武学转了一圈。 这段时间宁复虽然不在武学，但有种谊和折克行坐镇，武学还是发展的十分平稳。 现在武学已经有了六百名学员，而且这些学员根本不用担心毕业后的去处，光是新军那边就能完全吃下。 种谊和折克行也拉着宁复询问了一下新军那边的情况，两人若不是年纪大了,恐怕早就跑到新军那边坐镇了。 宁复在武学呆到天黑，这才乘车回到家中，柳清心也一直等着他回家，两人和孩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完了晚饭。 不过在晚饭过后，宁复却一个人来到书房,将今天的事情仔细的回想了一遍。 这也是宁复穿越后养成的一个好习惯,一日三省他还做不到，但一日一省还是可以的。 然而就在宁复在书房里呆了没多久,忽然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章惇来访。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以章惇的身份，从来都是别人拜访他，很少见到他会去拜访别人。 当然了，以前章惇没少去宁复那里吃饭，但自从宁复进入朝堂后，章惇就再也没有登门过，毕竟以章惇的身份，不宜与某个官员走的太近。 不容宁复多想，他立刻来到前厅，只见章惇已经坐在客厅中品茶了。 “拜见章公，您怎么这么晚来了？” 宁复上前行礼道。 虽然只是一年不见，但宁复发现章惇竟然老了许多，不但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些,连腰背都有些驼了。 “老夫有心事，在家里也睡不着，所以就来你这里转转，没有打搅到你们小夫妻吧？” 章惇笑呵呵的开口道。 “章公说笑了，我也是刚从武学回来，吃过饭在书房休息。” 宁复也是上前笑道，随后又询问了一下章惇的近况，主要是身体情况，毕竟以章惇的年纪，身体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朝堂上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聊了几句闲话，章惇终于问到了正题，毕竟他大晚上不睡觉，跑来找宁复肯定是事出有因。 “章公说的是有人为何路那帮人求情的事？” 宁复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问道。 “不错，现在朝堂上求情的人还不算太多，但据我所知，这只是前期的试探，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参与其中，到时官家身上的压力会更大。” 章惇面色凝重的道。 “那章公您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 宁复也没有绕弯子，单刀直入的向章惇问道。 宁复和章惇的关系很特殊，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很大,但在某些想法上却惊人的一致,所以两人的关系更像是忘年交，许多话说起来也没什么顾忌。 “我不方便表态，所以这些天我一直对这件事避而不谈，以后也会保持中立的态度。” 章惇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那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宁复忽然凑近了好奇的再次问道。 “你就这么想知道我心中的想法？” 章惇没有回答，而是看着宁复反问道。 “当然了，您在官场上沉浮这么多年，肯定对这件事有更深刻的看法，身为后辈，我当然想向您学一学！” 宁复立刻坐直身子，十分认真的回答。 “你小子真是滑头，嘴里就没有一句实话！” 章惇嗤笑一声，说话时也连连摇头。 “您老不会是和那些人一样，也希望官家放过何路等人一马吧？” 宁复再次试探着问道。 “何路他们当然该死，别的不说，光是直接死在他们手中的人，就有好几百，其中还有不少禁军中的将士，可以说他们的罪行几乎与造反无异，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应该死定了！” 章惇说到这里时，脸上也露出愤慨的神色。 不过很快章惇却又沉默了片刻，随即这才接着道：“但不杀士大夫是朝中的惯例，若是从何路他们身上破了例，恐怕官员们会人人自危，朝堂上的风气也将为之一变啊！” “嘁~，他们只要不犯法，有什么可自危的？” 宁复却是冷笑一声反驳道。 “不犯法也不能保证不遇小人，万一被人诬陷，只要人活着还翻案的一天，可要是人死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章惇再次为官员辩解道。 “章公，您说的这些都只是特殊案例，而且据我所知，太祖与太宗皇帝在位时，可没有这条规矩，反而他们都杀过不少的读书人！” 宁复再次反驳道。 许多人都说不杀士大夫是宋太祖留下的祖训，甚至还刻在誓碑上留给后人，但其实这种说法根本没什么实据。 而且赵匡胤和赵光义兄弟二人可没人杀人，光是有名有姓的读书人，就有好几十个，甚至赵匡胤还亲手杀过读书人。 直到宋真宗之后，大宋才开始有了不杀士大夫的传统，特别是仁宗，据说一辈子都没有杀过一个读书人，连包拯把吐沫喷到他脸上，他都能够唾面自干，绝对是个好脾气。 也正是从仁宗之后，朝廷才有了不杀士大夫的惯例，算是皇帝与大臣之间不成文的规定。 这条惯例最大的受益者显然是官员，因为无论他们犯下多大的罪行，都不会担心自己的性命，顶多就是流放，甚至连充军都很少见。 “太祖和太宗皇帝时期，大宋初立，不杀人不能立威，所以也是情有可原，但后来国家稳定下来，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为了表示对士大夫的优待，自然也就有了这条规矩。” 章惇却是面不改色的再次道。 “那以章公您的意思，是不愿意打破这条惯例了？” 宁复皱起眉头向章惇问道。 这是他们两人认识以来，少有意见不合的情况，这让宁复也感觉有些不舒服。 “于公来说，何路等人的确是罪大恶极，但若因他一人而坏了朝廷的规矩，实在有点得不偿失，但于私来说，我其实也和你一样，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 章惇叹了口气再次道。 人所处的位置不同，想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以章惇的身份，他必须要顾忌更多人的想法，所以有时也不得不做出一些违背良心的决定。 第二百四十一章 强硬的赵煦 章惇身为宰相，需要权衡的利弊更多。 何路的生死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满朝官员的利益，章惇身为百官之首，不可能因这件事站在所有官员的对立面。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章惇能够保持中立，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宁复对章惇虽然有点失望,但也能体会章惇的难处。 而章惇之所以找宁复，其实也并不是想让宁复帮他出什么主意，而是想向他倾诉一番心中的苦闷。 最后章惇告别离开，宁复也亲自送对方出门。 看着章惇的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宁复也长叹一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身在朝堂更是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里，朝堂上关于何路等人的生死,争吵的也愈加的激烈,甚至还从朝堂漫延到读书人之中，连太学生们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对于这件事，朝堂上大部分人都认为何路虽然罪大恶极，但却不能因他坏了朝堂上的规矩，所以顶多就是将何路流放。 当然也有些人认为何路罪不可恕，只能处以死刑，不过一般持这种观点的，大都是以年轻的读书人最多，其中大部分都还没有进入朝堂为官，胸中的热血还没有冷却下来。 可以说保何路的声音还是占了绝对的上风，无论是人数还是份量，都远超要杀何路的人。 特别是在朝堂上，几乎是一边倒的要保何路的性命，哪怕赵煦把何路充军，送到前线送死都行,但唯独不能在律法上判他死刑。 在这种情况下,赵煦也气的要命，几次在朝堂上大发雷霆,骂的满朝文武不敢出声，但事后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改变，该怎么吵还是怎么吵。 这天下午，宁复被赵煦召进宫中。 刚进垂拱殿，宁复就感觉气氛不对。 当他见到赵煦时，只见对方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案后面，旁边的童贯则向宁复使了个眼色。 “臣宁复参见官家！” 宁复上前向赵煦行礼道，这时他也发现，地面上全都是横七竖八的奏本，看样子是被赵煦扔下去了。 “不必多礼，你看看这些大臣们的奏本，简直是无法无天！” 赵煦怒气冲冲的指着散落了一地的奏本吼道，脸色也因生气而变得有些铁青。 “官家息怒，不要因为这些气坏了身体！” 宁复立刻劝说道。 赵煦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而且算算时间，距离历史上赵煦去世的时间也不远了，虽然现在赵煦的身体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但宁复还是担心他会旧病复发。 “你说我能不气吗，何路等人犯下的罪行,杀他们十遍都还嫌少,就这还有这么多人替他们求情，而且言辞越来越激烈，现在好像错的是朕，而不是何路那帮人了！” 赵煦再次气道，不过宁复的话他也听进去了，言语也在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官家你应该知道，他们不是在替何路求情，而是在替自己求情，毕竟从真宗皇帝时起，朝廷几乎没有杀过士大夫，若是现在破例，官员们也会感觉到不安全！” 宁复心平气和的再次劝说道。 “哼，若是心中没鬼，何必担心自己的安全？” 赵煦说出那天宁复面对章惇时同样的话。 宁复这时弯腰捡起地上的奏本，打开大概的扫了几眼。 这些奏本几乎是千篇一律，全都是变着法的要保何路等人的性命。 “满朝官员，绝大部分都在拼命的保何路，少数人也只是默不作声，就像章公一样，朕还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单！” 赵煦这时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也颇为沮丧。 “官家若是顶不住压力的话，我看不如就顺了大臣们的意，毕竟这次的情况特殊！”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 他也不想让何路等人活着，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此，赵煦虽然没有明说，但已经有了退意，所以宁复才会如此说。 “不行，朕身为天子，若是因这些人的反对而屈从，那朕的颜面何在？今日何路留得一命，日后岂不是会有更多的官员效仿于他？” 赵煦却立刻摇头道。 虽然赵煦后面的话说的大义凛然，但宁复却听出来了，关键还在于赵煦的前半句。 换句话说，赵煦是放不下面子，毕竟他之前铁了心的要杀何路等人，可是现在朝堂上的大臣反对，他若是答应的话，脸上实在挂不住。 其实赵煦的性格也有很大的问题，主要是当初高太后对他压制的太厉害了，为此赵煦忍了将近十年。 而在高太后死后，赵煦一扫常态，性格变得极其强硬，因为只要一退让，就会让他想起当初被高太后压制的日子，所以之前无论是支持新法还是废后的事上，赵煦都是格外的强硬，从来不肯退让半步。 现在因为何路的事，赵煦再一次站在了百官的对立面，而且这次他身边没有章惇的支持，孤立无援之下，赵煦也有点顶不住压力，可他的性格依然不肯认输，这也是赵煦最后的倔强。 “官家，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就在这时，旁边的童贯忽然站出来开口道，这让赵煦和宁复也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要知道宦官是禁止干政的，特别是像童贯这样的近臣，更不宜在这种朝政上发表意见，否则若是被人抓住，那可就是一件大事，说不定童贯也会因此获罪。 “你有什么话？” 赵煦倒是没有生气，而是开口问道。 “官家为何路等人的生死而感到为难，但若是何路他们现在忽然死了，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吗？” 童贯笑眯眯的回答道。 “对啊！” 赵煦闻言眼睛一亮，甚至兴奋的一拍巴掌，他也是当局者迷，竟然没想到这个办法。 “可是何路他们活的好好的，怎么能让他们忽然死了？” 赵煦在兴奋过后，当即坐直身子故意问道。 赵煦是皇帝，有些事情他是不能沾手的，不过没关系，他不动手照样有别人可以动手，比如眼前的宁复和童贯，都是很不错的人选。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理寺 赵煦走了，留下宁复和童贯相顾无言。 “怎么办，宁老弟你有什么想法？” 童贯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 “还能怎么办，你自己提出来的事，当然你自己去解决了！” 宁复两手一摊道。 “别啊，宁老弟你可得帮我,官家也说了，让咱们两个看着办，你可不能撒手不管！” 童贯当即上前，一把拉住宁复道。 虽然这种脏活童贯可以通过皇城司去做，但他担心事情败露后，自己一个宦官会被推出来顶替,所以还是拉上宁复一起更加保险。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宁复不动声色的摆脱了童贯的拉扯，虽然童贯不是男人，但他还是不习惯。 “要不咱们计划一下，我让皇城司的人动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可以让何路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在牢里！”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阴狠的表情。 赵煦现在是进退两难，如果杀了何路等人，那就是动了满朝官员的利益，哪怕他是皇帝，以后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好过。 但如果不杀何路，先不说朝廷的法度，光是赵煦自己的面子就挂不住，毕竟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绝对不允许自己向它人低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何路他们无声无息的死在牢里，到时赵煦不必丢面子，官员们也没什么可争吵的了。 “皇城司的人一般都是怎么做这种事？” 宁复忽然有些好奇的问道。 “好办，何路他们关押在大理寺的天牢里，虽然看守严密,但以皇城司的本事，一杯毒酒或三尺白绫，就足以送何路他们上路了。” 童贯再次笑着开口道。 “不行，这么做实在太粗糙了，事后也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宁复却摇了摇头道。 “那怎么办，你有更好的办法？” 童贯说着也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知道宁复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 “走吧，咱俩一起出宫！” 宁复没有回答，而是站起来说道。 “去哪？” 童贯愣了一下问道。 “去大理寺天牢！” 宁复头也不回的道。 “就咱们两个？” 童贯追上前不解的问道。 “没错，皇城司的人就不要动了。” 宁复回答道。 说起皇城司，宁复也想起了赵佖，宫中的幕后黑手还没有抓到，赵佖也没有放弃，所以这一年来，他一直呆在皇城司中，收集着宫中的各种信息。 宁复回来时也想去见一下赵佖，可惜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根本抽不出时间。 宁复出了皇城，路上童贯依然不放心的问道：“宁老弟你确定不需要其它人？” “不用,像这种事，越少人参与越好！” 宁复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我们去大理寺到底做什么啊,总不能咱们两个亲自动手吧？” 童贯忽然有些担心的问道。 童贯虽然是宦官，但身材魁梧，而且曾经在军中呆过，也学过一些武艺，杀人的胆量他倒是有，但在大理寺那种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有动手的机会。 “咱们不用动手，动嘴就足够了！” 宁复却是神秘一笑，然后就不肯再多说了。 大理寺就在皇城边上，宁复他们很快就抵达了这里。 宁复的岳父柳正就是大理寺的少卿，因此以前他也经常来这里，对大理寺可谓是十分熟悉。 “你怎么来了？” 柳正得到消息，也立刻来见宁复，见到他和童贯也有些惊讶的问道。 “岳父，这两天你能不能请个假，暂时避开大理寺？” 宁复看左右无人，于是上前低声说道。 “为什么？” 柳正一愣，不明白宁复到底要做什么？ “现在不方便解释，不过大理寺这边可能会有一些事情，我担心会牵连到您，所以您最好还是避一避。” 宁复再次说道。 “行，我信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柳正也没有多问，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婿的本事。 “不必，您什么也别做，马上离开大理寺就行！” 宁复再次道。 “行，那我走了，衙门里还有吴少卿，他和我不怎么对付，你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他！” 柳正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衙门。 宁复目送着柳正离开，这才进到大理寺衙门。 之前的大理寺卿年纪大了，最近已经向赵煦递交了辞呈，而新的寺卿可能会有两个少卿中选出，也就是柳正和那个吴少卿，所以两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不过这样正合宁复的意，于是他和童贯进到衙门，径直找到吴少卿。 “呦，清平伯你们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找柳少卿的？” 吴少卿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瘦高的身材，长相清峻，见到宁复和童贯也十分惊讶的站起来道。 “吴少卿，我和童都知是奉了官家的旨意，想要去天牢见一下何路他们！” 宁复一拱手笑道，童贯则是没出声，他都不知道宁复要做什么，所以一切都只能看宁复的眼色行事了。 “去见何路？” 吴少卿闻言也是一皱眉，现在朝堂上因为何路的生死已经吵翻了天，虽然这已经不是何路一个人的事，但做为当事人，何路他们依然是事件的中心，所以大理寺对何路他们的安全也极为上心，这段时间都是禁止任何人探视的。 “不知清平伯你们要见何路有什么事情吗？” 吴少卿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只是替官家问他一些事情，若吴少卿不放心的话，可以陪同我们一起前去，不过到时我要单独和他们聊一聊。” 宁复十分坦诚的道。 “这个……不是不相信清平伯，只是何路他们是朝廷的重犯，所以大理寺也对他们极为重视，刚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所以就陪你们一起去一趟吧！” 吴少卿厚着脸皮嘿嘿一笑，说着也站了起来，摆明了不放心让宁复他们单独去见何路等人。 宁复却是无所谓，倒是童贯眉毛一挑，对吴少卿露出不满之色，毕竟宁复都说了是官家的旨意，对方竟然还不放心，简直是对官家不敬。 第二百四十三章 又见何路 大理寺天牢。 宁复和童贯在吴少卿的带领下，来到一处审讯的房间坐下。 这个时代的牢房充斥着黑暗与恐怖，民间传说中的阎罗殿和地狱，其原型就是各地的监牢。 审讯室里的光线灰暗，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看的，而是都有实际的用途,有些刑具上还带着斑斑的血迹。 “清平伯是只见何路一人，还是把周真素等人全都叫来？” 吴少卿这时向宁复问道。 “他们几人关押在一起吗？” 宁复好奇的问道。 “他们几人都是重犯，每个人都是单独的牢房，但都在同一个区域。” 吴少卿回答道。 “那就一起见吧，不过还请吴少卿回避一下！” 宁复笑呵呵的说道。 “没问题！” 吴少卿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宁复是官家派来的，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让外人知道也很正常。 随着吴少卿的一声令下,很快就见何路、周真素、吴献三人被带了进来。 至于崔藉，他是个武将,肯定是死定了，所以根本没见面的必要。 不过他之前配合宁复，第一个招供，因此这件案子不会牵连到崔藉的家人。 吴少卿这时也十分知趣的带人离开，房间里只留下宁复和童贯，以及对面站着何路三人。 “大家都是老熟人，不必客气，坐下再说吧！” 宁复伸手指了指前面的长条凳子道。 何路三人看起来比之前憔悴多了，特别是何路瘦了许多，连脸颊都凹陷下去了，看样子这段时间他们在牢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 “你们还想问什么，我们不是已经都招了吗？” 周真素声音沙哑的问道。 “清平伯，我之前为朝廷提供了大量的证据，也算是戴罪立功了，朝廷能不能网开一面？” 吴献这时却急切的上前问道,反倒是何路虽然瘦的厉害，但却十分沉得住气,看宁复和童贯一眼并没有开口。 “你们先不要急，都坐下说吧！” 宁复再次指了指前面的凳子，这下三人对视一眼，终于坐到了凳子上。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们吗？” 宁复端起茶水品了一口，这才开口问道。 “是不是朝廷要赦我的罪，毕竟之前我可是戴罪立功了啊？” 吴献这时满脸希冀的看着宁复问道。 “哼，别做梦了，你犯下的那些罪行，千刀万刮都不为过，朝廷怎么会轻易的放过你？” 周真素冷哼一声，打断了吴献的幻想道。 “不错，按照三位的罪行，无论是官家还是我，都想将你们凌迟处死，以此来警示天下的官员……” “这种话就别拿出来骗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朝堂上的百官都在保我们的性命，你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没想到这时何路竟然忽然打断了宁复,一脸冷笑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宁复忽然脸色一沉，声音严厉的质问道。 何路等人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平时严禁任何人探视,按理说他们应该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才对。 可是何路竟然知道朝堂上的事，显然是有人在暗中为他通风报信。 “呵呵，想知道吗，我偏不告诉你，你能奈我何？” 何路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道，他都已经落到这种地步了，自然对任何人都失去了敬畏。 “不说就算了。” 没想到宁复却是轻笑一声，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这让何路也感觉像是一拳打到空处，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何兄，外面真的有人在帮我们求情？” 周真素这时精神一震，当即兴奋的向何路问道。 周真素与何路虽然关押在同一片区域，但彼此间相隔的比较远，所以并不知道外界的情况。 “不错，朝廷历来都有不杀士大夫的规矩，总不能因为我们而坏了朝廷的规矩，所以朝堂上几乎所有官员都在保我们，甚至连章公也没有站在官家那边。” 何路这时再次得意的笑道。 在被押送到京城时，何路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却没想到峰回路转，现在看来竟然可能保住一命，这让他也无比的得意。 “哈哈……哈哈哈哈~，我不会死了，我能活下来了！” 吴献这时也爆发出一股癫狂的笑声，他自从被送到天牢后，精神受到很大的刺激，无时无刻都活在死亡的恐惧中，现在总算是解脱了。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太高兴了，外面的确有很多官员在为你们求情，可他们并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童贯这时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无所谓，反正我们能保住一命，这次注定要让你们失望了！” 何路再次得意的笑道。 “你……” 童贯气的站了起来，当初他可是差点死在何路这些人手里，所以他肯定是最想让何路死的人。 “童兄息怒，与他们这些将死之人生气，根本不值得！” 宁复这时却笑着劝说道。 “将死之人？看来清平伯你还不肯认清现实啊？” 何路冷笑着反问道。 “什么现实，你不会觉得百官为你们求情，你们就真的能活下来吧？” 宁复却探出身子，眼神有些玩味的看着何路三人问道。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对我们处于私刑吗？” 何路装出一副强硬的表情，但眼睛却看向门外，似乎是在告诫宁复，这里可是天牢，如果被人发现宁复对何路他们处以私刑，到时连赵煦都保不住他。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就算百官的求情真的起到了作用，官家没办法立刻判你们死刑，可你们不会以为自己真的不会死吧？” 宁复忽然冷笑着盯着三人质问道。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何路三人都感觉十分不妙，刚才的兴奋也因此一扫而光。 “杀人的方法有许多，并不是只有到了刑场上，被人砍掉脑袋才会死。” 宁复说到这里再次扫视了一下何路三人，脸上的笑容也更加冰冷了。 “比如可以将你们全家老小流放充军，男的进到军中充当炮灰，女的送到营中为妓，我想你们一定十分期待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给你们一个机会 听到宁复的话，何路三人的脸色全都变得十分难看。 大宋可没有罪不及家人的说法，反而许多罪行都会牵连到家人。 更何况何路三人的家人中，也有不少参与了他们的罪行，甚至还有在青州为恶一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 因此何路他们的家人也全都已经收押，如果他们真的被流放充军,他们的家人肯定也要一同流放，下场肯定十分的凄惨。 “你是在威胁我们？” 何路攥紧拳头，眼神犀利的盯着宁复问道。 “我可没兴趣威胁你们，而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宁复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这才再次抬眼道。 “你们犯下的罪行，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官家恨不得将你们千刀万剐,可是朝堂上的大臣却要保你们,就算日后官家被逼无奈，留下你们一命，你们觉得官家会让你们好过吗，你们的家人会好过吗？” 宁复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听在何路三人耳中，却像是雷霆一般，震的三人都为之色变。 他们很清楚，朝堂上的官员想要保他们，无非就是让他们不死，但越是如此，赵煦对他们就越是痛恨，到时他们就算能活下来，恐怕也会生不如死。 “其实我曾经劝过官家，如果你们真的活下来，不要把你们流放充军。” 宁复忽然再次开口道。 “你会这么好心？” 周真素脸色惨白，但这时却一脸怀疑的问道。 “我对你们当然没什么好心，而是我觉得将你们流放充军,实在太便宜你们了！” 宁复说到这里时,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变冷。 “朝廷最近在与辽东的女真人做生意，这些女真人生于山里之间，平时吃生肉、喝畜血，身上披着猪皮，遇到的客人时，会让自己的妻子陪侍，那边一直缺少人手，我觉得可以将你们送到那里，交给女真人做奴隶，他们肯定会好好招待你们和你们的家人的！” 宁复说到最后，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狠厉。 上面这个想法源于后世的清宫剧，满清的皇帝在处罚大臣时，经常说一句“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读过史书的人就会知道，这一句话是多么的残忍。 “你……你好狠毒！” 周真素听到宁复的话，也不由得悲愤交加，指着宁复怒吼道，吴献则完全吓傻了呆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 “狠毒？我可不敢当，和你们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宁复再次冷笑道。 论到狠毒,眼前这三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毒中之王，贪污赈灾粮，导致无数灾民饥渴而死，纵容家人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他们被抓的消息传开时，整个青州城的百姓都沸腾了，甚至不少人跑到大街上向宁复和童贯居住的方向磕头。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想到何路虽然脸色发白，却还能保持冷静，这时盯着宁复再次问道。 何路这时也看出来了，宁复特意跑来天牢见自己这些人，肯定不仅仅是为了恐吓他们，而是有其它的目的。 “既然你这么问了，那我也不绕弯子了，今日我来见你们，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 “机会？你不是要把我们送到女真人那里为奴吗？” 周真素一脸讽刺的道。 “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满足你的这个愿望！” 宁复淡淡的看了周真素一眼，结果他立刻不敢再开口，毕竟他的生死可是掌握在宁复的手中。 “什么机会？” 何路还是颇为冷静的问道。 “官家现在很为难，杀你们不是，不杀你也不是，所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眼下的局面……” “你想让我们提前死在牢里？” 周真素不愧是三人中的智囊，哪怕在这种时候，依然猜到了宁复的用意。 “猜对了，不过不是我要杀你们，而是你们自感罪大恶极，愧对天下人，于是在狱中自裁，这样官家和大臣们也都不必再为难了。” 宁复语气轻松的道，似乎是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凭……凭什么，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吴献这时终于从发愣中清醒过来，当即气急败坏的向宁复质问道。 “我说过，我来是给你们一个机会，或者说一个选择，如果你们想活，我不介意将你们全家老小全都送到辽东，给女真做奴隶，但如果你们愿意死的话……” “如果我们死了，你能保证不再牵连我们的家人吗？” 周真素这时也冷静下来，神情急切的追问道。 “之前崔藉招供，也是提出这样的条件，我只能向你们保证，如果你们的家人中没有人犯案，我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受你们的牵连，如果有人犯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宁复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再次道。 “不行，这样的条件我不答应，必须保证我家人的安全，甚至赦他们无罪！” 周真素立刻反驳道。 周真素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最宠爱的儿子号称青州一霸，欺男霸女无恶不做，甚至还打死过人，以他的罪行，肯定是死路一条，所以周真素想要保住儿子的性命。 “哼，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们讲条件的，现在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死，让你们的家人免受一些牵连，要么就全家一起上路去辽东！” 宁复十分冷酷的道。 对付何路这些人，你绝不能有任何的退缩，而是越强硬越好，否则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如果我们死了，你要是食言怎么办？” 何路这时终于开口道，这时的他脸色灰暗，两只眼睛也完全失去了神采。 “你们没得选择，只能相信我的人品！” 宁复目光如炬的盯着何路道。 这下何路再次露出沉默的表情，周真素和吴献对视一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默然无语。 “好了，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事就由你们自己决定了，不过我只能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若是你们不做出选择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宁复说着站起来就要离开。 “等……等一下！” 何路终于颤抖着再次开口道。 第二百四十五章 自杀 吴少卿在审讯室外焦急的等候着。 对于宁复和童贯来见何路等人这件事，吴少卿从一开始就带着十二分的防备。 毕竟现在满朝官员都在为何路等人求情，吴少卿当然也不例外，不能因为何路坏了不杀士大夫的规矩。 甚至就在这几天，朝中还有人悄悄的找到吴少卿，让他关注一下何路等人的安全。 吴少卿十分清楚，如果何路他们真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今天看到宁复和童贯来见何路三人，吴少卿才会那么紧张，生怕两人暗中做什么手脚。 本来吴少卿是想全程陪同的，可是宁复顶着赵煦的旨意，使得吴少卿也没办法拒绝，只能出来单独等候。 不过吴少卿也没敢走远，就在审讯室门外等着，毕竟只是一墙之隔，想来宁复和童贯就算不安好心，应该也不敢做的太出格。 结果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时辰，吴少卿急的额头都开始往外冒汗了几次想要推开房门进去看一下情况，但最终还是强忍住了。 就在这时，房门终于被打开，吴少卿急忙上前，只见宁复和童贯结伴走了出来。 “清平伯问的怎么样，犯人可还配合？” 吴少卿挤出一个笑脸问道。 吴少卿说话时，还特意探头向审讯室里看了一眼，发现何路三人都好好的坐在那里，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还算不错，该说的都说了。” 宁复微微一笑，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再次开口道。 “何路说他们在牢中的伙食太差，我答应替他们改善一下伙食，要不我每天派人来给他们送伙食怎么样？” “不用，这点小事哪还用得着清平伯您来操心，我交待给牢头办就行了！” 吴少卿立刻摇头拒绝道。 开玩笑，他可不敢让宁复给何路三人送吃的，万一他在饭菜里下毒怎么办？ “那也行，不过要每人每天保证一只鸡，一条鱼，这点没问题吧？” 宁复并没有坚持，这让吴少卿也大感意外。 “没问题，请清平伯放心，我会随时派人检查的！” 吴少卿反应过来再次保证道。 宁复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就和童贯一起告辞离开。 吴少卿亲自送对方离开天牢，随后又回到审讯室里。 只见何路三人依然坐在凳子上，不过三人表情各异，谁也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清平伯都和你们说了什么？” 吴少卿好奇的向何路三人问道，他对三人也并不陌生，事实上在何路三人被押送到大理寺后，就一直是吴少卿在负责他们的桉子，因此也没少审讯他们。 “想知道就去问清平伯吧，我要回牢房了！” 何路这时站起来道，周真素和吴献也同样站了起来，脸色都不太好。 吴少卿感觉有点不对劲，可是何路三人却不肯多说，执意要回牢房，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将三人送回了牢房里。 不过吴少卿在走的时候，还特意将牢头叫来，叮嘱他看紧何路三人，有事情及时向自己禀报，当然也没忘让牢头给三人改善伙食。 吴少卿回去后，心中依然担忧何路等人，所以在傍晚时又去了牢里，结果发现何路和周真素竟然胃口大开，将牢头送的一只鸡吃的精光，只有吴献似乎没什么胃口，一只鸡也只吃了几口。 第二天一早，吴少卿再次来到牢里，何路三人依然安好，而且这次连吴献的胃口也好了许多，一口气吃了两笼肉包子。 看到三人全都安然无恙，吴少卿总算放下心来，不过还是时不时的关注一下何路三人的情况。 第一天没事，第二天也没事，然而就在第三天晚上时，牢中却出事了。 吴少卿本来在家中睡的正香，却忽然被下人叫醒，说是天牢那边出事了，请他过去一趟。 这把吴少卿也吓的一激灵，当即睡意全无，跳起来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等到吴少卿紧赶慢赶的来到天牢，却只见何路、周真素、吴献三人的尸体吊在牢房里，他们将衣服做成绳子，在窗口的铁栅栏上吊死了自己。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死在牢里？” 吴少卿看到何路三人的尸体，当即对牢头怒吼质问道。 “少卿息怒，属下也不知道啊，半夜里狱卒巡视大牢，结果就发现他们三人吊在了牢里，但在这之前，牢中一切如常，绝没有任何外人进出过！” 牢头也苦着脸回答道。 “那他们在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 吴少卿强忍着怒火再次问道，现在人已经死了，最重要的是查清楚何路他们的死因，如果真是被人害死的，也许他还能减轻一些罪责。 “没有！这几天他们的胃口一直很好，晚上做的黄河大鲤鱼，他们三人可全都吃光了，而且还喝了二两小酒，比牢里的其它犯人惬意多了。” 牢头立刻回答道。 “你确定没有外人进过大牢？” 吴少卿沉吟了片刻再次问道。 “绝对没有，这里可是天牢，没有上头的命令，别说人了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牢头拍着胸膛保证道。 吴少卿也知道牢头的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天牢防卫森严也是事实，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摸进来。 正在这时，午作也被带了过来，于是吴少卿立刻让午作给三人验尸。 很快午作就有了结果，何路三人全都是自缢而亡，绝不可能是被人勒死的。 听到这个消息，吴少卿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脸色也变得惨白。 如果何路三人都是自杀，那么责任就全都要落到他和天牢的头上，到时朝廷怪罪下来，说不定他也要受到处罚，至于争夺寺卿的位置，就更别想了。 “宁复！肯定是他！” 吴少卿忽然想到三天前宁复来见何路三人的事，也正是从见到他之后，何路三人才表现的有些异常。 而且宁复吩咐给何路三人改善伙食，现在看来其实就是给三人准备的断头饭，也许从那一天起，何路三人就已经心存死志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赵佖不在 何路三人死在天牢之中，而且还是自杀。 这个消息一出，立刻引发天下哗然。 本来为了何路等人的生死而吵的热火朝天的大臣们，也一下子冷静下来，一时间朝堂上竟然出现一个难得的安静期，送入宫中的奏本也一下子少了大半。 “宁复，你这张嘴还真是挺厉害的，直接就把何路他们给说死了！” 赵煦坐在殿中，啧啧称奇的对宁复道。 事情的经过他已经听童贯讲过来，刚开始他还怀疑会不会有效果，结果没想到何路他们竟然真的在狱中自杀了。 “官家误会了，不是我把他们说死了，而是他们本来就该死，当他们发现自己活着比死了更痛苦时，自然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他们死了，朕也一下子轻松了，想到今天早朝时，那帮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模样，朕就感觉好笑！” 赵煦说到最后时，也不禁再次仰头大笑起来。 宁复也是微微一笑，虽然朝中有不少人怀疑，何路的死和宁复三天前的探视有关，确切的说是和赵煦有关。 但他们再怎么猜测也没用，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证据，毕竟宁复探视过后三天，何路他们才死，而且还是自杀，所以猜测归猜测，谁也不能确定何路他们的死和宁复有关，更别说扯到赵煦身上了。 赵煦对宁复这次做的事也极为满意，当即又夸奖了几句，顺带着连身边的童贯也夸了一番，喜的童贯把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对了，新军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 赵煦这时再次向宁复问道。 “有，折将军刚送来消息，说是新军的兵额马上就要满一万人了，武学生们也各司其职，新军现在已经颇具规模，所以他想将新军调到边境去，先熟悉一下地理气候。” 宁复正色回答道。 “天气快转凉了，辽人又要南下了。” 赵煦说到这里时，脸上也露出愤恨之色，不过随即他又十分谨慎的向宁复问道。 “你们有把握吗，新军真的能挡住南下的辽军吗？” “辽军南下打草谷，一般都是小股的军队，如果新军连他们都挡不住，又何谈面对辽国的正规军？” 宁复却十分自信的道。 新军的操练已经足够了，就算是有一些士卒刚加入新军，但也不影响新军的实力。 现在对于新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实战的经验，而辽军的小股军队，最适合磨练新军的实力。 赵煦闻言也沉吟了片刻，对于新军，他可是寄托了很大的希望，甚至他计划用新军反攻辽国，从而夺回燕云十六州，彻底解决大宋北方的威胁。 “好，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那朕就答应你们，希望你们不要让朕失望！” 赵煦最后终于点头道。 “谢官家，臣等必不负官家所托！” 宁复兴奋的上前行礼道。 “对了，新军如果要去边境，你是不是要回去坐镇？” 赵煦忽然再次问道。 “这个……臣的确是准备回新军，否则臣也不会放心。”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道。 “武学那边怎么样，种谊和折克行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恐怕也需要你来坐镇啊。” 赵煦却有些不舍的道。 平心而论，赵煦是不舍得放宁复离京的，别看他身为皇帝，但在朝堂上，他却需要独自一人面前所有大臣，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让赵煦也感觉力不从心，比如这次何路等人的桉子。 而宁复却不同，在赵煦心中，宁复可不仅仅是个臣子，更是他的朋友，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宁复都愿意站在他这边，这种支持对于赵煦来说，也是难能可贵。 “官家放心，我并不会在新军呆太久，只要今年秋天过去，新军能够将南下的辽军挡回去，我也就放心了，到时就会回京坐镇武学！” 宁复向赵煦承诺道。 其实他也不想走，并不是因为赵煦，而是因为家里的妻儿，但新军却倾注了他很大的心血，所以宁复也放心不下，至少要亲眼看着新军经历过实战才放心。 “好吧，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赵煦无奈，只得点头同意道，相比朝堂，新军那边的确更需要宁复，所以他也只好放人。 “也就这两天了，毕竟何路他们的事已经了结，新军也要赶往边境，我想在他们动身前赶回去。” 宁复回答道。 “走的时候朕会让童贯给你送行，等新军那边安定下来，你也要早点回来。” 赵煦叹了口气，不过说到这里时，他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道。 “梁乙逋父子那边又和辽军打起来了，不过这次辽军学聪明了，不再派大军硬攻，而是以小股的军队骚扰牵制，估计是想用疲敌之计，让梁乙逋父子疲以应付。” “那朝廷这边有何打算，难道还是坐山观虎斗吗？” 宁复精神一震，当即追问道。 “章楶送来奏本，暂时还是按兵不动，朕已经命他见机行事了，不过以章楶的判断，估计梁氏与辽人的争斗在短时间内根本分不出个胜负来。” 赵煦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澹澹的笑容。 辽军被梁乙逋父子牵扯，这对大宋来说简直再好不过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赵煦才会建立新军，甚至准备将辽军打草谷的军队打回去，这可是上百年来，大宋第一次对辽国如此强硬。 聊了几句西北的局势，宁复这才起身告辞。 出了垂拱殿后，宁复并没有立刻离开皇城，而是拐弯去了皇城的一角，也就是皇城司所在的位置。 还是那个熟悉的院落，宁复迈步来到门前，然后轻轻的敲敲门。 很快就听到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侍女打开门，当看到外面的宁复时，侍女也立刻行礼道：“拜见清平伯。” “殿下在吗？” 宁复问道。 “殿下不在。” 侍女的回答出乎宁复的意料，赵佖是个盲人，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这个院子里，很少外出。 第二百四十七章 秘牢 赵佖不在，而是去了秘牢。 所谓秘牢，其实就是皇城司下属的一个牢房，主要是用来关押一些不能见光的犯人，比如间谍之类的。 当然一些与宫中有关的犯人，也会被抓到秘牢之中，平时严禁外人探视。 宁复于是转道来到秘牢,他虽然早就知道秘牢的存在，但却是第一次来这里。 秘牢就在皇城司后面，规模很小，远无法与与天牢相比，毕竟能进秘牢的犯人并不多，有时几年都可能抓不到一个。 来到秘牢的宁复却有些感慨，他最近好像一直在和牢房打交道,幸好他是站在牢房的外边,而不是站在牢房里面。 宁复很快见到了赵佖，他这时正在一间审讯室里，里面有几个官吏，正在对一个犯人用刑。 犯人是个中年男人，只见被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几个官吏用蘸着盐水的鞭子，对着犯人狠狠的抽打下去。 一鞭子下去，犯人身上就出现一道血痕，使得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旁边的赵佖听着犯人的惨叫声，脸上却是十分平静，甚至还端起一杯茶水，轻轻的品了一口，嘴角似乎还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十分满意现在的环境。 这时已经有人将宁复到来的消息告诉赵佖，只见赵佖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站起来欢迎道：“宁复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里给忘了！” “殿下说笑了,我最近也是俗务缠身，实在抽不出时间，今天也是刚从官家那里出来。” 宁复吩哈哈一笑上前行礼道。 “何路那几人的事我听说了，宁兄你们做的真漂亮，帮皇兄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赵佖也是笑道，随后两人又寒暄了两句，询问了一下这一年来对方的经历。 “殿下，他是什么人，为何用这种大刑？” 宁复这时也终于有机会向赵佖问道。 中年犯人留着胡子，显然不是宦官，而且赵佖竟然亲自审问对方，所以很可能是和宫中的幕后黑手有关。 “这个人名叫齐泰，是京城有名的药材商人，而且不光是他，他祖父、父亲全都是药材商人，早在他祖父时，就开始给宫中供应药材。” 赵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道。 “药材商人？难道说殿下你怀疑……” 宁复心中一惊，那个幕后黑手喜欢下药，用的还是都是和牵机药同出一源,主药都是马钱子,这东西少量可以做为药物治病,量大一点就是杀人的剧毒。 不过宫中防备森严,一般人很难将东西夹带进宫，更别说杀人的毒药了，除非对方有正规的途径，比如给宫中代药的药材商人。 “不是怀疑，而是我让人查了太医署的进药账目，结果发现了问题，这个齐泰供的药物与账目上的对不上，所以才将抓起来严刑拷打！” 赵佖说到最后时，语气也透着十分的杀气。 对于赵佖来说，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营中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不为其它，只为给自己的眼睛报仇雪恨。 “冤枉！殿下我冤枉啊！” 没想到正在受刑的齐泰忽然痛哭流涕的大叫道。 “小人承认在账目上弄虚作假，致使药材与账目对不上，但那不过是为了虚报一些药材，从而捞出一些油水罢了！” “哼，还敢狡辩，你上报的账目上，每年都会有相当数量的马钱子，可宫里对这味药使用的极为谨慎，有时整年都用不了一钱，而且这些马钱子送到宫里后，却根本没人见过，你还敢说自己是无辜的？” 赵佖恨声质问道。 “马钱子虽然用量少，但它价格很高，我之所以写在账目上，就是为了多卖点钱，反正查收的人已经被我收买，所以只要不太过分，宫里一般也不会发现。” 齐泰再次痛哭着解释道。 事实上这也是齐泰这种药材商人常用的手法，将一些用量少，但价格同的药物送到宫里，这样即可以提高价格，又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你觉得我会信吗？” 赵佖却是根本不信，当即一挥手，两边的官吏再次下重手，将齐泰打的死去活来，整个审讯室里都是对方的惨叫声。 “殿下，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吧！” 宁复开口建议道。 虽然这个齐泰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没有语气，赵佖就让人对他严刑拷打，这种做法宁复并不怎么赞同，但他也不好替对方求情，所以只能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赵佖也想和宁复单独的聊一聊，于是也立刻站了起来，两人来到审讯室的外面，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 “宁兄，你这次回来还走吗？” 赵佖十分关心的问道。 这段时间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幕后黑手的调查，虽然没有突破性的成果，却也查到一些线索，所以他也想让宁复留在京城帮自己。 “我这次来，就是向殿下你辞行的，因为新军那边要调往边境参与实战，我不放心，所以要去亲自坐镇。” 宁复回答道。 “真羡慕宁兄你，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不像我，只能永远隐于幕后！” 赵佖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即便贵为亲王又如何，赵佖因为是盲人的原因，不但注定无皇位无缘，而且连平时的生活都要受人照顾，更别说一展胸中的宏图了。 “殿下千万不可妄自菲薄，您现在坐镇皇城司，又深受官家人信任，只要能将幕后黑手抓出来，殿下的功劳就远超我等！” 宁复却是开口劝道，他能理解赵佖的失落，如果他处在赵佖的位置，恐怕也会有心结。 “算了，不说这些了，宁兄你这次要去多久，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赵佖这时一挥手，故作潇洒的再次问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最少也要等到秋收之后，等到冬天来临，新军的情况稳定，我才会回来。” 宁复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赵佖闻言点头，随后又询问了几句新军的情况，宁复也挑一些能说的讲了一些。 “对了，除了那个齐泰外，殿下还查到什么其它的线索了吗？” 宁复终于问到了正题上，这也是他来见赵佖的主要原因。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线索 这段时间赵佖也没有闲着，他一直紧盯着宫中的各种异动，查阅着各种资料，结果还真的被他发现了一些线索。 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药物的来源，马钱子并不是一味常用的药材，所以宫里的储备应该很小才对，可是齐泰却每年都向宫里运送马钱子这样的药物,的确很有嫌疑。 这也是赵佖为何将齐泰抓起来，用大刑逼供的原因。 而除了这条线索外，赵佖还调查了一下那个曹贵的出身，虽然曹贵承认就是他指使人毒杀大宋的皇子公主，但宁复和赵佖都清楚的知道，曹贵很可能还有其它的同伙,甚至他可能只是被人推出来替罪的棋子。 所以赵佖对曹贵的出身来历也做了一个详细的调查。 虽然曹贵的年纪太大，当初认识他的人也大都不在人世了，但赵佖还是查到一些线索。 曹贵的家人都不在了,并不是说他没有家人，而是据说在几十年前的某一天，曹贵的家人忽然搬迁到外地了，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显然曹家的搬迁，肯定是曹贵在为自己的家人做打算，免得日后暴露从而连累家人。 不过曹家虽然迁走了，但皇城司却深挖出一条线索，那就是当初曹家的迁移，与当地的一个大商人有关，而这个商人现在还活着。 更加重要的是，这个商人是个酒商，要知道大宋对酿酒业管制的十分严格，甚至可以和盐铁并列，所以能够做酒商的人，背后肯定会有很深的背景。 “好个酒商曾经协助曹家搬迁，而且我也查了曹贵这些年与外界的联系，并没有发现他和那个商人有什么来往。” 最后赵佖再次说道。 “这么说来,曹家搬迁的背后,很可能是有其它人在操作，甚至很可能就是曹贵的同伙。” 宁复也跟着分析道。 “的确如此，而且那个酒商很有背景，把持着当地的酿酒业，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所以我让皇城司暗中调查，监视那个酒商，希望可以钓到更大的鱼。” 赵佖也神情凝重的点头道。 “殿下英明，那个酒商肯定有大问题，不过以我的猜测，那个酒商可能也只是一个外围的角色，想要利用他钓到大鱼，也并非易事。” 宁复也同样凝重的道。 幕后黑手的组织严密，而且只要稍有破绽，对方就会立刻灭口。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组织的人似乎都不怕死，动不动就要自杀，这让宁复也不得不佩服对方，这个组织对人员的控制实在太恐怖了。 “没关系,除了这个酒商的线索外,我还在调查另一个线索。” 赵佖忽然露出兴奋的表情再次道。 “什么线索？” 宁复惊讶的问道。 “上次曹贵那边发现妙静仙师的线索，事后我并没有放弃，结果真的被我查到一些东西。” 赵佖再次兴奋的道。 “查到了什么？” 宁复也急忙问道。 对于那位孟皇后，宁复也十分的关注，毕竟这个女人的一生实在太有传奇性了。 “那天离开后，我让人一直暗中监视着玉清观，结果监视的人发现，孟皇后一直悄悄的与外界联系。” 赵佖说到这里时，也露出十分肯定的表情。 “和谁联系？” 宁复好奇的问道。 “和她的家人，不过她身为废后，又深居于瑶华宫中，与外界联系本就已经是重罪了！” 赵佖回答道。 “只是和她的家人联系？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不能因此就断定她和幕后黑手有联系啊？” 宁复皱起眉头问道。 “的确不能证明，但我怀疑她与家人联系，那个幕后黑手很可能会参与其中，甚至借助她的家人，与她取得联系，因此这段时间我也一直派人监视孟家的人。” 赵佖再次肯定的道。 他现在认定了孟皇后和幕后黑手有关系，所以哪怕有一点的嫌疑，他也不肯放过。 “好吧，一个药材商人，一个酒商，一个是孟皇后，这三条线索看起来毫不相关，但如果与幕后黑手联系起来，那就形成了一张可怕的关系网。” 宁复神情凝重的分析道。 “的确如此，我这段时间做过一些推测，那些潜伏在宫中的人之所以难以发现，而且被发现后，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自杀，这并不仅仅是他们忠心于幕后黑手，而是他们有什么致命的把柄落在幕后黑手手中。” 赵佖也将自己的分析讲了出来。 “有道理，人的感情是会改变的，一个严密的组织，仅仅靠忠心这种感情肯定是靠不住的，唯有将手下人的生死全都掌握在手中，这个组织才会无所畏惧。” 宁复赞同的再次点头道。 赵佖不但聪慧过人，而且还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调查幕后黑手的案子上，所以他对这方面的研究也超过宁复，对此宁复也十分的佩服。 “所以我怀疑这个幕后组织绝大部分的实力都在宫外，宫内他们安插的棋子并不多，这样才能保证隐密，不会轻易被人发现，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他们也有足够的后手来弥补。” 赵佖说到这里时，也不禁叹了口气。 “我现在越是调查，就越感觉这个组织的可怕，甚至我担心自己再这么调查下去的话，他们很可能会对我再次下手！” “以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殿下的猜测倒是很有可能，你这段时间可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宁复也是心头一震，当即对赵佖劝说道。 幕后黑手可是连皇子公主都暗杀了不知多少，所以肯定也不差赵佖这一个。 “放心，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事实上我倒是希望他们对我下手，这样一来，至少皇兄的儿女会安全一些。” 赵佖却是轻笑一声道。 如果可以的话，赵佖不介意以身为饵，只要能将幕后黑手抓出来，哪怕他付出再大的代价他都愿意。 宁复听到赵佖的话也是叹息一声，赵佖报仇心切，甚至已经有点入魔了，不过面对那个庞大而隐密的组织，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个组织给彻底的揪出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实战在即 宁复与亲朋好友告别之后，再次离开了京城。 而就在宁复走的前一天，赵煦在朝会上宣布，增加御史台的职权，提高御史的官职品级。 并且要将地方的通判等官职也纳入到御史台的管辖范围，加强朝廷对地方的监督等等。 这些对御史台的改革，大都出自宁复之前对赵煦的提议。 不过赵煦只采纳了一部分，虽然增加了御史台的职权，却没有从根本上将御史台独立出来，比如御史台的官员并不是独立提拔，而是能与其它衙门互调。 另外御史台的职能虽然增加了，却还是有限，依然要听命于宰相，无法与宰相形成牵制的局面。 不过这已经算是不错了，毕竟若是赵煦真像宁复说的那样，直接将御史台提升到与宰相平起平坐的局面，恐怕整个朝堂都会因此发生混乱。 甚至会引发更多大臣的反对，绝对比之前想要保住何路等人性命的人还要多。 宁复十分理解赵煦的处境，所以对他的做法也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不过在内心深处，宁复还是有点失望，因为赵煦增加御史台的职权，看似好像加强了对地方上的监督。 但其实时间一久，御史台可能会被更多的人盯上，到时说不定会有人将御史台当成一块肥肉，从而将自己的人塞到御史台中。 若是日后御史台被一些人瓜分，到时就再也无法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了。 不过宁复很快就将上面这些抛之脑后，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些本来就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对于这次离京，宁复也十分的不舍，特别是对于柳清心和儿子，其中柳清心倒还算好，毕竟她虽然感情上不舍，但理智上还是十分支持宁复的。 可是宁复的儿子却还小，小家伙刚出生没多久，宁复就去了大名府，等到他再回来时，小家伙根本不认识他这个当爹的。 幸好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小家伙和宁复慢慢的熟悉起来，特别是宁复只要有时间，就会陪着小家伙玩耍，因此他对宁复也慢慢的依赖起来。 结果父子二人的感情才刚培养起来，宁复就又要离开。 而且小家伙虽然小，却已经能够感受到离别的痛苦，因此在宁复离家时，他也是哭闹个不停，宁复也是几次犹豫，最终还是狠下心离开了家。 幸好这次宁复不需要离开太久，最多半年左右就能回来，当然前提是新军能够像预想的那样，将南下的辽军挡住。 对于这一点，宁复还是很有信心的。 折可适是当世名将，武学生们也是文武兼备，新军中还有大批离家军的老兵，再加上这一年来的操练磨合，已经将整个新军打磨成一把锋利的刀，现在就等着让这把刀见一见血了。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眼看着就要到秋收的时节了，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辽人南下打草谷的日子，所以宁复一路上也是日夜兼程，终于在秋收前赶到了青县境内。 “拜见学正！” 折可适得知宁复到来的消息，也立刻率领着营中的将领出门迎接。 “哈哈，各位不必客气，咱们进去再聊！” 宁复也是哈哈一笑，随后又十分热情和与各位将领打了个招呼。 这些将领都是由武学生充当，比如虎头就在其中，而且还是一军的指挥使，这可不是靠宁复的关系，而是靠他自己实打实的本事。 一行人进到军营，折可适已经命人准备了接风的菜肴，不过却没有酒，因为军中禁酒，特别是现在临近战时，因此所有将领都必须滴酒不沾。 宁复与折可适等人边吃边聊，他也趁机询问了一下新军从大名府迁到青县的过程。 早在宁复刚到京城时，宁复就向赵煦建议，将新军迁到边境检验一下实战的效果。 对此赵煦虽然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被宁复说服，于是下旨命新军迁往青县。 不过青县并不是新军的主战场，因为之前有郭家军的存在，青州一带的边境十分安全，一般不会有辽军南下。 所以新军只是将青县当做一个大本营，接下来新军会分兵把守周围的几个县，至于如何分兵，现在还在商议之中。 等到接风宴结束，其它人散去后，宁复和折可适又聊了一会。 主要是商讨一下具体的分兵策略。 辽军南下打草谷，一般都是小股的骑兵，少的可能只有几十骑，多的也不过几百骑。 所以新军只有分兵，才能发挥出作用。 现在新军共有四军，每军两千五百人，也就是整一万人。 本来按照宁复的想法，是想将各军分别派出去驻守附近的县，在他想来，辽军每股最多只有几百人，遇到两千多的新军，肯定会被歼灭掉。 不过折可适却不赞成宁复的想法，因为按照兵法，用兵之时，绝不能将所有兵力全都压上去，而是要保持足够的后备兵力，以防战场上出现什么变化时，从而有兵力参与救援。 毕竟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所以留着一只备用的军队是必须的。 宁复倒是没有坚持，毕竟在用兵这方面，他本来就是个门外汉，所以他就将分兵之事交给折可适全权处理，他只需要坐镇大营就行了。 聊完了公事后，宁复又询问了一下折可适和郭英的婚事，两人之前已经订婚了，而且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所以还是尽快完婚为好。 “我们商量过了，现在大战在即，不宜谈婚论嫁，否则可能落人口实，所以还是等这一仗打完后，到时我再请个假，就把婚事给办了！” 折可适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那敢情好，我这次来可是给你们准备了不少婚礼用的东西，到时你们的婚礼，必须得让我来主持！” 宁复哈哈一笑道。 他和郭英的关系不能暴露，否则郭英出嫁，宁复做为同辈唯一的男丁，不但要帮着操办婚礼，而且还要背郭英出嫁。 第二百五十章 宁复的班底 天色已晚，宁复向折可适告别，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沏了壶茶，似乎是在等候什么人？ 虽然这一路走的十分辛苦，但宁复并不累，毕竟他坐在马车里，偶尔还能睡上一觉。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 “小乙哥！” 进来的虎头对宁复憨厚的一笑，随后端起茶壶一口气喝了半壶。 “还是京城的茶叶好喝。” 虎头喝完一抹嘴，然后坐到了宁复面前。 “给，这是婶子给你的书信，另外还有一些衣服吃食，都在车上还没有卸下来，明天你再来拿。” 宁复说着把一封书信交给虎头道。 “我娘还会写信？” 虎头瞪大眼睛，王婶没上过学，斗大的字也不认识几个，更别说写信了。 “废话，当然是婶子口述，我来替她写了。” 宁复翻了个白眼道。 说实话，宁复都有些不敢去见王婶了，因为只要见到王婶，她就会让宁复替她给虎头催婚，毕竟虎头现在进入军中，王婶想让儿子早点成婚，也能家里留条后。 可虎头却想先立业再成家，宁复劝都没用，所以他夹在中间也十分难受。 虎头嘿嘿一笑，立刻打开书信看了一遍。 信是宁复写的，而且宁复几乎是把王婶的原话记录了下来，全都是王婶平时说话的语气，甚至虎头都能想像自己老娘说话时的表情。 刚开始虎头看着信还想笑，可看着看着，却有点想哭了，毕竟身为人子，却不能留在母亲身边尽孝，甚至还让母亲为自己操心，虎头也是于心难忍。 宁复看到虎头脸上的表情变化，也不禁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说起来虎头之所以走上从军这条路，也是受到他的影响。 “虎头，等到这一仗打完了，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宁复神情郑重的向虎头劝戒道。 “我……我再想想！” 虎头似乎有点欲言又止，最后不好意思的搪塞道。 “好吧，你也已经成年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我也不强求你，不过婶子的年纪大了，最大的心愿就是早点抱上孙子，所以你也要替她多考虑一下。” 宁复嘴上说着不强求，但后面却把王婶搬出来，这下虎头也只能沉默以对。 “对了，这段时间新军怎么样，你在军中可还适应？” 宁复看虎头不愿聊这个话题，于是只能转移话题道。 “我在军中挺好的，折将军对我十分器重，甚至还说我日后肯定能独当一面，至于新军中的操练，我觉得已经到一个极限了，除了实战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办法可以增强新军的战斗力了。” 虎头一听宁复的问题，立刻笑着回答道。 “那就好，新军还会扩张，你现在已经算是军中的高层，只要能立下战功，日后的前途会更加光明！”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满是感慨的看了虎头一眼。 虎头是个天生的勐将，在训练场上敢打敢冲，而且他粗中有细，对兵法也运用的十分灵活，这也是折可适看重他的原因。 可以说现在虎头就差军功，只要有了军功，再加上宁复为他铺路，虎头在军中肯定能一跃而起，成为军中的中坚将领。 “小乙哥放心，我会努力的！” 虎头声音沉稳的道，都是自家兄弟，他也不必像别人一样拍着胸脯保证。 正在宁复和虎头说话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吧！” 宁复立刻说道，紧接着就见房门被推开，就见马原和马植叔侄二人走了进来。 “拜见学正！” 马原和马植一同上前行礼道。 “不必多礼，这段时间你们在军中感觉怎么样？” 宁复也笑着问道。 马原和马植都被安排到新军中任职，其中马原表面上是新军的参军，但其实却是皇城司的人，他主要负责对辽国的情报收集。 至于马植，则主要负责军中的后勤事务，算是宁复安插在新军中的心腹。 “启禀学正，属下在新军中一切都好，折将军对属下也十分器重！” 马植率先上前道。 “哈哈，刚才我与折将军私聊时，他还满口的夸赞于你。” 宁复闻言也再次笑道。 马植的确是个人才，刚接手军中的后勤时，他明显还有些不适应，但很快熟悉了军中的情况后，他也成长迅速，现在已经成为折可适坚强的后盾了。 宁复夸赞了马植几句，随后这才转向马原问道：“马原你怎么样，辽国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我也是刚刚接到。” 没想到马原却神情凝重的，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 “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辽国境内发生了蝗灾，许多地方颗粒无收，粮食减产严重，按照辽国的情况推断，他们今年可能会派遣更多的军队南下打草谷。” “你们上报了吗？”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惊，他们新军的兵力有限，只能防守青县和附近的一些县，其它的边境却只能靠那些禁军，但以河北禁军的情况，他们根本不可能挡住辽军，所以这件事还是需要朝廷早做准备。 “已经上报了，不过按照朝廷往年的习惯，估计也只是下令让边境的百姓内迁，以避开辽军的锋芒，减少民间的损失。” 马原也叹了口气道。 虽然马原是皇城司的探子，但他心中对大宋朝廷的软弱还是有些不满的，毕竟他当初之所以弃辽投宋，就是想着有一天，能够带领宋军杀到辽境，夺回汉人的故土。 可是以现在宋军的表现，马原却感觉自己的愿望几乎不可能实现，幸好现在有了新军，虽然新军还没有取得战果，但马原和宁复一样，都对新军充满了希望。 “百姓迁移能迁多远？边境的城池容纳的百姓也有限，这种办法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 宁复说到最后也狠狠的一拍桌子。 一个国家，却连自己的边境都守不好，导致边境的百姓每年都要面临敌人的抢掠，这简直就是国家之耻！ 第二百五十一章 边境锋火 秋天是一个丰收的季节。 然而对于河北边境的百姓们来说，秋天同样是一个让人提心吊胆的季节，因为北边的辽人随时都可能南下。 可是地里的粮食眼看着就要熟了，他们又不舍得离开，所以这边的秋收比别的地方更加紧迫。 甚至为了抢收，许多地方的百姓都会组织起来，一部分人收粮，一部分人到边境巡逻，只要发现辽人南下，他们就会立刻回去报信，以便能够安全撤退。 好不容易等到秋收完毕，边境的百姓也立刻拖家带口的往内地迁移，有门路的可以去坚固的大城暂住，没有门路的，就只能像逃荒一样尽量往南走。 不过今年却有点不一样，因为朝廷发了公告，边境的百姓可以迁往青县、丰县等几个县的境内，据说朝廷在那边布置了重兵，可以挡住辽军南下。 对于朝廷的公告，绝大部分百姓都不怎么相信，毕竟在百姓看来，朝廷的军队早就烂透了，哪怕再多的兵力，也挡不住南下的辽人。 所以许多百姓在收完粮食后，宁可舍近求远逃往内地，也不敢去更近的青县。 当然也有一些百姓还是迁到了青县等地，并不是他们相信朝廷的公告，而是他们大都有自己的苦衷。 比如有些百姓家里太穷，根本没有足够的粮食支撑他们逃太远，有些则是家里有老人孩子，甚至还有病人，更没办法远行。 以前他们只能逃到附近的山里躲避，但并不安全，随时可能会被南下的辽人发现。 相比于没有任何保证的山里，青县等地至少还有不少的百姓，可以让他们感受到几分安全。 宁复这段时间也忙的要命。 一方面新军已经分兵五路，除了折可适率领的一路坐镇青县外，其它四路全都是由武学生们率领，比如虎头就独自率领两千人赶往丰县镇守。 兵力分散了，后勤的压力爆增，马植自己顶不住压力，所以宁复也开始帮着处理一些后勤上的事务。 另外还有对迁移百姓的安置，虽然只有小部分百姓愿意来青县等地，但这小部分也不是个小数目，所以这段时间青县上下也全都忙翻了天，不但县衙在忙，连郭家军和新军也帮着一起安置百姓了。 “学正，边境的辽军有动作了！” 这天傍晚，马原急匆匆的找到宁复禀报道。 “终于来了吗？” 宁复神情凝重的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辽军已经开始有所调动，许多驻军也开始分散行动，这正是他们南下打草谷的预兆。” 马原再次禀报道。 这段时间马原手下的探子四出，一直密切监视着辽军那边的动静，以便在辽军南下前，让各路大军做好应对的准备。 “那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南下？” 宁复再次追问道。 “以往年的经验来看，最多三五天，分散成小股的辽军就会南下，到时两国的边境就形同虚设，他们可以从任何一点杀进我大宋境内。” 马原再次回答道。 “你们继续监视，我去和折将军商量一下，让他们做好应敌的准备。” 宁复说完转身就走，军情紧急，一刻也耽误不得。 当折可适得知辽军随时南下的消息后，也立刻下令，通知各军做好准备。 同时百姓的迁移也开始抓紧了，实在不愿意迁移的，也只能搬到山里暂时躲避。 三天之后，河间府最西边的一个县传来消息，第一股辽军南下，开始围攻县城。 因为之前辽国遇到了蝗灾，军粮奇缺，所以这次辽军打草谷的规模也很大，第一股辽军就有三百人。 要知道辽人虽然轻视大宋，但也不是莽夫，他们南下之时，一般都先派出一些探马，沿着宋境打探情况，以防发生什么变故。 而辽人的探马一般人数并不多，大部分都是十人左右。 可是这次辽人的探马没来，反而一次就派出三百人的小股骑兵，这说明辽人对这次打草谷也十分急切。 而且以前辽人打草谷时，一般都只攻击村寨，很少会进攻县城，毕竟县城都有城墙，而且还有驻军。 哪怕宋军再怎么无能，但据城而守还是可以做到的。 辽人打草谷只是为求财，也并不想因此产生太大的伤亡，所以一般不会去啃县城这样的硬骨头。 可是这次他们却直接攻打县城，显然是想打下县城后，获取城中的物资。 对于辽军的变化，大宋这边显然没有做好准备，虽然之前宁复已经派人通知边境的各县，告诉他们这次辽人打草谷的规模会扩大，可是并没有人放在心上。 反而边境的一些官员觉得宁复太多事。 十分不巧的是，第一个遇到辽军的县城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以为辽军还会像以前那样，只是抢掠一下县城周围的村寨，夺得一些粮食就会离开。 却没想到辽军竟然直接攻打县城，偏偏这个县城距离青县有点远，并不在新军的驻守范围内，甚至想从青县救援都来不及。 在这种情况下，县城的守军被辽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仅仅一天时间，县城就被辽军攻破，随即几百辽人骑兵，竟然追着几千宋军大杀特杀。 宋军守将更是在看到情况不利时，直接带着家卷跑路了，根本没有做任何的抵抗。 结果就是在县城陷落后，辽军将整个县城的物资抢掠一口，城中百姓死伤无数。 当这个消息传到宁复耳中时，时间都已经过去十天了，就算现在他们派兵救援，去了也只能见到一座被烧成白地的废墟。 对于县城中宋军的表现，宁复虽然痛恨，却又有些无奈，整个河北的禁军都是这种模样，遇到战事根本指望不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接连有辽人南下的消息，而且这些辽军也纷纷将目标对准了宋人的城市，因为城市中储存着大量的物资。 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城市守住了，有些城市却被攻破，一时间大宋的边境上也是战火连天，百姓们哭嚎震天。 很快马原又送来情报，有数支辽军杀向青县等地，这让宁复也立刻紧张起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丰县之战(上) 青县城外的军营。 一座宽大的帐篷里，宁复和折可适趴在一座沙盘旁，正在小心的将一些标识插在上面。 “辽军这是要发疯啊，竟然派出一千骑兵直奔青县，难道他们真打算与郭家军决战不成？” 宁复这时直起腰身，看着沙盘上的形势皱眉道。 郭家军投靠大宋这件事，很快也被辽国察觉，为此不少辽人都极为震怒，特别是当初曾经败在郭家军手下的辽军将领，更是恨不得提兵杀大宋。 不过辽国这几年也虚弱的厉害，耶律洪基没几年好活了，国家被他折腾的元气大伤，早就没有了当年的威势。 最关键的是西北的战事，一直牵制着辽国大量的兵力，所以辽国虽然恼火，却也不敢两面开战，只能派人向大宋表达了抗议，甚至想逼大宋将郭二爷一家交出来顶罪。 对于这种要求，赵煦肯定不会答应，于是两国扯皮了很长时间，最终也不了了之。 不过现在辽军明知道郭家军坐镇青县，他们还派出一支千人骑兵杀来，这让宁复怀疑是不是有人想要借机报仇？ “区区一千骑兵，对上郭家军肯定没有任何胜算，我觉得他们是想用这点兵力来牵制郭家军！” 折可适这时也站直身子发表意见道。 青县由郭家军防守，折可适手下虽然还有两千人，但主要是做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援助派出去的四支新军，毕竟这些新军大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 “有道理，辽军应该知道郭家军的厉害，而且现在郭家军也在五千人以上，又可以凭借城池坚守，区区一千骑兵，的确不可能是郭家军的对手。” 宁复赞同的点了点头。 新军虽然没有刻意的保密，但知道新军来到边境防守的人并不多。 辽国那边可能都不知道新军的到来，甚至就算是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毕竟宋军这些年的表现太拉胯了，区区一支新军，在没打出战绩之前，辽人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辽人眼中也只有郭家军，毕竟他们在郭家军手中吃过亏，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只派了一千骑兵，估计在他们看来，这已经足够牵制郭家军的兵力了。 “青县这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我现在担心的是丰县，这个县地形平坦，土地肥沃，自古以来就是有名的富县，每年辽人都会反复派兵抢掠。” 折可适这时用棍子一指边境的一个县城沉声道。 “皇城司那边传来的情报，丰县边境已经发现了辽军的踪迹，不过并不知道有多少兵力，如果只是三五百倒还好对付，就怕……” 宁复说到最后也停了下来，脸上满是担忧的神色。 前去驻守丰县的正是虎头，在众多武学生中，虎头的表现尤其出色，因此这次也被折可适委以重任，将最难防守的丰县交给他去驻守。 “丰县地势虽然平坦，但县城也建的十分坚固，只要驻守得当，应该可以守得住。” 折可适也知道宁复和虎头的关系，于是出言宽慰道。 “话是如此，可是我查了一下丰县的资料，远的不说，光是最近十年，丰县城几乎年年被攻破，每年丰县的百姓都是第一个逃荒。”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 再怎么坚固的城池，无人驻守也根本挡不住敌人，丰县其实有守军，而且有一军人马，可这一军人因为吃空饷，真正的兵力连一千人都没有，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这样的军队当然不可能打胜仗。 偏偏丰县又是个产粮大县，从它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因此每年都是辽军的重点关注对象。 “丰县距离青县并不远，如果真的遇到危急情况，我也方便带兵救援。” 折可适这时拍了拍宁复的肩膀道。 宁复也知道自己不能感情用事，于是很快振作起来，再次和折可适商量了一下军情。 其实主要是折可适做决定，宁复了解局势后，可以从后勤上更好的配合他们。 丰县县城。 虎头在半个月前接管了这里的城防，原来的守军共有七百六十七人，但其中真正能战之兵还不到一半。 而且这些人都是兵油子，偷奸耍滑一个比一个精通，但想让他们上战场，却是难比登天。 往年这个时候，这帮守军都会和城中的百姓一起逃往后方，等到辽军退回去后再回来，这么做虽然窝囊，但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丰县的城防保存的十分完好，毕竟辽军从来没有正式攻打过丰县。 虎头站在丰县的城头上，打量着城外的地形，不得不说丰县虽然是个优良的产粮地，但在军事上来说，却是无险可守，城外是一马平川，十分利于骑兵作战。 “指挥使，那个高指挥使又跑来闹事了！” 这时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官跑上城头向虎头禀报道。 这个将官名叫孙勐，在武学中的资历比宁复还要高，因为他是武学最早的一批学员，当初宁复接管武学，只有七个学生愿意留下来，孙勐就是其中之一。 “他又要做什么？” 虎头闻言也是一皱眉，丰县的守军之所以如此糜烂，主要就是因为这个高指挥太烂，将军饷侵吞大半。 可虎头也拿对方没办法，因为吃空饷本就是军中的惯例，除了新军外，禁军中几乎遍地都是，另外这个高指挥也很有背景，据说是将门高家的分支。 所以虎头接管了丰县的城防后，并没有将高指挥怎么样，只是让他带着手下的老弱病残守在城内，帮着县衙运输一下物资，至于城中的百姓，早在之前就已经跑光了。 “高指挥说他们的伙食太差，他们要求和咱们新军的伙食一样！” 孙勐一脸无奈的道。 “放屁，老子的新军是上战场打仗的，他们一帮老弱病残，连运输个物资都慢吞吞的，还有脸要求和我们新军的待遇一样？” 虎头闻言差点把鼻子气歪，说完抄起家伙就要去找那个高指挥“理论”。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丰县之战(中) “王虎！你好大的胆子，今天你敢动我，信不信明天老子告你一状，到时连宁复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一个肥胖的中年将领被几个新军架着，却还是不依不饶的叫骂道。 虎头本来不想理他，但当听到这个家伙提到宁复的名字，立刻让虎头气的快步上前，一巴掌呼在对方的脸上。 虎头天生神力，一巴掌打下去，这个家伙喷出一嘴带血的牙，整个人也立刻昏迷不醒。 “指挥你这下手也太狠了，他好歹和你是平级，日后恐怕不好交待啊。” 孙勐这时一脸为难的上前道，被打晕的人正是丰县以前的驻守将领高指挥，背景十分深厚，所以才敢对他们新军大呼小叫。 “老子还没用力！” 虎头白了孙勐一眼，随即就吩咐道。 “把他给我关押起来，战后再交给上头处置，他手下的人也派人接管，谁再敢闹事，直接军法处置！” “这……” 孙勐闻言却露出犹豫的表情，毕竟高指挥的身份不一般，现在他们不但打了人，还要把人抓起来，甚至连对方手中的兵权都夺走了，这可彻底的撕破脸皮了。 “现在是战时，我可不想咱们在前面和辽人打败，后面还要担心有人和咱们不一条心，甚至暗中给咱们使绊子！” 虎头看出孙勐有顾虑，于是将心中的想法讲了一下。 “有道理，我这就去办！” 孙勐立刻点头，他的性格有点优柔寡断，但并不笨，事实上孙勐看起来长的粗壮，但其实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人，这点他和虎头其实是有点像。 处理完内部的问题，虎头也终于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即将到来的战场上。 两天之后，一支辽人的探马终于出现在丰县城外。 对于这支探马，虎头亲自率人前去截杀。 说起来这些辽人也是大胆惯了，根本不把宋军放在眼里，所以就算是一队探马只有十人左右，他们也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大宋境内，甚至都懒得掩饰自己的行踪。 面对这帮嚣张的辽人探马，虎头一马当先，将一个辽军挑于马下，其它的辽军还想反抗，却很快又被虎头射死两人。 剩下的辽军这才感到情况不妙，当即四散而逃。 可惜已经晚了，孙勐已经率领一支骑兵包抄下来，将剩下的探马也是一网打尽，最后只留下两个活口。 事后虎头审讯了一下辽军的探马，得知辽军就在丰县以北，距离不过二十里，而且这支辽军的人数还不少，达到了八百人。 显然辽军也知道丰县的富饶，所以才会派这么多人前来抢掠。 得知了敌情，虎头也立刻命令手下的将士做好应敌的准备，并且他还辽人探马的尸体吊在城头上，以此来激怒辽军。 果然，就在第二天上午，辽军杀到丰县城下，当看到城头上吊着的辽军探马尸体时，辽人的将领也是大怒。 毕竟这些辽人早就骄横惯了，在他们看来，宋人就是自己养的牛羊，现在牛羊竟然敢反抗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怒？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辽人的将领立刻下令攻城。 虎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虽然他手下有两千将士，但这两千人大都没上过战场，实战经验不足，如果贸然拉出去与辽军野战，肯定会吃亏。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凭着城墙固守，以此来消耗辽军的锐气。 同时也可以借此让手下的将士适应战场的残酷，认识到辽人也并非不可战胜的。 甚至之前虎头之所以亲自出手杀死辽军的探马，也是借机告诉他们，辽人也是血肉之躯，与他们没什么两样。 虎头的策略还是十分成功的。 面对辽军的进攻，城头的新军刚开始的确有些慌乱，毕竟他们大都是第一次上战场，面对的又是凶恶的辽军，所以许多人在面对辽军时，甚至产生了恐惧。 不过虎头和孙勐等武学生们率先展开反击，特别是虎头，抱起磨盘大的石头就往下砸，一时间下面的辽军被砸的哭爹喊娘。 看到虎头他们这些将官们带头，手下发愣的士卒也终于醒悟过来，于是纷纷开始反击，滚木擂石不停的往下丢，辽军的第一波攻势很快就被打退。 辽人的将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毕竟以前他们打草谷时，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激烈的反抗，甚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就伤亡了上百人，这可是前所示有之事。 不过辽人很快又组织了第二波攻势，这次他们吸取了教训，不再强攻，而是用弓箭攻击城头。 按照辽军以前的经验，宋军一般都十分怕死，只要受到攻击，很快就会溃不成军，到时他们再一涌而上，只要攻破了城头，整个县城都将是他们的了。 然而这次辽军却打错了算盘，虎头让人将盾牌立在城头，顶着箭雨与辽军互射。 虽然辽军的箭法更加精妙，但宋军却是居高临下，射下去的箭支威力更大，射程也更远。 结果就是对射结束后，辽军又付出上百人的伤亡，反观丰县城头的新军，虽然也有伤亡，却比辽军强多了。 两次进攻不利，也终于打醒了辽军的将领，他意识到自己这次真的遇到硬骨头了，以前对付宋军的经验也全然失效。 面对这种情况，果断一些的将领，肯定会立刻退走，毕竟辽军的兵力单薄，再打下去只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最后甚至会被宋军全部吞掉。 不过辽军的将领却十分不甘心，毕竟丰县的富饶早就被他们列在重点抢掠对象的名单上，而且付出这么大的伤亡，如果就这么灰熘熘回去的话，辽军将领也感觉无脸见人。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辽军竟然没有退走，但也不敢再攻打，于是竟然在城外扎营休息，估计是想再找机会。 面对这么好的机会，虎头也十分果断，晚上亲率一支骑兵，对辽军的军营展开了骚扰战，每次都是一沾就走，根本不与辽军硬碰硬。 整整一晚，辽军上下都处于极度的紧张之中，直到凌晨时分，宋军的骚扰才忽然结束，辽军也终于有机会休息一下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丰县之战(下) 凌晨时分，骚扰了一夜的宋军终于退走了。 辽军上下也是疲惫之极，有人回到帐篷倒头就睡，很快呼噜声连成一片。 营门外虽然有巡逻的士卒，但这些士卒同样是疲惫不堪，许多人都甚至拄着武器开始打瞌睡。 东方的天际已经开始发白，这正是一天中人体最为困顿的时间。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的丰县城的城门再次打开，一队人马静悄悄的出城。 趁着最后一点夜色的掩护，再加上辽军的大意，使得这支人马顺利的摸到了辽军军营附近。 等到辽军发现这支宋军时，已经晚了。 先是一阵箭雨覆盖整个营门，导致营门口的辽军死伤惨重。 紧接着宋军中的将领大吼一声，一马当先杀进了辽军军营。 这些宋军是有备而来，身上都带着纵火的火箭和各种油罐，他们冲进营中先是放火，随后对毫无准备的辽军横冲直撞。 辽军被骚扰了一夜，早就疲惫不堪，刚放松却又遇到宋军的突袭。 再加上辽军的人数本来就不多，昨天又遇到极大的伤亡，可以说体力与士气都降到了冰点。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宋军的突袭，辽军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很快就被冲杀的乱作一团。 更有聪明的辽军开始逃出军营，毕竟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自己一方败局已定，再不逃只能留下来等死。 虎头亲自率领着一支骑兵，在辽军军营中杀了个三进三出，使得辽军彻底的溃败。 埋伏在外的大宋步兵也趁机合围，想要逃跑的辽军要么被杀，要么放下武器投降。 等到太阳升起来时，这场规模不算小，但也不算大的袭营战也终于有了结果。 来袭的八百名辽军，战死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也大都做了俘虏，只有少部分幸运儿逃了出去。 “指挥使，这一仗打的太过瘾了！” 孙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十分兴奋的来到虎头身边道。 “这不算什么，区区一场小仗而已！” 虎头十分平澹的道，如果不是他微微发颤的拳头出卖了他，说不定孙勐就信了。 不过这一仗虎头的确打的十分漂亮，虽然规模不大，但他先是挫敌锐气，然后又用了疲敌之计，最后又在敌人最疲惫之时，出其不意的踏破辽军军营。 为了这一场仗，虎头也是极尽算计。 因为这场仗对虎头来说实在太重了，这是他出了武学之后的第一仗，也是他将学来的知识，成功运用到战场上的机会。 现在这一仗打赢了，也让虎头也建立起来了自信，当然其它的新军将士也是如此，首战告捷，这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打扫完战场后，虎头也立刻派人向青县那边报捷。 当宁复和折可适接到送来到捷报时，两人也是兴奋的直拍手。 虎头这一仗打的太漂亮了，不但保住了丰县，而且几乎全歼了来犯的辽军，这可是几十年来的第一次。 就在虎头的捷报刚送来没多久，其它三支新军也送来了消息，他们驻扎的县城也都遭遇到了辽军的进攻，不过辽军的人数都不多，大都在三五百人左右。 不过这三支新军还是比较保守的，因为之前折可适吩咐过他们，遇到辽军以固守为主，除非有十足的把握，否则不允许他们出城与辽军作战。 这三支新军都比较听话，毕竟他们都是初上战场，辽军又凶名赫赫，所以许多人都是心中没底，凭借着城墙坚守不出是最稳妥的办法。 所以这三支新军并没有像虎头那样，直接全歼了来犯的辽军，而是凭借着城墙固守。 其实守城战是相当轻松的，特别是攻城一方的人数比较少时，对于守城一方很难产生太大的威胁。 要知道以前河北禁军都烂成那样了，还能守住大部分的城市，更别说敢打敢冲的新军了。 当然这也和辽军打草谷只为求财有关，他们派出的小股人马也不会携带笨重的攻城器械，因此他们遇到有人把守的城池时，也是束手无策。 然而还没等宁复他们高兴太久，一些坏消息却陆续传来。 河间府西边是直定府，而在真定府与河间府紧邻的一个县城，因为守军望风而光，辽军直接杀进县城大肆抢掠，百姓伤亡无数，城中储存的粮草物资也被抢掠一空。 另外还有大胆的辽军长趋直入，一路追上正在逃难的百姓，将百姓手中仅有的粮食抢掠一空。 甚至还有辽军杀进边境中一些村寨之中。 因为边境的百姓都知道官兵靠不住，所以许多百姓都只能结寨自保。 但这种村寨肯定不能和城池相比，所以遇到辽军的进攻时，很容易被攻破，而每一个被攻破的村寨，都会变成人间惨剧。 一个又一个坏消息汇聚到宁复手中，他气的差点把桌子掀了，一边痛恨辽军的残暴，一边又痛恨宋军的无能。 可惜现在新军实在太弱小了，能够防守的区域也很小，而宋辽两国的边境又太长。 想要彻底的改变这种局面，新军还需要长时间的扩张，而且还要保证新军的战斗力，否则只求速度不求质量的话，恐怕新军也会变成现在的禁军。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辽军在大宋的国土上肆虐，宁复的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以前宁复也知道辽军每年南下打草谷，但那只是纸上的一行字，或是别人口中的一句话，直到现在他才切身体会到这其中的残酷。 “学正，我们能守住四县之地，保住了河间府大部分的边境，已经十分难得了，你也不要太难为自己了！” 折可适看出了宁复心中的想法，于是开口劝解道。 “我知道，只是想到那些死在辽人刀下的百姓，我心中依然难以冷静。” 宁复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们也只能尽力而为，另外我这里刚收到一个坏消息！” 折可适忽然再次道。 “什么坏消息？” 宁复立刻抬头问道。 “王虎在丰县把辽人打的太狠了，估计辽国那边得到消息后，也咽不下这口恶气，所以他们再次兵杀向了丰县。” 折可适面色凝重的回答道。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后 辽兵在丰县被全歼，上次发生这种事情，还是当初杨六郎镇守河北之时，那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 所以辽国得知这件事后，也是极为震怒，立刻派出一支军队杀往丰县。 其实像打草谷这种事，本来就是辽国无故入侵大宋的领土，甚至打草谷的辽军一般都是顶着强盗、马贼的名号，如此一来，大宋拿他们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当然了，入侵的辽军被宋军消灭，也是理所应当之事，毕竟从法理上来说，大宋只是消灭了一伙入侵的强盗。 但辽国却是霸道惯了，上百年来他们都没有遇到这么大的损失，更咽不下这口恶气。 所以辽国才会派出一军人马，也就是两千五百人，而且还携带着大量的攻城器械，显然是要攻破丰县城，为之前的辽军报仇。 虎头打了胜仗后，也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防备着辽军的报复，没想到竟然被他猜中了。 所以当辽军杀到丰县时，却发现丰县的宋军严阵以待。 不过这次辽军也是有备而来，于是双方展开了残酷的攻防战。 虎头手下的新军经历了之前的大胜，士气正盛，面对辽军也没有丝毫的恐惧。 更何况辽军虽然在数量上占优，但宋军却有坚固的城池，算起来还是宋军占据着优势。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辽军勐攻丰县，但却被宋军接连打退，除了一地的尸体外，根本没有任何的进展。 不过辽军并不死心，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对丰县城进行了多次勐攻。 最危险的一次，辽军甚至攻占了一部分墙头，但最终却被虎头亲自率人将辽军赶了下去。 直到七天之后，折可适率领后备的军队来援，大受挫折的辽军一看情势不妙，这才连夜撤军。 折可适并没有追击，毕竟现在辽国势大，之前已经全歼了一支辽军，若是再全歼一支辽军，恐怕辽国上下也会因此大为震怒，到时恐怕不好收场。 而在丰县的辽军撤退之后，其它各路辽军也开始了撤退，毕竟每年打草谷的时间都有限，他们不可能一直耗在大宋境内。 另外就是新军的表现，也把辽国吓了一跳，所以他们也不得不谨慎，哪怕一些辽军还没有什么收获，却还是接到了撤军的命令。 经过这一战后，新军也彻底的打出了威名，特别是虎头也突显出自己的才能，在众多的武学生中脱颖而出。 当然除了虎头外，其它三路的新军也表现的不错，不但守住了城池，庇佑一地的平安，而且还凭借着城池之利，使得辽军死伤惨重。 新军第一次上战场，就取得如此战果，这让宁复和折可适也都是极为欣慰。 所以在辽军退走之后，宁复也在第一时间写好了战报，然后让马原通过皇城司上交到赵煦手中。 可惜这次不能算是真正的战争，所以战报也不能走兵部等正规途径，否则虎头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朝廷的赏赐了。 战报送上去后，宁复和折可适也开始战后的总结。 虽然各路的新军都表现的不错，但是在战场上，他们还是暴露出一些新军的缺点，比如除了虎头外，其它人都打的太保守了，只知道固守不出，哪怕有机会也不敢杀出城。 另外还有一些新军将士第一次上战场，竟然有人出现了畏战、避战的想法，这些人肯定要受到处罚。 除了新军本身的问题外，也出现了一些其它的问题。 比如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新军与原来驻守的禁军之间的矛盾。 虎头在丰县也遇到了，他处理的十分果断，直接将那当地的驻军接管，甚至连驻军的将领都被他关押了起来。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虎头这么有魄力，其它三路大都是与当地的驻军合作。 可是这么一来，却出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战时，两只军队互不统合，很容易就会发生矛盾。 甚至这三支新军之所以不敢出城杀敌，就是担心背后出问题。 这些问题看起来似乎都不大，但也不能疏忽，万一某个地方出了问题，甚至会影响到最终的战果。 所以这些问题都需要在战后做一些处理，这些事情十分琐碎，也牵扯了宁复大量的精力。 值得一提的是，郭家军镇守的青县果然没有辽军来犯，之前辽军派出的一千人，也止步于青县的边境，显然他们对郭家军还是心存忌惮。 除了军队的事情外，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宁复操心，那就是折可适和郭英的婚事。 两人早就约定，在战后就要成婚，所以在辽军刚一撤退，郭二爷也立刻开始着手准备两人的婚事。 折可适的家人不在这边，所以宁复就打着折可适的旗号，也参与到婚礼之中。 早在宁复从京城回来时，就带了不少结婚用的东西，现在刚好可以用上。 经过一个月的准备后，折可适与郭英的婚礼也如期举行，新军的军营里特意布置出一个婚礼的场地，为两人举行一场颇有军风的婚礼。 等到三拜过后，折可适出来为各位宾客敬酒，宁复带着虎头等着，帮着折可适挡酒，毕竟客人太多，折可适就算酒量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多客人劝酒。 等到招呼完宾客，折可适这才和宁复他们坐下来填了一下肚子，这一天为了婚礼，一行人忙的都是脚不沾地，到现在连饭都顾不上吃一口。 “学正，算算时间，咱们的战报早就应该送到官家手中了，怎么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 折可适吃了几口菜，忽然又有些担心的向宁复问道。 “朝中的事务众多，而且这次官家又不能公开咱们的战功，所以就算是有封赏，可能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宁复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不过宁复心中也有些奇怪，毕竟赵煦对新军可是十分关注，现在新军打了胜仗，按理说赵煦应该会很快做出回应才对。 然而就在宁复的话音刚落，忽然就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闯进来禀报道：“启禀学正，京城来人了，要您马上前去接旨！” 第二百五十六章 赵佖死了 就在折可适和郭英婚礼的第二天，宁复就率人急匆匆的离开了青县，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小乙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急着回去？” 虎头骑在马上，一脸不解的向宁复问道。 昨天婚礼的时候，京城忽然来人，宁复去见了对方后，立刻就让人准备动身，而且带上了虎头等新军中立功的将领。 “京城那边出了点事情，和宫里有关，我必须回去一趟。” 宁复面色凝重的回答道。 虎头听到和宫里有关，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他知道这种事自己根本帮不上忙。 “当然也有好事，咱们新军这次打的这么好，官家得到消息后也极为高兴，点名让你们进京，到时会亲自给你们封赏！” 宁复调整了一下心情，然后笑着对虎头道。 “真的？那太好了！” 虎头闻言也兴奋的一拍巴掌，他当初进入军中，主要就是想为自己搏一个前程。 “不过有件事你可得提前考虑一下了。” 宁复看着虎头兴奋的模样也是莞尔一笑，随后又故意做出一副凝重的表情道。 “什么事？” 虎头看到宁复的表情也是心头一跳，似乎有种不妙的感觉。 “当然是你的婚事了，之前你不在京城，婶子只能天天催我，现在你回去了，估计要是再不成婚，信不信婶子把你的腿打断？”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他可不是在和虎头开玩笑，男大当婚，他也只比虎头大半岁，现在儿子都会跑了，可是虎头却还孤身一人，所以他如果再不成婚的话，王婶真会把他的腿打断。 “我……” 虎头闻言也是老脸一红，过了好一会儿后，这才喃喃的道。 “其实……其实我已经有相中的人了。” “什么！” 宁复闻言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随即就是一脸惊喜的叫道。 “你说的是真的，怎么以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我不好意思和你说。” 虎头竟然露出害羞的神色，甚至连耳朵都有点发红。 “这种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快告诉我是哪家姑娘？” 宁复急切的追问道。 不过宁复心里也有点奇怪，因为虎头这几年要么在武学，要么在新军的军营，平时基本不可能接触到女子，怎么忽然就有了喜欢的女子？ “这个……其实你也认识。” 虎头再次不好意思的道。 “我认识？到底是谁，快急死我了！” 宁复闻言也更加好奇了，他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哪个未婚的女子？ “就是……莲娘！” 虎头终于说出了女子的名字。 “莲娘？张叔的女儿？” 宁复听到莲娘这个名字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这才反应过来。 张铁嘴的女儿就叫莲娘，比他小几个月，和虎头同岁，三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 不过这个时代女子的家教都严，所以宁复和莲娘虽然是小时候的玩伴，但是在长大之后，就很少见面了，宁复上次见到莲娘，还是几年以前。 “你什么时候和莲娘好上的？” 宁复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这不怪宁复惊讶，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三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和虎头几乎天天混在一起，却从来没发现他和莲娘有什么男女间的感情。 “嘿嘿，其实我早就对莲娘有意思，就是怕张叔不同意，之前我想参军，也是想谋个官职，到时好和莲娘在一起。” 虎头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再次笑道。 张铁嘴虽然是个说书的，但平时以读书人自居，性格上也的确有点高傲，再加上张铁嘴的儿子张绣前两年考入太学，算是半只脚踏入官场，所以张家的门第一下子涨了起来，所以虎头的担忧也很有道理。 “那莲娘是什么态度，算起来她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难道张叔就没给她说门亲事？” 宁复这时忽然有点担心的问道。 他也好几年没见过莲娘了，对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 “我和莲娘一直有书信往来，张叔虽然给她说过亲事，但都被她推了，因为她答应过我，要等我回去娶她，所以……所以……” 虎头说到这里时，一张黑脸也燥的黑红。 “所以这次我回去，就打算去张叔家里提亲，到时小乙哥你可得帮我！” “那是当然，你要成亲了，婶子也终于可以放心了，不过你小子的嘴可真够严的，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连我都瞒着？” 宁复说到最后开玩笑道。 “嘿嘿，我……我只是不好意思说。” 虎头再次憨笑道。 别看虎头在战场上那么勇勐果断，但在感情方面却十分的害羞，这几年他和莲娘都是私下里联系，曾经也想过告诉宁复，却总是开不了口。 好兄弟的婚姻大事有了着落，宁复也感觉心中一松，当即和虎头聊了一下回去提亲的事，甚至如果可能的话，他都恨不得让虎头回去后立马成亲。 聊完了虎头的事后，宁复这才坐回车里，他虽然会骑马，但骑马太辛苦了，所以如非必要，他一般都会选择乘车。 回到车里的宁复却慢慢的收敛起笑容，只见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密旨，这是赵煦派人日夜兼程给他送来的。 这份密旨上的内容并不多，但却有一个石破天惊的大消息：申王赵佖死了！ 宁复刚接到这个消息时，甚至都有点无法相信，毕竟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和赵佖相谈甚欢，现在却是天人两隔。 密旨上并没有写明赵佖的死因，但宁复几乎可以断定，赵佖肯定不是自然死亡。 虽然赵佖是个盲人，但其实他的身体还不错，平时并没有什么大病，绝不像是短命的人。 另外最关键的是，宁复记得很清楚，赵佖是在赵煦死后才死的，因为赵煦驾崩后，还有人提议立赵佖为帝，只是因为他是盲人，所以才被否决，最终便宜了赵佶。 现在赵煦还活的好好的，可是赵佖却忽然去世了，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宁复不知道的事，甚至他几乎可以断定，肯定和宫中的幕后黑手有关，毕竟赵佖最近一直在调查着幕后黑手的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宫里也出事了 垂拱殿，这段时间殿里的气氛十分沉闷，赵煦拒绝了所有大臣，将自己关在殿中谁也不见。 “官家还是要保重身体，万不可悲伤过度啊！” 童贯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上前低声劝道。 赵煦比之前憔悴了许多，本来已经恢复红润的脸庞,这时再次变得有些发灰，眼睛里满是血丝，看起来颇为吓人。 “宁复进京了吗？” 赵煦沉默了许久，最终用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 “还没有，不过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到了。” 童贯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现在的童贯也无比想念宁复，因为以前每次赵煦的心情不好时,至少有宁复可以帮着分担,结果现在宁复不在，只剩下童贯一人，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赵煦，这让他时时刻刻都有如履薄冰之感。 “派人催一催，让他回京后立刻进宫！” 赵煦再次吩咐道。 “是！” 童贯答应一声，当即小跑着出殿吩咐人出京去催宁复。 不过说来也巧，就在童贯刚吩咐下去，立刻有人飞奔来报道：“启禀都知，清平伯进京了！” “总算来了，快！快备马，我亲自去迎接！” 童贯闻言兴奋的一拍大腿，说完就拍马飞奔而去。 宁复这一路也没怎么休息，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幸好宁复这次带的都是新军的将士，急行军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所以这一路虽然疲惫，却也没有什么怨言。 宁复进到京城,刚来到御街不久,就见到骑马飞奔而来的童贯。 “宁老弟,你可算是来了,快！快随我进宫！” 童贯见到宁复也激动的热泪盈眶，当即甩鞍下马飞奔上前道。 宁复也下了马车，也同样迎了上去。 “童兄，官家现在怎么样，宫中可有什么情况？” “官家把一个人关在垂拱殿不见外人，现在就等着你回去呢，至于宫里的情况……” 童贯说到宫中的情况也忽然一跺脚，最后叹了口气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进宫再说吧！” 童贯说到最后时，也看了看周围的人。 宁复当即心中一沉，童贯不愿意说宫里的情况，显然是不想让外人听到，这说明除了赵佖的死外，宫里肯定也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宁复也不再多问，当即跟着童贯上马，两人打马飞奔进宫,至于虎头他们，自然有人安排他们到驿馆休息。 进到宫门,宁复和童贯下马,因为宫中不允许外臣纵马。 “童兄，申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宁复边走边向童贯问道，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憋了一路了。 “唉~，看来你也猜到了，申王是中了剧毒而死！” 童贯长叹一声道。 “那宫里呢，发生了什么事？” 宁复强忍着悲痛再次问道。 虽然之前他早就有所猜测，心中也有了准备，可是当听到赵佖是被人毒死的，他还是心中悲痛，谁能想到当初一别，竟然成了永别。 “这个……” 只见童贯扭头看了看周围，随后这才压低声音再次道。 “小皇子出事了！” “什么！” 宁复闻言大惊失色，赵煦现在有一对儿女，其中女儿大一些，当初这位小公主出生时，还遇到了难产，要不是宁复为自己儿子准备的产钳，恐怕这位小公主就要死于难产了。 至于小皇子，则是刘贵妃出生，当初刘贵妃怀孕时，曾经被幕后黑手暗中下毒，差点就没保住这个孩子。 幸好后来小皇子出生后十分的健康，甚至刘贵妃也凭借着这个儿子，一举夺得皇后之位。 赵煦对这个儿子也极尽宠爱，甚至他之所以支持赵佖调查宫中的那个幕后黑手，就是担心自己这个唯一的继承人出事。 却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现在不但赵佖死了，连小皇子也出事了。 “小皇子现在怎么样了？” 宁复也一脸凝重的向童贯问道。 “不太好，小皇子也被人下了毒，幸好毒性较弱，再加上御医抢救及时，所以小皇子暂时保住了一命，但身体却变得十分虚弱。” 童贯声音沉重的回答道。 “小皇子不是一直受到严密的保护吗，怎么还会出问题？” 宁复闻言再次急切的追问道。 当初刘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刘皇后怀小皇子时，就遇到了有人给她下毒，从那天之后，赵煦就会刘皇后母子二人加强了保护。 甚至为了不暴露刘皇后养胎的位置，赵煦还听从宁复的建议，在宫中故布疑阵，设置了不少假的产房，最终让刘皇后顺利生产。 按说在这么严密的保护下，应该不会出问题才对。 “这件事说来话长，甚至还有申王的死有关，总的来说，宫里这次是被那个幕后黑手给算计了……” 童贯说到最后叹了口气，然后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 自从宁复走后，赵佖对幕后黑手的追查也一直没有放松，这点宁复也知道，赵佖手中查到了三条线索，只要掌挖下去，说不定真的能够查到什么。 也许是赵佖真的查到了什么东西，也许是幕后黑手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他们最终决定对赵佖下了毒手。 至于赵佖中毒的经过，也有些匪夷所思。 赵佖既然敢对幕后黑手进行调查，对自身的安全当然也十分看重，甚至之前宁复离京时，还特意叮嘱过赵佖，让他注意自身的安全。 所以赵佖一直住在皇城司后面的那个小院子里，要知道皇城司可是大宋的间谍中心，而且又位于皇城内部，所以在安全上应该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甚至在赵佖的小院周围，常年都有皇城司的人暗中把守，赵佖的小院子更是严禁外人进出，一般只有他和身边的两个侍女。 那两个侍女是赵佖的心腹，从小就和赵佖一起长大，相当于他的眼睛，更不可能出任何问题。 然而就在这些不可能之中，却偏偏出了问题。 就在某一天的清晨，侍女像往常一样叫赵佖起床洗漱，然而却发现赵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整个人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赵佖的死因(上) 赵佖死的十分蹊跷，甚至直到现在，皇城司都没有查出什么。 所以皇城司只能将赵佖居住的小院封存，赵佖身边的两个侍女也全都被抓了起来。 因为赵佖死的时候，整个小院里只有两个侍女，所以她们身上的嫌疑肯定最大。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赵佖肯定是中毒死的，而且还是剧毒，因为赵佖死的时候，四肢和脸上满是红斑，看起来十分的诡异。 宁复听完童贯的讲述之后，也是沉默良久。 最后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再次问道：“那小皇子呢，他是怎么中毒的？” “小皇子中毒的经过倒是十分清楚，皇子身边有个侍女，在皇子的衣物上下了毒，虽然发现及时，但因为毒性太强，皇子也中了毒，后来经过物资的抢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但身体却变得十分虚弱。” “你们怎么知道下毒的是那个宫女，现在那个宫女在哪？” 宁复问出两个关键的问题。 “皇子中毒后，皇城司立刻将皇子身边的所有人都控制了起来，结果那个宫女竟然服毒自尽，而且她喝的毒和皇子中的是同一种毒，另外她也能轻易的接触到皇子的衣服，所以肯定是她。” 童贯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却是不置可否，现在都只是童贯的一面之词，所以宁复暂时也无法做出判断。 两人很快来到垂拱殿，当进到大殿之时，宁复也明显感觉到殿中的气氛十分压抑。 殿中并没有太多的人，甚至连内侍和宫女都没有几个，殿中的窗户也关着，使得光线看起来有点暗。 而在殿中的书桉后面，赵煦面色憔悴的坐在那里，两眼呆愣的看着墙角的位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甚至连宁复和童贯进来都没有发现。 “臣宁复，参见官家！” 宁复立刻上前，郑重向赵煦行礼道。 听到宁复的名字，赵煦这才清醒过来，等到抬头看到殿中的宁复时，神情竟然有些恍忽，似乎有点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现实还是虚幻？ “官家，清平伯也是刚回来，我接到消息后，立刻接他进宫了。” 童贯不愧是赵煦身边的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帮着解释道。 “真的是你，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赵煦这才醒悟过来，勐然起身激动的迈步上前，一把抓住宁复的手臂。 这段时间对于赵煦来说，简直太过煎熬了，器重的弟弟惨死，唯一的儿子也被人下毒，偏偏为了朝廷的稳定，他还不能对外公布这件事。 所以唯一可以帮赵煦解忧的人，也只剩下宁复了，这也是他为什么那么急着把宁复召回来的原因。 “申王殿下他……” 宁复话一出口，声音却变得有些更咽，想到当初与赵佖一起查桉的日子，他也不禁悲从中来。 赵煦也是眼睛发红，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不过他最终还是长吸了口气，将泪水强忍住了。 “朕知道你和九弟的交情莫逆，不过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九弟不能白死，所以朕调你回来，就是想查清楚九弟的死因，最好能把那帮幕后黑手全都揪出来！” 赵煦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他现在恨透了那个幕后的黑手，甚至想要将整个皇城都血洗一遍，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他胸中的怒火。 “臣失仪！” 宁复擦了把眼泪，随后也站直身子振作起来。 “官家，臣想要见一下殿下的尸体，另外还需要熟悉此桉的人陪同。” “没问题，童贯最熟悉这件桉子，另外还有皇城司的人，到时让他带人亲自协助你办理此桉！” 赵煦当即点头道。 宁复谢过赵煦之后，立刻就带着童贯向赵煦告辞，毕竟事不宜迟，拖的时间越久，可用的线索就越少。 出了垂拱殿后，童贯也立刻将皇城司的人召集过来，为首的也是宁复的老熟人刘牧，当初去丘陵查桉时，就是刘牧带人协助宁复和赵佖的，可惜现在却少了一个人。 赵佖的尸体就停在皇城司，刘牧在前面引路，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一间停尸房。 当打开房门时，一股寒气立刻扑面而来，现在天气虽然转凉了，但为了让尸体保持原样，停尸房里还是堆放了不少的冰块，使得房间里的温度很低。 宁复迈步走了进来，只见在房间正中的一个架子上，赵佖静静的躺在那里，神态看起来很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宁复深吸了口气，随后这才迈步上前。 当走近时宁复才发现，赵佖脸上有不少的斑点，现在都已经发青发黑，看起来即恐怖又有些诡异。 “申王刚死的时候，脸上和手足上都是这种斑点，刚开始还是澹红后，现在却变成了这种颜色。” 刘牧轻声向宁复介绍道。 “午作怎么说？” 宁复沉声问道。 “午作只能确定殿下是中毒而亡，至于是哪种毒，暂时还无法确定。” 刘牧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也暗自叹息，这个时代实在太落后了，虽然有《洗冤录》这种奇书，但还是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检测。 “除了殿下身上的斑点外，午作检查过殿下的全身，并没有发现其它的伤口，所以这种毒应该是口服，或是从呼吸进入体内的。” 刘牧这时再次介绍道。 这个时代讲究死者为大，就算是午作，一般也只能查看死者表面的伤痕，很少会解剖尸体，更何况赵佖又是大宋的亲王，身份极为尊贵，因此更不可能解剖。 “头发呢，有些细小的伤口是很难发现的。” 宁复指了指赵佖的头发问道。 如果放在后世，直接将死者的头发剃掉就行了，这样更便于观察，可是这在这个身发体肤都和孝道扯上关系的年代，根本不可能动死者的头发。 “绝对没有，我让几个午作一点点的都查看过了，没有发现头上有伤口。” 刘牧十分肯定的回答道，这点他也早就想到了，所以让午作整整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的遗漏。 宁复闻言也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起道：“将殿下身边的两个侍女带过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赵佖的死因(中) 赵佖身边的两个侍女很快被带到了停尸房，两人一身的囚服，神情也极为惊恐，露出在外的手背上甚至还带着伤痕，显然这段时间在牢里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这也很正常，毕竟赵佖死后，两个侍女身上的嫌疑最大，所以皇城司肯定会对她们进行审讯。 幸好赵煦要等宁复回来亲自查桉，否则这两个侍女说不定早就死在牢里了。 当看到房间中赵佖的尸体时，两女都是悲呼一声，扑上前伏在赵佖的尸体上痛哭起来。 刘牧本想让人将她们拉开，毕竟她们是最大的嫌疑人，所以他也担心两人会借此破坏尸体上可能存在的证据。 不过宁复却阻止了刘牧，任由两个侍女哭了个痛快。 等到两女哭够了，这才转身向宁复哭求道：“恳请伯爷为我家殿下报仇雪恨！” “你们坐下来吧，和我详细说说殿下离世那天的情况！” 宁复说着让人搬来两个凳子，并且示意两女坐下。 虽然两个侍女身上的嫌疑很大，但宁复却觉得两人应该是冤枉的，因为她们是赵佖最信任的人，赵佖的饮食起居，几乎都由两女包办。 甚至赵佖想要获取外界的信息，也要靠两女帮着他读各种文件，可以说她们两人就相当于赵佖的眼睛。 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两女真有害赵佖的心思，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让自己身陷令圄。 两个侍女对宁复还是十分信任的，毕竟当初宁复和赵佖一起查桉时，也没少和两个侍女打交道，他还知道这两个侍女一个叫素音，一个叫玉儿，她们的名字都是赵佖亲自取的。 只见两女对视一眼，左边的素音终于开口道：“那天一切都很平常，殿下一直在调查幕后黑手的线索，许多情报都送到殿下手中，都由我们姐妹读给殿下听，然后再由殿下做出决定……” 听着素音的讲述，宁复也陷入到沉思之中。 赵佖死的那天并没有任何的异常，甚至可以说和往常一样。 赵佖听完各方汇聚过来的情报后，也做出一些决定，然后由素音再交给皇城司的人去执行。 赵佖的三餐也都是玉儿亲手做的，因为赵佖对自己的安全也十分小心，一般不会吃外面送来的食物。 而且赵佖一整天都呆在院子里，没有踏出过院子半步，晚上也像往常一样，听素音读了一会书，然后就洗漱后睡下了。 就是这么平常的一天，赵佖却在当天晚上中毒而亡，完全没有任何的征兆，这点素音和玉儿两人也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那天殿下真的没有任何的异常表现吗？” 宁复沉思良久之后，这才抬头看向两女问道。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就是殿下的心情似乎比往常要好一些。” 素音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没错，那天殿下似乎很高兴，甚至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玉儿这时也急忙开口证实道。 “心情很好？” 宁复闻言也心中一动，对于一心想要找幕后黑手报仇的赵佖来说，唯一能让他心情好的事情，肯定和幕后黑手有关。 “那天殿下都处理了哪些情报，那些文件都还在吗？” 宁复立刻追问道。 “这个……” 素音和玉儿却都看向了旁边的刘牧，因为她们被抓后，也不知道那些文件在哪里？ “伯爷放心，申王殿下遇害后，他的住处就被封存了，里面所有东西都和殿下遇害当天保持的一模一样。” 刘牧立刻上前禀报道。 封存赵佖住所的命令是赵煦亲自下的，为的就是保存更多的线索，好让宁复亲自查验。 “走，咱们去院子里看看！” 宁复当即吩咐道，同时还带上了素音和玉儿两人，毕竟她们是当事人，说不定可以提供更多的线索。 一行人立刻赶到被封存的小院。 只见院门上贴着封条，而且门口和院墙周围还有人把守，防止有人进去破坏证据。 “那天殿下出事后，是我和刘牧亲自把殿下抬出来的，除了我们两人外，再也没有其它人进过院子。” 童贯这时在旁边向宁复介绍道。 宁复听后点了点头，随后上前亲手揭开封条，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一切都和宁复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院子里的花草凋谢了，石子小路上多了些落叶和尘土，看起来有些荒凉。 宁复迈步进到院子，并没有急着进房间，而是绕着整个院子转了一圈。 最后宁复停在了房子外面的一个窗户前。 “里面就是殿下的卧室吧？” 宁复向素音和玉儿问道。 “不错，殿下遇害那天，晚上有些冷，所以窗户是被我亲手锁死的，事后也没有发现有人动过窗户。” 素音立刻回答道。 宁复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低头仔细的查看了一遍窗户，的确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窗子也从里面锁死了，外面根本不可能打开。 随后宁复这才迈步来到客厅的门，然后轻轻的推开门，里面一切保持原样，桌子上甚至还摆放着一套茶具，当初宁复和赵佖经常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宁复让其它人都留在外面，只带了两个侍女，以及童贯和刘牧，一行五人进到房间之中。 客厅与卧室是连着的，中间还有一个书房，平时赵佖都会在书房处理公务。 宁复来到这个不大的书房，只见书桌上堆满了各种公文，看起来有点杂乱。 “这些就是殿下在当天处理的公文，不重要的殿下会让我们拿出去，只留下这些比较重要的。” 素音再次上前介绍道。 宁复看着这一堆的公文也暗自皱眉，他相信这些公文中肯定会有一些重要的线索，不过现在根本没时间一一查阅。 于是宁复再次转身来到赵佖的卧室。 卧室里的摆设十分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简陋，里面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床榻上还保持着赵佖死时的原样，被子凌乱的瘫在床上，地面上甚至还放着赵佖的一双鞋子，一眼看过去，根本没有什么明显的线索。 第二百六十章 赵佖的死因(下) 赵佖简洁的卧室中，宁复与童贯等人一连搜查了三遍，特别是门窗等位置，更是搜查的重点。 然而很可惜，整个卧室并没有找到任何外人入侵的迹象，赵佖的床铺上也十分干净，完全没有任何的异常。 “伯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刘牧上前向宁复问道，说话时还看向素音和玉儿两个侍女，他显然还是更怀疑她们两人，毕竟在没有外人入侵的情况下，也只有她们两个才有能力杀害赵佖。 素音和玉儿虽然长的不漂亮，却都是聪明过人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被赵佖留在身边。 所以她们在看到刘牧的眼神时，全都吓的全身发抖，然后乞求的看向宁复，她们知道现在也只有宁复能救她们了。 “我有个办法，也许可以一试！” 宁复说着来到素音和玉儿的面前。 “你们可还记得殿下遇害当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吗？” “记得，这段时间我们也一直思考殿下的事，对那天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素音和玉儿重重的点头道。 “好，那我们就来一次桉件重演！” 宁复当即做出决定道。 “什么叫……桉件重演？” 刘牧不解的问道。 “现在我就是殿下，素音和玉儿将殿下遇害那天的经过重新演绎一遍，这样才能发现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宁复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于是童贯和刘牧退到一边，宁复则来到书房，坐到了赵佖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 素音和玉儿也像以前一样，拿起公文读了起来。 不过宁复听到了一会就打断她们道：“殿下根本没有接触公文，就算是公文有毒，也是你们两个先中毒，所以这个环节就略过吧！” 两女立刻点头，随后就是玉儿为赵佖准备晚饭。 刘牧早就将院子里的小厨房检查过不知多少遍了，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的毒物。 而在晚饭过后，宁复又坐在书房，听素音和玉儿听了一会书，这也是赵佖睡前的习惯。 这段读书时间将近有半个时辰，如果赵佖真是晚饭时中了毒，早就应该发作了，可赵佖在睡前却还好好的。 睡前素音和玉儿端来水，亲自伺候赵佖洗漱，这也没什么问题。 最后宁复躺在床上，玉儿将桌子上的香炉打开，又从抽屉里拿出几块熏香，准备放到香炉里。 “等一下，殿下他有点熏香的习惯？” 宁复立刻叫住玉儿问道。 “是啊，殿下的眼睛不好，但鼻子却极为灵敏，平时睡前都喜欢点上一炉香，否则他会睡不着的。” 玉儿点头回答道。 宁复闻言一跃而起，快步来到桌子前。 桌子上的香炉很小，只有巴掌大。 宁复把香炉打开，里面除了熏香外，还有不少的香灰。 宁复翻手将香炉里的香灰全都倒了出来。 赵佖用的熏香品质很高，充分燃烧之后，只剩下灰白色的香灰，按说不会有任何的杂质才对。 然而宁复很快发现，就在灰白色的香灰之中，隐藏着一些细小的金属粒，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 “这些是……” 童贯也一脸震惊的上前，伸手想碰一下金属粒，却被宁复一把拉住道：“别对，这些是水银！” “水……水银！” 童贯闻言也是大惊失色，因为他知道水银是剧毒，甚至只是接触皮肤，都可能引发中毒的症状。 “这怎么可能，殿下的香炉里怎么会有水银！” 素音和玉儿全都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特别是玉儿，如果真是香炉的问题，那也就意味着是她间接害死了赵佖。 宁复没有开口，而是仔细观察了一下香灰，最后目光落在玉儿刚取出来的几块熏香上。 “这些熏香是哪来的？” 宁复伸手捏起一块熏香问道。 “这些熏香都是王府里的管事送来的，而且都是殿下喜欢的味道，平时我们一直用这种熏香，从来没出过问题！” 玉儿红着眼睛解释道。 “宁老弟，难道你怀疑有人把水银藏在熏香之中，从而害死了殿下？” 童贯这时也猜出了宁复的想法。 “没错，水银剧毒，特别是在高温之下，会蒸发成汽，人若吸入这种水银蒸汽，就会出现急性中毒，殿下手脚和脸上的红斑，正好符合水银中毒的症状！” 宁复说话时也在打量着手中的这块熏香。 这种熏香是一种混合香，也就是将多种香料打碎，然后做出块状，水银很可能就藏在里面。 “这么说的话，这些熏香里很可能还藏有水银？” 童贯也不禁长吸了口凉气道，幸亏宁复发现的早，如果刚才玉儿真的点燃了熏香，恐怕他们几个都要中毒。 “打开就知道了！” 宁复说着把熏香放在桌子上，然后用香炉将熏香拍碎。 随着熏香的碎开，一粒不大的银白色液体也落在桌面上，随即碎成了无数小粒。 “真的有，伯爷真是厉害！” 这时刘牧也不禁惊声叫道，这段时间他一直负责调查赵佖的死因，却是毫无进展，却没想到宁复刚一回来，就查明了真相。 “立刻派人去申王府，将供应熏香的管事抓起来！” 宁复却顾不上高兴，当即对刘牧吩咐道。 “是！” 刘牧答应一声，当即快步离去。 看着刘牧离去的背影，宁复却没有丝毫的喜色，因为他知道以幕后黑手的行事风格，就算是抓到那个管事，恐怕也很难问出什么。 “多谢伯父查明真相，殿下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素音这时搀扶着玉儿向宁复行礼道，只是玉儿却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自从知道赵佖可能是被自己间接害死的后，玉儿的神情就有些不对，毕竟她和赵佖的感情也很深，哪怕是无心，也依然让她心中充满了愧疚。 宁复看着玉儿的表情也是暗叹一声，他能理解玉儿的心情，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以赵煦的脾气，很可能会迁怒到玉儿，甚至可能连素音都难逃一劫，毕竟她们只是地位低下的侍女，现在主人死了，没有人会在乎她们的生死。 第二百六十一章 线索又断了 审讯室外，宁复静静的坐在那里，素音和玉儿两个侍女静立左右，童贯则坐在宁复的旁边。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刘牧快步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禀报道：“伯爷，全都审清楚了！” “他们怎么说？” 宁复沉声问道。 赵佖用的熏香中藏有水银，顺着这条线，刘牧抓了不少人回来，现在都关在里面审讯。 “王府的管事是无辜的，他一般都去幽香阁采购熏香，结果幽香阁的一个制香师被人威胁，有人绑架了他的儿子，所以他才在熏香中做了手脚。” 刘牧回答道。 “绑架他儿子的人找到了吗？” 宁复再次问道。 “没有，事后他就联络不上那些绑架他儿子的人，而且他的儿子也没有再出现过，估计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刘牧最后推断道，这也符合幕后黑手一贯的狠辣手段。 “线索又断了！” 旁边的童贯气的一拍大腿恨声道。 宁复却显得很平静，毕竟他早就知道，幕后黑手的组织严密，做事向来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杀人灭口对他们来说更是寻常。 “宁老弟，现在怎么办？” 童贯转头又向宁复问道。 “殿下的死因查清楚了，可惜线索断了，所以现在也只能去调查小皇子的案子了。” 宁复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不过宁复的话一出口，他身后的素音和玉儿都是脸色大变。 因为宁复去查其它的案子，也就意味着她们姐妹再也无人庇佑，到时很可能会死在牢里。 幸好宁复并不是无情的人，他也没有忘记两女。 于是只见宁复扭头对她们吩咐道：“殿下之前一直在调查幕后黑手的线索，你们两个对这些线索最熟悉，所以这段时间你们还回到殿下的院子里，将那些资料和线索整理出来！” “奴婢遵命！” 素音和玉儿都是喜极而泣，当即上前感激的道。 宁复则是暗自叹息一声，虽然他现在暂时保下了两女，但她们的命运却还要看赵煦的意思。 赵佖这边已经查不出什么了，顶多就是让刘牧派人，去调查绑架制香师儿子的那些人，不过整个京城上百万人口，又没有后世的监控，想要从中找到这些人和海底捞针没什么两样。 宁复和童贯立刻进宫，然后向赵煦禀报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赵煦静静的听完宁复的禀报，脸上阴沉的有些吓人。 “制香师处死，全家充军，幽香阁所有人流放，那个王府的管事办事不利，处死，还有九弟身边的两个侍女……” “官家，申王殿下生前一直在调查幕后黑手的线索，而且很可能已经有所发现，两个侍女对这件事最熟悉，所以我让她们将殿下生前处理的公文都整理出来，希望可以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 没等赵煦说完，宁复却开口打断道。 赵煦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幕后黑手才是害死赵佖的元凶，所以光是处死那些人根本没什么用，最重要的还是抓到幕后黑手，否则他宫里依然不会安宁。 “好吧，就依你说的去办，接下来你们想怎么查案？” 赵煦终于点了点头，随后又向宁复问道。 “殿下的死因虽然查清楚了，但线索也断了，而且我觉得殿下的死，与小皇子的中毒肯定有着密切的关系，所以臣想继续调查小皇子中毒的案子。” 宁复表明想法道。 “准了，这段时间宫中任你行走，童贯你就陪着宁复查案，任何人不得阻拦！” 赵煦当即吩咐道。 宁复和童贯也立刻答应一声，随后两人就告退离开。 出了垂拱殿，宁复这才向童贯问道：“童兄，小皇子中毒的详细经过你再给我讲一遍吧！” 之前童贯倒是讲过小皇子中毒的经过，不过当时宁复忙着进宫见赵煦，童贯也讲的比较简略。 简单来说，就是小皇子身边的一个侍女，给小皇子经常穿的衣服上涂了毒药。 小婴儿的皮肤本来就娇嫩，再加上毒药又太过剧烈，所以小皇子很快就表现出中毒的症状。 幸好御医抢救的及时，这才让小皇子脱离了危险，但身体却变得十分虚弱。 至于那个下毒的侍女，则在事后服毒自尽，而且用的毒药与小皇子中的毒一样。 正是因为上面的原因，所以宫中才认定侍女就是下毒的人。 当然了，小皇子中毒的背后，肯定是幕后黑手在指使，毕竟一个小侍女还没有毒杀皇子的胆子。 而且小皇子中毒与赵佖被害的时间上十分紧密，当时赵佖中毒身亡，赵煦也是大为震怒。 结果就在赵煦命人调查赵佖的死因时，小皇子就紧接着中了剧毒，两件案子中间只隔了半天不到的时间。 从这里就可以看来，那个幕后黑手依然十分嚣张，小皇子中毒这件事，其实就是在向赵煦挑衅。 “事后我们立刻调查了一下那个自尽的侍女，结果发现一件十分可疑的事。” 童贯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几分迟疑之色。 “什么事？” 宁复立刻追问道。 “这个侍女曾经在妙静仙师身边服侍过。” 童贯压低声音回答道。 “又是她！” 宁复闻言也是一愣，这个被废的孟皇后还真是让人不省心，当初曹贵死的时候，曾经调查到她的头上，只是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 另外宁复清楚的记得，赵佖在生前也在调查孟皇后，结果现在连小皇子中毒的案子，竟然也指向孟皇后，这些总不会都是巧合吧？ “小皇子现在在哪？” 宁复沉吟了片刻这才向童贯问道，孟皇后那边先不急着去，还是先去见一见小皇子这位受害人再做打算吧。 “小皇子就在皇后那边，毕竟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皇后也不放心让别人照看小皇子。” 童贯立刻回答道。 他口中的皇后自然是指后上位的刘皇后，也就是小皇子的生母，当初她就是母凭子贵，靠着小皇子才坐上了皇后之位。 “走吧，咱们去见皇后！” 宁复当即做出决定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小皇子 “参见皇后！” 仁明殿中，宁复和童贯一起向刘皇后行礼道。 “不必多礼！” 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宁复和童贯站直身子，不过两人都没敢抬头，虽然赵煦允许他在宫中行走，百无禁忌，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否则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皇后,奴婢与清平伯前来，是想见一见小皇子，顺便了解一下皇子中毒的情况。” 童贯笑呵呵的抬头道，他是宦官，在宫里比宁复更加方便。 “我可怜的皇儿，你们一定要查出真凶，为皇儿报仇雪恨！” 刘皇后听到童贯提到儿子，当即悲声道。 宁复这时也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到一位憔悴的母亲,眼睛里满是泪水。 “皇后放心，臣等定当竭尽全力，查明皇子中毒的真相！” 宁复神情坚定的开口保证道。 “皇后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清平伯明察秋毫，刚一回来就查明了申王遇害的真相，所以定然能找到毒害皇子的真凶！” 童贯这时也在一旁帮腔道。 刘皇后当然知道申王遇害的事，听到宁复竟然查清了这件案子，当即也是眼睛一亮，对宁复也多了几分信心。 于是刘皇后也立刻命人将小皇子抱了过来。 小皇子比宁复的儿子小几个月，现在宁复的儿子都会跑会跳，一天天在府里爬高上低，活泼的简直过分。 但是当宁复见到小皇子时，却不由得心中一沉。 只见小皇子面色腊黄，就像当初宁复第一次见到赵煦时的样子，本来早应该会走路的孩子，现在却只能让宫女抱着,而且整个人瘦的厉害，完全没有一点健康的样子。 “我可怜的皇儿,之前又白又胖，而且都会走路叫娘了，现在……现在……” 刘皇后说到最后时，也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毕竟身为一个母亲，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变成现在这种模样，这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皇后止悲，臣想亲自查看一下皇子的情况。” 宁复长吸了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这才开口道。 刘皇后也立刻同意，于是宁复上前，检查了一下皇子的情况。 虽然小皇子虚弱的厉害，但一双眼睛还算灵动，甚至见到宁复时，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显然小家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看着小皇子虚弱的模样，宁复也是暗叹一声，因为他看得出来，小皇子虽然暂时活下来了,但注定是个夭折之相。 “历史的车轮还真是难以改变！” 宁复在心中暗自道。 因为据他所知,历史上赵煦与刘皇后的儿子，也同样夭折了，他本以为自己改变了赵煦无子的命运，可是现在看来历史的惯性依旧。 探望过小皇子，宁复这才向刘皇后告辞。 其实宁复也不是非要见小皇子不可，只不过小皇子做为案子的受害人，宁复还是要见上一面，哪怕不会得到什么线索。 告别刘皇后，宁复和童贯出了仁明殿。 “小皇子中的是什么毒，御医那边可有结果了？” 宁复向童贯问道。 “没有，不过可以确定小皇子中的不是一种毒，而是几种毒药混合在一起，而且只要接触就能让人中毒。” 童贯立刻回答道。 这世上有毒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如果再把几种毒药混合在一起，更难以确定其中的成分。 “不是说那个自杀的侍女也是用的同一种毒吗，难道没有残余的毒药留下？” 宁复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没有，我们在事后搜查了那个侍女的住处，并没有发现残余的毒药。” 童贯再次摇头道。 宁复闻言再次沉吟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走吧，咱们去见一下照顾小皇子的那些内侍和宫女！” 小皇子出事后，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都被控制了起来，包括小皇子的乳母，现在这些人全都关押在宫里，毕竟那个侍女虽然死了，但并不意味着他们都是清白的。 甚至退一步来说，哪怕他们是清白的，可身为小皇子身边的人，现在小皇子中毒，他们也是难辞其咎，因此这些人日后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童贯立刻带宁复来到仁明殿不远的一处宫殿，这里就是小皇子以前住的宫殿。 大宋的皇宫里有个不太好的规矩，那就是皇子公主出生后，一般都不会跟着母亲身边，而是由乳母照看抚养，当然母亲可以经常去探望。 当初小皇子刚出生时，赵煦担心他的安全，所以刚开始时，小皇子是由刘皇后亲自照顾。 但是后来小皇子年龄渐长，宫中也一直平安无事，所以赵煦也放松了警惕，就将小皇子送出仁明殿，由乳母来抚养。 不过小皇子的寝宫距离仁明殿也很近，走路也不过几分钟就能到，方便刘皇后去探望。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时大意，最终害了小皇子，这也是赵煦那么懊恼的原因之一。 小皇子住的地方名叫含玉殿，本来这座宫殿并不叫这个名字，是小皇子搬过来后，赵煦亲自给改的名字。 从这个名字上也能看出，赵煦对小皇子的宠爱，真的是将他当做宝玉一般，恨不得含在嘴里。 当宁复和童贯来到含玉殿时，却发现这里一片的愁云惨淡。 自从小皇子出事后，这里就被查封了，原来殿中所有的宦官和宫女，全都被囚禁到旁边的一个院子里。 宁复和童贯进到含玉殿转了一圈，整个大殿依然保持着皇子中毒那天的状态，甚至桌子上还有御医留下用来抢救的药汤，当然里面都已经干涸了，只留下一层黑乎乎的残渣。 “宁老弟，咱们要不要先见皇子的乳母？” 童贯这时提议道。 做为皇子身边最重要的人，乳母显然可以提供更多的信息。 “他们是分开关押吗？” 宁复顺口问道。 “放心，这点我还是懂的，为了防止他们串供，这些人一开始就分开关押了。” 童贯当即回答道。 第二百六十三章 审讯(上) 含玉殿，宁复和童贯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被带了进来。 这个妇人正是小皇子的乳母，只见乳母长相端庄，身材比一般的女子要健壮，毕竟宫中的乳母标准极高，每一个都是经过千挑万选才能进宫。 “拜见都知！” 乳母认识童贯，进来立刻向他行礼，随即就含着眼泪向童贯追问道。 “不知皇子殿下现在怎么样了，我能不能见一见他？” “殿下很好，这位是清平伯，特意进宫查案的，所以你务必要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童贯颇为冷淡的回道，随后又介绍了一下宁复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 宁复开口问道。 “奴家姓何名兰。” 乳母如实回答道。 “很好，何兰你是殿下的乳母，殿下中毒时，你在哪里？” 宁复再次问道。 “我就在殿下身边，当时还是我发现殿下的情况不对，平时殿下很乖的，可是那天他却哭闹个不停，脸色也憋的通红，刚开始我以为是殿下病了，于是立刻派人请了御医，这才发现殿下中了毒。” 乳母说到最后时，也心疼的掉起了眼泪。 毕竟小皇子从一出生，就被乳母亲自照顾，所以乳母对小皇子还是很有感情的。 “那事后是怎么发现殿下中毒，是因为他衣服上被人涂抹了毒药？” 宁复想了想再次问道。 “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后来御医发现殿下中毒，立刻禀报了官家，随后整个含玉殿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结果漱玉那个死丫头竟然畏罪自杀了，而殿下的衣物一向都是由她清洗，所以御医才检查了殿下的衣服，这才发现了毒物。” 何兰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扭头看向童贯，而童贯也微微点头，证实这个乳母说的都是实情。 “你和漱玉的关系怎么样？” “我……” 何兰闻言竟然露出迟疑的表情。 “不要撒谎，毕竟等下我还会审问其它人，若是发现你撒谎了，那可是罪加一等！” 宁复当即沉声道。 这下何兰吓的全身一哆嗦，立刻垂泪道：“启禀伯爷，奴家与漱玉的关系还算不错，因为当时我进宫照顾殿下，对宫里两眼一摸黑，也不认识什么人……” 何兰与漱玉的关系很好，甚至可以说是她进宫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且又都是一起照顾小皇子，因此更是亲密，几乎是无话不说。 事实上宁复早就从童贯那里掌握了何兰和漱玉的关系，现在之所以这么问，也是试探一下何兰是否老实？ “你们的感情既然不错，那在殿下中毒之前，可发现漱玉有何异常吗？” 宁复盯着何兰再次问道。 “没有！” 何兰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自从殿下出事后，我就将事发前的所有人和事全都回想了无数遍，特别是和漱玉有关的事，绝对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何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甚至就在事发的那天，何兰还和我说，宫里有个内侍想和她结为对食，她觉得对方人不错，打算过几天就答应对方，却没想到……” “她想和人结对食？对方叫什么名字？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宁复听到这个消息却是精神一震，当即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所谓对食，其实就是宫中的宫女和内侍，因为太过寂寞而互相找个伴侣，虽然不是正常的夫妻，但平时同进同出，彼此也都有个感情的寄托，算是一种另类的婚姻。 “对方叫胡卓，是内仆局的书令史，漱玉为人比较害羞，所以这件事从来没告诉过别人，我也是在当天才知道。” 何兰立刻回答道。 “胡卓？童兄你认识这人吗？” 宁复立刻向童贯问道。 内仆局属于内侍省的下属机构，主要掌管着宫中的车驾，以及皇后出行等事。 “我也不认识，不可我可以立刻派人把人找来对质！” 童贯说完立刻吩咐人去找胡卓，毕竟宫里的内侍实在太多了，童贯不可能每个都认识。 等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就见一个内侍被带了进来。 这个内侍年纪并不大，也就十七八左右，长的唇红齿白颇为俊俏，可惜是个宦官，否则倒是个难得的帅哥，难怪那个漱玉会同意与他结为对食。 “你就是胡卓？” 宁复打量了对方几眼，这才开口问道。 “奴……奴婢就是胡卓！” 胡卓声音发抖的回答道。 “你在怕什么？” 宁复声音清冷的质问道。 “我……我……” 胡卓“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好说话！” 旁边的童贯忍不住一拍桌子怒道。 这下胡卓吓的腿一软，当即瘫倒在地。 “说！你到底在怕什么？” 宁复厉声质问道。 看到对方的表现，宁复心中也更加怀疑，毕竟这个胡卓的胆子也未免太小了。 “奴婢……奴婢听说漱玉死了，所以……所以才会害怕！” 胡卓再次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你和漱玉是什么关系，她死了你怕什么？” 宁复再次问道。 “奴婢喜欢漱玉，之前想和她结为对食，却没想到前段时间她忽然去世……”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没等胡卓把话说完，宁复就打断他再次问道。 “奴婢不知，只是我听宫里人说，小皇子好像出事了，而漱玉是小皇子身边的人，又忽然去世，所以才担心她和小皇子的事有关，更怕连累到我的身上！” 胡卓虽然还是一脸恐惧，但为了自己的小命，这时也大着胆子解释道。 “你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 宁复对胡卓的话不置可否，而是再次问道。 “就在她死前的那天下午，那天我有半天假，于是就去找了漱玉，但她那天的事情比较多，所以我也只呆了一会就走了，没想到晚上她就出事了。” 胡卓再次回答道。 小皇子是在下午被乳母发现中毒，随后赵煦就下令将所有人抓起来，而那个漱玉就是在被抓不久，被发现服毒身亡的。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审讯(下) “何兰，你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 宁复看了看胡卓，随后又向旁边的何兰问道。 胡卓说他在下午见过漱玉，而下午也是小皇子中毒的时间，晚上漱玉就死了，所以宁复想知道谁是最后一个见到漱玉的人？ “我……我也是下午见过漱玉，她负责清洗殿下的衣物,那天下午她把小殿下的衣物送过来，我看她脸色不太好，还叮嘱她早点回去休息。” 何兰再次回答道。 “脸色不太好？具体是什么情况，你详细的说一下！” 宁复抓到这个点也精神一震，当即追问道。 “就是……就是她的脸色有点苍白，精神也不太好，像是没有休息好。” 何兰说到这里再次回忆了一下继续道。 “当时漱玉也说自己的精神不太好，身子有些疲乏,所以也就早早回去了。” “胡卓，你见到漱玉时，可发现她的脸色有什么异常？” 宁复立刻转头向胡卓问道。 “有，当时我也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好，还以为她是太累了，所以也叮嘱她多休息，有什么事情做不完了，可以找我帮忙。” 胡卓立刻回答道。 宁复闻言沉思了片刻，随后一挥手道：“你们暂时退下，就在偏殿等候传唤！” 何兰与胡卓答应一声，当即退了下去。 “宁老弟，难道你怀疑漱玉早就已经中毒了？” 童贯这时猜测道。 “有这种想法，毒药既然是涂在皇子衣服上的，漱玉又负责清洗小皇子的衣服，所以肯定也会接触到，所以在皇子之前，她应该已经中毒了。” 宁复点头道。 “这很正常啊，幕后黑手这帮人在下手之前,肯定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那个漱玉知道事后肯定会被发现，所以早就心存死志，自然也不在乎中不中毒了！” 童贯理所当然的推断道。 “童兄，一个心存死志的人，还会考虑与人结为对食吗？” 宁复却笑着反问道。 “咦？对啊！” 童贯闻言猛然惊醒，他竟然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这么说来，漱玉很可能是被人推出来的替死鬼！” “很有可能！” 宁复也点头道。 就算漱玉真的是凶手，可她下毒的手法也太蠢了，毕竟皇子的衣服都是由她负责，事后只要发现衣服上有毒，她肯定难逃一死。 “真凶另有其人，可他是怎么把毒药涂在小皇子的衣服上的？” 童贯这时又提出一个让人想不明白的问道。 “继续审问吧，看看除了漱玉外，还有谁有可能接触到小皇子的衣服？” 宁复再次说道。 童贯也立刻点头，随后将他觉得有嫌疑的人依次叫了进来审问。 不过随着宁复和童贯的审问，他们却很快发现，含玉殿中的分工十分精细。 毕竟小皇子的安全一直很受赵煦的重视，所以含玉殿这边的都是各司其职,这样某一方面出问题时,可以立刻找到负责的人。 负责为小皇子清洗衣服的并不止漱玉一人，而是还有一个侍女名叫纳香。 但很不巧的是，纳香在小皇子中毒的前几天，刚巧生了重病，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所以她根本没有作案的能力。 不过宁复还是让人把纳香带到殿中，有些事情还是要问一下她。 很快纳香被带到，对方年纪并不大，约有十六七左右，长得十分乖巧，只是脸上却带着几分病容，显然病还没有好。 “纳香，除了你和漱玉之外，还有谁可以接触到殿下的衣服？” 宁复直接问道。 “没……没有人了，殿里管的很严，殿下的衣服换下来后，都是我和漱玉亲自收走，然后清洗干净后再送到殿里，根本没有其它人可以插手。” 纳香有些恐惧的回答道。 她虽然因为生病逃过一劫，但除非小皇子日后恢复健康，否则她也会被追责。 “你确定除了你和漱玉，再也没有其它人接触到殿下的衣服？” 宁复再次确认道。 “我确定，殿下的安全容不得半点马虎，我们也绝不敢懈怠，殿下的衣服从清洗到晾晒，甚至连打水都是我们亲自做的，绝不可能有其它人接触！” 纳香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你退下吧！” 宁复沉吟了片刻，最终挥手道。 纳香如蒙大赦，当即退出了大殿。 “宁老弟，这怎么又到死角了，漱玉死了，可除了她之外，再也没有其它人可以接触到殿下的衣服，难不成咱们之前想错了，漱玉就是凶手？” 童贯皱着眉头开口道。 “不，除了纳香和漱玉外，还有一个人有机会接触到殿下的衣服！” 宁复却轻轻的敲击着桌面道。 “谁？” 童贯不解的问道。 “刚才可是有个人亲口说了，他可以帮漱玉干活！”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 “胡卓！” 童贯如同醍醐灌顶，一下子醒悟过来。 胡卓在追求漱玉，帮着漱玉干一些活也十分正常，甚至漱玉自己都不会怀疑。 可如果胡卓接近漱玉不怀好心，在干活时加了毒药进去，恐怕漱玉也不会察觉。 “漱玉给殿下清洗衣服，如果胡卓在暗中下毒，漱玉肯定是第一个接触毒药的人，只是她是成年人，对毒药的抗性强一些，所以毒发的时间晚，但等到人们发觉时，她已经死了，在别人眼中就成了畏罪自杀，简直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宁复冷笑一声道。 “糟糕，刚才咱们让胡卓呆在偏殿，万一他察觉到什么，说不定又会畏罪自杀！” 童贯说着拍案而起，迈步就要去偏殿。 不过宁复却一把抓住童贯的衣服道：“童兄放心，胡卓刚才演的戏十分成功，你我也都没有对他露出半点怀疑，所以他肯定不会轻易自杀的。” “那还等什么，咱们直接派人将他抓起来不就行了吗？” 童贯立刻急切的道，现在好不容易抓到一条大鱼，说不定可以连带着抓获更多的人。 “童兄，上次咱们抓了曹贵，对方也是幕后黑手的一员，但却依然只是一枚棋子，所以现在就算抓了胡卓，恐怕也难以将他们背后的整个组织拔除掉。” 宁复却是不慌不忙的再次。 “那宁老弟你的意思是……” 童贯也冷静下来，于是再次开口问道。 第二百六十五章 又见孟皇后 “放长线钓大鱼！” 宁复将自己的打算讲了出来。 现在整个大殿中只有他和童贯两人，也不用担心别人偷听，甚至这个计划他都不打算告诉赵煦。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那帮人十分机警，万一他们察觉到什么，恐怕会立刻灭口，到时咱们恐怕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童贯却说出自己的疑虑道。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减轻他们的疑心！” 宁复却十分有把握的道。 “怎么减轻？” 童贯追问。 “他们之所以选择漱玉这个侍女,除了她能够接触皇子的衣服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想借她的身份误导我们！” 宁复说到最后冷冷一笑。 随着与幕后黑手接触的时间越长，宁复对他们的手段也越是了解，所以从一开始时，宁复就对漱玉是否是真凶产生了怀疑。 “漱玉的身份？” 童贯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就一拍大腿道。 “我明白了,漱玉以前是妙静仙师的侍女,幕后黑手是想将嫌疑引到妙静仙师身上，果然是好算计！” “不错，既然对方想把脏水泼在妙静仙师身上，那咱们不如将计就计，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到时自然会有大鱼上钩！” 宁复呵呵一笑道。 “就这么办！” 童贯当即一拍大腿，十分兴奋的叫道，如果他们两个真能把幕后黑手全都抓起来，到时宁复肯定是首功，童贯也能跟着沾光。 有了决定，宁复和童贯立刻开始着手设局。 他们再次将乳母何兰叫来，然后询问了一下漱玉与妙静仙师的关系。 随后又将以前伺候妙静仙师的宫人全都找来，询问当初漱玉在妙静仙师身边时,都有什么样的表现？ 至于那个胡卓，也被宁复再次提审,毕竟如果故意漏过他,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不过宁复也只是问了一下胡卓，平时漱玉在宫中与哪些人交好，平时有什么走动之类的。 结果胡卓竟然十分热心的告诉了宁复，漱玉平时经常有来往的几个人，而这几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妙静仙师当初身边的宫人。 甚至胡卓还提到，漱玉与一个名叫灵珑的宫女一起进宫，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曾经关系很好，漱玉也经常提到对方。 而这个灵珑，现在依然陪在妙静仙师身边，上次宁复去玉清观，当时开门的就是这个名叫灵珑的宫女。 所在宁复和童贯的有意操作下，再加上胡卓的暗中助攻，各种线索就指向了妙静仙师。 于是宁复和童贯离开了含玉殿，径直来到瑶华宫玉清观。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玉清观依然像上次那么冷清，观门紧闭，里面隐约传来扫地的声音。 宁复亲自上前敲门，很快就有人打开了观门。 依然还是上次的那个宫女，也就是与漱玉从小一起长大的灵珑。 “参见都知！” 灵珑看到童贯也立刻上前行礼，她感觉宁复也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宁复是谁，毕竟上次宁复基本没怎么开口。 “你就是灵珑吧？” 童贯打量了对方几眼问道。 宁复也在观察着这个灵珑，只见对方个子不高，但长得很漂亮，就是脸色看起来有点憔悴，眼睛也微微发红，就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嗯，我是灵珑，都知可是为了漱玉的事而来？” 没想到灵珑不但漂亮，而且还十分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宁复两人的来意。 “正是，听人说你与漱玉一同进宫，而且又一起在宫中长大，关系应该很好吧？” 童贯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口问道。 还没等灵珑回答，忽然只听观中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灵珑你在外面做什么？” 说话的正是妙静仙师，也就是那位被废的孟皇后，只见她还是像上次那样素面朝天，神色十分的冷淡，看到童贯和宁复时，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 “参见妙静仙师！” 宁复和童贯一起上前行礼道。 就算是被废，但妙静仙师的身份还是太过特殊，所以宁复和童贯都不敢不敬。 “你们是为了漱玉的死而来？” 妙静仙师娥眉轻皱的向两人问道。 “仙师是怎么知道漱玉死了？” 宁复这时抬头逼视着妙静仙师问道。 妙静仙师居住在冷宫之中，平时基本不与外人打交道，消息应该很闭塞才对，所以宁复也想知道是谁告诉她这件事的。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审问我？” 妙静仙师一双杏眼盯着宁复质问道。 上次宁复虽然跟着赵煦一起来的，但他根本没有开口，所以妙静仙师根本不认识宁复，要不是宁复穿着官服，恐怕会被她当成童贯身边的小内侍。 “仙师，这是清平伯宁复，官家命他来宫中查案！” 童贯替宁复解释道。 “哦？你就是那个独占鳌头的宁复！” 妙静仙师闻言也不由得多打量了宁复几眼，随后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竟然变得有些黯淡。 “仙师，下官奉命查案，漱玉之死关系到小皇子中毒的大案，所以还请您配合！” 宁复对妙静仙师拱手道。 “漱玉的死是我从宫中听来的，毕竟她是我的好姐妹，得知她的死讯后，我也十分悲痛，因此才让仙师知道了这件事。” 这时旁边的灵珑抢先回答道。 宁复闻言看了灵珑一眼，感觉对方并没有撒谎，毕竟宫里许多事情想要保密很难，特别是像小皇子中毒这种事，哪怕再封锁消息，也难免会有一些风声传出去。 “灵珑你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 宁复向灵珑问道。 “我……” 灵珑刚想回答，却没想到妙静仙师忽然开口打断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最后一次见到漱玉是什么时候，你们来找灵珑，不就是怀疑我给小皇子下毒吗？” 妙静仙师说到最后时，脸上也满是冷笑，她并没有大过，却无缘无故的被废，再加上赵煦三番两次的怀疑他，自然更让妙静仙师一肚子怨气，这次赵煦没来，所以她自然将一肚子怨气撒到了宁复头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将计就计 妙静仙师摆明了不愿意配合，甚至连宁复询问灵珑她都要插嘴，这让宁复也十分无奈。 “仙师，来您这里之前，我去见了小皇子，他才一岁多，本来活泼健康，现在却虚弱无力，只能让侍女抱着，现在害他中毒的人还没有抓到，您就真的忍心吗？” 宁复倒是没有和妙静仙师硬杠，而是搬出了小皇子的惨状道。 果然，妙静仙师虽然心中有气，但并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得知小皇子的惨状也是心中一软，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你们想问就问吧！” 最后妙静仙师终于开口道。 “谢仙师！” 宁复向对方道谢，随后这才转向了灵珑，问了她几个问题，灵珑也一一做了回答。 灵珑和漱玉的关系的确很亲近，两人以前几乎是无话不谈。 不过自从妙静仙师被废后，灵珑跟着她入住瑶华宫，漱玉则被分配到其它地方，因此两人平时也很难再见面。 据灵珑说，她上次见到漱玉时，还是一个多月前，当时是漱玉给她送了些东西，毕竟瑶华宫是冷宫，哪怕妙静仙师身份特殊，但在一些用度上，还是会受到冷落。 “当时漱玉的表现可有什么异常吗？” 宁复听完灵珑的话后，沉思了片刻这才开口问道。 “没有，当时漱玉挺高兴的，因为她被分配到皇子殿下的含玉殿，那里可是宫中的肥差，许多人想求都求不来。” 灵珑想了想这才认真的回答道。 “灵珑之前在哪里干活？” 宁复再次问道。 “在……” 灵珑这时忽然变得有些犹豫，甚至还看了妙静仙师一眼，似乎有些不好开口。 “当初我被废后，身边的人也都被打入掖庭局做事。” 这时妙静仙师忽然叹了口气说道。 掖庭局可不是什么好去处，许多有罪的妇人都会被发配到掖庭局做事，那里的活多又重，许多犯错的宫人最怕的就是去那里。 “既然他去了掖庭局，又怎么会被调到含玉殿，而且还能在皇子殿下身边做事？” 宁复这时有些不解的问道，说话时还看了一眼旁边的童贯。 赵煦对儿子的安全那么看重，照顾小皇子的人也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就是怕某些人要对小皇子不利。 可是漱玉既然是妙静仙师身边的人，而且还被打入到掖庭宫之中，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皇子身边才对。 “这件事我知道，原因也很简单，宁老弟你可能想多了……” 童贯立刻解释道。 原来一切都和宫中的幕后黑手有关，当初抓了曹贵等人，赵煦深感宫中的许多人信不过，于是将一些有嫌疑的宫人放出宫外。 这批人可不是个小数目，如此一来，宫里的人手紧缺，于是掖庭局中一些宫人才会再次被启用。 至于漱玉，她虽然曾经服侍过妙静仙师，但妙静仙师身为皇后，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漱玉并不是什么太亲近的人。 再加上漱玉又聪明伶俐，做事十分用心，又是从小在宫里长大，比仓促间从宫外招人更让人放心，所以才经过层层选拔，分配到含玉殿做事。 “这倒也说得通！” 宁复闻言微微点头，随后又向灵珑问了其它的几个问题，对方也一一做了回答。 最后宁复又看向妙静仙师，想要开口询问却又露出犹豫的表情。 “想问就问吧，我心中坦荡，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 妙静仙师倒是十分坦然的道，没有了赵煦，她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尖锐，反而显得有些温和。 “那我就不客气了！” 宁复再次行礼，随后这才接着问道。 “上次曹贵的事后，不知仙师有没有遇到过其它的事情，比如有人故意与你接触之类的？” “没有，我每日都在观中打坐诵经，根本不与外人接触，平时都是由灵珑打理一切事务，这点你可以去灵珑。” 妙静仙师指了指身边的灵珑道。 “我可以作证，仙师这一年多来，根本没有出过道观半步，平时除了宫里送衣食用度的人外，也根本没有其它人来过观里！” 灵珑当即开口道。 “那就好，若是仙师遇到什么其它的异常，无论是人或事，都可以通过童都知告诉我！” 宁复对妙静仙师点了点头道，随后就起身告辞。 出了玉清观，童贯压低声音对宁复道：“宁老弟，幕后黑手几次三番的想要陷害妙静仙师，所以她应该是清白的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妙静仙师的身份特殊，幕后黑手很可能不会放过她，所以我才会叮嘱她注意一下身边的异常。” 宁复低声回道。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光是来玉清观一次，幕后黑手恐怕不会上当吧？” 童贯再次问道，他可没忘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钓鱼。 “所以咱们演戏要演全套，接下来童兄你在宫中收集与妙静仙师有关之人的情报，我在外面调查一下妙静仙师娘家的情况。” 宁复立刻笑着吩咐道。 “那个胡卓怎么办，要不要派人盯着他？” 童贯先是点头，随后再次问道。 “盯是肯定要盯的，但我担心万一被幕后黑手察觉怎么办？” 宁复皱着眉头问道。 幕后黑手这个组织十分可怕，甚至可以说无孔不入，也许身边就有他们的人潜伏，所以宁复倒是想派人盯着胡卓，却又担心走露消息，从而功亏一溃。 “这个你不用担心，自从知道宫中有幕后黑手后，我也培养了不少心腹，这些人都是从宫外找的，之前与宫中没有任何的瓜葛，可以放心的使用！” 童贯立刻笑着回答道。 “童兄你要是有把握的话，倒是可以派人盯着对方，但不要盯的太紧，只要查清胡卓经常和谁来往就行了。” 宁复相信童贯的能力，于是也点头道。 “没问题，我肯定把这件事办的漂漂亮亮的！” 童贯拍着胸脯保证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宁复与童贯里外合作，一个在宫中调查妙静仙师，一个在宫外调查妙静仙师的家人，虽然都是秘密的进行，但还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登门提亲 “小乙哥，这衣服怎么穿着有点别扭？” 虎头一脸不自然的扯着身上的绸布长衫，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 “再别扭也比军中的盔甲舒服，快过来我给你剪一下胡子，别到时让张叔挑理！” 宁复乐不可支的扬起剪刀道。 说实话，虎背熊腰的虎头穿着这身衣服，怎么看都不像回事，反而像是个爆发户的屠夫。 不过这也没办法，因为今天是他去登门提亲的日子，所以必须穿得富贵点。 虎头虽然比宁复小，但他从小就毛发旺盛，脸上的胡子更是连成一片，宁复帮他简单的修剪了一下，看起来总算是顺眼多了。 在修剪时宁复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现在也可以留胡子，不过想到曾经答应别人的事，所以他这几年还一直保持着剃须的习惯。 “你们两个好了没有，再不去说不定你们张叔就要出门了！” 这时王婶提着礼物闯进来，当看到儿子的模样却是大为惊喜的叫道。 “不错不错，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 王婶说完就将宁复和虎头拉出了房门，三人转道去了张铁嘴家里。 “虎头，你回来后和莲娘见过吗？” 宁复在路上向虎头悄声问道。 “见过一面，我也说了提亲的事，她特意选了今天让我登门，说是会帮我们留住张叔。” 虎头一脸甜蜜的说道。 “那就好，这几年我太忙了，都没时间来探望一下这些老街坊们。” 宁复闻言先是点头，随后也叹了口气道。 别的不说，比如这次他回来，立刻就被赵煦召进宫中查案，甚至连虎头他们的封赏，宁复都没能参加。 现在虎头被加封为骁骑尉，军中职位提升一级，算是勉强步入上层将领之列。 张铁嘴的家并不远，当初张铁嘴靠着狄公案翻身，很快就有钱买了套新宅子。 王婶也是一样，早早的为虎头买好了成婚的宅子，可惜虎头想要先立业再成家，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对于莲娘，王婶还是十分喜欢的，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彼此知根知底，因此之前虎头一说，她也立刻就同意了。 来到张家的门前，虎头又整了一下衣衫，宁复这才上前敲门。 “谁啊？” 很快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锦文开门，是我！” 宁复听到里面的声音立刻笑道，说话的正是张铁嘴的儿子张绣，当初两人还在一起求学过。 张绣听到宁复的声音也立刻打开房门，当看到他时也惊喜的叫道：“小乙哥你怎么来了？” “不光我来了，婶子和虎头也来了。” 宁复说着一指身边的王婶和虎头母子。 张绣看到虎头提着礼物，而且还穿的这么光鲜，当即也是一愣。 不过张绣也不傻，很快就猜到了一点，当即笑呵呵的请他们进客厅喝茶。 张铁嘴得知宁复和虎头来了，也十分热情的前来迎接，这么长时间不见，彼此也都是十分的亲热。 聊了几句家常后，宁复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旁边的王婶也跟着帮腔，虎头虽然不好意思，却也把胸膛挺的笔直。 “哼，你小子终于舍得登门提亲了，你要是再不来，我家闺女就要养成老闺女了！” 没想到张铁嘴这时狠狠的瞪了虎头一眼道。 “啊？张……张叔您知道和我莲娘的事？” 虎头先是一愣，随即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废话，我要是不知道，早就把莲娘嫁出去了！” 张铁嘴再次瞪了虎头一眼。 也不怪张铁嘴心中有怨气，在这个时代，女人不嫁人遭受的社会压力远比男人大多了，特别是张铁嘴还要担心虎头万一变卦，到时自己的女儿可就真不好嫁了。 可以说这几年张铁嘴也是提心吊胆，又不敢逼女儿，所以才对虎头一肚子怨气。 “这个……嘿嘿~，是我错了，张叔恕罪！” 虎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即站起来赔罪道。 “哈哈~，张叔您也别生气，我和虎头是您看着长大的，我们俩的脾气禀性您还不知道吗，虎头他日后只会对莲娘好，绝对不敢欺负莲娘！” 宁复这时也帮着虎头说话，王婶也跟着赔罪。 张铁嘴并不是要故意拿捏虎头，所以也只是抱怨几句，随后就约定订婚的日子。 这可把虎头高兴坏了，咧着大嘴一个劲的傻笑，幸好还有宁复和王婶在，当即与张铁嘴商定了订婚的日子。 “这个月底就把婚事订下来，而且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我觉得年底就让他们成婚怎么样？” 王婶最后提议道，她可是想孙子都快想疯了，所以自然想要儿子早点成婚。 “年底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张铁嘴闻言有些担心的问道。 他可就只有莲娘这一个女儿，当然想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这个时代准备婚礼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时甚至需要提前几年准备。 “张叔，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年底绝对能让虎头和莲娘举行一个隆重的婚礼！” 宁复这时拍着胸脯保证道。 朝中有人好办事，现在宁复就是朝廷的人，能够运用的能量远超一般人，所以一场婚礼根本难不住他。 “行，有小乙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张铁嘴当即同意了。 毕竟他也知道，宁复现在可是朝廷大员，能够与皇帝、宰相搭上话的人，只要由他出面，办一场婚礼简直太简单了。 看到张铁嘴答应，王婶也十分兴奋，商定了订婚的日期后，立马又商定了成婚的日期。 至于聘礼、彩礼之类的，双方根本没怎么提，毕竟都是老街坊，又清楚对方的为人，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儿女吃亏。 女儿的婚姻大事订下了，张铁嘴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随后他叫了一桌子酒菜，在家中款待宁复三人，毕竟他们也好长时间没见了，自然有许多的话要说。 酒席上张铁嘴也十分高兴，拉着宁复说了不少的话，不过宁复却敏锐的发现，张铁嘴在高兴之余，却似乎又带着几分忧虑？ 第二百六十八章 再临太学 酒足饭饱，宁复三人正准备告辞。 不过张铁嘴犹豫再三后，却忽然将宁复拉到一边。 “张叔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宁复没等张铁嘴开嘴，而是率先问道。 “我就知道瞒不过小乙你的眼睛！” 张铁嘴也感慨一声，随后这才再次开口道。 “绣儿今年考进了太学，本来是一件挺高兴的事情，可是前几天他在太学里与人发生了矛盾,对方是官宦人家，不但不肯罢休，反而要动用关系把绣儿踢出太学，所以……” “太学里知道锦文和我的关系吗？” 宁复闻言也不禁皱起眉头问道，他以前也是太学出身，太学里有不少他的老相识,按理说只要太学的人知道张绣和自己的关系，绝对不敢为难他才对。 “应该不知道，我们怕给你惹麻烦，所以也没让锦文说认识你的事。” 张铁嘴立刻摇头道。 其实再次见到宁复时，张铁嘴父子都是显得有些拘谨，毕竟双方的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哪怕有以前的情谊在，还是让他们有些不自然。 “原来如此，这件事好办，锦文今天没去太学，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件事？” 宁复微微一笑，随即再次问道。 今天并不是旬日，按理说张绣应该去太学上学才对。 “没错，那家动用了关系，太学那边就让绣儿暂时回家等消息，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理。” 张铁嘴点头道。 “行了，让锦文跟我走一趟,我带他去太学转一圈，以后绝不会有人再敢为难他！” 宁复十分自信的笑道。 说完他就叫上张绣一起出门。 “怎么了，锦文有什么事情？” 虎头这时也看出了异常,于是立刻关切的问道,毕竟张绣可是他小舅子，有什么事他当然要帮忙。 “不是什么大事，锦文在太学被人欺负了，我帮他去找回公道。” 宁复微微一笑道。 “谁敢欺负你，我帮你去出气！” 虎头闻言一下子撸起了袖子怒道。 “那是太学又不是武学，别老想着打架！” 宁复一拍虎头的手臂笑道。 “嘿嘿，习惯了！” 虎头闻言也反应过来，以前在武学时，一切以实力说话，有了矛盾大不了打上一架，虽然简单粗暴，但却很有效果。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真想去武学，太学那种地方，勾心斗角的事实在太多了！” 张绣这时终于一脸委屈的开口道。 “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太学怎么会和人发生冲突？” 宁复这时终于有机会向他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是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太学的，也被分配到比较好的学斋,本以为进了太学只需要专心学习就行了,却没想到还是得罪了人……” 随着张绣的讲述,宁复和虎头也终于知道他与人冲突的原因。 原来张绣进到太学后，与一个名叫徐冲的人做了同窗。 这个徐冲出身官宦世家，他祖父曾经做过度支使，父亲也在朝中为官，可谓是位高权重。 而这个徐冲本人却十分骄横，得知张绣出身贫寒后，竟然对他颐指气使，简直把他当做仆人看待。 张绣本来就年轻气盛，又被人如此羞辱，几次三番下来，终于忍不住与对方大吵起来，甚至最后还动了手。 当然两个书生动手，谁也没能伤到谁，甚至张绣还吃了点亏。 不过那个徐冲却是骄横惯了，依仗家世目中无人，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顶撞他。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徐冲就动用家中的关系，要把张绣从太学中踢出去。 要知道进入太学，对于普通人来说，相当于半只脚踏入官场，所以徐冲这么做，简直就是毁掉张绣的前程。 可是张绣却没有丝毫办法，最终太学那边也顶不住压力，让他暂时回家休学，等着太学那边的消息。 “你在太学应该听说过我当初的事吧，为什么不直接打出我的名号？” 宁复听完后也再次向张绣问道。 张铁嘴虽然知道宁复发达了，却并不知道宁复到底有多大的能量，可是张绣不同，他只要去了太学，肯定听说过宁复在太学中的名声，要知道宁复当初在太学可是大出风头，甚至只要他愿意，说不定可以做到太学正的位置上。 “我……我知道小乙哥在太学中很有名，但当时你不在京城，我心中也没有把握，所以就没敢说。” 张绣脸色涨红的回答道。 其实张绣不愿意打着宁复的名号，除了他说的原因外，另外还有他太年轻，脸皮薄有关，毕竟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张绣也不想依靠着宁复的庇护生活。 “你啊，前程都快没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宁复能理解张绣的心情，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时马车来了，宁复带着张绣一起上了马车，虎头也非要跟着，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哪怕他帮不上忙，也要亲自去看看。 于是三人赶往太学。 路上宁复也问了一下张绣的学业，不得不说张绣可比当初的宁复强多了，不但靠自己考进了太学，而且成绩也十分优异。 不过经过这次的打击后，张绣的精神也有些低落，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权力带来的威胁。 对此宁复也只能安慰几句，毕竟张绣日后是要做官的人，类似的事情肯定还会遇到。 不过张绣的运气还是不错的，至少他有宁复这个靠山，等到这次公开他和宁复的关系后，估计就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招惹他了。 很快马车来到太学，这时已经是下午了，太学里传出朗朗的读书声。 听到这熟悉的读书声，张绣也终于精神一震，眼睛中也露出几分怀念之色，虽然他才离开几天，可这几天他却是度日如年，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太学，我可是好长时间没来了！” 宁复看着太学的正门，也不禁感慨的道，想当初他进入太学才一天，就从学生变成了先生，更因讲解世界地理而引发轰动，从而一举进入到赵煦的眼界。 这些事情现在想来好像有些久远，但其实也不过一两年，甚至当初宁复的不少同窗，现在都还在太学中没有毕业呢。 第二百六十九章 老冤家 宁复带着虎头和张绣一起进到太学。 太学一般是上午教学，下午大都是学生自学，所以刚一进门，就见到不少的太学生。 “拜见宁博士！” 有人立刻就认出了宁复，当即上前行礼道。 毕竟当初宁复在太学中讲学，可谓是一座难求，整个太学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宁复笑着回礼,然后继续往里走，不时有太学生依次上前见礼。 一些新入学的学生刚开始还有些奇怪，毕竟宁复太年轻了，可是当得知宁复的身份时，也全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宁博士，不知你可否能再开一堂课，让我等新生也能聆听教诲？” 这时有胆大的新生向宁复高声问道,他的话一出口,其它学生也都露出期待的神色。 “哈哈,开课当然没问题，不过我还是要和学正商量一下，到时约好了时间再通知各位！” 宁复笑着回答，他虽然早就离开太学了，但对这里还是很有感情的。 而在这些热情的学生中，也有人认出了张绣，虽然张绣以前在太学并不起眼，但他得罪的那个徐冲却在太学中鼎鼎有名，因此连带着许多人也认识张绣。 现在看到张绣竟然和宁复走到一起，这让不少也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更有人悄悄的跑开，然后飞奔到后面报信。 宁复也注意到人群中的异样，不过他根本不在乎，与众位学生打过招呼后，他也径直来到学正所在的院落。 太学的学正依然是卢方，也就是宁复的远房堂兄，当然对方并不知道宁复的身份。 “清平伯你可是稀客,怎么有空来太学了？” 卢方早就接到消息,于是来到门外迎接道。 “在下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可是为了告状而来！” 宁复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告状？告什么状？” 卢方不解的问道，说话时还打量了一下宁复身后的两人。 虎头一看就是个武夫，所以卢方并不在意，倒是张绣一身长衫，看起来一团书生气，但卢方并不认识张绣，自然不知道他的遭遇。 “怎么，卢学正是打算让我在这里说？” 宁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笑呵呵的反问道。 自家人在太学受欺负了，宁复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更何况还是对方仗势欺人，太学却不能公正处理，所以他对太学也有些不满。 “是我的错，清平伯请进！” 卢方一拍脑门，随即就热情的请宁复进到客厅，并且让人奉茶。 卢方可是知道，宁复早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博士，而是圣眷正隆，武学正只是宁复表面上的官职,实际上宁复却可以参与朝政，绝对是朝堂上的核心人物之一。 宁复坐下来喝了口茶，随即一指身边的张绣道：“这是张绣，字锦文，是你们太学的学生，卢学正可认识？” “你是太学生？” 卢方也是一愣，他是真不认识张绣。 “学生张绣拜见学正！” 张绣也急忙上前行礼道。 “不必多礼！” 卢方这时依然一头雾水，随即向宁复问道。 “清平伯你带他前来所为何事？” “你们太学有学生仗势欺人，甚至逼得锦衣休学回家，我是来为他讨回公道的！” 宁复这时露出严肃的表情。 “休学？这不可能，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卢方闻言却是大吃一惊，要知道太学招生严格，对学生的管理也更加严格，像休学这么大的事情，必须要经过他的同意才行。 “是……是刘学录让我休学的！” 张绣这时鼓足勇气开口道。 “刘昺？他还在太学？” 宁复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当初他在太学时，这个刘昺就看他不顺眼，面对他好像还和蔡京走的很近，之前蔡京被贬，宁复以为刘昺也会受到牵连，却没想到他依然在太学中好好的。 “刘学录也太不像话了，我这就派人找他来对质！” 卢方也气的一拍桌子怒道。 学录虽然能牵制学正手中的权力，但在太学之中，学正至少在名义上掌管着整个太学，结果现在刘昺不经他的同意，就擅自让学生休学，简直不把他这个学正放在眼里。 卢方说完立刻让人把刘昺叫来，宁复也想见一见这个刘昺，要知道当初李格非在太学时，可是亲口评价这个刘昺是个败类。 然而派去的人并没有叫来刘昺，反而回来禀报说刘昺生病了，现在根本不在太学。 “生病了？我看是装病不敢来见我吧！” 宁复冷笑一声道。 “清平伯，这次是我失职，刘昺擅自让学生休学，我定会上报国子监，告他一个越职之罪！” 卢方这时也一脸歉意的向宁复保证道。 刚才卢方也问明了张绣休学的原因，得知是受到徐冲的欺压时，他也十分生气，对于徐冲他也知道，自从对方来到太学后，可没少惹事。 “上奏的时候加上我的名字，如果国子监敢包庇于他的话，我不介意亲自向官家奏他一本！” 宁复冷哼一声道，像刘昺这种败类似在太学中，简直是误人子弟。 “没问题，张绣受人欺压冤枉，我这就恢复他的学业，若他不想去原来的学斋，我可以给他安排到更好的学斋中！” 卢方当即向宁复再次保证道。 “安排学斋的事以后再说，我现在想亲自去送锦文去原来的学斋，这总没问题吧？” 宁复微微一笑问道。 卢方闻言也面露难色，宁复说是去送张绣，但傻子都明白，他肯定是冲着那个徐冲去的，万一宁复和徐冲发生了冲突，到时太学也不好处理。 “卢学正放心，我只是送锦文去一趟，绝不会给太学惹麻烦的，更何况我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学生！” 宁复笑着解释道。 不过卢方闻言却更是一惊，宁复说不会为难一个学生，摆明了是看不上徐冲，但徐冲之所以那么嚣张跋扈，主要就是靠着家里的关系，所以宁复显然是冲着徐冲的家人去的。 “这……我陪你们一起去！” 卢方最终做出决定，他不放心宁复，所以还是亲自陪着去一趟吧。 第二百七十章 钓到了大鱼 徐冲，这个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太学生，这时却是脸色发白的坐在书斋里，两只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徐兄，宁复这个人咱们可惹不起，我劝你还是避一避吧！” 这时旁边一个太学生低声向徐冲劝道。 这个太学生看起来是好心，但眼底却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毕竟徐冲以前依仗着自己的家世，可没少欺负人，他们以前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现在眼看着徐冲倒霉，他们早就在心里乐开了花。 徐冲也想逃，可是他骄横惯了，如果没有人注意，说不定他真的会避一避，可是现在整个学斋都盯着他，让他反而拉不下脸面，所以只能强撑着坐在那里。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就见卢学正带着三人走了进来，其中张绣赫然就在其中，而为首的年轻人显然就是宁复了。 “拜见学正！” 学斋里的学生见到卢方，也全都站起来行礼。 那个徐冲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当看到其它人站起来时，他这才慌慌张张的站起来跟着行礼。 不过卢方却狠狠的瞪了徐冲一眼，随即就宣布道：“张绣受人欺压，刘昺处事不公，现在恢复张绣的学业！” 卢方说到这里再次转向徐冲，当即冷哼一声再次道：“徐冲依仗家世欺负同窗，屡教不改，现命你休学一年！” “我……” 徐冲闻言也是气贯顶门，抬头就想顶撞，毕竟以他的家世，还真不怕卢方这个学正。 可是当看到卢方身边的宁复时，徐冲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卢方他是不怕，可是面对宁复这样的大鳄，哪怕他父亲也招惹不起。 宁复这时也冷笑着走上前，打量了一下徐冲冷笑道：“回去告诉你父亲，让他好好的管教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被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人如此教训，徐冲也感觉颜面扫地，可是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他再不服也只能忍着。 宁复也懒得和这种小虾米计较，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他的身份，再欺负这种小人物根本没有必要。 徐冲被赶出书斋，宁复和张绣交待了几句，这才向卢方告辞，卢方也亲自将宁复送出武学。 等到宁复离开后，卢方这才向旁边的张绣问道：“锦文，你和清平伯是怎么认识的？” “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还曾经一起在书院读书，小乙哥从小就很照顾我。” 张绣面对卢方还是有点紧张的道。 卢方闻言也有点无语：你有这种关系早说啊，若是刘昺知道这一点，恐怕他绝不敢这么欺负张绣。 当天傍晚，徐冲的父亲就带着礼物跑到宁复的府上求见，宁复却直接将他晾在府门外，根本连见都不见。 不过徐冲的父亲还是不死心，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天天都来，最后一次更是拖着鼻青脸肿的徐冲一起来到宁复家中赔罪。 这才让宁复出来见了徐家父子一面，这件事才算是揭过去了。 徐冲依仗着家世欺负张绣，现在宁复依仗着自己的权势，又反过来欺负徐家父子。 虽然徐家父子是恶有恶报，但对于这种优势欺人的事，宁复其实是十分反感的。 可是没有办法，这个社会的规则就是如此，你不去欺负别人，别人就会欺负你，自从人类诞生了阶级之后，就成为人类社会永远不会改变的规则。 几天之后，虎头与莲娘正式订婚。 在这个时代，订婚可是一件十分隆重的仪式，甚至不比婚礼差。 幸好宁复现在人面广，而且又亲自主持订婚礼，因此订婚的仪式倒也办的十分隆重。 虎头也请了不少在武学的同窗和老师，甚至连种谊和折克行都来了。 张铁嘴看到自己女儿订婚都如此的隆重，更是感觉脸上有光，一整天都笑的合不拢嘴。 订婚过后，虎头与之前的新军将领也要再次赶往青县，毕竟他们来京城主要是为了接受封赏，不可能长时间逗留。 至于虎头和莲娘的婚礼，恐怕要等到过年时再办了，到时虎头还要再回来，虽然有点折腾人，但也没有办法，毕竟新军那边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虎头他们走的那天，宁复也亲自前去给他们送行。 天气已经颇为寒冷，这个时代的冬天似乎比后世来的更早，也会更冷一些。 这天上午，宁复像往常一样，来到武学处理事务。 不过他才刚到武学，童贯就急匆匆的跑来找到宁复。 “宁老弟，对方上钩了！” 童贯刚见到宁复，立刻兴奋的大叫道。 “胡卓那边有发现了？” 宁复立刻猜到了童贯话中的意思，当即也站起来问道。 “正是，胡卓这小子倒是挺沉得住气，这段时间一直老老实实没有任何异常，不过就在昨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童贯兴奋的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这段时间宁复虽然在忙着虎头的事，但其实一直盯着宫中的幕后黑手。 明面上宁复和童贯一直在调查妙静仙师，但实际上却将注意力放在那个胡卓身上，童贯更是亲自安排人手，暗中盯着胡卓的动静。 然而胡卓也十分沉得住气，这段时间一切如常，甚至还假惺惺的为漱玉的死哭过几场。 这让童贯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和宁复是不是猜错了？或者是胡卓已经发现有人在盯着他？ 但最终胡卓还是有了异动，就在昨天晚上，有人忽然去见了胡卓，并且双方还密谋了许久。 “那个去见胡卓的人名叫黄英，在宫中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内侍，但这个黄英有个干爹，正是入内省押班周权，而且黄英见过胡卓后，立刻就去了周权那里。” 童贯说到最后也压低了声音。 周权在宫中可是个大人物，权势仅在童贯之下，如果这个人真的和幕后黑手有关，那也就解释了为何宫中会被幕后黑手渗透成筛子了。 “周权？他和之前的曹贵关系怎么样？” 宁复沉吟了片刻，随即再次问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妙静仙师的发现 “周权我和他很熟，但从来没听说他和曹贵有什么交往。” 童贯想了想这才回答宁复的问题道。 “这也正常，毕竟曹贵本来就是一枚弃子，其它人肯定不会和他走的太近。” 宁复闻言点头道。 “我现在最担心的，周权会不会也是一枚被抛出来的弃子呢？” 童贯皱起眉头猜测道。 “有这个可能，所以咱们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只需要静静的盯着他们，看他们接下来有什么行动？” 宁复点了点头。 幕后黑手才初露端倪，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只有等到他们暴露出更多的线索，才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 “我明白，周权那边我也会派人盯着，看看他到底有何动向？” 童贯闻言点头，随后他又想到一件事。 “对了，妙静仙师让我给你带话，她似乎有事情想和你说。” “她没说是什么事情吗？” 宁复眉头一皱问道，对于妙静仙师，他一直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份太敏感，所以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也不想和对方有太多的接触。 “没说，我也不敢多问。”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心虚的表情，哪怕妙静仙师已经不是皇后了，但童贯面对对方还是没有底气。 “上次咱们去见过妙静仙师后，官家那边是什么态度？” 宁复想了一下这才十分谨慎的再次问道。 “官家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说让我全力配合你查案，只要能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其它的事情都不重要！” 童贯想了想回答道。 “好吧，那咱们就一起去见见她。” 宁复终于点头道。 瑶华宫玉清观。 当宁复和童贯再次来到观门前时，一切都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宁复上前敲门，很快就见道童打扮的灵珑打开门，然后请他们进来，并且送上两盏清茶。 很快妙静仙师从殿后走来，见到宁复和童贯时，一双凤目中却蕴含着几分怒火。 “拜见仙师！” 宁复和童贯站起来行礼。 “我可不敢受你的礼，这段时间你们四处调查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妙静仙师却是怒气冲冲的向宁复质问道。 “咦？仙师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宁复惊讶的问道，妙静仙师常年呆在玉清观中，按理说消息不可能这么灵通才对。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就想问问你们，你们是不是想把黑锅扣在我头上？” 妙静仙师再次怒不可遏的质问道。 在妙静仙师看来，那天她都和宁复两人解释清楚了，可是没想到他们还在暗中调查自己，这让她十分恼火，甚至怀疑他们想拿自己出来顶罪。 “我本来并不怀疑仙师，但仙师你竟然对外界的消息知道的如此清楚，这让我却不得不怀疑你了！” 宁复却站直身子，目光紧盯着妙静仙师问道。 “你……” 妙静仙师被宁复盯的俏脸微红，自从她入宫以来，除了赵煦外，还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敢对她如此无礼。 “若是仙师肯解释你的消息来源，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调查你的实情！” 宁复知道自己对妙静仙师不能用强，于是提出了交换条件。 “好，我承认宫中有人向我通风报信，但我不会告诉你对方是谁！” 妙静仙师十分坦白的道。 其实这也很正常，毕竟妙静仙师好歹做了几年皇后，再加上她又是高太后亲自挑选的人，高太后在宫中的势力就更庞大了，哪怕现在妙静仙师被废，但依然在宫中有一些影响力，通报一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仙师真是爽快，那我也不瞒你，我之所以调查你，其实是为了让幕后黑手放松警惕，从而暴露出更多的线索！” 宁复也十分守信，当即说出了自己调查她的原因。 当初宁复的确怀疑过妙静仙师，但是当小皇子的案子出现后，幕后真凶有意的将线索引到妙静仙师的身上，这反而洗脱了妙静仙师身上的嫌疑。 “原来如此，不过对方真的会上当吗？” 妙静仙师闻言先是恍然，随即又有些怀疑的问道。 “我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而且现在已经有了一些发现，所以我还要谢谢仙师您！” 宁复双手一摊再次笑道。 “那倒是巧了，我这里也有一个发现，也许对你有用！” 妙静仙师忽然一笑道。 她之所以请宁复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向他问罪。 “仙师有何发现，难道又有人想要暗中接触您？” 没等宁复开口，旁边的童贯就忍不住抢先问道。 “这次不是暗中接触，而是有人明着找上门了！” 妙静仙师忽然冷笑一声道。 “明着找上门？” 宁复和童贯闻言也都露出惊讶之色。 “是这样的，就在前几天，一个名叫翟洪的内侍来给我们送了一些东西……” 只见灵珑这时替妙静仙师开口解释道。 翟洪原本是妙静仙师殿中的内侍，负责打扫清洗等一些杂务，妙静仙师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而在她被贬后，翟洪与她也没什么来往。 然而就在几天前，翟洪竟然悄悄的来到瑶华宫，给妙静仙师和灵珑送了一些生活用品，甚至还刻意讨好灵珑。 刚开始灵珑还以为翟洪是个念旧的人，所以对他的到来也十分感激。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里，翟洪却经常来玉清观，每次都会送一些东西，这让灵珑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立刻禀报给妙静仙师。 妙静仙师也觉得不对，于是将翟洪送的所有东西全都仔细的检查了好几遍。 结果就在翟洪送的一个镜盒里，里面装的是一面铜镜，可是盒子中却有下夹层，打开夹层就会发现，里面竟然装着一个精致的木头人。 木头人是个女孩子，背后还写着一串生辰八字，显然有人是想用这种巫蛊之术来陷害妙静仙师。 “那个木头人在哪？”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惊，巫蛊之术可是宫中的禁忌，当初汉朝宫中的巫蛊之祸，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第二百七十二章 巫蛊假人 一个不大的镜盒放在桌子上，妙静仙师伸手将镜盒打开，里面是一面普通的铜镜。 拿出铜镜，底下却是一个十分隐秘的暗板，妙静仙师打开暗板，下面果然是一个精致的木头小人，头上还有黑线梳着双丫鬓，一看就知道是个女童。 宁复伸手将木头小人拿起来，却发现小人背后还贴着一张黄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这……这是公主的生辰八字！” 童贯看到小人背后的生辰八字也不由得惊叫一声道。 所谓公主也就是赵煦的第一个女儿，当初她出生时难产，幸好宁复早早准备了产钳，才让她顺利出生。 “好狠，他们不但对皇子下手，甚至连公主也不肯放过，而且还要栽赃给仙师！” 宁复眯着眼睛低声道。 这个幕后黑手行事不择手段，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赵家断子绝孙，甚至让赵家内部自相残杀，不留一丝的余地。 “咦，这东西好像有点不对？” 这时宁复忽然再次惊讶的道，因为他发现这个木头小人的重量似乎有点轻，但木头的质地却很坚硬。 “有什么不对？” 童贯也好奇的凑上前。宁复将木头小人翻来覆去的打量了几遍，最终发现小人的头部可以取下来，里面竟然是空的，而且装着一种淡黄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 妙静仙师皱起眉头问道，她之前并没有发现小人内部还有这样的机关。 “很可能是毒药，对方做了巫蛊假人还怕不保险，里面还放上毒药，若是你们没有发现的话，日后就算有一百张嘴恐怕也解释不清了！” 宁复神情严肃的道，说着又把小人的头安了回去，毕竟幕后黑手精于下毒，有些毒药甚至接触就能中毒，所以他们也要小心。 “这东西我可不敢留，你们还是拿回去上交吧，另外把那个翟洪查一查，肯定能问出一些东西！” 妙静仙师这时一脸惊惧的道。 自从她住到瑶华宫后，对宫中的是是非非也看淡了，更不想参与任何与赵煦有关的事情。 “仙师，这东西我可以带走，但还是需要您帮个忙！” 宁复却想了想再次道。 “我不想再掺和你们的事了！” 没想到妙静仙师直接拒绝道。 “仙师，您既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想必也很清楚您家人现在的情况吧？” 宁复却是不慌不忙的问道。 “你……你什么意思？” 妙静仙师闻言也气的小脸涨红，一双凤目满是怒气的盯着他质问道。 妙静仙师当然知道，自从自己被废后，自己的父母与兄弟姐妹也受到了牵连，虽然没有被问罪，可日子也变得不太好过。 其实这也正常，毕竟孟家以前可是国戚，结果孟皇后倒台了，孟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肯定会受人奚落。 “仙师不要误会，如果您愿意帮我的话，我可以劝说官家为您记功，到时您立的功劳，也会被算到孟家头上！” 宁复笑呵呵的再次道。 妙静仙师闻言也露出沉默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抬头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其实也不需要您做什么，只要您保持原样，特别是对那个翟洪，不要表现出任何的异常，其它的都交给我们就行。” 宁复微笑着再次道。 没错，宁复还是觉得在宫中的钓线不够多，所以又准备钓大鱼，只要有足够多的外鱼线，不怕鱼儿不上钩。 “好，你也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妙静仙师终于点头道。 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感觉亏欠的就是自己的家人，所以妙静仙师才会同意。 当然了，妙静仙师同样担心自己的安全，毕竟那个幕后黑手三番四次的陷害自己，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所以从自身的安全上来说，妙静仙师也希望将幕后黑手揪出来。 时间不早了，宁复与童贯告辞离开了玉清观，随后两人就来到垂拱殿求见赵煦。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赵煦挥退左右，这才向宁复问道。 “又有新的发现，我们刚从瑶华宫回来。” 宁复实话实说道。 “你们去那里做什么？” 赵煦闻言脸色一沉，对于妙静仙师这个前妻，赵煦也同样不喜欢，否则当初他就不会那么强硬的要废后了。 “妙静仙师发现了一些事情，有人借着送礼之名，悄悄将一个巫蛊假人送到玉清观中。” 宁复说着将藏在袖子里的木头小人拿出来，然后送到赵煦面前。 “官家，这个假人后面写着公主的生辰八字，显然是幕后黑手要陷害仙师！” 童贯这时也跟着补充道。 “砰！” 赵煦气的拍案而起，一张脸气的铁青。 自从的儿子才刚刚出事，现在还虚弱无比，结果他们竟然又盯上了自己的女儿，这让身为父亲的赵煦如何不怒？ “官家息怒，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幕后黑手的一些线索，只要耐心的等下去，迟早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宁复急忙劝说道。 赵煦的身份本来就不太好，毕竟当初他伤的太厉害，虽然后来有所节制，却又背上了沉重的政务。 再加上小皇子中毒，以及赵佖去世，都对赵煦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所以这段时间赵煦的气色也肉眼可见的衰败下来。 只见赵煦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显然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不过赵煦毕竟不是一般人，几次长长的呼吸后，终于还是平息了一下心情，整个人也冷静下来。 “东西是谁送的，你们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东西是一个名叫翟洪的内侍送的，我们已经说服仙师，请她暂时不要惊动对方，我们这边则暗中派人继续盯着他，加上胡卓与周权的那条线，已经有两条线索了。”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这才继续道。 “至于要盯到什么时候，臣也不敢保证，毕竟这帮人太过狡猾，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什么时候动手，不过他们既然已经打算栽赃给妙静仙师，显然接下来就是要对小公主下手了！” 宁复十分冷静的分析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新的线索 皇城司后面的小院子，这里本是赵佖的住处，但现在却被宁复征用。 客厅中立着一块黑色木板，上面的白纸上写着不少的名字，名字与名字之间还连上了线，每根线都有不同的标注。 宁复拿着一支笔，沉思片刻将几个名字重点的标注了一下。 黑板上写的全都是已知的线索,主要是已经浮现出来的各个人物，比如胡卓和周权这条线，另外还夹杂有一个名叫黄英的小内侍。 除了这条线外，最显眼的就是另一条线，也就是给妙静仙师送巫蛊小人的翟洪。 自从这个翟洪浮出水面后，童贯也派人悄悄的盯着对方。 这个翟洪现在在吴贵妃的宫中做事，吴贵妃正是小公主的生母,当初难产差点死掉。 本来小公主并不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但之前小皇子出事,赵煦也担心女儿的安全，所以就让小公主和吴贵妃生活在一起。 换句话说，只要翟洪愿意，是有可能接触到小公主的。 赵煦得知这个情况后，也变得十分紧张，甚至想要直接把翟洪抓起来。 但却被宁复和童贯劝住了，毕竟幕后黑手的组织庞大，只抓一个翟洪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反而会让幕后黑手警惕，到时再潜伏下来，那可就彻底没办法了。 本来赵煦是不愿意拿自己的儿女冒险的，甚至当初赵佖提议时，还被他直接否决了。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唯一的儿子中毒垂死，感情深厚的兄弟也死了,甚至还不能对外公布真相，只能说赵佖是病死的,这让赵煦也感觉无比的憋屈。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赵煦也终于决定冒险一把，命童贯暗中派人盯着翟洪，同时也让人悄悄的保护小公主。 甚至为了防止消息泄露，连吴贵妃都不知道身边潜伏着危险，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万一沉不住气的话，肯定会让幕后黑手察觉。 这段时间对翟洪的监视也颇有收获，现在翟洪的名字旁边就多了几个名字。 宁复伸手在一个“王慧”的名字上画了个圈，然后又将她和翟洪的名字连在一起。 王慧是吴贵妃的贴身侍女，而据童贯监视的人禀报，翟洪与王慧似乎走的很近。 甚至有宫人传言，说是翟洪正在追求王慧，想要和她结为对食。 这种手段简直和那个胡卓对漱玉如出一辙，所以这个王慧很可能是针对小公主的关键人物。 当然王慧和漱玉一样，也应该只是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事后很可能会被灭口，甚至连翟洪也一样，都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现在宁复最关心的，还是翟洪身后的人到底是谁？ 本来宁复和童贯还猜测，翟洪身后的很可能是那个周权,因为周权不但在宫中的地位高，在幕后黑手中肯定也处于上层。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翟洪并没有和周权接触过，甚至连周权身边的人都与翟洪没有任何来往。 童贯还调来翟洪的资料，结果两人同样没有任何的瓜葛，这让宁复也开始怀疑，翟洪背后应该是幕后黑手的另一个重要人物。 现在宁复就等着这个人物浮出水面，如果真的不是周权，那么通过他和周权，很可能找到一个更重要的人物。 “伯爷请喝茶！” 素音这时端着茶水走过来。 赵佖死后，素音与玉儿做为他的贴身侍女，本来也要一同问罪的，不过宁复借着她们熟悉幕后黑手为由，请求赵煦赦免了她们的罪，让她们有机会戴罪立功，现在帮助宁复整理着各方的资料。 “嗯，曹家迁移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宁复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这才向素音问道。 宁复最后一次见赵佖时，他正在调查幕后黑手的三个线索，其中关于妙静仙师的线索已经证实，她的确悄悄在与外界联系，不过与幕后黑手无关，只是想和自己的家人联系，获取外界的信息。 至于另外两个线索，则是为宫中供药的药商，以及曹贵的家族忽然迁移，而且曹家的迁移还有当地一个酒商的协助。 “刚送来的消息，那个酒商已经招了，当初曹家迁移，是受一个名叫刘铭的所托，而这个刘铭则是药商齐泰的姐夫！” 素音立刻回答道。 “齐泰果然有问题，他现在还在秘牢里吗？” 宁复闻言也是精神一震，药商齐泰正是赵佖调查的线索之一，现在两条线索合为一处，这也证实了齐泰果然有问题，他每年为宫里送的药材中，都有数量不少的马钱子，而马钱子正是幕后黑手最喜欢用的毒药。 “在，当初殿下亲自审问他，可是他这个人骨头硬的很，无论怎么用刑他就是咬死了自己只是贪心，丝毫不提和幕后黑手的关系，现在证据确凿，他想不认罪也不行了。” 素音也十分兴奋的回答道。 自从赵佖死后，素音和玉儿最大的心愿就是为赵佖报仇，所以两女这段时间也十分努力，整个人都瘦了许多。 “走，咱们去见一见这个齐泰，另外他的家人都还在京城吗？” 宁复当即站起来，边走边开口问道。 “都在，当初抓齐泰时，是借着账目与药材对不上的罪名，才将他抓了起来，至于他的家人，殿下则派人盯着，严禁他们离京。” 素音跟在宁复身边禀报道。 “很好，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加派人手盯着齐家上下！” 宁复再次吩咐道。 齐泰显然是宫中的幕后黑手与外界联系的重要人物，所以他手中说不定掌握着幕后黑手的线索。 宁复很快来到秘牢，不过想到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赵佖在这里，可是现在却是自己孤身一人，这让宁复也有些伤感。 随后宁复收拾心情，命人将齐泰带到了审讯室。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伤痕累累的齐泰被人拖了进来，整个人也瘦脱了相，显然这段时间吃了不少的苦。 “齐泰你可认罪？” 宁复让其它人退下，随即逼视着对方问道。 “小人认罪，是我篡改了账目，贪污了宫中的款项！” 齐泰十分干脆的点头道，显然他还在嘴硬。 第二百七十四章 九幽 “认小罪而瞒大罪，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宁复冷笑道。 眼前这个齐泰都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却还是不肯认罪，果然是个硬骨头。 “小人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齐泰依然嘴硬道。 “宫中有个宦官名叫曹贵，他指使手下给皇族下毒，事败后自杀，而他的家人在多年前,在一些人的协助下迁移到了外地，这件事你不会不知道吧？” 宁复并不生气，依然慢悠悠的开口道。 “曹贵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他！” 齐泰依然嘴硬道，不过宁复却敏锐的发现，对方的眼神已经开始躲闪。 “曹贵你不认识，那刘铭你总该认识吧？” 宁复忽然神情一冷再次问道。 刘铭这个名字一出口，齐泰的神情也终于有所变化，不过他还是强自镇定的回答道：“刘铭我当然认识，他是我姐夫。” “呵呵，当初曹家迁移，就是你姐夫出面，请当地的一个酒商帮忙，而你姐夫是入赘你家，一直帮着你们父子打理齐家的生意，你别告诉我这只是你姐夫私人所为，与你无关？” 宁复说到最后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冰冷。 这次齐泰没有狡辩，但也没有再开口，而是沉默以对。 “哼！不怕告诉你，之前抓你的申王殿下，已经被人毒害，官家唯一的皇子也被人下毒，现在天子震怒,为了找到幕后真凶，官家不介意大开杀戒！” 宁复说到这里时,忽然探出身子,两眼紧盯着齐泰再次道。 “你们齐家满门一百四十六口，一直在朝廷的监视之中，只要我一声令下，整个齐家都将被连根拔起！” “你……你们不能……” 齐泰终于变色，当即惊慌的叫道。 “亲王都死了，皇子现在中毒垂死，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宁复冷笑着反问道。 “另外我也不怕告诉你，你的家人如果被抓，绝不可能只是一刀砍了那么简单，男的充军做炮灰，至于女人，命运只会更加悲惨！” 宁复没有再说下去，但齐泰已经可以想像到自己家人的下场了，这让他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你是个聪明人，我既然来见你，自然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当初的曹贵根本就是一枚被推出来的棋子，宫中依然有不少他们的人,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宁复看到对方有所松动,当即加了把劲道。 齐泰闻言也露出纠结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抬头道：“如果我招了，你们能放过我的家人吗？” “放过是不可能的，你应该清楚自己的罪行，所以你肯定死定了，至于你们齐家的家产，肯定也保不住了，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的话，我可以保证你家人的安全。”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 听到宁复的话，齐泰反而松了口气，如果宁复直接说可以放过他的家人，他肯定不会相信，毕竟齐泰知道自己的罪行。 “光保证安全还不行，我需要你能保证我家人安全离京，送到我们湖州老家生活！” 齐泰又提出自己的条件道。 齐泰十分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死了，家产也被没收，自己的家人肯定无法在京城立足，所以还不如回老家，至少那边还有一些祖产，可以让家人有口饭吃。 “可以，但如果你家人中有涉案的人员，肯定也会依法治罪！” 宁复十分坦诚的道，这个齐泰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有所隐瞒的话，说不定会起到反效果。 “好，我愿意招供！” 齐泰终于点头道。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与这个组织联系上的，平时又与人接头？” 宁复说话时向旁边的素音示意一下，让她准备好纸笔做口供。 “我本身就是组织的一员，而且从我父亲时开始，就已经为这个组织效力了，虽然我们组织并没有正式的名字，不过我们这些内部人都喜欢称自己为九幽……” 随着齐泰的讲述，终于揭开了这个神秘组织的一角面纱。 齐家世代都是药材商人，不过真正发迹却是从齐泰的父亲开始，因为他父亲加入了这个九幽组织，借助这个组织的力量，齐家才一步步的成为大商人，甚至夺得为宫中供应药材的差事。 齐泰的父亲在临死前，才将九幽组织的秘密告诉他，随后就有组织的人找到齐泰，让他继续为组织效力。 九幽组织极为严密，每个人只负责组织的某一个环节，比如齐家，就专门为组织送一些特殊的药物进宫。 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额外的事情，比如曹家迁移的事，就借助了齐家的力量，另外齐家的收入也要向组织上交一部分。 “我们齐家为组织效力多年，从来没出过差错，因为宫中接收药材的人早就被我们买通了，却没想到还是被那位申王殿下查了出来。” 最后齐泰叹了口气说道。 “那和你接头的人都是谁？” 宁复立刻问道。 “有两个，一个是宫中的御医，名叫郑济世，每年他都会把需要的药材列出来，然后由我们想办法送进宫，另一个也是个药材商人，名叫常有年，他也是组织的人，能够帮我们弄到一些别人弄不到的药材。” 齐泰也不再强硬，当即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 “竟然有御医参与其中！” 宁复闻言也大为震惊，御医的职责重大，所以每个御医都是经过重重选拔。 御医的第一要务就是忠心，甚至医术都要排在次要，为的就是保证御医给宫中贵人治病时，不会在药物中做什么手脚。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下你们，九幽组织严密，在我被抓之后，与我联系之人肯定会察觉，说不定已经远遁而逃，或者是被人灭口。” 齐泰开口提醒道，哪怕他是被赵佖用其它的理由抓走的，但九幽组织依然会有所行动，甚至开始收尾，这就是这个组织的可怕之处。 第二百七十五章 疑似首脑 善匿者，潜于九幽之下。 这也是九幽组织的名字由来，毕竟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潜伏上百年，直到前段时间才被发现，可见这个组织的可怕。 “查到了！” 童贯一脸兴奋的跑进院子，手里挥舞着两份情报。 “那个郑济世找到了！” 宁复看到童贯兴奋的模样，也立刻激动的问道。 齐泰招供出两个九幽组织的人物，一个是御医郑济世，另一个是药材商人常有年，这两人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而且都是组织的资深成员。 所以宁复也立刻派人搜集两人的情况，特别是御医郑济世，更是其中的关键，毕竟以他的身份，可以经常接触宫中的贵人，如果暗中在医药中做一点手脚，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一个人。 不过还是被齐泰说中了，在他被抓之后，郑济世忽然生了一场怪病，然后就借此辞官，等到宁复派人去找时，人已经不见了。 至于那个常有年，更是一个行脚商人，以前还经常出现在京城，可是自从齐泰被抓，常有年也消失了，至少在京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郑济世没找到，但皇城司发现了常有年的踪迹！” 童贯立刻回答道。 “在哪？” 宁复闻言也急切的追问道，虽然不是郑济世，但常有年和郑济世几乎是同时失踪的，所以如果找到常有年，很可能也会找到郑济世。 “就在京城以北的匡城县，有人发现常有年在县城出现，我已经让人调查他的详细位置了。” 童贯再次回答道。 “你确定对方是常有年，而不是长相相似的人？” 宁复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匡城县就在京城北边，过了黄河就到了，如果常有年要逃的话，这也有点太近了。 “十分确定，皇城司中有人认识常有年，对方十分肯定匡城县的那个就是他！” 童贯再次点头道。 “那就好，先让人盯着他，找到他的落脚点，等到时机一到，立刻将他抓捕归案！” 宁复当即吩咐道。 “常有年找到了，郑济世那边我也派人去他的老家找了，可惜根本没有任何消息，他离京之后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童贯说到这里也叹了口气。 “找不到也没关系，郑济世在宫中的关系调查的怎么样了，他与谁关系密切？” 宁复再次问道。 “全都在这里了，不过我看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 童贯说着把手中的一份情报交给宁复道。 宁复打开，上面列着郑济世在宫中的一些关系图，甚至包括他在宫中都给谁看过病，又与谁的关系比较密切等等。 “这个郑济世的医术这么好吗，竟然给这么多人看过病？” 宁复看到情报中那一份长长的名单，也不禁惊讶的问道，在这份名单中，有不少都是宫中的妃嫔或皇子公主。 “郑济世的医术不错，特别擅长针灸，所以只要是宫中的贵人生病，一般都会请他去一趟，所以他的出诊记录才会这么长。” 童贯解释道。 宫中的御医也是分等级的，能为宫中贵人看病的御医等级最高，而低一些的御医，就只能为宫人看病了，郑济世显然属于前一种。 “这可麻烦了，他能经常接触宫中的贵人，医术又高明，万一做什么手脚的话，别人恐怕也很难看得出来！” 宁复皱起眉头道。 他可是记得在后世有个案子，一个医生心理变态，在行医时做手脚，据说死在他手里的病人，达到了好几百人。 “的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宫里的御医一般不会单独行医，都是由几个御医共同会诊，所以就算是郑济世想做手脚，也可能会被其它御医发现，这其中的风险还是很大的。” 童贯想了想这才解释道。 “有道理！” 宁复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一下郑济世的详细资料。 郑济世是太医局出身，因为表现优异，才被选入宫中担任御医。 而且郑济世进宫的时间很早，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甚至在行医记录中，还有他为神宗和赵煦诊治的记录。 特别是宁复还发现，当初赵煦心脏骤停时，郑济世竟然也是出诊的御医之一，而当时宁复就在现场，所以宁复也见过他，但他对郑济世并没有什么印象。 宁复看到这里也感觉有点后怕，这要是郑济世对赵煦的身体做一点手脚，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咦？曹贵、周权都曾经是他的病人！” 宁复忽然发现两个熟悉的名字，当即也露出震惊的表情道。 曹贵已经死了，但周权还活着，而且在宫中的地位比曹贵还要高，宁复猜测他很可能是九幽组织的另一个高层，甚至可能比曹贵还要高。 “这一点我也发现了，如果郑济世借着治病之机，能够与曹贵和周权他们单独见面的话，那么他很可能扮演着一个联络人的角色，可以将九幽组织的人联系起来。” 童贯这时也讲出自己的分析道。 “定是如此，齐泰说过，郑济世会将宫中的需求告诉他，所以郑济世这个人肯定能收集各方信息，从而将这些信息传达出去。” 宁复兴奋的一拍桌子道。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郑济世会不会就是九幽组织的首脑？” 童贯忽然有了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 “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么一个关键的位置，很可能是由首脑担任，而且他是御医，不用自毁身体，这也意味着他可以留下子嗣，从而为自己培养接班的人！” 宁复冷静的分析道。 “看来我得加把劲了，说不定抓到了郑济世，就能将整个九幽组织连根拔起，到时官家也能睡个好觉了！” 童贯这时也变得有些兴奋，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赵煦在他心中更加重要了。 事不宜迟，宁复也立刻吩咐下去，一边紧盯着那个常有年，一边则是加大力度，四处搜寻郑济世的踪迹。 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童贯都想派人直接将郑济世老家那边的人全都抓起来拷问，因为这些人也很可能与九幽组织有关。 第二百七十六章 收网了 “郑济世是个关键，他可以将宫内宫外的各条线索连接起来，所以必须要抓到他才行！” 宁复看着眼前的九幽关系图，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郑济世。 宫里宫外都有几条互不相连的线索，唯有郑济世可以将这些线索串连起来，所以他哪怕不是九幽组织的首脑，也必定是一个重要人物。 “常有年的住处我们已经查清楚了,可是监视的人回报，并没有发现郑济世的踪迹，你说咱们要不要直接将常有年抓起来审问？” 童贯开口提议道。 他一直怀疑常有年和郑济世同时离京，很可能会有联系，甚至住在一起，只是这段时间并没有发现郑济世的踪迹，所以他才想把常有年抓起来审问。 “童兄,你不觉得常有年的出现有点奇怪吗？” 宁复却忽然开口反问道。 “什么奇怪？” 童贯不明白宁复的意思。 “匡城本就在京城的管辖范围内,距离京城很近，中间只隔了一条黄河，那个常有年既然要逃，为何不跑远一点，偏偏跑到那么近的匡城呢？” 宁复提出自己心中的怀疑道。 “会不会对方觉得是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童贯想了想这才猜测道。 “如果是这样，为何不直接藏在京城，毕竟京城人口百万，他如果想藏，还真不容易找到。” 宁复笑着反问道。 “那宁老弟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童贯也觉得宁复说的有道理，于是再次问道。 “我觉得常有年很可能是九幽组织抛出的一个诱饵。” 宁复说出自己的推断道。 “诱饵？” 童贯皱起眉头，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宁复的意思。 “齐泰是因为伪造账目被抓，所以九幽组织也不知道他是否暴露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招供出组织的人，但为了保险起见，郑济世和常有年还是离开了京城。” 宁复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 “但他们还是不甘心放弃这么多年的努力,于是并没有走远，而是悄悄的盯着京城的动静，甚至拿常有年做诱饵,这样如果我们抓捕常有年，也就代表着齐泰已经背叛了九幽组织，那个郑济世肯定会悄悄远遁，咱们再想找到他就不太可能了！” “这么说的话，倒也很有可能，而且对方愿意舍弃常有年，说明郑济世的身份更加重要！” 童贯闻言眼睛一亮，当即连连点头道。 “另外齐泰被抓后，九幽组织毒死申王殿下，很可能也是不想暴露组织的秘密，而他们紧接着又给小皇子下毒，也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宁复再次分析道。 “这么说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如果我是九幽组织的人，恐怕也会这么做！” 童贯狂喜的一拍巴掌道。 以前的九幽组织就像是一条潜藏在地下的毒蛇，他们只能看到一鳞半爪，可是现在这条毒蛇终于浮出水面，能够让他们一窥全貌了。 “现在他们计划着对小公主动手，同样也是在转移咱们的视线，让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宫里,从而减少对齐泰这条线索的关注！” 宁复越说眼睛越亮，以前他也总感觉面前是一团迷雾，无法看清九幽组织的真实目的，现在经过这些线索的串连，终于让他看清了对方的目地。 “那现在咱们要做什么？” 童贯精神振奋的道，想明白了这些，他也感觉自己总算熬出头了，九幽组织也不再神秘，一切似乎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 “常有年不能动，郑济世既然藏了起来，肯定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不过他离开皇宫，又要在宫中四处搞事，很可能会出现一些破绽，而这些破绽就是我们的机会！” 就在宁复的话音刚落，忽然就见一个内侍飞奔而来，然后在童贯耳边低语了几句。 结果就见童贯狂喜的一拍桌子，挥手让人退下后，这才向宁复道：“好消息，那个翟洪有异动了！” “什么异动？” 宁复立刻上前问道。 “就在刚刚，翟洪故意弄伤了手臂，跑去御医那里看伤，而且还和一个名叫方和术的御医单独相处了好一会儿！” 童贯再次兴奋的道。 “方和术？这个人与郑济世的关系怎么样？” 宁复仔细回想了一下郑济世的资料，对这个方和术并没有什么印象。 “表面上两人只是同为御医，但彼此间并没有什么联系，因为郑济世医术精湛，主要为宫中的贵人看病，而方和术就差一些，只能为一些宫人看病。” 童贯再次回答道。 “这也正常，九幽组织都是单线联络，除了自己的上线和下线外，他们彼此根本不认识，表面上自然也不会有任何联系。” 宁复冷笑一声道，当初抓了曹贵等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那现在怎么办，翟洪找机会去见了方和术，方和术是御医，可以很容易搞到各种药物，我怀疑翟洪很可能已经拿到了毒药，随时都可能对小公主下手！” 童贯说到最后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立刻抓人，小公主不能出任何的意外，另外封锁整个皇城，抓人后立刻审问这些人，争取问出那个郑济世的消息！” 宁复当即做出决定道。 虽然赵煦现在一心为儿子报仇，甚至不惜拿女儿冒险，但宁复还是不敢让小公主出任何的意外。 另外这个时代也不必讲什么证据，只要有怀疑就可以立刻抓人。 当然为了防止消息泄露，宁复才下令封锁皇城，而且抓人的动作一定要快，甚至还要连夜审问，只要能问出郑济世的消息，立刻就要派人去抓捕！ “总算要收网了！” 童贯听到宁复的命令也兴奋的一拍大腿，当即出门吩咐，整个皇城司立刻行动起来。 半个时辰后，皇城的各个城门关闭，紧接着宁复和童贯亲自带人进宫，将周权、翟洪、方和术等人连根拔起，只要是之前和他们有接触的人，全都被控制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硬骨头 寒风凛冽，宫中一片萧索。 今晚的皇宫却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皇城司与宫中禁卫四出，到处捉拿九幽组织的人，有些甚至只是和九幽组织的人认识，也被控制了起来，事后审问清楚才会放过他们。 宁复早就下了命令，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没办法，九幽组织实在太可怕了，只要有一点的疏忽，就可能会漏掉一些大鱼。 “宁复，你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吗？” 赵煦神情严肃的向宁复问道。 这里是秘牢的审讯室，赵煦得知消息后，也亲自来这里坐镇，想要第一时间掌握九幽组织的情况。 “我不敢保证有几分把握,但局势已经不容我再等下去了，否则小公主肯定也会有危险！” 宁复十分郑重的向赵煦回答道。 赵煦闻言也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后这才再次道：“那个郑济世朕还记得他，曾经还让他亲自给朕做过针灸，却没想到他竟然是九幽组织的人，想想都让人后背发冷！” “郑济世是九幽组织的关键人物，宫内宫外的信息传递，都要经过他，所以他就算不是这个组织的首脑，也肯定知道更多关于这个组织的内幕！” 宁复断言道。 “那你今天动手，是有关于这个郑济世的消息了吗？” 赵煦再次问道。 “也不算是有线索，只是郑济世离开后，这个组织肯定需要有个替代他的人，而根据我们的监视，最终锁定在另一个御医方和术身上，所以我才决定立刻抓人！” 宁复再次回答道。 “方和术在哪，千万不要让他有机会自杀啊！” 赵煦说到最后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九幽组织之所以难缠,除了他们组织严密外,最重要的就是这帮人不怕死，只要身份暴露，他们立刻就会灭口，或是自杀或是他杀，反正不会给他们留下活口。 “官家放心，童都知亲自带人去抓捕方和术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宁复再次回答道。 其实宁复本来也要亲自去抓人的，但因为赵煦来了，他才只能留下来陪同，不过他们布置了这么久，如果这还能出意外的话，那就只能怪手下办事不利了。 “官家，人抓来了！” 正在这时，只见童贯一脸喜色的跑进来叫道，紧接着有一队人马押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官家，臣冤枉啊，为何无故抓我？” 没想到方和术刚一进来，反而痛哭流涕的高叫道。 “冤枉？” 宁复冷笑着迈步上前。 “翟洪那边故意弄伤自己,找你都说了什么，你是不是给了他一些东西？” “什么翟洪,下官根本不认识他！” 方和术根本不承认，一脸的委屈，看起来像真的似的。 “还不承认，你们九幽组织还真是厉害，随便一个人都这么能演戏！” 宁复冷笑着再次道，眼睛也一直盯着对方。 方和术猛然间听到宁复提到“九幽”这两个字，虽然脸上的极力维持着表情，但瞳孔却猛的一缩，呼吸了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宁复的话对他造成极大的心理冲击。 “呵呵，说吧，郑济世和常有年在哪里，你在九幽组织中担任什么角色，宫中除了周权、翟洪等人外，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宁复再次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而且每提一个名字，方和术的脸色就阴沉几分。 因为方和术做梦也没有想到，宁复竟然掌握了这么多他们的情报，甚至连具体的人名都知道，这也意味着他们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宁复看在眼里。 “伯爷您到底在说什么，下官为何听不懂？” 不过方和术却依然嘴硬，此时还是不肯承认，毕竟他也知道，如果他真的承认了，自己必死无疑。 “不承认是吧，看来你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齐泰都已经招了，你觉得你能顶多久？” 宁复说完也不和他再废话，直接一挥手，立刻有人将方和术带进了旁边的小房间里，不一会的功夫，里面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片刻之后，周权、翟洪、胡卓等人也被押了过来，宁复懒得亲自审问，直接命人大刑伺候。 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英雄，事实上绝大部分人都无法承受身体上的折磨，而皇城司有专门用刑的高手，只要落在他们手中，哪怕是铁人也能被撬开嘴。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很快就有人顶不住了，先是胡卓招供。 当初小皇子中毒，就是胡卓亲自下的手，他利用帮漱玉干活的机会，将毒药下在了小皇子的衣服上，而洗衣服的漱玉第一个中毒，几乎和宁复推断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翟洪也顶不住招供，他之前故意弄伤自己，为的就是和方和术接头。 而在见到方和术后，对方给他布置了向小公主下毒的任务，并且给了他一瓶毒药，那瓶毒药就藏在他的住处。 按照翟洪的招供，宁复立刻派人，将毒药取了回来。 随后宁复拿着毒药，来到审问方和术的房间，只见方和术这时已经遍体鳞伤，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和血水浸透了。 “方和术，翟洪已经招了，这瓶毒药你不会不认识吧？” 宁复拿出毒药，在对方的面前晃了晃问道。 “我……我不知道！” 方和术竟然还在嘴硬，或者说他不敢承认。 “还不肯说，我倒是很好奇，九幽组织到底是怎么控制你们的？” 宁复冷笑一声再次道。 这次方和术只是闭目不答，显然打定主意顽抗到底了。 “宁老弟，这个方和术的骨头很硬，估计和那个齐泰一样，光是用刑根本没用，还是得用他的亲人朋友来威胁！” 童贯这时将宁复拉到一边，然后低声问道。 宁复闻言也是一皱眉，虽然用亲人威胁他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但这个方和术的家人并不在京城，如果派人去抓，这一来一回估计最少也得半个月，到时郑济世说不定早就逃得没影了。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宁复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一咬牙说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水滴刑 审讯室内，方和术被绑在一个台子上，全身被固定，额头正对着一个水斗，水斗下面有个小孔，使得水滴一下一下的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这能行吗？” 童贯在门外偷偷的看了一眼，随后向宁复低声问道。 “放心吧,他撑不了多久。” 宁复十分有信心的道。 这种刑罚名叫滴水刑，是一种专门针对心理的刑罚，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了太久，甚至有人在几分钟内就会精神崩溃。 童贯闻言却还是保持着几怀疑，这种滴水刑只是让水滴落在方和术的额头，最多让对方眼睛睁不开，却无法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这怎么能让他屈服招供呢？ 不过宁复却知道,这种滴水刑对人的精神折磨极其恐怖，后世有人做了实验，哪怕实验者明知道自己很安全，而且身边还有人和他不停的说话，但依然在一个小时内崩溃。 宁复现在改用冰水，对人的刺激更大，据说用开水的话，效果会更好，但宁复觉得没必要，毕竟他的目的是让对方开口，而不是故意折磨他。 刚开始的时候，方和术还能保持镇静，但随着一滴滴的水珠滴落，他的眼睛也睁不开了，额头上一片冰凉，精神也越来越紧张,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 然而主和术的身体被固定在平台上，再怎么挣扎也没用,只能任由水滴一滴滴的落在他的额头，这种折磨外人根本无法想像。 而且房间里一片漆黑，宁复又让所有人都出来了，整个房间只能听到水滴落下的声音，这对于受刑者来说，更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方和术终于忍受不住，大声的叫嚷起来，但这种叫嚷根本没能缓解他的焦虑，反而越发的痛苦。 “竟然真的可以！” 童贯也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谁能想像小小的水滴，竟然会让主和术如此痛苦，要知道之前他可是受尽了折磨，都没有发出几声呻吟。 “伯爷，您这招水滴刑真是厉害，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痛苦？” 这时刘牧上前好奇的问道，他们皇城司有许多折磨人的办法,可是这种水滴刑还是前所未闻。 “我也解释不清楚，不过兵法有云,攻心为上,这种刑罚其实主要就是攻击他的精神，这可比肉体上的折磨痛苦多了。” 宁复没有学过系统的心理学，所以也无法解释这种刑罚的原因。 “有道理，跟着伯爷就是长见识！” 刘牧先是点头，随即拍了宁复的一记马屁道。 房间中方和术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最后叫着叫着竟然笑了起来，但这种笑声中满是疯狂，丝毫不像是正常人能够发出的。 笑过之后又变成大哭，最终开始大声的求饶。 不过宁复他们却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方和术已经发不出人声了，这才打开门进到房间。 立刻有人将水斗移开，并且将方和术放开，不过他这时的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了，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冷静下来，只是看向宁复等人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焦距。 “现在可以招了吧？” 宁复坐在方和术的面前，一脸平静的向他问道。 方和术过了片刻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全身一个激灵当即跪倒在地道：“我招！我全都招！” 方和术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这还是他精神坚韧，远超常人，如果让一般人受刑，说不定已经发疯了。 随着方和术的招供，宁复也终于搞清楚九幽组织在宫中的势力布局。 事实上和他猜测的区别不大，九幽组织在宫中布置了数条线，每一条线都是单独联络，不与其它的线相交。 但是在这些线的上面，却有一个极其重要的联络者，这个联络者需要收集各条线上的信息，从而做出统一布局。 有时需要完成一件比较难的事情时，也需要几条线一起发力。 而郑济世就是之前的联络者，只是他也没想到，赵佖竟然查到了齐泰头上，更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将齐泰抓了起来，这让郑济世也闻到了危险的气味，于是这才借机逃了出去。 郑济世逃出去后，方和术就接手了他的职责，而且在郑济世离开前，还命令方和术对宫中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下手，可以说是小皇子中毒就是方和术一手策划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方和术刚接手，许多事情都还不太熟练，所以露出不少的破绽，这才让宁复和童贯抓住这些破绽，一举将他捉拿归案。 “郑济世在你们组织中是什么身份，现在他去哪了？” 宁复再次问道。 “我不知道，以前我只知道郑济世是我的上级，他的身份十分神秘，不但可以指挥宫内的眼线，还可以动用宫外的关系，当初我也是被他拉进组织的。” 方和术摇了摇头回答道。 “你不知道他去了哪？” 宁复皱起眉头问道。 “不知道，我虽然接替了他的位置，但也只能动用宫里的眼线，宫外还是由他指挥，之前申王中毒身亡，我根本没有参与，肯定是他让人下的手！” 方和术再次诚恳的回答道。 “那你怎么和宫外联系？” 宁复闻言沉思了片刻，这才再次问道。 这下方和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可以告诉你们联系的方法，但你们必须保证我和我家人的安全！” “哼，你给小皇子下毒，你觉得你还能活下来吗？” 宁复冷笑着反问道。 “那保证我家人的安全总可以吧，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 方和术哀求道，他自知必死，所以唯一的心愿就是让家人活下来。 “我可以替你的家人向官家求情，至于官家是否同意，那就要看官家的意思了！” 宁复实话实说道。 方和术可是给小皇子下毒，正所谓天子一怒，伏尸千里，所以谁也不敢保证赵煦会不会迁怒于方和术的家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老熟人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方和术等人很快就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全都招了出来。 九幽组织在宫中设下的眼线，也全都被连根拔起，这主要是方和术的功劳，毕竟他身为联络各方的关键人物，手中掌握着这些人的名单。 除此之外，方和术还交待了他与宫外的联络方式。 身为御医,方和术其实是比宫里的内侍和宫女要自由许多，因为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甚至有些御医在出宫后，还会做一些兼职，利用御医的身份赚一些外快。 方和术也不例外，他有一个老主顾,是个姓苏的商人,这个商人有老寒腿，没办法根治,只能缓解，而方和术就经常去给他诊治。 当然上面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这个姓苏的商人也是九幽组织的人，方和术需要与组织联系时，只需要将找到这个苏姓商人就行了。 于是皇城司再次出动，很快将苏姓商人的全家都抓了过来，随即又是一番审问，终于从这个商人口中撬出了郑济世的消息。 郑济世与常有年一样，都没有离开京城太远，甚至最初的时候，他和常有年一起躲到了匡城县。 不过郑济世极为狡猾，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将常有年丢下做为诱饵，自己却躲在了匡城旁边的白马县。 白马县在京城东边,也属于京城的管辖范围,而且与匡城县紧挨着，两个县中间隔着一条黄河，河边上有浮桥相联。 不过现在天气冷了，黄河都已经结冰了，河面上的浮桥也早都拆了，现在冰面上已经可以走人，所以并不影响交通。 “官家，郑济世就藏在白马县，不过外人并不知道他在县中的位置，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苏姓商人与他联系，也都是靠信鸽传递消息。” 宁复向赵煦禀报了审讯的结果道。 现在天都已经亮了，这一整晚所有人都没有休息，幸好宁复年轻，倒还不觉得什么，不过旁边的童贯却已经满脸疲惫。 “白马县！据我所知，整个县有十几万人，想要从中找到郑济世恐怕难比登天！” 赵煦闻言也皱起眉头道。 “官家，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出动大军，封锁整个白马县全境！” 宁复神情严肃的建议道。 “出动大军？” 赵煦闻言也露出犹豫的表情,为了抓一个人出动军队,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而且事后也不好收尾。 “官家，奴婢也觉得只有出动军队这一条路，如果让郑济世逃了，难保他们日后不会卷土重来啊！” 童贯这时也帮着宁复开口道。 这段时间为了盯着九幽组织，童贯也是消耗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而且面对这个行事狠辣的组织，童贯也经常感觉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毕竟连赵佖都死了，所以必须将这个组织一网打尽。 赵煦这时也想到死去了弟弟，以及性命垂危的儿子，这让他也终于做出决定。 “好，就依你们的办法，朕立刻调兵封锁整个白马县！” 兵贵神速，抓人也是如此，特别是对付郑济世这样的人，动作一定要快。 所以赵煦也立刻通知三衙，调集了两万禁军，以操练的名义赶往白马县。 白马县本就不远，两万禁军又不用带辎重粮草，所有人都是轻装上阵，因此在中午的时候，军队就赶到了白马县。 不过大军并没有急着进入县内拆抓人，而是分派各路军队，将整个白马县的交通要道全都设上关卡，严禁任何的进出。 同时郑济世的画像也被分发下去，只要见到与画像上相似的人，立刻抓捕归案，哪怕错抓一千，也绝不能放过一个。 宁复和童贯也顾不得休息，亲自来到白马县坐镇。 两人累了一天一夜，也只能在马车上眯了一会。 等到他们赶到白马县时，整个白马县已经被禁军围的像是个铁桶一般，不但县城被围，甚至各个村子也都派人前去搜查。 “伯爷，各路军队正在逐个搜查白马县的村落，现在暂时没有发现郑济世的踪迹！” 刘牧见到宁复他们的马车，立刻上前禀报道。 “重点排查养鸽子的人，毕竟信鸽并不是那么好培养的！” 宁复吩咐道。 “我已经让人查过了，白马县城内倒是有人养信鸽，所以我们封锁了整个县城，暂时还没有派人进城。” 刘牧再次道。 他是个十分精明的人，知道郑济世的重要性，所以像这种事情，他一般不喜欢往前凑，因为如果郑济世被他抓到，显然是抢了宁复和童贯的功劳，如果没抓到，黑锅肯定还是他背，所以这种事还是交给宁复和童贯去做。 “大隐隐于世，村落里比较封锁，外人想混进去并不容易，所以郑济世最有可能藏在县城之中！” 宁复这时分析道。 “那咱们现在就进城，哪怕把整个县城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童贯心情激动的道，九幽组织潜伏这么多年，这次总算是将他们连根拔起，现在又将郑济世堵在县城里，只要抓到对方，整个案子也就结束了。 “进城！” 宁复也没有耽搁时间，当即下令道，随后封锁城门的将领开路，宁复他们一行人也终于进到城内。 禁军封锁白马县，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甚至白马县的地方官也不知情，所以得知城外都是禁军时，白马县的全体官员也都赶到城门处，只是禁军不放他们出城，也不说为什么封城？ 等到宁复他们进城，为首的几个官员也立刻迎了上来。 当宁复看到为首的县令时，也不由得一愣，因为对方竟然是他的老熟人。 “拜见清平伯！” 白马县令也是一脸的尴尬，他竟然是蔡攸，也就是蔡京的长子，当初宁复去太学时，曾经和他发生过矛盾。 不过后来宁复直接将蔡京赶出了京城，对于蔡攸这种小虾米，宁复也懒得理会，上次他去太学时，也没有见到蔡攸，却没想到他竟然在白马县做了县令。 第二百八十章 好精妙的化妆 宁复见到蔡攸也有些惊讶，不过随即他就明白过来。 蔡京虽然被贬，但蔡家在朝中的势力依然很庞大，蔡攸做为蔡京的长子，从国子监毕业后，在京县做了县令，这可是一个极佳的跳板,即不用离开京城太远，又能获得地方为官的奖励，为他日后升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蔡知县不必多礼，本官奉皇命而来，望你们好好配合！” 宁复神情冷淡的道，对于蔡攸这个心机深沉的家伙,他可没什么好感。 蔡攸本来想问需要自己配合什么？ 可是宁复根本没给他问的机会,带着童贯等人就进到城中，蔡攸没办法，只能跟着一起进城。 其实蔡攸也不想见宁复，特别是对方的身份明显高于他，自己还需要听从对方的安排，更让蔡攸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宁复进城，身后的城门立刻再次关上，随后一行人来到县衙。 宁复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坐到县令的位置，这才一挥手，立刻有人送上一叠厚厚的画像。 “此人是朝廷要犯，现我们得到消息，他很可能就在白马县中，所以你们立刻拿上画像，带令大军将整个县城都给我翻一遍，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就……就为了抓一个人？” 蔡攸听到宁复的话也震惊的目瞪口呆，他做梦也没想到,朝廷动用上万人封锁整个县城,竟然就为了抓一个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要抓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需要这么大动干戈？” 这时站在蔡攸身边的县尉也好奇的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你们只需要找到与画像上相像的人，到时全都抓回来就是了！” 童贯这时不阴不阳的提醒道。 京城的人都知道宦官不好惹，特别是这种地方官员，更是不敢招惹宦官，所以县尉也十分知趣的闭上嘴。 随后宁复让县衙的人领走画像，又将自己带来的禁军分为多个小队，由县衙的衙役们带队，分批前往县城的各个角落。 这些衙役都是白马县的地头蛇，人面地头都很熟，所以由他们带路，自然是事半功倍。 他们手中拿着郑济世的画像，下面还有一些文字描述，写着郑济世的一些外貌特征，毕竟这个时代的画像技术并不怎么过关。 很快就不断有人被抓到了县衙，宁复带来了不少以前认识郑济世的人，比如太医局的御医,以及宫中的宦官等,由他们亲自辨认这些人。 而且为了防止有人故意放水或疏忽，每个人都会经过数个人的辨认，可以说将事情做到了万无一失，只要郑济世被抓，绝对逃不过他们这些人的眼睛。 然而很可惜，虽然抓回来的人很多，但经过辨认后，全都只是与郑济世有一点相像的人，比如郑济世留着三缕长须，结果只要留着长胡子的中年人，全都被抓了回来。 不过这也是宁复下的命令，毕竟只要是有一丝的可能，就绝不能放过。 当然对于被识抓过来的人，宁复也并没有为难他们，很快就将他们释放。 “宁老弟，天都快黑了，咱们抓了这么多人，却还是没找到郑济世，难道说他并不在县城？” 童贯这时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走到宁复身边低声道。 “先别急，郑济世很狡猾，他既然潜藏在这里，肯定会改换头面，所以光凭画像恐怕很难抓到他，不过咱们还有另一条线！” 宁复却一点也不着急，因为另一条线上的人还没有回答禀报。 就在宁复的话音刚落，就见刘牧带着人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伯爷，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整个县城能出信鸽的人只有两个，一个名叫周驼子，另一个名叫王进，现在两人我都已经带过来了！” “带进来！” 宁复当即吩咐道。 刘牧答应一声，立刻将两个人押了进来。 其中一个后背高耸，显然就是周驼子，而且他脸上满是麻点，看起来有点可怖，这正是得过天花留下的后贵症。 至于另一个王进，就长的富态多了，而且身上的衣服也比较讲究，一看就知道是个衣食无忧的人，只不过他这时却吓的脸色惨白，两条腿都在打颤。 “你们两个养的信鸽，是不是曾经与京城有过联络？” 宁复一拍惊堂木，当即大声问道。 “噗通” 只见王进吓的腿一软，一下子跪倒在地，而旁边的周驼子也吓的跟着跪了下来。 “说，你们两个养的信鸽有没有与京城联络？” 刘牧这时也厉声质问道。 “官爷息怒，京城离白马县这么近，哪里用得着信鸽，小人养的信鸽都是飞往南方，主要是传递一些经商的消息的！” 王进虽然吓的不轻，但还是为自己叫屈道。 “小……小人的信鸽也没去过京城，官爷不要冤枉了好人！” 周驼子这时也跟着叫屈道。 宁复闻言却是心中冷笑，在一般的情况下，京城到白马县的确用不着信鸽，但如果是出于保密的话，动用信鸽就很正常了。 “宁老弟，我看别和他们废话了，直接大刑伺候，我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童贯阴森森的建议道，自从见识了滴水刑后，他就将用刑当成了法宝，虽然这种办法简单粗暴，却十分有用。 “冤枉啊，小人一向奉公守法，从来没有犯任何罪啊！” 王进率先高叫道，旁边的周驼子也跟着叫冤，看起来似乎真的挺冤枉的。 不过就在这时，宁复却忽然身子前倾，眼睛也直直的盯着周驼子。 因为宁复忽然发现，周驼子虽然也在喊冤，但脸上的表情却有些奇怪，旁边的王进喊冤时，眼泪鼻涕几乎一块涌了下来，但周驼子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木然，与他的语气极不相符。 这个发现让宁复精神一震，当即再次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周驼子，随即忽然一拍桌案道：“都给我闭嘴！” 宁复的话一出口，立刻让王进和周驼子安静下来。 只见宁复站起身，迈步来到周驼子面前，仔细的打量了他片刻，随即这才冷笑道：“好精妙的化装！” 1秒记住猎文网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八十一章 真真假假 周驼子不但驼背，而且还满脸的麻子，身上的衣服也十分邋遢，一般人估计看他一眼都觉得窝心，更别说仔细观察了。 如果放在平时，宁复恐怕不会多看对方一眼。 可是现在情况特殊，从刚才他发现周驼子的神情与语气不同步后,立刻仔细的观察起对方。 结果宁复很快发现，周驼子脸上的麻子不太自然，而且脸皮的颜色也有一些细微的差异，这让他立刻想到了传说中的易容术，其实说白了就是高端的化妆术。 “官爷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面对宁复的揭穿，周驼子却还在嘴硬,只是心中的慌张却溢于言表，哪怕脸上的易容也挡不住。 “还在嘴硬！” 宁复冷笑一声，随即吩咐一声。 “来人,帮他洗把脸！” 随着宁复的吩咐，立刻有人上前，按住周驼子就往他脸上搓。 童贯等人这时也看出了几分端倪，这时也都震惊的站了起来。 周驼子本来还想反抗，可是被两个侍卫按住，他的反抗也显得十分无力，很快他脸上的东西就被搓了下来，露出了直正的长相。 “怎么是你！” 当看到周驼子的真容时，童贯第一个震惊的叫道。 只见周驼子长着一张长脸，三角眼薄嘴唇，一脸的奸相，根本不是长相方正的郑济世。 “常有年！” 宁复这时也终于认出了对方，他虽然没有见过常有年本人，却见过他的画像。 “嘿嘿,清平伯果然厉害，我藏的这么秘密还是被你们找出来了！” 常有年阴森的一笑道。 “等一下,你在白马县,那匡城县的那个人是谁？” 刘牧这时也反应过来,当即震惊的叫道。 “嘿嘿，你猜！” 常有年嚣张的一笑道。 “不好，我们中计了，匡城的那个才是郑济世，对方同样易容了！” 宁复猛然反应过来，当即一拍桌子道。 “立刻派人去匡城，将那个假扮常有年的人抓过来！” 童贯这时尖叫一声，他也是又气又急，没想到自己这边兴师动众，却还是被人给耍了。 “哈哈哈哈，晚了，你们在白马县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匡城那边肯定已经接到了消息，现在说不定人都已经跑没影了！” 常有年这时有些癫狂的大笑道。 “宁老弟，咱们立刻调兵去匡城县，说不定还可以堵住对方！” 童贯急切的开口道。 他们在白马县这边兴师动众，只隔了一条黄河的匡城县肯定也会听到消息，毕竟现在黄河都上冻了,消息传播的更快，所以他们的动作也一定要快。 宁复本想答应,但他忽然心中一动，随即对刘牧吩咐道：“你带一队人马赶往匡城，尽量将那个假扮常有年的人捉拿归案！” “属下遵命！” 刘牧当即答应一声，立刻点齐一队人马出城。 “那我们做什么？” 童贯看到宁复只派刘牧去匡城，一时间也有些不解的问道。 “等！” 宁复微微一笑道，说话时他还看向了常有年。 只见常有年却是满脸冷笑，一脸的桀骜不驯，似乎对宁复他们怀有极大的仇恨。 刘牧以最快的速度出城，然后一行人拍马狂奔。 来到黄河边时，河上虽然已经结冰，但因为还不够冷，所以冰面上主要是一些行人在通过，马匹一般需要再等一段时间，否则可能会有冰层破碎的危险。 不过刘牧他们却顾不得危险，打马就踏上了冰面，吓的周围的人也都是纷纷躲避，不是怕被马踩到，而是怕他们踩破冰面，到时连累了自己。 幸好这时的冰层已经很厚了，而且冰面上也被人铺上黄土，也不用担心打滑，所以马匹跑过之时，冰层只是有些颤动，但并没有发生危险。 等到通过黄河之后，刘牧他们也进入到匡城地界，整个匡城都是平原，官道也修的十分平整，因此他们一路狂奔，很快就抵达了匡城县城。 刘牧来到县城，立刻封锁了城门，随后这才进到县城。 皇城司之前为了盯着常有年，在匡城县设下了不少的眼线。 “常有年还在吗？” 刘牧找到一个头目，当即向对方问道。 “在啊，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头目立刻回答，同时也好奇的问道。 “在？” 刘牧一愣，他本以为自己来到匡城会扑个空，说不定常有年早就逃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立刻通知所有人收网，将常有年抓捕归案！” 刘牧当即命令道，随后亲自带人赶往常有年的住处。 常有年在县城租了个小院子，就在县城的西南角，院子周围有多个皇城司的探子盯着，哪怕他出门，一路上也都会有探子接连监视。 可以说常有年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城司的监视之下。 这时已经是半夜了，据监视的人说，常有年在傍晚时出门吃了顿饭，然后就回到小院子里，房间里的灯亮到二更天，然后就熄灭了，估计人已经睡了。 刘牧心中怀疑，不过这时也容不得他多想，当即带人来到院门前，一脚踹开大门就冲了进去。 “你们是谁？” 当刘牧他们冲进房间时，一个与常有年一模一样的男人惊恐的叫道。 “竟然没跑？” 刘牧也十分惊讶，随即就命令道。 “来人，把他脸上的东西搓下来！” 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伸手就往常有年的脸上搓，然而搓了半天，常有年的脸都搓红了，却什么也没搓下来。 “你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常有年惊恐的大叫道。 “脸不是假的！” 刘牧看到这里先是一愣，随即厉声质问道。 “说！你叫什么名字，常有年是你什么人？” “我……我叫常有财，常有年是我的孪生兄弟，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常有财再次惊恐的回答道。 “糟糕，又中计了！” 刘牧闻言也大吃一惊，本以为匡城的常有年是郑济世假扮的，却没想他竟然是常有年的孪生兄弟，那么真正的郑济世在哪里？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八十二章 饭菜有问题 白马县衙，刘牧离开之后，宁复却没有让其它人离开，他也再次坐回了位子上。 “宁老弟，既然郑济世在匡城县，那咱们这边的人是不是要撤了？” 童贯这时忍不住向宁复问道。 “不急，童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盯着，一切等刘牧他们回来再说！” 宁复笑呵呵的回道。 “这还有什么好盯的，要不咱们去吃点东西，然后再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两天我可快累死了。” 童贯提议道。 从前天开始，直到现在，他们几乎没有一刻的休息，也只有在路上时，才有时间眯了一会，甚至连晚饭都没吃，现在也是又累又饭。 “是下官疏忽了，我这就让县里的明春楼设宴，为都知你们接风洗尘！” 呆立了半夜的蔡攸这时也终于开口道。 虽然现在已经是下半夜了，酒楼也早都打烊了，但只要蔡攸吩咐一声，半夜里大厨也得起床做饭。 “设宴就不必了，不过可以让人准备些吃食，不光是我和童都知，另外还有入城的将士们，他们也都是轻装上阵，给他们也准备些食水！” 宁复则是开口吩咐道，竟然还是不肯离开。 “这……” 蔡攸闻言也有些不解，于是看向了旁边的童贯。 童贯虽然也不明白宁复为何要在这里守着？但他相信宁复，于是就向蔡攸挥了挥手，示意他按宁复的意思去办。 等到蔡攸离开后，童贯这才凑到宁复身边低声问道：“宁老弟，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为什么要在这里守着？” 宁复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了看依然被押在大堂中的常有年，脸上也露出几分冷笑。 “童兄，这个常有年能将自己易容成周驼子，那么匡城的常有年又是谁假扮的呢？” 宁复向童贯反问道。 “这不是明摆着吗，肯定是那个郑济世啊，他这是利用灯下黑，让咱们把注意力都放在白马县这边，却疏忽了匡城县。” 童贯一副理所当然的回答道。 “那可不一定，九幽组织势力庞大，万一他们是将别人易容成常有年，再次引我们上钩呢？” 宁复终于讲出自己的猜测道。 九幽组织实在太狡猾了，哪怕只是宁复的猜测，他也不敢大意，所以才只派了刘牧前去匡城县抓人，白马县这边却没有放松警惕。 “嘶~，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郑济世可就太可怕了！” 童贯闻言也终于醒悟过来，一脸震惊的道。 “所以啊，我怀疑匡城县那边依然是个诱饵，而真正的郑济世很可能还在白马县这边！” 宁复说完又看向那个常有财，不过对方表情冷淡，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 “有可能，很有可能，要不我让人对他用刑，说不定可以拷问出一些东西来？” 童贯兴奋的直搓手道。 本来他以为郑济世在匡城县，刘牧他们去也晚了，恐怕根本抓不住对方，却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郑济世依然可能在白马县，这让他也有种失而复得之感。 “好吧，不过童兄你吩咐手下人小心点，不要让常有年死了，他可是找到郑济世的关键人物。” 宁复想了想这才点头答应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让童贯试一试，这个郑济世表现的十分桀骜，似乎很不好对付，但人这种动物很奇怪，越是缺什么，反而越喜欢炫耀什么。 “来人，将常有年带下去用刑！” 童贯当即吩咐一声，立刻有皇城司的人如同猛虎般扑上去，将常有年押到旁边的房间审讯。 童贯不放心，于是亲自去审问了片刻，结果很快就脸色铁青的回来了，显然没有问出想要的结果。 “他怎么说？” 宁复好奇的向童贯问道。 “这个小子还真是嘴硬，一口咬死了郑济世不在白马县，其它的什么都不肯说，我已经让人给他上滴水刑了！” 童贯恨声回答道，自从见识到滴水刑的可怕后，他就一直想再用，所以来的时候把刑具都带上了。 正在说话之时，只见蔡攸带人又回到了县衙，同时带来了刚准备好的饭菜。 宁复和童贯也真的饿坏了，上顿饭还是在京城吃的，到现在都过去大半天了。 所以两人也没有客气，直接将县衙的书案当成餐桌，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 菜不多，四菜一汤外加一小盆粥，以及几个大炊饼，毕竟这大晚上的，能这么快准备好饭菜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将士，所以宁复和童贯也都很知足。 宁复拿起筷子，挟了一口菜放到嘴里，童贯则拿起炊饼先啃了一口。 然而宁复刚嚼了几下，却忽然脸色一变，当即把嘴里的菜全都吐了出来，同时对童贯大叫一声：“快吐出来，味道不对！” 童贯的一口炊饼已经咽下去一半了，听到宁复的话也是吓了一跳，想吐又吐不出来。 不过童贯也是个狠人，直接伸出手指扣嗓子，很快“哇”的一声全都吐了出来。 “怎么了，这菜有什么问题？” 蔡攸也被宁复和童贯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问道，毕竟这菜是他亲手送来的，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他也难辞其咎。 “宁老弟，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童贯吐着嘴里残渣问道。 “这菜味道不对，童兄你可不要忘了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宁复神情严肃的道。 童贯闻言一下子明白过来，宁复以前可是厨子出身，对于饭菜的味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既然他说菜的味道不对，这菜肯定有问题。 “清平伯，你可不要冤枉我，这菜是我亲手从明春楼提回来的，怎么会有问题？” 蔡攸却十分焦急的反问道，他怀疑宁复是公报私仇，故意说饭菜有问题，从而栽赃于他。 “哼，你要是不信，自己吃几口试试！” 宁复却是冷哼一声，伸手一指自己刚才吃过的菜道。 “我……” 蔡攸不服气，本想真的尝一下菜，但手刚伸出一半却又停了下来，毕竟他也是个惜命的人，自然不愿意冒险。 第二百八十三章 罗神医 “噗~” 宁复一连漱了几遍口，又来回活动了一下口腔和舌头，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后，这才放下心。 “狗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禁卫牵着一条黑狗跑了进来，童贯看了一眼旁边的蔡攸，这才冷哼一声,拿起桌上的饭菜全都倒给了狗。 这年头不光人的生活艰难，狗的生活同样也不怎么样，所以这条黑狗见到地面上的肉食，当即狂吞起来，很快就将饭菜吃光了。 片刻之后，黑狗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这让本来忐忑不安的蔡攸也是精神一震。 “清平伯，您是不是搞错了，这饭菜明明没有……” 蔡攸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黑狗忽然哀鸣一声，随即四肢抽搐的倒地，嘴里也开始往外冒白沫。 童贯看到这里也吓了一跳，随即就指着蔡攸痛骂道：“你好狠，竟然敢给我们下毒，来人，把他给我抓起来审问！” 随着童贯的一声令下，立刻有禁卫上前就要将蔡攸抓起来。 这把蔡攸也吓的脸色发白，高声为自己叫冤。 “等一下！” 宁复这时忽然制止了童贯，随后迈步来到蔡攸面前。 “饭菜是谁做的，期间除了你外，可还有其它人经手？” 宁复虽然不喜欢蔡攸，但并不认识他会给自己下毒，毕竟蔡攸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就算是想杀自己，也绝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手段。 “饭菜是衙门里的厨子做的，我吩咐他们做饭后，就去安排其它人给将士们准备食水了，等他们做好后，这才亲自去提了过来。” 蔡攸立刻回答道。 本来他是想设宴款待宁复他们的，但宁复不愿意去，所以他也只能让衙门里简单做了一点。 “来人，把厨子全都带过来！” 宁复立刻吩咐一声，他并不怕这些人逃走，因为在发生饭菜出问题后，他立刻派人封锁了整个衙门，任何人不得离开。 而且就算出了衙门，下毒的人也肯定离不开县城，几个城门全都封锁了，除非对方长着翅膀飞出去。 很快衙门的厨子就被带了过来，像绝大多数厨子一样，这个厨子也是个胖子，除他之外，还有两个帮厨，平时衙门里的饭菜都是由他们三人负责。 “牛胖子，是不是你在饭菜里下毒？” 厨子刚一进来,蔡攸就气势汹汹的上前质问道,毕竟他可是差点背上黑锅，而且就算这件事查清了，他也要背上一定的责任。 “什么下毒，知县您在说什么？” 牛胖子一脸懵逼的问道，他来之前还以为自己做的饭菜好吃，所以受到了贵人的赞赏，却没想到竟然说什么下毒的事？ “你做的饭菜里有毒，要不是清平伯发现的早，就算是把你碎尸万段也难抵罪责！” 蔡攸再次恼火的怒斥道。 “不……不可能，我做的饭菜怎么可能有毒？这绝不可能！” 牛胖子终于听明白了，但却根本无法相信，毕竟他又不认识什么清平伯，无缘无故的下什么毒？ “哼，还不承认，这条狗就是证据，他就是吃了你的饭菜中的毒！” 童贯这时也冷哼一声，指着地上口吐白沫的黑狗道，这时的狗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不活了。 “冤枉啊，小人冤枉，我绝没有下毒，还请各位贵人明察啊！” 牛胖子看到黑狗也吓坏了，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 他身后的两个帮厨也吓的腿脚发软，这时也跟着跪倒在地。 “上去检查一下！” 宁复对身边的禁卫吩咐道。 于是几个禁卫迈步上前，在牛胖子三人脸上一阵猛搓，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你们三个在衙门里干了多久了？” 宁复皱着眉头再次问道。 “我们都在衙门里干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啊！” 牛胖子这时吓坏了，但依然为自己叫屈道。 “清平伯，牛胖子的确在衙门里做了十几年的饭，算是衙门里的老人，为人虽然有点懒，但做的饭菜味道还算不错。” 蔡攸这时也开口证实了牛胖子的话。 “那你们今天做饭时，有没有外人进过厨房，或者有谁能够接触到你们做的饭菜？” 宁复再次问道。 牛胖子三人不像是撒谎，而且九幽组织也不可能提前十几年就安排人来一个小小的县衙做厨子，所以宁复怀疑有外人投毒。 “这个……好像没有吧，我们都是睡的正香时被蔡知县叫起来的，这都已经下半夜了，哪还有外人去厨房？” 牛胖子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不对，除了我们外，的确有一个人进出过厨房！” 这时右边的帮厨忽然叫道。 “谁？我怎么不知道？” 牛胖子回身问道。 “牛哥你去上茅房了，当时就我和老二在。” 右边的帮厨一指另一个帮厨道。 “对对对，当时罗神医来了，他说自己被吵醒了，感觉有点饿，所以就去厨房找吃的，我们让他自己拿，当时他的确可能接触到我们做的饭菜！” 名叫老二的帮厨也一拍脑门叫道。 “罗神医是谁？” 宁复闻言却是精神一震，郑济世可是御医，现在又出现一个来路不明的神医，这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 “罗神医是我请回来的大夫，他前段时间出现在县城，医术十分精湛，我身体有点问题，所以就请他来家里为我调养。” 蔡攸吞吞吐吐的说道。 “来人，立刻去把这个罗神医抓过来！” 宁复当即吩咐道。 郑济世正是前段时间失踪的，结果这个罗神医也是前段时间忽然出现在白马县，而且又是他进出过厨房下毒，所以宁复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郑济世。 蔡攸闻言也反应过来，虽然罗神医和郑济世的画像一点也不像，但刚才见识到常有年精妙的易容后，他也不敢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于是蔡攸亲自带人，直扑罗神医的住处。 然而他们却扑了个空，罗神医根本不在卧室，随后他们又搜遍了整个县衙，也没有找到罗神医的踪迹，显然对方在下毒之后，就逃出了县衙，现在很可能躲在白马县城中。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找不到 罗神医的画像很快被画了出来，不过九幽组织的人懂得易容，所以画像也只能做个参考。 不过现在可以肯定，这个罗神医，或者说假扮成罗神医的郑济世，肯定还在白马县城之中，他不可能飞出县城。 所以宁复立刻调集人手,再次搜查整个县城，一天不把郑济世找出来，就一天不开放城门！ “这个郑济世还真是胆大包天，都这种时候了，竟然还想给我们下毒！” 童贯这时有点后怕的道。 幸亏宁复是厨子出身，舌头比一般人灵敏，否则两人如果吃下有毒的饭菜，说不定现在已经横尸当场了。 “他给我们下毒，主要目的是借机制造混乱，从而找机会逃出白马县城！” 宁复一副自信十足的表情笑道。 “有道理，如果咱们两个出事了，封锁县城的大军肯定会乱成一团，到时他就可以趁乱出城了。” 童贯连连点头道。 他已经认定罗神医就是郑济世，虽然对方隐藏的很好，甚至可以说灯下黑，估计所有人都没想到他竟然藏身在县衙之中。 但是宁复封锁了整个县城，显然是不找出他不罢休，所以郑济世才会冒险一搏，幸好没让他得逞。 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宁复这时也感觉又困又累，童贯就更不用说了，要不是发生下毒的事，恐怕他刚才就已经找地方睡了。 宁复也不想太拼命，别到时郑济世没抓到，自己却先累倒了。 所以他在后衙找了个地方,刚躺下就打起了呼噜。 等到宁复一觉醒来，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童贯在隔壁的房间依然鼾声如雷。 宁复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又洗了把脸，这才感觉精神好多了。 这时有人送来早饭，因为有昨晚的事，所以今天的饭是禁卫们做的，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至少安全。 宁复刚吃过早饭，外面就有人禀报，说是刘牧回来了。 宁复也立刻召刘牧进来，不一会的功夫，就见刘牧带着一个与常有年一模一样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伯爷，我们上当了，匡城出现的是常有年的孪生兄弟，并没有发现郑济世的踪迹。” 刘牧上前禀报道。 “果然如此，郑济世应该还在白马县城，昨晚有人给我们下毒，应该就是他干的！” 宁复说着把昨晚的事情讲了一遍,刘牧听完也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毕竟除了宁复和童贯外，就数刘牧对这件案子的了解最深，如果宁复两人出事,刘牧肯定也没好果子吃。 “那个罗神医现在找到了吗？” 刘牧听完后立刻问道。 “还没有，昨晚已经将罗神医的画像发下去了，不过只能做个参考，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宁复也有些无奈，虽然他也是刚起床，但如果有消息的话，手下人肯定早就把他叫醒了。 快到中午时，之前派出去的各路人马陆续回报，他们几乎将整个县城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没有发现罗神医或郑济世的身影。 “伯爷，对方昨晚还在县衙里给你们下毒，按理说不可能逃出县城啊？” 刘牧这时摸着下巴低语道。 这么多人都快把县城翻过来了，却还是没找到人，这让他也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还在县城？ “他不可能逃出县城，肯定还在哪个地方藏着！” 宁复却十分肯定的道，说完又低头看着白马县城的地图露出沉思的表情。 “要不这样吧，把整个县城分成十块，每一块派出一队人马，再彻底的搜查一遍！” 刘牧这时提议道。 “这个办法不错，不过城中的将士已经辛苦一天一夜了，暂时就让他们在城中休息一下，再从城外调集一批人马进城搜集，在这个过程中严禁任何人出城！” 宁复想了想这才开口道。 因为担心郑济世混在将士中离城，宁复甚至都没让城中的将士出去休息，虽然郑济世混入军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不防。 刘牧闻言也立刻答应一声，当即亲自去办理此事，说起来他也累了一天一夜了，但将士们可以休息，他却不能休息。 等到刘牧离开后，童贯也终于醒了，宁复和他说了一下刘牧的发现，这让童贯也大为愤恨，幸亏宁复多了个心眼，否则他们又被对方耍了。 一转眼一个下午又过去了，到了天黑的时候，第二遍搜查也进入到尾声，十个区域的将士纷纷来报，依然没有发现郑济世的踪迹。 这下宁复也皱起眉头，按说这都搜查两遍了，甚至将士们都挨家挨户的登门去搜，城中每个成年的男人都没有放过。 甚至连县衙这边，宁复都亲自带人搜了几遍，可是还没有发现郑济世的身影，这让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猜错了，或者对方有什么秘密的通道可以出城？ “宁老弟，常有年招了！” 正在这时，只见童贯一脸喜色的从旁边的审讯室中走了出来，他这半天又亲自去审讯常有年，希望可以从他嘴里挖出更多关于郑济世的情报。 “他怎么说？” 宁复精神一震，神情急切的问道。 “那个罗神医就是郑济世假扮的，本来是想大隐隐于世，而且藏在县衙之中也方便他们打探消息，却没想到咱们直接封城，将他堵在了县城里。” 童贯兴奋的回答道。 “那他知不知道郑济世现在在哪？” 宁复再次追问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不知道，他说郑济世为人多疑，对谁都不信任。” 童贯一脸失望的回答道。 “那他知不知道郑济世平时喜欢去哪里，又认识哪些人？” 宁复倒是不气馁，再次追问道。 “我问了，常有年说平时都是郑济世找他，他也不知道对方的行踪，这次还是郑济世需要他传递消息，才让他知道郑济世藏在县衙之中。” 童贯再次摇头道。 宁复听到这里，眉头也皱的更紧了，遇到这么难缠的对手，他也感觉有点头大。 不过就在这时，他脑子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郑济世可能去的地方。 第二百八十五章 郑济世落网 白马县城的西南角，宁复亲自带兵来到一座破败的宅子前。 这里是是周驼子，也就是常有年的住处，真正的周驼子已经被他们处理掉了，常有年接管了这里的信鸽，平时负责与外界联络，遥控指挥京城的九幽组织成员。 “伯爷,这里都已经被搜两遍了，郑济世应该不可能藏在这里吧？” 刘牧看着大开的宅门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里的确被搜了两遍，但第一次是抓周驼子，第二次则是发现他是常有年，那时郑济世还在县衙，而自从他离开县衙后，这里却没有再被搜查过！” 宁复一边打量着黑漆漆的宅子一边回答道。 之前他派人将整个县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也没找到郑济世的踪迹，最后宁复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这里。 这座宅子是常有年的落脚点，之前已经搜查过两次，所以后面再搜查时，将士们将这里也都漏掉了。 甚至就算有人进来搜查，估计也只是大概转一下，看到没人就离开了。 宁复把自己当做郑济世，越想越觉得他可能藏在这里，毕竟郑济世来到白马县的时间并不长，他在城中最熟悉的地方，一个是县衙，一个就是常有年这里。 人在遇到危险时，本能的想要躺在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只有这样才会感觉到安全。 比如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家就是心中最大的安全感来源,因为家对于他们来说最熟悉。 “搜！” 随着宁复的一声令下，身后的将士也一下子涌进周驼子的家中。 这座宅子虽然破败,但面积却不小,据说周家以前也是县中的大户，只是到了周驼子这一代败落了，唯一留下的就只有这座老宅。 老宅分为前后两进，不少房屋都已经塌了，地面上长满了荒草，看起来像个无人居住的鬼宅似的。 不过在这片荒芜之中，还是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路，顺着小路进到内宅，里面的房屋情况要好一些。 而在内宅之中，最显眼的是一座大棚子，里面摆放着不少的笼子，里面传出“咕咕”的叫声，显然养着不少鸽子。 一群将士冲进各个房间中，从里到外全都翻了一遍，却还是没找到人。 宁复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最后迈步来到养鸽子的棚子里。 刚一进来，宁复立刻一皱眉，因为棚子里充溢着一种呛人的鸟粪味,也幸亏现在天气冷，这要是在夏天,棚子里根本站不住人。 也许是因为见到有生人来了,笼子里的鸽子叫的更加厉害了，有些更是开始在笼子里扑腾，像是受到了惊吓。 宁复强忍着鼻子的不适，在棚子里转了一圈，除了吓到一群鸽子叫的更欢外，其它的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于是宁复出了棚子，这时搜查的人也纷纷来报，依然没有发现郑济世的踪迹。 这下宁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难道说自己真的猜错了？ “伯爷，前面的也搜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人！” 这时刘牧从前院快步前来禀报道。 “也不在？” 宁复这下也露出失望的表情，来之前他也是满怀着希望，否则也不会亲自带人前来，却没想到最终还是扑了个空。 想到这里，宁复也叹了口气，正准备吩咐手下离开。 不过就在这时，宁复却忽然轻咦一声，扭头再次看向养鸽子的棚子。 棚子里的鸽子依然在闹腾，“咕咕”的叫声不绝于耳，可是宁复已经离开棚子了，按说这些鸽子就算受到惊吓，也不会闹腾这么久。 “把里面的鸽子笼全都搬出来！” 宁复当即吩咐一声，刘牧也立刻指挥手下去搬鸟笼。 就在这些将士刚把鸟笼搬了一半，忽然就有人兴奋的高叫道：“有人！这里有人！” 随着一声呼喊，立刻有更多的将士冲了进去，很快就从里面押出一个中年人。 只见这个中年人身材中等，圆脸长眼，看起来一团和气，只是现在狼狈的厉害，全身上下全都是鸟粪和羽毛，神情也颇为尴尬。 “罗神医？或者说我应该叫你郑济世？” 宁复迈步上前，笑呵呵的打量着对方问道。 “清平伯果然厉害，可惜当初你离开了京城，否则我倒是不介意送你和赵佖一起上路！”、 罗神医这时也站直身子，冷哼一声道。 “嘴巴倒是挺硬，把他脸上的伪装去掉！” 宁复也是冷笑一声，随即刘牧亲自上前，在罗神医脸上搓了几下。 很快就露出了罗神医的真容，果然正是消失已久的郑济世。 “不容易啊，你们九幽组织在宫中潜伏了这么久，我一直以为你们会是宫中的宦官或宫女，却没想到你竟然藏在御医之中！” 宁复看着郑济世也不禁有些感慨的道。 “不要以为抓住我就算结束了，我们组织的强大，远不是你能想像的！” 郑济世再次冷哼道。 “哦？这么说你并不是九幽组织的首脑，在你背后还有其它的人？” 宁复神情一凛，当即严肃的向郑济世问道。 “嘿嘿，你猜！” 郑济世嚣张的一笑，说完就仰头看天，看样子不愿意再多说半句。 “小子你别嚣张，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皇城司的刑具硬了！” 刘牧这时忍不住讥讽道，不过郑济世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带走审问！” 宁复也知道像郑济世这种人，肯定不会轻易的招供，不过没关系，童贯现在手痒的厉害，到时可以将郑济世交给他折腾，只要不折腾死就行。 抓到了郑济世，宁复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了地，这次动用了数万禁军，而且还把整个白马县城都给包围了，如果是无功而返的话，他都没办法向赵煦交待。 幸好现在人抓到了，而且连常有年也落网招供了，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不过郑济世最抓时说的话，还是让宁复心中沉重，如果真像郑济世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九幽组织的首脑，那么日后这个组织很可能还会再次跳出来搞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南唐后人 “参见官家！” 宁复和童贯一起进到垂拱殿，两人都是一脸兴奋的向赵煦行礼道。 “你们办得不错，那个郑济世招供了没有？” 赵煦也是十分高兴的问道。 自从接到宁复抓到郑济世的消息后，赵煦也一扫这段时间的阴霾，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种荣光焕发的感觉。 “还没有，我们抓到他后，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让人审问，而是派专门看押，打算回到皇城司再进行审问！” 宁复立刻回答道。 九幽组织的成员动不动就自杀，所以宁复在抓住郑济世后，立刻让人将他扒光了冲洗一遍，甚至连嘴巴里都检查了一遍，就是怕他藏毒。 “很好,你们这段时间辛苦了,先回去休息一下，明天再进行审问！” 赵煦当即吩咐道，他也是十分体恤下属的人，如果不是九幽组织太过可怕，他也不会让宁复和童贯这么辛苦。 “谢官家！” 宁复和童贯也没有客气，当即向赵煦道谢，随后又禀报了一下他们去白马县的整个经过，这才告辞离开。 宁复乘车回到家，柳清心给他准备热水，想让他好好洗个澡再睡。 可惜宁复还没等到水烧热，就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怎么都叫不醒。 宁复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到醒来后才洗上澡，然后又吃了顿饱饭，当即感觉精神百倍，不得不说年轻就是好。 养足了精神，宁复立刻赶往皇城司，郑济世被单独关押在一个牢房里，而且手脚都被绑着,嘴巴里也塞上了烂布，防止他咬断自己的舌头。 其实咬舌自尽并不怎么靠谱，因为人的咬合力虽然能把舌头咬断，但顶多就是出血，不会立刻死，而且只要救治得当，大部分人都能保住性命。 郑济世的嘴里之所以塞上烂布，主要是怕他咬断舌头后，不方便审问。 “松开他的嘴！” 宁复吩咐道，立刻有人上前将郑济世口的烂布取了出来。 “咳咳，怎么你自己来了，赵煦为什么不来见我？” 郑济世干咳了几声，随即毫不客气的问道，甚至直呼赵煦的名字，光是这一条，就可以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你？还不值得官家亲自来，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这么恨皇家,甚至不惜在皇宫中潜伏上百年？” 宁复开门见山,直接询问九幽组织的来历。 其实这个问题宁复也曾经问过方合术、齐泰和周权那些人，不过这些人的理由不一，有些是因为利益与九幽组织捆绑在一起，有些则是因为痛恨朝廷，甘心为九幽组织卖命。 九幽组织将这些诉求不一的人团结起来，让他们为自己卖命，而且上百年来都没有出过差错，也真是十分不容易了。 “你和赵佖之前不是已经调查到不少东西吗，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猜测？” 郑济世冷笑一声，再次反问道。 “你别管我们怎么猜测，现在是我审问你！” 宁复这时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两只眼睛如同刀子一般盯着对方。 郑济世却是冷哼一声仰起头，显然不想再回答宁复的问题。 面对如此嚣张的郑济世，宁复也冷笑一声。 “郑济世，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怕告诉你，齐泰、方合术这些人落到我们手里，不到一天他们就全都招供了，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宁复的话一出口，郑济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其实在白马县时，宁复忽然带兵包围县城，当时他就已经猜到，肯定是方和术出卖了自己，因为除了常有年外，也只有方合术知道自己的去向。 当初郑济世既然敢让方合术接替自己，就是因为他有绝对的信心，相信对方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出卖自己，可惜对方却让他失望了。 之前郑济世还怀疑自己看错了人，可是现在听到宁复的话，也立刻他立刻明白过来，宁复他们肯定掌握了一种让人不得不开口的酷刑，这种酷刑甚至连方合术这样的都挺不过去。 宁复看着郑济世脸上的表情变化，这时再次笑道：“看来你已经想清楚了，如果你现在不愿意说，也没有关系，等下童都知来了，他可以让你好好领略一下皇城司的手段！” 这下郑济世终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垮了下来，毕竟他自问骨头不如方合术那么硬，既然对方都挺不过来，他肯定也不行。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出身来历？别说你们是郭周的后人，我们早就查清楚了！” 宁复再次问道，顺便还堵住了郑济世撒谎的借口。 因为当初曹贵被抓时，曾经撒谎说他们是后周曹王之后，可惜遇到宁复这个正牌的曹王后人，要不是宁复不能对外说自己的身份，当时就可以拆穿对方。 “我们的确不是郭周的后人，而且我也不姓郑，而是姓李！” 郑济世说到最后时，忽然抬起头，双眼逼视着宁复说道。 “果然如此，你是南唐李氏的后人！” 宁复点了点头，这倒是与他之前猜测的一样。 “不错，当初赵光义这个罪人辱我先祖，此仇万世难消，所以从我曾祖父那一代开始，就矢志复仇，刚巧赵家全都是一群糊涂蛋，竟然让我家祖上混入宫中，这才有机会对他们的后人展开报复！” 郑济世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一种畅快的表情。 上百年的复仇，他们不知道暗杀了多少赵宋皇族，可惜却不能对外宣传，今天终于有机会一吐为快，竟然让郑济世感觉无比的痛快。 宁复听到这里也是暗叹一声，他可以理解郑济世，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两人的出身还是很相似的，只不过宁复的家族以复国为主，而郑济世的家族则是针对赵家的人展开复仇。 “宁复，其实我挺佩服你和赵佖的，我们这些藏的那么深，本以为这世上根本不可能被人察觉，却没想到竟然被你们挖了出来！” 郑济世在痛快过后，再次看向宁复感慨的道。 宁复却不为所动，而是再次问道：“你们家族现在有多少人，平时都住在哪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二百八十六章南唐后人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八十七章 小皇子薨了 “那小子连他几岁尿床都招了，所以之前说的应该是实话！” 童贯擦着手从审讯室里走出来，神情中也带着几分满足。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真有点麻烦了！” 宁复摸着有点扎手的下巴自语道。 郑济世是南唐后主李煜的后人，据说是李煜在被灭国之前，将自己一个刚出生的儿子送到民间抚养，这个孩子也就是郑济世的曾祖。 也正是从那一代人开始,李家的后人就开始想尽办法报复赵家，于是这才有了九幽组织。 既然李家能掌握这么强大一个组织，子嗣肯定不会少，所以宁复才会向郑济世询问，李家的其它人在哪里。 可惜郑济世并不知道，因为据他所说，九幽组织虽然归李家掌管，但李家的人从最初就担心九幽组织会暴露。 毕竟九幽组织就潜伏在老赵家的眼皮底下,而且又频繁对赵家的子女下手，冒的都是诛九族的危险。 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李家从一开始，就将九幽组织与李家做了切割。 按照郑济世的讲述，他们李家每一代人，都会挑选出一些男孩子，送到各地培养，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引导他们。 最后表现最出色的人，才会加入到九幽组织，然后一点点的培养他们成为组织的头领。 平时李家与九幽组织基本不怎么联系，就算是有人，也是李家主动派人与郑济世联系，而郑济世根本不知道李家在哪里，更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们。 “当初创建九幽组织的那个人，绝对是个天才！” 宁复想到上面这些，也不禁低声赞叹道。 后主李煜是个只懂诗词的懦弱文人，可他的后人却有如此的勇气，虽然用的方法太过残忍，但想想双方的仇恨,倒也可以理解。 “那个李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今天咱们拔除了九幽组织，日后万一他们创建个什么其它的组织，那咱们不是又要陷入被动之中了吗？” 童贯这时也一脸担忧的问道。 “这个我倒是不太担心，九幽组织不是一天建立起来的，那个李家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随便就建立起这么庞大严密的一个组织。”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 “现在九幽组织没了，对于李家来说，几乎相当于没了半条命，就算李家还有其它人，他们想要再渗透进皇宫，也绝非易事！” “有道理，这么说的话，只要将九幽组织剩下的人全都抓捕归案，这件案子就算是了结了大半，接下来就只需要慢慢追查那个李家了。” 童贯闻言也是兴奋的一拍巴掌道。 案子了结了，宫里也就安全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可以向赵煦交差了，这么大的功劳，就算不能公开，但私下里的好处却绝对少不了他们。 “走吧，咱们一起进宫，抓人的事就交给皇城司去办吧，毕竟功劳也要分给他们一些！” 宁复微微一笑道。 现在他对官场的规则已经越来越了解了，比如对下属，即不能太宽，又不能太严，而且还要偶尔给他们分一些功劳，只有这样，属下们才会愿意为你效力，这就是所谓的御下之道。 两人一起来到垂拱殿，赵煦也正在处理政务。 自从郑济世等人被抓后，赵煦整个人的气色都好了许多，童贯也说最近赵煦比平时都能多吃半碗饭。 “参见官家！” 宁复和童贯向赵煦行礼道。 “不必多礼，审问的怎么样了，郑济世可招供了？” 赵煦也一直在关心着审讯的结果，见到他们也立刻问道。 “他招供了，这个郑济世本姓李，是南唐李氏之后……” 宁复说着将郑济世交待的内容详细的讲了一遍，包括李家与九幽组织的关系。 赵煦也听得十分认真，等到宁复讲完之后，他也是长叹一声，久久不语。 宁复不知道赵煦在想些什么，不过他肯定知道南唐李家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恨意，而这些恨意主要和赵光义有关，也难怪他们唯独在赵光义的丘陵中剩下“千古罪人”的字样。 “九幽组织剩下的人抓到了吗，李家剩下的人都在哪里？” 赵煦在沉默许久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酷的表情问道。 无论李家恨赵家的理由多么正当，对于皇帝赵煦来说，对方就是他的敌人，而对付敌人，一定要斩草除根。 “九幽组织剩余的人已经派皇城司去抓了，这些人许多都潜伏在外地，所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至于李家，暂时还没有他们的消息，甚至连郑济世都不知道。” 宁复说到这里时，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李家和九幽组织的特殊关系。 赵煦听后，脸色也慢慢的阴沉下来，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有李家这个隐患在，赵煦也要一直提防身边会不会混进来李家的人，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折磨。 “除了郑济世，难道整个九幽组织就没有一个知道李家的情况？” 赵煦沉思了片刻，这才不甘心的再次问道。 “也许有，所以我们也在派人抓捕整个九幽组织的人，然后挨个详细审问，也许可以问出一些关于李家的线索。” 宁复沉吟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话是这么说，但宁复却对这件事不抱太大的希望，要知道郑济世可是李家的嫡系出身，又因能力出色，成为九幽组织的首领。 按理说他至少也会和李家有一些联系，却没想到这种联系只是单方面的，李家可以联系他，他却联系不到李家。 连郑济世这样的身份都不知道李家的消息，更别说其它人了。 赵煦也不笨，当然听出了宁复话中的意思，这让他也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内侍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叫道：“官家大事不好了，小……小皇子他……他薨了！” 内侍的话一出口，殿中赵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随即只见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当即仰头摔倒！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二百八十七章小皇子薨了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八十八章 流言 小皇子病逝，赵煦也因此病倒。 童贯立刻封锁了消息，并且请来章惇前来商议对策。 宁复对于赵煦病倒虽然着急，却也没有办法，甚至在小皇子中毒之后，他就已经预想到这一天了，毕竟以小皇子的情况,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赵煦也因悲痛过度而病倒。 最终章惇还是决定公布赵煦生病的消息，毕竟这么大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更何况小皇子也夭折了，这种事情更不可能隐瞒。 所以很快小皇子夭折，赵煦生病的消息也传到宫外，一时间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所有人都在悄悄的讨论这件事带来的影响。 相比于赵煦生病，小皇子夭折显然更引人注意，因为赵煦还年轻，哪怕生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过小皇子就不同了，谁都知道赵煦的子嗣艰难，之前好不容易才生下一儿一女，结果儿子却夭折了，这也意味着大宋的皇位继承人再次空悬。 “女婿，宫里情况怎么样了，官家病的重不重？” 这天傍晚，柳正找到宁复，挥退下人手立刻向他问道。 “宫里现在乱成一团，官家病的不轻，不过只要细心调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宁复叹了口气回答道。 查清楚了九幽组织的案子,结果还没等到他们高兴，就发生了这种事，宁复对此也十分的无奈。 “没事就好,最近这段时间流言满天飞，我还真担心官家会出什么事情。” 柳正闻言长出了口气道。 现在柳正已经升任大理寺卿，成为九卿之一，算是朝堂上有数的高官，不过大理寺的权力比较单一，无法进入朝堂的核心权力圈子。 “外面都怎么说，难道说有人在编排官家的身体情况？” 宁复闻言也是一皱眉，当即向柳正问道。 “何止是编排，简直传的有鼻子有眼，不少人都说官家病的很重，而且以前也有病根，万一这次挺不过去，他又没有子嗣，到时皇位恐怕……” 柳正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赵煦没有儿子，所以他如果驾崩，皇位只能传给他的兄弟，而赵佖已经去世,最大的就数端王赵佶,所以皇位很可能由赵佶继承。 “这些流言和端王有关，难道是他派人传出来的？” 宁复沉声问道。 随着西北局势的逐渐稳定，赵佶在今年夏天时，已经从西北回京了，而且他已经成年，完全有可能生出一些对皇位的野心。 “流言这种事谁也说不清，可能是端王传出来为自己增加威望的，也可能是有人想借此挑拨官家与端王的关系，更有可能是有人想要巴结端王，故意散播谣言。” 柳正摇头笑道，他在京城为官多年，对于这种流言蜚语简直太了解了。 “也有可能几种原因都有，所以这些流言才会传的这么快！” 宁复也是冷笑一声道，虽然他表面上和赵佶的关系还不错，但从始至终，他对赵佶都十分的看不上。 “不管外面的流言怎么样，只要官家的身体没事，暂时还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过……” 柳正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宁复一眼这才再次问道。 “你对官家的身体最了解，以你之见，官家日后会不会还有子嗣？” “这我哪说得准？” 宁复苦笑一声。 他又不是算命先生，历史上赵煦的确只有一个儿子，但且历史已经有所改变，谁也不知道赵煦会不会有其它的子嗣？ “这倒也是！” 柳正闻言点了点头，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犹豫了一下再次问道。 “新军那边怎么样，之前新军打退了辽军，证明了新军的实力，官家应该会扩张新军吧？” “不错，之前我带了新军的有功将士进京，官家亲自给他们封赏，并且已经下令扩建新军，估计等到明年时，新军应该能扩充到五到十万，同时也会淘汰一些禁军！” 宁复点头道。 本来新军的扩张已成定局，不过现在赵煦病倒了，宁复也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毕竟想要裁撤禁军，就必须压住朝堂上的反对势力，而这件事必须要由赵煦来主持。 “那就好，不过你现在在京城，新军扩张之后，会不会脱离你的掌控？” 柳正忽然话锋一转，露出一种担忧的表情问道。 “这个暂时不必担心，折将军虽然不是武学出身，但新军的骨干全都是武学生，他们出身我门下，无论是新军还是武学，都是我一手建立的，所以就算是折将军，也无法与我的威望相比。” 宁复十分自信的回答道。 “你有这个自信就好，不过也不能放松，新军初立，正是你建立威望之时，千万不要因为京城这边的事，而放松了对新军的关注！” 柳正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岳父您怎么忽然关心起新军来了？” 宁复却察觉到柳正的话里似乎有更深的意思，于是好奇的追问道。 “我当然要关心，虽然你现在十分受官家的信任，但世事无常，就拿现在的情况来说，万一官家有个什么好歹，那么新军就将是你在官场的立身之本，我当然要关心！” 柳正振振有词的回答道。 “是吗？” 宁复却感觉柳正没有说实话，不过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 “对了，那个九幽组织的人既然已经被抓的差不多了，有没有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比如南唐李家后人的消息？” 柳正这时又想起九幽组织的事，于是再次问道。 这件事虽然是绝密，但柳正的身份特殊，当初宁复就和他聊过，也是柳正第一个猜测到对方可能是南唐后人，所以宁复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 “倒是审问出不少的东西，这个九幽组织在暗中潜伏多年，的确发展出不小的势力，甚至有一些官员牵扯其中，不过暂时还没有问出关于李家的任何消息。” 宁复说到最后摇了摇头，对于这个潜藏极深的李家，他也是倍感头疼，也不知道对方日后会不会再冒出头来？ 1秒记住猎文网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入政事堂 “参见官家！” 宁复被童贯引到赵煦的病床前，郑重的上前行礼道。新 半个月过去了，赵煦依然一脸的病容，房间里充溢着一种浓重的中药味。 “坐吧，朕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赵煦有些吃力的抬起手臂，指了指床边的一个凳子道。 宁复依言坐下,然后这才询问道：“官家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大事。” 只见赵煦露出一个无力的笑容，随后这才继续道。 “九幽组织已经做法，背后的李家暂时还查不到什么线索，日后让皇城司盯着就行了，武学那边也步入正轨,需要你操心的事情很少,所以我想让你多做点事情！” “什么事情？” 宁复也是一愣,他这段时间的确清闲了许多，除了武学和新军外，其它事情大都不用他操心。 “我想让你进入政事堂帮章公！” 赵煦咳嗽了两声这才正色道。 “我？进入政事堂？这……这会不会引发朝堂上大臣们的反对？” 宁复也十分意外，甚至想要直接拒绝，可是当看到赵煦的病容，他最后也只能找了个借口。 不过这个借口也不是随便说的，毕竟想要进入政事堂，需要的资历可是十分深厚，甚至宁复连地方执政的资历都没有，现在直接进入政事堂，肯定会惹人非议。 “肯定会有人反对，不过现在事急从权，章公年纪大了，精力有些跟不上，必须要有人协助他，而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赵煦这时神情严肃的再次道。 “我觉得蔡舍人比我应该更合适吧？” 宁复却是一皱眉再次问道。 蔡卞熬了这么多年，资历远超宁复，可现在也只是个中书舍人。 当然蔡卞虽然没有入政事堂,但却是章公最得力的助手，甚至有人说他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 “我已经考虑过了，蔡卞的性格阴柔，虽多谋却少断，而且他最近与章公似乎也闹了一些不愉快，至于曾布等人，则另有重用，所以算来算去，还是你最合适。” 赵煦耐心的解释道。 其实赵煦也是没办法，以前他年富力强，章惇也精力充沛，君臣配合之下，可以将朝堂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但现在赵煦生了重病，一时半会好不了，偏偏章惇的精力也大不如从前，蔡卞、曾布与章惇的矛盾也越来越深，甚至影响到朝政的施行。 在这种情况下,赵煦也敏感的发现,自己对朝堂的掌控在减弱,甚至让一些人生出其它的念头。 比如最近民间的那些流言蜚语，赵煦知道的很清楚，甚至他还知道，其中有些流言就是为了试探他的反应，如果他不做出回击的话，幕后的那些人肯定会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 而把宁复安排到政事堂，正是赵煦对这些人的反击，因为他要让这些人明白，自己才是大宋的皇帝，宁复进入政事堂后，显然可以增强他对朝堂的掌控。 “那……章公同意吗？” 宁复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拒绝，而是询问起章惇的态度。 要知道大宋的兵权被削弱的厉害，政事堂属于宰相的自留地，如果章惇不同意，赵煦也没办法往里面硬塞人。 “我还没和章公说，只要你没意见，现在就可以将章公召来，咱们三人一起商量！” 赵煦实话实说道。 “只要章公同意，臣这边也听从官家的安排！” 宁复当即表明态度道。 “好！” 赵煦闻言也终于露出几分喜色，于是立刻派人去召章惇进宫。 等了好一会儿，章惇这才赶来大殿。 当他看到宁复时，也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上前向赵煦行礼。 “朕想将宁复安排到政事堂协助章公，不知章公意下如何？” 赵煦也没有客气，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 章惇闻言也是一愣，他对宁复虽然很欣赏，可是赵煦这一招也太突然了，而且宁复年轻资历又浅，根本不符合进入政事堂的标准。 “官家这么做的话，不但会引发大臣的反对，而且也会将宁复推到风口浪尖上，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章惇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宁复于国有大功，章公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而且他年轻又有才学，正好可以协助章公你处理政务！” 赵煦却态度坚决的回答道。 章惇心思电转，很快也明白了赵煦这么做的用意，这让他也看向旁边的宁复。 不过宁复却只是对他微微一笑，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这让章惇也有些无奈。 “官家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章惇最终还是有些犹豫的问道。 “不必考虑，朕意已决！” 赵煦再次果决的回答道，他既然做出了决定，显然已经做足了考虑，所以当然不会轻易更改。 “既然如此，那臣也没有意见！” 最终章惇一咬牙道，自从赵煦亲政，他担任宰相之后，政事堂一直只有他一人主政，甚至连曾布想进入政事堂他都没同意，没想到最后赵煦将宁复送进政事堂。 当然了，章惇也可以动用宰相的权力拒绝，但他若是如此做，相当于与赵煦决裂，这对他来说代价就太大了。 另外宁复进入政事堂也有好处，他这两年的确精力有些不济，宁复可以帮他分担一部分政务。 另外最重要的是，宁复在政见上与他虽然有些不同，比如对新政的看法，宁复就比他要消极。 不过在对外的看法上，两人却还是一致的，比如两人都主张消灭西北的威胁，集中全力收回燕云，消除辽国对大宋的军事威胁等。 所以对于宁复这个助手，章惇也并不拒绝，至于宁复进入政事堂后，可能引发的反对，主要也是由赵煦和宁复去背。 “很好，那朕这就让人去拟旨，从明日起，宁复你就去政事堂，到时就有劳章公你对他多照顾一下了！” 赵煦看到章惇同意，当即也松了口气道。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二百八十九章入政事堂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九十章 皇嗣(上) 大宋宰相的全称为中书门下平章事，人数并不固定，一般都是两三人同时为相。 而宰相的副手则称为参知政事，一般来说，参知政事都有其它的职务，比如六部的尚书、九卿之类的，参加政事只是兼职。 宁复进入政事堂,也是以参知政事的身份，而且为了提高宁复的官职，还让他挂了个兵部侍郎的官职。 不过就算是这样，宁复成为副相的消息传出时，还是引发了朝堂的轰动，随即就是无数反对的奏本如同雪片般飞入宫中。 毕竟宁复的资历实在太浅了，甚至他今年还不到二十岁,这么年轻竟然就进入政事堂参与政事,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过对于这些弹劾的奏本，赵煦却理都不理，全都让人拿去烧了。 宁复也丝毫不受影响，第二天就来到政事堂。 章惇也十分配合，将一些政务交给宁复处理，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向他请教。 其实这些政务对宁复来说还是很简单的，毕竟以前他也参与过不少政务，知道许多政务的处理流程，再加上有章惇帮着把关，所以也不用担心出什么问题。 朝堂上的反对声一浪高过一浪，但赵煦不理他们，这些人也没有办法，最后甚至有人在政事堂外堵宁复，要求宁复辞职。 对于这种要求，宁复也懒的理会，甚至还记下几个闹的最凶的,直接给他们小鞋穿，好歹他现在也是个参知政事,这点小权力还是有的。 这帮人闹腾了好一阵子，最终发现根本没用后，他们也终于死心了，再加上宁复进入政事堂后，表现的也十分不错，章惇找到机会就会夸宁复几句。 慢慢的朝堂上的大臣也开始习惯了，只不过每次朝会时，他们看到站在前面的宁复时，还是禁不住从心底里冒酸水。 这天傍晚，宁复正准备回家，却没想到章惇忽然来到他的房间道：“有没有兴趣陪老夫喝两杯？” “好啊，去哪？” 宁复立刻笑道，自从来到政事堂后，章惇除了公务上事外，还从来没有私下里找过他，更别说聊天喝酒了。 “就在我那里，我让人送了些酒菜来。” 章惇再次笑道，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 这几年章惇明显变得苍老了许多,新法的实施虽然起到了一些效果，但并没有达到他的预期,许多问题还是没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也让章惇更多了几分暮气。 宁复当即答应一声，然后与章惇来到他的公事房，整个政事堂并不大，除了外面的大堂外，也只有几个单独的公事房，不过大部分都是空的，现在只有宁复和章惇在用。 房间的桌子上摆放着几样酒菜，宁复和章惇相对而座。 “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可还适应政事堂的事务？” 章惇坐下后吃了口菜，这才笑着向宁复问道。 “其它的都还好，就是每次朝会都要早起，这可太累人了！” 宁复也不遮掩，直接实话实说道。 对于大宋的官员来说，早朝绝对是个折腾人的活，不但凌晨就要起床，而且还要在宫门处等候，随后就要进宫议事，有什么事情需要上奏时，更需要提前准备。 所以章惇苍老的这么快也是情有可原，不说平时繁重的政务，光是每隔几天的早朝就能把人折腾的疲惫不堪。 “年轻人嗜睡也正常，等你到了我这种年纪，想要多睡片刻都是一种奢望。” 章惇闻言也是哈哈笑道。 他年纪大了，睡眠也不太好，经常睡一会就醒，然后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希望如此吧。” 宁复则是摇了摇头，好不容易穿越一趟，以为摆脱了后世的九九六，却没想到现在比后世更加辛苦了。 “对了，官家的病情在好转，不过听御医说，官家这次恐怕伤到了身体，接下来的身体恐怕不会太好。” 章惇忽然话锋一转，神情严肃的再次向宁复道。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小皇子的事对官家的打击很大，我也是做父亲的人了，如果我的儿子出事，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住？” 宁复说到最后也长叹一声。 赵煦对小皇子的感情远超常人，毕竟小皇子不但是他的儿子，同时也是大宋皇位的继承人。 可以说赵煦之前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这个儿子身上了，可惜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他，这对赵煦的精神打击极大，这段时间每次见到赵煦，他都显得无精打采，像是丢了精气神一般。 “是啊，幼子夭折，这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章惇也感慨一声，随后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终于再次道。 “前段时间官家病重之时，有不少的流言蜚语，甚至许多人都在说若是官家无子，皇位该如何传承，这些你应该听说了吧？”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凛，若有所思的打量了章惇一眼，随后这才轻笑一声。 “官家还年轻，就算身体不好，也未必没有子嗣，而且这些流言大多是一些人故意放出来的，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这些我当然知道，不过这些流言之所以传播这么广，正是因为许多人都在关心这件事。” 章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这才又道。 “为相者，不仅仅要辅佐君王，同时也要为国家的长远稳定考虑，所以最近有不少人找到我，希望我可以在官家面前提一下皇嗣的事。” “不可，官家因为小皇子的死，正一肚子怒气无所发泄，章公你若是这时候去说，轻则一顿臭骂，重则恐怕……” 宁复说到最后没再说下去，不过以赵煦的脾气，说不定一怒之下会把章公这个宰相给贬了。 “我当然知道轻重，那些人让我去说，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我既然坐在宰相这个位子上，这件事还是必须要考虑！” 章惇说到最后也叹了口气。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赵煦的身体再出什么意外，到时万一赵煦不在了，又没有指定皇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甚至可能会动摇国本。 1秒记住猎文网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九十一章 皇嗣(下) 宁复与章惇相对而座，神情也颇为凝重。 他没想到章惇请自己喝酒，竟然是想和自己讨论皇嗣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宁复这才慎重的开口道：“那以章公之见，谁更适合皇嗣的位置？” “官家虽然无子，但却有几个兄弟，所以皇嗣肯定要从他们几个中挑选。” 章惇对宁复倒是十分坦白,当即表明了自己的看法道。 “申王遇害，剩下的还有端王、莘王、简王和永宁郡王，端王的年纪最大，按理说应该最有资格成为皇嗣。” 宁复故意提起赵佶道。 除了端王赵佶，还有莘王赵俣、简王赵似和永宁郡王赵偲，因为赵偲还没有成年,因此还只是郡王,只有等到他成年后,才会被封为亲王。 “不可，端王太过轻佻，望之不似人君，绝不能立他为皇嗣！” 果然，章惇第一时间否决了赵佶，显然他对赵佶看得十分清楚。 “这话章公您对我说就算了，万不可传出去，否则恐怕会惹祸上身！” 宁复趁机告诫道。 不过以章惇的脾气，他能不能听进去，那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端王只比简王大一岁，这根本不算什么，而且简王与官家同为朱太后所生，身份比端王更加尊贵，因此我觉得如果立嗣，必须要选简王！” 章惇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道。 莘王赵俣与简王赵似同岁，但赵似与赵煦一母同胞,所以章惇才会更加偏向赵似。 “简王倒是不错,但我听说他和官家一样,身体都不怎么好啊？” 宁复这时一皱眉,讲出自己的顾虑道。 赵似的身体的确不太好，从小就经常生病，哪怕现在成年了，看起来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另外宁复还记得，这个赵似在历史上也是个短命鬼，二十出头就去世了，不过也有传言说，赵似是赵佶登基后害死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听到宁复提到赵似的身体情况，章惇也同样一皱眉。 说实话，光是因为赵煦的身体，章惇就操了无数的心，甚至有时因为考虑到赵煦的身体情况，他在政务上也有些束手束脚。 所以如果有可能的话，章惇真的不想再伺候一个身体不好的帝王了。 “那依你的意思，只能从莘王和永宁郡王之中挑选了？” 章惇犹豫了片刻这才向宁复问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由官家的儿子继承皇位,可如果真的没有，那我们只能从这几个亲王中挑选。”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一顿,随后这才再次道。 “不过对于皇嗣这种事，咱们并没有太大的决定权力，最主要还是看官家，若是官家没有指定，那恐怕只能由宫里决定了！”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不由得看向宫中。 这让章惇也是神情一凛，他和宫中的关系并不怎么好，虽然高太后不在了，但宫里还有向太后和朱太后。 其中朱太后虽是赵煦的生母，但她性格淡然，在宫中也一向不怎么管事，所以如果赵煦真出事，肯定是由向太后出面。 向太后可是高太后亲自挑选的儿媳妇，而且赵煦还是向太后亲自抚养长大的，所以向太后在宫中的地位很高，而且对章惇这些新党也并没有什么好感。 “不行，宫中的女子见识浅薄，怎能将如此国家大事交由她们决定！” 章惇焦急的在房间中来回走动了两趟，最后猛然停下道。 “皇嗣不但是国家，同时也是皇家的家事。” 宁复却心中暗笑一声提醒道，认识章惇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慌乱。 “那也不行，我必须找个机会向官家禀明此事！” 章惇当即做出决定道。 只要赵煦提前指定了皇嗣，那么宫中的女子也就没有理由干政了。 “千万别，官家还这么年轻，您老和他讨论这件事，岂不是在诅咒官家？” 宁复再次提醒道。 当初仁宗无子，也是在中年之后才收养了英宗，而且在自己有儿子后，立刻把英宗赶出了皇宫，结果后来儿子夭折了，又只能把英宗请回宫内居住。 据说英宗因此气的神经都有些不正常了，而且做了皇帝之后，立刻就爆发了“濮议”事件，为了给自己生父一个名份，英宗差点和满朝文武闹翻，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他对仁宗的不满。 做为英宗的孙子，赵煦肯定会吸取祖父的教训，在选择皇嗣这件事上更加的慎重。 “说又不能说，那你说怎么办？” 章惇气呼呼的坐下道。 “章公，这世间的许多问题，并不一定有解决的办法，除非官家自己想通，否则就算你去劝，恐怕也起不到效果，所以还是坐等时局的变化再说吧！” 宁复叹了口气劝说道。 哪怕明知道历史的走向，但有些事情依然没有解决的办法，现在宁复也只有默默的积蓄实力，为日后的变局做一些准备。 “唉，真希望官家再有一个皇子，这样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章惇最后重重的一拍桌子道。 不过宁复却对此暗自撇嘴。 就算赵煦有儿子，以赵煦的身体情况，恐怕根本等不到这个儿子长大，到时幼小的皇帝即位，权力依然要落到后宫之中。 那位向太后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不定又是一个高太后，到时章惇和宁复这些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最关键的是，女真人崛起在即，如果大宋这边没有做好准备，哪怕没有赵佶这个昏君，恐怕依然躲不过历史上的靖康之耻。 天色已经不早了，这顿酒喝得有点沉闷，至少对于章惇来说，并没有达到他的目的。 因为他发现宁复对皇嗣的问题似乎并不怎么关心，对此章惇也有些疑惑，宁复也不愿多做解决，最终宁复率先起身告辞。 这时已经快二更天了，宁复乘车出了皇城，不过他并没有回家，而是沿着御街来到一处商铺。 “参见伯爷！” 宁复来到店铺的后院，立刻有一个脸上带疤的男人快步前来向他行礼道。 1秒记住猎文网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九十二章 疤脸和素音 “进来说话！” 宁复拍了拍疤脸的肩膀，然后与他一同进到旁边的房间。 疤脸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乞儿的模样，虽然个子不高，比宁复要低大半个头，但却颇为健壮，平时除了做生意外，最喜欢练一些拳脚功夫。 宁复对此也十分理解,毕竟疤脸从小孤苦伶仃，哪怕现在成年了，也没有什么安全感，所以他才会如此卖力的习武。 进到房间坐下，疤脸让人送上茶水，宁复这才开口道：“端王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高兄今天来过一趟,据他所说，小皇子去世的消息传出来时,端王十分的兴奋,可是当京城出现端王要继承皇位的流言时，端王又吓的不轻，现在每天都缩在王府里不敢出来。” 疤脸立刻回答道。 从蜂窝煤的生意起家，疤脸现在也成为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商人。 只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些生意大都是宁复的，疤脸只是替宁复掌管这些生意。 生意人的消息最为灵通，所以疤脸除了做生意外，最重要的就是帮宁复收集一些消息，甚至他还养了不少闲人，可以说京城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绝对瞒不过疤脸的耳目。 “高逑他在王府怎么样？” 宁复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问起高逑的情况。 高逑一直记得宁复的恩情，不过两人现在不方便有太多的联系，所以平时高逑有什么事情，就会来找疤脸,疤脸也通过他可以了解到赵佶的动向。 “高兄还是很受端王的宠信，成为王府的大管事之一，甚至可以出入端王的书房,端王的一些机密他也可以接触到。” 疤脸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压低声音道：“据高兄说，这段时间有不少大臣在悄悄的与端王殿下接触，甚至还有书信往来，不过他暂时接触不到那些书信。” “呵呵，这帮人果然沉不住气！” 宁复冷笑一声，这种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毕竟赵煦无子，又生了重病，而赵佶做为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肯定会有人提前下注。 “另外高兄还说，昨晚端王在府中会见了一个神秘人！” 疤脸再次开口道，这也是今天高逑来找他的主要原因。 “神秘人？是谁？” 宁复闻言也好奇的追问道。 “不知道，高兄说昨晚都快半夜了，端王忽然让所有人退下，然后在书房见了一个人，对方全身黑衣,头上戴着帽子,府中的下人也没有见到他的长相。” 疤脸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 “不过据高兄说，那个神似的人应该年纪不小了，而且很可能是朝中的一位重臣，而且端王在见过他后，就表现的十分兴奋，今天上午还十分有兴致的与高兄他们踢了场球。” “年纪不小的朝中重臣！” 宁复闻言也皱起眉头。 这个范围可有点大了，遍观整个朝堂，除了宁复自己外，只要是重臣，年纪都不小了，所以根本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 “若高逑下次来，就让他继续盯着这件事，最好搞清楚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宁复沉思了片刻这才吩咐道。 虽然无法确定对方的身份，但从赵佶的反应上来看，这个人肯定十分重要，所以宁复也想搞清楚他的身份。 “我明白！” 疤脸点了点头。 “咚咚” 正在这时，忽然只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吧！” 宁复开口，紧接着只见门被推开，一个长相普通，却气质淡雅的女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素音见过伯爷！” 淡雅的女子向宁复行礼道，她正是赵佖以前的贴身侍女素音。 赵佖的案子查清楚后，宁复出面保下了素音和玉儿两人，其中玉儿对赵佖忠心耿耿，赵佖死了，她也心如死灰，因此自愿去为赵佖守陵。 而素音则听从宁复的安排，来到疤脸这里做了疤脸的副手，毕竟疤脸一边要做生意，一边又要收集情报，实在忙不过来，而素音本就擅长收集整理情报。 “不必多礼，素音你在这里可还适应，疤脸没欺负你吧？” 宁复笑着向素音问道。 “没有，疤脸大哥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这里！” 素音急忙替疤脸解释道，说着还有些害羞的看了疤脸一眼。 “咳，素音你拿的是什么？” 疤脸似乎有点不太自然，当即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我听说伯爷来了，天又这么晚了，所以就做了点夜宵。” 素音急忙把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然后从里面拿出几道小菜，几乎全都是疤脸喜欢吃的。 宁复看到这里也是暗自一笑，当初他安排素音来疤脸这里，只是单纯的想让疤脸有个得力助手，却没想到两个年轻男女长时间呆在一起，竟然慢慢的产生了几分情愫，这也算是个意外之喜。 “伯爷，我这边倒是有个消息，而且还和辽国有关。” 素音摆好菜后，这才再次开口道。 她负责帮疤脸整理收集一些情报，许多情报都是她最先拿到，然后再告诉疤脸。 “辽国？” 宁复闻言也更加惊讶。 “你怎么会知道辽国的消息？” “其实并不稀奇，咱们大宋与辽国一向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当初苏学士的词刚写出来，没过几天就会在辽国的上京传诵，有些商人专门做这种生意，我们的人从他们那里也能打听到一些辽国的情况。” 素音笑着解释道。 “那到底是什么消息？” 宁复好奇的追问道。 “辽皇可能要不行了，虽然辽皇早就定下了皇太孙，但辽国内部还是有些动荡，甚至连兵力都开始向上京一带收缩，估计就是防止国内发生动乱。” 素音神情严肃的回答道。 “这一天果然要来了！” 宁复闻言精神一震，当初他和童贯出使辽国时，耶律洪基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现在又过了一年时间，他的身体情况肯定更加糟糕了。 “伯爷，若辽国皇位更迭，朝廷能不能趁机用兵，收回燕云十六州？” 疤脸这时眼睛一亮，当即向宁复询问道。 1秒记住猎文网网：。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九十三章 辽国局势 政事堂，宁复坐在公事房里处理着手中的公务。 这段时间他也慢慢的适应了正事堂的事务，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许多事情都可以独立处理了。 “参政，你要找的人来了！” 正在这时，忽然外面有人禀报道。 “让他进来！”新 宁复头也不抬的回道。 很快就见门被推开，一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正是宁复的老熟人马原，他是皇城司的人，曾经随同宁复一同出使辽国，后来又去了新军效力。 “坐吧，回来后可还适应？” 宁复笑着抬起头，然后指了指旁边的位子道。 “多谢伯父的栽培,不过说实话,小人以前东奔西跑,都是在下面办事，现在猛的回到京城这边，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一时间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马原笑嘻嘻的坐下道。 他和宁复是老相识了，甚至还一同出生入死过，虽然两人现在身份差距很大，但他还是表现的十分放松。 马原本来在新军那边做事，负责监视辽国那边的动向，不过前段时间宁复却将他调回京城的皇城司任职，现在他也成为皇城司的高层了。 “我和你一样，刚来正事堂也是看着这些公文头疼，不过慢慢适应了也就习惯了。” 宁复哈哈一笑，说完又和马原叙了一下旧，主要是向他打听了一下新军那边的情况。 自从新军打退了辽军打草谷，保护了一方的安全，虎头他们这些有功的将士也得到了封赏。 一时间新军也是军心大振，不少人都摩拳擦掌,想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而新军的扩军也就顺理成章，边境不少年轻人都见识到新军的不同，因此对参军也表现出很大的热情，所以兵源的问题已经解决，新军现在已经扩张到四万人，明年肯定会更多。 “对了，你送来关于辽国的那些情报，我也都看过了，在情报中你说辽皇的病情加重，甚至有驾崩的可能，这件事是否能确定？” 宁复终于问到了正题上，这也是他把马原叫来的主要原因。 “千真万确，我们在辽国的探子买通了不少人，其中有些甚至加入了皇城司，他们能够接触到辽国的高层。” 马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说道。 “据我们打探到的消息，耶律洪基在几个月前病倒，耶律延禧已经全面接管了朝政，萧奉先也得到重用,可惜当初我们没能在萧奉先身边安插奸细,否则肯定可以得到更准确的消息。” “萧奉先！” 宁复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也有些感慨,虽然对方是个奸佞之辈，但不得不说，他和萧奉先的交情还是不错的，甚至他出使归来后，萧奉先还曾经给他写过信，并且送了一些辽国的特产，当然宁复也回了信并送了礼物。 “那辽国的局势现在怎么样，若耶律洪基不在了，耶律延禧会平稳的接管皇位吗？” 宁复再次向马原问道。 “这个可不好说，毕竟辽国的局势有些复杂，耶律洪基晚年荒淫无度，国内对他的意见很大。” 马原说到这里再次一顿。 “再加上辽国的兵权本来就分散于各地的贵族手中，耶律洪基也担心一些贵族会在自己死后闹事，所以开始调集军队赶往上京，现在连边境的驻军都少了许多。” “果然如此！” 宁复闻言点了点头。 这些情报与素音和疤脸向他禀报的差不多，无论哪个国家，皇位的更迭都不是一件平静的事，哪怕表面上平静，背后肯定也是暗流涌动。 “马原，这段时间你专门负责收集辽国那边的情况，特别是燕云一带兵力的布置，到时整理好送到我这里来！” 宁复忽然给马原下达了任务道。 “属下遵命！” 马原当即站直身子道。 送走了马原，宁复露出沉思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了政事堂。 这次宁复来到武学，他虽然去了政事堂，但还兼着武学正的职位，平时有空都会来这里转一转。 宁复找到种谊和折克行时，两人正在沙盘室里，正在沙盘上推演着一场战事。 “两位真是好兴致，这是要准备攻打梁国吗？” 宁复探头看了一眼沙盘，当即也笑着问道。 沙盘上大宋与梁国的边界，自从梁乙逋父子立国，并且多次打败辽夏联军后，梁国算是彻底的站稳了脚根，现在占据了原来西夏的大部分国土。 至于李乾顺的势力，现在几乎被辽国吞并，他自己反而成为辽国手中的一个傀儡，想要翻身难比登天。 “这不是闲着没事吗，而且梁国站稳脚根后，这两年也开始不老实了，时不时在边境挑起一些事情，估计很快就会和我们发生战事。” 种谊放下手中的旗子笑道。 “就是，梁乙逋父子这两年越来越嚣张，今年竟然还提出让咱们归还龙州等地，简直做他的春秋大梦！” 折克行这时也没气的道，年纪越大，他的脾气反而越发暴烈了。 “这也很正常，不过想要对付梁国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咱们与辽国通一下气，我想辽国肯定十分愿意与咱们联手。” 宁复微微一笑道。 站的位置越高，他的眼界就越是开阔，许多事情在他看来不一定要用武力，有时用一些外交手段反而能起到更大的作用。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进入政事堂的人，一句话就能顶上我们数万大军！” 种谊听到宁复的话也不禁赞叹道。 他一向自负智谋，可毕竟是武将，遇到事情只想着用武力，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解决的办法。 “种将军您就别夸我了，我今天来可是有事相求！” 宁复哈哈一笑，这才讲出自己的来意道。 “你这话就太客气了，什么事用得着你来求我们？” 折克行却一脸不信的问道。 宁复不答，而是拉着两位老将军来到另一幅沙盘前，然后他伸手在沙盘上画了个圈，这才开口道：“两位，我今天就是为了这里而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笔趣派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二百九十三章辽国局势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二百九十四章 宁复的宝藏 武学的沙盘室里，宁复与种谊、折克行三人并肩而立。 “两位请看，随着辽军的收缩，燕云一带的兵力定然空虚，而新军已然成军，若是趁机出兵猛攻的话，很可能拿下燕云十六州，从而解除上百年来辽国对北方的威胁！” 宁复一手拿着旗子，指着沙盘上的两国边界兴奋的开口道。 “这……” 种谊和折克行听完宁复的话，却是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种谊这才开口道。 “学正，你这想法虽然不错，可是不是太草率了，辽军势大，就算兵力收缩，可边境依然阵列着不少军队，新军才刚刚成军，又只打了一仗，虽然表现不错，可又招募了不少新军，只靠他们攻打辽国，恐怕没什么胜算啊？” “是啊，辽国可不是西夏或梁国，如果没有充足的准备，万不可轻启战端啊！” 折克行这时也语重心长的劝道。 两位老将军不是不想收复燕云，只是他们年纪大了，从他们出生时起，大宋就一直生活在辽军的阴云之下，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的与辽国发生冲突。 “我当然知道这些，但机会难得，辽国内部不稳，耶律洪基驾崩在即，若是不抓住这个机会的话，想要收复燕云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宁复也皱着眉头道。 他本以为这个想法至少会得到种谊和折克行的支持，却没想到连他们都如此谨慎。 “话是如此，可朝廷那边会同意吗？” 种谊也皱起眉头反问道。 “我还没有向官家禀报此事，不过我相信自己可以说服官家！” 宁复却十分有信心的道。 “难！太难了！当初我们想要主动对西夏用兵，朝廷都推三阻四，甚至要求我们不得主动招惹西夏军，更别说辽国了！” 折克行却一脸无奈的道。 对于折克行的话，种谊也是长叹一声，显然在这一点上他也是深有同感。 宁复这时也终于明白了，不是种谊和折克行胆小，而是他们十分了解大宋朝廷对战争的恐怖，所以他们在听到宁复的计划后，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实现。 “我还是想试一试，说不定可以说服官家同意！” 宁复还是不甘心的再次道。 “若你能说服官家，那当然最好不过，我们可以详细的制定一个作战的计划，哪怕不能一次将整个燕云夺回来，就算是夺回来一部分也是好的！” 折克行终于表态道。 “燕云十六州是个整体，必须一战而定，若是只拿回部分，恐怕根本守不住！” 种谊却发表了不同的观点。 “好，那我就去试一试，若有结果再来找两位商议！” 宁复说完起身告辞，种谊两人也将他送出武学。 离开武学之后，宁复并没有立刻进宫，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服赵煦。 之前宁复也把这件事想得有点简单了，主要是他对辽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恐惧。 但绝大部分宋人却不同，甚至连种谊和折克行这种身经百战的武将，都不敢轻易主动进攻辽国，更别说其它人了。 所以宁复就向政事堂请了个假，然后独自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到了书房中沉思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书房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传来柳清心的声音道：“官人。” 宁复立刻起身，快步上前将房门打开，只见柳清心端着几样饭菜站在门外。 “都已经这么晚了吗？” 宁复这才发现，外面天都快黑了，显然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 “我让人做了你喜欢吃的几样菜，就算是有事情也不能不吃饭！” 柳清心将饭菜送到桌子上，然后一样样的摆开叮嘱道。 今天宁复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柳清心知道这是他的习惯，肯定是外面遇到什么难解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打扰，直到晚饭才亲自来给他送来。 “的确是遇到一点难事，我正在考虑怎么说服官家。” 宁复呵呵一笑，说完就坐下来将晚饭一扫而光，他若是不吃，柳清心肯定会更加担心。 “对了，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柳清心边给宁复夹菜边说道。 “什么喜事？” 宁复嘴里全都是菜，声音有些含糊的问道。 “清照要回来了！” 柳清心喜上眉梢的道。 “咦？这小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 宁复眉毛一挑，也有些惊喜的道。 当初因为李格非被贬官，李清照一家回了山东老家，前两年李格非被调回京城，但李清照却依然没有回来。 “我也是今天才刚接到书信，她说过了年就会动身回京，可惜赶不上今年的上元节了。” 柳清心说到最后也露出惋惜的表情，以前李清照在京城时，最喜欢的就是上元节。 想到李清照，宁复也不禁伸手摸了摸有些扎手的下巴。 吃完晚饭，柳清心收拾好碗筷离开，宁复再次来到书桌前。 只见宁复沉思了片刻之后，终于转身来到书架前。 推开书架，露出墙壁上一个暗格，宁复将暗格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铁盒子。 宁复把铁盒子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从脖子上取下钥匙，打开盒子后，里面放着一枚玉玺，正是曹王的印玺。 除了这方印玺外，还有宁复父亲的复国日志，不过里面的内容太过中二，宁复曾经续写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太忙，也懒得写了。 这次宁复却把复国日志拿了出来，然后翻到最后面，这是宁复最珍贵的宝藏。 蒸汽机：工业革命的心脏，为第一次世界革命提供了强劲的动力。 活字印刷：铅活字远超泥活字和木活字。 热汽球：为人类插上飞天的翅膀。 …… 每一页都记录着后世的一种发明，而且都是宁复还没有来得及搞出来的发明，不是他不愿意拿出来，而是时机不到。 最后宁复停留在其中一页，只见上面写道： 黑火药：热武器的开端。 下面还记录着黑火药的最佳配方比例，以及三种材料的提纯方法。 “也许，现在是时候拿出你了！” 宁复看着黑火药的配方自语道。 第二百九十五章 火器 政事堂其实和其它的衙门没什么两样，主官在的时候，官吏们当然都是十分卖力的干活，可主官不在时，他们也会趁机偷懒摸鱼。 章惇从垂拱殿回来，刚一进政事堂，本来闹哄哄的官吏们立刻安静下来,一个个装模作样的开始处理手中的公务。 章惇看到这种情况，也不由得冷哼一声，随后迈步来到宁复的公事房门前。 章惇先是敲了敲门，结果里面却没有动静，随后他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宁复并不在里面。 “宁复去哪了？” 章惇皱着眉头向其它人问道。 “宁参政今天还没有来过。” 立刻有人站起来回答道。 “又没来？他把政事堂当成什么地方了？” 章惇闻言也气的一跺脚。 刚开始宁复来政事堂时，章惇对他还是很满意的,可是这几天宁复却经常见不到人影,这已经引起了章惇的不满。 看到章惇生气，其它的官吏也都不敢说话，幸好就在这时，宁复竟然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宁参政你来一下！” 章惇看到宁复也强忍着怒火道，宁复最近实在太不像话了，所以他必须要敲打一下对方。 “章公您先跟我来一下，我有样好东西要让你看！” 没想到宁复快步上前，竟然一把拉住章惇就往外走，惹得政事堂的官吏们也都是面面相觑。 “放手！大厅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章惇被拉出政事堂时才反应过来，当即一甩袖子怒道。 “章公息怒，是我太失礼了，不过我真是有好东西让你看！” 宁复说着一招手，立刻有一个小吏模样的人快步上前，手里托着一个扁平的盒子。 “章公请看！” 宁复伸手拿过盒子,然后将盖子打开，露出里面两个圆球形的东西。 “就这两个生铁疙瘩？” 章惇皱眉看了一眼,随后再次不悦的问道。 盒子里是两个拳头大的铁球,外壳全都是疙疙瘩瘩，看起来像个小香瓜似的。 “这可不是生铁疙瘩，而是两枚火器！” 宁复耐心的解释道。 “火器？你带这东西来做什么？” 章惇听到这里更加不明白了。 火器其实就是使用火药的武器，大宋军中并不少见，比如轰天雷、火箭等，但大宋的火器威力十分一般，杀伤力也不强，所以也只能在一些特殊情况下使用。 “我带的火器可与一般的火器不同，因为它是我亲自改良过的火器，比如这两枚手雷，其实就和军中的轰天雷作用一样，但它的威力却远超轰天雷！” 宁复再次解释道。 “远超轰天雷？” 章惇闻言也是一愣，他虽然没有带过兵，但他堂兄章楶可是坐镇西北的名将，所以他对这是有一些了解的。 据章惇所知，轰天雷是最常用的一种火器，一般来说，手掷的轰天雷可以将一名士卒炸伤,发出的巨响可能会惊扰到战马,从而打乱敌方的骑兵阵容。 “这个手雷能炸死人吗？” 章惇这时也终于露出认真的表情问道。 “如果离的近，炸死人不成问题，但它最大的作用还是炸伤敌人，从而增加敌方的负担！” 宁复再次笑道。 哪怕是后世的手雷，它的作用依然是以杀伤敌人为主，因为敌人受伤之后，就需要花费人力物力去救治，这可比直接杀死敌人要强多了。 “这么小的东西竟然能炸死人？” 章惇闻言却露出怀疑的表情，毕竟盒子里的手雷也只比成年人的拳头大一点，里面装的火药也有限，这么点火药竟然想炸死人，这可超乎章惇的想像了。 “章公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找官家，到时让您和官家一起见识一下这手雷的威力！” 宁复笑呵呵的建议道。 “好！” 章惇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于是两人结伴入宫，再次来到垂拱殿面见赵煦。 “章公你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和宁复一起来了？” 正在处理公务的赵煦这时抬起头笑道。 赵煦的病已经好了，但经历了丧子之痛后，赵煦的精神和身体都大受打击，现在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黄，十分的不健康。 “启禀官家，臣今日前来，是想献一件宝物给官家！” 宁复率先上前回答道。 “宝物？” 赵煦闻言也露出好奇的表情，连宁复都说是宝物，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 只见宁复双手将盒子里的手雷献上道：“这是臣亲自改良过的手雷，威力远超轰天雷，若是将它装备在军中，定然能让我大宋的军队实力大增！” “哦？竟然是一种火器？” 赵煦闻言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官家英明，正是火器，不过我大宋的火器种类喝多，但大都威力不强，主要就是火药的配方不对，而我找到一种最佳的配方，可以发挥出火药的最大威力！” 宁复再次解释道。 “竟然还有这种事？那这种手雷的威力到底有多大？” 赵煦也来了兴趣，于是再次追问道。 “这个光用嘴说有些苍白，不如官家称驾到外面，亲眼看一下手雷的威力就知道了！” 宁复建议道。 “好，咱们出去看一看！” 赵煦立刻答应，随即众人就一起出了垂拱殿。 殿外有得是空地，宁复为了让赵煦和章惇更直观的看到手雷的威力，甚至还让人找了几个假人，然后给他们穿上盔甲。 并且宁复还让让宫中的禁卫找来军中用的轰天雷，这种轰天雷是甲仗库生产的，整个军中的火器，几乎全都由甲仗库提供。 宁复让人先演示了一下轰天雷的效果，只见一个禁卫上前将轰天雷放在几个假人中间，然后点燃引线。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火器大都只能靠引线，所谓的轰天雷其实更像是个大炮仗。 很快就听“轰”的一声，轰天雷冒着黑烟爆炸了，但声音有点闷，黑烟也特别大。 随后宁复和赵煦三人上前亲自查看，只见轰天雷产生的爆炸只在几个假人表面划了几道划痕，根本没能对假人造成实质的伤害，顶多就是声音有点吓人，可能会吓到战场上的马匹。 第二百九十六章 战前准备 “轰~” 随着一声巨响，赵煦和章惇都被吓了一跳。 相比刚才的轰天雷，宁复带来的手雷爆炸时的声音大上数倍，而且地面被炸的腾起一股烟尘，把视线都遮挡住了。 很快烟尘散去，赵煦和章惇急不可耐的上前查看。 只见周围的假人已经被炸的东倒西歪，身上的盔甲也被炸出许多道口子，这要是换成真人，不死也得重伤。 “厉害啊，没想到火器竟然还有如此威力！” 赵煦也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的道。 章惇也同样震惊，虽然之前宁复说手雷的威力远超轰天雷，可是这威力还是超乎他的想像。 “官家，若将手雷大规模装备军中，就算是面对辽军又有何惧？” 宁复微笑着来到赵煦身边再次道。 “辽军！” 赵煦听到这里时，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西夏已经废了，梁国虽然兴起，但短时间内还成不了气候，所以对于大宋来说，唯一的威胁也只有辽国了。 见识了手雷的威力，赵煦与宁复、章惇再次回到垂拱殿。 “宁复，手雷什么时候能装备到军中？” 赵煦脸上的兴奋还没有退下，当即再次向宁复问道。 “火药的材料都是现成的，只是需要提纯后配比，估计明年春天时，就可以大规模的装备军中！” 宁复十分有信心的道。 大宋的火药配方十分不科学，不但比例不对，而且有时候还会往里添加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砒霜之类的，据说是为了让火药产生的烟带上剧毒，根本就是走上了邪路。 “太好了，那就先装备新军，等到他们熟悉了手雷之手，明年秋天之时，再给辽军一个狠狠的教训！” 赵煦兴奋的一拍桌子道。 哪怕有了手雷这种利器，赵煦也没想过主动进攻，而是要在辽军南下打草谷时给他们一点教训。 “官家，为何我们要一直被动的等辽军南下，难道就不能主动出击吗？” 宁复这时却一脸严肃的问道，他拿出火药的最佳配方，可不是让大宋用来防守的。 “主动进攻？” 赵煦和章惇听到宁复的话，全都吓了一跳，甚至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他。 只见宁复却上前一步，然后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奏本。 “官家，皇城司得到确切的消息，辽皇的病情越发的严重，估计明后两年就会驾崩，到时辽国内部动荡，正是我们出兵收复燕云的好机会！” 宁复说着将奏本双手呈上，赵煦听到这里也露出凝重的表情，当即亲自上前接过奏本，然后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 等到赵煦看完之后，他又将奏本递给了旁边的章惇，结果章惇看完后也陷入到沉默之中。 “章公你怎么看？” 赵煦沉思良久，终于向章惇开口问道。 “这个……” 章惇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 “辽国皇权更替之际，的确是出兵的好机会，可辽军势大，就算咱们装备了手雷这种利器，恐怕也很难与辽军正面交锋吧？” 章惇的话已经说的十分委婉了，毕竟以宋军的实力，以前连守城都困难，更别说与辽军正面硬扛了。 “章公，新军已经操练成功，今年更是给了辽军一个迎头痛击，如果将新军装备上手雷，完全可以正面对抗辽军！” 宁复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道。 “新军的表现是不错，可新军的数量不多，光凭他们根本不足以出兵辽国。” 章惇再次反驳道。 “新军已经在扩充了，等到明年时，最少也有五万精兵，再调动一批西北军，完全可以两路夹击辽国！” 宁复也毫不示弱的道。 “就算是如此，可这也有些太冒失了，万一没能收复燕云，恐怕会惹怒辽国，到时辽军南下，河北边境恐怕又要陷入到战火之中了！” 章惇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道。 “章公，辽军年年南下，河北边境哪一年平静过，与其如此，还不如搏上一把，只要能打下燕云，那河北边境就能彻底的稳定下来了！” 宁复愤慨的再次道。 这下章惇也露出沉默的表情，虽然他还是觉得主动进攻辽国有点冒险，但不得不承认宁复的话也有道理。 “官家，新军本就是为了收复燕云而立，现在新军已成，再增添手雷这样的利器，到时趁着辽国边境空虚，定可一战功成！” 宁复看到章惇不说话，于是再次向赵煦请求道。 赵煦却是久久不语，似乎是在权衡着利弊。 过了好一会儿，赵煦这才凝重的看向宁复道：“若是出兵，你有几分把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过若是由臣亲自督军，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宁复站直身子道。 宁复的信心不仅仅来源于新军和火药，最重要的还是他去过辽国，知道辽国的虚实，如果说百年前的辽国是头猛虎，那现在的辽国充其量也不过是头病虎，而且还是内忧外患不断的那种。 “一半的把握！” 赵煦来回走动了几趟，脸上的表情也是阴晴不定，显然也十分的纠结。 最后赵煦猛然停下，抬起头看向宁复道：“这件事朕要慎重的考虑一下，不过你们可以提前做一些准备，新军的操练要抓紧，手雷也要尽快装备军中，另外还有辽国那边的情报，更要加派人力物力去收集！” “谢官家，臣定当竭尽全力！” 宁复当即上前领命道。 虽然赵煦没有立刻答应，但从他的话中也能听出来，赵煦已经动心了，而且现在还让宁复做好战前的准备，显然只要找到了合适的机会，他也愿意放手一搏！ “官家，西北那边要不要派人通知一下，毕竟如果用兵，光靠新军肯定不行。” 章惇这时也站出来提议道。 “命章楶回京述职，到时朕亲自和他谈！” 赵煦再次吩咐道。 章楶在西北镇守多年，已经有不少大臣对此颇有不满，所以现在是时候将章楶召回京城一趟，顺便也能听一听章楶对攻打辽国的看法。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才女回京 甲仗库，这里是专门生产火药武器的地方。 宁复最近接管了甲仗库，并且对这里进行了大改革。 以前甲仗库生产的火器样式繁多，但威力却都很一般。 宁复接管之后，大刀阔斧的砍掉了许多火药武器，只保留一些威力不错，并且受到军中好评的武器。 另外就是把甲仗库的主要力量都放在手雷的生产上，虽然手雷还很原始，使用时也受天气的限制，但它的威力大，使用方法也很简单，只要运用得当，甚至可以逆转战局。 随着甲仗库的改革，手雷的生产也十分顺利，很快一批批的手雷被送到军中，特别是新军和西北军，都是第一批装备手雷的军队。 这天下午，宁复忙完了手里的事情，这几天政事堂也比较清闲，所以他就偷了个懒，早早的回到家中。 刚回到家，下人就禀报说家里有客人，而且还是女客，现在正在内宅。 宁复本来也并不在意，因为柳清心本就是官宦人家出身，有不少交情不错的小姐妹，其中大部分都还一起参加过诗社。 这些年宁复的身份越来越高，柳清心自然也是水涨船高，所以家里经常有一些女客来拜访，毕竟想和宁复这样的人物拉上关系，许多人都找不到门路。 宁复洗了洗手，喝了口茶这才来到内宅。 一般来说，柳清心遇到女客都会在内宅的客厅接待。 宁复不方便见女客，所以就迈步来到花园，现在春光正好，花园里的花草长的十分茂盛。 看着满园的春色，宁复也感觉这段时间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花园的一角传来一阵欢快的女子笑声，这让宁复一愣。 花园是个很私密的地方，一般只有宁复家里人才会来这里，可柳清心明明有客人，难道说她在花园里待客？ 想到这里，宁复也不禁有些好奇，毕竟一般的客人，柳清心根本不会带对方来花园。 不过想到对方是女子，宁复也只能强忍住心中的好奇，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时，又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而且宁复感觉这笑声竟然有点耳熟。 这下宁复也更加惊讶了，这个女客自己好像认识，可是仔细想却又想不起来。 最终宁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迈步往笑声发出的地方走去。 花园的西南角里，这里是一片草地，而在草地上种着两棵大树，树中间架着一具秋千，笑声就是从秋千上传来的。 宁复转过一座假山，一眼就看到了前面的秋千。 只见在秋千上，一个身穿青绿长裙的少女坐在秋千上，正在侍画的推动下来回荡起，每次飞起都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宁复看到这个少女先是一愣，因为他感觉对方十分眼熟。 宁复正准备再往前一点仔细打量时，却没想到高高荡起的少女似有所觉，竟然扭头看向他这边。 结果两人四目相对，少女“呀”的一声，随即有些狼狈的想要停下，结果双脚落地却没停下，身子因惯性猛然向前抢了几步，却因为踩中裙子，一下子扑倒在地，吓得她是尖叫一声。 宁复这时也认出了少女，看到对方狼狈的模样，也是哭笑不得，当即快步上前，想要将她扶起来。 却没想到少女一下子跳起来，衣服头发上沾着不少的草屑，脸上还沾着一片泥土，看起来狼狈极了。 “宁……宁姐夫你怎么来了？” 少女虽然十分狼狈，却强装镇定的站直身子问道，不过羞红的小脸和耳朵却出卖了她的窘迫。 “清照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 宁复也哈哈一笑道。 少女正是几年不见的李清照，相比于当初那个好强的小丫头，现在她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个子比一般女孩高一些，秀美的长相中透着几分书卷气，宁复都差点不敢认了。 “我昨天刚回来，柳姐姐去给小侄子换衣服了。” 李清照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说话时也在打量着宁复，当她看到宁复光光的下巴时，也不禁心中一喜，随即也更害羞了。 “换什么衣服？” 宁复一愣，他儿子都两岁多了，早就不尿裤子了。 “咯咯，刚才小家伙和我一起荡秋千，结果我荡的太高，把他给吓的尿裤子了。” 李清照顽皮的笑道，虽然她长大了，但性子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这丫头，刚来就欺负我儿子！” 宁复无奈摇头。 说着又看了看李清照的小脸，这才又拿出手帕递给她道：“擦擦脸吧，看你都脏成什么样了。” “呀！” 李清照闻言再次一窘，抓过手帕转过身子擦了一下脸，并让侍画帮自己看了一下，确认擦干净后，这才再次转过身。 就在这时，柳清心牵着儿子走了过来，当看到宁复和李清照站在一起时，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这才笑着上前道：“官人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今天事情比较少，所以我就偷了个懒，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清照。” 宁复笑着解释道。 “宁姐夫，我这几年虽然不在京城，却是经常听闻到你的大名，现在你都成副相了，人人提到你时，都要称一句宁相公，真是让小女子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清照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你这丫头当初离京时，可是说过要努力读书，等到再回京时要一举成名，轰动整个文坛，今年上元诗会是赶不上了，明年有没有信心？” 宁复也笑着向李清照问道。 “不用等到明年，我很快就可以轰动整个文坛，让他们知道我虽是女子，但在诗词的造诣上却不输于任何人！” 李清照一挺胸脯十分自信的道，特别是说到最后时，更是挑衅的看向宁复，当初输给宁复她可是一直耿耿于怀，哪怕过去几年了，她还一直没有放下。 “你这丫头，心气可越来越高了！” 柳清心莞尔一笑，显然不太相信李清照的话，不过宁复却知道，李清照并没有吹牛，她的才华很快就会震惊大宋的文坛。 第二百九十八章 又见章楶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这首《如梦令》一出，立刻在京城引发了轰动，甚至比宁复当初在上元诗会夺魁更引人注目，因为这首词出自一个少女之手。 苏门四学士之中的晁补之与张耒，都先后对这首词发表了点评，并且多次公开称赞少女的才华。 这个才华惊人的少女自然就是李清照，而且她又出身名门，父亲李格非同样是苏东坡的门生，书香门第的出身，更让李清照吸引了京城不少文人士子的目光。 “你现在不是如愿的名动京城了吗，为什么还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宁复又在家中见到了来访的李清照，当即笑着开口问道。 “我当然不高兴，家里全都是登门提亲的，简直烦死了！” 李清照一脸恼火的道。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一首词会引发这么大的轰动，更没想到自己出名后，率先引来的却是登门提亲的人，现在京城的名门贵族都知道李家出了位才女，所以不少人都争抢着上门提亲。 “这不是好事吗，整个京城的年轻俊彦任你挑选，这下再也不愁找不到如意郎君了！” 宁复哈哈一笑道。 “宁姐夫你就会取笑我，不和你说了！” 没想到李清照竟然生气了，小腰一扭转身就去内宅找柳清心了。 自从李清照回京后，就天天往宁复家里跑，有时还会留宿，几乎把这里当成半个家了。 宁复看着李清照的背影也是摇头一笑，随后迈步出了府门。 今天宁复没有去政事堂，而是另有要事，因为他要去迎接一个人进城。 宁复乘车来到城门外，只见章惇已经在这里等候了。 “章公！” 宁复上前行礼。 “嗯，甲仗库那边可是有人向我告状了，说你专横跋扈，裁撤了不少官吏。” 章惇笑着向宁复道。 “一群尸位素餐之辈，之前甲仗库的账目一塌糊涂，进项和出项根本就对不上，这中间不知道被多少人捞了油水，我没治他们的罪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宁复却是一脸不屑的道。 甲仗库专司火器的制造，像这种为军中提供军器的部门，一般都是油水丰厚，比如光是各种材料的采购，就足以上下其手，捞足了好处。 宁复接手甲仗库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不过刚开始他并没有动这些人，而是先把火器的生产提上正轨，随后才大刀阔斧的对甲仗局的人事进行了改革，这显然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所以他们在背后告状也就不奇怪了。 “你啊，下手也的确太狠了，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就不怕他们暗中报复你？” 章惇却出言告诫道。 人上了年纪，就会有更多的顾虑，章惇也不例外，所以这几年他的行事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我当然担心，所以我把他们全都贬到西北去了。” 宁复再次一笑道。 他做事一向周密，从来不会给自己留后患，更何况连九幽组织都被他彻底拔掉了，更别说其它人了。 “你啊！” 章惇闻言也不禁失笑，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对于官场上的那点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有油水的衙门，肯定都会有人忍不住下手。 “对了，听说最近那位很有才学的李小娘子，与你十分的熟识？” 章惇忽然似笑非笑的看向宁复问道。 “不是与我熟识，她是与我家娘子熟识，当初她们就在同一个诗社，算是闺中密友，这次回京后她也经常去我家走动。” 宁复解释道。 “好吧，我相信你，不过那位李小娘子最近的风头正盛，有些流言都扯到你身上了。” 章惇再次笑道。 “章学士什么时候到？” 宁复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于是转移话题问道。 能让他和章惇一起前来迎接的人并不多，而这次来的正是章惇的族兄章楶，他坐镇西北，屡立战功，被赵煦加封为枢密直学士、龙图阁端明殿学士，进阶大中大夫。 要不是章惇坐镇政事堂，章楶必须要避嫌，否则以他的功劳，完全可以入政事堂，或者掌管枢密院了。 “应该快了吧。” 章惇抬头看了看官道的尽头，随后又犹豫了一下。 “族兄若是来了，你是不是想说服他，赞成你出兵辽国的计划？” “当然，官家对出兵的计划虽然有些心动，但暂时还拿不定主意，若是章学士也赞同的话，官家肯定会下定决心！” 宁复十分自然的点头道。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当初我们刚认识时，你就说过收复燕云的话，几年过去了，你却还没有忘记当初的理想！” 章惇这时有些感慨的道。 “中原立国者，失掉燕云就失去了北方的屏障，永远都要仰人鼻息，我可不想将大宋百姓的命运交到敌人的手中！” 宁复神情坚定的再次道。 看着神采飞扬的宁复，章惇也不由得暗自感慨一声：年轻真好。 曾几何时，章惇也像宁复这样理想有抱负，可是随着年纪渐长，再加上官场上的多年磨砺，章惇身上的锐气早已经消失殆尽，再也不复少年时的风采。 当然章惇虽老，但经验与威望却是与日俱增，朝中有他坐镇，赵煦才能如此的放心，甚至偶尔还能任性一把，这些也都是章惇的功劳。 正在这时，官道上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队护卫从远方走来。 章惇和宁复也立刻迈步上前，只见一辆马车驶出，随后章楶迈步走了出来，当看到宁复和章惇时，苍老的脸上也露出欣喜的表情。 “族兄！章学士！” 章惇和宁复率先上前行礼。 “子厚，清平伯，有劳你们前来迎接！” 章楶也是哈哈一笑，随即下了马车与章惇和宁复两人见礼。 章楶与章惇是族兄弟，两人少年时就因为表现出色，感情也十分深厚，而宁复则是和章楶在西北相处过一段时间，彼此间的印象也都很不错。 第二百九十九章 杀手锏 章楶本来是可以住到章惇家里的，但他却还是选择住到了驿馆，毕竟他和章惇分掌着军政大权，有时候还是要避一下嫌。 宁复和章惇是奉了赵煦的命令前来迎接，因此也将他一路送到驿馆。 等到安排好章楶的住处后，章惇和宁复又设宴为章楶接风洗尘。 “子厚，官家忽然召我回京述职，是不是朝中有什么变动？” 酒过三巡后，章楶终于忍不住问道。 章楶坐镇西北，虽然立下战功无数，但朝中对他一直颇有微词，主要就是章楶和章惇的关系，当初赵佶被送到西北担任监军，就是为了稳定朝廷的人心。 不过现在西北的战事暂时平定，赵佶也回到了京城，所以章楶也开始担心自己还能否在西北呆下去了？ “朝中暂时还没有什么大的变动，主要还是官家想要了解一下西北最近的局势，另外……” 章惇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然后看向了旁边的宁复。 宁复立刻会意，于是接口道：“另外官家还有一件事想听一听章学士你的意见！” “什么事？” 章楶闻言更加惊讶，什么事情竟然值得让赵煦把自己特意召回来询问？ “据我们得到可靠的消息，辽皇恐怕命不久矣，而且辽国内部不稳，边境的兵力开始往上京一带收缩，导致边境的兵力空虚，所以我建议官家主动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种凝重的表情。 “什么！” 章楶闻言也吓了一跳，右手微微一抖，酒杯中的酒水都洒了一些。 连他这样的军中老将都如此的震惊，显然这个消息对他而言也极为震撼。 “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章楶沉默片刻，随即盯着宁复问道。 “这种军国大事，我可不敢开玩笑，虽然辽军势大，但我大宋也不差，而且这几年章公励精图治，使得朝廷的税收大为增加，新军也已经操练成军，去年就让辽军吃了大亏……” 宁复先是列举了大宋的几个优势，然后又讲了一些自己在辽国的见闻，以及最近收集到的辽国情报。 章楶也听得十分认真，他虽久居军中，但主要是针对西北一带，对于辽国的动向也并不怎么了解。 等到宁复讲完，章楶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章楶这才慎重的道：“你的计划听起来倒是不错，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进攻辽国失败，到时辽军大举南下怎么办？” “辽国早就不是当初的辽国了，他们若有能力举兵南下，哪还会等到现在？” 宁复却不屑的摇头道。 大宋上下都对辽国抱有一种恐惧，似乎辽军随时都可能南下，到时大宋就会面临灭国之危。 可事实上辽国若是有能力南下的话，当初就不会与大宋签订檀渊之盟。 更不用说辽国现在国力衰退，之前在攻打梁氏父子时，结果损兵折将也没能将梁国灭掉，这足以暴露辽国虚弱的事实。 章楶却再次沉默不语，他并不是不相信宁复的话，而是和章惇一样，对于这种军国大事，抱有十分的谨慎，轻易不敢下决定。 看到章楶不语，宁复也有些无奈，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 于是只见宁复从怀里取出一份情报，然后交给章楶道：“章学士请看，这是辽国那边刚传来的消息！” 章楶接过情报打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章惇也好奇的探过头，因为辽国的事情一直是宁复负责，所以他也不知道有这份情报。 这是一份关于女真人的情报，当初宁复出使辽国时，就与完颜部的女真人搭上关系，后来更是派商船抵达辽东，与女真人做生意。 这两年双方一直保持着通商的关系，女真人在大宋的扶持下，实力也得到了飞速的提升。 而按照大宋的要求，女真人也会帮大宋做一些事情，比如收集辽国在北方的兵力部署，抢劫辽军的补给，然后转手卖给大宋之类的。 宁复交给章楶的这份情报，正是女真人对大宋提出的一个请求，完颜部希望大宋可以卖给他们一批武器盔甲，能够让他们武装出一支骑兵。 要知道这还是女真人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以前女真人顶多是要一些粮食、布匹，或者是铁锅之类的生活用品，而且还都是用兽皮、人参之类的特产交换。 可是这次竟然提出要武器盔甲，显然女真人是为打仗做准备。 “他们要武器盔甲做什么？” 章惇第一个开口问道，他对于女真人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虽然朝中许多人都认为女真人只是一群野人，对大宋的帮助不大，但在宁复的坚持下，大宋还是与女真人保持着联系。 “这件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是契丹人与女真人之间的矛盾太深，就在半年前，契丹人感觉到女真人的实力增长太快，于是派军队将附近的女真人清剿了一遍，无数女真部落被灭，这也激起了女真人对契丹人的仇恨。” 宁复介绍了一下道。 “你的意思是说，女真人要这些武器，是想造辽人的反？” 章楶眼睛一亮问道。 “完颜部是契丹人养的一条狗，以前是用他们牵制其它女真人，但随着完颜部实力的增长，他们已经不甘心做辽人的狗了，而是想要翻身做主人，所以他们想要武器，就是想为日后做准备！”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笑道。 “也许完颜部并不打算马上就造反，但我们与他们保持着不错的关系，所以我有信心说服他们，只要给他们武器，可以让他们提前造反！” 宁复说到最后也是一脸的自信，他不怕女真人出尔反尔，只要他们收了武器，哪怕不想造反，宁复也可以将这个消息透露给辽国，到时辽国肯定不会允许辽东有威胁自己的势力。 “若真是如此的话，此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了！” 没等章楶开口，章惇就有些心动的道，以前他对出兵并不怎么赞成，可是现在听宁复这么说，忽然觉得似乎有几分把握了。 第三百章 出使女真 两条商船从登州港起航，穿过高丽与倭国之间的对马海峡，抵达高丽北部沿海，然后沿着高丽的海岸线北上，赶往辽东海岸。 马原站在船头，看着前面一望无际的大海，脸上的表情也颇为凝重，脑子里也一直想着出京时宁复对他的嘱托。 马原本是皇城司的一个小头目，以前一直潜伏在辽国，后来因协助宁复有功，才被调回京城，负责对辽的情报事务。 不过这次他却再次被派出京，身上背负着宁复交给他的重任，在他背后的船舱里，装载着大批的武器和铠甲。 “叔父，不要这么紧张，这次的任务没什么难度，只要不出意外，几乎是十拿九稳！” 这时身后一个年轻人走上前笑道，这个人正是马原的侄子马植，历史上正是他献上联合女真人灭辽的计策，结果最后把北宋也连带着灭了。 “我并不是担心这次的任务，而是在担心其它的事情。” 只见马原长长的吐出口气，这才声音沉重的道。 “什么事情？” 马植闻言也露出好奇的表情。 本来马植是在新军中担任参军一职，不过因为他精通女真人的语言，又了解女真人的习俗，所以这次宁复也将他调给了马原，让他们叔侄二人一同出使女真。 “这几年我一直盯着辽国的动向，女真人更是其中的重点，相比以前，现在女真人的胃口越来越大。” 马原说到这里时，回身看了一眼船舱，这才继续说道。 “当初刚与女真人交易时，一船舱的货物他们都吃不下，甚至还需要赊账，但现在却开口就要两船的武器铠甲，要知道这些东西的价值惊人，他们却可以拿出差不多等价的货物，这说明他们的财力已经大为增长了。” “这不是好事吗，他们买的东西越多，咱们也就越赚，而且他们也有实力牵制更多的辽军！” 马植闻言不解的问道。 “是好事，但我却在担心女真人的实力增长太快了，当初伯爷就说过，女真人是一群饿狼，用得好可以伤人，用得不好也能伤己，所以我现在也在担心女真人日后实力膨胀，会不会威胁到咱们大宋的安全？” 马原说到最后也是叹了口气，坐的位置越高，他能接触到的信息也就越多，许多事情也不得不操心。 “当初伯爷的确这么说过，可女真人偏居于辽东一地，距离咱们大宋还很远，暂时还不可能威胁到咱们吧？” 马植想了想这才开口道。 历史上的他就是因为没考虑到这一点，结果才导致了北宋的灭亡。 “不好说，当初第一次接触女真人时，他们还像是一群野人似的，咱们随便拿出点东西，就能将他们喂饱，现在他们却开始要武器铠甲了，如果他们真的能打败辽人，谁敢说他们不会取辽人而代之？” 马原摇了摇头再次道。 马植闻言也心中一凛，他忽然想到了西北的梁国，当初西夏也曾经不可一世，结果最终被梁国取而代之，现在西夏虽然保留着国号，却已经成为辽国手中的傀儡。 反倒是梁国的实力渐长，连大宋都开始担心起梁国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女真人还真是可怕！” 马植想到这里也不禁皱起眉头，忽然又有些轻松的道。 “女真人的确让人警惕，不过伯爷却更让我感到佩服，早在刚接触女真人时，伯爷就看出了女真人的潜力，甚至处处都在防备着女真人，有伯爷在，想必朝廷那边肯定也早有准备。” “你这话倒是说对了，伯爷虽然年轻，但说实话，我在皇城司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人，自问有几分识人之能，却从来看不透伯爷的想法。” 马原提到宁复时，也是一脸敬佩的道。 “所以啊，伯爷年纪轻轻就能进入政事堂为相，咱们就只能听从伯爷的调遣为他跑腿！” 马植哈哈一笑自嘲道。 当初在辽国时，马植也自负才学，甚至觉得天下人都不如自己有见识。 直到认识了宁复，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那时起，他就心甘情愿的跟在宁复的身边。 当然宁复也没有亏待他，之前他已经是参军了，这次联络女真人回去后，肯定会更受重用。 几天之后，两只商船终于抵达了辽东沿海，这里属于女真人的地盘，当初完颜部为了打通沿海的通道，还灭了几个小部落，并且在海边建造了一个小港口。 所谓的港口，其实就是一处比较天然的港口，然后被女真人修建了一些木栈道，方便船只停靠，而在港口背后，则常年驻扎着一队完颜部的女真人。 当两条商船缓缓靠岸时，岸上的女真人也列队迎接，女真人不会造船，所以他们的港口几乎空无一物，仅有的几条小船，还是以前大宋的商船送给他们的。 商船在码头停好，马原与马植一眼就看到了岸上的完颜阿骨打。 “完颜头领！” 马原快步下船，随即向完颜阿骨打抱拳道。 完颜阿骨打在去年就接替他叔叔成为完颜部的头领，这两年完颜部之所以发展这么快，也和完颜阿骨打的才能有关。 “马兄你好！” 阿骨打用一口别扭的汉话与马原打招呼道，随着与大宋的交易，阿骨打也开始学习汉语，不过因为时间太短，所以他会的汉话也有限，只能简单的说上几句。 马植这时也上前与完颜阿骨打见礼，当初商船第一次来完颜部时，就是马植带的队，所以他和阿骨打也是老相识了。 三人在码头寒暄了几句，阿骨打也立刻请他们来到码头后面的居住地。 所谓居住地，其实就是几座木头搭建起来的房子，阿骨打早就准备了酒肉为马原这些远道而来的朋友接风洗尘。 “马兄，我们需要的武器铠甲可准备好了？” 阿骨打敬了马原叔侄几碗酒后，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他们女真人还没有学会酒场上的客套，有什么话都是直接说。 “当然，武器不但准备好了，而且还可以半价给你们，不过却有一个前提的条件！” 马原与马植相视一笑，这才对完颜阿骨打道。 第三百零一章 最大的变数 武学之中，章楶与种谊、折克行三人呆在沙盘室里，沙盘上插满了各色小旗，周围也堆满了各种资料与情报。 “三位也别太辛苦了，快来吃饭吧！” 宁复提着一个大食盒走进来笑道。 章楶在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还是被宁复说动，对攻辽的计划表示的赞同。 其实这也得益于大宋这几年在军事上的强势，特别是随着西夏被灭，虽然梁国崛起，但暂时对大宋还没有威胁，所以这几年西北的局势也是一片大好。 这种局势也让章楶对大宋的军事产生了很大的信心，再加上宁复列举出的各种优点，也终于让他下了决心，如果真的能一举夺回燕云，那对大宋的军事意义就实在太大了。 随着章楶的表态，赵煦也做了决定，于是在他的命令下，章楶与种谊、折克行三人合力，打算制定一个攻辽的计划，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忙着这件事，而宁复则从一旁协助。 “吃饭先不急，清平伯你来看，若是女真人那边挑起事端，能调走多少辽军？” 章楶却笑着向宁复招手道。 行军打仗他们在行，但像是搞这种阴谋诡计，就要看宁复的了。 宁复也没有客气，迈步上前看了一眼沙盘上的局势，这才微微一笑道：“能调走多少兵力我也说不准，毕竟女真人距离咱们太远，我也不知道他们能出多少力，不过就算现在边境的辽军都在，两路夹击之下，我相信他们也抵挡不住！” 章楶他们的策略与宁复之前的想法不谋而合，主要就是两路大军齐头并进。 一路自然是以新军为主的东路大军，这路也是进攻的主力，负责攻克辽国的一些重点城镇。 另一路则是以西北军为主，他们从西路进发，主要是以牵制辽军西部的兵力为主，防止他们支援东路。 甚至西北军在必要时，还可以分兵支援新军，为新军提供强大的后备兵力。 “年轻人就是自信，不过辽军边境现在的驻军的确少了许多，以新军的兵力，只要指挥得当，的确有机会将他们一一攻克！” 章楶微微一笑道。 “章学士，你可不要小看我们武学出来的将领，他们之前初上战场，就敢正面硬扛辽军，现在新军的军威已成，只要给他们机会，定可将辽军一举拿下！” 折克行这时挺直胸膛，一脸骄傲的向章楶道。 “你们的武学生的确声名在外，可是你们现在只给新军，什么时候能让武学生去我们西北军？” 章楶却是笑着反问道。 每年毕业的武学生就那么多，现在新军一直在扩张，光是新军自己都不够用，更不可能让武学生去其它地方了。 “武学生又不是专门给新军培养的，现在是新军扩张太快，所以处处都需要人手，等到日后新军稳定下来，武学生肯定会送到其它军中，到时还请章学士多多照顾啊！” 宁复这时哈哈一笑插嘴道。 聊了几句武学的话，随后宁复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章楶三人规划的行军路线，以及各种物资的调动。 不得不说三个老将出马，的确是不同凡响，三人对两路大军的行军都做了严格的规划，每一步都有严密的计算，甚至还有各种后备的计划。 当然了，计划再完美，也赶不上实际的变化，所以这个出兵的计划也只能做为一个大的参考，至于实战时如何指挥，还是需要领兵的将领随机应变。 聊完了计划后，宁复立刻招呼三人吃饭，毕竟章楶三人的年纪都不小了，千万别累出个好歹来。 “宁复，之前朝廷不是已经派人去接触女真人了吗，现在有没有消息？” 章楶在饭桌上再次向宁复问道。 章楶是读书人出身，但他在军事上却有一种天生的直觉，所以一开始，他就敏锐的感觉到，女真人将是对辽之战的关键，所以他对女真人那边的情况也十分关系。 “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与女真人接上头了，那些武器铠甲也送到了女真人手中，不出意外的话，双方应该已经谈妥了，只要辽皇一死，女真人定会作乱！”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一脸肯定的表情。 按照宁复他们的计划，马原他们要说服完颜部作乱，而作乱的时机就是耶律洪基去世之时，那时辽国新旧交替，国内自顾不暇，刚好利于他们在边境搞事。 “女真人真的会如约行事吗？” 种谊这时也露出担心的表情问道。 “老将军不必担心，你们没有接触过女真人，不知道他们在辽国的处境，对于辽人来说，女真人就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牲畜，而女真人也早就对辽人恨之入骨……” 宁复简单的将女真人与契丹人的恩怨讲了一遍。 本来按照原来的历史，女真人暂时还没有反抗的实力，至少也要等到几十年后，女真人的羽翼丰满之时，他们才会起兵反抗。 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因为宁复的提前介入，使得女真人的实力大增，而辽人也发现了这种变化，所以对女真人更加防备，欺凌也变得更加残酷，这也让契丹人与女真人之间的仇恨越积越多。 可以说现在只差一个导火索，就会将双方的仇恨彻底引爆，而宁复派马原去，就是给女真人送去了这根导火索。 “若是如此的话，倒是让我放心了几分，不过女真人毕竟不归咱们大宋管，所以他们也是这场战争最大的变数！” 章楶听完宁复的讲述后，这才有些感慨的道。 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并不好受，特别是在战场上更中如此，因为战场上的变数越多，最后的结果就越不可控。 “其实相比于女真人，我最担心的反而是辽皇。” 宁复这时忽然道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辽皇如果死在寒冬之时，天寒地冻之下，咱们也根本没办法出兵，等到春暖花开之时，辽国的局势又会稳定下来，这才是这场战争最大的变数。” 第三百零二章 完颜部的危机 中秋刚过，马原与马植叔侄二人终于从辽东回来了。 “参见伯爷！” 皇城司中，马原与马植一起上前向宁复行礼道。 “不必多礼，完颜阿骨打怎么说？” 宁复立刻向两人问起此行的结果。 “一切顺利，完颜阿骨打十分痛快的就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不过他也提出一个条件。” 马原再次说道。 “什么条件？” “他想要我们无偿的支援他们两船粮食！” 马原回答道，女真人没有真正的计量单位，而他们平时与大宋交易都是通过商船，所以连提条件时，都是以商船为计量单位。 “两船粮食倒是不多，给他们也没什么，不过他们能保证遵守我们的要求吗？” 宁复先是沉思了片刻，随即再次问道。 “应该没问题，我们在与完颜部交易的过程中，曾经打听到一些消息。” 马原说着看向旁边的马植，毕竟马植懂女真话，平时经常和女真人打交道，所以一些消息也是由他打听出来的。 “伯爷，完颜部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甚至可以说是危在旦夕……” 马植上前一步兴奋的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 完颜部之所以能够崛起，和他们两边骑墙有着密切的关系，一方面他们搭上契丹人的线，甘愿做契丹人的走狗，帮着契丹人打击女真人。 另一方面他们也在暗中吸收女真人的实力，从而壮大自己，希望有一天可以摆脱契丹人的控制。 本来契丹人对完颜部还算放心，因为这些年来完颜部都表现的十分恭顺，甚至每年有什么庆典时，完颜部的首领都要在庆典上献舞祝兴，这也大大降低了契丹人对他们的警惕。 然而随着宁复的介入，使得大宋提前开始对女真人的支持。 虽然大宋只是运输了一些货物到辽东，然后与女真人做了些交易。 可是依靠这条贸易线，就足以让完颜部的实力迅速扩张，别的不说，光是布匹这一项，就能为完颜部带来巨大的财富，因为对于女真人来说，布匹实在太珍贵了。 完颜部有了人，自然也不会缺人，毕竟女真人的小部落实在太多了，如果他们活不下去，就会找个强大的部落投靠，而完颜部正是最适合的对象。 所以在短短一年内，完颜部的实力就扩张了近十倍，这还不包括那些暗中与完颜部结盟的部落。 但是完颜部的扩张有利必有弊，比如他们很快就引起了契丹人的注意，毕竟甘愿做契丹人走狗的女真人并不止完颜部一个。 契丹人对女真人一向十分警惕，甚至会定期扫荡女真人，只要某个女真部落有崛起的迹象，立刻就会遭到他们的武力镇压。 所以对于完颜部的崛起，契丹人也立刻做出反应。 刚开始的时候，契丹人觉得完颜部一向恭顺，所以并没有想动武，而是命令完颜部上交大批的财物，以及一些青年男女为奴，借此削弱完颜部的实力。 却没想到完颜阿骨打当时刚继任首领，却表现的极为强硬，不但没有同意契丹人的要求，而且还将契丹人安插在部落中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这下也终于惹怒了契丹人，一时间契丹人军队集结，想要给完颜部一个狠狠的教训。 但也许是老天都在保佑完颜部，就在这时，耶律洪基重病的消息传出，边境的兵力也被调往上京一带。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辽东的契丹军队也被抽调了一批，如此一来，辽东的兵力空虚，契丹人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对完颜部动武。 不过就算是这样，完颜部依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契丹人调动各方面的势力，开始打击完颜部的势力。 要知道契丹人在辽东经营多年，影响力极为强大，比如他们可以对完颜部禁止贸易，甚至其它部落敢与完颜部交易，也会受到牵连，如此一来，完颜部可能连最基本的生活物品都无法保证。 当然完颜部背后有大宋的支持，倒是不怕契丹人在贸易上的制裁，但除此之外，契丹人还鼓动其它部落攻打完颜部，甚至亲自出面组织这些部落，奖励这些人杀死完颜部的人。 所以只要契丹人愿意，打击完颜部的手段多得是。 而在这种打击之下，完颜部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甚至变得十分艰难，完颜阿骨打之所以向大宋要武器铠甲，正是为了应对日后必然会发生的战争做准备。 “据我所知，完颜部现在的活动范围已经大为缩小，周围全都是敌对他们的势力，甚至契丹人发出悬赏，每杀一个完颜部的人，可以领两石粮食，所以经常有完颜部的人悄无声息的死在外面。” 马植最后再次道。 “之前我倒是知道完颜部会被契丹人针对，却没想到他们的情况已经如此恶劣了！”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一皱眉，再次向马植问道。 “既然完颜部的局势如此恶劣，那日后他们若是起兵造反，会不会立刻就会被扑灭？” 虽然宁复知道完颜阿骨打不是普通人，但正所谓时事造英雄，完颜阿骨打在历史上能崛起，是因为他抓住了时机，很难说是当时的局势造就了他，还是他创造了历史？ 现在历史已经改变，完颜部也提前被宁复催熟，所以宁复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如何？ 万一完颜阿骨打太年轻，还没有几十年后的沉稳，结果刚起兵就被辽军打败，到时辽东的局势无法替他们牵制太多的兵力，到时他们收复燕云恐怕会面临更大的压力。 “这个……” 马植闻言也露出沉思的表情，显然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伯爷，以我之见，完颜部虽然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但在女真人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特别是那些经常受契丹人欺压的部落，更是将完颜部视为女真人的希望，如果完颜阿骨打振臂一呼，很可能会吸引大批的女真人追随！” 马原这时却忽然插嘴道，他在皇城司任职多年，对局势更加的敏感。 第三百零三章 点绛唇 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厚。 宁复坐着马车离开了武学，针对辽国的作战计划已经定下来了，现在就等着辽皇去世这个契机的到来了。 外面的雨下的并不大，虽然有些寒冷，但街道上依然有不少行人，商贩们也撑起大伞，继续做着自己的小生意，一切都看起来十分平静。 只是宁复却知道，在这些平静的市井生活之下，大宋的朝廷却在紧张的运转之中，各种物资陆续调往边境，西北军与新军也都在进行备战。 章楶也在准备回西北，到时从西北出兵就由章楶亲自指挥，而宁复也要准备去河北的新军坐镇。 当然宁复去并不是指挥大军打仗的，他也没那个本事，新军的主将还是由折可适担任，但宁复却要担任监军一职，负责监督大军的行动。 这也是大宋军队的传统，一般监军都是由宦官或文官担任，主要还是大宋对武将的不信任，但因为监军的职权过大，经常干扰军队的正常事务，甚至直接接管军队，这也是宋军战斗力不强的原因之一。 宁复之所以担心监军，就是怕别人担任监军后，会干扰到新军的指挥，所以干脆自己揽下这个活，这样他也可以给新军足够的支持。 马车回到家中，宁复迈步来到内宅，却发现房间里静悄悄的，连一向吵闹的儿子也不见了。 这让宁复有些惊讶，以为柳清心带孩子外出了，却没想到进到房间，只见柳清心站在窗前的书案边，正在全神贯注的写着什么？ 宁复好奇之下走了过去，这才看到柳清心正在抄写一首词： 《点绛唇》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咦？这不是清照的词吗？” 宁复看到这首点绛唇也不禁惊讶的问道。 “官人你怎么知道这是清照写的？” 柳清心被宁复的忽然出声吓了一跳，随即一脸不解的向宁复问道。 因为这首词是李清照来家里玩时，偶然兴起写下来的，可以说除了她和李清照外，再无第三人知道了。 “这个……” 宁复一愣，心中暗叫糟糕，他总不能说自己是从后世知道的吧？ “其实也很简单，我对清照的词简直太熟悉了，她的词风特点鲜明，而且这首词又是写一个小女儿家的心事，我当然一下子就猜到是她！” 幸好宁复反应快，当即哈哈一笑解释道。 “官人还真是厉害，不过这种小女儿家的词，恐怕也只有清照能写出来了！” 柳清心说到这最后时，脸上忽然露出几分失落的表情。 曾几何时，柳清心也自负才学，甚至在诗社中名列第一，当时的她也很喜欢写这种小女儿定的诗词，可惜现在她已经为人妇、为人母，再也没有往日的心境了。 “正所谓有失必有得，娘子也不必太过伤感！” 宁复一眼就看出了柳清心的想法，当即笑着劝道。 “这倒是，我羡慕清照才华横溢，她何尝不是在羡慕我家庭美满？” 柳清心说到最后时，忽然看了宁复一眼，脸上也露出几分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笑什么？” 宁复看着柳清心的笑容，却忽然没来由得有点心慌。 “没什么，我在笑清照这丫头长大了，竟然也开始怀春了！” 柳清心说话时一直盯着宁复，更让人心中慌的厉害。 “这也很正常，毕竟哪个少女不怀春？清照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宁复说话时却故意把目光放在纸上的点绛唇上，故意没有与柳清心对视。 “是啊，这段时间去清照家里提亲的人络绎不绝，但她却一个也看不上，这次写下这首点绛唇，其实也是在告诉外人，她心里已经有人了。” 柳清心说着也把目光放到这首词上。 词中的情愫十分含蓄，但表达的意思却十分大胆，毕竟李清照身为一个未婚的少女，竟然表达出自己对一个男子的爱慕之情。 哪怕大宋的社会风气算是比较开放，但这首词还是太大胆了，甚至可能会影响到李清照日后的婚姻。 “这首词还是不要传出去了，免得污了清照的名声！”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才对柳清心叮嘱道。 “官人说晚了，而且清照既然写出这首词，为的就是把那些提亲的人赶走，所以她已经让人把这首词送去抄送了。” 柳清心却摇了摇头，随即又有些感慨的道。 柳清心其实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但是面对李清照时，她的骄傲却一次次被打破，不但才学比不上她，甚至连胆量也不及对方。 “这丫头真是胡闹，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办法？” 宁复闻言气的一拍桌子道。 柳清心却是似笑非笑的看了宁复一眼，然后并没有再说什么。 仅仅一夜之间，这首《点绛唇》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的传遍了京城。 文人士子们先是为首词的才情所折服，特别是词中刻画的那个天真纯洁、感情丰富却又矜持的少女，更是引发了无数人的想像。 不过紧接着就有人开始讨论，能够让李清照这位才女倾心的客人到底是谁？ 要知道李清照的才女之名早就传遍了京城，最近登门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只要是还没有婚配的年轻士子，都对李清照这位才女仰慕之极。 可是现在李清照却以词传情，暗示自己早就心所属，这让不少年轻人都是黯然神伤，对于那位能让才女倾心的神秘客人，他们在好奇之外也更加的不服气，自然想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感情八卦这种事，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十分的引人注意，比如后世那些明星的感情八卦，甚至能够多次登上热搜。 而李清照无疑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文坛巨星，所以围绕着她的这首词，关于她的各种猜测与流言也开始出现，甚至最后还烧到了宁复身上。 第三百零四章 流言 章楶离京，宁复和章惇也结伴为他送行。 这时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也愈发的寒冷，来往的行人都换上了厚厚的冬装。 看着章楶的马车缓缓远行，宁复也暗自叹了口气。 章楶比章惇还要大上几岁，两人年过花甲，头发胡子都白了大半。 虽然章楶的身体情况比章惇要强一些，但毕竟年纪大了，放在后世，这个年纪的老人早就退休了。 可是为了这次出征的计划，章楶却义无反顾的再次踏上赶赴西北的道路。 “族兄这一走，日后要么是大胜而归，位极人臣，要么就是被人弹劾丢官，一世英名尽毁，你小子可真会折腾啊！” 章惇这时忽然长叹一声感慨道。 “富贵险中求，战争更是如此，历史上打仗哪一个不需要冒险？” 宁复却神情坚定的反驳道。 “年轻人敢于冒险，因为对于你们来说，就算暂时失败了，日后也有东山再起的希望，可是对于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若是失败了，恐怕就再也没有希望了，这也是我们老年人不愿意冒险的原因。” 章惇再次感慨道，他并不是怪宁复，而是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有时跟不上宁复他们这些年轻人的脚步了。 “一个国家，需要有人锐意进取，也需要有人老成持重，两者缺一不可，章公您坐镇朝堂，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哪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能比的？” 宁复笑嘻嘻的拍了一记章惇的马屁道。 “你小子，都已经是参政了，还是这么油嘴滑舌！” 章惇闻言也不由得笑骂道，不过宁复的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章楶的马车已经消失在官道上，于是宁复和章惇也一同上了马车，准备回政事堂处理公务。 不过就在这时，章惇却忽然上下打量了宁复几眼，脸上也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 “章公这何这么看着我？” 宁复有些奇怪的问道。 “宁复你明年才二十，正值大好年华，而且又身居高位，为何家中只有一位妻子，而从来没听说你纳过妾室？” 章惇哈哈一笑，随后这才开口问道。 “食色性也，对于美女我当然喜欢，不过对于我来说，家人的感受也同样重要，我没有父母，只有妻子是我的家人，所以我也并不想因一己之私，而惹的家宅不宁。” 宁复笑着解释道。 其实柳清心也曾经和宁复提过纳妾的事，毕竟这个时代以男人为尊，只要是有实力的男人，纳上七八个妾室也正常。 只不过宁复毕竟是个受后世教育的现代人，对于纳妾这种事，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谨慎。 更何况他和柳清心感情和谐，他也不想打破家中的这种宁静。 “这点你比我强！” 章惇闻言也不禁赞叹道，他年轻时风流成性，甚至差点因此丢掉性命，相比之下，宁复却能管住自己，这点也让章惇感到佩服。 “不过我现在也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京城有名的才女会倾心于你了！” 章惇夸赞过后，却忽然话锋一转，笑呵呵的看着宁复再次道。 “咳！章公这话是何意？” 宁复闻言立刻一脸尴尬的反问道。 “哈哈，李格非家的才女天天往你家跑，而且又写下点绛唇这样的词，你别告诉我她写的是别人？” 章惇看到宁复窘迫的表情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 宁复想要辩解，可任他聪明绝顶，却找不出辩解的话。 其实这几天京城关于宁复和李清照的流言一直没断过，主要还是点绛唇这首词惹出的风波。 所有人都在猜测李清照倾心的人是谁，于是宁复和李清照的关系很快就被人挖掘出来。 要知道宁复不到二十就进入政事堂为相，本来就风头无两，不知多少人在暗中盯着他。 而李清照回京之后，更是经常去宁复家中串门，虽然许多人都知道，李清照和宁复的妻子是闺中好友，但依然架不住别人的联想。 毕竟宁复太年轻了，而且又是有名的大才子，现在更是身居高位，可以说他若是没有成婚的，整个京城未婚的女子恐怕都会抢破头。 就算是宁复已婚，也同样有不少女子对他心生倾慕，毕竟像宁复这样才华横溢，无论是才学还是仕途都如此出众的人，简直太少见了。 李清照既然经常去宁复府上，而宁复又是她能接触的年轻人中，最为优秀的一个，所以她对宁复倾心也就很正常了。 “哈哈，无话可说了吧，才子佳人，本是一段风流佳话，唯一可惜的是，你成婚太早了！” 章惇看到宁复哑口无言，当即也不由得拍手大笑道。 “我家娘子可不比任何人差！” 宁复却是护妻心切，当即反驳道。 “你家娘子很好，但并不妨碍你去寻找其它的女子，只可惜李家也是官宦人家，恐怕不会让自家的女子去给人做妾室。” 章惇说到最后时，也不禁遗憾的摇了摇头道。 李格非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回京之后，好歹也被升任为礼部员外郎，算是一个十分清贵的官职，以李家的身份，断然不会让嫡出的女儿给人去做妾。 所以从这一点来看，宁复与李清照就算是真的有情，恐怕也只会无疾而终。 “本来就是没影子的事！” 宁复白了章惇一眼再次道，说完就将头扭向窗外，看样子是不打算再聊这件事了。 章惇看着宁复的样子也是摇头微笑。 不过在片刻之后，章惇却忽然颇有感慨的再次道：“宁复，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虽然看似没有结果，但有时候努力争取一下，就算没有成功，也不会给自己留下遗憾！” “章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现在一心为国，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儿女私情！” 宁复头也不回的说道。 他的话并不是托辞，而是他内心真正的想法，现在对辽国的进攻计划已经定了下来，他马上就要去新军坐镇，到时还不知道结果如何。 若是胜了当然最好，若是败了，恐怕宁复也要承担巨大的后果，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些问题。 第三百零五章 准备出行 天气阴沉沉的，似乎像是要下雪。 宁复的家中却一片忙碌，因为他明天就要启程离京，赶往新军坐镇，柳清心也在为他准备行李。 “小妹，我的行李放在哪？” 正在这时，只见柳策带着两个下人走了过来，下人挑着担子，上面装着柳策的行李。 柳策从太学毕业了，柳正是想把他外放到地方上做几年知县，然后再调回京城，就像绝大部分官员那样，一步步的往爬。 不过柳策却不愿意走这条路，而是想和宁复一起去军中历练一下，军中并不全都是武将，同样也有不少的文官。 对于大舅哥的请求，宁复也不好拒绝，而且柳正对儿子的决定也并不反对，所以最终宁复也答应了对方，这次要带他一起离京。 “先放着，官人的行李还没有装完，等下再装你的！” 柳清心一边指挥着下人装东西，一边头也不回的道。 “大哥，你这行李怎么这么少啊，有没有多准备几套冬衣？” 宁复这时从后边走了过来，当看到柳策的两担行李也不禁问道。 虽然开封这边的冬天已经很冷了，但河北那边的冬天更冷，特别是在这个没有暖气的时代，不注意保暖真的会冻死人的。 “你大嫂倒是准备了不少行李，但我觉得太重，带着不方便，所以就只拿了一部分，剩下的如果有需要，可以到了河北再买。” “河北可不比京城，许多东西想买都没地方买。” 宁复闻言却是摇头笑道，柳策一看就是没有出远门的经验，以为天下都和京城一样，他显然不知道边境许多物资奇缺，有钱都买不到。 “啊？那我派人再去把行李带回来！” 柳策倒是很听话，毕竟宁复肯定比自己有经验。 “不用了，我早就多准备了一些行李，到时大哥你缺什么就向官人要就是了。” 柳清心这时也走了过来说道。 “那太好了，还是小妹心疼我！” 柳策闻言哈哈一笑，他也懒得再跑一趟了。 不过就在柳策的话音刚落，就见柳正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有不少下人挑着担子，显然都是柳策之前没拿的行李。 “你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出远门必须备足了行李，否则到时你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柳正刚一进来，立刻对柳策呵斥道。 “爹，小妹都帮我准备好了，我当然不用带那么多东西！” 柳策却是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出门在外，行李再多也不嫌多！” 柳正却是瞪眼再次呵斥道，说完就让人把行李送了过去。 宁复这时也上前行礼，随后他和柳正、柳策一起来到书房喝茶聊天。 “女婿，这都已经是冬天了，为什么朝廷非要派你去河北，难道是新军那边有什么变故？” 柳正喝了口茶，这才向宁复问道。 大宋要对辽国主动用兵的计划还属于绝密，除了宁复、章楶、章惇和赵煦外，几乎没有其它人知道，顶多就是从一些兵力和粮草的调动上，怀疑大宋的边境会有什么动作，但绝不会想到大宋会对辽国主动进攻。 “这个……” 宁复闻言沉吟了片刻，随后猛然站起来，把书房门紧紧的关上，这才迈步回到位子上。 “这件事本是绝密，我不应该告诉任何人的，但既然岳父你问到了，那我就不妨和你实话实说！” “到底是什么事？” 看到宁复的表情如此凝重，柳正也露出震惊的表情，说话时还看了看旁边的柳策，想着要不要把儿子赶出去，毕竟许多事情他都不知情，比如宁复的真正出身。 “官家决定要对辽国用兵，收复燕云十六州，彻底的扫除北方的边患！” 宁复却没有避着柳策，直接开口道。 “什么！” 柳正吓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旁边的柳策更是需要的目瞪口呆，脑子中一片空白。 过了好一会儿，柳正这才反应过来，当即盯着宁复再次问道：“你确定朝廷要攻打辽国？” “千真万确，而且这个建议就是我向官家提的。” 宁复呵呵一笑点头道。 “你……你也太大胆了，这万一要是失败了，你岂不是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柳正闻言也立刻急了，可惜木已成舟，他想反对也晚了。 “妹夫，你果然厉害，虽然我做梦都想替朝廷收复燕云，可从来没敢对外人说过，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没想到柳策却惊喜的一拍桌子大叫道。 “嘘！大哥你还是小声点吧，这件事现在还是绝密，万一泄露出去，恐怕咱们两个都要被抓起来问罪！” 宁复吓了一跳，急忙低声对柳策劝道。 “对对对！是我太莽撞了，不过我现在对这次去新军更加期待了，大战在即，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啊！” 柳策压低声音说到最后，也兴奋的直搓巴掌。 身为一个热血的年轻士子，柳策也曾经梦想过出兵辽国，收复燕云，可惜现实却一次次的告诉他，这件事简直太难了，甚至许多和他一样热血的年轻人，都已经放弃了这个梦想。 “岳父您也不必太担心，我既然敢向官家提这个建议，自然有几分把握，而且这件事章楶章学士也赞同，之前他留在京城，就是和种将军他们一起商定出一个出兵的计划……” 宁复说着把自己出兵辽国的理由详细的讲了一遍，主要是为了让柳正安心。 柳正认真的听完后，这才稍稍的平静了一些，不过他最终还是有些担心的道：“就算是有几分把握，可这件事冒的风险还是太大了，你这简直是拿自己的前程去赌啊！” “没那么严重，辽国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辽国，我们大宋也不会一直孱弱下去，这次出兵的机会难得，若是错过的话，天知道还要等多久？” 宁复再次劝解道，柳正和章惇一样，年纪大的人一心求稳，因为他们输不起。 “爹，您也不要老往坏处想，万一我们成功了，夺回了燕云十六州，那妹夫可就是一战成名，完成了太宗皇帝都没能完成的功绩啊！” 柳策却十分乐观的劝道。 第三百零六章 柳正的态度变化 柳策被赶出了房间，因为柳正有些话要单独和宁复聊一下。 “女婿，你老实告诉我，这次出兵到底有几分把握？” 柳正一脸凝重的向宁复问道。 “最少也有五分，现在就看辽皇在什么时候去世，以及辽国内部的动荡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如果一切如我们所想的话，那把握会更大一些。”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 “一半以上的把握，倒是值得去冒险！” 柳正闻言终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他又再次压低声音道。 “若是这一战真的成功了，到时你必定大权在握，最重要的是，可以将新军这支军队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并且在军中树立起巨大的威望。” “个人的荣辱我倒不在乎，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将燕云十六州回来，否则我们永远都要处于被动之中！” 宁复却是大义凛然的回答道。 “燕云十六州很重要，但个人的荣辱也同样重要，特别是你现在身居高位，更应该为自己打下更坚实的基础，为日后做打算！” 柳正却有些着急的再次道。 “我现在都是参政了，为以后还做什么打算？” 宁复却是似笑非笑的看向柳正问道。 “当然是……” 柳正刚想解释，但是当看到宁复的表情时，却是一下子反应过来，当即笑骂道。 “你小子明知故问，以前我劝你安分，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复国的条件，可是现在你却大权在握，说实话，难道你就没有一点其它的心思？” 面对柳正的询问，宁复却是微微一笑。 “岳父您就不要多想了，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复国这么辛苦又危险的事，我也早就抛之脑后了。” “你确定不再想想？” 柳正对于宁复的回答却显得十分着急，一张老脸都因激动而变得发红。 “没什么可想的，也许有人觉得做皇帝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可是您也见到了，官家这个皇帝却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家事国事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哪怕是铁打的人，恐怕也坚持不住，更何况……” 宁复说到最后忽然叹了口气。 赵煦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两年又接连受到打击，每天却还要强撑着处理政务，再这么下去的话，宁复也担心赵煦会走上英年早逝的老路。 “官家的身体天生就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长寿的皇帝也有不少，而且做为皇帝，集天下大权于一身，生杀予夺系于一心，这样的权势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动心吗？” 柳正却不满意宁复的回答，当即再次开口诱惑道。 “岳父您就别开玩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皇帝的权力再大，不还是要受到大臣们的制约吗，除非他想做一个暴君、昏君。” 宁复再次摇了摇头，随即又再次一笑道。 “另外做了皇帝，哪怕我不愿意，也必须要广纳妃嫔，难道您真的愿意让清心吃这种苦？” “这……我……” 宁复最后的一个问题把柳正噎的无话可说，毕竟从私心来说，他当然不愿意让女儿吃那种苦，哪怕贵为皇后又如何，宫里的那位孟皇后，不也说废就废了吗？ “好吧，是我想错了，清心当初选择你，还真是有眼光！” 柳正最后也十分爽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道。 如果换做别人，年纪轻轻又有宁复现在的身份，恐怕早就纳妾无数了，可是宁复却在这方面十分的洁身自好，哪怕柳清心想给他纳妾，他也没有同意。 至于宁复最近和李清照的那些传言，柳正当然也知道，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以宁复的才华和相貌，有一些女子为他倾心也很正常，这也代表了自己女儿有眼光。 正事谈完了，柳正也起身告辞，明天宁复和柳策就要离京了，到时他还会亲自为他们送行。 找到正在调宁复儿子的柳策，然后宁复送他们父子出门。 等宁复回到内宅时，柳清心也在最后清点一下宁复他们两人的行李，免得有什么疏漏。 宁复正准备帮忙一起清点，不过就在这时，忽然侍画前来禀报：李清照来了。 “咳，娘子你去招待一下吧，我在这里清点就行了！” 宁复主动开口道，自从李清照写下点绛唇那首词，京城传出他们两人的流言后，李清照似乎也不好意思再登门，所以这段时间宁复都没有见过他，现在也主动避嫌。 “官人这时候知道避嫌了，不过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觉得你心中有鬼，所以咱们还是一起去就是了，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柳清心却是白了宁复一眼道。 对于外界的那些流言，柳清心早就知道，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身为宁复的妻子，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就算没有李清照，也会有刘清照、王清照。 “这倒也是，还是娘子明事理！” 宁复急忙一记马屁献上，他可不想因一些流言而伤了夫妻间的感情。 于是宁复也没有躲避，柳清心也直接让李清照来内宅，反正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很快就见李清照走了进来，当看到宁复也在时，李清照似乎犹豫了一下，但随即就洒脱的一笑，当即迈步上前行礼道：“柳姐姐，宁姐夫明日就要离京了吗？” “是啊，我也正在给官人收拾行李，清照你怎么今天来了？” 柳清心也十分热情的上前挽住李清照的手臂笑着问道。 “我也是听说宁姐夫要走，所以特意前来为他送行。” 李清照也十分坦荡的回答道。 她是女子，外界又是她和宁复的传言，所以明天肯定不能亲自为宁复送行，这才提前一天前来送行。 “刚好，我现在也没什么事，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下厨了，不如我就去做几样拿手的菜，咱们边吃边聊如何？” 宁复这时哈哈一笑提议道，虽然宁复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是看到妻子和李清照站在一起，还是感觉有些心虚，所以才想借做菜的机会躲一下。 第三百零七章 告别 宁复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拿手的菜，好长时间不下厨，厨艺都有些生疏了。 当他做好菜来到餐厅时，只见柳清心和李清照却是相谈甚欢，没有预想中的尴尬，一切都像是从前一样。 这让宁复也松了口气，无论什么原因，柳清心和李清照能够保持和平相处就足够了。 看到宁复回来了，柳清心两女也招呼他一起坐下吃饭聊天。 “宁姐夫，这次你要离京多久？” 李清照忽然好奇的向宁复问道，她只知道宁复要去河北新军坐镇，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 “这个我也说不定，不过最少也要到明年才能回来。” 宁复大概盘算了一下时间道。 宁复记得历史上的耶律洪基好像就是在明年去世的，至于具体的时间他就不记得了。 “官人，辽军的打草谷不是已经结束吗，为何还要派你去？” 柳清心这时也好奇的问道。 去年辽军打草谷遇到新军这颗钉子，结果损失惨重。 今年辽军不甘心，再次举兵南下，而且针对新军驻守的区域加派了军队，但同样吃了大亏，光是虎头率领的一军人马，就消灭了上千辽军，这可以说是宋军难得的大胜了。 “新军战功赫赫，官家也十分满意，接下来肯定就是用新军替换掉原来不堪大用的禁军，所以肯定需要我亲自去坐镇。” 宁复没有说实话，不过这个理由也不是乱编的，至少表面上他是打着这个旗号去河北的。 “地方驻军的确烂透了，不仅仅是河北，连山东那边也是一样，那些军中将领吃空饷早就成了常态，一个军营里甚至只有十几个老弱病残守门。” 李清照提到大宋军队时，也是一脸的厌恶。 “咦，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复却对李清照的话感到好奇，毕竟她一个小女子，按理说应该不会对军队感兴趣才对。 “我当然知道，虽然我是女子，却也关心天下大事，而我大宋在军事上积弱已久，若不是姐夫你操练出新军，恐怕边境的百姓依然会年年受辽军的威胁！” 李清照却是一挺胸脯十分骄傲的道。 其实李清照以前对军事也不怎么感兴趣，顶多就是从史书上看过一些名将的事迹。 不过自从她知道宁复去河北操练新军后，就开始对军队的事情留心，所以才会知道这些。 “这点清照比我强多了，虽然官人参与军事，可我却对军队的事情一窍不通。” 柳清心闻言也夸赞道。 “姐姐是有福气的人，外面的事情自有姐夫去操心！” 李清照却是十分羡慕的道。 “别光顾着说话，快点吃菜，否则就要凉了！” 宁复这时再次招呼道。 “姐夫做的菜还是像以前那么美味，可惜却很难吃到了！” 李清照吃了块羊肉，先是赞叹随后又有些遗憾的道。 “别人难得吃到，你要想吃，直接来家里就是了，难道还能少了你一口吃的？” 柳清心开玩笑道。 宁复在旁边也是咧嘴一笑，但并没有接口。 吃过饭后，李清照也准备告辞离开，柳清心本来要去送她的，但小家伙宁靖却困的要命，吵着要去睡觉，所以只能让宁复代她送李清照离开。 “姐夫，河北那边一定很冷吧？” 李清照边走边向宁复忽然问道。 “是比京城这边冷一些。” 宁复笑着回答道。 “那你一定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冻坏了身子。” 李清照这时好像失去了所有灵气，竟然用一句干巴巴的话叮嘱道。 “我会注意的，日后我不在家，你也多来家里走动一下，这样清心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宁复笑呵呵的再次回道。 “嗯！” 李清照轻轻的点头答应一声，随后两人间变得有些沉默。 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到前院，这时李清照忽然露出纠结的神色，最后终于一咬牙，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塞到宁复的手中。 “这……这是我求的平安符，姐夫你去军中，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宁复也是一愣，打开手看了一眼，这是一枚玉制的平安符，上面系着红绳，可以戴在脖子上。 “谢谢！”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收下道。 李清照本来也是一脸的忐忑，当听到宁复的回答时，小脸也“腾”的一下羞的通红。 幸好这时他们来到了李清照的马车旁，于是她一个箭步跳上车，然后钻进车厢里闷声道：“姐夫我走了！” “路上小心！” 宁复再次叮嘱，随后这才目送着李清照的马车缓缓离开。 不过就在马车快要出府门时，李清照忽然从车窗里探出头，冲着宁复高喊道：“姐夫，我觉得你可以留胡子了，这样显得更稳重一些！” 李清照说完调皮的嘻嘻的一笑，随后又把小脑瓜缩了回去。 宁复听到这里先是一愣，随后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下巴，他当初的确答应过李清照不留胡子，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他来自后世，没有留胡子的习惯。 不过现在他身居高位，而且这个时代的男子几乎都有蓄须的习惯，如果一个成年男子没有留胡子，许多人会认为对方身体有问题，甚至可能是宦官。 想到这里，宁复也不禁微微一笑，既然来到这个时代，他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胡子留起来后，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第二天一早，柳正与柳策就来到宁复家中，一家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宁复和柳清心告别，柳正则亲自送宁复和柳策离京。 这次宁复离京并没有通知太多的人，事实上他这次走的十分低调，所以也没让人送行。 在离别之时，柳正也分别和宁复、柳策两人说了不少的话，主要就是叮嘱他们保重身体，毕竟一个女婿一个儿子，可都是他最亲的人了。 最后宁复与柳策上车，然后与柳正挥手告别。 说来也巧，就在两人准备上路之时，天空中却飘起小小的雪花，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可是现在还没有正式入冬，显然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来得要早一些。 第三百零八章 成事在天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 宁复将车窗打开一条缝，只见外面一片银白，前几天的那场雪范围很大，将整个大地都给覆盖了。 幸好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毕竟来往的行人太多，积雪也比其它地方融化的快一些。 “妹夫，还有几天才能到啊？” 柳策裹着毯子，坐在炉子旁吸溜着鼻涕问道。 “早着呢，路上全是雪，马车走不快，估计比预计的还要晚上几天。” 宁复手中拿着一本书，边看边头也不抬的回道。 他们才刚出京城没几天，柳策第一次出远门，表现的也十分兴奋，结果前天非要骑马，当晚就感冒了，幸好不怎么严重，喝了药已经好多了。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是挺强健了，结果刚出京城就生病了。” 柳策说到这里忽然露出担忧的表情。 “你说我是去了军中，会不会坚持不下来？” “没那么严重，军中的条件虽然艰苦一些，但你是文官，条件还是不错的，当然刚去可能有点不适应，等习惯了就好了。” 宁复笑着给柳策打气道，他现在生病了，自己当然不能再打击他的信心。 “咚咚~” 这时忽然有人敲了敲车厢，随即低声禀报道：“伯爷，皇城司送来了公文！” “拿过来！” 宁复闻言当即吩咐道，马原从辽东回来后，也立刻赶往新军那边，皇城司对辽国的情报机构也转向那边，只要有什么新情报，马原会立刻派人送到宁复手中。 一份情报从窗口递进来，宁复接过来打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眉头一皱。 这是马原亲手写的情报，主要是向宁复禀报了一个新消息。 耶律洪基的身体情况进一步恶化，据说已经卧床不起，耶律延禧甚至已经开始命人准备耶律洪基的后事了。 “难道历史要改变，耶律洪基连今年都撑不过去？” 宁复暗自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为糟糕了。 因为今年冬天来的比较早，又下了大雪，这种恶劣的天气下，北方很难行军，更别说打仗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 柳策看到宁复愁眉不展，立刻好奇的问道。 “情况有点不妙，耶律洪基的的病情恶化，我担心他会死在这个冬天。”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反正柳策已经知道此行的目的，所以也没必要再瞒着他。 “这么快，我听说辽皇的身体挺好的，年过六十还能夜夜笙歌，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柳策闻言也大为震惊的道。 关于耶律洪基这个荒唐的皇帝，大宋这边对他有不少的传言，特别是一些街头巷尾的说书人，更是拿他编排了不少的段子，在大宋百姓心中，耶律洪基就是一个荒淫无度，又精力过人的暴君形象。 “之前我出使辽国时，耶律洪基的身体就不行了，庆典过后就大病了一场，这两年也是疾病不断，他能撑这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 宁复叹了口气道。 对于辽国来说，耶律洪基绝对算得上是一个昏君，但也应了那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耶律洪基今年都六十九了，已经算是相当长寿的皇帝了。 “那怎么办，如果他现在死了，咱们光是赶路就这么困难，还怎么打仗？” 柳策也不由得皱起眉头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都要看天意了！” 宁复沉思片刻，最后一咬牙道，他现在也只能相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只要耶律洪基能挺过今年的冬天，那一切都好办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宁复他们抓紧时间赶路，终于在半个月后，抵达了新军的军营。 折可适和虎头他们得知宁复到来，也全都出营迎接。 现在新军再次扩张，已经达到了八万人的规模，分为三十二个军，合为四厢，分别由四个厢指挥使管辖，而虎头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人也全都是武学生出身的年轻将领。 折可适他们为宁复举行了接风宴，不但军中的将领参加了，连郭二爷也赶来了。 因为新军与郭家军本来就同时驻扎在青县，虽然现在新军已经不再局限于青县一地，但总部还设在这里，两支军队的驻地相距并不远，因此也经常往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折可适本就是郭二爷的女婿，再加上宁复与郭二爷暗中的关系，所以新军和郭家军一向不分彼此。 不过在接风宴上时，宁复却暗示郭二爷和折可适，让他们不要喝太多的酒，两人也立刻会意。 等到宴会刚一结束，宁复就与郭二爷两人来到一个单独的房间。 “学正，最近朝廷又是让我们练兵，又是运输大批的粮草物资，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 没等宁复开口，折可适就抢先问道，虽然攻打辽国的事他并不知道，但他身在军中，对各种动向也十分敏感，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现在连宁复也来了，更加重了他的怀疑。 “不错，我已经说服官家，打算趁着辽皇一死，辽国内部不稳的机会，出兵收复燕云十六州！” 宁复神情凝重的回答道。 折可适闻言也激动的全身发抖，郭二爷则表现的十分冷静，反而有些疑惑的看了宁复一眼。 郭二爷对大宋并没有什么忠心可言，他最关心的还是宁复这个侄子，以及家族的复国大业，现在宁复如此尽心尽力的为大宋谋划，所以他也不知道宁复是怎么想的？ “这是出兵的计划，是由章楶章学士，以及种老将军和折老将军共同商议出来的，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 宁复这时取出一份绝密的计划，然后交给两人道。 他当然看出了郭二爷眼中的疑惑，不过现在他也没办法解释，虽然折可适是郭二爷的女婿，但他依然不知道宁复和郭二爷之间的关系，所以只能私下里再说了。 折可适激动的接过计划，当即打开与郭二爷一同观看。 第三百零九章 练兵 燕云十六州，是指以幽州和云州为中心的十六个州。 自从石敬塘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辽国后，这片土地就尽数落于契丹人的手中。 现在幽州也就是辽国的南京析津府，而云州则是辽国的西京大同府，这两府之地也是燕云十六州的核心。 其中南京析津府是辽国南下的桥头堡，当初宋辽每次发生战争，辽国都是从析津府出兵，这里也是辽军的大后方。 甚至每年辽军南下打草谷时，也都是从析津府出兵，最后抢劫到的财物也同样要送到析津府分配。 至于西京大同府，同样也是辽国的军事要地，因为大同不但要面对大宋的西北，同时也要面对原来的西夏，之前辽夏战争时，辽军就是从大同时出兵。 所以大宋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最关键的就是打下大同府和析津府。 针对这两个战略要地，章楶与种谊、折克行三人才会决定两路出兵，其中西北军从西路出发，主攻大同府。 而新军则从东路出兵，主攻南京析津府，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使得辽军首尾难顾。 当然相比之下，南京析津府更加重要一些，毕竟辽国对大宋的防备最重，所以析津府的兵力也更多，城防也更加坚固，而析津府更是号称辽国第一大城，比之上京和中京还要繁华。 所以新军想要打下析津府，也并不是一件易事。 宁复将作战的计划拿给折可适和郭二爷后，三人也对整个作战计划进行了商讨。 据马原打探到的消息，析津府平时的驻军在三万左右，再加上周边州府的驻军，如果全部组织起来，绝对可以达到八万以上。 不过因为耶律洪基的病情加重，析津府这边的驻军也往中京一带调离，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但现在析津府能够动用的兵力，估计也就五六万左右。 而且因为辽国一向强势，从来都是他们出兵攻打、骚扰大宋，根本没想过大宋会主动出兵攻打辽国。 所以这些辽军平时也相当的松懈，毕竟辽国对大宋保持军事上的优势已经有上百年了，辽军上下都弥漫着一种对宋军的轻视，当初宁复出使辽国时，就多次见识过这种情况。 以有心攻无心，可以说宋军已经占据了先机。 另外等到耶律洪基一死，辽国内部不稳之下，析津府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到时完颜部再趁机起兵，辽国北方一乱，肯定会再次从边境抽调兵力，到时就是大宋出兵之时。 可以说整个计划十分的周密，一环套着一环。 折可适和郭二爷看完整个计划后，也都是连连赞叹，只要整个计划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有很大的可能将燕云十六州给收回来。 “折将军，接下来新军的操练一定要抓紧，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但又不能泄露消息，免得辽军有所准备。” 宁复这时向折可适吩咐道。 “下官明白，定然不会辜负朝廷所托！” 折可适双手抱拳再次兴奋的道。 宁复已经宣读了密旨，任命他为东路军的统帅，换句话说，这次出兵将由他来指挥，若是事成的话，他的功绩甚至可以超过狄青狄武襄！ “郭将军，到时你们郭家军也会一同编入新军之中，到时还需要您尽力配合折将军！” 宁复这时再次转向郭二爷道。 郭家军之前也得到了扩张，现在有两万人，加上新军的八万，这次东路军共出兵十万，在兵力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没问题，郭家军上下，定全力配合！” 郭二爷也表态道，只不过他说话时看了宁复一眼，显然是有话想和他私下谈。 宁复也立刻会意，于是在最后结束之时，找了个由头将郭二爷单独留了下来。 “怎么回事，侄儿你为何对大宋这么卖力？” 郭二爷看着女婿一走，立刻急切的向宁复问道。 对于郭二爷来说，复国大业是家族的使命，当然了，他也不是没有眼力的人，如果宁复真的没有复国的条件，他也不会强求。 只不过现在宁复不但不打算复国，反而还对大宋如此尽心尽力，这才是让郭二爷想不通的地方。 “二叔，您觉得现在的新军怎么样？” 宁复并没有回答郭二爷的话，反而笑着问道。 “新军当然不错，虽然因为扩张太快，再加上没有经历大规模的实战，导致军队有些问题，但已经有了一支强军的气象，只要假以时日，定然不会比西北禁军差！” 郭二爷立刻回答道。 新军的兵源本就是从郭家军送过去的，所以两支军队联系十分紧密，郭二爷更是亲眼看着新军成长起来的，所以他对新军也十分看好。 “不行，我建立新军，可不是让他们成为第二支西北禁军，而是要成为一支能够开疆拓土的无敌强军，而想要成为强军，就必须经过血与火的磨练！” 宁复神情冷酷的道。 “用实战来练兵！” 郭二爷一愣，随即也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练兵只是其一，另外我也不想放过这个收复燕云的好机会，毕竟失去了燕云，契丹人随时都可能南下，到时受伤的还是我们中原的百姓。” 宁复再次解释道。 他对大宋根本谈不上什么忠诚，不过对于整个民族，宁复还是很有感情的，这也是他这几年行事的准则之一。 “原来如此，侄儿你果然有气魄，比我和你爹强多了！” 郭二爷闻言也不禁赞叹道，他以前也曾经一腔热血，认为自己胸怀天下，可是现在和宁复一比，却显得格局太小了。 “二叔您别夸我了，我也只是凭良心做事，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打赢这一仗，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凝重的表情，虽然他对新军有信心，但想要拿下析津府，依然是困难重重。 “郭家军可以全力配合新军，另外我对辽国的地形十分熟悉，甚至还曾经在析津府生活过，对那边的情况十分熟悉，到时应该能帮上一些忙！” 郭二爷这时也拍着胸脯保证道。 第三百一十章 辽国风云 辽国捺钵，按照以往的规矩，冬天之时，捺钵会南下避寒，有时甚至会到南京析津府附近。 但今年的捺钵却并没有像往年一样南下，而是停在了中京城南，据说耶律洪基已经不在捺钵居住，而是进到中京城养病。 中京皇宫的一处宫殿中，耶律延禧皱着眉头坐在殿中，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不少未处理的公文。 “太孙心情不好？” 正在这时，只见萧奉先从殿外走了进来，看到耶律延禧皱眉，当即上前问道。 “哼，我想调兵加强中京的守备，萧兀纳竟然反对，而且还和我大吵了一架，真是岂有此理！” 耶律延禧气的一拍桌子怒道。 萧兀纳是辽国重臣，官拜北府宰相，手中握有大权。 而且当初耶律延禧小的时候，他父亲耶律浚被耶律乙辛害死，随后又想害死耶律延禧，多亏了萧兀纳向耶律洪基建言，这才保住了耶律延禧一命。 后来耶律乙辛伏法，耶律洪基就让萧兀纳做了耶律延禧的老师，替自己教导这个太孙。 按理来说，耶律延禧应该对萧兀纳十分依重才对，但萧兀纳脾气强硬，为人刚正，经常因为一些事情与耶律延禧发生争吵，因此两人虽然名为师生，但关系却并不好。 最近耶律洪基病重，萧兀纳做为朝中重臣，自然开始辅佐耶律延禧接管政务，可是耶律延禧却不喜欢萧兀纳对自己指手划脚，因此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更加恶劣。 “太孙，如果您实在不喜欢萧兀纳，不如就找个由头，将他贬到外地就是了！” 萧奉先眼珠一转，当即笑嘻嘻的上前提议道。 耶律洪基要死了，耶律延禧上位，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萧奉先这些人想要上位，就必须将原来的老臣顶下来，而萧奉先显然很眼红萧兀纳现在的宰相之位。 “贬出去？这个……” 耶律延禧听到萧奉先的建议也有些心动，但随后又露出迟疑的表情。 毕竟耶律延禧也不傻，现在正是自己接替皇位的关键时期，必须要借助萧兀纳这些老臣来安抚朝堂，所以将萧兀纳远调并不是什么好主意。 “太孙若是担心朝堂动荡的话，可以将他明升暗降，比如给个更高的虚职，然后让他去处理其它的事情，只要他不在中京，太孙您不就清静了吗？” 萧奉先看出了耶律延禧的犹豫，于是再次笑着建议道。 “怎么个明升暗降？” 耶律延禧闻言感觉可行，当即向萧奉先问道。 “其实也简单，据最近北边传来的消息，女真人那边似乎有些不稳，可能有作乱的迹象，太孙您安全可以派萧兀纳前去坐镇，到时谁也说不出什么！” 萧奉先笑呵呵的再次道。 处理政务并不是萧奉先的专长，但若是说到玩弄权术，他却有着天生的直觉。 “这倒是个好办法！” 耶律延禧闻言点了点头，北方的女真人一向不让人省心，如果真有作乱的迹象，派个重臣前去坐镇也是辽国的传统。 而且只要把萧兀纳派出去，至于他什么时候回来，那还不是耶律延禧说了算？ “不过现在还不行，至少也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把他打发走也不迟！” 耶律延禧最后还是冷静的道。 所谓尘埃落定，自然是指耶律洪基去世，到时他登基为帝，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太孙英明！” 萧奉先当即奉承道，虽然他没能立刻达到目的，但至少说动了耶律延禧，等到将萧兀纳赶走后，说不定他就可以接替对方的位置了。 “太孙，陛下的身体怎么样了，最近有没有好一些？” 萧奉先这时再次开口问道。 “还是老样子，说好却又起不来床，说不好却还算清醒，偶尔还能交待一些事情。” 耶律延禧神情冷漠的回答道。 对于耶律洪基这个祖父，耶律延禧心中其实是有怨恨的，毕竟他的父母，甚至连他的祖母都是死在对方手中，导致耶律延禧从小就成了孤儿。 以前耶律延禧太小，也不敢表露出什么不满，但现在耶律洪基病重，耶律延禧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漠下来，也许在其它人面前还会装一下，但在萧奉先面前，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太孙还是多去探望一下，免得朝中有人说闲话！” 萧奉先压低声音向耶律延禧劝道。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耶律延禧对耶律洪基冷漠的态度，已经被一些有心人注意到了，毕竟就算耶律延禧再怎么忙，也不会连去探望耶律洪基的时间都没有。 “我明白了，这段时间我都忙昏头了，等下我会抽出时间去探望一下皇祖父！” 耶律延禧点了点头，他对萧奉先的话还是能听进去的。 “太孙英明！” 萧奉先当即再次赞叹道，同时也暗中松了口气，毕竟只要耶律延禧还没有登基，一切都还存在变数。 “对了，你来的正好，南京那边传来消息，说宁复又去了新军，这支新军可是两次阻击咱们的人南下打草谷，对此你怎么看？” 耶律延禧忽然拿起一份公文递给萧奉先问道。 他知道萧奉先和宁复是朋友，所以才想听一听他的看法。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宋人的河北禁军糜烂不堪，新军就是为了替换河北禁军，现在新军操练有成，而且还能成功阻击咱们的军队南下，我估计下一步，他们就要用新军替换掉原来的禁军了！” 萧奉先立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道。 “这么说来，宁复去新军很可能就是要替换掉河北禁军了，到时大宋的边境肯定会出现动荡，这倒是个出兵南下的好机会！” 耶律延禧说到最后时，也不禁露出惋惜的表情。 毕竟机会虽好，可惜耶律洪基要死了，他也忙着继承皇位，根本分不出兵力南下，估计大宋也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替换禁军。 当然耶律延禧和萧奉先做梦都不会想到，大宋竟然打算要趁机出兵收复燕云，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大宋一向都只是被动挨打，怎么可能主动出兵？ 第三百一十一章 整合禁军 “杀杀杀~” 校场上的新军正在操练之中，喊杀声冲破天际。 “监军，我们这一厢两万人，缺额五千，今年就可补齐，现在新兵由老兵带着操练，已经具备了相当的战斗力，只要经过一场实战，他们就能成为一支精兵……” 虎头站在宁复的身边，一边走一边向宁复介绍着手下将士的操练情况。 虽然两人情同兄弟，但军中有军中的规矩，特别是在外人面前，虎头也要以职位称呼宁复。 “手雷的操练怎么样，军中将士可都装备上了？” 宁复问起手雷的情况，毕竟这东西是他搞出来的杀手锏，对辽作战能派上大用场。 “已经装备上了，不过我和折将军商议后，觉得与其人人都装备手雷，不如在军中设立一支投掷兵，专门在战场上向敌人投掷手雷，这样可以发挥出手雷最大的威力！” 虎头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道。 “手雷虽是我让人搞出来的，但怎么用却是你们的事，我相信你们的判断！” 宁复看出了虎头的心思，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宁复最大的优点就是知人善用，毕竟一个人的才能有限，比如宁复，对军事方面就不怎么精通，所以他也十分放心的交给折可适和虎头他们。 听到宁复的话，虎头也松了口气，随即带宁复来到投掷兵的操练地，为他讲解了一下投掷兵在战场上的使用。 在冷兵器的战场上，远程武器一般都是弓弩，顶多再加上原始的投石机，如果远程武器没能打退敌人，那么双方就只能展开肉搏了。 而手雷则是一种中短程的武器，投掷手需要将手雷投到几十步外，这个距离远比弓箭短，算是弥补了弓箭和肉搏之间的这段作战距离。 而且因为手雷爆炸的威力很大，可以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最重要的是，对敌人的战马造成伤害和恐吓，这点对大宋来说十分重要，因为无论是辽国还是西夏、梁国，他们都以骑兵见长。 所以对于宋军来说，手雷最大的威力不是杀伤敌人，而是杀伤对方的战马，只要敌人的骑兵一乱，那么宋军面临的威胁就少了大半。 投掷兵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士卒，一个个身高臂长，至少要将手雷扔出六十步才算合格，约合后世的三十米，这个距离已经不近了，因为黑火药的威力不足，所以手雷比后世的要大，也要重上不少。 宁复看着这些练兵投掷的士卒，也是连连点头，虽然天气寒冷，但这些士卒一个个练的热火朝天，头上都冒着热气。 “学正！” 正在这时，忽然只听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 宁复转过身，只见折可适带着一个威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北威军指挥使陶烈拜见监军！” 威武的中年人跟着折可适来到宁复面前，当即向他行礼道。 “陶指挥使不必客气，禁军整合的怎么样了？” 宁复先是对折可适点了点头，随后又向陶烈问道。 宁复这次来河北，可是打着替换禁军的旗号，因此来了之后，至少也要做做样子。 而眼前这位陶烈，就是宁复选中的人，他现在负责整合河北各地的禁军，将他们整编起来，化为一支可以动用的力量。 不过这些整编起来的禁军并不是要替换掉，而是会当做新军的后勤，因为接下来新军要杀向辽国，后勤也需要大量的人手，刚好可以将这些禁军利用起来。 另外如果新军进展不利，这些整合后的禁军勉强也可以做为后备军，虽然宁复对他们并不抱什么指望，但至少是大宋的正规军。 “启禀监军，我已经将边境各地的驻军清点整合了一遍，共得兵力四万七千人，淘汰掉老弱之后，还有三万六万可用之兵。” 陶烈立刻回答道。 “十万禁军，竟然只剩下不到一半，而且还有一万多老弱！” 宁复闻言也不禁气的咬牙。 他来之前查过兵部和三衙的资料，核对过河北禁军的数目，光是河北驻扎的禁军，就有十万之众，可是现在陶烈清查后竟然还不到五万，这其中的空额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被人吃了空饷了。 “军中吃空饷之风禁之不绝，许多将领就算不想吃，也会被上头逼着吃！” 陶烈这时也面带愤慨的道。 在众多河北禁军的将领之中，陶烈算是相当不错的，他手下的北威军是少有满额军，而且平时的操练也没有落下，虽然比不上新军，但还算有一定的战斗力。 “陶将军，剩下的这三万多人，暂时由你接管，日后朝廷会对他们有所安排！” 宁复生气过后，再次对陶烈吩咐道。 “监军，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 只见陶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问道。 “什么事？” 宁复问道。 “听说朝廷要裁撤掉所有河北禁军，不知是真是假？” 陶烈再次问道。 “你从哪听说的这件事？” 宁复脸色一沉问道，他虽然打着用新军替换河北禁军的旗号，但并没有说过怎么安排河北禁军，毕竟大宋的军户管理严格，你只要进入军中，除非是伤残或年纪太大，否则一辈子都难以退出。 “这个消息已经在军中传遍了，现在整个河北禁军都是人心惶惶，许多人都是当了大半辈子兵，如果真把他们裁撤掉的话，他们根本不知道干什么？” 陶烈再次咬牙道。 他倒是想配合宁复，可是这三四万人的禁军握在他手中，如果哪天真要裁撤了，恐怕这帮人非得造反不可，到时他恐怕也要跟着掉脑袋。 “这件事你不必担心，我可以告诉你，朝廷暂时还没有裁撤河北禁军的打算！” 宁复当即向陶烈保证道。 毕竟马上就要打仗了，河北禁军还要做为后勤部队使用，所以肯定不会裁撤，至于日后对河北禁军的安置，只要打下燕云十六州，肯定到处都需要人手，所以安置他们更不成问题。 第三百一十二章 出兵的时机 时间一天天过去，宁复的精神也一直处于紧绷之中。 这段时间皇城司的探子不断来往于宋辽之间，将辽国的情况送到宁复的手中，为此皇城司还损失了几个探子。 宁复也一直紧盯着耶律洪基的身体情况，毕竟对方一直处于病重之中，随时都可能驾崩。 而且每天冬天，对于老年人的身体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许多老年人都是在熬不过冬天去世的，所以宁复一直担心耶律洪基会死在这个冬天。 在这种提心吊胆的心情下，宁复终于熬过了春节，据皇城司传来的消息，耶律洪基的病情虽然再次加重，但依然还顽强的活着，这让宁复也稍稍的放下心。 随着春节过去，天气竟然快速的转暖。 去年的冬天来的比较早，而且还下了几场大雪，却没想到这个冬天来的早去的也早，刚过完春节，道路上的积雪就融化了大半。 “雪化了，估计再过一个月，这个冬天就会过去，到时就不必担心气候的问题了！” 这天折可适找到宁复兴奋的道。 这段时间不光宁复担心耶律洪基的身体，折可适同样也在担心，毕竟他身为这次进攻辽国的主将，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要考虑，如果耶律洪基真的死在冬天，恐怕他们的进攻计划就要大受影响了。 “是啊，总算是熬过这个冬天了，辽皇也真是不容易啊！” 宁复感慨道，虽然这个冬天他是备受煎熬，但相比之下，耶律洪基重病不死肯定更痛苦。 “对了，各部新军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宁复再次向折可适问道。 “监军放心吧，整个冬天新军都处于备战的状态，现在更是如此，只要您一声令下，整个新军随时都可以起拔！” 折可适十分自信的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陶烈那边呢，后勤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宁复先是点头，随后又不太放心的问道。 陶烈将禁军整合之后，宁复也将他们动员起来，负责一些后勤运输之类的事务。 “陶将军还是很有能力的，而且后勤方面的事务虽然杂乱，但并没什么难度，所以他现在已经接管了大部分的后勤，不过……” 折可适说到这里忽然露出迟疑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过什么？” 宁复立刻追问道。 “不过陶烈似乎猜到了什么，前几天他还向我打听，朝廷运送这么多的物资到底有什么用意，是不是要打仗？” 折可适回答道。 “很正常，攻打辽国的计划虽然属于绝密，但这么大的人力物力调动，肯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陶烈有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宁复说到最后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新军这边的异常，到时万一传到辽国去，说不定会引发辽国的警觉，到时他们就失去突袭的优势了。 “我现在忽然希望耶律洪基快点死了！” 宁复低声自语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宁复乌鸦嘴，就在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马原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伯爷，大事不好了，辽皇……辽皇病危了！” “病危了？他不是一直都病的很重吗？” 宁复不解的问道。 “这次不一样，刚传来的消息，辽皇在三日前吐血三升，耶律延禧入宫后再也没有出来，随后辽人就开始准备登基的事宜，估计辽皇已经不在世了！” 马原再次禀报道。 “这么巧！” 旁边的折可适闻言也露出惊讶的表情，刚才他们还说辽皇的生死，结果现在就传来对方可能已经死了的消息。 “命人再探，必须要知道辽皇确切的情况，另外准备派人通知完颜部那边，让他们做好起兵的准备！” 宁复当即吩咐道。 “属下遵命！” 马原当即答应一声，随后就小跑着离开了，战前情报为先，所以现在的重担全都压在了马原身上，他这几天甚至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折将军，以演练的名义让全军做好出兵的准备！” 宁复再次对折可适命令道。 “末将遵命！” 折可适也答应一声，随后匆匆离开去做准备了。 宁复将所有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遗漏后，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随后宁复抬头看向遥远的北方，不知道耶律洪基现在怎么样了，若是真的已经死了，耶律延禧继位，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们出兵之时了。 不过紧接着宁复却是一皱眉，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依然还是很寒冷，道路上还有积雪，而且在积雪融化时，道路泥泞，并不利于行军。 换句话说，现在依然不是他们出兵的最好时机。 “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计划，就算有所缺陷，也只能强行推动了！” 宁复忽然神情坚毅的自语道。 两天之后，皇城司传来确切的消息，耶律洪基于正月十三驾崩，耶律延禧继位。 这个消息一出，宁复也立刻派人通知完颜阿骨打。 十天之后，完颜阿骨打接到消息，早就准备造反的他立刻召集各部，在一个名叫来流水的地言汇合，并且祭告天地、誓师抗辽。 两天之后，完颜阿骨打率领两千五百名士卒，杀入辽界，与辽国的渤海军相遇。 渤海军的兵力明明远超完颜部，但两军相遇，渤海军的将领竟然被完颜阿骨打一箭射死，导致辽军大乱。 完颜阿骨打趁机掩杀，竟然将辽军杀的大败，并且女真人对契丹人恨极，在战场上根本不收俘虏，哪怕辽军投降，也会被他们砍掉头颅，结果渤海军战死大半，只有少数人逃了回去。 趁此大胜，完颜阿骨打气势如虹，直接杀向辽国的宁江州城，结果这座本来防御女真人的坚城仅仅守了不到三天，就被完颜阿骨打攻克。 经此一胜，完颜部声威大振，各部女真人也纷纷前来投靠，甚至连一些本来为辽人卖命的女真部落，也开始向完颜部投降，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部的实力如同吹气球一般，迅速的膨胀起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杀入辽境 “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随着宁复的一声令下，这句口号也随之传遍全军。 八万新军加上两万郭家军，十万大军也随之沸腾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朝廷竟然要主动攻打辽国。 刚开始还有人心中忐忑，但是当“建功立业”的口号传来之时，立刻引爆了许多将士们胸中的热血，毕竟身在军中，谁还没有一个封妻荫子的梦想？ 所以随着宁复的一声令下，折可适为主将，郭二爷为副将，宁复监军，三人指挥着大军直扑辽国边境。 边境的辽军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而且人数也不多，再加上天气寒冷，大白天辽军都还窝在营房里睡觉。 等到宋军杀到之时，这帮辽军还一脸莫名其妙，直到宋军冲进堡垒将这批辽军生擒活捉，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也导致辽军根本来不及向后方发出信息，就全部做了大宋的俘虏。 对于这种情况，宁复和折可适也早有心理准备，毕竟他们本就是突袭，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也很正常，而且边境的辽军本来就没多少，一个堡垒撑死了也不过百余人。 折可适指挥大军，将边境的十几个堡垒一扫而光，其中也有警觉的辽军想要反抗，可是面对数量庞大的宋军，他们的反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随着边境这些堡垒被扫清，确保后方无虞，折可适这才指挥大军杀入辽境。 宋军入境的消息也很快传到辽军之中，这让辽军上下也大为震惊，随即才仓促迎敌。 这时宋军已经杀到了辽国的桑干城下，这座城镇是辽国的军事重镇，整个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堡垒，城中几乎没有平民，共驻扎有五千辽军。 桑干城的辽军看到十万宋军杀来，根本不敢出城，只能据城死守。 然而面对擅长攻城的宋军，缺乏准备的桑干城仅仅守了一天，第二天被炸开了城门，随后大军一拥而入，所有反抗的辽军就地格杀。 经此一战，新军也是气势大涨，之前对辽军的恐惧也是一扫而光，所有人都是信心十足，对攻辽的计划也再无怀疑。 桑干城背后就是桑干河，而过了桑干河，就是辽国的南京析津府。 所以当桑干城刚一陷落，析津府的辽军也立刻得到了消息，一时间满城皆惊。 辽国南京留守为耶律和鲁斡，他是耶律洪基的同母弟，封宋王，耶律洪基对他也极为信任，所以才将析津府交给他打理。 耶律和鲁斡得知宋军入侵，而且还打下了桑干城，也是极为震惊，当即召集部众商议对策。 “宋王殿下，末将愿带一万人马，前去收复桑干城，想那些宋军不堪一击，见到我大辽军队，定然是望风而逃！” 一个年轻的将领一脸倨傲的站起来道。 这个年轻人名叫萧嗣先，他是萧奉先的亲弟弟，前段时间刚被耶律延禧安排到析津府任职，为人好大喜功，看不起任何人。 “末将以为可，现今宋军势大，据桑干城的败兵说，可能有十万之众，如此强大的兵力，所图肯定不小，咱们最好以不变应万变，以固守为上！” 这时一个中年将领站出来十分稳重的回答道，这个中年人名叫耶律淳，他正是耶律和鲁斡的长子，为人稳重，颇有贤名。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原来的历史上，因为耶律延禧太过无道，所以辽国贵族最终抛弃了耶律延禧，另立耶律淳为帝，建立北辽，而耶律淳也成为了北辽的第一任皇帝。 “末将也以为固守为上！” 这时其它的将领也纷纷表示赞同耶律淳的想法，毕竟现在战局不明，固守无疑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你们……你们这是畏战，是怯敌，想我堂堂契丹男儿，怎能被区区几万宋军吓住？” 萧嗣先看到其它人都赞同耶律淳，反对自己出兵，当即也气的站起来怒斥众人道。 其实也不怪萧嗣先生气，他虽是耶律延禧的小舅子，但他太过年轻，而且又刚被空降到析津府，在这里毫无根基。 相比之下，耶律和鲁斡和耶律淳父子却在析津府经营多年，早就已经根深地固，整个析津府上下，几乎全都是耶律和鲁斡父子的人，所以萧嗣先才会感觉所有人都针对自己。 “好了，萧都统你虽勇猛过人，但现在时局不明，还是让人先打探清楚宋军的动向，咱们再做打算！” 耶律和鲁斡这时也终于表态道。 其实耶律和鲁斡刚开始也想出兵试探一下宋军，可是桑干城仅仅守了两天就被攻破，这让他也大为震惊。 再加上之前耶律延禧两次抽调析津府的守军，一次是因为耶律洪基病重，调兵前去守备中京，另一次则是北边的女真人作乱，再次抽调了析津府的守军。 现在整个析津府能动用的兵力，勉强也只有三万出头，这点兵力守城是没问题，但想要反攻却十分危险，所以耶律和鲁斡才会选择固守。 萧嗣先看到连耶律和鲁斡也不支持自己，当即气的冷哼一声，转身就出了大厅。 虽然耶律和鲁斡是耶律延禧的亲叔叔，但萧嗣先却知道，耶律延禧并不喜欢耶律和鲁斡，甚至暗中一直在防备着对方。 因为耶律和鲁斡手握重兵，整个南京析津府都可以看做是他的封地，实力十分强大，因此耶律延禧对耶律和鲁斡也十分戒备，之所以派萧嗣先前来，也是为了在析津府安插一枚钉子。 “父亲，这个姓萧的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看着萧嗣先离去的背影，耶律淳也气的上前一步道，他当然知道萧嗣先是耶律延禧派来监视他们的钉子，所以对萧嗣先也十分不喜欢，特别是对方志在才疏，甚至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是得罪了不少人。 “好了，现在朝局不稳，萧嗣先他也是一片忠心，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耶律和鲁斡倒是十分沉得住气，当即和起了稀泥，不过想到近在咫尺的宋军，他也不禁皱起眉头，宋军真的敢攻打析津府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两路大军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箭支如雨点般飞向对面的城墙。 城墙上的辽军叫吼着还击，顶着箭雨将搭在城墙上的去梯推下去。 城墙下的宋军顶着盾牌，推着各种攻城器械向前移去，不时有人受伤甚至是死去，但却没有人多看一眼，因为这就是战场。 远处的一座高地上，章楶亲临战场，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坚城。 朔州，燕云十六州之一，本是中原王朝北方的坚城之一，坐落在长城之侧，平时屯以重兵。 但现在的朔州城却变成了辽军的军事要塞，并且挡在前往大同的交道要道上，所以章楶必须要打下这里。 “区区五千守军，竟然能挡住我八万大军，果然不愧是朔州城！” 章楶看着城下这场激烈的战斗，也不禁出声赞叹道。 朔州听名字就知道，它的存在就是与军事有关，整个城池修建的十分坚固，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都很难攻打。 “观察使，火药准备好了！” 正在这时，一个将领飞奔而来禀报道。 “点火吧，让我看看清平伯改进的火药是否能炸开城门？” 章楶立刻吩咐道。 宁复改良了火药的配方，并不仅仅用来制造手雷，另外还有其它几样火器，比如一种专门用来炸城门的炸药筒，其实就是一枚巨型手雷。 这种炸药筒使用的时候，需要先将城门下凿一个洞，然后把一人粗的炸药筒塞进去，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它的最大的威力。 随着章楶的一声令下，前方立刻有人点燃了引线，随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朔州城坚固的城门也一下子被炸开一个大洞。 “杀啊！” 最前面的宋军立刻高呼一声，举着盾牌就杀了进去，城门里虽然有辽军，但却已经被炸的七荤八素，有些甚至耳朵流血，直接被炸聋了，根本无法抵挡宋军的冲杀。 眨眼之间，大批宋军冲进城中，开始与辽军展开城门的争夺战。 朔州城本来驻扎有八千辽军，但之前被抽调走三千人马，所以现在只留下五千人，而章楶却率领着八万西北军，这八万人全都是精锐，杀进朔州之后，很快就攻破了辽军的防线，开始向城中漫延。 直到天黑之前，宋军终于占据了整个朔州城，五千辽军大半战死，剩下的人投降做了俘虏。 朔州城光复，这对于章楶和手下的将士来说，绝对是个鼓舞人心的好消息，特别是辽军压在他们心头的恐惧也一扫而光，毕竟辽军也不过如此。 虽然宋军是以少胜多，但辽军也占据着坚城，宋军光明正大的打下了朔州城，这给了宋军极大的信心。 不过在高兴过后，章楶立刻挥兵北上，因为想要攻打大同，除了朔州城外，还必须要经过寰州，这同样是一座坚城，并不比朔州好打。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章楶在接到宁复的传信后，也立刻突袭辽国边境。 朔州城根本毫无准备，就被章楶杀到城下，随后就被炸开城门，陷落的实在太快了。 但是当章楶的大军赶到寰州时，辽军早已经接到消息，甚至连后方的大同府也派来援军，使得寰州的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人。 所以当章楶的大军杀到时，寰州城早就严阵以待。 章楶派出军队试探性的进攻了几次，却都没能占到便宜。 面对这种情况，章楶并没有派兵强攻，而是将寰州城包围起来，大军围而不攻。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章楶与宁复早有约定。 相比于宁复的东路军，西路军这边更不好打，因为他们距离大同府更远，需要攻克两座坚城才能抵达大同。 以章楶现在的兵力，如果强攻寰州城的话，虽然也能打下来，但也会是一场惨胜。 到时西路军损失惨重，还拿什么去打大同府？ 所以在原来的计划中，章楶如果不能轻易的打下寰州，那就干脆围而不攻，等宁复那边的东路军打下析津府，到时再两路夹击大同和寰州。 就在章楶围困寰州城的同时，宁复与折可适率领的十万大军也抵达了析津府城下。 耶律和鲁斡早已经将兵力收缩到城中，只有三万兵力，不过凭借着析津城的坚固，依然有一战之力。 折可适立刻派兵攻城，双方在城头展开了激烈的攻防战。 宁复之前早就为大军准备了充足的攻城器械，新军的将士经过之前的大战，士气也十分的高昂。 不过就算是如此，前几次的进攻也没能占到便宜。 城头的辽军也十分顽强，箭支如同雨点般落下，给新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一天之内，折可适组织了三次进攻，却全都被打退了，这让新军的士气也受到一些影响。 不过宁复和折可适并不在意，第二天依然组织三次进攻，但还是被打退。 这下城头的辽军也是大为兴奋，认为宋军不过如此，甚至在宋军退兵时，他们还高声嘲笑。 第三天，大军依然像往常一样攻城，前两次都没有任何意外的被打退。 等到第三次进攻时，已经是下午时分，辽军对于宋军的进攻节奏已经适应，应对的更加轻松，甚至已经掌握了战场的主动。 然而就在这时，异变突起，只见城门处忽然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大地也为之震动，就像是地龙翻身一般，将城头的辽军都震的脚步不稳。 原来宁复和折可适终于使用了炸药筒，前两天都是常规的进攻，为的就是麻痹辽军，辽军放松警惕。 直到这第三天的最后一次进攻，才终于引爆了早就埋下的炸药筒，而且不止一枚。 多枚炸药筒一起爆炸，威力极其惊人，一下子将城门炸飞，甚至连周围的城墙都倒塌了一块，城头的辽军也被炸飞无数，有些直接在空中被炸成血肉，场面极其惨烈。 “第一个杀入城中者，官升三级，赏钱千贯！” 宁复看到城门已破，当即大吼一声，让传令兵将自己的话传遍全军。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不少将士红着眼睛杀向城门，踩着砖石与死尸终于杀进城中，随后与辽军展开了残酷的肉搏战。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路推进 “顶住，给我顶住，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耶律淳挥舞着战刀，率领着一支亲兵在后方督战。 前面就是被炸开的城门，宋军拼命的往里冲，辽军死死的堵在城门口，想要将宋军赶出去。 然而现在的局势却对辽军很不利，因为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城门会这么轻易的被宋军炸开，此前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准备。 “轰轰轰~”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宋军的投掷兵终于被派上了战场。 在城门这种地形狭窄的地方，手雷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辽军一时间被炸的人仰马翻，阵形乱成一团。 趁着这个机会，宋军一涌而上，终于冲破了城门的封锁。 后面的耶律淳砍杀了几个逃跑的辽军，却根本于事无补，辽军逃跑的越来越多，最后他也只能一跺脚，率令亲卫逃到后方，然后召集将士组织第二道防线。 随着城门失守，宋军一涌而入，迅速的占据了两侧的城墙，辽军也节节败退，在城中设置道道防线，阻拦宋军的进攻速度。 不过这时折可适不再藏私，投掷手被安排到冲锋的前线，做为宋军攻坚的手段。 无论辽军的防线再怎么坚固，但是面对会爆炸的手雷，毫无准备的辽军死伤惨重。 虽然辽军的弓箭依然犀利，但却被宋军的盾牌挡住，盾牌后面就是投掷兵，只要靠近就会手雷齐飞，辽军的防线一次又一次的崩溃。 在这种攻势之下，辽军一退再退，宋军占据地盘也迅速扩张，甚至东边和西边的城门也落到了宋军手中。 最后死伤惨重的辽军终于撑不住了，耶律和鲁斡与耶律淳父子二人只得率领残兵从北门逃出，留下一部分来不及撤离的辽军断后。 不过在耶律和鲁斡父子逃出城后，剩下的辽军也很快投降，毕竟主将都不在了，他们再反抗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只会白白的送掉自己的性命。 直到这时，宋军也总算占据了整个析津府城，宁复亲自出面安抚城中的百姓，恢复城中的秩序。 析津府光复，东路军的初步战略目标已经达成，虽然还有顺州、檀州等几个城市没有打下来，但这几座城市的驻军并不多，只要不出意外，打下它们并不费什么力气。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折可适在休整了一下后，再次起兵杀向顺州，之前耶律和鲁斡父子率领着残兵败将就逃到了那里。 经过了之前的惨败，耶律和鲁斡的军队已经被宋军吓破了胆，特别是手雷等火器，更是成为辽军的阴影。 所以在攻打顺州时，折可适几乎没花什么力气，直接用炸药筒炸开了城门后，城中的辽军或降或逃，根本没组织起像样的抵抗。 接下来的几天里，折可适率领大军，几乎是跟在耶律和鲁斡的屁股后面追击。 一路上的州县得知连析津府都被宋军占领了，全都是望风而降，甚至连檀州蓟州也不例外。 最后耶律和鲁斡父子逃出古北口，也就是长城以北，折可适这才停止了追击，因为他们的战略目标就是收复燕云，再往北就超出他们的实力范围了。 之前打下析津府城时，宁复就没有再随军，而是在后方安抚收复的各个州县的百姓。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简直来说就是杀一批拉一批。 燕云十六州本就是汉地，居住的大部分人也都是汉人，不过也有一些契丹人杂居，其中有不少都是契丹权贵。 对于这帮人，宁复也毫不手软，收缴他们的财产充公，打开粮库赈济百姓，以此来收买人心。 另外还有一些依附契丹人，名声恶劣的汉人高官，也同样被清算。 对于一些名声不错的汉人大族，宁复则是以拉拢为主，比如马原和马植所在的马家，就是其中的代表，他们本就亲近大宋，在宋军到来时，也是组织百姓迎接，所以大宋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这些汉人大族在当地都是颇有声望，只要得到他们的支持，接下来就只需要派驻官员就行了。 而且折可适一路上也都是约束将士，严禁军队骚扰百姓，纪律严明的军队，也增加了百姓对大宋的好感。 毕竟燕云十六州已经沦陷上百年，辽人这百年来对这里的统治，已经让民心发生了改变，许多百姓对大宋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所以宁复安抚百姓的事也十分重要，直接关系到日后大宋对这里的统治。 幸好有马家这种亲近大宋的大家族，有他们的协助，让宁复也轻松了许多，只等着战事结束之后，朝廷派驻官员，到时只需要十到二十年的统治，就可以让百姓们彻底归心。 不过等到折可适他们拿下檀州，耶律和鲁斡逃出古北口后，宁复却立刻赶往军中，因为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当宁复来到檀州时，整个檀州城已经安定下来，折可适派兵接管了古北口的防御，然后两人结伴来到这里。 古北口是长城防线极为重要的一段，最早由北齐兴建，后来隋唐在旧址上重建，使得古北口的防御更加完善。 不过因为唐朝的军事强大，对长城的防御并不怎么重视，所以古北口远不如后世那么坚固，特别是在经历了唐末的战乱，再加上又被辽国占据，古北口也失去了它的军事价值。 所以当宁复和折可适来到这里时，见到的古北口虽然地形险要，但并没有后世那么坚固的城关，否则耶律和鲁斡也不会放弃这里。 “古北口在唐时称为奚关，五代才称古北口或虎北口，这里地形险要，东有蟠龙山，西有卧虎山，中间夹着一条潮河，河边的道路只容一辆马车通过，可以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可惜辽人却将这里荒废了！” 折可适指着前面不大的城关，以及两侧的地形向宁复介绍道。 宁复也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古北口，后世他曾经来过里，可惜除了山川还算熟悉外，其它的都显得十分陌生。 第三百一十六章 杨无敌庙 古北口右侧一个比较平缓的山坡上，一座有些破旧的庙宇坐落在那里。 宁复与折可适下马步行，来到庙宇的门前，只见庙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杨无敌庙。 这里正是老令公杨业的庙宇，当年赵光义三路大军北伐辽国，却出师不利，杨业为了断后被困，本来应该接应的人马却早就跑了，导致杨业力竭被擒，但他却不愿降辽，最终绝食而亡。 契丹人佩服杨业的忠义，于是就在古北口这里为他设下杨无敌庙祭祀，只是上百年过去了，这座庙宇也早就破败下来了。 庙门早就打开，一个老庙祝站在门口迎接。 宁复与折可适并肩进到庙中。 只见这座庙的面积并不小，但因为年久失修，很多建筑都已经倒塌了，只剩下主殿还算完好。 两人进到主殿，只见正中立着一座神像，一个老将军手握斩马刀，看起来威风凛凛，正是号称无敌的杨业。 而在杨老将军的身侧，还有一个年轻的将领，长相与杨老将军有几分相似，他正是与杨业的次子杨延玉，当年也随同杨业一起战死。 “当年我出使辽国时，曾经想来这里祭祀，只可惜后来路线改变，没能经过这里。” 宁复打量了一下殿中的神像，随后这才叹了口气道。 “杨老将军神勇盖世，忠义无双，真是我辈楷模！” 折可适也赞叹道。 说起来折家与杨家还是亲戚，杨业的妻子就出自折家，是折可适的曾姑祖母辈，哪怕是现在，折家与杨家也时有联姻，只不过杨家也败落了，门中已经很久没出过什么将才了。 宁复挥手，让人将提前准备好的祭品送上来，然后与折可适一起，祭拜一下杨老将军。 等到祭拜完毕后，两人这才来到庙外，站在山坡上打量着眼前的古北口。 “这里地势险要，若是辽人在这里修建一座坚城，恐怕需要花费十倍的兵力才能打下来！” 折可适忽然出言道。 古北口虽然有一座城关，但唐朝时修建的，而且辽人拿下燕云后，对这里也不太重视，导致整个城关年久失修，与杨无敌庙一样，都已经破败不堪。 “不但要筑城，而且还要将山上的长城重修一遍，使得这里成为进入中原的关口，只要这里不失，中原就不会有问题！” 宁复这时也点头道。 从古北口往南，几乎是一马平川，完全是无险可守，顶多只有一条黄河，可冬天还会冻上。 因此以前辽人占据着燕云，才能长趋直入，想什么时候杀进大宋，就什么时候杀进大宋。 而大宋为了防止辽人的骑兵南下，甚至不得不植树造林，打造一条长长的森林防线，不过效果却十分有限。 “若是连长城都要重修，这可不是个小工程啊！” 折可适闻言也露出凝重的表情，虽然大宋富足，但他依然觉得朝堂承担不起这么大的工程。 “不必担心，修建长城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力，这次咱们俘虏了不少的辽军，到时用这些战俘做苦力，可以节省一大半的成本。” 宁复冷酷的一笑道，他可没打算白养着那些战俘。 “这倒是个好办法，只要守住了这里，就相当于守住了燕云十六州的北大门，剩下的大同那边的辽军，也成了瓮中之鳖。” 折可适赞同的点头道。 他已经调集了一万人马，驻守在古北口这里，虽然这里的城关十分破旧，但宋军本就擅长守城，各种守城器械都十分完备，再加上火器，足以抵挡数倍之敌。 “折将军，接下来是不是该发兵赶往大同了？” 宁复这时也露出认真的表情问道。 按照原来的计划，他们攻克了析津府，并且将辽军赶出古北口后，接下来就要分兵杀向大同，与章楶的西路军夹击剩下的辽军。 “的确是时候了，不过咱们打下来的各个州府都需要守军，特别是古北口这里，所以现在能动用的兵力顶多只有四万人！” 折可适先是点头，随后再次凝重的道。 除去伤亡和驻守的兵力，动用四万人已经是折可适的极限了，再多的话，后方就要不稳了。 “四万足够了，再加上八万西北军，只凭大同的那几万辽军，根本不可能挡住我们的兵锋！” 宁复十分肯定的道。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关注着章楶军中的情况，虽然对方被寰州的辽军挡住了进攻的脚步。 但寰州牵制了辽军大量的兵力，剩下的儒州、新州、武州等地的兵力已经不多了，只要四万大军一到，这些州府几乎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唯一比较麻烦的，也只剩下大同了，毕竟这是辽国的西京，本来就驻扎着大量的兵力，哪怕之前被抽调了一部分，又分派一部分支援寰州，但城中依然有上万人驻守。 就在宁复和折可适商量着派兵支援西路军时，宋军大举入境的消息也终于经由战败的耶律和鲁斡之手，火速送到了辽国中京。 刚刚继承皇位的耶律延禧这时也正在野心勃勃的规划，想要一扫祖父在位时的颓势，重振大辽的声威。 结果大宋进攻燕云十六州的消息传来，一下子把耶律延禧给砸懵了，甚至怀疑是不是传错消息了，一向温驯的宋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进攻大辽？ 然而等到耶律延禧再三确认消息无误后，他也彻底的暴怒了，当即召集百官议事，准备调集兵马杀回南京。 毕竟辽国一共也就五个京城，其中两个都在燕云十六州，如果放任不管，那辽国的颜面何存？ 另外最重要的是，燕云十六州位于南方，是辽国最重要的产粮地，其中南京析津府，更是辽国经济中心，若是丢掉了这里，辽国的经济将遭受严重的打击，国力也将大为萎缩。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辽国绝不会坐视大宋夺回燕云地区。 然而还没等耶律延禧调集齐兵马，北方却忽然传来一个更加让人震惊的消息：前去镇压女真人叛乱的辽军惨败！ 第三百一十七章 辽东战局 萧兀纳捂着肩头的箭伤，一路打马狂奔，身边只剩下几十名残兵。 “杀啊，活捉萧兀纳！” 后方传来女真人兴奋的大吼道，不时有箭支落下，导致萧兀纳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萧兀纳也吓的亡命奔逃，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身为北院宰相，竟然会被一群女真人杀的大败。 前段时间完颜部作乱，起兵打直了宁江州城。 辽国自然也立刻有了反应，刚刚登基的耶律延禧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派萧兀纳领兵前去镇压女真人的叛乱。 萧兀纳当然知道耶律延禧不喜欢自己，只不过他身为耶律延禧的老师，这些年也是悉心教导对方，却没想到耶律延禧刚一登基，就随便找个了借口将自己贬出了京城。 这让萧兀纳也十分失落，至于所谓的完颜部叛乱，萧兀纳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也不怪萧兀纳轻敌，而是在契丹人眼中，女真人就是一群不知教化的野人，甚至连铁器都不会打造，虽然悍勇，但遇到辽国的正规军只有被屠杀的份。 所以萧兀纳带兵来到辽东，脑子里想的只是如何应对耶律延禧针对自己的事，至于女真人，根本没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然而这次萧兀纳却失算了，因为他们面对的不再是以前野蛮的女真人，而是完颜部这支已经吸取了文明知识的熟女真。 完颜阿骨打拿下宁江州城后，周围的女真人纷纷来投，而完颜阿骨打也将这些女真人收编，然后淘汰老弱，组织了一支将近四千人的精兵。 相比之下，萧兀纳率领的辽军对外宣称十万，但其实真正的兵力只有七千人，所谓的十万估计是加上所有后勤的民夫。 所以辽军在兵力上并不占绝对的优势。 不过萧兀纳根本不把女真人放在眼里，选择了主动进攻。 完颜阿骨打虽然有四千精兵，但因为都是新收编的女真人，人心并不稳固。 特别是他们对辽军也存在着一种天然的恐惧，毕竟以前他们的部落曾经被辽军无数次屠戮过，只要敢于反抗的人，全都死在了辽军的刀下。 更何况萧兀纳对外宣称自己有十万大军，更是把女真人吓的不轻，甚至有人心生惧意，想要悄悄的逃走。 完颜阿骨打也知道自己手下的军心不稳，所以为了稳定军心，他让军中的萨满蛊惑军中的将士，告诉他们自己梦中得到神的指示，只要他们连夜突袭辽军大营，就可以获得胜利。 女真人本来就是一群没什么文化的野人，平时都十分的迷信，萨满教更是女真人信仰，所以完颜阿骨打的话也终于让女真人鼓起勇气。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阿骨打留下几百人守卫后方，自己亲率三千七百人，连夜奔袭辽军驻扎的出河店。 虽然现在已经是春天了，但辽东的天气却依然十分寒冷。 而且在完颜阿骨打出兵时，似乎连老天都在帮他，当晚竟然下起了小雪。 虽然雪天和狂风给行军造成了一些不便，但女真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恶劣的气候。 反倒是辽军在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放松了警惕，毕竟他们也不会想到，女真人竟然会在这种天气对他们发动突袭。 因此萧兀纳的大军几乎毫无准备，完颜阿骨打一击得手，竟然将七千辽军杀的溃不成军。 萧兀纳刚开始还不肯服输，几次想要组织军队反击，但辽军在大败之下，军心早就散了，根本组织不起来，反而暴露了萧兀纳的位置。 于是女真人对萧兀纳也紧追不舍，想要将他生擒活捉。 萧兀纳也只能连夜奔逃，却没想到跑了快一天一夜，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少，还是没能甩掉女真人的追兵。 “节度使，前面就是宾州城了！” 正在达时，萧兀纳身边的人惊喜的指着前方叫道。 萧兀纳闻言精神一震，当即抬头打量，只见在远处的大地上，隐约可以看到一座高大的城池，那里正是宾州城。 “快！只要冲进宾州城，我们就有救了！” 萧兀纳大吼一声，当即拍马上前，身边的护卫也都是精神抖擞，一个个拼了老命的往前冲。 宾州城也很快发现了奔逃的萧兀纳等人，因为萧兀纳败的太快，后方根本没接到任何的消息，甚至连城门都大开着。 直到萧兀纳等人飞奔进城，这才大声呼喊关闭城门。 后方的女真人也是策马狂奔，想要趁城门没有关闭前冲进城去，一举将宾州城也夺下。 可惜就在女真人冲到城门前时，城门终于缓缓的关上，将追击的女真人挡在城外。 看着关闭的城门，萧兀纳等人也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就命令宾州城加强防守，因为后方还有更多的女真人杀来。 随即萧兀纳接管了宾州城的城防，然后火速派人向后方求援。 他带领的七千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而宾州城也只有几百守军，因为之前的守军都被他调走了，现在女真人来势汹汹，如果不加强兵力的话，恐怕宾州也守不了多久。 事实上萧兀纳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猜错，就在他刚抵达宾州后不久，完颜阿骨打就率领大军杀到，随后对宾州城发动猛攻。 萧兀纳仅仅守了三天，就被女真人攻破宾州城，随后他只能再次带兵逃亡，后面的女真人却是紧追不舍。 萧兀纳接下来又逃到祥州、咸州，却全都被女真人接连攻克，最终他逃到一个名叫长泺的地方，这里驻扎着几千辽军，这才暂时站稳了脚根。 而这时完颜阿骨打已经拥有了宁江州、宾州、咸州等广阔地区。 随后完颜阿骨打开始招纳兀惹﹑奚人等部族，有了这些人的加入，完颜部的实力进一步扩张，兵力更是第一次超过了万人。 而当萧兀纳战败的消息传到中京时，耶律延禧与满朝文武也是大惊失色，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镇压女真人时失利，而且完颜部来势汹汹，已经成了气候，如果不能将他们及时剿灭的话，恐怕他们下一步就会直接南下，威胁辽国的核心区域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大金立国 辽国局势危急，北方有女真人叛乱，而且占据了数州之地，下一步就可能南下威胁东京辽阳府。 南边大宋席卷燕云十六州，耶律和鲁斡父子被赶出古北口，只剩下西京大同府在苦苦支撑。 腹背受敌之下，哪怕以辽国之强，也有些手足无措。 更何况耶律洪基刚死，尸体都还没有下葬，刚登基的耶律延禧又太年轻，连国内都没能安定下来，更别说应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了。 不过在经过最初的慌乱后，耶律延禧还是听从大臣们的意见，将主要精力放在北方的女真人叛乱身上。 因为耶律延禧和大臣们都知道，大宋的战略目标只是燕云十六州，对于辽国来说，哪怕失去了这十六州，也顶多是元气大伤。 而且日后只要有机会，耶律延禧觉得自己还有重夺燕云的机会。 相比之下，女真人的威胁就显得更大了，因为女真人是打着反辽的旗号起兵，从一开始就要推翻辽国的统治。 而且女真人距离辽国的核心区域也并不远，现在他们已经占据了辽东的数州之地，再往南就会威胁到东京辽阳府，而辽阳府距离中京并不远。 可以说如果辽阳府被女真人占据，那辽国就要时刻生活在灭国的恐惧之中，这是耶律延禧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延禧只能调集各道的兵力，支援辽东的萧兀纳。 本来萧兀纳战败，耶律延禧是想将他抓到京城问罪的。 不过萧兀纳在朝中的威望极高，有不少人都为他求情，再加上临军换帅也是军中大忌，所以耶律延禧只能强忍着胸中的怒火，暂时没有动萧兀纳。 不过耶律延禧还是派高仙寿统率渤海军前去会合萧兀纳，名义上支援，但实际上却是监视，只要萧兀纳在战场上再次失利，立刻就将他抓起来两罪并罚。 萧兀纳也知道自己只剩下一次机会了，所以当援军抵达之后，他也立刻整军备战。 之前萧兀纳战败，很大的原因是他太轻敌了，从一开始就没打女真人放在眼里，甚至连心思都没花在战事上。 现在萧兀纳终于正视了女真这个强敌，等到援军一到，他立刻开始针对女真人做下种种布置。 不过萧兀纳并没有急着进攻，因为他知道现在女真人的势头正盛，兵力也大增，自己这时修若再次进攻，很可能会再次吃亏。 所以萧兀纳坚持以守代攻，用时间来消磨女真人的锐气。 其实萧兀纳的策略是十分正确的，别看女真人连战连胜，一时间似乎如日中天，但其实女真各个部落之间纷争不断，现在只是被完颜部用战争，强行的将它们粘合在一起。 如果完颜部能够一直胜利下去，倒是可以利用战争，将各个部落的女真人打散重组，就像是将一块满是杂质的生铁，通过战争的铁锤一点点的将杂质锤掉，从而打造出一个强大的女真民族。 萧兀纳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决定以守代攻，只要时间一久，女真人的锐气必失，到时不用外人动手，女真人内部就会出乱子。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萧兀纳的确不愧是辽国重臣，之前要不是他轻敌的话，恐怕完颜阿骨打根本没有崛起的希望。 当然萧兀纳的这种战略也备受争议，不但前线的辽军将士们不认同，后面的耶律延禧也同样觉得萧兀纳这是怯战，为此几次发出圣旨斥责对方。 但萧兀纳却不为所动，这时的萧兀纳才刚被贬出朝堂，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依然很大，毕竟他是耶律洪基的托孤重臣，哪怕耶律延禧对他再不满，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样。 完颜阿骨打那边也很快发现了萧兀纳的意图，这让他也很快坐不住了。 一切都像萧兀纳预料的那样，完颜部屡战屡败，实力扩张极快，从一开始勉强只能凑够千余人，到现在拥兵过万，完颜部的实力扩张了几十上百倍。 但这种扩张也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内部的派系驳杂，各方利益不一。 虽然完颜部十分强势，完颜阿骨打也将自己的兄弟安排到军中，帮自己统率各部兵马。 但这并不能完全消除内部的利益冲突，想要让内部的这些矛盾冲突消失，最好的办法还是打仗，只有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完颜阿骨打才能将手下捶打成一块镔铁。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阿骨打很快就坐不住了，不得不起兵主动进攻萧兀纳的大军。 而在起兵之前，完颜阿骨打宣布称帝，立国号大金、年号为收国。 这也是完颜阿骨打统合人心的举动，毕竟只有建立了自己的国家，那些归附的部落才会更有归属感。 这也是完颜阿骨打的一大壮举，借立国废除了女真人的部落联盟制，并且仿照汉制设立官员，虽然完颜阿骨打没有设立太子，保留了女真人对继承人的推选制，但这一权力完全掌握在完颜家族手中，外人根本无法插手。 随着大金国的建立，女真人的声势再次壮大，随后完颜阿骨打就起兵伐辽。 而且完颜阿骨打的战略目标极大，直指辽国的军事重镇黄龙府。 萧兀纳早就在黄龙府严阵以待，等到女真人杀到时，双方在黄龙府展开了惨死的攻防战。 虽然萧兀纳早有准备，但是面对气势如虹的金军，辽军却是再次战败，金军就占据了达鲁古城，威胁黄龙府城。 幸好萧兀纳亲自坐镇黄龙府，多次打败了女真人的进攻，最终完颜阿骨打支撑不住这种消耗战，不得不暂时退兵。 这一战辽军虽然吃了败仗，并且丢失了达鲁古城，但却也让金军折了锐气，可以说萧兀纳已经达到了自己的战略目标，只要再打退几次金军，到时金国内部的矛盾自己就会爆发出来。 然而让萧兀纳没想到的是，耶律延禧得知前线的战况后，气的大发雷霆，随后竟然做出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决定，他竟然要御驾亲征、大举伐金！ 第三百一十九章 耶律延禧的豪赌 “这个消息是不是有问题？” 刚刚抵达新州城下的宁复得知辽国传来的消息，当即也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千真万确，我们皇城司的人得到消息后，也不敢相信，再三确认消息无误，这才上报。” 马原一脸郑重的回答道。 马原刚接到耶律延禧御驾亲征辽东的消息时，也和宁复一样，都怀疑这是不是个假消息，再三确认才发现竟然是真的。 “耶律延禧疯了吧，竟然在这个时候御驾亲征？” 宁复闻言也是一脸的震惊。 要知道耶律延禧才刚登基，皇位还没有稳固下来，只要是有脑子的人，肯定都会选择坐镇中央，稳定朝堂上的局势。 更别说辽国现在内忧外患，南边还有宁复他们在不断侵蚀燕云十六州，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耶律延禧御驾亲征都不是个明智之举。 “伯爷，刚开始我也不理解耶律延禧，不过后来手下人提醒我，说耶律延禧之所以御驾亲征，很可能是想赌一把！” 马原忽然再次武器道。 “赌一把？” 宁复先是一愣，随即这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是说，耶律延禧是想亲自镇压女真的叛乱，然后挟着大胜之威，巩固自己的皇位？” “正是如此，契丹人尚武，对军功最为看重，哪怕是文官，许多都有军功在身，所以耶律延禧若是能够平定女真人的叛乱，定可让朝中百官臣服。” 马原点头道。 “耶律延禧眼高手低，连萧兀纳都不敢直面完颜部的兵锋，他若是亲征，必定要与女真人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到时若是输了，恐怕他的皇位就要换人了！” 宁复冷笑一声道。 他想起来在原来的历史上，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后，耶律延禧也是御驾亲征，结果在黄龙府大败而回，当时辽国上下已经对耶律延禧十分不满，于是趁机拥护耶律淳为帝，这也就是北辽的由来。 “伯爷，若是耶律延禧兵败，那咱们是不是可以再次起兵，直接攻打辽国的中京，甚至直接灭掉整个辽国？” 马原忽然野心勃勃的询问道。 若是放在以前，马原恐怕想都不敢想，但随着他们拿下燕云十六州的大部分地区，使得马原也开始平视辽国，甚至有了灭辽的想法。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若是耶律延禧战败，那女真人建立的金国，就要成为咱们日后的大患了，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你们也别忘了多往金国安插一些奸细！” 宁复最后叮嘱道。 对于女真人，宁复一直保持着警惕，虽然现在完颜部是被他提前催熟的，但却依然十分可怕，特别是完颜阿骨打和他的那些兄弟们，已经展现出不凡的军事才能。 而且女真已经立国，并且占据了数州之地，可以说气候已成，如果由萧兀纳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去对付，或许还能遏制一下女真人的脚步，可若是耶律延禧这种志大才疏之辈领兵，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监军，新州城的主将派人与我们接触，声称他们愿意投降！” 正在这时，忽然只见折可适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前段时间离开古北口后，一路抵达怀来等州府，许多地方的辽军都是望风而逃，当地的汉人官员在考虑再三后，许多人都选择了投降，毕竟他们没必要给辽国陪葬。 “折将军来的正好，辽国刚送来一个消息……” 宁复说着把耶律延禧要御驾亲征的消息讲了一遍。 “这家伙疯了！” 折可适与宁复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耶律延禧都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御驾亲征。 “耶律延禧好大喜功，无非是想赌上一把，不过无论他有何打算，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宁复再次笑道。 耶律延禧御驾亲征，肯定会再次征调大军，到时更不可能理会燕云这边的局势。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耶律延禧估计已经放弃了燕云地区，全力对付辽东的女真人。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辽东对辽国的威胁更大，这也是当初宁复为什么要支援女真人的主要原因。 “不错，这倒是个好消息，新州的辽军想要投降，却还想提什么条件，这下正好，让他们知道一下辽皇已经放弃了他们，看他们还敢提什么条件！” 折可适兴奋的一挥拳头，随即就急匆匆的告辞离开。 半天之后，新州城打开城门，城中官员率众投降，至于城中的守军，除了少部分的汉军留下来外，其它的契丹人都从另一个城门逃出去了。 收复新州城后，宁复暂时留下安抚新州各地，折可适却再次起兵，直扑大同府城。 之前宁复他们打下的各个州府，那些败兵逃出去后，也全都赶往大同汇聚。 所以当折可适率领的大军赶到大同府时，城中已经有了将近两万大军。 不过大同府城的守军虽然增加了，但士气却下降了许多。 一来是因为各地的败兵太多，这些败兵之前就领教到宋军的厉害，特别是对宋军的火器极为恐惧，他们将火器传的神乎其神，导致辽军上下提到火器就为之变色。 二来则是宁复和折可适派人四处宣扬，将耶律延禧要御驾亲征辽东的消息散播出去，这下让不少人都明白，辽国已经放弃了燕云，他们也根本等不了援军。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大同府上下的士气也是极为低落，折可适的大军抵达大同时，周围的县城也纷纷投降。 甚至还有大同当地的汉人豪族，为大军送上粮食物资，估计他们也是看出辽人在燕云的统治要完了，所以提前给家族铺路。 也就在折可适的大军抵达大同的第二天，忽然又有一个好消息传来，章楶围困寰州一月有余，城中的粮草终于耗尽，章楶趁机猛攻，终于举拿下寰州城。 寰州失陷，整个燕云十六州只剩下大同府一座孤城，随后章楶率军抵达大同府城下，与折可适的大军成功会合。 第三百二十章 三天之期 西京大府城外，两路宋军合围，将整个大同府城围的结结实实。 城头上一个老者打量着城外的宋军，满眼都是绝望之色。 这个老者名叫耶律俨，官拜西京留守，不过他本是汉人，因为精于政事，特被赐姓耶律。 “耶律俨，你本是汉人，何必为契丹人卖命？只要你肯献城，我大宋必不会亏待于你！” 宁复站在城下，对着上面的耶律俨高声喊道。 宋军虽然围困了大同府城，但折可适和章楶并没有立刻攻打，而是以怀柔为主，希望城中的官员能够投降，这样也减少军中的伤亡。 “老朽世受皇恩，岂会向尔等投降，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城头上的耶律俨也高声回道，他虽然年纪大了，但身体却十分健硕，声音也十分洪亮。 “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儿孙，以及满城的百姓着想吧？” 宁复却是微微一笑，再次高声道。 “耶律延禧已经征调大军，准备御驾亲征辽东，可以已经将燕云十六州放弃，而现在我们已经拿下十五州，就只剩下大同府这一座孤城，难道你们不醒悟吗？” 宁复的话一出口，耶律俨也终于露出沉默的表情。 耶律俨之前得知耶律延禧御驾亲征的消息时，还以为是宋军故意散播的假消息，用来动摇他们的军心。 可是前两天从后方传来的消息，却证实了这则消息，这让整个大同府城也感受到一种绝望的滋味。 毕竟朝廷已经将他们抛弃了，除非他们能死守大同府，等到耶律延禧镇压女真人成功归来，才可能等到援军。 可是现在城中的守军不到两万，城外的宋军却将近十万，而且后方还有更多的援军，物资更是充足，光靠大同这一座孤城，根本不可能守太久。 “耶律俨，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若是三天内你们不做出答复，那我们就当你们要死守到底，到时城破之日，就不要怪我们冷血无情了！” 宁复看到耶律俨有些犹豫，于是下了最终的通牒，说完就转身回到大营。 城头的耶律俨也是神情复杂，看了看城外森严整齐的宋军，随后又看了看城中，最后长叹一声下了城头。 “哼！” 就在耶律俨离开之时，城头一个年轻的契丹将领却是冷哼一声，若是宁复在这里的话，肯定可以认出这个年轻的契丹将领正是耶律余睹。 当初宁复出使辽国，从辽国回大宋之时，因为耶律洪基生病，萧奉先无法亲自为宁复送行，所以辽国安排了耶律余睹为宁复送行，这个家伙一向看不起宋人，两人在路上相处的并不愉快。 耶律余睹本是祗候郎君出身，也算是耶律延禧的心腹，所以自从耶律延禧亲政后，就将他外派到西京为官，掌有两营兵马，现在更是负责防守城墙。 “大哥，汉人都不可信，这个老家伙虽然被赐国姓，但看他刚才的表现，估计已经准备要投降了！” 正在这时，另一个年轻的将领凑过来，低声在耶律余睹道。 这个年轻的将领名叫萧伯恭，是耶律余睹的副手，两人都是契丹人，对汉人一向都十分不信任，再加上两人性情相投，于是就结拜为异姓的兄弟。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晚上下值了你去我那里！” 耶律余睹却十分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然后低声叮嘱道。 耶律余睹毕竟刚来西京，相比之下，耶律俨却是汉人，而且还是燕云十六州的大族出身，他在西京经营多年，在城中也颇有势力。 城外都是宋军，所以城头的辽军也十分紧张，幸好宁复说给城中三天时间考虑，所以城头的辽军也算是有了喘息之机。 晚上，耶律余睹下值，萧伯恭也提着几样酒菜来到他的住处，两人相对而座，边吃边聊。 “大哥，耶律俨要是投降了，他们汉人倒是不用担心清算，可是咱们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萧伯恭喝了口闷酒说道。 这段时间各地的败兵不断逃到西京城，也带来不少的消息。 比如宋军打下一地后，就会对一些罪大恶极的豪族进行清算。 这些作恶的豪族，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契丹人，毕竟契丹人在辽国天生就高人一等，不光是汉人受欺压，女真人、渤海人同样受欺压，所以辽国内部的民族叛乱一直没有断过。 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不少流言传出，说宋军每打下一地，就会对契丹人进行清算，虽然燕云地区的契丹人不多，但也不算少，所以许多契丹人都开始逃亡，更加剧了这种流言的传播。 “耶律俨这个靠卖老婆上位的家伙，恐怕早就对咱们大辽心生怨恨了，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他投降！” 耶律余睹这时也一拍桌子怒道。 所谓卖老婆，这其实是一段阵年旧事，谁都知道耶律洪基年轻时极为好色，而耶律俨的妻子在年轻时却极为美艳，所以耶律洪基经常召耶律俨的妻子入宫。 结果耶律俨不但不生气，反而叮嘱妻子要好好侍奉，也正是凭着这种特殊的关系，他才能平步青云，甚至做了南院枢密使，并且深受耶律洪基的信任。 “大哥，那我们怎么办？只要你一声令下，小弟这条命就是你的！” 萧伯恭这时目光炯炯的盯着耶律余睹，两人结拜多年，早就了解对方的性情，所以萧伯恭也在期待着对方做出决定。 只见耶律余睹这时也露出沉思的表情，似乎是在权衡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耶律余睹终于一拍桌子道：“先派人去打探耶律俨那边的动向，宋人不是给他三天时间考虑吗，如果他敢献城投降，那就别怪咱们兄弟不客气了！” “大哥英明，我这就派人去打探！” 萧伯恭欣喜的站起来就走。 没想到耶律余睹却一把拉住他道：“别急着走，打探消息不急于一时，咱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什么事？” 萧伯恭闻言一愣，当即追问道。 “当然是暗中联络其它人，毕竟这西京城可不止咱们两个契丹人！” 耶律余睹冷冷一笑，既然决定要做，他当然要做到万无一失。 第三百二十一章 西京内乱 西京留守府，耶律俨召集两个儿子来到书房，父子三人也正在商议事情。 “父亲，明日就是最后一天了，若是我们再不做出决定的话，恐怕就要与这西京城陪葬了！” 一个中年人十分焦急的向耶律俨道。 这个中年人与耶律俨长得有几分相似，他正是耶律俨的长子耶律处贞。 “是啊父亲，现在可是关系到咱们全家上下数百口的生死存亡，您可千万不要犯糊涂啊！” 另一个儿子耶律处廉也劝说道，人都是惜命的，更何况耶律处贞兄弟二人自幼就锦衣玉食，现在正值壮年，身后跟着一大家子，自然更加怕死。 “城肯定是要献的，但怎么献却需要考虑一下，至少也要给咱们家换来更多的好处！” 耶律俨老谋深算的笑道。 “父亲说的是，我看不如就派人去与宋军接触，争取一些更好条件，其它的不说，至少也要给咱们家争来几个官职，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咱们家的势力！” 耶律处贞闻言眼睛一亮，当即也开口道。 他是长子，平时受耶律俨的影响最大，性格也最像父亲。 “那派谁去和宋军谈，这个人的身份必定不能太低，否则人家肯定不信啊！” 耶律处廉这时也提出一个问题道，不过他说话的时候，却看向自己的大哥耶律处贞，毕竟他父亲肯定不能去，而唯一合适的，也只有他这位大哥了。 “我不能去，谁都知道我是父亲的左右手，若是我出城，肯定会被城中的人发现，要知道城中还有不少契丹人，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怎么办？” 耶律处贞也听出了弟弟的意思，当即不高兴的叫道。 开玩笑，出城去和宋军谈判这种事可要冒一定的风险，如果谈成了当然最好，万一谈崩了，到时宋军拿他开刀怎么办？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谁都知道我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就算去了宋军那里，人家也不会相信我的话。” 耶律处廉立刻叫道。 其实耶律处廉并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一无处，事实上他还是挺有才能的，至少不比他大哥差，只不过他这个人喜欢享乐，经常流连酒肆勾栏，所以名声不怎么好。 看到两个儿子互相推诿，耶律俨也气的冷哼一声，这让两个儿子也立刻老实下来。 “处贞，你是长子，这次还是你跑一趟，宋军绝不会为难你的！” 最后耶律俨做出决定道。 “这……好吧！” 耶律处贞就算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也不敢违抗父亲的命令，最终只能不情愿的答道。 耶律处廉闻言则是心中一喜，他做梦都想让自己这个碍事大哥出点什么意外，因为只有对方死了，他这个老二才能上位继承家业。 然而就在耶律俨父子三人正在商议着献城之时，忽然只听外面一阵大乱，紧接着似乎有喊杀声传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宋军提前杀进城了？” 耶律处贞先是一愣，随即就有些惊慌的叫道。 “不可能啊，宋军给的三天期限还没到，而且城门有那么多的守军，他们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杀进城中？” 耶律处廉也一脸不敢相信的道。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派人打探情况啊！” 耶律俨反应最快，当即气的一拍桌子怒道。 无论是不是宋军杀进城，可是外面的喊杀声却不是假的，他身为西京守备，绝对不允许城中出什么乱子。 耶律处贞兄弟二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当即跑出书房去让人打探情况。 耶律俨听着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清晰，似乎距离自己的府邸越来越近了，这让他也露出焦急之色。 现在已经快三更天了，如果放在白天，耶律俨早就召集城中的官员应对了，可是这大晚上的，他想把官员召集起来都不容易。 “你……父亲！大事不好了，城中的契丹人造反了！”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耶律处贞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大叫道。 “什么？有多少人造反？” 耶律俨闻言也是一惊，随即就开口追问道，如果造反的契丹人不多，他也许还能镇压，但如果太多的话，那他恐怕就要考虑保命的事宜了。 “不知道，外面天太黑，到处都是喊杀声，那帮契丹人简直疯了，见人就杀，而且他们显然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耶律处贞惊恐的叫道，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逃，可是想到家中的老小，却不得不留下。 “立刻通知家里人，什么都不要带，随我逃往北门！” 耶律俨倒也果断，当即做出决定道。 北门那边全都是耶律俨的嫡系，而且全都是汉军，所以他们肯定不会跟随契丹人作乱，只要逃到那里，他们一家就安全了。 “好，我这就去叫人！” 耶律处贞答应一声，说完转身就往内宅跑去。 然而耶律俨还是错估了形势，还没等他把家人召集起来，叛军就已经杀到了留守府门外，虽然耶律俨的家中也养着不少私兵，可是根本抵挡不住叛军的冲杀。 最后叛军杀进留守府，耶律俨父子也顾不得其它人，只能在私兵的保护下逃出府门，随后整个留守府被叛军屠戮一空。 耶律俨父子逃到北城门，接管了这里的汉军之后，这才率军入城平叛。 结果城中的契丹人与汉军杀成一片，整个西京都陷入到战火之中。 城外的宋军也很快注意到城中的情况，当即向宁复和折可适、章楶三人禀报，这让刚睡下的三人也立刻起床，然后登高向城中打量。 可惜天太黑了，城中又到处都是战火，只能听到喊杀声不断，却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 就在城外的宋军惊疑不定之时，耶律俨父子久久不能平叛，反而觉得契丹人越战越勇，最后他们索性打开城门，迎接宋军入城，借助宋军的力量平定契丹人的叛乱。 宁复刚开始还怀疑这是不是个圈套，可是当确认了城中的确发生了叛乱后，折可适也立刻率兵入城，结果西京就这么落入到大宋之中，燕云十六州也彻底光复。 第三百二十二章 捷报 夜已经深了，赵煦还没有休息，大殿中灯火通明，他伏在书案上，更在处理着今天最后一份奏本。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夜晚的寒气还是有点重，赵煦身子弱，这时也不禁咳嗽了两声。 童贯这时端上一杯热茶，然后轻声道：“官家，夜已经深了，要不早点休息吧？” “不行，宁复他们在前线打仗，后勤方面绝不能出半点问题！” 赵煦却摇了摇头道，说完又轻咳了两声，这才把奏本看完，然后写下了批语。 “宁复那边可有消息了？” 赵煦合上奏本，然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询问道。 “暂时还没有消息，最新的消息就是他们已经拿下辽国南京析津府，但西北军那边的进攻却不太顺利。” 童贯立刻回答道。 前段时间宁复率领新军猛然杀进辽国，这件事也在大宋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刚开始朝堂上一片反对之声，甚至有人叫嚣着要把宁复抓起来问罪，然后交给辽国，以平息辽国接下来的怒火。 然而让这些人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宁复的进攻竟然十分顺利，甚至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析津府打了下来。 要知道这可是辽国的南京，而且还是辽国最繁华的城市，连这里都如此轻易的被宁复打下来，那么剩下的十几州，现在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难度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朝中的风向也为之一变，开始有人为宁复说好话，甚至明确表态支持进行的北伐，更有甚者，还想让宁复挥师北上，直接打到辽国的中京和上京，将辽国给灭了。 对于朝堂上的这种转弯，赵煦也早就习惯了，不过他却深知，宁复打下析津府只是完成了战略的第一步，接下来能否打下其它州府，以及最重要的大同才是关键。 可惜这个时代的信息传递太过落后，许多消息都延迟的厉害，所以赵煦现在也不知道宁复那边最新的战况。 “不过官家也不必太担心，据皇城司传来的消息，辽东的女真人叛乱，将当地的辽军杀的大败，并且立国号为大金，这下辽国腹背受敌，恐怕也根本抽不出兵力去支援燕云了！” 童贯看出了赵煦的担忧，于是再次开口道。 “这倒是个好消息！” 赵煦闻言也终于露出几分喜色，随即又叹息一声道。 “说起女真人，这件事也多亏了宁复，当初要不是他力主支援女真人，恐怕也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 “谁说不是呢，当初奴婢与清平伯一起出使，刚见到那些女真人时，奴婢也觉得这帮野人根本难以成事，谁能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们竟然都能立国了。” 童贯这时也笑着说道。 不过童贯虽然明着是夸赞宁复，但实际上也是在提醒赵煦，在女真人的这件事上，虽然宁复占着最大的功劳，但他童贯却也有苦劳。 “宁复不光是重视这些女真人，而且他还曾经叮嘱过朕，说这些女真人不可小视，甚至日后可能灭了辽国，到时甚至会威胁到咱们大宋。” 赵煦也来了兴致，将一些宁复私下里和他说的话也讲了出来。 “这话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但现在想想，还真有可能，万一他们真灭了辽国，那咱们接下来就要直面女真人的威胁了。” 童贯也露出凝重的表情道。 “是啊，所以我才说宁复有远见，早在多年前他就已经开始考虑现在的事情了。” 赵煦说到这里时，也露出几分微笑。 他也在庆幸自己慧眼识珠，从人群中一眼就发现到了宁复这个人才。 “官家，若是清平伯这次能够顺利的收复燕云十六州，那是不是就该封侯了？” 童贯这时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试探着向赵煦问道。 “封侯算什么，宁复若是大胜而归，朕定要封他为国公，若不是有祖训，异姓不得封王的话，朕都想给他封一个定北王了！” 赵煦想到收复燕云的功绩，当即也兴奋的一拍桌子道。 要知道收复燕云可是他们老赵家的一块心病，当初太宗皇帝北伐，结果却大败而回。 真宗年间辽太后率兵，从燕云十六州南下伐宋，更是逼得大宋君臣差点南逃，后来好不容易才被逼着签下了檀渊之盟，年年向辽国送上岁币以保平安，虽然宣称是兄弟之国，谁家兄弟要花钱才能保平安的？ “官家英明，其实以清平伯的功劳，封国公的确是实至名归！” 童贯当即一记马屁拍上。 他和宁复不但私交不错，而且彼此间也有一些利益往来，所以童贯当然愿意看到宁复身处高位，到时也更方便互相照应。 想到即将要收复燕云，赵煦显得更加兴奋，最后还是在童贯的再三劝说下，才让他回到寝宫休息。 不过就算是躺到了床上，赵煦还是因激动而没有什么困意，最后他也不知道熬到几更天，才终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有早朝，所以赵煦也早早的被童贯叫醒。 因为昨晚睡的太晚，赵煦也感觉脑子昏沉沉的，不过他是个勤勉的帝王，所以只要身子撑得住，他就不会耽误早朝。 所以在洗漱过后，赵煦穿戴整齐，这才在童贯的陪同来召集文武官员议事。 最近朝堂上最热的当然就是宁复他们的北伐，所以赵煦刚一来，立刻有许多大臣上本奏议，有些是实务，比如关于北伐需要的后勤物资，以及人员调动等等。 有些则是一些对北伐后的规划，比如打下燕云后如何治理，如何派驻官员等等，毕竟这么大的一件功绩，谁不想蹭点功劳？ 赵煦虽然没睡好，但这时尽情愉悦，加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对于大臣们有用的建议，他也一一应允，朝堂竟然难得一团和气，没有往日争吵的景象。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声高呼：“大捷，燕云大捷！” 随着一声声的大捷，报信的人也飞奔进到大殿之中，双手托着一份刚刚从前线发来的捷报。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战后 燕云大捷，丢失了将近两百年的燕云十六州，终于再次被中原王朝收复。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朝堂都陷入到一种狂喜之中，甚至连章惇和曾布这样稳重的老臣，也因兴奋的喜极而泣，至于年轻一些的大臣，甚至因此又哭又笑，状若疯癫。 但却没有人去笑话他们，因为燕云十六州压在汉人心中实在太多年了，辽人刀锋就像是时时刻刻悬在宋人的头顶上，随时都可能落下来。 现在燕云收复，这个头顶上的威胁也终于消失了，这不但解决了大宋最大的威胁，同时也让所有宋人心头一松，甚至感觉自己从精神上一下子站起来了。 赵煦在高兴过后，立刻让人将捷报传遍天下，紧接着整个京城也因此陷入到一片狂喜之中。 “姐姐，姐夫真的成功了！” 清平伯府，李清照毫无形象的提裙飞奔，冲进内宅的房间中高叫道。 “我知道了，快来帮我想想，怎么给官人写信！” 柳清心欣喜的声音从房间中传出来道。 之前柳清心也不知道宁复去河北的真正目的，直到战事打响时，她才明白宁复身上的重任，这让她一开始也十分紧张，担心宁复在军中的安全。 幸好现在大捷的消息传来，而且还是宁复亲手写的，这让柳清心也总算放下心来。 李清照也是满心欢喜的冲进房间，然后帮着柳清心研墨写信。 大理寺，柳正得知宁复他们收复燕云的消息，也是高兴的拍案而起，然后在房间里来回转悠个不停，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京城上下在狂喜过后，随即自发的展开了狂欢，大街小巷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 夜晚更是通宵达旦，街道上再次拉上了灯笼，商家也借机展开促销，更有人载歌载舞，简直比上元节还要热闹。 远在大同的宁复并不知道京城那边的反应，但猜也能猜到。 不过现在的宁复可不敢有丝毫的放松，虽然仗打完了，但接下来对燕云十六州的管理更是大头，而这些事情也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幸好这不是宁复一个人的事，章楶不但打仗厉害，治理地方的经验更是十分丰富。 所以宁复和章楶商量了一下，决定两人分别坐镇大同和析津府，各自管辖八个州。 当然这种管辖只是暂时的，宁复之前送捷报时，同样也催促朝廷快点派驻官员过来。 现在各个州都在实行军管，短时间内可能还没问题，但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必须由专门的官员前来接管。 另外燕云十六州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教化。 要知道燕云已经失陷将近两百年，辽国在燕云地区的统治已经深入人心，再加上一些汉人大族投靠辽国，依仗着辽国获取了巨大的权势，所以这些人并不甘心放弃手中的权势。、 比如就在最近，燕云地区竟然还有人敢暗中反抗，甚至偷袭宋军的粮道，这些人虽然造不成太大的危害，但也十分烦人。 因此想要让燕云地区归心，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利益方面的处理外，最重要的就是教化百姓，让百姓们彻底归心，而这注定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达到了。 宁复在大同呆了十天左右，因为大同府城的内乱，耶律俨一家受到的冲击极大，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死于乱军之中，一个受了重伤，家人也死伤大半，唯独耶律俨活了下来。 这也让耶律俨对契丹人痛恨之极，于是帮着宁复和章楶对城中的契丹人展开了残酷的镇压，这么做的好处就是西京的契丹人一扫而光，让章楶少了很多的麻烦，甚至宁复都考虑要不要把耶律俨带到析津府去，让他帮自己清理契丹人了？ 不过最终宁复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虽然清理契丹人的势力是必须的，但也没必要用太激烈的手段，毕竟燕云十六州内的契丹人也不少，如果真激起他们的反抗，他也要花费一些力气镇压。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挤压契丹人的生存空间，必要时还可以给契丹人归化的机会。 历史上的契丹人之所以消失，一方面是女真人对他们的屠杀，另一方面就是他们彻底的融入到其它的民族之中，甚至连契丹人自己的文字在后世都无人认识了。 回到析津府后，宁复也开始着手对治下的各州进行一些治理。 不过因为朝廷派驻的官员还没到，所以宁复能做的并不多。 无非就是拉拢一些亲近大宋的世家豪族，借助他们的力量，清剿那些反对大宋的豪族势力，加强对几个州的管理。 也就在宁复对几个州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之时，燕云失陷的消息也终于传到了辽东。 “砰~，耶律俨老儿，早知道他如此狼子野心，早就该灭他满门，汉人果然不可信！” 大帐之中，耶律延禧气的把桌子掀翻，砸了两个烛台怒道。 燕云失陷虽然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当大同失陷的消息传来时，还是让耶律延禧怒火万丈，特别是耶律俨投降大宋，更让他无法接受。 因为在耶律延禧看来，耶律俨本是一个汉人，却世受皇恩，甚至赐他国姓，将他立为汉人的一个标杆，却没想到连他都背叛了大辽。 “陛下息怒，耶律俨虽然可恨，但木已成舟，再怎么愤怒也无法改变燕云的局势，还不如多考虑眼下，只要咱们打败了女真人，灭掉了所谓的金国，到时再挥师南下，定可一战而收复燕云！” 这时有人站出来道，这个说话的人正是萧奉先，虽然他不愿与宁复在战场上相见，但正所谓各为其主，如果直到了那个时候，他也绝不会手软。 “没错，区区宋军不足为虑，要不是他们趁着边境的兵力空虚偷袭，燕云怎么可能会丢？” 耶律延禧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他自始至终都没把宋军放在眼里，甚至认为自己的大军一到，宋军就会望风而逃。 第三百二十四章 黄龙府之战 耶律延禧率骑兵五万，步兵十万，对外宣称七十万大军，意图一举灭掉刚刚建立起来的金国。 完颜阿骨打经过这段时间的扩张，已经有两万女真骑兵，并且占据了几州之地，比之以前可谓是兵强马壮。 而且完颜阿骨打知道，自己的大金想要立起来，就必须经历血与火的磨练。 所以他面对七八倍的辽军，也并没有选择退缩，而是尽起两万骑兵，驻扎在达鲁古城，准备在这里与辽军展开决战。 耶律延禧的大军抵达黄龙府，打探到女真人的情况后，也立刻杀往达鲁古城，双方在城外的荒原上摆开军阵，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决战。 战争刚一开始，完颜阿骨打就派自己的亲侄子完颜宗雄，以右军冲击辽军的左翼，以左军迂回到辽军右翼的后方，以分散辽军的兵力。 最后又命完颜娄室、完颜银术可分别率领骑兵，冲击辽军的中军。 虽然辽军也派出骑兵应战，但不得不说，女真人对骑射更加的精通，特别是达到一定的规模后，更是爆发出极其强大的战斗力。 甚至女真人内部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虽然这句话有吹嘘的成分，但女真人达到了万骑以上的规模时，的确可以爆发出惊人的实力。 所以三路女真骑兵攻击辽军，竟然将辽军派出的骑兵杀的大败，最后只能用步兵举着盾牌苦苦防守。 不过就算是这样，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率领的骑兵，依然七次杀穿辽军，杀进辽军的中军之中，引得辽军也是一阵大乱。 其实在战前完颜阿骨打就发现，辽军虽然数倍于自己，但辽军的队形散乱，阵形变幻时也十分僵硬，这让他也立刻判断出，辽军的实力不足，所以他才敢列阵与辽军决战。 不过辽军虽然几次被女真骑兵杀进中军，但他们毕竟是一支老牌的强军，特别是其中的契丹大军，表现的十分顽强，哪怕面对不利的局势，依然死战不退。 所以女真骑兵每次杀进中军，都没能动摇辽军的根本，反而差点被困死在军阵之中。 面对胶着的战局，坐镇中军的耶律延禧也是脸色铁青。 本来在他看来，只要自己的天军一到，这帮野人般的女真人立刻就会崩溃。 却没想到真到了战场上，女真人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越战越勇，甚至几次杀入中军，差一点就会威胁到自己的安全，这让耶律延禧即紧张又恼火。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场上的伤亡越来越大，虽然其中大部分是辽军，但女真人的伤亡也不小。 想到自己的兵力数倍于女真，耶律延禧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几分，哪怕自己的伤亡大一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自己！ 完颜阿骨打这时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虽然自己手下的骑兵依然神勇非常，可是完颜阿骨打却对战场的局势有一种天生的敏锐，他已经发现，如果再僵持下去，恐怕自己的败亡就在今日。 面对这种情况，完颜阿骨打也是苦苦思索，最终他一咬牙，终于决定冒险一搏。 完颜阿骨打先是派人通知自己的侄子完颜宗雄，命他暂时退出战场。 随后又让完颜宗雄设下少量疑兵，尽量的牵制辽军左翼大军。 而完颜宗雄则亲自率领着大部分兵力，悄悄绕过辽军，杀到了辽军的右翼，然后两路女真骑兵合兵一处，猛攻辽军右翼。 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完颜阿骨打集中兵力，攻打辽军的右翼，果然立刻见到效果。 辽军右翼面对这种猛攻，根本抵挡不住，甚至连右翼的主将都被耶律宗雄一箭射死。 辽军右翼群龙无首，立刻乱成一团，被女真人的骑兵杀的惨败。 辽军右翼惨败，败兵被女真人追赶着冲入辽军的中军，立刻引发了连锁反应。 辽国中军的将士看到右翼败了，也以为大势已去，当即兵无战心，立刻就出现了败相。 完颜娄室和完颜银术可率领的女真人也趁机猛攻中军，这下中军也终于支撑不住，阵线完全失守。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连中军都败了，本来还有战斗力的辽军左翼也立刻溃逃，十几万辽军四处逃窜，将领根本约束不住，最后也只能转头逃走。 中军之中的耶律延禧看到自己的大军竟然败了，当时也一脸的不敢相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耶律延禧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终于发现这不是做梦，自己真的败了。 “陛下，咱们快逃吧，将士们已经约束不住了！” 萧奉先这时脸色惨白的冲了过来，高声对耶律延禧叫道。 之前大战之时，萧奉先也想给自己刷点战功，所以就率兵守在中军，却没想到几次被女真人杀到近前，现在更是惨败。 幸好萧奉先还有点良心，或者说他知道自己的权势来自耶律延禧，所以必须要保证耶律延禧的安全，因此才会跑回来见他。 “这……这怎么办？” 耶律延禧这时也慌了手脚，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战败，所以面对这种乱局，他也失去了方寸，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臣手下还有几千骑兵，足以护卫陛下逃回黄龙府城！” 萧奉先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他之前虽然在中军，却一直守在后方，手下的骑兵并没有与女真人交战，因此也没什么损失，现在刚好可以护卫耶律延禧。 “还是奉先你忠心，快……快护送朕杀出重围！” 耶律延禧也感动的眼角含泪，随即就登上撵车要逃。 “陛下，撵车太显眼了，还是骑马吧，另外铠甲也最好换下！” 萧奉先急忙再次劝道。 耶律延禧的撵车巨大，行驶起来十分平稳，但速度不快，而且还很显眼。 另外耶律延禧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今天穿着一身金色的铠甲，哪怕站在那里不动，也是金光四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大辽的皇帝似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联宋抗金 耶律延禧御驾亲征刚刚建立起来的金国，本以为自己的天兵一到，金国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却没想到完颜阿骨打竟然率领两万大军，与数倍于自己的辽军展开下面对决。 更让人震惊的是，金军竟然以少胜多，一举将十五万的辽军杀的大败。 耶律延禧约束不住乱军，最后只能在萧奉先的保护下仓皇逃走，甚至为了掩藏身份，他不得不传诵车撵，换下盔甲，扮成普通的士卒混在军中。 也幸亏辽军有十几万，这么多人一起逃亡，两万金军根本不可能从中找到耶律延禧，所以最后耶律延禧也十分顺利的逃回了黄龙府城。 直到逃进府城之后，耶律延禧这才定了定神，随即就是又羞又怒，一向自视极高的他，根本不容许自己失败，而且还是败给了自己一向瞧不起的女真人，这更让他无法接受。 所以耶律延禧在狂怒过后，也立刻让人收拢败兵，然后再次从后方调集大军，准备兵力要一雪前耻。 然而完颜阿骨打可不会让耶律延禧这么从容的调集兵力，所以他们大胜之后，收拢了一下战利品，随后就大赏军中的将士，然后就挥师南下，直接杀向黄龙府城。 这时耶律延禧已经收拢了六七万的败兵，从兵力上来看，他们比女真人还占据着优势，而且黄龙府城也十分坚固，如果死守的话，完颜阿骨打说不定会吃个大亏。 但不要忘了，这五六万辽军都是败兵，原来他们可是有十几万的大军，现在只剩下三分之一，这也使得辽军上下根本没有什么士气，甚至还发生了士卒逃亡的现象。 相比之下，完颜阿骨打手下的金军却是刚打了胜仗，士气如虹，以前对辽军的恐惧也一扫而光。 甚至因为之前缴获的大批战利品，使得金军的装备也更加的精良，战斗力再次得到了提升。 所以在这种时候，军队数量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而当金军开始攻城时，辽军面对金军几乎是一触即溃，甚至有胆小的人直接放下武器投降，宁死也不敢拿着武器对着金军。 在这种情况下，黄龙府城仅仅守了两天，就在第三天早上被金军攻破，耶律延禧不得不再次仓皇逃亡，幸亏有萧奉先这个忠心耿耿的近臣跟着，这才没让他落入到金军手中。 经此一役，耶律延禧也被金军吓破了胆子，于是一路南逃，最后一直逃到长春州这才停了下来，这个长春并不是后世的长春，而是在后世的白城附近。 丢掉了黄龙府，长春州就成金国与辽国上京、东京之间仅存的一道屏障，绝不能有失。 所以耶律延禧虽然恐惧，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留在长春州，然后再次征调各地的大军，甚至连上京、东京的守军也抽调了一大批，这也使得这两京的兵力变得十分空虚。 不过这时的耶律延禧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金国已经成为辽国的心腹大患，如果不能及时剿灭的话，到时肯定会威胁到整个辽国的安危。 “陛下，就算把两京的守军征调过来，但还是凑不齐十万大军啊！” 这天萧奉先心事重重的找到耶律延禧禀报道。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大辽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点兵力了吗？” 耶律延禧一听也立刻恼火的质问道。 “陛下息怒，我大辽占地万里，自然兵多将广，只不过许多大军都需要驻守四方，所以实在不好抽调啊。” 萧奉先急忙解释道，他也知道耶律延禧最近的脾气不好，所以都是尽量挑一些好听的话说。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耶律延禧这时也失了方寸，当即不耐烦的向萧奉先问道。 “以臣之见，咱们大辽其实还有两个地方可以抽调一些兵力，只是……” 萧奉先说到这里忽然露出迟疑的表情，似乎不好再说下去。 “只是什么，有什么话尽管说！” 耶律延禧立刻追问道。 “那臣可就说了！” 萧奉先终于站直身子再次道。 “依臣之见，现在咱们大辽最大的威胁就是北边的金国，相比之下，南边的宋国并没有什么大的威胁，所以臣觉得可以与他们修好，这样一来，宋王父子手中的数万大军，就可以调过来了！” 所谓宋王，其实就是耶律和鲁斡，之前驻守南京，却被宁复和折可适打败，被赶到了古北口以北。 不过耶律和鲁斡虽然败了，但手中还有几万大军，再加上从周边调集的兵力，加起来也有五六万。 耶律延禧虽然气耶律和鲁斡兵败，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皇太叔，而且对方手中握有实权，耶律延禧要坐稳皇位，也需要对方的支持。 所以耶律延禧后来非但没有怪罪耶律和鲁斡，反而还加封对方为宋王，以大宋的国号做为耶律和鲁斡的封号，其实也是对大宋的一种羞辱。 不过在战场上打不过大军，却只能用这种手段羞辱大宋，不得不说耶律延禧的想法还是挺幼稚的。 “不行，宋国抢我国土，杀我子民，若是现在与他们修好，岂不是显得我大辽软弱可欺？” 耶律延禧听到萧奉先的建议，立刻怒火万丈的否决道。 “陛下，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现在咱们大辽内忧外患，最重要的是解决北边的金国，实在不宜两边树敌，所以还不如先和宋国虚与委蛇，日后等咱们灭了金国，再调过头全力对付宋国也不迟啊！” 萧奉先苦口婆心的劝道。 不得不说萧奉先虽然是个无耻小人，但有时候他还是很有大局观的，特别是这招交好大宋，集中兵力对付金国，这点可比耶律延禧高明多了。 耶律延禧闻言也露出纠结的神色，他并不傻，自然能看出萧奉先的这个建议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可他又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以前更是看不起大宋，现在却要向大宋主动修好，这让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陛下，若您同意，臣愿亲自去燕云一趟，定能说动宁复，让他同意此事！”萧奉先这时大义凛然的再次道。 －－－－－－题外话－－－－－－ 不好意思，昨天有急事外出，回来时都晚上了，实在没时间打开电脑，也没办法更新，望大家见谅。 第三百二十六章 宁复的想法 南京析津府，这是辽国占据燕云十六州后改的名字。 现在大宋重新收复燕云，所以析津府这外名字也就弃之不用，重新改为它原来的名字——幽州。 宁复坐镇幽州，这段时间也是忙的四脚朝天，朝廷派驻的官员还在路上，所以大部分政务都压在了宁复的身上。 幸好军中还有不少的文官，比如宁复的大舅哥柳策，宁复将他们抽调出来，编成一个政府班子，总算是缓解了宁复身上的不少压力。 “妹夫，蓟州那边的叛乱已经被镇压下去了，对于这帮叛贼该怎么处置？” 柳策拿着一份公文来到宁复的旧案前请教道。 柳策从国子监毕业，就是不想到地方上从事政务，所以才跟着宁复跑来军中。 这段时间他在军中的表现也相当出色，毕竟国子监出来的学生还是很有真材实料的，再加上宁复的点拨，柳策的名字也记下了功劳簿上。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柳策他们这些军中的文官，日后也会安排到燕云这边为官，毕竟燕云才刚打下来，一个精通武事的文官，也更方便稳定地方。 宁复接过柳策递来的公文看了一眼，随后这才抬头道：“越是局势混乱，越需要用到严刑峻法，这些人既然不服我大宋的统治，那就将为首者斩首示众，从者与家属全部充军！” 这段时间燕云各地的叛乱也是不断，毕竟辽国在这里已经打下了根基，再加上一些契丹人流落各地，也在暗中搅动燕云的局势。 在这种情况下，燕云各地时常发生一些叛乱，不过规模都不大，折可适已经将新军分开驻扎在各地，面对这种规模的小叛乱，很快就会被镇压。 “是，我这就去办！” 柳策当即答应一声，接过公文匆匆离开了。 宁复则再次拿起桌子上的另一本公文，皱着眉头考虑了片刻之后，这才拿起毛笔在公文上写下批注。 这是一份劝农的公文，燕云十六州打下来了，但大宋对这里的统治依然不太稳固，各地时而发生的叛乱就是一个证明。 而想要让这十六州安定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恢复粮食生产，安排农夫耕种，只要生产恢复了，那么当地的人和经济也就能恢复了。 之前燕云还没有打下来时，辽国对这里的统治就已经开始不稳定了，主要就是燕云地区天灾人祸不断，百姓们流离失所，郭二爷就是在几年前被天灾逼得造反。 再加上契丹人对汉人的压榨，更使得燕云的汉人百姓生活困苦，当然了，一些上层的汉人生活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借着天灾人祸为自己敛财，生活反而更加奢侈了。 正是燕云内部的这些问题，所以宁复他们攻打燕云时，面对的敌人只有契丹人还一些部分汉人高层，绝大部普通百姓都对这场战争冷眼旁观，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换一个统治者未必是什么坏事。 不过现在大宋成为燕云的统治者，就必须要为当地的百姓负责，而想要稳定燕云，就必须恢复粮食的生产，正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所以宁复对于恢复农业这件事，也十分的上心，这段时间他一边让人开仓赈济百姓，一边鼓励百姓回乡耕种，各地的衙门甚至可以免费提供粮种。 另外宁复还动用战俘，在各地兴修水利，反正这些战俘也不能白养，古北口那边已经用了一万战俘修城，剩下的战俘刚好可以用于民事。 “伯爷，辽东最新的战报！” 正在这时，马原忽然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然后递上一份刚拿到的情报。 宁复接过战报打开，然后认真的将上面的内容看完。 “伯爷真是料事如神，耶律延禧御驾亲征也大败而回，这下辽国内部恐怕会更加不稳定了！” 马原等到宁复看完，这才上前赞叹道。 他这并不是拍宁复的马屁，而是真心感到佩服。 之前耶律延禧刚刚御驾亲征时，宁复就当面对马原说，耶律延禧这次肯定会失败，而完颜阿骨打将会凭着这一战，彻底的崛起，大金国的势头也将不可阻挡，结果现在真的被宁复说对了。 “这不算什么，也只有耶律延禧这种志大才疏之辈，才会沉浸在辽军强大不可敌的幻想之中！” 宁复却十分平静的道。 他能做出耶律延禧必败的预言，除了他对辽金两国的情况比较了解外，主要还是他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耶律延禧御驾亲征金国，就是惨败而回。 当然现在的历史改变了，但根据辽金两国的情况，宁复还是准确的判断出这场战争的走向。 “伯爷，既然辽国又败了，那咱们是不是能做点什么？” 马原这时眼睛冒着精光向宁复问道。 收复了燕云之后，宋军上下的信心暴涨，包括马原这些皇城司的人，现在都对辽国产生一种轻视的心态，甚至马原还想趁着辽国内乱，说不定可以还能再打下一部分领土。 “现在可不是攻打辽国的时候，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想和辽国坐下来好好谈谈，如果他们有诚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和他们联合起来对付金国！” 宁复说到最后时，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有些凝重。 本来宁复对女真人已经十分重视了，当初他支援女真人，也是想提前催熟女真，虽然会让女真提前十几年崛起，却也会影响到女真人日后的潜力。 却没想到就算是被催熟的女真人，依然生猛的一塌糊涂，两万对十五万，竟然把耶律延禧杀的惨败而回，并且占据了黄龙府等战略要地。 可以说现在金国崛起的气象已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金国将对辽国展开摧枯拉朽般的进攻，看似强大的辽国，面对金国时竟然不堪一击，短短几年内就被灭国。 金国的崛起对大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随着金国实力的扩张，迟早都会与大宋发生冲突。 宁复可不想重演历史上的靖康之耻，所以必须想办法遏制金国的崛起！ 第三百二十七章 又见萧奉先 天还没亮，虎头就早早的起床，穿戴盔甲来到城关巡视了一遍。 这里是古北口，是长城防线上最重要的关口之一，可惜之前因为辽国的统治，使得这里显得有些破败。 不过现在的古北口却十分热闹，虎头率领着手下两万大军驻扎在关口中，并且还有一万战俘，在他们的指挥下重建古北口的城关和两侧的长城。 虎头巡视了一下城关，随后又去监督了一下战俘干活，这些战俘并不老实，前段时间甚至还发生了暴乱。 当时虎头也是刚被派来，结果第二天战俘就发生了暴乱。 为此他亲自提前镇压暴乱，光是被他亲手斩杀的暴乱战俘就不下百人，最后参与暴乱的战俘被杀的胆寒，暴乱也终于平息了下来。 事后虎头也是恩威并重，一方面加强对战俘的管理和监视，另一方面则是改善了一下战俘的生活条件，毕竟战俘是一种相当不错的勉强劳力，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当然不能轻易死了。 其实虎头对于这种暴乱也早就习惯了，之前他跟随折可适，也不停的镇压燕云各地的暴乱，毕竟辽国对这里的统治实在太糟糕了，许多百姓活不下去，只能铤而走险。 幸好现在是宁复当政，开始发放粮食安顿百姓，使得各地的百姓也慢慢的安置下来，燕云内乱的暴乱也一下子平息下来。 正是因为内部稳定了，虎头这员猛将才会被折可适派到古北口这边镇守。 在外面巡视了一圈，这时也快中午了，虎头擦了把汗，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特别是身上还穿着厚厚的铠甲，又要站在大太阳底下，哪怕是铁人也坚持不了太久。 虎头刚准备回住处休息一下，顺便吃个午饭，却没想到忽然有士卒飞奔而来禀报道：“将军，关口外有辽人出现！” “什么！立刻备战！” 虎头闻言手握腰刀，当即命令道。 折可适之所以派他守古北口，就是为了防备辽军南下，虽然现在的辽国形势很乱，应该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南下，但凡事都有万一，所以虎头也不敢掉以轻心。 “将军别激动，对方来人不多，只有百人左右，而且还打着使团的旗号！” 报信的士卒急忙解释道。 “使团？” 虎头闻言也终于松开了握刀的手，随后迈步来到城头向下观望。 只见在城门外不远，果然有一支队伍在等候，他们打着辽国使团的旗号，除了使团的人外，也只有几十个护卫，肯定不是来打仗的。 “来者何人？” 虎头对着城外的队伍高声问道。 只见使团中立刻有人一拍马上前，然后对着上面高声道：“大辽北院枢密使萧奉先，奉吾皇陛下旨意，特此前来求见清平伯，还请将军放我们过关！” “萧奉先！” 虎头听到对方的名字也是一愣，他当然知道萧奉先是谁，而且他还听宁复提起过对方，知道他和宁复有些交情，却没想到他竟然亲自带着使团前来。 “开门，放他们进来！” 虎头很快做出决定，无论对方是为何而来？这都不是虎头能处理的，所以还是请他们进来，然后护送他们去见宁复再说。 随着虎头的一声令下，萧奉先等人也终于进到古北口。 虎头安排他们在城关中休整了一晚，第二天就派了一队人马，护送他们赶往幽州去见宁复。 当然在此之前，虎头已经派人火速前往幽州报信，好让宁复那边做好准备。 宁复接到萧奉先率使团前来的消息时，他也正在给赵煦写奏本，将最近燕云的一些事情上报给对方，这也是赵煦要求的，每半月宁复都要有一份奏本送到京城。 而当萧奉先到来的消息传来，宁复立刻兴奋的一拍桌子，随即拿起一份新的奏本，重新写了起来，然后命人火速送往京城。 几天之后，萧奉先等人在宋军的护送下，终于抵达了幽州城下。 “奉先兄，多年不见，真是想死小弟了！” 宁复亲自率人迎接，当见到使团中的萧奉先时，他也十分热情的上前，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寒暄道。 “宁老弟，我……” 萧奉先一脸的苦笑，不过没等他开口，宁复就再次抢先道：“小弟在城中已经设下酒宴，咱们兄弟二人一定要不醉不归！” 宁复说完拉着萧奉先就往城中走，萧奉先虽然有一肚子的话，却根本说不出口。 事实上宁复知道萧奉先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抱怨大宋攻打燕云的事，不过宁复可不想现在就和萧奉先讨论这个问题，还是等进了城坐下再说吧。 萧奉先被宁复拉着进城，路上也几次想要旧事重提，可是都被宁复借故打断了。 偏偏宁复还表现的十分热情，好像大宋攻打燕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这让萧奉先也是有气无处撒。 进城之后，宁复让人带辽国使团的其它人去吃饭休息，至于萧奉先，则由他亲自招待。 宁复在自己的住处设宴，亲自款待萧奉先，同时也方便两人说话。 “宁老弟，现在没有外人了，有些话我总可以说了吧！” 萧奉先看了看左右，这才一脸无奈的道，他又不傻，当然知道宁复打的什么主意。 “萧兄勿怪，咱们交情归交情，可惜各为其主，有时咱们也是身不由己，想必这点你肯定也深有体会！” 宁复一脸真诚的开口道。 “没错，咱们各为其主，所以我也从来没怪过你！” 萧奉先这时也一脸郑重的回答。 “多谢奉先兄谅解！” 宁复再次真诚的道。 “宁老弟，以前的事咱们就不说了，毕竟结果已经不能改变，咱们都需要向前看，而我这次前来，也是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谈！” 萧奉先终于有机会把话转到了正题上。 “奉先兄所为何事？” 宁复故意做出一副好奇的表情问道，其实他对萧奉先的来意已经猜到了一些，毕竟辽国的局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哪怕耶律延禧再蠢，也该知道如何选择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分析局势 萧奉先是为了议和而来，金国崛起的势头太猛了，已经让辽国元气大伤，所以他们必须集中所有力量，将金国崛起的势头给压下去。 不过现在辽国能动用的力量已经不多了，毕竟南边还有一个刚刚吞并了燕云十六州的大宋。 所以耶律延禧派萧奉先前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大宋议和，双方像上前年前的檀渊之盟那样，签订下友好的条约，约定永不侵犯对方的领土。 虽然一纸条约的约束力有限，毕竟这次大宋入侵辽国，就是撕毁了当初的檀渊之盟。 不过相比于刚崛起的金国，辽国还是更愿意相信大宋这个老冤家兄弟，而且辽国上下也都知道，大宋在吞并了燕云后，暂时也没有力量北顾，相比之下，金国的威胁可就大太多了。 宁复事先也猜到了一些萧奉先的来意，毕竟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宁复也做不了主，所以他只能将萧奉先提出的议和条件记录下来，然后命人火速送往京城。 萧奉先虽然心急，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耐心的呆在幽州城等候赵煦那边的消息。 宁复对于萧奉先也尽力款待，只要自己有时间，就会宴请对方，可以说做足了地主之谊。 萧奉先也十分的感激，当初辽国势强，他面对宁复时还有些心理优势，可是现在辽国势弱，宁复依然对自己十分热情，这也让萧奉先觉得宁复这个朋友自己没白交。 这天下午，宁复在幽州城一个名叫望乡楼的酒楼请客，宴请萧奉先。 “宁老弟，你也太破费了！” 雅间之中，萧奉先也颇为不好意思的道。 望乡楼虽然是汉人开的酒楼，却主打契丹美食，以前主要是城中的一些契丹贵族来这里消费，毕竟燕云本是汉地，契丹人来到这里，虽然身处统治地位，但日子久了，难免会有思乡之情。 “奉先兄就不必和我客气了，当初我去辽国时，承蒙你的款待，现在我身为主人，当然也不能慢待了！” 宁复却是哈哈一笑，随后招呼萧奉先入席。 望乡楼主打契丹菜，但却经过汉人大厨的改良，比正宗的契丹菜更加美味，现在契丹人的统治虽然一去不返，但这里的生意却依然兴隆。 很快各样菜式被送了上来，主菜是烤羊和炖鱼，毕竟契丹人在建国以前，就是以放牧和打渔为生，当然养马也是契丹人的特长。 萧奉先尝了一下望乡楼的招牌菜，随后也是赞不绝口。 宁复也趁机劝酒，使得萧奉先很快也有些微醺。 “萧兄，我和你说句实话，金国崛起的势力这么猛，你们是深受其害，其实我们这边也在担心金国日后会威胁到我大宋的安全！” 宁复借着酒劲，压低声音向萧奉先道。 “真的？金国距离你们那么远，你们竟然也在担心他们？” 萧奉先闻言也惊讶的问道，辽国显然到现在都不知道，金国之所以能够崛起，就是有大宋在背后推波助澜。 “宋辽本就是兄弟之国，一荣具荣，一损具损，我们当然对辽国的情况十分关心，对金国的崛起也抱有足够的警惕。” 宁复先是说了两句场面话，随后再次凑到萧奉先身前道。 “不瞒你说，我们皇城司已经在金国那边安插了一些探子，所以对金国的情况也颇为了解，甚至……”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露出迟疑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再说下去。 “甚至什么？” 萧奉先立刻好奇的追问道。 “这个……” 宁复再次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一咬牙道。 “萧兄，你我虽然各为其主，但性情相投，所以有什么话我可就直说了，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你不要怪罪！” “宁老弟你客气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还没那么小气！” 萧奉先却做出一副豪迈的表情，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我可就直说了！” 只见宁复这时斟酌了一下，这才再次道。 “在女真人起兵之前，谁也没想到他们能够建国，更没想到女真人组建起来后，竟然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实力，辽皇十五万大军，竟然被两万女真骑兵杀的大败，而且现在女真人的实力再次暴涨，在兵力上已经不弱于大辽，所以……” 宁复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拿起酒壶，给萧奉先倒了杯酒。 萧奉先这时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他知道宁复要说什么，以金国现在的实力，已经对辽国具备了军事上的优势，所以辽国恐怕要面临着灭国之危了。 “奉先兄，不是我不看好辽国，而是金国的实力增长的实在太快了，连我们大宋都感受到威胁，现在我命人重修长城防线，其实主要就是防备日后的金军！” 宁复这时叹了口气再次道。 “难道……难道我大辽就没有一点机会吗？” 萧奉先这时终于清醒过来，随即声音干涩的向宁复问道，他佩服宁复的才华，也相信宁复的眼光，所以也愿意听他的建议。 “那倒不是，毕竟大辽立国数百年，根基十分深厚，相比之下，金国却根基浅薄，所以大辽可以败十次还可以坚持，但金国只要败一次，那他们就离灭国不远了。” 宁复摇了摇头再次分析道。 “可是金军实在太强大了，当初黄龙府一战，我亲眼看到两万女真骑兵在战场上纵横驰骋，十五万大军却挡不住他们的铁蹄，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绝望！” 萧奉先谈到之前与金军交战的情景时，脸上也露出几分恐惧之色。 其实不光是萧奉先，现在辽军上下，只要见识过金军的人，几乎都对金军产生了一种恐惧心理，就像当初宋军对辽军的恐惧一样。 “金军并非强大到不可战胜，事实上他们依然有很多的弱点，比如后勤补给不足，无法打持久战，所以对于大辽来说，只要派一员稳重的将领，以优势兵力与金军对峙，只要时间一久，金军自然是不攻自破。” 宁复再次帮着分析道，当然他也没安什么好心，主要就是让金辽两国互相消耗对方的实力，到时好让大宋趁机渔利。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你得给我岁币 “稳扎稳打的确是个好建议，可惜……” 萧奉先说到最后却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对宁复的分析还是十分信服的，可是想到耶律延禧的性格，他在金军手中吃了那么大亏，肯定急于报复回去，所以接下来让他稳扎稳打实在太困难了。 宁复也知道萧奉先在担心什么，当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两人都有些沉默，最后宁复打破沉默道：“奉先兄，有句话我说了你可别怪罪！” “宁老弟你太客气了，有什么话你尽管开口！” 萧奉先立刻抬头道。 只见宁复探出身子，声音低沉的再次道：“那我就直说了，以大辽现在的情况，我真的不看好你们与金国之间的战局，所以若是日后有什么变故的话，奉先兄你也要早做准备！”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面色郑重的再次道：“别的不说，小弟在大宋还有些能力，只要奉先兄愿意，小弟定当为你安排妥当！” 宁复的话一出口，萧奉先也露出沉默的表情，对于宁复的这些话，他本能的有些排斥，毕竟他可是大辽的国舅，又深受耶律延禧的宠信，现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可若是大辽没了，他就算是逃到大宋，恐怕日后也要做个普通人，这让萧奉先也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萧奉先也知道，宁复说这些话是为自己着想，毕竟现在大辽的局势的确不太乐观，万一真发生什么变故，他也肯定要为自己打算。 “多谢宁老弟，不过这件事关系重大，日后我若是有需要，到时还要麻烦老弟你了！” 萧奉先最后也终于再次道。 “奉先兄太客气了，来，咱们喝酒！” 宁复哈哈一笑，随后又向萧奉先敬酒，不过萧奉先却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有人敲门，这让宁复和萧奉先都是一愣，按说他们在这里喝酒聊天，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才对？ “什么事？” 宁复开口问道。 “伯爷，马原有事求见！” 外面传来一个下人的声音道。 “让他进来！” 宁复立刻吩咐道，马原选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肯定是皇城司有什么重要的情报要禀报。 很快就见马原推门走了进来，只见他抬头看了一眼房间中的萧奉先，随后快步来到宁复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宁复听后也露出犹豫的表情，随后再次吩咐道：“拿来吧！” “是！” 马原犹豫了一下这才答应，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份密信，递交到宁复手中。 宁复当着萧奉先的面打开信，然后仔细的看了一遍。 萧奉先看出来这肯定是一封很重要的信，不过他也知道分寸，所以只是低头喝酒。 不过等到宁复把信看完后，却抬头看了萧奉先一眼道：“奉先兄，官家已经表态了！” “皇帝陛下怎么说？” 萧奉先闻言立刻抬头，一脸急切的向宁复问道。 之前萧奉先带着议和的条件来见宁复，但宁复做不了主，所以只能上报给赵煦，算算时间，赵煦的回复也该到了。 “官家同意议和，对于你们给出的条件，官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不过却要增加一条！” 宁复实话实说道。 “增加什么？” 萧奉先再次紧张的问道。 这次为了议和，耶律延禧也拿出十足的诚意，比如承认大宋对燕云十六州的统治。 虽然燕云已经被大宋打下来了，但辽国从法理上承认大宋对这里的统治，至少在大义上保持了正当性，日后辽国想要再收回燕云可就难多了，所以这对于辽国来说，也是一个相当大的损失。 另外就是免除了檀渊之盟的岁币，并且以长城防线重新划下了宋辽两国的边境等。 “也许对于大辽来说，承认燕云归属于大宋是个很大的代价，但对于我们大宋来说，燕云本就是我们汉人的故土，所以官家对这一条并不怎么看重，至于岁币，这个就不必我多说了。” 宁复说到最后也看了萧奉先一眼。 萧奉先当然明白宁复的意思，当初檀渊之盟，大宋之所以愿意向辽国缴纳岁币，主要是因为辽国的军力占据优势，大宋不得不低头。 可是现在大宋打下了燕云，辽国反而内忧外患，在军力上占据了弱势，再想让大宋缴纳岁币根本不可能，所以辽国免除岁币除了保存自己的颜面外，根本毫无作用。 “那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奉先沉吟了片刻再次问道。 “官家只要加一条，那就是大辽每年向大宋缴纳岁币！” 宁复终于把赵煦要加的条件讲了出来。 “什么？这……” 萧奉先闻言脸色大变，这个条件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太难以接受了。 当初檀渊之盟，明面上是两国结为兄弟之邦，但其实谁都知道，如果真是兄弟，又何必让大宋缴纳岁币？ 所以大宋实际上是在向辽国臣服，拿换去换取平安罢了，而现在局势逆转，大宋竟然要辽国缴纳岁币，这个要求对于辽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屈辱了。 “奉先兄，既然宋辽两国互为兄弟之帮，兄弟之间自然有来有往，之前我们向大辽缴纳岁币上百年，现在只是大辽还回来一些，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宁复再次开口道。 “这个……” 萧奉先闻言也是哑口无言，宁复的话倒是合情合理，他也无法反驳。 “宁老弟，你也知道我大辽贫苦，现在国内更是乱成一团，实在凑不出那么多岁币啊！” 最后萧奉先只得叫苦道。 大宋每年给大辽岁币三十万贯，这对于富裕的大宋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对于辽国来说，却不是个小数目，哪怕以前辽国稳定时，要拿出这三十万都不容易，更别说现在了。 “这点奉先兄你不必担心，官家并非不通情理的人，所以对于岁币的数目，官家同意给出减免，每年只需要十万贯，而且可以用粮食、马匹充抵！” 宁复再次笑着开口道。 第三百三十章 小心耶律和鲁斡父子 宁复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当着萧奉先的面将赵煦的书信打开，并且将赵煦提出的条件讲了出来。 其它的都好办，唯独让辽国向大宋缴纳岁币这一项，对辽国来说实在有点无法接受。 当然了，对于大宋来说，这一条件却十分的解气，毕竟当初的檀渊之盟，大宋被逼着向辽国缴纳岁币，至今都已经上百年了。 现在大宋强大了，当然可以反过来让辽国缴纳岁币。 对于这个条件，萧奉先自己无法做主，但他也不可能再向耶律延禧请示，距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辽国的局势太过危急，根本没有时间让他派人去报信。 所以在萧奉先来之前，耶律延禧就给了他足够的权力，让他见机行事。 不过萧奉先还是不敢自己背这个责任，所以他选择回去和使团的人商议，这样最后做出决定，责任也是由整个使团来背。 至于最后的结果，宁复也并不担心，因为辽国根本没有其它的退路，十万贯也并不是什么大数目，哪怕辽国再穷，这点钱还是能凑齐的，只不过面子上会有点下不来罢了。 果然，就在几天之后，萧奉先再次来见宁复，同意了向大宋缴纳岁币，不过他们也提出，要效仿檀渊之盟，双方需要签订正式的盟书。 对于这点要求，宁复也当即答应。 其实宁复和萧奉先心里都清楚的知道，就算是白纸黑字的盟书，也随时都可能被撕毁。 比如辽国若是灭不掉金国，导致国力进一步衰退，大宋肯定也不会干坐着，到时很可能会挥兵北上，抢占辽国的富饶之地。 或者辽国灭掉了金国，使得国力恢复，到时辽国肯定会率兵南下，抢夺燕云十六州。 至于所谓的岁币，宁复也没指望辽国年年缴纳，甚至赵煦也是这样的想法，只要辽国缴纳了第一年的岁币，对于大宋来说，就相当于出了这上百年来的恶气，一扫弱宋的耻辱。 至于辽国日后是否缴纳，大宋根本不在乎。 就在这种双方各怀鬼胎的情况下，宁复与萧奉先签订了一份新的宋辽盟约，双方继续兄弟之国的称呼，同时重新划定了国界，并且辽国向大宋缴纳十万贯岁币。 上面三条是盟约的主要内容，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细则，这些就不需要宁复去操心了，自然有其它人与辽国使团去谈。 等到盟约签订之后，萧奉先也立刻向宁复告辞，毕竟他们要急着回去调兵，耶律延禧那边还在与金国对峙。 确切的说是金国在吞并了黄龙府后，在消化这些吞并的土地和人口，等到他们将消化掉这些后，随时都可能会辽国再次发动猛攻。 宁复设宴为萧奉先送行。 “宁老弟，现在盟约已订，我回去之后，立刻会让人准备岁币，也许无法一次支付，但第一批肯定会尽快送到。” 萧奉先喝了几杯酒后，再次向宁复保证道。 “有奉先兄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再次道。 “奉先兄，这次你回去之后，是不是立刻就会向耶律和鲁斡与耶律淳父子调兵，让他们北上，听从辽皇陛下的命令镇压金国？” “这个……不错！” 萧奉先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道。 他在来之前，耶律延禧的确是这么吩咐他的，本来像这种军事机密，萧奉先是不能随便透露的，特别是宁复这位大宋重臣。 不过既然宁复都猜出来了，而且两人的私交又这么好，所以萧奉先也不好意思撒谎。 “那我可得劝一下奉先兄你了，若你回去的话，千万要小心耶律和鲁斡父子！” 宁复神情凝重的再次道。 “小心他们？难道宁老弟你觉得他们会……” 萧奉先闻言一惊，身子也一下子坐直了。 他能做到枢密使的高位上，并不仅仅靠着自己国舅的身份，对于辽国内部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耶律和鲁斡身为皇太叔，手中又握有重权，耶律延禧对他一直十分的忌惮，就连之前耶律和鲁斡兵败，导致析津府丢失，耶律延禧也没敢对他太过怪罪。 现在耶律和鲁斡手中有五六万大军，耶律延禧想要将这些兵力调到北边镇压金国，如此一来，耶律和鲁斡肯定会失去对这些军队的控制。 换句话说，耶律和鲁斡手中的兵力会因此缩减大半，这对于任何有野心的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宁复提醒萧奉先，就是担心耶律和鲁斡会抗旨不遵，甚至会对萧奉先做出什么威胁。 “宋王毕竟是皇太叔，他应该不敢违抗圣旨吧？” 萧奉先沉思良久，最后这才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若是放在以前，耶律和鲁斡可能会有所顾忌，但辽皇陛下刚刚登基，就在黄龙府大败而回，导致威望大跌，谁又能保证耶律和鲁斡这样手握重兵的皇族，会对皇帝一直保持忠心？” 宁复目光炯炯的向萧奉先反问道。 对于这点，萧奉先其实比宁复更有体会，毕竟辽国内部的情况本来就不稳定，特别是耶律延禧又是刚刚继位，威望非但没有立起来，反而让辽国颜面尽失，不少契丹贵族对耶律延禧已经颇有微词。 “奉先兄，就算是耶律和鲁斡父子没有二心，可谁又能保证他们手下的将士没有其它的心思？所以你回去后还是要小心行事，毕竟小心无大过啊！” 宁复看到萧奉先沉默不语，于是再次开口道。 他是真的不想让萧奉先出意外，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的私交不错，而是在他看来，若是辽国不行了，萧奉先日后还会有大用。 “我明白，多谢宁老弟的提醒！” 萧奉先这时也露出凝重的表情道，他相信宁复的判断，本来他还打算回辽国后，立刻就去见耶律和鲁斡，因为他手中还有耶律延禧给的调兵圣旨。 不过现在听到宁复的这番话，却让萧奉先冷静下来，自己必须要好好的考虑一下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如何去调兵？ 第三百三十一章 萧奉先的转机 萧奉先走了，宁复一直将他送出了古北口，直到看着使团慢慢的消失在地平线上，宁复这才放下挥动的手，然后看着长城外广阔的土地，脸上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伯爷，盟约已经送往京城了，不过以契丹人的品性，恐怕他们日后根本不会遵守这份盟约吧？” 正在这时，马植忽然凑到宁复身边低声道。 马植和柳策一样，之前都在军中做事，现在也因功正式进入官场，之前与辽国使团议和时，马植也参与了盟约的签订。 “无妨，我们都知道对方不会遵守盟约，撕毁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宁复十分平静的回答道。 “这倒是，以我之见，金国崛起势不可挡，辽国已如落日黄昏，根本支撑不了太久，咱们大宋还是早做准备，来应对金国这个强敌才是！” 马植说到最后时，也不由得露出后怕的神情。 想当初他还想着联合女真共同对付辽国，可是现在看女真人崛起的势头，辽国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日后金国若是吞并了辽国，接下来肯定会对大宋动手，到时恐怕就不好收场了。 幸好现在有宁复，新军的出现让大宋的军力增强，并且成功收复燕云，使得大宋有了长城防线的天险，如此一来，就算是金军杀来，也别想轻易的突破这道防线。 “辽国的局势虽然危急，但毕竟是个根基深厚的大国，现在说他们大势已去还有些早。” 宁复却摇了摇头，并不赞成马植的判断。 萧奉先率领使团离开古北口，一路向北而行。 本来按照萧奉先原来的计划，他在与大宋议和之后，会立刻赶往安乐城，那里是耶律和鲁斡父子驻军的地方。 安乐城位于古北口以北，本来是一座不太重要的小城，以前辽皇的捺钵四处巡游时，偶尔会来这里游玩一下。 自从耶律和鲁斡父子被赶出古北口后，他们就只能率军驻扎在这里，同时收拢燕云逃出来的败兵，手中有五六万的兵力，成为大辽南方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不过现在萧奉先却不敢直接去安乐城了，毕竟宁复的那些话他还是听进去的。 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萧奉先选择绕过安乐城，抵达一个名叫临河堡的地方，这里的守军是萧奉先的亲族，虽然兵力不多，但足够安全。 随后萧奉先才派人传旨，命耶律和鲁斡与耶律淳父子前来临河堡，共同商议调兵的事宜。 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耶律和鲁斡父子竟然以军备缠身，无法远离的借口，拒绝前往临河堡。 当萧奉先接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感到愤怒，随后又感觉一阵后怕。 耶律和鲁斡父子不来，说明他们的确已经有了二心，不把耶律延禧的旨意放在眼里。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萧奉先贸然的跑去安乐城调兵，轻则被耶律和鲁斡父子羞辱，重则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了。 “堂弟，耶律和鲁斡父子有了二心，我手中只有三千兵力，这点人无论做什么都不够啊！”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将领向萧奉先报怨道。 这个中年将领名叫萧德先，是萧奉先的堂兄，以前是邸侯郎君出身，因表现出色，各功成为临河堡的守将。 “这件事急不得，我也得好好的考虑一下！” 萧奉先故意沉思了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道。 其实萧奉先这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但他却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否则只会让周围的人看出他的无能。 这时的萧奉先竟然开始想念宁复，如果宁复在这里的话，肯定能想出一个解决办法！ 晚上，萧奉先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耶律延禧一共就交给他两个任务。 一个是议和，这件事托宁复的福，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第二个则是调兵，可是现在耶律和鲁斡明摆着不配合，甚至还可能有更大的野心，这让萧奉先也是一筹莫展。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敲门声，紧接着一个下人禀报道：“王爷，外面有人求见，说是有一封书信要交给您！” “书信？” 萧奉先立刻坐了起来，他不但官拜枢密使，同时还被加封为郡王。 “带他进来！” 萧奉先很快吩咐道。 下人答应一声，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胖乎乎的男人被带了进来。 萧奉先这时已经穿好衣服，打量了一下对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人让你送信？” “启禀王爷，小人是安乐城的商人，名叫耶律特末，这次是奉了一位上官的命令，特意前来送信！” 胖商人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呈交给萧奉先道。 耶律是契丹人的国姓，但并不是姓耶律就是皇族，事实上有不少普通的契丹人也以耶律为姓。 萧奉先接过书信，打开看到书信上的内容时，立刻精神一震，因为他认出这是自己的弟弟萧嗣先的笔迹。 萧嗣先之前就被派到析津府任职，成为耶律和鲁斡手下的将领，之前耶律和鲁斡败退时，萧嗣先也跟着一块逃到了安乐城。 据萧嗣先在信上说，他已经察觉到耶律和鲁斡父子有二心，所以这次他们拒绝调兵也并不出人意料。 不过萧嗣先却说，耶律和鲁斡父子在安乐城中也并非一家独大，因为安乐城都是燕云各州败退下来的契丹大军，本来就有各自的派系。 而耶律和鲁斡父子将所有败兵打散，然后任用自己的亲信掌兵，自然引发了许多人的不满。 萧嗣先在暗中已经结识了不少对耶律和鲁斡父子不满的将领，准备发动兵变，将耶律和鲁斡父子手中的兵权夺过来。 不过他们现在还缺少一个发动政变的理由，所以萧嗣先提议，只要萧奉先愿意率兵前去安乐城，到时萧嗣先就可以打着他的旗号，直接发变兵变。 萧奉先看完这封信后，也是久久不语，他和萧嗣先的感情深厚，所以他相信自己的弟弟肯定不会坑自己，不过发动兵变也需要冒很大的风险，若是失败的话，到时不但萧嗣先要死，连他也可能会有危险。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安乐城(上) 安乐城，这本来只是辽皇四处巡游时的一处落脚地，城池的规模很小，城中人口也就两三千人，不过城中倒是修有一座行宫，平时也根本无人入住。 耶律和鲁斡率领着大军抵达安乐城后，城中根本驻扎不了这么多的军队，所以大军就以安乐城为中心，在四周扎寨为营，将安乐城变成了一座军城。 耶律淳骑在马上，代父亲巡视了一下军营。 现在他们手下共有大军五千八千人，但除了一万嫡系外，剩下的全都是燕云各州的败兵，这些败兵各有心思，与他们父子并不是一条心。 为了将这些败兵收归统属，耶律淳也建议父亲，将这些败兵打散重组，然后分派亲信手下掌管各营，这才勉强将这些败兵统御为一个整体。 但耶律淳依然不敢大意，因为在败兵之中，也有不少将领，他们失去了对原来军队的掌管，自然心有不甘。 甚至耶律淳暗中接到禀报，说是有些人在暗中串联，可能会在军中搞事，所以这段时间他也一直保持着戒备。 巡视过外围的大营后，耶律淳这才回到城中。 他来到父亲的住处，想和他商量一下清除军中异己的办法，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我父亲去哪了？” 耶律淳眉头一皱，立刻找下人问道。 “王爷去行宫了！” 下人立刻回答。 “怎么又去行宫？” 耶律淳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不过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就去了行宫。 安乐城的行宫位于城中心，虽然只是一座行宫，但也修建的颇有皇家气象。 以前每年冬天时，辽皇都会到南边巡游，有时捺钵就会在安乐城外停驻一段时间，辽皇也会进入到安乐城的行宫休息。 当耶律淳来到行宫时，很快就在大殿找到了父亲耶律和鲁斡。 耶律和鲁斡将其它人都赶出了大殿，自己一人来到殿中的龙椅前，若耶律淳进到大殿，恐怕他现在已经坐在龙椅上了。 “淳儿你怎么来了？” 耶律和鲁斡看到儿子进来，神情明显有些不自然的问道。 “父亲您也太心急了，这行宫是陛下起居之所，您老是来这里，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引发别人的议论啊！” 耶律淳苦口婆心的上前劝道。 对于耶律和鲁斡的那点心思，身为长子的耶律淳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他为人稳重，一直觉得现在还不是机会，最好先韬光养晦，等到日后积累了足够的实力再做打算。 “整个安乐城都是我的人，谁敢乱传？” 耶律和鲁斡却一脸不服气的反问道。 身为皇太叔，耶律和鲁斡以前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不过前段时间耶律延禧刚登基，就拿十五万大军毫赌了一把，偏偏还赌输了。 这一场惨败，不但动摇了辽国的统治，更动摇了耶律延禧的皇位，甚至已经有不少皇族在暗中联络，商议着不能任由耶律延禧再胡闹下去，甚至有人说出了废立皇帝的话。 若是耶律延禧被废，身为皇太叔的耶律和鲁斡，不但在皇族中拥有很高的威望，而且手中还握有重兵。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和鲁斡也有了其它的心思，这段时间入驻安乐城，他就一直想住进这座行宫之中。 “父亲，陛下虽然兵败，但根基还在，各地的贵族也并没有对皇家彻底丧失信心，所以现在咱们不宜太过高调，一切还是要以积蓄实力为主，等到日后时机成熟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啊！” 耶律淳再次耐心的劝说道。 他也能理解父亲的心情，因为耶律和鲁斡年纪大了，不像耶律淳年轻可以等，所以在见到有称帝的机会时，耶律和鲁斡才会如此心急。 听到儿子劝说的话，耶律和鲁斡也终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最后长出了口气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段时间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父王英明！” 耶律淳松了口气，当即拍了一记父亲的马屁。 “军中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有人想要跳出来搞事？” 耶律和鲁斡再次向儿子问道。 对于军中的情况，耶律和鲁斡也十分清楚，这段时间他一直想要清除军中的异己，以便将整安乐城的这五万八千人彻底的掌握在手中，这将他是他在乱世中崛起的最大资本。 “军中的情况现在还不明朗，不过肯定有人在暗中串联，只是这些人很小心，我已经让人四处打探消息，却还是没能找出他们确切的身份。” 耶律淳立刻回答道。 “这帮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过萧奉先从宋国回来了，他不来我们安乐城，反而绕跑去和临河堡，而且还召我们前去，会不会他在怀疑我们？” 耶律和鲁斡提到萧奉先时，眉头也皱了起来。 “萧奉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我们手下的大军抽调大半，这肯定是痴心妄想，只要咱们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 耶律淳冷笑一声道。 耶律淳认识萧奉先，而且还不止一次和对方打过交道，对于这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枢密使，他一向十分看不起。 甚至在耶律淳看来，耶律延禧之所以会那么昏庸的率军攻打金国，也和萧奉先有脱不开的关系。 “萧奉先本就是个无行小儿，我也早就看不顺眼了，可惜这次他太狡猾，竟然没来安乐城，否则我一定要他好看！” 耶律和鲁斡也冷哼一声道。 他也同样看不起萧奉先，现在对方竟然敢动他的利益，自然更引发了耶律和鲁斡的不满，至于耶律延禧的圣旨，耶律和鲁斡更没放在眼里，毕竟耶律延禧威望大跌，对他的旨意阳奉阴违的人并不在少数。 当天晚上，耶律和鲁斡在晚饭过后，又在书房处理了一些军中的事务，这才回到卧室休息。 不过就在耶律和鲁斡睡的正香之时，忽然被一个惊惶的声音吵醒，紧接着就听外面有人高喊道：“王爷不好了，西营那边炸营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安乐城(下) 炸营又叫营啸，是指在军营这种高压的环境中，士卒因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群体性事件，具体表现就是自相残杀，造成极其严重的伤亡。 对于军队来说，炸营绝对称得上是最可怕的事件之一，甚至有迷信的士卒说这是军中有妖魔作怪，引诱士卒自相残杀。 所以每次发生炸营这种事，都对军队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打击，甚至可能会全军覆没，哪怕有人活下来，其中也会有人产生精神问题，事后也无法再从军。 因此耶律和鲁斡得知西营那边炸营时，也吓的睡意全无，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等到耶律和鲁斡穿好衣服，耶律淳也赶到了，父子二人匆匆忙忙的出门，骑上马就往西营的方向狂奔。 “好端端的，西营怎么会炸营？” 路上耶律和鲁斡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炸营虽然可怕，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一般都是战前，军营中的气氛太过紧张，导致士卒草木皆兵，才可能发生炸营，一般来说，普通人一辈子可能也遇不到一次。 “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我已经调了南北两营的大军，命他们即刻赶来，再加上咱们的中军，希望可以尽快将西营平定下来！” 耶律淳这时也一脸着急的道。 安乐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驻扎着一万大军，若是西营因炸营伤亡惨重的话，那对他们父子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不过炸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比如可以调动大量的兵力镇压，只要处理及时，也许可以让那些发疯的士卒冷静下来。 所以耶律淳父子在出门时，也给城中的嫡系下令，调集他们前去西营平叛。 不过因为是晚上，再加上时间紧急，所以耶律淳父子也只调了三四千人，不过加上南北两营的将士应该足够了。 耶律和鲁斡父子匆匆忙忙的从西门出城，外面就是西营。 然而当他们赶到西营的营门外时，却诡异的发现，大营中竟然静悄悄一片，丝毫没有任何炸营的迹象。 “怎么回事，难道炸营已经平息下来了？” 耶律和鲁斡看着一片安静的大营也不禁惊讶的自语道。 “不可能啊，炸营这种事除非杀到最后一人，或者等到天亮，才有可能自己平息，怎么可能这么安静？” 耶律淳却皱着眉头道，说完他立刻感觉到有点不对劲。 “不好，父亲我们快退！” 耶律淳忽然大叫一声，当即调转马头就要撤退。 然而这时已经晚了，只听大营两侧忽然一声大喊，紧接着万箭齐发。 耶律和鲁斡父子毫无准备，再加上天太黑，根本看不清箭支从哪里来，所以一时间无数人中箭落马，甚至就连耶律和鲁斡也被射中一箭。 “中计了，快逃！” 耶律和鲁斡这时也反应过来，当即大吼一声，命令身边的亲耳护送自己就往后跑。 耶律淳在前面开路，不过他这时也是满心的绝望，他做梦也没想到，这竟然是一个陷阱，而且对方既然敢向他们下杀手，肯定不会留下任何的生路。 “耶律和鲁斡谋反，陛下有旨，将其诛杀者，赏钱千贯，官升三级！” 只听黑暗中有人高喊，紧接着一队人马突然杀出，挡住了耶律淳父子的去路。 “绕路！” 耶律淳怕被对方缠住，当即马头一转，向左侧冲杀而去。 虽然这是个陷阱，但只要被他们回到安乐城中，那么他们就安全了，毕竟耶律淳相信手下五万多人，绝不可能全都谋反，恐怕只有西营的人参与了谋反。 耶律和鲁斡胸口中了一箭，偏偏他因来的太急，根本没有穿铠甲，所以这一箭射的很深，血也流了不少，现在整个人伏在马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耶律淳率人左冲，但刚跑出去没多远，却又被一支伏兵挡住去路，显然他们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根本不容耶律淳父子二人逃走。 面对四周的追捕，耶律淳也感觉有些绝望。 不过就算是这样，耶律淳也没有选择投降，因为他心中还怀着一丝希望。 在他们来之前，已经下令南北大营的将士前来，所以只要耶律淳再坚持一下，也许等到南北大营的将士赶来后，他也就能得救了。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耶律淳选择了结阵顽抗，好歹他手下还有几千人马，而且都是他的嫡系，这时也表现的十分顽强。 不过西营造反的将士显然不在乎耶律淳父子的死活，在将他们围困之后，立刻命人不停的放箭，导致耶律淳手下的将士一排排的倒下，活着的人也是人人带伤。 耶律淳自己也身中数箭，不过他倒是命大，这几箭都没有射中要害，但也让他无法再骑马。 最后耶律淳身边只剩下几百亲卫，至于耶律和鲁斡，本来就中箭昏迷，现在更是生死不知，耶律淳自己也是满身是血，在护卫的搀扶下才能站立。 直到这时，外面的叛军才停下了射箭，紧接着只见一人拍马而出。 “耶律淳，念你也是皇族，现在放下武器投降吧！” 来人高喊道。 “萧嗣先，果然是你！” 耶律淳看到出来的这人时，也恨的紧咬牙关。 对方正是萧奉先的弟弟萧嗣先，之前他接到报信，说是有人在军中串联，当时他就怀疑萧嗣先，可惜他还是不够果断，没有立刻将人抓起来。 “是我又如何，你们父子意图谋反，我也不过是奉了陛下的旨意行事！” 萧嗣先一脸得意的笑道。 “放屁，我父亲乃是皇太叔，封宋王，身份尊贵无比，怎么可能会谋反？” 耶律淳怒不可遏的大吼道，虽然他父亲有不臣之心，可根本没有实际的行动，说他们要谋反简直太冤枉他们了。 “耶律淳，若你们不想谋反，为何抗旨不遵？” 就在耶律淳的话音刚落，就见萧嗣先背后又有一人拍马上前道。 耶律淳看到这人也是大吃一惊，随后更加愤恨的道：“萧奉先，没想到你也来了，难怪萧嗣先这个草包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是你在为他撑腰！” 第三百三十四章 决定国运的一战 “伯爷，好消息啊！” 马原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见到宁复也立刻高声叫道。 “又有什么好消息，难道辽皇雄起，把金国打败了？” 宁复笑呵呵的问道，相比于辽国，现在金国已经成为大宋的第一威胁，所以从心理上来说，宁复反而站在了老对手辽国这边。 “那倒不是，辽皇还在与金军对峙，双方虽然小规模的冲突不断，但暂时还没有爆发大战的可能。” 马原快步上前，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份情报交给宁复继续道。 “这是刚传来的消息，那位萧奉先还真把伯爷您的话听进去了，耶律和鲁斡父子已经伏诛，手下的大军也尽数落于萧奉先之手！” 宁复闻言也是心中一惊，当即接过情报打开，将上面的内容详细的看了一遍。 就在几天前，萧奉先从临河堡偷偷的抵达安乐城，与自己的弟弟萧嗣先接上头，然后兄弟二人又与军中一些不满耶律和鲁斡父子的将领暗中串联在一起。 终于在某一天的夜晚，利用炸营的借口，将耶律和鲁斡父子骗到西营，萧奉先亲自率军反叛，耶律和鲁斡与耶律淳父子全都死于乱军之中。 “伯爷，我们的人还听到一则流言，说是耶律淳曾经想要投降，但萧奉先却依然将他杀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马原等宁复看完情报后，再次开口道。 “真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耶律和鲁斡死了，奉先兄就可以将所有罪名推到他们父子的身上，毕竟死人是不会为自己辩解的。” 宁复微微一笑道。 这次的兵变也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提醒萧奉先，其实主要是为了萧奉先的安全着想。 却没想到萧奉先竟然这么果决，直接发动兵变杀了耶律和鲁斡。 不过宁复也能理解萧奉先，因为萧奉先的命运是和耶律延禧捆绑在一起的，如果耶律延禧的皇位不住，萧奉先肯定也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萧奉先才会对耶律和鲁斡父子手中的兵力那么看重，甚至不惜发动兵变也要掌握在手中，因为有了这支兵力，耶律延禧的实力将会大增，对上金国也将更有胜算。 “伯爷，萧奉先夺取了安乐城的兵权，接下来肯定会将大部分兵力调往辽国北境，再加上耶律延禧手中的兵力，应该可以凑够十万大军，对上金国会不会有翻盘的可能？” 马原再次向宁复问道。 虽然各种情报都是马原第一手掌握，但论起对情报的分析，以及对时局的掌控，他却拍马都不及宁复。 “我倒是希望耶律延禧能翻盘，如果他肯放权，将手中的兵力交给一个老成持重的将领，对上金军就算打不赢，也不会吃亏，可若是他再亲自领兵，恐怕辽军只会败的更快！” 宁复提到耶律延禧时，也是满脸的苦笑。 他记得后世有一句话，说是当一个帝国走下坡路时，必定会有一个人往油门上踩一脚。 这句话虽然有戏谑的成分，但有时却十分准确，而辽国已经是一个衰落的帝国，耶律延禧这个掌控着整个帝国的人，显然一直在给辽国踩着油门，加速着辽国的衰落。 “上次败的那么惨，耶律延禧应该不敢再亲自领兵了吧？” 马原想了想再次问道。 按照常理分析，耶律延禧上次吃了那么大的亏，应该认识到自身能力的不足，像打仗这种事，还是交给军中的将领才对。 “不好说，就算他不亲自领兵，可谁又敢保证，他不会干预军中将领的决策？” 宁复再次摇头道。 耶律延禧依然呆在辽国北境，并没有回中京的意思，估计是因为败的太惨，所以没脸回去。 而只要耶律延禧呆在北境，就可以随时干预大军的决策，比大宋军中的监军权力还大，有他在，再有本事的将领，恐怕也放不开手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宁复命令马原密切监视着辽国的一举一动。 宁复他们拿下燕云十六州，大宋在短时间内就无力北扩，金国崛起的势力太勐，辽国随时都可能陷入四分五裂之中。 要知道在原来的历史上，金灭辽之战，整个过程加在一起，也只用了五六年的时间。 特别是在前期，金国崛起的势力极勐，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攻占了辽国的东京，随后又打下十几个州府，使得金国的势力得到极大的扩张。 如果真等到金国攻占了辽国东京，那时金国的气候已成，再想遏制他们简直难比登天。 所以宁复十分清楚的知道，接下来耶律延禧对金国的这一战，将决定辽金两国的国运，甚至还会影响到大宋的国运，这让他不得不关注。 皇城司在辽国早就设下了各种探子，各种消息也源源不断的通过马原，最后汇聚到宁复手中。 据皇城司查到的情况，萧奉先在杀死耶律和鲁斡父子后，很快就掌控了安乐城的局势。 毕竟萧奉先手中有耶律延禧的圣旨，再加上之前耶律和鲁斡抗旨不遵，所以萧奉先占据了大义。 再加上萧奉先事后也大肆宣扬，耶律和鲁斡父子意图不轨，甚至还夜宿行宫等罪行，虽然有假有真，但只要把罪名扣到耶律和鲁斡父子头上就行了。 接下来萧奉先就开始调集大军，除了留下五千人驻守安乐城外，剩下的大军全都被他带去了北境。 不过萧奉先杀死耶律和鲁斡这一举动，也引发了辽国上下的震动，不少皇族都对萧奉先破口大骂，甚至上书请求耶律延禧诛杀萧奉先。 不过耶律延禧却表现的十分强硬，非但没有惩罚萧奉先，反而对他大加赏赐，同时再次命令各地的贵族派兵支援北境。 耶律延禧的举动，让不少辽国贵族感到心寒，但也有一些胆小的人，害怕成为第二个耶律和鲁斡，于是派出兵力前往北境，听从耶律延禧的调遣。 这也使得耶律延禧手中的兵力很快超过了十万人，而金国那边也消化了吞并的土地，双方的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三十五章 密旨 朝廷派驻的官员终于来到了燕云十六州，随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赵煦的数道圣旨。 这些全都是封赏的圣旨，所有参与收复燕云的有功之士，都得到了不同的封赏，而宁复当然排在了第一位。 本来宁复就有不少的功劳在身，比如抓获宫中的幕后黑手，只是这种功劳不方便明着封赏，现在刚好借着这次的机会，一并封赏给了宁复。 燕国公，观文殿大学士，再加上宁复原来参知政事的官职，使得宁复一举成为大宋最顶尖的官员。 甚至宁复的妻子柳清心，也一并被封为郡夫人，至于宁复原来清平伯的爵位，也并没有夺回，而是赏赐给他的儿子宁靖，小家伙还没开始读书，就已经有爵位在身了。 至于折可适和虎头等人，当然也各有封赏，其中虎头因为在这一战中表现极为出色，现在已经一跃成为军中名将，日后很可能会接替折可适掌管新军。 这些封赏也在宁复的意料之中，毕竟收复了燕云，赵煦这个皇帝也开创了大宋立国以来的中兴之势，自然不会亏待他们这些有功之士。 不过最让宁复高兴的，还是赵煦派驻来的这些官员，因为这些官员到来后，宁复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小多了，同时他也可以准备回京的事宜了。 “韩知府请看，古北口这里地势险要，辽人想要南下，必须要经过这里，所以我让人重修城关，并且驻扎重兵，只要这里不破，后方就绝不会有失！” 宁复站在古北口的城关上，指着两侧正在修建的长城防线，一脸得意的向对方介绍道。 这个被称为韩知府的人年纪也不小了，头发胡子已经白了大半，脸上也有不少的皱纹，不过身板看起来倒是挺硬朗，腰杆挺的笔直，精神也十分健硕。 “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燕国公当初打下这里应该花了不少力气吧？” 韩知府打量着险要的城关，随后也有些感慨的道。 “哈哈，韩知府猜错了，当初耶律和鲁斡父子只顾着逃命，根本无心恋战，再加上这里的城关破旧，他们想守也守不住，索性就丢给了我们，所以我们拿下这里，几乎没花什么力气。” 宁复哈哈一笑，这才给韩知府讲了一下当初攻打燕云的情况。 韩知府名叫韩忠彦，他父亲正是大名鼎鼎的韩琦。 说起来韩琦是反对新法的，当初王安石变法时，韩琦曾上书反对，差点让神宗动摇对新法的支持。 不过韩忠彦本人对新法的态度并不明朗，即不反对也不支持，属于中立派，而且因为他的家世，所以新旧两党一般也不敢动他，所以韩忠彦的官运还算不错。 这次宁复收复燕云十六州，赵煦准备将这十六州划为两府，一个以幽州、顺州为核心，取名为幽顺府，另一个以大同，也就是云州和新州为核心，取名为云新府。 其中韩忠彦就是幽顺府的知府，现在才刚上任，宁复则带着他熟悉一下幽顺府的情况，以方便韩忠彦更好的接手。 巡视了一遍古北口，临下城头时，韩忠彦忽然问出一个问题：“燕国公，咱们收复了燕云，辽国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你之前，他们日后什么时候会打过来？” “呵呵，辽国现在是自顾不暇，哪还有什么兵力攻打咱们？” 宁复却是笑着摇头道，只是这一句话，就暴露了韩忠彦不通军事的缺点。 不过这样也好，燕云十六州与其它地方不同，新军接管了边境的防线，并不需要地方官插手，至少有宁复在，外人还管不了新军的事。 “燕国公说的是那个金国的事？” 韩忠彦还是有点不太确定的问道。 他虽然听说了辽国北边出现了一个金国，听说乱子还不小，但在他的印象中，辽国实在太强大了，区区一个北疆的荒蛮小国，根本动摇不了辽国的统治。 “就是那个金国，韩知府可不要小看了这个金国，日后灭辽者，多半就是这个金国！” 宁复再三告诫道，虽然地方官插手不了军事，但军政配合才能更好发挥军队的实力，所以有必要让韩忠彦了解辽国现在的局势。 “区区一个蛮夷小国，竟然能灭掉辽国！” 韩忠彦闻言也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宁复的话实在超出了他的想像，哪怕现在大宋收复了燕云，可对于绝大部分宋人来说，辽国依然十分强大，怎么可能轻易被灭？ “呵呵，能否灭掉，以后韩知府就会知道了。” 宁复没有过多的解释，他能理解韩忠彦，毕竟想要打破一个人从小树立起来的固有印象，绝非短时间能做到的。 接下来宁复又带着韩忠彦在其它地方巡视了一遍，最后这才回到幽州，然后开始准备回京，毕竟他好歹是个参知政事，不能长时间呆在这里不回去。 不过还没等宁复动身，却忽然有人从京城赶到幽州，并且带来一道密旨。 “奴婢参见国公！” 一个内侍飞奔进来，见到宁复立刻行礼道。 “你是……何中路？” 宁复看了一眼对方道，这个内侍他认识，对方是童贯在宫中收的干儿子，算是童贯最信任的人。 “正是，没想到国公还记得小人！” 何中路也十分激动的道。 “密旨呢，官家为何派你来传旨？” 宁复立刻直入正题道，他马上就要回京了，赵煦在这时候给自己密旨，就显得有些异常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国公您看一下密旨就知道了！” 没想到何中路说到这里竟然露出几分悲苦之色，随后将背后的密旨取下来，然后双手呈交给宁复。 密旨被封在一个银筒里，盖子上还封有火漆，显然十分的机密。 宁复将铜筒打开，然后从里面取出密旨，随后打开认真的看了起来。 只不过当看到密旨上的内容时，宁复却是脸色大变，密旨上的内容并不多，但却极其惊人。 赵煦病重，甚至几度昏迷，这道密旨是赵煦在清醒时，撑着病体让人写给宁复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赵煦驾崩了 火速回京！ 宁复接到赵煦密旨的那一刻，立刻就做出决定，但是很快他又冷静下来。 因为赵煦的秘旨可不是让宁复一个人回去，而是明确写明，让宁复从新军中挑选出一万人，带回去与京城的禁军换防。 京城禁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隔几年，都会与边境的禁军换防，以此保持京城禁军的战斗力。 当然了，换防的制度虽然不错，但其中的操作空间可就大多了，比如有些军队永远不会轮换，所以京城禁军的战斗力早就烂透了，比之河北禁军还不如。 赵煦这次的病情来势汹汹，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命不久矣，而他又没有儿子，担心死后朝堂会发生什么意外，必须要有军队支撑大局，所以才让宁复带一支新军进京。 当然最重要的是，宁复是赵煦最信任的大臣，所以他才放心让宁复带兵入京，否则在这种关键时刻，让别人握有兵权也并非是一件明智的事。 所以宁复在冷静下来后，立刻召来折可适商议。 折可适得知赵煦病重的消息时，也是震惊的不敢相信，毕竟赵煦太年轻了，怎么会忽然病的这么重？ 不过有赵煦的秘旨，折可适不信也得信，于是他也立刻配合宁复，调集了一万精兵，随同宁复一起回京。 至于这一万人的领兵将领，宁复在考虑再三后，决定还是让虎头担任，毕竟赵煦若是驾崩，京城肯定是风云变幻，必须有个足够信任的人跟在自己身边，而虎头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于是仅仅在两天之后，宁复与虎头率领着一万大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京城。 一路上宁复也是十分的心急，一方面担心赵煦的身体，一边又担心大宋接下来的局势走向。 本来随着宁复打下了燕云，大宋各方面的局势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比如军事有了新军这次强军，再次爆发出活力，接下来只要按步就班，以新军逐步替换掉原来腐朽的禁军，完全有可能重现唐军时的强盛。 再比如随着燕云十六州被打下来，这么大的一片土地需要从头治理，章惇完全可以将燕云当做一片实验田，将各种新法在这里实施。 另外还可以鼓励河北一带的百姓向燕云迁移，从而缓解大宋国内的人口压力，要知道大宋的国土虽然不大，但人口却一点也不少，甚至比前唐还多，土地和人口压力的问题一直十分沉重。 可以说燕云的收复，绝不仅仅是一个军事上的成就，还牵扯到经济、人口、政治等各个方面，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做。新 可是现在赵煦病倒了，就像是有人在大宋这辆车上忽然踩了刹车，使得大宋一下子停了下来。 而且对于这辆车接下来该走哪条路，连宁复都有些摸不准。 赵煦本来有个儿子，可惜被人害死了，如此一来，有资格继承皇位，也只剩下赵煦的几个弟弟。 按照原来的历史，肯定是赵佶继位，这是宁复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 毕竟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赵佶这个家伙和耶律延禧可以并称昏君双壁，辽宋两国灭在他们手中，一点都不冤。 如果不选赵佶，那只有选其它的亲王，赵煦共有四个弟弟，除了赵佶外，还有赵俣、赵似和赵偲。 其中赵似与赵煦是一母同胞，都是朱皇后所生，按说最有资格继承皇位。 不过想到赵似这个人，宁复也同样皱起眉头。 宁复曾经见过赵似，对方比赵煦小六岁，但兄弟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那就是身体不好，赵似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但却面黄肌瘦，丝毫没有一点少年人的朝气，平时也经常生病。 而且宁复记得在原来的历史上，赵似也只活了二十四岁就去世了，巧合的是，历史上的赵煦也同样只活了二十四岁。 要知道赵煦可是做了几年皇帝，沉重的政务压在他身上，使得他身上的压力比任何人都大，相比之下，赵似却只是个逍遥的亲王，却也只活到二十四岁。 所以从上面这点分析的话，赵似的身体情况可能还不如赵煦，所以如果真让赵似登基的话，恐怕用不了几年，大宋就又要换皇帝了。 而且以赵似的身体情况，恐怕也不会留下子嗣，就算真有子嗣，也有很大概率不健康，因此宁复对赵似这个皇位候选人也并不怎么满意。 如果不选赵似，那就只剩下赵俣和赵偲了，但他们两个的年纪都比赵佶小，又不像赵似那样是赵煦的同母弟。 最重要的是，赵佶的名声比他们两人可强太多，虽然宁复知道历史上的赵佶是个昏君，可是赵佶现在却多才多艺，再加上之前坐镇西北，使得他在朝野的名声极佳。 特别是在仕林之中，赵佶以才华结交了不少的名士大儒，这些人都对赵佶赞不绝口，毕竟论起才华，赵佶可不输给任何人。 可惜这些人只看到了赵佶的才华，却不知道有才华并不一定能做好皇帝，李煜被人称为千古词帝，最后不还是做了亡国之君？ 另外更让宁复担心的是，现在正是辽金两国交战的关键时期，如果辽国战败，金国崛起，大宋北方将出现一个更加可怕的敌人。 在这种情况下，大宋不说有一个贤明的帝王吧，但至少也不能拖后腿，本来赵煦励精图治，绝对是位中兴之主，哪怕他能再撑个两三年，宁复也能帮他把北方的局势稳定下来。 可是他这一病，大宋的前路不明，若是真让赵佶登上皇位，说不定会重演历史上的靖康之耻，就算是有宁复和新军也不行，毕竟做一个有为的皇帝很难，但做一个昏庸无道的皇帝，却十分的容易。 想到上面这些，宁复也是倍感头大，所以这一路上，他是寝食难安，短短几天就瘦了许多。 一个月后，宁复率领的大军也终于抵达了京城境内，然而还没等宁复进京，一个噩耗忽然传来：赵煦驾崩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三百三十六章赵煦驾崩了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三十七章 皇位的人选(上) 宁复率军抵达匡城县，只要过了黄河就能进东京城。 然而就在他准备渡河之时，却忽然传来赵煦驾崩的消息，这让宁复站在河岸边呆立半晌，久久不语。 “小乙哥，皇帝驾崩了，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时虎头来到宁复身边，低声向他问道。 对于赵煦的去世，虎头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不过他却担心宁复，因为他知道宁复深受赵煦的信任，现在赵煦不在了，宁复在朝堂上肯定会大受影响。 “浮桥可以通过了吗？” 宁复并没有回答虎头，而是向他问道。 “已经可以通过了，不过咱们人多，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完全过河。” 虎头立刻回答道。 一万大军可不是小数目，再加上马匹、物资等，通过一条狭窄的浮桥需要花费的时间更多，所以最快也需要两天时间才能过河。 “等不及了，你尽量让更多的军队渡河，物资可以放在最后，黄昏时你率领过河的大军随我一同赶往京城！” 宁复立刻下令道，赵煦驾崩了，他必须尽快的赶往京城，因为按照规模，皇帝驾崩后，第一件事就是拥立新皇。 “末将遵命！”虎头当即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去调动大军过河。 等到黄昏时分，一共有七千人渡过了黄河，这还是虎头调动了一些河口的渡船，再加上浮桥才能让这么多人过河。 宁复命令剩下的人继续渡河，随后与虎头率领着大军，直扑京城而去。 京城这边也是一片混乱，年纪轻轻的赵煦忽然去世，这个消息一出，朝野内外全都有些无法接受。 说起来赵煦之前突发重病，宫中也立刻封锁了消息，朝堂上也只有章惇和曾布等少数几个人知道。 赵煦的病情十分严重，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发给宁复的秘旨，就是赵煦在清醒时发出去的。 本来章惇等人心中还存着几分希望，觉得赵煦毕竟年轻，而且这也不是他第一次生病，所以他们以为赵煦也会像往常一样，能够挺过去。 却没想到就在今天凌晨时分，昏迷中的赵煦忽然抽搐起来，御医虽然努力抢救，可却无力回天，结果赵煦就这么在昏迷中停止了呼吸，连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更加糟糕的是，赵煦在生前并没有指定皇位的继承人，现在他驾崩了，大宋的皇位空悬，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引发皇位之争。 要知道在历朝历代，只要是皇位之争，就几乎没有不流血的，甚至父子兄弟相残也是常事。 面对这种情况下，宫中的向太后立刻召集章惇、曾布、蔡卞和许将等大臣，到宫中商议皇位的继承问题。 “陛下驾崩，本宫悲痛欲绝，可大宋不可一日无君，诸位都是大宋的重臣，不知对皇位之事有何看法？” 大殿之中，向太后强忍着悲痛，声音悲切的向章惇等人问道。 赵煦虽然不是向太后的亲生儿子，但却是她一手养大的，可以说两人和亲生母子没什么两样，现在赵煦去世，向太后显然是最悲痛的人。 “太后节哀，官家不在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以便主持大局啊！” 中书侍郎许将站出来劝道。 “许侍郎所言甚是，太后一定要保重身体！” 曾布这时也站出来劝道，随后其它大臣也纷纷劝说。 不过说话的人虽多，但却没有一个人在皇位继承这件事上发表任何看法，显然他们都十分谨慎，都想先看一看向太后的意见。 向太后虽然是个妇人，却也十分的聪明，她的曾祖父可是一代名相曾敏中，家学渊源，对于朝堂上这些大臣的心思，向太后也十分清楚，知道自己若是不表态，这些大臣恐怕也不会表态。 于是向太后叹了口气，再次开口道：“神宗皇帝留下的子嗣不多，去年申王不在了，今年官家也走了，剩下的人中，也只有端王最为年长，而且颇有贤名，所以不如就立端……” 就在向太后刚准备要说出“端王”这两个字时，却只见童贯慌慌张张的从外面闯进来高叫道：“启禀太后，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慌张？” 向太后看到童贯打断自己的话，当即也脸色一沉质问道。 “太后息怒，奴婢刚得到消息，燕国公宁复率领大军直奔京城，现已赶到京城门外！” 童贯立刻禀报道。 “什么？宁复怎么能调动大军？” 向太后毕竟是个妇人，听到大军压境，一下子慌了手脚，脑子中也是一片空白。 下面的大臣也同样吓了一跳，甚至有人已经想到了兵变、篡位等字眼，这让不少大臣也是脸色发白，他们千防万防，极力打压武将，就是怕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还是来了。 “太后不必惊慌，燕国公对官家一向忠心耿耿，之前又刚刚收复燕云，绝不可能有二心，也许他率兵前来，有其它的理由！” 这时只见章惇一脸冷静的站出来道。 “章公你的意思是，宁复并没有造反？” 向太后闻言也终于冷静了几分，不过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臣敢保证，宁复绝不可能造反！” 章惇十分肯定的再次道。 听到章惇这么说，向太后也终于松了口气，随即又向章惇再次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召宁复进城询问？” “现在局势太过敏感，大军不宜进城，臣愿亲自去城门，向宁复询问一下他的来意，若他真有正当的理由，再带他进城也不迟！” 章惇站直身子大义凛然的再次道。 “正是此理，那就有劳章公了！” 向太后看到章惇愿意出头，当即也连连点头。 “太后客气了，这本是臣的份内之事！” 章惇说完就要离开大殿。 不过就在他转身之时，似是不经意间，与童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心中暗笑。 对于宁复的来意，章惇和童贯都十分清楚，因为赵煦下密旨时，两人都在场，而章惇不想这么早就确立皇位的人选，所以才和童贯演了这么一场戏，毕竟他是宰相，在他回来之前，向太后他们也没办法确立皇位的人选。 “慢，臣愿随章公一同前往迎接燕国公！” 正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人站出来说道。 第三百三十八章 皇位的人选(中) 章惇正要去城门迎接宁复，他打定了主意，只要他和宁复没有回来，向太后等人就不敢定下皇位的人选。 原因很简单，满朝文武，有资格进入政事堂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章惇，一个是宁复，两个宰相都不在，哪怕是向太后，也不敢把皇位的人选定下来。 更何况宁复还率领着大军前来，如果宫中真敢擅自做出决定，章惇和宁复说不定真的敢用兵谏的手段更改皇位的人选。 而章惇去迎接宁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有时间可以和宁复事先沟通一下，商定一下皇位的人选，到时两人意见一致，才能在朝堂上发挥出更大的影响力。 可惜章惇的如意算盘却被人识破了，有人忽然站出来，表示要与他同去，而这个人正是枢密使曾布。 章惇和曾布有矛盾，这点几乎是朝堂上人尽皆知的秘密，曾布想要入政事堂，章惇却死挡着不让。 本来章惇和曾布之间的矛盾曾经缓和过，可是自从宁复进入政事堂后，两人之间的矛盾再次爆发。 毕竟章惇挡着曾布不让进政事堂，但却支持宁复这个年轻人进入政事堂，这对曾布来说，简直是种羞辱，所以这段时间两人的矛盾几乎摆在了明面上，甚至几次在朝堂上争吵了起来。 “陛下新丧，宫中需要有人坐镇，曾枢密使为何不留在宫中？” 章惇看到曾布要随自己一同前去迎接宁复，当即脸色一沉道。 “曾某身为枢密使，军中事务本就是份内之事，倒是章公你何必插手军中事务？” 曾布冷冷一笑回道。 “宁复身为参知政事，本就是我的副手，他回京我自然要去迎接！” 章惇也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曾布刚想反驳，不过向太后这时却打断两人道：“两位都是朝廷重臣，燕国公更是于国有大功，两位不如就一起前去迎接吧，等燕国公进宫之后，再商议皇位的人选事宜！” 向太后也不放心章惇单独去接宁复，要知道宁复收复燕云，声望正隆，在朝中几乎无人可比，所以向太后也希望将宁复争取到自己这边。 看到向太后表态，章惇也只得答应一声，曾布则是得意的一笑，随后两人一同出了大殿。 路上的气氛也十分沉闷，章惇和曾布都没有说话。 不过在临近城门时，章惇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不会和太后一样，都看好端王吧？” “端王多才，遍观诸王，又有谁比端王更合适？” 曾布头冷冷的回道。 “端王多才我承认，可他并无帝王之才！” 章惇终于忍不住怒道。 他虽然不像宁复那样熟知后世的历史，可是身为宰相，章惇也颇有识人之能，当初他就是一眼看出宁复有非常之才。 对于满朝文武都看好的端王赵佶，章惇却一直觉得对方绝不像是皇帝的好人选。 “有没有帝王之才，这可不是你自己说了算！” 曾布却再次冷笑道，说完就闭上眼睛，显然不想再和章惇谈论这个问题。 章惇气的直攥拳头，可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毕竟现在连向太后都倾向于赵佶，而在立储这件事上，向太后显然掌握着最大的话语权，现在他只希望宁复站在自己这边，也许只有这样，才可能说动向太后改变想法了？ 城门很快就到了，章惇和曾布下了马车，然后一起登上城头。 因为赵煦驾崩，整个京城都已经戒严了，城门自然也早就关闭了。 宁复虽然握有密旨，但也被挡在城门外，毕竟在这个敏感时期，谁也不敢放一支目的不明的军队进入城中。 “城外可是燕国公宁复？” 章惇登上城头，冲着黑漆漆的城外高喊道。 这时已经快三更天了，城外黑呼呼一片，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宁复拜见章公！” 宁复听到章惇的声音也立刻拍马上前，两侧有护卫点着火把，好让城头的章惇看清自己。 “燕国公，你为何率军威逼京城？” 没等章惇再开口，曾布就直接向城下质问道。 “枢密使可不要冤枉了好人，本官可是奉官家的密旨行事！” 宁复听到曾布的话也十分不悦的回道。 “密旨何在？” 曾布并不知道密旨的事，当即再次问道。 “就在我这里，若是枢密使不信，尽管亲自查验！” 宁复从怀里取出密旨道。 城头上立刻放下一个吊篮，宁复将密旨放进去。 吊篮升上去后，曾布亲自将圣旨查验了几遍，确认这的确是赵煦发出的圣旨，这才放下心。 “的确是官家的圣旨，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大军暂时不能进城，所以燕国公恐怕只能一个人进来了。” 曾布再次说道，他是枢密使，军队的调动本来就归他管辖。 “不进城可以，但官家命我率一万新军替换京城的一部分禁军，所以还请枢密使为他们安排一处驻军之地！” 宁复也知道现在大军不可能进城，于是提出一个合理的条件道。 “可以，城西就有一处军营可以驻扎，我立刻安排人带他们前去！” 曾布也答应的十分干脆，毕竟在这个特殊时刻，他也希望尽快将宁复带来的这些人安置下来。 随后曾布立刻命人去安置大军，同时章惇也让人打开了城门，宁复带着一队护卫进入城中。 本来虎头还想跟着宁复，因为他担心宁复独自进城会遇到什么危险，不过宁复却让他去安置军队，相比于跟在自己身边，虎头手中握有军队对他更加有利。 虎头也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于是也随大军离开了。 宁复进城，章惇和曾布下城相迎，三人也寒暄了几句。 章惇显然想和宁复单独聊一聊，可是曾布在旁边盯着，使得他根本没有机会。 不过章惇还是向宁复使了几个眼色，毕竟两人认识这么多年，有些默契还是有的。 宁复则向章惇微微点头，示意他自己知道他的意思，这也总算让章惇稍稍放下心，随后三人这才结伴进宫。 第三百三十九章 皇位的人选(下) 随着赵煦的驾崩，整个京城都被戒严，皇城之中更是陷入到一片悲痛之中。 宁复与章惇、曾布三人进到宫中，面见向太后。 “燕国公不必多礼，此次收复燕云，燕国公劳苦功高，官家生前也一直念叨着你，却没想到你还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官家最后一面！” 向太后见到宁复也擦着眼泪道。 刚才章惇已经派人将宁复带密旨回京的事禀报给向太后，这让她也打消了疑心，再加上见到宁复又让她想到了赵煦，所以向太后也不禁有些伤心。 “太后节哀，陛下驾崩，臣突闻噩耗，也是悲痛欲绝，不过想到朝廷正是用人之值，这才连夜赶到京城，还请太后主持大局！” 宁复也十分恭敬的对向太后行了一礼道。 不管怎么说，赵煦去世后，又没有立下皇储，按照规矩，向太后肯定是要接管政务的，甚至连皇位的人选，也主要看向太后的意思。 “是啊，家事国事，本宫也必须振作起来！” 向太后似是自语，随后猛然挺直身子再次道。 “燕国公你回来的正好，刚才我与各位大臣正在商议着皇位的人选，不知你对此有何看法？” 向太后对宁复还是十分重视的，毕竟随着燕云的收复，宁复的声望甚至超过了章惇，最重要的是宁复很年轻，向太后和下一任皇帝也都需要宁复的支持。 看到向太后询问宁复的意见，章惇和曾布等人也全都看向宁复，其中章惇更是十分紧张，虽然他和宁复早有默契，但毕竟没有商量过，所以他也不知道宁复会如何回答？ 至于曾布与许将等人，也同样紧张的看着宁复，他们当然希望宁复站到自己这边。 只见宁复沉吟了片刻，随即这才抬头道：“启禀太后，宁复是牙臣，立储本是皇家之事，外臣对此事并无任何看法，一切听凭太后做主！” 宁复才不会傻到去做这个出头鸟，更何况他现在位高权重，更不宜在立储这种事上发表意见，否则可能会引发向太后的忌惮。 果然，向太后听到宁复的回答也满意的点了点头，觉得宁复这个年轻人不错，居功而不自傲，难怪当初赵煦会那么信任宁复。 “好吧，既然你们都说这是皇家的家事，那本宫就不客气了！” 只见向太后说着扫视了一下众位大臣，随后这才继续道。 “端王赵佶最为年长，又颇有贤名，所以本宫觉得立端王为帝最为合适！” “万万不可！” 没想到就在向太后的话音刚落，章惇就气呼呼的站出来反对道。 “端王轻佻，不可王天下！” 旁边的宁复听到章惇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千古名言，也不禁佩服的看了对方一眼。 不过章惇这时却瞪着宁复，因为刚才宁复明明可以提出立其它人为帝，但他却把选择权交到了向太后手中，这让章惇也十分恼火。 “章惇，立储之事本应听凭太后安排，难道你想僭越吗？” 曾布这时一脸严厉的指着章惇斥道。 仅仅只是一句话，就把章惇堵的无话可说，毕竟立储这种事，他们这些外臣可以发表意见，但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向太后手中，现在向太后做出决定，章惇的确没资格反对。 不过就在曾布指责章惇之时，宁复却忽然叹了口气。 虽然宁复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是很不明智的，但他更知道，如果自己在这时不站出来，恐怕下半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之中。 “太后，臣有一句话要说！” 宁复站出来对向太后深施一礼道。 宁复的举动也让其它的露出惊讶的神色，甚至连章惇也没想到宁复会站出来，刚才宁复那么说，他还以为对方也站到了向太后那边。 “燕国公有话但讲不妨！” 向太后倒是想听一听宁复有什么话要说？ “太后，臣曾亲自送端王去西北，路上与端王也多有相处，端王多才，臣也十分的佩服！” 听到宁复夸赞赵佶，向太后也微笑着点头，曾布与许将等人也都是心中一松，唯独章惇则是脸色一黑。 但没想到就在这时，宁复忽然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不过端王虽然多才，但却非是帝王之才，臣敢断言，若是端王继位，绝非我大宋之福！” 宁复的话一出口，向太后与曾布等人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章惇则兴奋的差点跳起来，没想到宁复最终还是站到了自己这边，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太后，臣觉得燕国公所言极是，端王可为贤王，却绝不可为帝王，相比之下，简王赵似乃是官家的同母弟，比之端王更加合适！” 章惇趁热打铁，再次发表意见道。 向太后这时的脸色也变得有些纠结，两个宰相竟然都不支持赵佶，这也给向太后出了道难题。 “简王与端王同为先皇之子，又何分彼此，而且简王身体不好，恐难当皇帝的重任，所以还是立端王为好，此事不必再议！” 向太后终于十分强硬的表态道，显然她是铁了心的要支持赵佶登基。 其实向太后之所以支持赵佶，而不是支持赵煦的同母弟赵似，主要也是担心若是赵似再登基为帝，他们的母亲朱太后在宫中的地位会更高，到时会威胁到她在宫中的地位。 虽然朱太后性情淡然，一向不喜欢参与宫中的事务，但向太后还是不希望对方的身份超过自己，所以才会极力的支持赵佶继位。 “太后英明，端王继位，定可成为一代明君！” 曾布与许将这时也兴奋的上前道，甚至连一向有城府的蔡卞，这时也表态支持赵佶。 章惇看到这里也是暗叹一声，然后看了看旁边的宁复。 宁复这时也刚好看向章惇，两人都是相视苦笑，他们已经努力过了，可惜向太后心中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根本无法左右对方的想法。 而且今晚的这些话，日后肯定会传到赵佶耳中，这也代表着他们很可能会遭到赵佶的报复。 第三百四十章 功高震主 燕国公府内宅，宽畅的厨房中，新任的燕国公宁复身着单衣，手中的铁锅被他掂的飞起，使得里面的菜肴在爆炒中得到最为鲜美的滋味。 随后宁复手一翻，最后一盘菜终于炒好了，装盘后，宁复亲自端着托盘，然后迈步来到了内宅的小花园里。 “女婿，你还真沉得住气，都这时候了，竟然还有闲心去做菜？” 坐在桌边的柳正看到端菜的宁复，也不禁一脸无奈的道。 今天柳正来找宁复商议朝堂上的事，结果宁复却非要亲自去做菜，柳正怎么拦都拦不住，最后只能由他去了。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接下来如何，就不是我能管得了！” 宁复把托盘上的菜一样样的摆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到柳正面前，并且亲自给对方斟酒道。 “你可是参知政事，新皇刚刚登基，正是你表现之时，怎么能不管呢？” 柳正立刻焦急的问道。 就在三天前，赵佶在向太后的支持下，继承皇位，成为大宋的新皇，并且举行了登基大典。 不过宁复在参加过登基大典后，就回到家中不再出面，这两天一直呆在家里，甚至连政事堂也不去了，所以柳正才会不放心的跑来找宁复。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要在朝堂上安插自己的人，我们这些人迟早都会失势，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退下来，你看章公这两天不也没去政事堂吗？” 宁复微微一笑道。 “你啊，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和章公一个脾气，当时太后都已经决定要立端王了，你又何必出言反对？” 柳正这时也不禁怪罪道。 朝堂上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更何况是像皇位这种大事。 三天前宁复和章惇反对拥立端王为帝，这件事也早就传遍了京城，现在新皇登基，不少人都等着看他们两人的笑话呢。 “让人闭嘴容易，只是当时我若不说，恐怕会后悔一辈子。” 宁复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种事他也没办法解释。 “那现在怎么办，新皇本来和你还算有些交情，可是现在出了这种事，他肯定会记恨于你，现在虽然还没有动作，但迟早会对你下手啊！” 柳正再次焦急的道。 “随便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做官，大不了就把官职全都还给朝廷！” 宁复十分洒脱的道。 说实话，当初宁复之所以进入政事堂，一方面是赵煦对他的信任，另一方面宁复也觉得赵煦是个可以辅佐的人，所以也愿意为他出力。 可是现在赵佶上位，宁复也有些心灰意冷，更不愿意为赵佶这个昏君做事，所以若是能摆脱身上的官职，对他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你啊你，既然身在朝堂，哪那么容易脱身？而且我打听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什么消息？” 宁复满不在乎的随口问道。 “官家已经下旨，召蔡京回来了，甚至很可能让他进入政事堂！” 柳正急切的再次回答道。 蔡京可是宁复的死敌，当初正是因为宁复，蔡京才被贬出京城，可是现在赵佶将蔡京召回来，这其中的用意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很正常，蔡京就是个墙头草，哪边风强就往哪边倒，现在新皇登基，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会抓住。” 宁复闻言也并不意外。 因为史书上记录的很清楚，就在赵佶登基后不久，章惇和蔡卞相继被贬，韩忠彦和曾布相继为相，不过笑到最后的却是蔡京，直到最后蔡攸这个狠厉的家伙，才把他爹蔡京给拉下台。 “我现在怀疑官家让蔡京回京，很可能就是冲着你来的，再加上这几年你在朝中风头太盛，许多都是暗自嫉妒，若是日后有机会，肯定有不少人会落井下石啊！” 柳正看宁复还是一副不在乎的表情，于是再次苦口婆心的道。 “现在主动权在官家手里，我也只能见招拆招，如果实在不行，干脆辞官就是了。” 宁复再次微微一笑道。 “要我说，如果实在不行，不如就……” 柳正说到最后忽然咬紧牙关，露出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 “不如就什么？” 宁复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别和我装糊涂，这几年你操练新军，又将新军的兵权握在手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复国的心思？” 柳正说到最后也看了看左右，确定无人后才大胆的问道。 “岳父您又来了，复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着也得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吧，虽然我现有点根基，可之前根本没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仓促之间怎么去复国？” 宁复立刻反驳道。 “屁个准备，你现在的条件并不比当初赵匡胤差，他造反时也没有什么太充足的准备，既然他可以，为什么你不可以？” 柳正一拍桌子再次道。 “现在考虑这些还是太早了，岳父您也不必太担心我这边，毕竟我才刚收复燕云，有这样的功劳，就算是官家真想动我，也要掂量一下！” 宁复没有再讨论复国的事，而是将话题再次拉了回来。 “就是因为你收复了燕云，我才更加担心！” 没想到柳正却露出更加担忧的表情，然后继续道。 “功高震主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你现在这么年轻，就已经立下这样的大功，并且被加封为国公，又入驻政事堂，可以说是位极人臣，现在新皇登基，对你根本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新皇会对你怎么想？” “功高震主吗？” 宁复听到这里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其实对于功高震主这件事，宁复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收复燕云势在必行，之前他也根本没时间考虑个人的得失，要知道当时宁复出兵，也顶着极大的风险，若是出师不利，他很可能身败名裂。 所以当时宁复早就把名利抛之脑后，一心只考虑收复燕云对中原王朝的必要性，本来赵煦若是没死还好，因为收复燕云，赵煦也能成为大宋的中兴之主，自然不用担心宁复功高震主的问题。 可是现在赵佶登基，面对宁复这个战功赫赫的大臣，就不得不考虑功高震主的问题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架空 宁复在家中休息了没几天，就被一道圣旨叫出了家门。 圣旨是向太后和赵佶两人的名义共同写的，赵佶虽然登基，但却请向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不过向太后并没有掌权太久，几个月后就会还政于赵佶。 这道圣旨是给宁复的新任命，就是让他担任山陵副使，至于山陵使，则是由章惇担任。 所谓山陵使，其实就是负责赵煦的安葬事宜，一般都是由皇族，或是朝中年老德高的重臣担任。 可是这次的任命却十分不寻常，要知道章惇是宰相，宁复是副使，之前朝中政务都需要两人经手，他们也是赵煦的左右手。 按说现在新皇刚刚登基，正是依重章惇和宁复的时候，可是赵佶却让他们两人去负责赵煦的葬礼，这相当于是把两人给架空了，朝中的政务肯定会交给它人处理。 偏偏这样的任命宁复和章惇都没有办法拒绝，一方面是皇命难违，另一方面是为了报答赵煦的知遇之恩，若是他们拒绝，无论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 宁复接到圣旨，立刻第一时间去找章惇。 因为宁复知道，章惇肯定比自己更难受，毕竟宁复年轻，而且对官职也并不怎么看重，没了也就没了。 相比之下，章惇却没有其它的退路，而且从一开始，他就一心的想要推行新法，这些年他大权独揽，甚至不惜背上骂名，为的就是将新法顺利的推行下去。 却没想到赵佶才刚一登基，就直接将他给架空，这种从山巅跌落下来的感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不过宁复直到章惇的府邸时，却扑了个空，章府的下人告诉宁复，章惇一早就去政事堂了。 于是宁复也只得转道进了皇城，来到政事堂找章惇。 不过当宁复来到政事堂时，立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政事堂的官吏在见到他时，虽然表面上恭敬，但在宁复走过之后，却悄悄的低语起来。 对于这些人的态度变化，宁复也懒得计较，毕竟人走茶凉本就是人之常情。 宁复来到章惇的公事房外，然后敲了敲门道：“章公！” “进来吧！” 里面传来章惇有些疲惫的声音道。 宁复推门进入房间，只见章惇像以前一样，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处理着桌子上的公文。 “章公可接到圣旨了吗？” 宁复关上房门，这才来到章惇面前问道。 “今天一早就接到了，看样子官家是容不下老夫了，既然如此，我也要趁走之前，把手头的一些事情处理一下。” 章惇这时放下手中的毛笔，然后抬头叹了口气道。 “那章公你有何打算？” 宁复沉默了片刻这才再次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等到处理完先皇的葬礼后，老夫就上书请辞，到时也落个清净！” 章惇这时心灰意冷的回答道。 其实从那天向太后执意要立赵佶为帝时，章惇就已经想到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赵佶的动作这么快，竟然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给他。 “请辞容易，我就怕……” 宁复闻言却皱起眉头，似乎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怕什么？” 章惇不解的问道。 “我怕到时官家不会同意，反而一直拖着，这对章公你而言，才是最大的折磨啊！” 宁复终于一咬牙，实话实说道。 在原来的历史上，章惇因反对赵佶为帝，结果事后遭到赵佶的报复，在他负责为赵煦举行葬礼之时，仅仅因为遇到大雨，导致赵煦的灵车耽误了一点时间，就被人弹劾。 事后章惇辞官，但赵佶就是不同意，甚至还派内侍紧跟着章惇，逼着章惇逃到僧舍居住，并且几次上书辞官。 最后赵佶还假惺惺的对大臣说，自己对章惇如此厚待，他竟然还不领情，于是就将章惇一贬再贬，直到将一位堂堂宰相，贬为一个小小的雷州司户参军才算结束。 “他……他们真会如此？” 章惇听到宁复的话，也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虽然大宋的党争很激烈，可他好歹是宰相，又为大宋做过许多的实事，别的不说，燕云的收复也算是章惇的政绩之一。 所以在章惇想来，赵佶再怎么不喜欢自己，至少也应该会给自己一个体面离开的机会。 “咱们现在这位官家，他年幼时我就认识他，这个人外宽而内忌，真要记恨一个人，绝对不会留任何的情面。” 宁复却冷笑一声低声道。 他这话也就是在章惇面前说说，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会给自己招来大祸。 章惇听到宁复对赵佶的评价，一时间也是沉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章惇长叹一声道：“罢了，随他去吧，老夫曾经位极人臣，得意张扬过，日后就算是受人之辱，就当是一报还一报了！” “章公，其实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提前脱身！” 宁复犹豫了片刻，忽然再次道。 “什么办法？” 章惇闻言也终于打起精神，毕竟他性格刚强，如果有可能的话，当然不愿意受人折辱。 “官家虽然登基，但他却假惺惺的请太后共同处理政务，太后虽然识人不明，但毕竟是个知大体的人，所以章公若是现在向太后请辞的话，也许可以说动太后，从而从朝堂脱身。” 宁复立刻回答道。 向太后掌权的时间很短，只有半年左右，而且这半年虽然名义上是向太后执政，可她不像高太后那么强势，本身对朝政也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许多事情都是交由大臣处理。 而且相比赵佶，向太后还是很识大体的，再加上她是个女子，也比较心软，所以如果章惇如果主动向向太后请辞的话，很可能说动对方。 “这……” 章惇闻言也露出犹豫的表情，为了个人的荣辱，他的确应该提前请辞，如果能说动向太后的话，说不定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章惇又不想这么离开，因为他还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完，若是这么扔下不管的话，他也感觉不甘心！ 第三百四十二章 永泰陵 宁复劝章惇早做决断，免得日后等到赵佶亲政，他想走就走不了了。 不过章惇还是放不下手中的事情，他想在走之前，尽量为新法做一些事情，所以暂时无法做出决断，只说自己要考虑一下。 对此宁复也不好再劝，毕竟人各有志，章惇有自己的坚持，他也无权帮对方做决定。 山陵使的差使并不好做，虽然各个流程早就规定好了，但是在执行的过程中，还是会出现不少的问题。 按照大宋的规矩，皇陵是不能事先修建的，而是要在皇帝死后才开始动工，并且在几个月内，就要将皇陵修建起来。 这也导致了北宋的皇陵一般规模都不大，远比不上唐朝时开山为陵的规格。 不过就算如此，想要在几个月内修建起一座皇陵，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万一再遇暴雨之类的天灾，更是会耽搁工期。 幸好章惇和宁复的运气还不错，而且两人位高权重，虽然许多人都知道他们要失势了，但至少现在他们还身处政事堂，因此也能调动更多的资源，许多问题到了他们手里，也就变得不成问题。 因此在几个月后，赵煦的皇陵也终于修建起来，命名为永泰陵。 永泰陵落成那天，也就是赵煦下葬的日子，赵佶做足了表面功夫，亲自率领满朝文武为赵煦送葬。 宁复和章惇也在皇陵门前迎接，这也是赵佶登基后，宁复第一次见到他。 赵佶见到宁复时，不出意料的表现的十分冷淡，只是公事公办的夸赞了章惇两人几句，随后就由礼部安排赵煦下葬的事宜。 宁复对于赵佶的冷淡也早有准备，而在送葬的队伍中，宁复也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是早早被他安排在赵佶身边的高逑。 高逑也同样看到了宁复，不过他神情木然，并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宁复也没有和高逑有任何眼神上的交流。 等到赵煦下葬后，按照规矩，赵佶与文武百官都会在皇陵中休息一晚，第二天才会回京。 有时新皇对先皇的感情很深，或者要做出一副孝子的模样，可能还会在皇陵多守几天，不过那都是儿子对才子，赵佶显然没有这个必要。 等到赵煦下葬之后，宁复站在远处看着赵煦的陵墓，心中却颇为复杂。 宁复想到赵煦生前的一些事情，虽然赵煦有好色的毛病，但身为一位年轻的帝王，他却是十分合格的，果决、英明、有远见，可以说满足一位中兴之主的所有要求。 可惜赵煦的身体成为他最大的弱点，最终在大宋刚有起色时，赵煦也终于支撑不住，特别是小皇子的夭折，更对赵煦的精神和身体造成了极其严重的打击。 想到赵煦生前的种种，宁复也不禁悲从中来。 不过紧接着宁复又想到，赵煦生前坎坷，死后同样也不安宁。 据史书上记载，金灭北宋之后，北宋各个皇陵几乎都遭到了破坏，特别是赵煦的永泰陵，更是毁坏的十分严重，甚至连赵煦的尸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最后还是南宋的使节路过，用衣服将赵煦的尸骨收敛起来。 堂堂一位帝王，才死了几十年，就被人刨出尸骨，想想都让人心寒。 “想什么呢？” 正在这时，柳正忽然悄悄凑到宁复身边低声问道。 他也随同赵佶一起来送葬，刚才就见到宁复在发愣，所以才找机会凑了过来，反正别人都知道他是宁复的岳父，也不怕受什么连累。 “没什么，想到以前的一些事。” 宁复随口解释道。 “人都不在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你，现在朝堂上到处都有人议论，你和章公会在什么时候失势？” 柳正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随他去吧，反正我也早有准备，大不了辞官就是了。” 宁复却是有恃无恐，宁复的声望太高，特别是又刚刚收复燕云，在这种不世之功下，哪怕是赵佶想要动他，恐怕也要顾忌几分。 所以宁复和章惇还不一样，赵佶可能会故意刁难章惇，但却不敢太过为难宁复，否则只会对赵佶的声望造成打击。 “你还真是洒脱！” 柳正闻言连连摇头。 “岳父，我倒是不担心自己，不过这次您恐怕就要受到牵连了。” 宁复犹豫了一下，忽然有些愧疚的对柳正道。 “我就更无所谓了，反正我能坐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上，也是沾了你的光，现在你失势了，哪怕我还在朝堂上，恐怕也会受到排挤，还不如趁早做打算。” 柳正也同样洒脱的道。 宁复闻言也不禁看向柳正，翁婿二人相视而笑。 晚上，宁复在自己的住处准备休息，因为来送葬的人太多，住宿十分紧张，有些官员甚至几人同住一间房，宁复还是因为自己的地位高，所以才能自己住一间房。 不过就在宁复刚准备休息时，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轻轻的敲门。 “谁？” 宁复十分警觉的问道。 “是我！”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 宁复立刻站起身，来到门前打开，只见高逑站在外面。 “进来吧，外面没有人看到你吧？” 宁复立刻将高逑让进房间，随即追问道。 “没有，我一个人住，而且外面天都黑了，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 高逑立刻回答道，送葬的队伍太过庞大，而且还有不少的女眷，所以晚上住宿时，也是乱哄哄的，高逑知道宁复住在这里，所以才趁着天黑来见他。 “国公，你快想办法脱身吧，官家那边自从得知你反对他继承皇位后，就对你十分愤恨，甚至说自己以前瞎了眼，才会把你当成朋友。” 高逑这时一脸焦急的向宁复道。 这也是他趁着天黑来见宁复的主要原因，他现在是天子宠臣，不方便和宁复接触，幸好今天够乱，所以他才找机会跑来向宁复报信。 “官家生我的气很正常，不过他暂时还不敢拿我怎么样，你最近不要表现出任何的异常，更不要帮我求情，平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宁复十分冷静的告诫道，高逑这枚暗棋还不到动用的时候。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后路 赵煦的葬礼结束，赵佶率领文武百官离开永泰陵。 在回去的路上，赵佶坐在车撵之中，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阴沉。 在皇陵时他又见到了宁复，本来他曾经以为自己和宁复是朋友，毕竟当初他去西北时，宁复送行，两人相处的也十分愉快。 可是赵佶做梦也没想到，宁复竟然会反对自己继承皇位，这让赵佶第一次感受到了背叛的滋味，毕竟他可是一直将宁复当成自己的朋友。 不过赵佶虽然痛恨宁复，但他现在的心情却十分复杂，如果换做其它人，赵佶恐怕早就将对方贬的远远的了。 可是宁复不是一般人，他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宋的副相，而且还操练了新军，更用新军收复了燕云十六州。 凭借着这些军功，宁复也被加封为国公，要知道国公这一爵位，一般只册封给那些年老德高的重臣。 可以说年轻的宁复已经成为朝堂上的支柱之一，赵佶又刚刚登基，若是能够让宁复站在他这边，肯定可以让他更快的接管朝政，将大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从理智上来分析，赵佶应该拉拢宁复，可是从感情上来说，赵佶又实在太过痛恨宁复，所以赵佶现在也十分矛盾，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宁德的关系。 “官家，章公有奏本送上！” 正在这时，忽然只听车外有内侍低声道。 “章惇的奏本？” 赵佶闻言眉头一皱，他对章惇也同样痛恨，毕竟章惇说的那句“端王轻佻，不可王天下”，这句话也早就传遍了京城，不少人都在暗中用这句话诋毁自己。 “呈进来！” 不过赵佶最终还是开口道，毕竟章惇是宰相，他的奏本自己还是要看的。 随后只见一个内侍打开车门，然后将章惇的奏本呈交给赵佶。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内侍并不是章惇，而是赵佶在端王府的内侍，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对于宦官来说更是如此，新皇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撤换掉宫中掌权的内侍，安排自己身边的人接替。 赵佶接过奏本打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却是冷冷一笑。 这是一份辞呈，章惇请求辞官回乡，理由是自己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再帮朝廷处理政务。 “想走？没那么容易！” 只见赵佶冷笑一声，随后就命人将这份辞呈打了回去。 对于赵佶来说，自从章惇反对自己继承皇位后，他就成为了自己的死敌，以赵佶的性格，绝不会轻易的放过自己的敌人。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章惇和宁复不一样，虽然章惇是宰相，但他这些年得罪了太多的人，甚至连曾布都恨他入骨，蔡卞与他也因变法产生了间隙。 可以说章惇的敌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他年事已高，若是再倒台，已经不可能有什么翻身的希望了。 所以赵佶对章惇也不像宁复那么有顾忌，所以他才不会轻易的放章惇离开。 这份辞呈被打了回去，最终又送回了章惇手中。 “真让你猜对了，官家还真是不打算放我走了！” 章惇拿着辞呈，一脸感慨的向面前的宁复道。 “您就不该把辞呈给官家，等到回京把辞呈交给太后，也许会更好一些。” 宁复也叹了口气道，之前他就建议章惇早点脱身，可是章惇因为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晚了，太后虽然还没有正式还政于官家，但现在也不怎么管事了，我这封辞呈就算送进宫，恐怕也会被官家拦下来。” 章惇却是摇了摇头，不过随即他又洒脱的一笑道。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受一些委屈罢了，我倒是要看看，咱们这位官家到底有多大的气量？” “那您恐怕要失望了，以我观之，官家的气量恐怕连先皇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宁复说到这里也想起了赵煦，心中也不禁有惆怅。 “算了，大不了我多上几次辞呈，我就不信了，官家还能一直拖着不让我走？” 章惇说到这里忽然又看向宁复。 “不过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你，我老了，随便怎么折腾我也都认了，你却还年轻，官家又恨你阻他登基，日后我还真担心他会刻意针对你！” “针对就针对吧，大不了我回去还继续开我的小饭馆！” 宁复也同样洒脱的一笑道。 “呵呵，你这个国公可是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官家也许会罢免你的参知政事一职，但却不敢免去你的爵位，甚至我怀疑……” 章惇说到这里忽然沉思了片刻，随后这才接着道。 “我怀疑官家可能暂时不会动你，毕竟你的身份太过敏感，哪怕官家再怎么恨你，也要顾全一下朝堂上的局面。” 章惇的话暗含深意，因为宁复不仅仅是个单纯的文官，最重要的是他一手创建了新军，而且还靠着新军收复了燕云十六州。 若是现在动了宁复，很可能会引发新军的不满，严重时甚至可能会引发军队的动荡，最重要的是，连燕云十六州都可能不稳定。 若是辽国知道这些消息，很可能会举兵杀回来，到时刚刚收复的燕云十六州，万一再丢失的话，恐怕谁也承受不起这个损失。 所以只要赵佶有点脑子，都会顾忌宁复的身份，从而不敢轻易的对他下手。 宁复当然知道章惇话中的意思，对此他却并不乐观，而是微微摇头道：“章公，就算官家暂时不动我，恐怕也会慢慢的削弱我手中的权力，等到时机一到，我的下场恐怕会比你更惨！” “这……” 章惇闻言也皱起眉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毕竟宁复曾经掌有兵权，赵佶对他只会更加猜忌，如果有机会的话，赵佶肯定会对宁复大力打压，甚至让他永世都无法翻身。 “若是实在不行，不如你也早点辞官，也许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章惇沉思良久之后，终于给出一个自己的建议道。 “章公不必为我担心，我已经在考虑自己的后路了。” 宁复淡定的一笑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 惇受辱 从永泰陵回京之后，章惇接连五次上书请求辞官，但都被赵佶拒绝了。 最后一次时，章惇甚至是在朝会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请求辞官回乡，但赵佶借口自己才刚继位，需要章惇这样的老臣辅佐，所以坚决不允。 面对这种情况，章惇也用了个狠招。 当天下了朝会后，章惇直接去了一座寺院的僧舍居住，显然是告诉别人，如果赵佶再不让他走，他就出家为僧，朝廷总不能让一个和尚做宰相吧？ 结果赵佶也发狠了，竟然派宦官去了僧舍，然后将章惇请回家中，并且还让宦官一天十二个时辰跟着章惇，免得他再跑去僧舍。 本来章惇在朝堂上树敌无数，许多人看到他倒霉，也都乐得看笑话。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堂上的许多人都笑不出来了，因为赵佶的做法有点太过了。 虽然章惇反对赵佶继位，赵佶为难他也理所应当，可是章惇现在只求辞官回乡，赵佶几次不允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章惇都跑去僧舍表决心了，赵佶竟然还派人把章惇送回府中，并且派宦官看管。 要知道章惇现在还是大宋的宰相，堂堂一位宰相，却要受到如此羞辱，由此可知在赵佶眼中，根本没把大臣放在眼里。 连宰相都无法保持最后的体面，更别说其它人了，所以朝堂上的大臣从一开始的看笑话，慢慢的都变得沉默起来。 不过章惇并没有放弃，第二天他甩开看管自己的宦官，再次跑去了僧舍，这下赵佶也终于没办法，于是召集大臣们议事。 只是让宁复没想到的是，赵佶竟然也召他一起入宫。 现在宁复还顶着参知政事的官职，但他和章惇早就被架空了，政务全都交由曾布和蔡京等人主持，现在只等着赵佶的一道圣旨，政事堂就要换人了。 皇帝有召，宁复也不得不去，于是他只得乘车进宫，说起来这还是赵佶登基后，第一次召宁复入宫议事。 说来也巧，就在宁复刚到垂拱殿外时，刚好见到曾布与蔡京也要进殿。 “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燕国公吗？” 蔡京见到宁复，立刻阴阳怪气的冷笑道，他和宁复本就是死敌，这点人尽皆知，所以他见到宁复也没有任何的顾忌，现在宁复失势在即，他却被调回京城，自然是春风得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蔡知府，你可是清减多了，看来在外面吃了不少的苦吧？” 宁复见到蔡京也毫不客气的还嘴道。 蔡京早就不是开封知府了，现在他被调回京城，担任起居舍人一职，宁复故意用旧职相称，就是在故意气对方。 果然，蔡京闻言也气的咬紧牙关，刚想上前反驳几句，却没想到曾布拦住了他。 “燕国公，你可知今天官家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只见曾布这时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曾布和宁复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主要是以前宁复和章惇走的太近，而曾布与章惇已经决裂，连带着对宁复也没什么好观感。 “不知！” 宁复十分干脆的回答道。 宁复撒谎了，虽然从皇陵回来后，他就呆在家中，看起来似乎不理世事，但其实他的消息一直十分灵通，朝堂上有柳正帮着他传递消息，而民间则有疤脸帮着他收集信息，所以宁复对朝野间的一举一动都很清楚。 “官家召我们前来，肯定是商议章子厚辞官的事，不知燕国公对此怎么想？” 曾布盯着宁复说道，似乎是在观察着他的反应。 “还能怎么想，章公之今日，又谁敢说不是自己的明日？” 宁复说完冷笑一声，也不再和曾布废话，转身就进入到大殿之中。 曾布听到宁复的回答也沉默良久，甚至就连旁边的蔡京也露出几分凝重之色，最后两人也一起进到大殿。 大殿之中，赵佶坐在原来赵煦的位子上，不过大殿中多了不少的装饰，比如墙上多了些字画，用具也变得华丽了许多，看起来的确比以前漂亮多了。 人来齐了，赵佶这才扫视了一下大殿，当看到宁复时，他也并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眼神有些冷。 宁复则低头不看赵佶，他知道赵佶肯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所以还不如不看。 “章惇请求辞官，各位都怎么看？” 赵佶终于开口问道。 结果大殿中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人敢出来发表意见。 “怎么都不说话，你们就是这么辅佐朕的吗？” 赵佶看到众臣不开口，当即也十分恼火的质问道。 “咳，启禀官家，臣以为章公所言极是，他年纪大了，想要辞官回乡，理应得到批准！” 这时终于有人站出来说道，竟然是中书舍人蔡卞，这让人群中的宁复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两年蔡卞与章惇也闹过一些矛盾，甚至在皇位的人选上，两人也有不同的选择，蔡卞是支持赵佶的，所以赵佶登基后，并没有为难蔡卞。 不过蔡卞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他和章惇绑定的太深，哪怕有矛盾，也是他们两人的内部矛盾，以前他得罪的人同样不在少数，所以最近有不少人都在排挤蔡卞，包括蔡京也早已与蔡卞决裂，兄弟二人势同水火，更别说帮他了。 “你支持章惇辞官？” 赵佶闻言眯起眼睛，盯着蔡卞问道。 他也没想到蔡卞竟然会在这时候选择支持章惇。 “臣只是觉得章公年纪大了，精力早已不济，因此他辞官也在情理之中！” 蔡卞宠辱不惊的回答道。 “你们呢，还有谁支持章惇辞官？” 赵佶不再理会蔡卞，而是再次向大臣们问道。 “启禀官家，臣也觉得章惇去意已决，既然如此，不如准他回乡！” 曾布这时犹豫了一下，终于也站出来道。 随着曾布的表态，其它的大臣也纷纷表示了赞同，他们虽然厌恶章惇，但也不愿意看到章惇受辱，毕竟面对皇权时，有时大臣也会自发的联合起来，共同抵制皇权对相权的威胁。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朝堂变动 赵佶也没想到曾布等人竟然忽然改变了态度，支持章惇辞官，这让他也不禁愣住了。 不过赵佶虽然心眼小，但却是个聪明人，知道众意不可违，所以很快转变态度道：“好吧，朕本想留章公辅佐朝堂，所以对他极尽挽留，却不想他执意要走，那朕就顺了他的意！” 看到赵佶终于点头，曾布等人也露出满意的笑容，不过人群中的宁复却是暗自冷笑，他不相信赵佶会这么轻易的低头。 果然，只见赵佶忽然话锋一转，再次开口道：“不过章公这些年劳苦功高，朕实在不舍得他离开朝堂，不如就让他暂时知越州，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朕也可以派人向他请教！” 越州其实就是南方的绍兴一带，距离章惇的老家福建不算太远。 表面看起来，赵佶让章惇知越州，似乎是一件很不错的差事，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赵佶依然不打算放过章惇。 因为只要章惇身在朝堂，就相当于掌握在赵佶手中，随时可以拿捏他。 不过赵佶肯让章惇辞去相位，已经退让了一步，众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更何况他们这些人中，大部分人都对章惇没什么好感，刚才能帮他求情已经算是难得了，不可能再继续帮他说话。 所以大臣们也无人反对，连宁复也没有多说什么。 并不是宁复不敢说，而是他知道说了也没用，更何况他现在自身难保，更别说帮章惇了。 另外宁复还知道，章惇的苦难才刚刚开始，在原来的历史上，章惇不断被贬，而且被贬的地方不断的变换，一会越州一会雷州，甚至还去过舒州、睦州等地，最后章惇在被贬之地去世。 直到章惇死后，赵佶才假惺惺的恢复了章惇的官职和爵位，可是到南宋时，章惇都死了几十年了，宋高宗还追贬章惇，并且禁止章惇的子孙永世不得入仕为官。 哪怕直到后世，章惇的功绩也被许多人遗忘，反而因为他和苏轼的私人恩怨，被人认为他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 章惇辞相，政事堂必须有大臣主持，本来按照原来的历史，应该韩忠彦暂时接替章惇为相，当然韩忠彦只是个过渡，很快就被曾布顶替他为相。 不过韩忠彦被派去燕云治理地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燕云比朝堂还要重要，所以韩忠彦肯定调不回来。 于是赵佶也省略了一个步骤，直接命曾布入主政事堂为相。 要知道曾布可是赵佶登基为帝的大功臣，正是他力主赵佶，而且在赵佶登基后，曾布也是多方表现，再加上曾布在朝堂上的厨房，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曾布都是最合适的宰相人选。 曾布也终于圆了自己的宰相梦，而除了曾布外，蔡京也参知政事的身份进入政事堂。 说起来在原来的历史上，蔡京因为是新党，所以在赵佶登基后，也被贬出京，后来是靠着巴结童贯才再次起家。 可是现在的历史改变，蔡京之前与宁复争斗，章惇也站到宁复这边，于是将蔡京贬出京城。 结果这反倒让蔡京因祸得福，让赵佶觉得蔡京与章惇不是一伙的，再加上蔡京善于钻营，这段时间也取得赵佶的信任，因此也十分顺利的进入政事堂。 至于宁复，赵佶竟然没有罢免他的参知政事一职，要知道政事堂一般有会有两三个人同时担任参知政事，以前只有宁复一个，现在多了一个蔡京。 也相当于政事堂有了曾布这么一位宰相，以及宁复和蔡京两个副相辅佐。 而蔡卞则和章惇一样，也被贬出京，以资政殿大学士的身份知江宁府，不过这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和章惇一样，也是连遭贬斥。 不过后来蔡京得势后，蔡卞曾经短暂的被提拔为枢密使，但因为和蔡京的政见不和，最后又被排挤出京，后来再也没有什么大的做为。 “女婿，官家留下你，是不是有什么更深的用意？” 赵佶对曾布和宁复等人的任命一出，柳正立刻在当晚来到宁复家中，翁婿二人在书房里密议。 “有没有什么用意我不清楚，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想轻易的放过我！” 宁复端着茶杯，悠哉游哉的品了一口道。 “官家应该没这么不识大局吧，毕竟你现在声名远播，谁不知道燕云收复全都是你的功劳，而且朝堂上也需要有人平衡曾布，如果我是官家，肯定会好好安抚你！” 柳正却不太赞同宁复的看法道。 他以前和赵佶没什么接触，只是听说赵佶多才多艺，想来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了，应该不会为了一点私人恩怨，而坏了大局。 “那可未必，咱们这位官家，呵呵！” 宁复说到最后冷笑一声，想到历史上赵佶的所做所为，他实在难以生出半点好感。 “要是实在不行，不如我们就……” 柳正忽然站直身子，神情凝重的提议道。 “这个……还不到时候！” 宁复当然知道柳正要说什么，无非就是复国的事情，不过他现在却不想谈，于是打断了对方。 “那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柳正再次焦急的问道，当初宁复弱小之时，他再三告诫宁复不要想着复国，甚至觉得复国就是一个笑话，可是随着宁复的强大起来，柳正的想法却发生了改变，甚至开始主动提起复国的事。 “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永远都不会有那一天。” 宁复十分模糊的回答道，他本质上是个求稳的人，如非必要，他并不愿意冒险，而对于复国这种事，他也并不怎么主动，除非被人逼到墙角处。 “要我说，这种事就该早做打算，趁你现在还在政事堂，我也能帮你做一些布置，另外新军还在你的掌握之中，虎头和你二叔都对你忠心耿耿，这么好的机会，若是错过就太可惜了！” 柳正再次急切的劝说道，他并不是利欲熏心，而是真的担心宁复现在的处境，不想看到女儿日后跟着宁复受苦。 第三百四十六章 辽军又败 边缘化，这三个字形象的说明了宁复现在的处境。 虽然宁复还担任着参知政事的职位，但政事堂由曾布掌管，与蔡京一起有意的排挤他，许多政事都不经宁复的手就处理完了。 可以说宁复几乎被架空了，不过宁复却乐得清闲，每天就是去政事堂泡壶茶，喝完了就去武学转一圈，反正现在武学暂时还归他管。 这天上午，赵煦召曾布与宁复、蔡京三人议事。 除了上次商议章惇的事外，宁复就再也没来过垂拱殿，赵佶估计也不想见他，却没想到今天忽然召他入殿议事，这让宁复也感到有些惊讶。 来到大殿，只见赵佶手中拿着一份奏本，看到宁复进来时，还特意看了他一眼。 “这是皇城司最近送来的消息，你们看一下吧！” 赵佶将手中的奏本交由曾布，曾布看完后皱起眉头，随后又交给蔡京，蔡京看完才给了宁复。 宁复看到奏本上的内容也是一惊，辽金之战已经爆发，而且很不幸，耶律延禧又败了。 之前宁复一直呆在燕云，主要就是想等辽金之战有一个结果，到时他也好提前做一些准备。 却没想到赵煦忽然驾崩，这让宁复不得不抛下燕云的一切，急速回到京城。 也就在一个多月前，耶律延禧再次征调了十二万大军，而完颜阿骨打也休整完毕，再次率领金军南下。 金军是越打越强，这次完颜阿骨打调集了四万大军，比上次在黄龙府时强了一倍。 相比之下，耶律延禧的兵力反而弱了几分，不过耶律延禧这次收起了自大的心思，将大军交给萧兀纳统领。 虽然当初萧兀纳领兵时，因为大意输给了金军，事后也被耶律延禧贬斥。 但萧兀纳毕竟是辽国重臣，统兵经验十分丰富，耶律延禧遍观身边的大臣，实在没有人比他更合适领兵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萧兀纳再次被启用，统率十二万辽军迎战金军。 这次萧兀纳吸取上次的教训，对金军不再贪功冒进，而是实行稳扎稳打的战法，借助坚固的城墙与金军打消耗。 金军对辽国的城池也展开猛攻，然而在萧兀纳的指挥下，金军在开战初期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反而折损了不少的将士。 可以说如果按照这种局势发展下去，金军很可能无功而返，他们连战连胜的势头也会被打断。 这对于刚刚立国的大金来说，绝对是一个极为沉重的打击，因为这打破了金军无敌的神话，从而动摇到金国内部的人心，甚至以前靠军事上的胜利压下去的内部矛盾，也很可能会爆发出来。 然而有时候不得不相信天命这种事。 就在萧兀纳稳扎稳打，消耗金军的实力之时，耶律延禧却听信谗言，觉得这种打法简直太窝囊了，有损大辽的军威，于是命萧兀纳出城，与金军展开决战。 面对这种命令，萧兀纳想要抗命都不行，因为耶律延禧就在大军后方坐镇，他若是敢抗命，耶律延禧随时都可以将他抓起来问罪。 面对这种情况，萧兀纳也只能硬着头皮，点齐人马出城与金军决战。 完颜阿骨打本来都被辽军这种打法给逼疯了，甚至开始考虑退兵的事宜，却没想到辽军竟然主动出城，这让他也是欣喜若狂。 不过萧兀纳出城时也做足了准备，与金军决战之时，也是以防守为主，所以前几次交锋，金军竟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这让完颜阿骨打也大为震惊。 然而就在辽金两军胶着之时，辽国内部的问题却一下子爆发出来，先是辽国东京的高昌人叛乱，数万渤海人夺取东京城，建立大渤海国，并以此为根基向外扩张。 渤海人也是辽国的一个大族，当初的渤海国历史悠久，辽国东京本就是他们的祖地，后来才被辽国取代，而契丹人对渤海人的统治也同样十分残酷，地位比汉人、女真人强不了多少。 女真人起兵反辽，并且取得节节胜利的消息，也早就传遍了整个辽国，这极大的激励了渤海人中的有志之士。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渤海人终于决定起兵反辽，要知道在东京一带，渤海人的势力很大，辽国也不得不任用一些渤海人为官。 以前辽国势力强大，渤海人当然只能任劳任怨，但现在辽国内忧外患，女真人又给渤海人做了一个好榜样，所以渤海人也顺势起兵，一举夺下了东京城，并且迅速向外扩张。 渤海人叛乱的消息传来之时，耶律延禧正催着萧兀纳与金军决战，结果被这个消息打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懵了。 随后耶律延禧也气的暴跳如雷，一边派人调兵，前去镇压渤海人的叛乱，一边催促着萧兀纳出兵，让他尽快打败金军，从而能够抽调出一部分兵力去东京。 正所谓越忙越乱，萧兀纳在耶律延禧的催促下，只能冒险出击，结果被完颜阿骨打抓住机会，一举将萧兀纳的大军杀的惨败，十二万大军损失过半。 现在辽国的东部与北部已经乱成一团，兵力也近乎枯竭，若是辽国处理不好这个局面的话，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面临灭国之危了。 “三位你们怎么看？” 赵佶看到宁复三人把这份辽国的情报看完了，这才开口问道，说话时还特意看了宁复一眼。 他之所以将宁复也召进宫，就是因为这些关于辽国的事，一直都是宁复负责，所以这时候也需要听取一下他的意见。 “官家不必担心，我们大宋早在之前就与女真人交好，并与他们结为盟友，现在金国崛起，对咱们来说本就是一件好事，日后更可以与金国联手灭辽！” 没等宁复开口，蔡京就站出来开口道。 这段时间他进入政事堂后，也接触了不少机密，自然知道大宋支持女真人，并暗中与他们结盟的事，所以他才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一派胡言！” 宁复忍不住冷哼一声，虽然他不喜欢赵佶，但面对这种军国大事，他也必须让对方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第三百四十七章 落魄的童贯 “契丹如虎，女真似狼，驱狼吞虎看似是个好计谋，可若是让狼群成长起来，将会比老虎更加可怕……” 宁复面色凝重，将女真崛起的后果详细的讲了一遍。 最后宁复又建议道：“辽国已呈败像，对于我大宋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抓紧时间，让新军休整过来，到时辽国若乱，新军可以趁机杀进辽国，这样以攻代守，让女真人见识到我大宋的厉害，让他们不敢南下！” “荒谬，辽国是我大宋的死敌，女真也同样不好惹，既然如此，让他们两个火拼，我们坐山观虎斗不是更好，何必去掺和他们这趟混水？” 蔡京刚才被宁复骂了一句，这时也憋着一股气，当即出言反驳道。 “目光短浅，若是我们只知道死守，等到金国收拾完辽国，接下来必定会南下，到时只能被动挨打，还不如将战火烧到对方的领土上！” 宁复再次驳斥道。 对于金国的崛起，宁复一直抱着极大的戒心，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彻底的打断金国扩张的脚步。 “此议不可，我们好不容易才与女真人交好，他们对我大宋并无敌意，只是一心想要灭辽，既然如此，我们自然要与女真积极接触，表达自己的善意，日后才能更好相处！” 曾布这时也终于表态道。 听到曾布的话，宁复的鼻子差点气歪了，他终于知道当初章惇为什么拒绝曾布进入政事堂了，虽然曾布也颇有才能，但在这种军国大事上，却显得太过无知。 “曾公所言极是，女真人与我们交好，我们更要抓住这个机会，臣以为可以派人与女真人接触，甚至送给他们粮草物资，以助他们灭掉辽国！” 蔡京看到曾布站在自己这边，于是也更加起劲的道。 宁复面对曾布与蔡京两人，也是丝毫不退，据理力争，因为他知道做决定的人是赵佶，所以他希望能让赵佶明白，任由女真人崛起造成的严重后果。 然而最终宁复还是失望了，只见赵佶听他们三人吵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做出决定。 “好了，你们三人不必再争了，女真本就是我大宋扶持的，自然要与他们继续保持交好，现在正好借他们来消耗辽国的实力，至于边境，只需要派人加强防备就是了！” 赵佶最终一捶定音道。 “官家英明！” 曾布与蔡京一同向赵佶行礼道，其中蔡京更是挑衅的向宁复嘿嘿一笑。 宁复也露出失望的表情，不过紧接着他又感觉自己有点好笑。 既然早就知道赵佶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竟然还奢望他做出什么英明的决定，这岂不是比缘木求鱼还要可笑？ 最终宁复低头不语，也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低下头的他却在暗自思索，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出了垂拱殿，宁复迈步准备离开，却没想到身后的蔡京忽然冷笑道：“燕国公真是好大的气魄，打下燕云还不算，竟然还想杀进辽国，难不成想裂土封王？” “夏虫不可语冰，你这种目光短浅的小人只会看重眼前的那点蝇头小利，日后大宋必将毁在你的手里！” 宁复却是毫不示弱的反击道，说完一甩袖子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对方骂回来的机会。 蔡京被宁复的这翻话气的胸口发闷，想要骂回去时，宁复却已经走远了，气的他只能不停的跺脚，看向宁复的目光也更加怨毒。 宁复懒得和蔡京这种人逞口舌之利，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准备。 不过就在宁复刚走出垂拱殿，殿外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有几个内侍正在打扫。 宁复刚开始也没在意，边走边考虑事情。 不过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有人在靠近自己。 这让宁复也十分警觉的一扭头，只见一个内侍竟然悄悄的凑到他身边，而当看清内侍的长相时，更让宁复露出震惊的表情。 “童……童兄？你怎么在这？” 宁复看清凑过来的人时，也一脸的不敢相信。 只见童贯手拿着扫帚，一副宫中小内侍的模样，完全没有以前的威风。 “嘘，宁老弟不要看我，我现在是自身难保，只能向宁老弟你求救了！” 章惇低着头，压低声音向宁复说道。 “怎么回事，童兄你好歹也是都知，就算官家不重用你，可不至于沦落至此吧？” 宁复也急切的追问道。 自从赵煦去世后，宁复就再也没见过童贯，不过在他想来，童贯好歹也是宫中巨头，就算赵佶不用他，也会给他安排一个闲职，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竟然做一些清扫之类的粗活。 “宁老弟你有所不知，宫中的争斗比朝堂上更加险恶，我在宫中的根基太浅，先皇这一走，我也立刻失势，以前许多巴结我的人，现在却想方设法的要弄死我，我现在还能活着就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童贯说到最后也是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出来。 “童兄你快说，需要我怎么帮你？” 宁复立刻问道，他现在能帮童贯的也很有限，毕竟他现在的情况虽然比童贯强一些，但童贯身在宫中，宁复也无法将手伸到宫里帮他。 “我现在需要钱开路，贿赂宫中的一些人，所以想请宁老弟帮我准备一些钱财。” 童贯立刻说道。 “没问题，疤脸那边就有钱，只是该怎么给你？” 宁复再次问道，童贯以前没少和疤脸打交道，所以他知道疤脸怎么联系。 “不用给我，我会让人去疤脸那边去取。” 童贯看到宁复答应，立刻惊喜的答道。 说实话，童贯在来找宁复之前，心中也颇为忐忑，因为他知道宁复的日子也不好过，而且他一个宦官，现在又失了势，根本不值得投资，所以他也不敢肯定宁复会不会帮自己？ 却没想到宁复得知自己的困境，竟然毫不犹豫的拿出钱，这让童贯也感激涕零，深感宁复这个朋友没有白交。 第三百四十八章 暗中的动作 “拜见掌柜！” 夜已经深了，疤脸深夜来到宁复书房，然后向他深施一礼道。 虽然宁复早已经是国公了，但疤脸却还一直对他以“掌柜”相称，在他心中，宁复一直都是那个救自己于水火中的大恩人。 “童贯需要的钱可被人取走了？” 宁复对疤脸点了点头，随后这才开口问道。 他很少与疤脸联系，京城中知道他们关系的人极少，但疤脸却是宁复最信任的人之一，对方一直充当着他在京城内外的耳目。 “取走了，今天上午有三个内侍分别去了店里，每人取走了一千贯，另外我又多花了一百贯，从他们嘴里打听出一些宫中的消息！” 疤脸立刻回答道。 “什么消息，童贯现在的处境如何？” 宁复闻言立刻追问道。 “童贯的处境很糟糕，他进宫的时间不算很长，受宠的时间更短，所以在宫中根本来不及培养自己的势力，现在新皇登基，他立刻失宠，偏偏新皇身边一个名叫杨戬的大宦官，对童贯十分不喜，因此才故意刁难，导致童贯一贬再贬，现在只能做一些粗重的活为生。” 疤脸再次禀报道。 听到杨戬这个名字，恐怕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二郎神，可二郎神是虚构的，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杨戬却是个大宦官，在原来的历史上，此人与童贯一文一武，帮赵佶把持朝政，北宋之所以灭亡，这两人也要背负很大的责任。 不过现在历史已经改变，童贯提前得势，又提前失势，杨戬后来者居上，而且还很看不惯童贯，于是他上位后，对童贯百般打压，这才导致童贯在宫中难以生存。 宁复听到疤脸的话也露出沉思的表情。 童贯以前在军中的李宪门下，后来才进宫，并且受到赵煦的常识，一跃成为内侍省都知，可以说他的权力全都来自于赵煦。 可惜赵煦死的太早了，童贯都没来得及培养出自己的势力，所以赵煦一死，以前争着巴结童贯的那些人，立刻翻脸不认人，再加上杨戬的打压，所以童贯在宫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掌柜的，童贯已经失势，而且几乎看不到复起的希望，虽然您和他有些私交，但我觉得此人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了，说不定日后还会连累到您。” 疤脸这时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劝宁复放弃童贯，与其在童贯身上花费精力和金钱，还不如把目标转向宫中其它的宦官。 “呵呵，童贯此人还有大用，所以现在该支持的还是要支持，当然你也可以接触一下宫中的其它宦官，如果有拉拢的机会，就不要怕花钱。” 宁复笑着吩咐道。 这几年疤脸帮着宁复掌管产业，以宁复的才能，随便拿出点东西就能赚钱，所以疤脸早就积累了巨额的财富，如果花点钱能把事情搞定，对宁复来说简直太划算了。 “我明白了，还是掌柜的看的长远！” 疤脸点了点头，随即一记马屁奉上道。 “你小子，认识素音后，这嘴巴可比以前甜多了！” 宁复闻言哈哈一笑道。 当初他把素音安排到疤脸那里，本想让他多个帮手，结果这两人却发展出私情来了，现在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疤脸听到宁复的调侃，难得的老脸一红，竟然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表情。 “对了，伯爷您可还记得当初您去河北之前，高兄曾经带来一个消息，曾经有一位朝中重臣与当时的端王，也就是现在的官家暗中联系？” 疤脸这时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开口问道。 “记得，当时高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宁复立刻点头道。 “那个私下联系官家的大臣就是现在的曾相公！” 疤脸这时神情严肃的回答道。 “消息确定吗？” 宁复也立刻严肃的追问道，如果曾布早在之前就与赵佶私下联系，那也就可以解释，当初他为什么那么支持赵佶了。 “十分确定，这个消息是高兄通过官家身边的人打听到的。” 疤脸立刻点头道。 高逑身为赵佶身边的宠臣，可以接触到许多外人无法接触的消息，所以他提供的消息还是很可靠的。 “难怪当初曾布那么卖力，甚至不惜直面斥责章公，原来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宁复冷哼一声自语道。 甚至宁复怀疑，向太后之所以下定决心立赵佶，会不会也是事先受到曾布的蛊惑？ “另外高兄还让我转告掌柜，新登基的这位官家对您十分不喜，如果不是现在时机不对，说不定对方已经要对付掌柜您了！” 疤脸说到这里时，也露出担忧的神色，他最担心的还是宁复的安危，毕竟在朝堂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今天可能还位极人臣，明天就可能贬出京城。 “无妨，我早有打算。” 宁复却是十分自信，随后再次吩咐道。 “你找机会把曾布与官家登基前密会的消息散播出去，做的干净一点，不要让人查到咱们头上！” “是！” 疤脸毫不犹豫的答应道，他并不知道宁复这么做的用意，不过他也不用知道，反正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宁复给的，所以无论宁复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全力去做。 “除此之外，京城最近还有没有什么其它的消息，特别是官场上的一些情况？” 宁复这时沉思了片刻，再次向疤脸问道。 “有一个关于蔡京的消息，他进入政事堂后，开始大肆安插自己的党羽，据说连他的儿子蔡攸也被调回了京城。” 疤脸立刻回答道，他知道蔡京是宁复的死敌，所以也格外关注对方的情况。 “蔡京果然够无耻，这才刚回京就开始安插人手，估计下一步，就要把曾布和我给排挤走，从而大权独揽了！” 宁复冷笑一声道。 历史上的蔡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估计是受到章惇的影响，于是在进入政事堂后，很快将曾布排挤走，从而成为独相，只是后来赵佶为了牵制蔡京，才又任命其它人为相，不过蔡京依然掌管着政事堂。 第三百四十九章 大局为重萧奉先 萧兀纳被耶律延禧逼迫，率军出城也金军决战，结果大败而回。 不过萧兀纳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之前早有准备，所以这次战败损失虽大，至少辽军保存了近半的实力，并且成功退守城中。 “无能，十几万大军却赢不了几万金军，朕要你还有何用？” 耶律延禧指着面前的萧兀纳怒骂道，他显然忘了自己之前率领十五万大军，却被两万金军杀的大败的事。 “陛下息怒，臣知罪！” 萧兀纳一脸憋屈的低着头认罪，虽然出城决战是耶律延禧逼他去的，可是现在他却不敢提，反而要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否则只会让耶律延禧更加愤怒。 看到萧兀纳认罪，耶律延禧更是气的怒骂了好一会儿，最后自己骂累了才停下来。 “陛下，萧太傅虽出师不利，但一直忠心为国，而且现在还需要萧太傅领兵，还望陛下以大局为重！” 这时有大臣在旁边为萧兀纳求情道，紧接着也有更多的人出面求情。 萧兀纳在朝中多年，之前更是担任北府宰相，朝中大臣多以他为首，而且他们也都知道，兵败并非因为萧兀纳，而是因为耶律延禧胡乱指挥所致，所以他们也都不希望萧兀纳受到处罚。 看到这么多人为萧兀纳求情，耶律延禧反而更加恼火，当初他就是顾忌萧兀纳在朝中的威望，所以才想办法将他贬到辽东，没想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为他求情。 “陛下，臣以为萧太傅此败虽有罪，但毕竟劳苦功高，所以还望陛下恕他之罪，日后若有功劳，再功过相抵！” 这时萧奉先忽然也站出来说道。 听到萧奉先的话，不但耶律延禧愣了，连萧兀纳和其它的大臣也全都愣住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萧奉先一直视萧兀纳为眼中钉，当初萧兀纳贬到辽东，就是萧奉先出的主意，可是他现在竟然为萧兀纳求情，这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甚至萧兀纳这时也露出警惕的表情，怀疑萧奉先是不是在耍什么阴谋？ 耶律延禧也有点摸不定萧奉先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既然对方都出言求情了，而且还有那么多大臣，耶律延禧也不好拒绝。 “好吧，今日战败之罪，就暂且记下，希望太傅你不要再辜负朕的期望！” 耶律延禧终于点头道。 “谢陛下，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萧兀纳当即欣喜的行礼道，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次暂时算是躲过了这场大祸。 耶律延禧冷哼一声，随后又敲打了萧兀纳几句，这才让对方回去好好领兵。 萧兀纳等人离开后，萧奉先却被耶律延禧单独留了下来。 “奉先，刚才你为何要替萧兀纳求情？” 耶律延禧这时一脸不解的向萧奉先问道。 “启禀陛下，臣也是为大局着想，临阵换帅可是军中大忌，而萧兀纳在朝堂和军中都拥有极高的威望，若是现在将他治罪，恐怕就没有人能统领大军了。” 萧奉先急忙上前解释道。 “有道理，不过萧兀纳接二连三的战败，朕对他实在不放心啊！” 耶律延禧说到最后再次皱起眉头。 当初女真刚起事时，就因为萧兀纳的轻敌，才导致辽军面对女真人的第一次战败，现在萧兀纳又败一场，这让耶律延禧也开始怀疑他领兵的才能。 “上次萧兀纳是轻敌，这次萧兀纳虽败，但还是保存了大军的实力，现在咱们据城而守，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萧奉先急忙再次道，当然他可没敢提耶律延禧胡乱指挥的事。 “好吧，那朕就再信他一次！” 耶律延禧却是老脸一红，虽然萧奉先没提，但他也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他逼着萧兀纳出城决战，恐怕他们也不会败的这么快。 不过萧兀纳虽然损失了过半的兵力，但都是外围临时组建的大军，核心的精锐大军却还是保留了下来，光是从兵力上来说，辽军对金军还是保持着微弱的优势，再加上城墙，辽军还是占据着优势的。 “陛下英明！”萧奉先一记马屁送上。 “相比这边的局势，朕现在更担心东京那边的情况，那些渤海人趁着我大辽不备，竟然举兵造反，想当初咱们就该把这帮渤海人全都杀光！” 耶律延禧忽然提到东京的局势，当即气的一拍桌子道。 东京那边的渤海人叛乱，并且声势极为浩大，现在已经夺取了几十个州，渤海人的军力也急骤增加，虽然耶律延禧已经派人调集军队平叛，可是以辽国现在的情况，实在抽调不出太多的兵力了。 “渤海人的叛乱的确声势浩大，不过相比之下，臣觉得女真人才是心腹之患，所以还是集中兵力，将女真人彻底消灭才对！” 萧奉先的眼光倒是挺准，其实他也是受宁复的影响，之前他去幽州与宁复见面时，宁复可没少给他灌输女真人的威胁。 “话虽如此，可渤海人那边也不能不管，否则任由局势糜烂下去，恐怕我大辽的局势堪忧啊！” 耶律延禧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忧心的表情。 “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臣倒是有一个办法！” 萧奉先想了想，忽然开口道。 “什么办法？” 耶律延禧立刻追问道，他之所以宠信萧奉先，可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大舅哥，更重要的是自己遇到问题时，对方总能想到办法。 “宋国在遇到灾荒时，为了防止流民做乱，经常将这些流民招募为兵，称为厢军，虽然花费不小，但也的确很有效果，所以我觉得咱们不如效仿一下！” “怎么效仿？” 耶律延禧不解的问道。 “女真南下，渤海人作乱，导致辽东一带战乱不断，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我们不如就从这些流民之中招募士卒，一来可以防止他们作乱，二来也能增加咱们的兵力！” 萧奉先笑呵呵的建议道。 不得不说历史有着巨大的惯性，虽然辽金之战提前了，但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怨军也提前多年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 第三百五十章 扩建皇城 “怨军，历史的惯性啊！” 宁复看着面前的书信，这时也一脸感慨的道。 这是马原悄悄派人送来的情报，向他禀报了一些辽国那边的最新动向。 说起来赵佶最近在剥夺宁复手中的权力，不但朝中的事务不再交给他管理，连燕云那边的事务也在交由它人处理。 比如皇城司这边的情报，以前马原都是直接送到宁复手里，可是现在却需要递交给皇城司，然后呈交给赵佶手中，宁复想要知道这些情报，必须得到赵佶的同意。 幸好马原是宁复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之前在燕云时，宁复对马原的家族也多有照顾，所以马原也不忘宁复的恩情，于是在私下里与宁复保持着联系。 耶律延禧手中兵力紧张，于是他派人将辽东的流民组织起来，编为怨军。 本来在原来的历史上，怨军中由耶律淳掌管，后来耶律淳称帝，怨军改为常胜军，后来郭药师率一部分常用军降宋，但却在关键时刻又降金，成为金军的走狗。 可以说怨军这支军队，本质上就是一群流民，谁给饭吃就跟着谁，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忠诚可言。 不过现在耶律淳已经被萧奉先杀死，所以怨军由辽国一位重臣张琳掌管。 据马原传来的情报，辽东的流民的确很多，所以张琳在短时间内，就拉起一支一万多人的大军，再加上几千精锐辽军，已经赶往东京平叛了。 对付女真人，辽国调动了十几万大军，而对付声势更大的渤海人，辽军却只调动了不到两万人，这说明辽国内部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不过想到这里，宁复却忽然轻叹一声。 相比辽国，现在的大宋在这一点却差太远了，辽国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可是赵佶和曾布、蔡京等人，却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没有搞清楚。 他们甚至还想派人联络女真人，双方合力灭掉辽国这个宿敌，可是他们根本没想过，金国吞并辽国之后，会不会举兵南下，直接将大宋给灭掉？ 虽然宁复收复了燕云，并且操练出新军，军中也装备了手雷等火器。 但是面对善战的女真人，宁复也不觉得大宋有任何的优势，顶多就是比历史上多支撑一段时间罢了。 甚至若是赵佶与蔡京等人乱指挥，并且对女真人没有防备的话，那么只会败亡的更快，靖康之耻只会比历史上更加提前。 想到这里，宁复也露出无奈之色，当初他提前催熟女真人，本来是想让辽国与女真人相互消耗，到时大宋坐收渔利。 结果现在倒好，女真人崛起的势头不减，辽国的表现并不比历史上强多少，这要是日后辽国被灭，大宋在赵佶手上，恐怕也支撑不了太久。 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赵佶无法像原来的历史上那样，有时间做二十年的太平皇帝，把“昏君”这两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糟糕，若是赵佶刚登基没几年，还没来得及表现他昏君方面的特质，以他的才华，说不定可以落得个好名声，至少不会比李煜差！” 宁复忽然一拍巴掌，随即就露出懊悔的表情。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便宜赵佶了。 不过宁复显然还是太高看赵佶了，因为就在几天之后，赵佶忽然颁布圣旨，他要扩建皇城。 大宋的皇城狭小，当初宋太宗赵光义在位时，就曾经想过扩建皇城，但当时许多的大臣反对，因为扩建皇城太过劳民伤财，因此最终没能扩建成。 结果赵佶刚一登基，立刻旧事重提，想要扩建皇城，而他扩建皇城的理由也十分充分，理由是皇城的风水不好。 甚至赵佶还拿出证据，说仁宗和赵煦都没有留下子嗣，儿女大多夭折，肯定是皇城的风水不好。 风水在这个时代可是有很大的影响力，再加上赵佶说的也是事实，所以朝中的大臣虽然有人反对，但反对的声音并不大，毕竟赵煦才刚去世，也的确没有留下子嗣，否则也不会轮到赵佶上位。 而蔡京则是极力支持赵佶，他指出皇城不但风水不好，而且宫中地势太低，每年发大水时，皇城都会被水淹，皇帝甚至需要外出避水。 蔡京说的也是事实，开封旁边就是黄河，每年黄河发大水时，皇城的确容易淹。 当然蔡京之所以支持赵佶，主要就是想讨好对方，毕竟蔡京上面还有一个曾布，他可不是个甘居人下的人。 有了蔡京的支持，赵佶扩建皇城的旨意也就很容易通过了。 于是赵佶将这件事交给杨戬这个大宦官，打算将皇城以北，到开封城墙的这片区域划到皇城之中。 而在这片区域中，其中有军营、寺院，也有不少的民居。 其中军营和寺院还好办，可是民居却是个大部分，想要说服这些百姓迁移，必须要给他们一个妥善的安置，想想后世的拆迁，不给足钱人家肯定不愿意搬走。 但杨戬这个大宦官为了省钱，直接将那片区域划归皇城，百姓没有得到任何的安置，对于不愿搬走的百姓，杨戬也直接动用军队，将这些百姓驱赶离开。 那些失去家业的百姓自然不愿，于是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但最终还是被军队赶了出来，于是这些人四处告状，可是开封府根本不敢收他们的状子。 而这件事传出去后，整个京城也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对赵佶此举议论纷纷，有些正直的官员，也纷纷上书指责杨戬，劝说赵佶放过扩建皇城的打算。 然而赵佶却对这些劝诫的人视若无物，依然命杨戬将那片区域推平，然后圈入皇城之中，并且开始调集工匠民夫，准备在那里修建一座新的宫殿，以供自己平时居住。 最后连曾布都看不下去了，于是他也带头上书，请求赵佶暂缓建造宫殿，毕竟现在用钱的地方太多了，燕云需要治理，新军需要增兵，这些可都需要用钱。 第三百五十一章 曾布罢相 “臣请治杨戬之罪，此人借扩建皇城之名，欺凌百姓、霸占民宅，实在罪大恶极，请官家将他交由大理寺审理！” 朝会之上，一位大臣义正言辞的高声道。 “臣请治杨戬之罪！” 随着这位大臣的带头，朝堂上其它大臣也纷纷站出来表态。 最近杨戬因为圈地的事，搞的是民怨沸腾，失去宅子的百姓组团到开封府告状，虽然都被开封府暂时压了下去，但依然造成极大的风波。 而今天朝堂上的官员也终于忍不住，开始弹劾杨戬，甚至最后连曾布也站出来，请求赵佶治杨戬之罪。 本来在这种时候，赵佶只需要把杨戬推出去平息众怒就可以了，毕竟一个宦官，他本来就是按照赵佶的意思行事，必要时当然也可以推出去替赵佶顶罪。 但赵佶却不按常理出牌，对于这些弹劾杨戬的大臣，赵佶理都没理，直接宣布退朝，并且将所有弹劾杨戬的奏本全都打了回去，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面对如此强硬的皇帝，大臣们虽然恼火，却也没有办法。 说来这也怪赵煦，当初赵煦当政时，就以强硬着称，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哪怕大臣再怎么反对都没用，比如变法、废后等，全都是在赵煦强硬支持下通过的。 而且赵煦利用自己的声望，扩大了皇权的范围，使得相权对皇权失去了牵制的能力，结果现在被赵佶捡了便宜。 可以说赵佶登基时，大宋的皇权也达到了一个顶峰，除了开国的太祖和太宗皇帝，就数赵佶手中的权力最大，所以赵佶才能这么任性。 “燕国公，在圈地这件事上，为何一直没见你表态？” 这天下了朝会，曾布却忽然找到宁复问道。 这几天大臣们并没有放弃劝诫，每天都有无数的奏本送到赵佶手中，可惜赵佶连看都不看，甚至让人直接烧了。 “这有什么可表态的，木已成舟，谁又能左右官家的决定？” 宁复冷冷一笑道，当初曾布他们选择赵佶为帝，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你……” 曾布也知道宁复话中的意思，当即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随后只见曾布喘了几口粗气，这才强忍着怒火道：“官家还年轻，现在只是一时糊涂，我等身为臣子，自当尽力劝诫，只有这样，才能让官家改正！” “别妄想了，官家怎么做是他的事，哪怕被你们强逼着推出一个替罪羊又如何，日后还不是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宁复说完转身就走，他懒得再和曾布废话。 曾布被宁复的话气的热血上涌，想要发火却又无处可发，因为宁复说的都是实情，从赵佶登基以来的所做所为来看，绝不像是一个英明之主。 “对了！” 没想到走出去几步的宁复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曾布道。 “有句话我要告诫一下曾公！” “什么话？” 曾布强忍着怒火问道。 “有章公在前，曾公你还是早做打算吧！” 宁复说完转身就走。 “你……你什么意思？” 曾布闻言脸色气的涨红，宁复竟然拿章惇做例子来告诫他，这到底是何用心？ “什么意思曾公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要以为有了拥立之功，就可以独揽大权！” 宁复头也不回的说道，等到曾布再想开口时，却发现宁复已经走远了。 宁复并不是在威胁曾布，而是在说一个事实，在圈地这件事上，曾布公然站在了赵佶的对立面，以赵佶的脾气，肯定不会容忍他。 而在政事堂中，刚好还有一个曲意巴结的蔡京，在原来的历史上，曾布就是被蔡京逼走的，所以现在现在曾布的相位已经岌岌可危了，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曾布并不相信宁复的话，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虽然不赞成赵佶在圈地这件事上的做法，但身为宰相，劝诫皇帝本是他的份内之事。 更何况从大宋立国以来，宰相与皇帝意见不一致本就是常事，有时皇帝和宰相直接在朝会上吵起来也不奇怪，所以曾布不相信赵佶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迁罪于自己。 然而曾布还是失算了，就在圈地的事还没有平息下来之时，蔡京忽然上书，指责曾布任人唯亲。 原来曾布之前曾经推荐他的亲家陈佑甫担任户部侍郎，蔡京抓住这一点，拼命的攻击曾布结党营私。 曾布当然不甘心，于是在朝堂上与蔡京大吵起来，蔡京的党羽温益指责曾布在皇帝面前失仪，又是一顶大帽子扣在了曾布头上，最后赵佶也十分不高兴的退朝而去。 接下来一些被蔡京拉拢过去的御史，也开始上书弹劾曾布，当然这些御史也看出曾布失势在即，所以也都是十分的卖力。 在这种围攻之下，曾布也是有口难言，而赵佶也趁机夺去了曾布的宰相之职，贬为观文殿大学士，知润州。 不过这仅仅只是开始，蔡京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曾布。 于是蔡京指使开封府尹吕嘉问，将曾布的所有儿子全都抓了起来，为他们罗织罪名，利用这些人想要脱罪的心理，引诱他们将一些罪名推到曾布头上。 结果在这种情况下，曾布的罪名再次增加，最后赵佶再次下旨，夺去曾布的官职，命他提举太清宫，几乎和当初的章惇一样。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宁复记得很清楚，历史上的曾布在最后几年也十分的悲惨，因为他招惹的是蔡京这个小人，而小人是最记仇的。 所以在曾布生命的最后几年里，不断的被贬官调动，并且遭遇到身边人的背叛，最终在几年后死在了润州，也就是后世的镇江。 相比之下，历史上的章惇并不比曾布强多少，同样也是不断被贬，最后死在了湖州。 不过现在章惇还算幸运，得到宁复的提醒后，算是及时脱身，现在辞去了官职，倒是没有经历接连被贬的命运。 当然这并不代表章惇没事了，事实上如果赵佶和蔡京日后不肯放过章惇的话，同样可以找理由将章惇问罪，到时章惇的境遇可能并不会比曾布强多少。 第三百五十二章 舆情汹汹 宰相的位子才刚坐势，曾布就被罢免，甚至连他的儿子也被开封府抓起来问罪，就连曾布的亲戚朋友，也没有幸免，贬官的贬官，罢免的罢免。 可以说在短短几个月内，之前还风光无限的曾布一系，彻底的被清除干净。 罢免曾布，表面上看是蔡京在出手，但所有人都知道，背后肯定是赵佶在支持，否则光靠蔡京一个人，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而赵佶此举的用意也很明白，那就是杀鸡儆猴，要知道之前圈地的事，曾布可是领头反对，结果却落得如此下场，其它人若是再敢反对，那就要掂量一下自己了。 事实上赵佶的这一招真的有效，曾布一系被清除后，朝堂上一下子安静下来，之前义愤填膺的官员们，也一下子冷静下来。 毕竟不是他们的房子被霸占，那些百姓再怎么悲惨，也并不是自己的亲人，而官员也是人，他们也需要为自己着想，没必要为了不认识的人，把自己给搭进去。 当然也有一些头铁的官员不信邪，继续上书反对皇城圈地，甚至骂的更狠了。 结果这些人火速被贬官，要么去雷州，要么去琼州，反正都是天涯海角。 这下终于将百官给震慑住了，别看赵佶多才多艺，表面上像是个风流才子似的，但这位才子皇帝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谁惹他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终于有一天朝会上，再也无人敢上书言说圈地的事。 赵佶扫视了一下文武百官，发现无人敢与他对视，这让赵佶也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人站出来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此言一出，不但赵佶愣住了，文武百官也全都愣住了，特别是当看清站出来的这个人时，更让所有人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站出来的竟然是宁复。 “宁复，你有何事要奏？” 赵佶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当即沉着脸问道。 这段时间宁复手中的权力早就被架空了，甚至连武学那边，赵佶也在派人接管。 而宁复这段时间也表现的十分老实，对朝政上的事情根本不怎么参与，赵佶夺他的权力，他也没什么反应。 每次上朝时，宁复也都只是做为背景板，几乎从来不发表意见，甚至就连赵佶召他去垂拱殿时，宁复也只是在赵佶问到他时，才会说上两句，其余时间都是闭目养神。 可是今天宁复竟然站出来上奏本，这让赵佶也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 “臣要参奏宦官杨戬，借皇命行不法之事，另外参奏参政蔡京，利用职权包庇杨戬，任人唯亲，拉拢党羽！” 宁复的话一出口，立刻引爆了朝堂，他不但要参奏杨戬，更是把蔡京也一块告了，这简直就是胆大包天，谁不知道蔡京现在如日中天，马上就要接替曾布的位子，成为大宋的宰相。 “哼！” 赵佶听到宁复的话也是气的脸色铁青，随后站起来一甩袖子，转身就离开了朝会。 这也是赵佶的惯用手段，他从来不和大臣争吵，不愿意听转身就走，毕竟不是谁都有寇准的胆量，敢拉着皇帝的袖子不让对方走。 不过赵佶事后却会对惹他生气的大臣展开打压报复，比如之前的曾布，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榜样。 “燕国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看到赵佶离开，蔡京这时终于转过身，看着宁复不阴不阳的道。 “本官的胆量一向很大，蔡参政难道不知道吗？” 宁复冷笑一声反问道。 “哼，看你还能笑到几时！” 蔡京听到宁复的话，立刻想到当初自己被贬出京的事，这让他也是脸色铁青，说完转身就走。 宁复看着蔡京的背影，却是冷笑连连，他忍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做一个了断了。 一天之内，宁复独自上书，痛斥杨戬与蔡京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所有人都为之震惊，这段时间宁复沉寂的太久了，许多人甚至都快忘了这位收复燕云的第一功臣。 本来随着曾布被罢相，圈地一事的风头刚刚被压下去一点，京城中不少人都不敢再讨论这件事。 却没想到宁复这一下，再次将圈地的事推到了风口浪尖上，甚至连一些胆怯的大臣，也在宁复的鼓舞下，再次将弹劾杨戬等人的奏本送到宫中。 毕竟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是有股气节的，中原大地也从来不缺为民请命的人，更何况这次还有宁复在前面顶着，他们怕什么？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弹劾杨戬的奏本如雪片般飞入宫中，同时民间也掀起巨大的风浪，而且这次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民间议论的矛头不再指向杨戬，而是直接指向杨戬背后的赵佶。 毕竟皇城扩建是赵佶提出来的，圈地也是赵佶点头同意的，杨戬区区一个宦官，只是执行赵佶的旨意，所以这件事的幕后主使，其实就是这位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 舆情汹汹，甚至连太学那边的太学生们也组织起来，不但在太学举行集会，而且还集体上书，请求赵佶收回圈地的旨意，归还百姓的家宅。 民怨沸腾，正所谓压力有多大，反弹就有多强。 之前赵佶利用皇权，生生的将圈地之事给压了下去。 可是随着宁复的这一记重击，圈地所造成的舆情却反弹的比原来还要高，甚至已经有失去家宅的百姓组织起来，到皇城门口敲登闻鼓喊冤。 赵佶再怎么强硬，也不敢关闭登闻鼓院，毕竟这是大宋的祖训，如果他真敢这么做的话，恐怕连皇位都会变得不稳固。 除了民间和官场上的反对声浪外，宫中也忽然传出消息，向太后竟然也得知了这件事。 本来向太后已经将政务交还给赵佶，自己回到宫中不理外务，毕竟她不像高太后那么强势，对政务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是圈地的事情闹的太大，最终还是传到向太后耳中，于是她将赵佶叫到宫中训斥了一顿，这让赵佶也终于无法再强硬下去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柳正罢官 宫中，朝堂，民间，三方重压之下，赵佶也终于顶不住压力，下旨将杨戬降职，并且赔偿被圈地百姓的损失。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为之沸腾，所有人都在称赞宁复为民请命，一时间宁复的声望也再次被推到顶峰。 甚至有官员上书，请求由宁复接替曾布的宰相之位，毕竟之前曾布被罢相，现在宰相的位子还空着，宁复和蔡京都是参知政事，也都有资格接替相位。 当然这些官员也有其它的打算,因为赵佶在圈地上的表现,已经让许多官员明白，这位刚登基的年轻帝王，绝对不是一个善茬。 既然如此，就必须有一个强势的宰相，从而牵制赵佶手中的皇权，偏偏之前赵煦的强势，使得皇权得到了极大的加强，一般的宰相根本无法牵制，比如曾布就是如此。 至于蔡京，更是个墙头草般的小人，他若是登上相位，肯定会唯赵佶的命令是从，根本不可能牵制皇权，反而会加强皇权，到时朝堂上可就真成赵佶的一言堂了。 对于官员来说，皇帝独揽大权绝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皇帝英明倒也罢了,可若是出现一个昏君，肯定会将国家带入到万劫不复之地。 而赵佶之前的表现，绝对不像是一个明君，所以一些大臣才会想让宁复担任宰相，至少宁复可以牵制住赵佶，让他不至于胡作非为。 不过这些大臣的算盘虽然打的很好，但根本不可能实现，因为宰相的任命权掌握在赵佶手中。 赵佶现在恨死了宁复，根本不可能任命他为宰相。 “砰！” 垂拱殿内，赵佶将桌子上的镇纸狠狠的摔在地上，满脸都是愤怒之色。 “官家息怒！” 旁边一个年轻的宦官急忙向赵佶劝道。 这个年轻的宦官正是杨戬，他才二十多岁，长相颇为俊俏，并且精通诗词，因此得到赵佶的信任，赵佶登基后，也立刻将他安排到内侍省，顶替了原来的童贯。 “息怒？你让我怎么息怒,现在人人都在称颂宁复,难道他们不知道谁才是大宋的皇帝吗？” 赵佶气呼呼的一拍桌子怒道。 圈地没圈成，反而被百官反对,太后也训斥了他一顿，逼得他不得不收回圈地的旨意，结果这还没落得好，反而满城都在夸赞宁复，这让赵佶无论如何也无法容忍。 “官家所言极是，那个宁复的确可恶，要不是他在关键时刻上书，恐怕也不会把官家逼到现在这种地步！” 杨戬这时也恶狠狠的道。 要不是宁复，杨戬也不会被降职，不过降职也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事实上杨戬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的处罚，现在依然呆在赵佶身边，只是圈地被叫停了，杨戬也失去了一个敛财的好机会。 “更可恨的是，竟然还有不少官员推荐宁复为相，他们的用心别以为朕不知道！” 赵佶再次气呼呼的道。 赵佶很聪明，这点所有人都知道，只不过赵佶却把自己的聪明用到了别处，至于国家政务，在他眼中根本不及自己的喜好重要。 “官家若是实在生气，不如就将宁复也贬出京城，这样眼不见心不烦，也不用怕他日后再翻出什么风浪来了！” 杨戬立刻趁机劝道。 对于挡了自己财路的人，杨戬当然不会轻易的放过，如果能将宁复贬出京城，到时杨戬再暗中指使别人动点手脚，肯定可以让宁复生不如死。 “不行，宁复之前的收复燕云的大功，现在又声望极高，若是将他贬官的话，恐怕会引发更大的乱子！” 赵佶却立刻摇头道。 经过这次圈地的教训，赵佶已经明白过来，哪怕自己是皇帝，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大臣与民间的舆论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杨戬虽是个宦官，却十分的机灵，否则也不会得到赵佶的宠信。 所以杨戬听到赵佶的话眼珠一转，接着再次道：“官家，就算现在动不了宁复，也不能让他太舒服了，否则官家的威严何在？” “哦？你有什么想法？” 赵佶对杨戬也十分熟悉，立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当即追问道。 “其实也很简单，官家若是一时动不了宁复，那就从他身边的人入手，比如我听说宁复的岳父就是大理寺卿柳正！” 杨戬提到柳正的名字时，也阴险的嘿嘿一笑。 “嗯？” 赵佶闻言眼睛一亮，当即觉得杨戬的建议十分可行，他可是皇帝，想要抓住大臣的一点把柄简直太容易了。 几天之后，大理寺卿柳正被免职，原因是之前因圈地失去住宅的百姓，曾经有人去大理寺告状，大理寺并没有受理，因此柳正有失职之罪。 这种罪名说起来都有点可笑，因为大理寺不是开封府，一般不会受理民间的诉讼，只有遇到大案疑案之时，才会交由大理寺审理。 之前那些失去家宅的百姓也是病急乱投病，只要是个衙门就跑去告状，大理寺当然也不例外，可是柳正根本无权受理，结果现在竟然成为赵佶罢免他的理由了。 朝堂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赵佶对宁复的报复，也知道赵佶是在无理取闹，于是他们也将目光投向宁复，希望宁复可以做些什么。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宁复竟然表现的十分冷静，甚至没有在柳正被罢官这件事上发表任何的言论，更没有表示反对，这让朝堂上的不少人也大跌眼镜。 “女婿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在朝堂上帮我说话？” 这天傍晚，柳正气呼呼的找到宁复质问道。 无缘无故被罢官，换做任何人都无法接受，更何况赵佶还给柳正扣了顶黑锅，简直让人无法容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官家铁了心要报复我，就算我反对，恐怕也不会起到任何效果。” 宁复却十分淡定的给柳正倒了杯茶，然后坐回椅子道。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就这么狼狈的离开京城？” 柳正一脸气愤的道，好歹他也是进士出身，现在忽然失去官职，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第三百五十四章 宁复辞官 柳正走了，带着家眷黯然的离开了京城。 柳正走的很突然，甚至都没有告诉任何外人，走的时候也只有宁复一家前去送行。 而宁复在送走柳正之后，更是做出一件惊人之举。 “臣近日倍感精力不济，处理政务也是力从不心，因此想要辞官回乡,望官家恩准！” 朝会之上，宁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一份辞呈交到赵佶的面前道。 “你……你要辞官？” 赵佶也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宁复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辞官。 “正是！” 宁复毫不犹豫的点头道。 这下后面的百官也终于反应过来，当即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无法相信，年纪轻轻的宁复竟然会辞官？ 赵佶也感觉有点不真实，当即让人接过辞呈,然后打开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明明白白，宁复的确是要辞官。 这下赵佶也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因为在他看来，宁复现在声望如日中天，而且又年轻，虽然自己不喜欢他，可是以他在朝中的声望，自己想动他也很难。 所以宁复应该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放弃手中的官职，毕竟权力的滋味只要品尝过，就不可能忘记，有些大臣七老八十还不肯告老归乡，更别说宁复这么一个年轻人了。 “此事朕需要考虑一下！” 赵佶接下宁复的辞呈，但却没有立刻答应，他需要与人商量一下，防止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宁复闻言也立刻退了下去,并没有过多的纠缠。 等到朝会散了之后，立刻有不少人围住宁复,询问他辞官的原因，毕竟他们还想借着宁复的声望，牵制赵佶手中的权力，若是宁复辞官，恐怕朝中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宁复对这些官员的心思也十分清楚，对此他也只是尽量的搪塞了过去，然后就独自一人离开了。 “你说宁复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垂拱殿中，赵佶皱着眉头向蔡京问道。 朝会过后，赵佶立刻派人将蔡京召到这里，商量宁复辞官的事。 “这个……该不会柳正被罢官后，让宁复心生退意，毕竟之前他就劝过章惇早点辞官，现在他自己也急流勇退，倒也在情理之中。” 蔡京犹豫了半晌，最终想出了一个理由道，只是这个理由怎么看都有点勉强。 “我不信他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官职，你说他会不会是以退为进,从而谋夺宰相之位？” 赵佶却摇了摇头，随后讲出自己的猜测道。 曾布被罢相,宰相之位空悬,虽然宁复被架空，但最近朝中大臣纷纷举荐宁复，所以宁复也未必没有成为宰相的可能。 “以退为进？这太冒险了，宁复他应该知道，自己成为宰相的机会很小，不太可能这么冒险吧？” 蔡京沉思了片刻再次道。 他还是很了解宁复的性格，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宁复应该不会这么冒险。 “官家，不管宁复打的是什么主意，既然他都已经递上了辞呈，那么如何抉择就交给了官家手中，我看不如就顺势答应他，然后再宣布任命蔡公为相，到时任他有万般打算，岂不是都成空了吗？” 正在这时，站在赵佶身边的杨戬忽然谄媚的一笑道。 宦官不得干政，这是大宋的祖训，虽然现在已经放松了许多，但至少在明面上，宦官是不能对政务发表任何看法的。 像杨戬这种行为，如果放在赵煦在世时，恐怕立刻就会将他抓起来问罪。 可是赵佶听到杨戬的话，却是眼睛一亮，非但没有丝毫的怪罪，反而拍手笑道：“好办法，还是杨戬你聪明！” “官家谬赞了，奴婢只是身在朝堂外，所以才能看得比较清楚。” 杨戬笑眯眯的谦虚道。 蔡京本来还有点担心宁复辞官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用意，不过后来听到杨戬建议由自己接任宰相之职，这让他也是心情激动，当即也再无异议。 几天之后，赵佶同意了宁复辞官的请求，这个消息一出，再次在朝堂与民间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不光是官员无法相信，民间的百姓更无法相信，特别是之前宁复孤身一人，为那些失去家宅的百姓讨回了补偿。 结果这才过去没多久，宁复竟然辞官了，要知道宁复可不是一般的官员，他是燕国公，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第一功臣。 而且宁复还那么年轻，本来还有更加广阔的前途，可是现在却忽然辞官，这立刻让民间的不少人也纷纷猜测其中的原因。 于是宁复辞官和之前圈地的事，很容易被人联想到一起。 仅仅一天时间，京城中就流言四起，许多人都认为，宁复之所以辞官，就是因为之前阻止赵佶圈地，从而得罪了这位刚登基的皇帝陛下，最后不得已被逼着辞官。 这个流言十分得人心，因此很快就传遍了全城，甚至还有其它相关的流言传出，几乎将宁复打造成一个十分悲情的英雄人物。 与此相应的，赵佶的声望自然再次受到打击，甚至许多人都暗自拿赵佶与赵煦相比，同样都是少年亲政，可赵煦当政后，却是英明神武，内部变法图强，外御强敌。 西夏现在几乎被灭，辽国也陷入到内乱之中，这些可都是赵煦的功劳。 相比之下，赵佶登基后却没怎么干人事，反而将章惇、曾布等一帮老臣全都赶走，任用蔡京这种无信小人，现在连宁复这种年轻的重臣，也被逼的辞官。 可以说随着宁复辞官的消息一出，民间的舆论矛头直接指向赵佶，甚至已经有不少人在背后说赵佶是个无道昏君，拿他和杨广相比。 这些流言传到赵佶耳中，也把他气的不轻，可是他又堵不住天下百姓的嘴，最后只能生闷气。 宁复的辞呈得到批准后，他也立刻交还了官职，连武学正的职位也交了出去。 不过就在宁复交接官职之时，忽然有一骑从城外飞奔而来，边跑边大声呼喊道：“边塞军司，十万火急！” 第三百五十五章 军情紧急 燕云有变，辽军大举南下。 这个消息一出，京城也为之震惊。 其中更有不少人感到疑惑，毕竟之前大宋刚刚收复燕云，而且听说辽国内乱，北方又崛起一个金国，现在辽国自身难保,怎么还有实力南下？ 可是紧接着又有消息传出，原来辽国再次惨败于金国之手，甚至连上京都丢了，现在辽皇耶律延禧退守中京，至于东京早就被渤海人占据了。 可以说偌大一个辽国，现在只剩下中京以及附近的一些州府。 而且金国挟着大胜之威,随时都可能南下猛攻中京，到时辽皇恐怕就退无可退了。 在这种情况下,辽国竟然准备举国南迁,夺回燕云十六州，利用长城防线阻挡金军的脚步。 可是现在燕云十六州被大宋占据，于是辽国集结全国之兵，约有十几万人，准备一举夺回燕云之地。 更让人震惊的是，辽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古北口，新军与之交战，竟然大败而回。 现在辽军正在猛攻古北口，若是这道关口有失，整个燕云十六州都将岌岌可危。 甚至更严重的后果，辽国若是夺下燕云还挡不住金军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继续南下，到时整个大宋的腹地都将陷入到战火之中。 因此赵佶在接到这则紧急军情后，立刻召集几个重臣议事。 “官家，辽国不是内忧外患不断吗,怎么会忽然大举南下,这战报会不会有误？” 中书侍郎许将这时一脸怀疑的站出来道。 不怪他多疑,而是这则战报来的太突然，事先也没有任何的征兆，所以他怀疑是不是边境那边搞错了。 “不会有错，战报是古北口的守将亲自写的，另外皇城司也传来辽军大举南下的消息，所以绝不会有错！” 赵佶摇了摇头，说话时眉头紧皱。 显然他对这件事也感到手足无措，毕竟他才刚登基，就遇到这种事，一个搞不好，大宋就可能会陷入到灭国之危中。 “官家，臣以为应该立刻集结兵力，前去支援燕云十六州，绝不能再让辽国夺回这片战略之地！” 蔡京这时也站出来表态道。 “派军援助可以，但派谁去呢？” 这时另一个大臣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一出，所有人都露出沉默的表情。 辽国已经被逼的没有退路，所以才会举国来攻，别看辽国打不过金军，但打他们大宋还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之前宁复用新军收复燕云，使得大宋上下的信心恢复了一些,但大宋君臣都知道，宁复出兵收复燕云，也是借助了金国叛乱的机会，使得辽军主力集中在北疆。 可以说宁复攻打燕云之时，几乎没有遇到辽军的主力大军，所以才能如此顺利的收复燕云。 可是现在辽国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举国来攻，这使得大宋君臣都没有信心能守住燕云十六州。 “折可适本是名将，之前收复燕云他也出力极多，若是派援军交给他指挥，应该可以挡住南下的辽军吧？” 大臣们沉默半晌，蔡京终于再次开口道。 自从宁复辞官之后，蔡京也顺利的坐上了宰相的位子，而且他和章惇一样，不许其它人威胁到手中的权力，所以现在整个政事堂，也成为蔡京的一言堂。 “光靠折可适一人，恐怕难当大任，毕竟之前收复燕云，宁复可是首功，整个大军若不是有他坐镇，恐怕折可适也独力难支！” 这时吕嘉问站出来道，他是吕夷简曾孙，也是变法派的一员，不过这个人是个墙头草，谁强就倒向谁，当初他依附章惇，现在又附从蔡京，帮着蔡京做下不少恶事。 吕嘉问的话一出口，蔡京当即脸色一变，因为对方话中提到了宁复，这让他也不禁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按说以吕嘉问的性格，应该知道不能在这时候提宁复才对。 “宁复！” 赵佶听到这个名字时，也露出厌恶的表情，但想到宁复的功劳，却又让他感到心情复杂。 燕云是宁复打下来的，新军也是宁复一手建立起来的，现在燕云危急，宁复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他前去领兵，才能有更大的把握挡住南下的辽军。 “宁复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臣保举宁复领兵前去燕云坐镇！” 这时许将第一个站出来推荐宁复道。 许将这个人虽然弹劾过章惇，但他和章惇只是政见不同，这个人还是很有才能，现在国家危难，他推荐宁复也是出于公心，毕竟除了宁复外，实在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的人了。 “官家，宁复只是一个文官，打仗主要还是靠武将，臣以为折可适足以担当大任！” 这时有依附蔡京的官员站出来反对道，他显然是懂得蔡京的心思，所以才会借此讨好蔡京。 “万万不可，我大宋一向以文御武，绝不可让武将单独掌管军权，否则必出祸端，所以还是派燕国公前去军中坐镇为好！”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支持宁复道。 “官家，宁复已经辞官，再委派他出征有些不合适，我看不如召章楶入京，他在军中多年，又精通兵法，由他统领大军再合适不过！” 这时蔡京忽然一咬牙再次道。 章惇辞官了，但章楶还没有被清算，主要是章楶坐镇西北，手中握有兵权，暂时不宜动他。 本来蔡京是打算过段时间就对章楶下手的，但现在为了阻止宁复领兵，他不得不把章楶抬出来，毕竟相比章楶，宁复的威胁更大。 “不可，章楶年事已高，前段时间就上书，言说自己多病，请求告老归乡，而且以前他只是坐镇西北，对辽军并不熟悉，所以远不如宁复更合适！” 许将这时再次站出来反对道。 章楶都七十出头了，按照他的年纪，早就该从军中退下来了，特别是章惇辞官后，章楶也知道自己在朝中没有靠山，日后肯定会被清算，所以也提前辞官。 赵佶听到蔡京与许将等人的争吵，心中也是乱成了一团麻，无论从哪方面看，宁复的确都是最合适的领兵人选，可是想到要重新启用宁复，他又感觉拉不下脸面，这让他也是左右为难。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五十六章 蔡京的转变 燕云危急，在要不要启用宁复领兵这件事上，赵佶也十分的纠结。 蔡京等大臣在下面吵翻了天，许将等人坚决认为只有宁复最适合领兵，但蔡京等人却坚决不同意。 可是蔡京他们又没有其它更好的人选，唯一比较合适的章楶，却因为年纪太大,根本无法领兵。 最后竟然有个昏了头了大臣，建议赵佶御驾亲征，就像当初宋真宗那样。 结果气的赵佶把对方大骂一顿，他可是一向以文人自居，对武事一向十分排斥，怎么能亲自领兵？ 而且赵佶以前去过西北,深知军中的危险,当初他坐镇后方,就已经被吓的日夜难眠，更别说亲临战场了，所以赵佶打死也不会去做御驾亲征这种事。 “都先退下吧，朕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最后赵佶忽然一挥袖子，十分不耐烦的道。 蔡京看到赵佶生气了，当即闭上嘴巴，许将还想再说什么，但却被人给拉住了，于是一帮大臣告退。 刚出了垂拱殿，蔡京立刻就找到吕嘉问质问道：“望之兄，你到底是何用意？” 蔡京质问吕嘉问，主要就是因为对方第一个在赵佶面前提到宁复，要不是他的话，朝堂上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争吵。 “蔡公息怒，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毕竟现在这种局面，蔡公您还能找出第二个比宁复更合适领兵的人吗？” 吕嘉问一脸大义凛然的反问道。 “我大宋这么多人才，难道缺了宁复就国将不国了吗？” 蔡京还是不服气的道。 “蔡公不要说这种赌气的话，其实让宁复领兵,对您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没想到吕嘉问忽然压低声音对蔡京道。 “好事？” 蔡京一愣，不明白吕嘉问什么意思？ “您想啊，宁复这次领兵，若是打败了，那肯定声名扫地，到时您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到时他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那要是他打胜了呢？” 蔡京却瞪着眼睛再次问道。 “打胜了更好，您想啊，官家现在就已经对宁复十分忌惮了，外面许多人都说宁复功高盖主，若是他再打了胜仗，官家心里会怎么想，到时还有宁复的活路吗？”新 吕嘉问说到最后阴阴的一笑，眼神中满是杀气。 “有道理啊！” 蔡京一愣，随即也赞叹道。 其实以蔡京的才智，早就应该想到这些了，只不过他太恨宁复,听到宁复的名字就感到生气，根本无法冷静思考。 “所以啊，蔡京您根本不必担心什么，只要宁复领兵去了燕云，无论是胜是败，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吕嘉问这时再次补充了一句道。 “我明白了，这件事倒是我欠考虑了！” 蔡京长出了口气，随后笑眯眯的拍了拍吕嘉问的肩膀道。 “所谓当局者迷，蔡公您只是太在意宁复，所以一时没想到罢了。” 吕嘉问也是嘿嘿一笑再次道。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杨戬从垂拱殿匆匆忙忙的走了出来，见到蔡京也立刻上前道：“蔡公，官家请您过去议事。” “我马上就去！” 蔡京立刻答应一声，说着与吕嘉问相视一笑，这才转身进到垂拱殿。 看着蔡京进殿的背影，吕嘉问脸上的笑容却忽然收敛起来，过了片刻这才低语道：“聪明反被聪明误，说的就是他这种人吧？” 吕嘉问说完，随后摇了摇头，这时他的心情似乎变得十分不错，当然哼着小曲离开了。 蔡京回到垂拱殿，却发现赵佶召了几个班直，正在陪他踢蹴鞠，这也是赵佶的习惯，每次遇到心烦的事情时，他就喜欢踢几脚球。 “高逑，接着！” 赵佶看到蔡京回来，当即一脚将球踢给一个班直，只见对方双腿一拐，稳稳的将球停下，连蔡京都忍不住叫一声好，毕竟他也是个喜欢蹴鞠的人，踢的好坏他一看便知。 “蔡公你看，朕身边有得是人才，可惜官场上的规矩太大，不能直接任命他们为官，否则高逑就足以担任大元帅一职，到时哪还用得着宁复？” 赵佶接过宫女递来的毛巾，擦了把汗水道，踢了几脚球后，他感觉郁结的心情也好多了。 蔡京听到赵佶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个名叫高逑的班直的确踢的一脚好球，可打仗不是踢球，这种人怎么能领兵？ 当然这些话蔡京也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根本不敢说出来。 “燕云危急，许将他们建议派宁复领兵，朕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赵佶擦过汗后，这才说起了正事，而且他并没有让高逑等人退下，就这么当着这些侍卫的面聊起了国家大事。 “臣也觉得不放心，所以刚才也一直反对，不过……” 蔡京先是顺着赵佶的话，说到一半却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赵佶接口问道。 “不过臣刚才出去冷静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蔡京忽然一拍手道。 “什么问题？” 赵佶一皱眉，他不太喜欢别人这么拐弯抹角的和他说话。 蔡京察言观色，立刻看出赵佶的不耐烦，于是急忙再次道：“臣忽然想到，其实派宁复领兵，对官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蔡京在话中根本没提吕嘉问，显然是想把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话怎么说？” 赵佶还是不明白蔡京的意思。 “官家请想，宁复领兵出征，若是败了，那将威信扫地，到时官家想怎么处罚他都可以，就算是胜了，也不必担心，前有狄武襄，难道还怕区区一个宁复吗？” 蔡京说到最后也是得意一笑道。 狄青当初也是战功赫赫，可是最后还是被文官们给逼死了，最主要就是大宋朝廷对狄青明升暗降，表面上看，狄青是荣耀加身，但其实却失去了兵权。 对于一个以战功起家的武将来说，失去了兵权就相当于无根浮萍，所以最后朝廷想怎么拿捏狄青都可以，他根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赵佶通读史书，立刻明白了蔡京的意思，这让他精神一震，脑子中如同醍醐灌顶一般，一下子就想通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三百五十六章蔡京的转变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进宫 “姐夫，你真的这么甘心辞去官职，日后再也不入官场了？” 燕国公府的内宅之中，李清照眨着一双大眼睛，十分好奇的向宁复问道。 这里是内宅的后花园，宁复今天心情很好，于是就亲自下厨,在花园里做了烤肉，刚好李清照也来了，于是就坐下来边吃边聊。 “不甘心也没办法，现在朝堂局势逆转，小人当道，我就算呆在朝堂上，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还不如急流勇退。” 宁复淡定的一笑道，说完还吃了口亲手烤的羊肉串。 “其实退下来也好，这几年官人东奔西走，为了朝廷呕心沥血，都没有时间陪伴我和靖儿了。” 柳清心这时也十分淡定的笑道。 这些年宁复经常不在家，柳清心也成为宁复背后坚实的后盾，不但帮他照顾家里，而且还会清点家里的生意，可以说整个燕国公可以没有宁复，但绝对不能没有柳清心。 “这倒也是，如果姐夫不辞官，我们也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吃着烤肉。” 李清照也嘻嘻一笑，她虽然已经成年，并且是名动京城的大才女,但在宁复面前,却还保持着一副活泼少女的模样。 听到李清照的话，柳清心却是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忽然对宁复道：“官人，扬州和杭州那边的田宅和土地都买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什么？柳姐姐和姐夫你们要离开京城？” 李清照一惊，当即惊慌的问道。 “这个……有这个打算。” 宁复干咳一声，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回道。 “京城是个是非之地，官人又辞了官，再呆在这里恐怕会有危险，所以还不如躲的远远的。” 柳清心这时替宁复解释道。 “那我……” 李清照刚想问自己怎么办，可是忽然又想到自己和宁家本来就不是一家人，这让她也一下子停了下来，眼泪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宁复看到李清照的模样想要安慰，可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官人你先回避一下，我有些话想和清照妹妹聊一下！” 柳清心忽然对宁复道。 “这个……” 宁复有些犹豫，但是看到柳清心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也终于点了点头，然后站起来去了花园的另一侧。 “清照，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柳清心等到宁复离开后，忽然对李清照道。 “啊？我……我怎么能和姐姐你们一起走？” 李清照一愣，她虽然冰雪聪明，但一时间却有点反应不过来。 “妹妹，我知道你对我家官人情根深种，这几年有多少青年才俊去你家中提亲,不是都被你拒绝了吗？” 柳清心忽然开门见山的道。 李清心闻言小脸一红，但她也没有否认，毕竟这几年她只要有空就来宁复家里，表面上是来看柳清心，但实际上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姐姐我……” 李清照本想解释几句，因为她感觉对不起柳清心。 只是刚一开口，柳清心就笑着打断她道：“其实从你刚回京时，我就已经看出来了，不过当时我觉得你还年轻，也许过几年就会忘掉这段情愫，却没想到你对官人情根深种，这几年依然痴心不改。” “我……” 李清照被柳清心点破心思，小脸也更红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 “其实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我，官人年轻有为，京城倾心于他的女子简直太多了，我也都习惯了，不过你与别人不同，只是这样一来，就太委屈妹妹了。” 柳清心的话说的十分婉转，毕竟她是宁复的正妻，李清照若是跟着宁复，恐怕就没有正经的名分了。 “我不在乎名分，而且我相信姐姐和姐夫肯定不会亏待于我！” 李清照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后世人只知道李清照的词婉约，但却不知道她本身是个极有决断的女子，敢爱也敢恨，甚至根本不在乎所谓的名分。 “那就行了，只要妹妹不觉得委屈，我改日就去李府说媒！” 柳清心再次笑道。 其实以宁复的身份，哪怕是做妾，也有无数人争抢。 只是李清照出身官宦人家，虽然在身份上比宁复差上许多，但做妾还是太委屈了。 “一切听凭姐姐做主！” 李清照倒不觉得委屈，以她大胆的性格，只要能与宁复在一起，哪怕没有任何名分她也不在乎。 宁复站在花园另一侧的凉亭里，虽然听不到柳清心两人在聊些什么，但他猜也能猜到。 不过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宁复也不由得暗叹一声，有些事情他没办法和柳清心说，所以对于李清照，他虽然喜欢，但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两人间的感情。 “老爷，宫里来人了！”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侍画快步走来禀报道。 “终于要来了吗？” 宁复闻言并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色，似乎这件事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你和夫人说一下，我去宫里一趟，恐怕会晚些回来。” 宁复对侍画吩咐一声，然后迈步就来到前院。 宫里来的人果然是召宁复进宫的，于是他让人准备好马车，然后飞奔进宫。 路上，宁复打开车窗，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街道，他也不由得陷入到沉思之中。 直到马车临近宫门之时，宁复这才醒悟过来，只见他打量了一下巍峨的宫门，随后整理了一下衣服，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坚定，似乎做出什么决定似的？ 马车进到皇城，直到不能再前行时，宁复这才下了马车，然后在内侍的带领下，最终来到垂拱殿门前。 宁复抬头了看眼这座熟悉的大殿，再次犹豫了一下，终于迈步走了进去。 只见赵佶坐在殿中，杨戬侍立在一旁，甚至宁复还在殿中的侍卫中看到了高逑，不过两人都对对方视而不见，好像根本不认识一般。 “臣宁复拜见官家！” 宁复上前行礼，他虽然辞官了，但身上还有燕国公的爵位，因此还是赵佶的臣子。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两个条件 “辽军举国来犯，燕云危急，必须有人率兵前去救援，朕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 赵佶面色凝重的对宁复道。 只见宁复听完后，却露出沉思的表情，许久都没有表达。 这让赵佶也露出紧张的神色,自从他登基后，对宁复可谓十分冷淡，所以他也担心宁复会拒绝。 甚至为了不刺激宁复，赵佶都没让蔡京来垂拱殿，自己一人和宁复单独谈这件事，万一宁复拒绝的话，他丢面子事小，可万一燕云再丢失的话，那问题可就大了。 “启禀官家,臣愿意前往！” 宁复终于抬头道，这让赵佶也松了口气。 “不过臣有两个条件！” 没想到宁复紧接着再次道。 “哪两个条件，你尽管开口！” 赵佶大手一挥十分大方的道。 “第一，支援燕云的援军宜精不宜多，之前新军被轮换到京城一部分，这些新军足够救援燕云之用了！” 宁复提出第一个条件道。 当初他率领新军收复燕云，后来赵煦急召他进京，当时宁复率领一万大军，这一万新军后来轮换到京城驻扎。 而在赵佶登基后，又陆续从燕云调回两三万的新军，一方面是京城的禁军实在不堪大用，需要新军补充。 另一方面这也是大宋强干弱支的惯例，毕竟地方上的军队实在太强，会威胁到中央的统治，所以无论是新军还是西北禁军，都会到京城轮驻。 最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削弱宁复对燕云的影响,毕竟谁都知道，新军是宁复一手带出来的，燕云也是他率领新军打下来的。 所以宁复在燕云一带的威望极高，如果宁复继续呆在燕云，甚至可以划土封王。 大宋好不容易才收回燕云，自然不希望有人的威望超过朝廷，更何况赵佶对宁复更是十分不喜欢，于是才会将新军调回一部分。 所以在得知辽军举国南下时，赵佶和蔡京他们才会那么惊慌，毕竟新军被调回一部分后，燕云的兵力就有些空虚了。 另外新军被调回京城后，也方便赵佶和蔡京往里面掺沙子，这样用不了多久，宁复就会失去新军的指挥，从而彻底的夺去宁复手中的兵权。 “可以，如果京城的新军不够的话，我可以再抽调一部分禁军！” 赵佶毫不犹豫的答应道。 既然要请宁复率军出征，赵佶也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禁军就不必了，他们没有与辽军交战的经验，调集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 宁复却拒绝道。 京城禁军的情况宁复又不是不知道,除了轮换的禁军外，本地招募的禁军早就烂透了，吃空饷都是小事，有些禁军甚至会倒卖军中的武器铠甲。 京城周围的各大军营，几乎个个都是大赌场，甚至外人都可以进到军营里赌博，更有一些烟花女子出入，整个京城禁军上上下下，就没有几个真心操练的。 也只有上面需要检阅之时，这些军营才会临时拼凑出一支军队，用来糊弄一下上面，所以别看京城有几十万禁军，其实能用的可能还不到十万，真打起来，宁复自信用两万新军就能横扫他们。 这绝不是宁复自负，而是京城禁军实在太烂了，多年后的靖康之耻，金军就是用了几万人，横扫京城几十万大军，几乎没有付出什么太大的伤亡。 “好吧，那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赵佶并不知道京城禁军的情况，以为宁复更喜欢用新军，所以倒也没有多说。 “第二，我需要全权指挥整个燕云地区的新军，不许任何人干涉！” 宁复再次开口道。 这下赵佶也露出犹豫的表情，本来他是不放心宁复领兵的，所以早就打算派个监军，跟随宁复一起去燕云。 可是没想到宁复竟然提出全权指挥，不允许外人干涉，也就是不许有监军，这让赵佶也有些担心。 于是赵佶在考虑再三后，终于一咬牙道：“好，朕答应你！” 赵佶权衡利弊，还是觉得燕云的危机必须由宁复才能解决，所以才会同意宁复的条件。 不过赵佶在心中已经暗下决心，等到燕云的危机解除后，他定要第一时间解除宁复的兵权，然后将他雪藏，日后绝不再用。 “官家英明！” 宁复似乎不知道赵佶心中的想法，这时也颇为平静的向对方行礼道。 随后赵佶颁布圣旨，任命宁复为燕云十六州行军总管，统率十六州的兵马，全权负责抵御辽军南下事宜。 宁复接到圣旨后，立刻第一时间赶赴城外的军营。 “杀杀杀~” 宁复刚来到军营外，就听到里面杀气腾腾的操练声，这让他也不禁暗自点头，虎头他们果然没有懈怠。 “小乙哥！” 虎头接到消息，当即快步来到营门外迎接，见到宁复更是激动的一把抱住他。 自从回到京城后，宁复为了避嫌，再也没来过军营，甚至连虎头也没见过一次，毕竟蔡京肯定派了不少人盯着他，若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对方告上一状。 “走！咱们进去说！” 宁复拍了拍虎头的肩膀，随后两人进到军营。 不过进到军营后，宁复却是眉头一皱，因为他发现有些士卒身上的衣服破旧，武器也出现了破损，毕竟新军每天操练，对衣服和武器的折损很大。 “朝廷还在克扣新军的物资粮饷？” 宁复立刻向虎头以及下面的将领问道。 “学正，我们啥时候回燕云啊，这京城我们实在呆不下去了！” 听到宁复的询问，立刻有将领红着眼睛上前道。 他们这批被调回京城的新军，日后过的并不好，京城的禁军排挤他们，朝廷那边也不待见他们。 特别是在宁复失势之后，本该属于新军的物资和粮饷，却经常被克扣，导致他们的号服破了，兵器折损了，也无法替换。 要知道这些新军可都是收复燕云的英雄，他们本该受到国家的厚待，可是现在连最基本的待遇都得不到，这让他们如何不气？ 第三百五十九章 新军的不满 “学正，我们太憋屈了，朝廷的赏赐不给也就罢了，竟然连将士们的物资粮饷都要克扣！” “更过分的是，我那帮战死伤残的兄弟，朝廷本来答应给他们的赏赐，也被克扣大半,我们去三衙与他们理论，却被他们赶了出来！” “三衙全都是将门出身的人掌控，他们巴不得我们全都饿死，所以才会故意刁难我们……” 营帐之中，众位将士见到宁复后，也纷纷向他诉苦。 宁复听得很认真，表面上很平静,但心中却充满了怒火了。 这段时间他自身难保,对新军这边的遭遇了解不多，却没想到这些陪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们，竟然遭遇如此不平！ “好了，大家心里有怨气，学正都知道，不过今天学正难得来一趟，就不要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 这时虎头忽然打断众人道，他主要是怕宁复难做，毕竟他也知道宁复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复这时也终于抬起头，扫视了一下营帐中的众位将领。 这些将领全都是武学出身，当初也都是宁复亲自将他们招到武学，悉心教导他们，最后又送他们进入军中，率领他们建功立业。 这些将领也都很年轻，有些甚至比宁复还要小，但他们却都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若是脱下他们身上的铠甲，肯定能看到一身的伤痕,这是他们的荣耀与功绩。 “各位兄弟！” 宁复终于开口。 “我知道大家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的委屈，不过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帮大家讨回一个公道！” “太好了，有学正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本来喧嚣的将领们听到宁复这句话，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对朝廷早就失去了信任，但他们却相信宁复，因为宁复不但是他们的上司，更是他们的老师，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怕他们有人比宁复年纪大，但在他们心中，宁复却是他们最信赖的长辈。 “学正，现在蔡京等人一手遮天，枢密院也和他们穿一条裤子，你又辞官，这怎么……” 这时忽然有人站出来问道,不过话说到最后，也不好说下去。 这下所有的将领也终于想来,宁复前段时间好像已经辞官了，虽然还是燕国公，但却没有实权，再加上新登基的皇帝又不信任宁复，所以宁复恐怕也帮不了他们。 “你们不必担心，今天刚接到消息，辽国大举来犯，古北口危急，官家任命我领兵前去救援，而我向官家提出条件，全权负责领兵，到时定能帮你们讨回公道！” 宁复开口解释道。 他虽然只向赵佶提出两个条件，但这些将士在京城受到委屈，必须要找一个说法，否则他如何领兵？ 不过宁复的话一出口，营帐中的将领们却一个个都露出沉默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个将领这才开口道：“学正，不是我们怕死，而是我们担心……担心……” “别婆婆妈妈的了，学正我是个直性子，有话我就直说了，朝廷如此对待我等，却还想让我们去战场上为他们卖命，这实在让人寒心！”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站出来道，他的话也说出在座众人的心声。 “你叫孙猛对吧，当初武学还未改革时，你就在武学中就学了，算起来比我在武学的资格还要老。” 宁复打量了一下对方，随即笑道。 “正是，孙某跟随王将军，在战场上舍生忘死，立下功勋无数，可是本来给我的赏赐，却被克扣大半，这让我如何相信朝廷？” 孙猛说到最后时，也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身为武将，孙猛并不惧怕战场上的敌人，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拼死换来的功劳，却得不到应有的奖赏。 “学正，就算您能帮我们一次，可是我们这次还要上战场，到时就算立下功劳，恐怕日后还会受到冷遇，既然如此，我等还费那个劲干嘛，还不如学那些禁军一样，天天吃喝嫖赌算了！” 这时又有一个将领站起来道。 这个将领的话一出口，不少将领都大受震动。 其实在座的不少人，都已经有种心灰意冷之感，甚至想学禁军一样堕落下去。 而宁复这时也心中一震，他终于知道为何历史上的北宋有几十万大军，却挡不住金军的几万铁骑了，因为对于北宋的将士来说，胜败根本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败了，头上换一个人可能比以前更好一些，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替北宋卖命？ “好了，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难道你们都忘记当初学正的教导了吗？” 这时虎头忽然大吼一声怒斥道。 “不错，家国有难，不能因个人的荣辱而有所私心，毕竟若是辽军南下，咱们的家人也难以保全啊！” 这时又有人跟着说道。 提到自己的家人，这倒是让孙猛等人都是神情一动，不过依然没有让他们提起精神。 “各位，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怨气，不过今日我宁复在此立誓，此战过后，我绝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人再受半点委屈，该你们的赏赐，绝不会少半分！” 宁复再次扫视了一下众人，终于郑重的开口道。 “学正您此话当真？” 孙猛闻言也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问道，其它人也同样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宁复。 “绝无半分虚言，若有违背，当天打五雷轰！” 宁复举起手正式立誓道。 “好！有学正这句话，无论是刀山火海，我都跟定您了！” 这时再次有人站起来叫道，他的话也得到不少将领的响应。 毕竟这些人对宁复还是抱有极大的信任，现在宁复都立下这样的誓言，自然博得他们的信任。 孙猛等人这时也跟着响应，不过看得出来，他们虽然相信宁复，但对朝廷还是抱着几分怀疑，所以精神也不怎么振奋，这也是人之常情。 随后宁复和众人叙了一下旧，这才吩咐众人整顿大军，随时准备出兵，不过他却把虎头单独留下密谈。 第三百六十章 出征 整军备战，分散在京城四周的新军也全部集结起来，一共是三万八千人。 不像禁军吃空饷导致的虚数，新军中就没有吃空饷这一说，所以全都是实打实的满员。 虽然这些人在京城受到不少的委屈，但是在见到宁复后，绝大部分人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原本颓废的精神也开始振作起来。 在宁复的指挥下，大军开始整顿，同时朝廷欠新军的各种物资和粮饷，也被宁复亲自去要了回来，这也让宁复在新军中的威望再一次提升，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宁复在时，新军的利益才能得到保证。 三天之后，将近四万的新军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 “虎头，你确定不会后悔吗？” 出发的前一晚，宁复特意找到虎头，再次郑重的向他问道。 “小乙哥不必再问，你我兄弟，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虎头洒脱的一笑道。 宁复闻言也再次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兄弟，虎头本来长的显老，但以前还能看出几分稚气，可是这几年随着在军中的历练，身上的稚气已经褪去，眼神中也满是坚毅。 “好，那咱们兄弟就搏上一搏！” 宁复也不再犹豫，当即拍了拍虎头的肩膀道。 第二天一早，宁复率领三万八千大军启程出征，赵佶并没有送行，只是派了枢密院的官员给大军做了交接，随后就让宁复他们出发了。 将近四万人的大军出征,携带的补给辎重也极其庞大,再加上官道的宽度有限，所以军队排成一支长龙，直到中午时分，大军的后军才算是彻底离开京城。 “启禀官家，新军已经离京了！” 垂拱殿中，杨戬向赵佶禀报道。 自从赵佶登基之后，杨戬身为他身边最亲近的宦官，自然也接管了皇城司的事务，不过杨戬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平时也很少去皇城司，只是今天宁复离京，杨戬才派出皇城司的人监视，这也是大宋的惯例。 “他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赵佶再次问道。 “这个……好像也没说什么。” 杨戬有些不确定的回道，他只是按照规矩，派人盯着宁复的大军，至于宁复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杨戬可就真的不知道了。 “罢了,想必他也不会说什么，不过朕也知道,他心中肯定不满,不过只要他能打赢这一仗，就算他对朕有不满，朕也不和他计较了。” 赵佶说话时挥了挥手，看起来似乎十分大度。 不过若是熟悉赵佶的人，却都知道他绝不是个大度的人。 “官家，蔡公求见！” 正在这时，一个内侍飞奔而来禀报道。 “请进来！” 赵佶立刻吩咐道。 很快就见蔡京走进大殿行礼道：“参见官家！” “不必多礼，宁复已经率军出征了，蔡公你也要以大局为重，大军的后勤调度绝不可出任何的问题！” 赵佶开口叮嘱道。 他知道宁复和蔡京的矛盾很深，所以才会提前告诫蔡京，毕竟若是因后勤导致大军出师不利的话，最终倒霉的还是赵佶这个皇帝。 “臣定会以大局为重！” 蔡京也十分乖巧的回答道，他知道赵佶的心眼小，所以平时见到赵佶时，也都是尽力讨好，绝不违逆对方的意思。 “宁复大军出征，几天可以到达燕云？” 赵佶再次向蔡京问道，他对军事实在不懂，登基后又第一次遇到外敌入侵，所以这让赵佶也十分担忧。 “快的话可能月余，但如果遇到意外耽搁了行程，可能还会晚一些。” 蔡京如实回答道。 “怎么这么慢？” 赵佶一皱眉，现在辽军已经杀到古北口了，天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攻破城关？ 如果宁复他们还在路上，辽军就已经杀入燕云，那岂不是一切都晚了？ “没办法，大军出征，辎重物资无数，哪怕轻装上阵，也不可能走的太快。” 蔡京再再次解释道。 赵佶闻言也显得有些烦躁，不过他也没办法，毕竟他不可能让大军插上翅膀飞过去。 蔡京向赵佶禀报了几件政务，不过看对方一心担忧燕云的事，蔡京也终于明智的闭上嘴，随后就知趣的告退了。 傍晚时分，蔡京乘车离开皇城。 这时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街道上到处都是行人，自从英宗皇帝取消宵禁之后，整个京城就变成了不夜城，每到傍晚时分，百姓们不急着回家，商家也利用这个时候四处拉客。 蔡京之前被贬出京，直到赵佶登基才能回到京城，而在回京之后，他最喜欢的就是坐在马车上，看着街头的热闹与繁华。 “听说了吗，辽军大举南下，刚刚收复的燕云十六州，恐怕就要危险了！” 这时街道上忽然传来路人的说话声。 “没事，你们还不知道吧，燕国公已经率兵出征了，有他在，燕云肯定固若金汤。” 这时又有一个声音传来。 蔡京听到这里也是脸色一沉，宁复出征的事朝廷并没有宣扬，也是出自赵佶和蔡京的意思，毕竟知道的人越多，宁复日后若是得胜归来，得到的声望肯定也更大。 “咱们大宋有燕国公在，这江山肯定出不了问题，你们都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这时又有人大声说道。 “那可未必，我听说当今的天子可不怎么喜欢燕国公……” 又有一个声音道，不过这时蔡京的马车已经走远了，剩下的话也没有听清楚。 不过即便是这样，马车中蔡京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虽然没有听到那些人后面的话，但蔡京也能猜得出来，矛头肯定会指向他和赵佶。 “这帮刁民，开封府是干什么吃的，竟然纵容这帮人妄议朝政！” 蔡京恨声道，说话时他也在心中打定主意，明天一定把开封府尹叫去，狠狠的骂对方一顿，城中的这波流言也一定要压下去。 与此同时，宁复率领的大军向北行进，到傍晚时，也只走了二十里，这里名叫陈桥，有一座驿站，也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陈桥驿。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三百六十章出征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六十一章 陈桥驿(上) 陈桥驿，这里本是京城附近一座驿站，因为距离京城不远也不近，所以进出京城的人，许多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 不过真正让陈桥驿名扬天下的，还是一百多年前的那场兵变，当年赵匡胤假传消息,让后周上下以为辽国与北汉南下攻周，宰相范质不辩真假，急遣赵匡胤率领大军北上御敌。 结果赵匡胤就在陈桥驿这个地方，被手下的将士披上黄袍，然后兵不血刃的杀回京城，夺取了后周的江山，从而建立了大宋。 这场兵变之后，曾经有大臣建议拆除陈桥驿,不过因为这座驿站的位置太过关键,最后还是保留了下来。 宁复的大军行进速度并不快，因此第一晚就在陈桥驿休息。 陈桥驿的规模并不小，可以让几百人同时住宿，当然宁复率领着大军前来，就算是把驿站拆了也住不下。 所以大军就在驿站外安营扎寨，宁复则住到了驿站之中，除了他之外，驿站中也有一些其它的客人。 宁复安顿好大军之后，这才来到驿站自己的房间休息。 不过就要宁复刚进房间，外面立刻有人轻轻敲门。 这时天都已经黑了，外面又有人守卫，按说就算有人前来，也会被侍卫拦下。 不过宁复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而是直接开口道：“进来吧！” 只见门被打开，许久未见的柳正迈步走了进来。 谁也不知道宁复和柳正在房间里都聊了什么，半个时辰后，虎头也赶来这里，三人在房间里密谋了许久,最后柳正和虎头才离开。 这时快二更天了，宁复忽然派人将军中的将领都请了过来，他在驿馆设宴，款待众位将领。 本来军中是禁酒的，特别是像这种行军之时，更是严禁饮酒。 不过宁复是军中的主帅，所以他宴请众将，当然不受此限，毕竟军队打了胜仗后，也会用美酒犒劳将士。 虎头与孙猛等人也纷纷赶来，等到人齐了之后，宁复这才举杯道：“各位，今日咱们出征，无人与我们送行，不过没关系，我在此设宴，就当咱们自己为自己送行！” 宁复的话一出口,立刻引发了将士们的叫好，大军出征,按照规矩来说，朝廷是应该设宴送行的。 可是今天宁复他们离京时，却显得冷冷清清，只有枢密院的几个官员去交接，这早就让军的将领心生不满了，现在宁复提起这件事，让他们叫好的同时，也对朝廷更加的不满。 一坛坛的美酒送上，宁复和虎头也不停的给众人敬酒。 宁复平时不怎么喜欢喝酒，酒量也不大，所以几杯杯下肚，就已经有点不胜酒力。 虎头等人喝了几杯酒，也慢慢的放开了，一群人围在一起谈天说地，聊的不亦乐乎。 “各位兄弟，你们可知这陈桥驿的故事？”. 这时孙猛忽然放下酒杯，扫视了一下众人问道。 “这个谁不知道，当初太祖皇帝在这里黄袍加身，才有了咱们大宋这上百年的江山。” 下面立刻有将领回答道。 “没错，想当初太祖皇帝也不过是殿前都点检，以身份而论，还不如咱们学正，谁能想到他一朝得势，竟然坐上了皇位！” 孙猛这时一拍桌子，带着几本醉意的道。 若是放在平时，孙猛这些话颇在大不敬的味道，不过军中将领大都是粗人，说话也百无禁忌，再加上众人心中都对大宋朝廷憋着一股火，又喝了不少酒，所以根本无人在意。 孙猛把话题带到陈桥兵变上，也引发了将士们热烈的讨论，毕竟赵匡胤和他们一样，以前都是兵头出身，所以他们对这种事当然也十分感兴趣。 不过就在众人热烈讨论之时，却只见一向沉默寡言的虎头忽然开口道：“说起陈桥兵变，小乙哥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指挥使这话怎么说？” 众将听到虎头的话也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有人更是看向宁复，却发现宁复不知何时，因为不胜酒力已经伏到了酒案上。 “你们恐怕还不知道小乙真正的身份吧？” 虎头扫视了一下众人道。 “学正真正的身份？” 这下众将也全都愣住了，他们只知道宁复是才子出身，后来成为武学正，培养出他们这些军中的将领，后来更是率领他们立下赫赫的军功，从来不知道宁复还有什么真正的身份。 “罢了，告诉你们也无所谓，其实小乙哥是前周曹王之后！” 虎头也不再卖关子，直接道明宁复的身份道。 “曹王是谁？” 有将领不解的问道，毕竟这些人大都是出身不高，顶多就是在武学才学了识字，对于历史绝大部分都不怎么了解。 “曹王正是前周世宗陛下的第五皇子，当初宋太祖兵变篡位之时，曹王下落不明，难道学正就是那位第五皇子的后人？” 孙猛这时一拍桌子，一脸震惊的站起来道。 相比其它人，孙猛算是正经读书人出身了，虽然学的不好，但比其它的将领可强多了。 “没错，小乙哥就是曹王曾孙，若非前周的皇位被夺，这天下本就应该属于小乙哥的！” 虎头一拍桌子，一双虎目扫视着众人道。 虎头的话一出口，周围的众将也全都是身子一震，所有人都露出震惊之色，谁也没想到宁复的出身来历竟然如此的惊人。 “太好了，这天下本就是学正了，若是学正做了天子，咱们哪还需要受朝廷那帮人的鸟气？” 孙猛紧接着一拍桌子，当即口出逆言道。 周围的将领也全都被这种转变给吓懵了，本来大家凑在一起抱怨几句也正常，可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要造反了？ 虽然这些将领都十分信服宁复，也对朝廷十分不满，可是毫无准备的他们一时间还是有些犹豫。 “这个……学正的身份确定吗，总不能只凭几句话就推选学正做天子，这岂不是太儿戏了？” 这时有人比较慎重的开口道。 “当然确定，若你们不信，可以看看我手里的证据！” 正在这时，只听房间的屏风后面忽然有人开口道，紧接着一个老者手托着一个铁盒，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阅读最新章节。 新为你提供最快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更新，第三百六十一章陈桥驿免费阅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六十二章 陈桥驿(下) 柳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铁盒，脸上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众将看到柳正忽然走出来，也全都愣住了，毕竟他们在这里聚会按说不应该有外人才对。 “见过柳伯父！” 只见虎头急忙站起来向柳正行礼，随后又向众人介绍了一下柳正的身份。 当得知眼前之人竟然是宁复的岳父，而且对方还是宁复父亲的好友时,众位将领也再次露出惊讶之色。 “各位请看，我手中有曹王留下的玉玺，可以证明宁复的出身，这点你们不必担心，而我今日前来，就是请求各位协助宁复,光复大周的江山社稷！” 柳正说着从铁盒中取出一枚玉玺,然后交给虎头传阅给其它将领观看。 这些将领几乎都是大老粗，根本看不出这枚玉玺的真假,不过现在真假已经不重要了。 只见虎头猛然一拍桌子，手按腰刀扫视了一下众人道：“各位，封妻荫子就在今日，你我皆是武人，难道日后还想受这个朝廷的鸟气吗？” “王大哥所言极是，当初赵匡胤以武将之身坐上皇位，属下将领全都封侯拜相，他们做得，我们为何做不得？” 孙猛第一个跳出来响应道。 有人带头，其它的将领也是热血上涌，纷纷有人站起来表态。 当然也有个别的将领心中犹豫，可是当看到杀气腾腾的虎头手按腰刀，显然只要有人敢不同意，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当即纷纷表态支持宁复复国。 紧接着只见柳正从怀中取出一件黄袍，然后披在了伏在酒案的宁复身上。 刚才还在装醉酒，甚至任由虎头他们再怎么吵闹，也依然一动不动的宁复。 在黄袍加身的同时，竟然十分神奇的清醒了过来。 只见宁复抬起迷茫的双眼，扫视了一下众人，随后这才一脸夸张的发现了身上的黄袍，当即跳起来，双手抓紧黄袍震惊的道：“你们这是何意？” “陛下，复国就在今日，请陛下下旨，兵发京城！” 柳正一脸郑重的向宁复行礼道。 “请陛下下旨，兵发京城！” 虎头率领孙猛等将领也纷纷向宁复行礼道。 这时就算是心中不愿造反的人，可是随着他们喊出“陛下”这个称号时，就已经捆绑上了宁复这辆战车，再也下不了车了。 “你……你们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宁复却故意做出为难的表情再次道。 “陛下，当初伪宋起兵造反，篡夺了我大周的江山社稷，现在伪宋皇帝无道，刚登基就惹得天怒人怨,请陛下为天下万民着想，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柳正不愧是为官多年，这口才真不是盖的,一套词说下来，完全是有理有据，一下子就让造反有了更加宏大的理由。 “陛下，我等愿效死力，请您下旨吧！” 虎头也再次请求道，其它将领也纷纷表忠心。 面对这种情况，宁复也只得无奈的道：“罢了，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无法再推脱。” 宁复说到这里神色一变，眼神一下子犀利无比，扫视了一下众人终于下令道：“众将官听令，全军轻装启程，杀回京城，第一时间控制皇城，我在此立誓，事成之后，各位皆封公侯！” 随着宁复的许诺，孙猛等人也全都是热血上涌，为将者，谁不想封侯？可是大宋对武将太苛刻了，想要靠军功封侯难比登天，反而那些文官却更容易封为公侯。 现在宁复许诺他们事成之后，所有人都封公侯，这让所有人也都想到了当年赵匡胤的旧事，当初跟随赵匡胤谋反的将领，事后封侯的封侯，拜相的拜相，最差也可以荣华富贵一生，连带他们的子孙都沾光，现在的将门几乎全都出自那批人。 “我等誓死追随陛下！” 柳正与虎头带头高呼道，其它的将领也同样激动的高呼行礼。 随后宁复一声令下，虎头立刻率人集结大军。 半个时辰后，大军集结完毕，四万八千人全都轻装上阵，除了武器铠甲外，每人只携带了一顿的口粮，随后以最快的速度杀向京城。 二十里的距离，白天行军时，宁复他们几乎走了大半天，这其中是宁复和虎头故意拖延行军的速度。 现在这二十里却只用了半个时辰，大军就杀到了京城脚下。 这时已经是下半夜了，汴梁城虽然是不夜城，但城门在晚上还是会关闭的。 虽然守城的禁军早就烂透了，平时只知道勒索进出城的百姓，但如果硬攻的话，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毕竟汴梁城的城墙太过高大坚固，一时半会根本别想攻进去。 宁复对此早有准备，在大军行进到城门附近时，他派孙猛率领一队人马，数量不多，不过几百人，做出一副慌张的样子奔赴城门。 城门的守军看到一队人马飞奔而来，也都是吓了一跳，不过当看清对方是大宋的人马时，这才松了口气，毕竟汴梁城已经上百年没有经历战火了，所以禁军也根本没有什么警惕的意识。 “快开城门，我等奉燕国公命令进城，有急速向官家禀报！” 孙猛一马当先，冲着城头上的守军焦急的大喊道。 “燕国公不是刚率大军离开吗，为何又派你们回来？” 城门的守将这时也探出身子，冲着下面喊道。 “十万火急，军中炸营了，急需禁军前去平息，快快开门否则派出去的大军将损失惨重！” 孙猛再次高呼道。 听到“炸营”这两个字，城关的守将也是吓了一跳，毕竟身为将领，对炸营这种事简直太了解了，一个搞不好，就可能造成全军覆没的惨剧。 于是守城门的将领立刻下令打开城门，放孙猛等人进宫报信，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如果耽误了军情，他可吃罪不起。 然而让守门的将领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城门刚打开，城外的孙猛立刻拍马杀进城门，几百人几乎在瞬间就控制了城门，随后宁复率领的几万大军也杀到城下。 守城的禁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城门就已经被宁复控制在手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大军入城 宁复的大军入城，这个消息也火速报往宫中。 正在沉睡的赵佶被惊慌的杨戬叫醒。 “何事扰朕清梦！” 被叫醒的赵佶脾气暴躁的质问道，他最讨厌自己睡觉的时候有人打扰。 “陛下大事不好了，宁……宁复率军杀进城了！” 杨戬擦着满头的冷汗，惊慌失措的大叫道。 “什么！” 赵佶闻言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陛下！叛军直奔皇城而还,还望您早做定夺！” 杨戬看到赵佶发愣，当即再次提醒道，他可是知道若是宁复杀进宫中，自己绝不会有好下场。 “他……他怎么敢？朕……朕……” 赵佶这时也失了方寸，说话时全身直哆嗦，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 “官家,要不我们逃吧,城北就有禁军大营，只要咱们逃到军中,到时才能率军平叛！” 杨戬这时虽然也害怕，但还是强自镇定，并且向赵佶建议道。 “对对对，这个建议不错，只要朕大军会合，定可平息这场叛乱！” 本来六神无主的赵佶听到杨戬的建议，立刻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也是连连点头，随后连衣服也顾不上穿，立刻命人召集宫中的禁卫，保护他出城。 不过就在赵佶刚把皇城中的禁卫召集起来，还没等他动身出皇城时，蔡京竟然也一脸慌张的来到宫中。 “陛下万万不可，皇城的城墙坚固,以禁卫守城,还有一战之力,若是出城的话，乱军之中更加危险！” 蔡京得知赵佶要逃出皇城,立刻劝阻道。 “是这样吗？” 赵佶完全没有主意，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蔡京？ “官家，宁复这个逆贼忽然叛乱，定然早有准备，现在谁也不知道禁军是否参与其中，所以您若是贸然出城，说不定反而会陷落于贼手！” 蔡京再次劝说道。 其实蔡京说的也是实情，现在天这么黑，城中又是一片混乱，赵佶与其冒险出城，还不如让禁卫登上皇城。 要知道皇城可是城中之城，城墙与城门十分坚固，而且城中的禁卫也有好几千人，这些人大都是将门出身，与皇城一荣具荣、一损皆损，所以忠心还是有保证的。 “可是……可是宁复手下有将近四万大军，如果他们全都杀进城中,到时围攻皇城的话，朕岂不是更逃不了？” 赵佶这时脸色雪白,说话时全身一直都在打哆嗦。 这也不怪赵佶,毕竟他从小就养尊处优，哪怕以前去过西北，也只是呆在后方，现在第一次面临生死之危，他当然会感到恐惧。 “官家不必担心，京城禁军众多，绝不可能全都跟随宁复反叛，所以为今之计，需要您立刻下旨，召集各路禁军入城勤王，只要各路禁军进城，宁复那几万人根本不足为虑！” 蔡京也知道赵佶害怕，于是只能把话往好处讲，其实他心里也没底，毕竟京城禁军早就糜烂不堪，他虽然不知详情，但对禁军的战斗力也没什么把握。 “对对对，还是爱卿说的有道理！” 赵佶闻言也是眼睛一亮，感觉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毕竟天这么黑，外面又这么乱，如果不是为了保命，赵佶也不愿意出去冒险。 更何况宫中还有他的家眷，他也不舍得抛弃。 于是赵佶立刻派出心腹，拿着自己亲手写的圣旨出皇城，去往京城周边的禁军大营传旨，命他们即刻进城平叛。 “官家，还有一件事马上要做！” 这时蔡京忽然再次开口道。 “什么事？” 赵佶再次问道，他现在已经把蔡京当成了救星，所以什么事情都听他的。 “马上派人捉拿宁复的家眷，这样一来，可以让宁复投鼠忌器。” 蔡京一脸阴狠的建议道。 “对啊，还是蔡公想的周到！” 赵佶闻言也立刻醒悟过来，当即派出一队禁卫飞速赶往宁复家中捉拿他的家眷。 京城很大，宁复的大军虽然进城，但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杀到皇城，而燕国公府却距离皇城很近，甚至就在皇城边上，所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佶很可能抢先一步将宁复的家眷抓进宫中做人质。 然而蔡京的算盘虽然打的很好，但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禀报，燕国公府竟然空无一人，宁复的家眷根本不在府中。 这让蔡京和赵佶也终于醒悟过来，这显然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叛乱，否则宁复不会把家人都转移出去了。 与此同时，京城以北，靠近黄河的一个庄园内，柳清心母子，以及王婶一家也都暂时被安置在这里。 “王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官人为何忽然让我们母子悄悄出京？” 柳清心一脸焦急的向王婶问道。 就在昨天下午，宁复刚离京不久，柳清心就被柳正悄悄的接出京城，当时柳清心也问过柳正，为什么要出城，可是柳正却没有回答，只说这都是宁复的安排，并且让她不要多问。 “我也不清楚，小乙只说要和虎头做一些事情，可能会有危险，但并没有说是什么事，我和莲娘也是今天就被接到了这里。” 王婶这时抓着身边一个少妇的手臂，满脸紧张的回答道。 旁边的少妇正是莲娘，她是张铁嘴的女儿，之前已经与虎头成婚，只是两人聚少离多，所以暂时还没有孩子。 “莲娘你知道吗？” 柳清心急的要命，于是再次向莲娘问道，她知道莲娘和宁复、虎头从小一起长大，又嫁给了虎头，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不知道，不过虎头和我说，若是他和小乙哥不能回来，让我们一切都听柳大伯安排。” 莲娘这时也抹着眼泪道，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可以感觉到，这次的事情肯定十分凶险，否则宁复和虎头也不会给家人安排退路。 “官人，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何不提前和我商量？” 柳清心闻言也暗自垂泪，她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宁复的出身，这也是宁复和柳正刻意隐瞒，毕竟这种事让她知道了只会担忧，还不如不知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复国(上) 铁蹄铮铮，马踏东京街头。 宁复骑在马上，亲自率领着一队骑兵，以最快的速度杀向皇城。 而在骑兵之后，则是数量庞大的步兵，宁复在攻占城门后，几乎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杀向皇城，因为对于宁复来说，只有将皇城攻占，这场兵变才算取得初步的成功。 当初赵匡胤也是这么做的，而且相比赵匡胤，宁复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大宋京城的禁军早就不堪大用，所以宁复从一开始就没把京城禁军放在心上。 事实上宁复的判断也十分准确,因为自从他们进城之后,就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百姓们纷纷躲避到家中，宁复也下令严禁军队扰民。 大军穿过宽阔的御街，最后终于杀到皇城下，随着宁复的一声令下，大军将皇城重重包围，紧接着就对皇城发动了猛攻。 相比其它地方，皇城这边还是遇到了抵抗，毕竟皇城的禁卫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对皇家最为忠诚。 不过这些禁卫的抵抗并没有太大的用处，一来他们的人数太少，二来他们平时大都是用于仪仗，平时的操练都十分松懈,更别说上战场了。 因此面对新军这支实战出来的强军,这些禁卫的抵抗很快被击溃，新军甚至都没有太费力,就攻入皇城，然后打开城门,宁复率人直接杀进皇城。 不过宁复并没有让大军全部进入皇城，而是只带了几千精锐心腹，由孙猛指挥，虎头则在外指挥大军，分兵前去控制京城各个关键位置。 宁复对皇城实在太熟悉了，因此根本不用别人带路，他自己就率人直扑内宫。 皇城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主要是一些政府机构，比如政事堂，太庙都在前面，而后面也就是俗称的后宫，赵佶与他的妃嫔都住在那里。 宁复穿过皇城，很快来到后宫的位置，这里有一条长长的甬道，将皇城一分为二。 不过宫中的禁卫这时也全都集中在甬道后面的内宫城上，毕竟背后就是赵佶和宫中的妃嫔，他们已经退无可退。 而当宁复率军赶到甬道之时，却只听头上的内宫墙上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道：“宁复！朕待你不薄,为何起兵作乱？” 宁复闻言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宫城墙上的赵佶，而在赵佶的身边，还站着脸色发白的蔡京和杨戬。 “哼！赵佶你昏庸无道，刚登基就搞得天怒人怨，亲信小人，罢免贤臣，你还有脸说什么对我不薄？” 宁复指头城头上的赵佶怒斥道。 “朕……朕就算有错，可你身为臣子，理当劝诫，而且当初皇兄对你更是优厚，难道你都忘了吗？” 赵佶被宁复吓的脸色发白，但这时还是强撑着辩解道。 “不错，宁复你简直忘恩负义，若不是先皇提拔你，哪有你的今日？” 蔡京这时也仗着胆子对宁复斥责道。 “哼，今天就告诉你们，我乃大周曹王曾孙，当初赵匡胤这逆贼夺我大周江山，从我祖父那一代起，就立志复国，本来先皇在世，我已经放弃复国之念，全心全意辅佐先皇治理天下，可是遇到你这样的无道昏君，我若是不取这天下，简直是天理不容！” 宁复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道。 城头上的赵佶和蔡京闻言，也全都震惊无比，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宁复竟然还是前朝的余孽，要知道大宋得国不正，现在人家打着复国的旗号，恐怕天下人也找不出反对的理由。 “攻城！” 宁复懒得再废话，当即下令道。 “杀！” 孙猛身先士卒，立刻率兵杀向前。 内宫的宫墙并不高，至少比皇城的城墙差多了，而且退守的禁卫已经败了一次，面对杀气腾腾的新军，他们早就丧失了胆量。 因此仅仅一盏茶的功夫，皇宫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 城头的赵佶早就在大军攻城之时，就仓皇的逃下城头，但整个皇城都已经被包围，赵佶根本逃不出去，只能在皇宫里乱转。 赵佶本想向蔡京询问对策，却发现不知何时，身边的蔡京竟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他们走散了，还是对方故意离开了。 “官家，大军围城，只凭咱们这点人，想杀出去根本不可能，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趁乱出城！” 正在这时，一直紧跟在赵佶身边的高逑忽然凑过来低声道。 “怎……怎么趁乱出城？” 赵佶这时已经吓的全身瘫软，全靠禁卫们轮流搀扶才能走路。 “最好让人穿上官家的衣冠，吸引叛军的注意，然后官家换上宫中内侍的衣服，只带三五人，臣愿护送您逃出皇城。” 高逑再次开口道。 “只带三五人？这是不是太危险了？” 赵佶看了看身边的上百禁卫，现在皇宫已经被攻破，宁复手下的叛军四处寻找他的踪迹，若不是他对皇宫熟悉，说不定现在已经被抓了。 “官家，叛军人多势众，上百人和三五人又有何区别？” 高逑焦急的道，这时周围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显然追兵马上就要来了。 赵佶闻言也终于醒悟过来，当即扭头看了一下左右，随即一把抓过杨戬道：“你与朕换一下衣服！” “官家我……” 杨戬闻言都快哭出来了，他当然知道赵佶要让自己假冒他，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假冒赵佶显然是必死之局。 然而赵佶根本不给杨戬反对的机会，上来就扒他的衣服，随后将自己的衣服给对方穿上。 高逑也挑了几个亲信，与其它宦官换了衣服，随后他们就护送着赵佶与大队人马分开。 这时宫中已经乱了，残余的禁卫在拼死反抗，使得宫中到处都是喊杀声。 不过宁复的大军显然占据着上风，到处都有人在高喊“活捉赵佶者、封侯”，这把赵佶也吓的两股战战，拼命催促高逑他们快想办法逃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高逑却与周围的几个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只见高逑悄悄的来到赵佶身后，随后猛然将对方扑倒，其它人也纷纷上前，将赵佶绑了个结结实实。 第三百六十五章 复国(下) “启禀陛下，京城各个城门都已被我军掌控，城中也宣布戒严！” 垂拱殿中，一个将领杀气腾腾的向宁复禀报道。 虽然京城禁军不堪大用，但还是遇到一些抵抗，面对这些敢反抗的人，新军将领也用了铁血的手段镇压,毕竟在这种时候，武力比任何手段都更好用。 “很好，派人巡视全城，严禁军中将士扰民，违令者，斩！” 宁复先是满意的点头，随即再次吩咐道。 新军进城之后,宁复就再三强调不得扰民，毕竟这个时代的军队在军纪方面并不怎么样,哪怕新军也强得有限，之前攻打燕云时，就经常有新军将士扰民的情况发生。 “末将遵令！” 将领答应一声，立刻领命而去。 “报~” 忽然又有一员探马飞奔而来大声道。 “王虎将军已经控制了城北禁军大营，五万禁军全部归降！” “太好了，立刻派人接管城北大营，命王虎赶往城东，接收那边的禁军！” 宁复闻言也兴奋的一拍桌子道。 京城禁军大多空额，名义上几十万禁军，但其实满打满算，可能还不到十万，而城北的禁军数量最多，现在虎头收降了城北禁军,相当于有一半的禁军已经放弃了抵抗。 自从宁复控制了皇城后，就直接坐镇垂拱殿,各路大军派出去接管京城各地，一道道的命令发出,使得整个京城尽在宁复的掌握之中。 就在宁复发号释令时,只见有一人被几个士卒带进了大殿。 来人见到坐在皇位上的宁复，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不过他最终还是上前行礼道：“参见国公！” 宁复抬头，当看到眼前的童贯时，心中也颇为感慨，相比上次的落魄，现在的童贯倒是强了一些，身上穿着宦官的服饰，整个人看起来也胖了些。 “童兄请坐吧！” 宁复伸手一指旁边的位子道。 “奴婢不敢！” 童贯却神情忐忑的回道，昨晚他就在宫中，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宁复竟然会篡位夺权，这实在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宁复做出来的事情。 “童兄，现在我也不瞒你，我本是大周曹王曾孙，从我曾祖父时起，我家就立志复国,现在总算是达成了！” 宁复这时也感觉有些疲倦，不过还是强打精神道。 “所以当初你为先皇效力，也是为了积蓄实力，以便复国吗？” 童贯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倒不是，当初我见先皇贤明，志向远大，本来已经放弃了复国之念，真心实意的辅佐他治国安邦，否则我也不会冒着身败名裂的危险，帮先皇出兵收复燕云，只是没想到先皇驾崩，赵佶又不是个明君，若我不起兵的话，日后的下场绝对比章公还要惨，所以……” 宁复说到最后没有再说下去，只是一脸坦然的看着童贯。 先不说童贯的人品如何，但至少以前宁复和童贯相处的还不错，两人私下里也以朋友相称，所以现在宁复才愿意花时间向对方解释。 “我明白了！” 童贯叹了口气，随后再次向宁复问道。 “那陛下现在召我前来，可是想让我帮你稳定皇宫？” “不错，童兄你久掌宫中事务，现在宫中乱成一团，所以我希望你能将皇宫稳定下来！” 宁复点头道。他也发现童贯对自己的称呼变了，这代表着对方已经认可了他的身份，而宁复也的确需要童贯帮自己稳定皇宫，免得宫中再出什么乱子。 “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童贯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什么条件？” “我希望陛下能善待先皇的妃嫔，特别是小公主！” 童贯直视着宁复的眼睛道。 虽然童贯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对赵煦的确是一片忠心，赵煦虽然没有留下儿子，但却有一个女儿，和宁复的儿子同岁。 “你放心，先皇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我会亲自将她抚养长大，若日后她愿意的话，我会将她许配给我的儿子，这也是当初先皇曾经答应过的事。” 宁复正色道。 当初赵煦曾经说过，想把宁复的儿子招为驸马，虽然只是一句戏言，但宁复觉得只要孩子们日后两相情悦，他也愿意结下这门亲事。 “谢陛下！奴婢愿为陛下效力！” 童贯相信宁复的人品，当即也答应道。 “很好，我任命你为内侍省都知，总理宫中事务！” 宁复立刻下令道。 就在宁复的话音刚落，就见高逑兴冲冲的跑进大殿禀报道：“启禀陛下，蔡京果然逃回家中，臣已经将他抓获，蔡府上下七十三口，也全部抓获在案，另外还查出大批的财物，这是清单，请陛下过目！” 高逑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清单，然后双手呈交给宁复道。 “干得不错！” 宁复接过清单看了一眼，随后也赞许的点头道。 高逑昨晚亲手将赵佶绑到自己面前，宁复也立刻给他委派了任务，那就是查抄蔡京、杨戬等人的府邸，这种事情高逑办的显得得心应手。 “陛下，臣在回来的时候，遇到许将等大臣拦路，他们吵着要进宫见陛下，不知陛下要不要见他们？” 高逑得到宁复的夸奖，心中也十分高兴，当即再次献宝道。 “现在还不是见他们的时候，你与童都知去清点一下宫中内库的财物，我要赏赐给将士们！” 宁复再次吩咐道。 大军进城，不得扰民，宁复也不能让将士们白干，光是靠口头的赏赐肯定不行，必须要真金白银才能笼络将士们的心，所以这时也绝不能小器。 “是！” 高逑与童贯答应一声，然后并肩出了大殿。 不过在走出大殿时，童贯却有些惊讶的打量了一下高逑问道：“高侍卫，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陛下的？” “嘿嘿，这话说来就长了，当初我在京城还只是个人人看不起的泼皮无赖，也只有小郎君……不对，是陛下看得起我，不但借钱给我还债，更为我送行，比我爹娘对我都好，所以我这条命早就卖给陛下了！” 高逑说到最后也露出得意之色，做为最初跟随宁复的人，他日后肯定可以一飞冲天，名留青史。 第三百六十六章 是时候了 大军进城的第二天，整个京城几乎全部被宁复掌控，包括城外所有的禁军。 期间倒是有将门的人想要起兵反抗，可惜根本不敌新军，很快就被镇压下去。 随着禁军被宁复接收，京城也终于安稳下来，京城的戒严也不能一直持续下去,毕竟百姓们需要生活。 于是就在第三天，宁复发榜昭告天下，将自己起兵的原因，以及自己是大周曹王之后的身份也公布出去。 宁复的身份一出，立刻引得全城轰动，哪怕不识字的人,也听说过黄袍加身的故事，无论赵匡胤再怎么给自己脸上贴金，也无法改变他辜负周世宗所托，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的事实。 可以说历朝历代，若说得位不正，赵家肯定排在第一列。 现在人家大周的后人起兵，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江山，无论从哪方面都合情合理，任何人都挑不出半点问题。 更何况宁复还不是一般人，早前以才华名动京城，之后进入朝堂后也屡立奇功，更是收复了丢失了上百年的燕云十六州。 如此功绩，若是放在皇帝身上，那可是开疆拓土之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代雄主。 所以许多人对宁复并不怎么排斥，虽然造反的名声不好听，但这天下本来就是人家的，之前只是被赵家抢走了，现在又物归原主罢了。 “女婿,赵佶想要见你！” 只见柳正兴冲冲的来到垂拱殿大声道。 宁复虽然控制了京城，但并没有正式称帝,所以周围的人对他的称呼也比较乱，有些人已经改口，但有些人还保持着原来的习惯称呼。 “他同意了？” 宁复抬头笑着问道。 柳正也跟随大军一起入城，帮助宁复掌控京城的各个关键机构，赵佶被抓后，宁复一直没有时间去见他，倒是柳正去见过赵佶几次。 “暂时还没有，不过赵佶很惜命，为了保命，估计让他答应什么条件都行！” 柳正得意的一笑道。 “这么说来，他是想和我提什么条件了。” 宁复微笑道。 赵佶被抓后，他虽然没去见对方，但却向对方提出一个要求。 “他那个样子，估计也就是提出保命的要求，不过我觉得此人不可留。” 柳正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阴狠的表情。 一般来说，篡位成功的人，是不会让原来的皇帝活着的，因为只要他活着，就是对皇位的一种威胁。 “赵佶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行。” 宁复却摇了摇头。 并不是宁复心软，而是赵宋以文立国，士人阶层掌握着极大的权力，赵家再怎么不堪，对于文人还是十分优待的，如果宁复杀了赵佶，肯定会引发士人阶层的不满。 另外赵家当初灭掉南唐后蜀等国，也同样没有杀掉他们的国主，宁复既然想要取代赵宋，自然不能做得比他们还差。 “那就先留着，等到日后全国稳定下来再处置！” 柳正也明白宁复的顾虑，于是再次道。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别的不说，赵光义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走吧，咱们去见一见赵佶！” 宁复当即站起来道，晾了赵佶两天，也是时候见一见他了。 两人迈步来到偏殿，赵佶被抓之后，一直被软禁在这里，毕竟他关系重大，宁复不放心让赵佶离自己太远。 两天不见，赵佶整个人憔悴多了，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嘴唇上都起死皮了。 “宁……宁复，你要如何处置我？” 当赵佶看到宁复进来时，立刻站起来，声音中带着恐惧的问道。 “放心，我不会杀你，不过我要求你做的事情，你也一定要做！” 宁复开门见山的道，他的时间宝贵，没功夫和赵佶在这里浪费。 “你真的不会杀我？” 赵佶闻言眼睛一亮，他这两天吃不下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宁复杀刀杀自己的画面。 “当初你们赵家不也没杀后主李煜吗，我总不会比你们赵家做的还差吧？” 宁复淡淡一笑回道。 没想到赵佶闻言却是神情一变，随后脸色灰败的道：“我……我家皇后长的并不好看！” 宁复闻言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当即气的骂道：“我没你祖上那些臭毛病！” 虽然宁复生气，但却让赵佶心中一松，毕竟身为男人，他可不想经历李煜的遭遇，可是他并不知道，历史上他的经历可比李煜悲惨百倍，偏偏他还活的很长寿。 看到宁复并不打算杀自己，赵佶也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对于宁复的要求也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宁复也很快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女婿，要不今晚就召集大臣吧，毕竟他们这些人都快急疯了！” 柳正陪着宁复再次来到垂拱殿，立刻再次建议道。 这几天宁复入主皇城，京城也实行军管，各个大臣都只能呆在家里。 不是宁复不想见他们，而是京城不稳定，宁复担心这些大臣恢复自由后，会暗中串联，从而影响到自己对京城的掌控，所以才一直没见他们。 “可以，现在万事具备，可以召见他们了！” 宁复想了想终于点头道，直到今天，他才将整个京城掌控在手中，现在就算是有些大臣想要做什么，恐怕也晚了。 “太好了，清心他们还在外面，要不要我把她们接回来？” 柳正兴奋的一拍巴掌，随后再次建议道。 “好，我也很担心她们，与其让她们呆在外面，还不如呆在我身边更安全！” 宁复也立刻点头道。 说实话，宁复起兵时，心中也没有任何的把握，所以他才将柳清心等人接到城外，并且安排了后路，万幸他总算成功了，现在也是时候接她们回来了。 柳正看到宁复同意，立刻派人去办这些事情。 当天下午，大宋的文武百官也终于接到宁复召他们入宫的消息，一时间各方反应不同，有人怒骂，有人谄媚，更有人暗自思量眼下的局势。 不过不管这些人是什么反应，在下午时候，他们也悉数进宫，面见宁复这位大宋江山的颠覆者。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召见群臣 大庆殿，这里是皇帝举行庆典，以及登基大典的地方。 不过今天却被宁复用来召见大宋群臣，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就将正式登基。 “女婿，蔡京请求饶他一命，为此他愿意全力支持你登基！” 在进大庆殿之前，柳正再次找到宁复说道。 “不用，蔡京虽是宰相，但罪大恶极，他和杨戬一样，都是赵佶的爪牙，京城之中人人痛恨，若留他一命，恐怕难平民愤。” 宁复却十分果断的摇头道。 “这倒也是，不过章公不在京城，许将又是个硬骨头，我怕他不肯就范啊？” 柳正说到最后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章惇和曾布都不在京城，蔡京也要问罪，如此一来，朝中也只有许将的威信最高，可对方一向以忠直着称，想要让对方归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无妨，现在大局已定，这些大臣的意见说重要，其实也不怎么重要，少一个许将，自然有其它人愿意屈服。” 宁复却神情淡定的道。 当宁复与柳正来到大庆殿时，只见文武百官都已经被召集到大殿之中。 这些人看到宁复时神情不一，有人愤恨，有人恐惧，有人谄媚，但更多的人却是沉默不语。 宁复迈步来到大殿之上，背负双手俯视着这群大臣，这些人他几乎都认识，有些还曾经在他手下做事，不过现在这些人却不敢和宁复对视。 “宁复贼子，陛下待你不薄，为何要起兵作乱？” 没想到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人群中冲出一人，指着宁复怒骂道。 这是个年轻的谏官，怒斥宁复时满脸通红，显得十分的愤怒。 大臣们见到竟然有这种愣头青跳出来，一时间也都是神情微妙，打算看一看宁复会如何处理？ 没想到宁复却丝毫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道：“先皇的确待我不薄，但当初我祖上对赵匡胤又何其的信任，甚至将整个大周的江山都托付给他，他又是如何回报的？” 宁复这句反问，一下子将年轻的御史问的哑口无言，毕竟从这一点上来看，宁复于情于理都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燕国公，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上百年了，其中的恩恩怨怨谁又能说的清楚？只是现在你即为宋臣，却起兵攻入皇城，囚禁陛下，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正在这时，只见站在最前面的许将终于走上前直视宁复问道。 “许侍郎这话就不对了，你将百年前的恩怨一笔带过，那是因为这些恩怨不是发生在你的身上，对于我宁家来说，那可是国仇家恨，怎能轻易忘记？” 宁复再次反驳道。 “不错，许将你说这种话，不会觉得太过亏心吗，当年曹王避祸，远走河北，隐姓埋名立志复国，现今陛下终于推翻伪宋，尔等身为读书人，难道就不知何叫拨乱反正吗？” 柳正忽然站出来指着许将斥责道。 看到柳正这位前大理寺卿，大臣们的表情各异，虽然都知道他是宁复的岳父，可是现在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柳正早就知道宁复的出身，那么他在这次兵变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柳国丈所言极是，臣以为这天下本就是陛下的，可恨伪宋篡夺皇位，现在陛下继承祖上遗志，终将君临天下，臣等愿为陛下前驱！”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开封府尹吕嘉问站出来向宁复行大礼道。 吕嘉问本是蔡京的党羽，但奇怪的是，蔡京被抓起来后，他反而一点事也没有，这时更是跳出来第一个支持宁复登基。 “吕嘉问你……” 许将听到吕嘉问的话也不由得怒火上涌，当即就想斥责对方。 却没想到宁复忽然打断道：“好了，朕今天召你们前来，不是与你们辩理的，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若愿意为我效力的，我定会重用尔等，若不愿者，现在就可以离开，我也绝不会阻拦！” 宁复的话一出口，底下的大臣也全都沉默不语。 他们当然知道宁复的意思，这是让他们在大宋和宁复之间做一个选择。 虽然这些人都是宋臣，但真正忠心不二的还是少数，许多人第一考虑的还是自己的前程，若是现在走了，那恐怕这辈子都别想再入官场了。 可若是不走，这些人也在担心，宁复现在只是控制了京城，大宋各地应该还没有接到消息，到时万一有人起兵勤王，到时宁复战败的话，那他们这些急于站队的人，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出于上面这些考虑，绝大部分大臣都露出纠结的表情。 当然也有一部分大臣选择忠于大宋，当即迈步就往外走。 宁复果然守诺，并没有让任何人阻拦，更没有为难他们，毕竟人各有志，对于这些忠贞不二的大臣，宁复还是很佩服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些大臣背后，往往都有一张不小的关系网，杀了他们非但没什么用处，反而会让他们背后的关系网对自己更加抵触。 宁复对大宋的政治结构虽然有很大的不满，但现在还不是动这些的时候，至少也要等到自己掌控全国，并且稳定下来之后，才是对内部动手的时候。 不过走的人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人还是不舍得放弃手中的权势，毕竟他们大都是经过多年的寒窗苦读，经过科举层层选拔出来，好不容易才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当然更难以放手。 甚至就连许将在犹豫再三后，竟然也留了下来，这让不少人都大感意外。 宁复看了一眼许将，不过他却知道对方未必是甘心归顺，只不过是想立身朝堂盯着自己罢了。 不过宁复也不会和许将计较这些，只要对方愿意留下，就已经足够了，因为许将不是一个人，肯定还有许多人和他打的同一个主意。 “很好，既然你们愿意追随于我，那就由许将你来准备登基大典，明日我要登基，同时召告天下！” 宁复最后再次吩咐道。 第三百六十八章 登基 登基大典，虽然名叫大典，但一般来说规模并不大，因为老皇去世，新皇登基，一般都会显得仓促，而且丧葬期间也不宜大操大办。 宁复的登基典礼就更简单了，毕竟现在天下还没定，但他不登基也不行，因为跟随着他兵变的将士们，需要一个正当的名义，所以宁复必须要登基为帝。 所以在第三天的上午，宁复就在大庆殿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穿上龙袍，戴上冕旒，在百官们山呼“万岁”声中，正式登基为帝。 因为宁复打着大周的旗号，所以国号肯定不能变了，直接立国号为周，定都开封，年号为“兴武”。 随后宁复昭告天下，公布自己本是大周皇族的身份，现今夺回祖先的江山社稷，另外一同发布的，还有赵佶的让位诏书，以及代替赵匡胤发布的罪己诏。 这也是之前宁复逼赵佶写的，这两份诏书一出，从法理上彻底的颠覆了赵宋的皇位，将赵匡胤打成了大周的反贼，赵佶也让出了皇位，从今天起，宁复就是这片江山的主人。 当然了，宁复虽然称帝，但整个大宋不可能立刻就臣服，接下来才是关键。 于是宁复在登基之后，立刻以京城为中心，开始接管各地的驻军，同时昭告各个州府，让他们归顺大周，并且允诺各地的官员保持不变，先归顺者，甚至还会有升迁。 在这种情况下，京城周围的州府自然最先归顺，毕竟他们时刻在宁复的大军威胁之下，不想归顺也不行。 说起来宁复还要感谢北宋的强干弱枝政策，整个北宋的军队几乎都集中在京城附近，只要收复了京城，就相当于控制了大宋的近半力量。 所以宁复对于地方那些路、州、县等并不担心，因为就算他们不想归顺，也没有反叛的实力。 唯独让宁复担心的，则是西北的禁军和燕云那边。 其中燕云那边还好，主要是折可适率领的新军，虽然这些新军没有参与之前的兵变，但他们都是宁复一手带出来的，而且还有郭二爷的郭家军在，所以宁复并不担心。 相比之下，西北那边的章楶就比较麻烦了，虽然宁复和章楶的交情不错，但他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为大宋尽忠？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宁复亲自给章楶和折可适写了两封信，亲自劝说他们归顺大周。 虽然事务繁多，但宁复年轻，精力过人，而且之前又熟悉朝堂上的事务，所以这些事情做起来也十分的顺手。 不过就在这天傍晚，宁复却有焦急的来到宫门前，时不时的向外张望，表情也颇为焦急。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只见一辆马车从宫外飞驰而来，这让宁复也精神一震，当即迈步上前。 马车在宁复面前停下，随后只见柳清心带着儿子宁靖下了马车。 之前宁复担心自己失败，所以提前将柳清心他们转移出京城，万幸他成功了，于是这才派人将她们母子接了回来。 “官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 柳清心显然一肚子的疑问，所以见到宁复也忍不住问出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 宁复拉住柳清心和儿子的小手，随后一家三口进到宫中。 宫中已经被清理了一遍，赵煦和赵佶的妃嫔都暂时安置到它处居住，宫中的宫女和宦官也大都遣散了，毕竟宁复可不敢将他们放在身边。 所以现在宫中显得有些冷清，宁复暂时住在垂拱殿，方便他处理政务。 宁复带着柳清心母子来到垂拱殿坐下，不等对方发问，他就将自己的身世讲了一遍。 “清心，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当初我早就没了复国的心思，而且岳父也不希望你知道，免得你担心。” 宁复讲完身世后，这才长叹一声道。 “父亲他早就知道你的身世？” 柳清心听完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随后这才问道。 “当然，我没出生时，岳父就和我父亲相识，甚至我父亲还私下里封岳父为国师，虽然有些玩笑的成分，但岳父的确比我更早参与复国这件事。” 宁复眨了眨眼道，他故意把责任推到柳正身上，这样柳清心就算生气，也应该生柳正的气，为了夫妻二人的感情和谐，有时候让岳父背一下黑锅也是很正常的。 果然，柳清心得知父亲早就参与了复国的事，也不好再生宁复的气了。 “可是这也太突然了，我在回京之时，听到你已经立国称帝，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柳清心说到这里也感到一阵后怕，若是宁复失败的话，他们一家人的命运又会如何？ “我本来没有复国的心思，只是赵佶实在不似人君，若我不动手，恐怕日后的下场只会更加悲惨，所以才只能仓促起兵，万幸成功了。” 宁复也看出柳清心在想什么，于是也叹了口气再次道。 随后宁复又问了一下王婶她们的情况，她们也回城了，已经和虎头团聚了，现在虎头坐镇京城，宁复还需要他掌控大军。 晚上，宁复与柳清心小别胜新婚，不过在温存过后，柳清心却忽然开口道：“官人，你即已称帝，要不要召清照入宫？” “这个……” 宁复犹豫了一下。 “现在还不是充实后宫的时候，不过你若是想她，可以召她入宫，这几天京城已经恢复了正常，李家那边也一切安好。” 现在天下未定，宁复若这时就开始往宫里纳女子，实在有点不合适，所以还是要等一等。 另外宁复也终于知道，皇帝广纳妃嫔，并不一定是好色，更多的还是要让皇族开枝散叶，以便从中挑选出一个最合适的继承人。 不过纳妃虽然不合适，但封后却势在必行，于是就在柳清心回京的第二天，宁复再次下旨，封柳清心为皇后，但却没有立两人唯一的儿子宁靖为太子。 主要是宁靖这孩子还小，宁复还不知道他的品性如何，万一也像赵佶一样，日后宁复就只能狠心废掉，所以还不如不立，等他成年了再做打算。 第三百六十九章 燕云定 随着宁复的称帝，同时也大封手下的功臣。 其中柳正加封为齐国公，领太傅，同时入主政事堂，成为大周的第一任宰相，另外原来的开封府尹吕嘉问，则成为参知政事，两人暂时共同主理朝政。 吕嘉问本是蔡京的党羽，但其实他暗中早就被宁复收买，只是之前他并不知道宁复要造反，赶到宁复大军进城，他才明白了一切。 不过吕嘉问本就是个无信小人，谁强就依附谁，所以他也立刻向宁复表了忠心，而宁复也正缺人手，吕嘉问虽是小人，但却颇有才干，所以才受到重用。 至于虎头与孙猛等参与兵变的将领，也依据功劳得到封赏。 其中虎头被加封为秦国公，孙猛等人则皆被封侯，而且这只是暂时的，日后若这些人表现出色，同样也会封为国公，毕竟宁复不能封赏太过，否则日后就没办法封赏了。 柳正和虎头一文一武，皆封为国公，不过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两位国公，其中一道封赏的圣旨火速发往燕云十六州。 幽州城中，折可适接到宁复起兵，并且攻入京城造反的消息时，也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按说身为宋臣，得知京城那边有人谋反，折可适应该起兵进京勤王。 但是折可适在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决定按兵不动。 结果就在几天后，宁复立国的消息再次传来，随后并送来宁复的一道圣旨。 送圣旨的人是新军中的将领，因此他很顺利见到折可适，然后亲手将宁复的圣旨交给对方，随同圣旨而来的还有一封宁复亲笔写的书信。 折可适先打开书信详细的看了一遍，书信上宁复将自己起兵的原因和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让折可适能体会到当时宁复的处境。 “嗯？” 当折可适看到书信的最后时，却忽然愣了一下，因为宁复在最后说，让他有任何的疑问，都可以去问一下郭二爷或者郭英。 要知道郭英可是折可适的妻子，郭二爷是他岳父，可是折可适并不知道郭二爷和宁复的关系，所以他对宁复信中的话也感到十分不解。 于是折可适拿着书信，迈步来到自己的家中，本想找妻子郭英问一下，却没想到郭二爷竟然也赶来了。 郭二爷本来率领着郭家军驻扎在涿州，涿州在幽州西南，以前郭二爷一家就生活在那里。 “岳父您怎么来了？” 折可适在家中见到郭二爷也颇为惊讶的问道，毕竟郭二爷是军中将领，按理说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女婿，你是不是接到京城来的圣旨了？” 郭二爷是个直爽的性子，当即开门见山的问道。 涿州距离京城更近一些，所以郭二爷比折可适更早一步接到宁复起兵的消息，同时他也接到了宁复的书信和圣旨。 “不错，但我还没看圣旨，岳父您也接到了？” 折可适说着拿出怀里的圣旨和书信道，他刚才只看了书信，至于圣旨还没看，不过猜也能猜到，圣旨上肯定是对他的封赏。 “不错，这是我接到的圣旨！” 只见郭二爷说着也从怀里拿出一份圣旨，并且十分大方的交到折可适手中。 折可适一愣，却见郭二爷示意他打开。 折可适心中狐疑，但还是将圣旨打开，结果当看到圣旨上的内容时，也是吓了一跳。 这竟然是一份封王的圣旨，而册封的人名叫宁郭。 “等一下，宁郭？郭宁！您和宁复到底是什么关系？” 折可适忽然反应过来，当即更加震惊的大声问道，郭二爷的名字就叫郭宁，而他的本名其实叫宁郭，当初他逃到辽国，故意将自己的名字颠倒了一下。 “我本名宁郭，是宁复的亲二叔，同时也是大周曹王之后。” 郭二爷这时站直身子回答道。 “您……您竟然是他二叔？” 折可适闻言也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过紧接着折可适忽然想到，当初他和郭英成亲时，宁复的确表现的十分热心，甚至还曾经给郭二爷写信，当时折可适还以为宁复是想帮自己，现在看来，宁复其实是在帮郭英，毕竟人家可是宁复的堂姐。 “官人恕罪，非是我与父亲刻意隐瞒，而是之前实在不方便道出我们的出身。” 正在这时，郭英也从外面走了进来行礼道，她刚才就在门外，早就听到了父亲和丈夫的对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折可适再也忍不住追问道，在他印象中，宁复和郭家虽然有交集，但实在不像是亲戚。 郭英这时也不再隐瞒，于是将宁家之前的事讲了一遍，包括之前宁复与郭家相遇认亲，郭家也顺势回归大宋等等。 折可适听完也不禁大为感慨，没想到妻子一家的出身来历竟然如此的曲折。 “这么说来，我竟然成了宁家的女婿，皇帝的姐夫了？” 最后折可适也有点哭笑不得的道，有郭英这层关系，在他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被绑上宁复这辆战车了。 “女婿，伪宋无道，我宁家失去的江山，自然要收回来，现在宁复已经称帝，并且女婿你也知道宁复的才能和品性，若得你相助，这天下就安稳了！” 郭二爷再次开口劝道。 “岳父，我都是宁家的女婿了，您觉得我还有其它的选择吗？” 折可适苦笑一声道，想他们折家世代忠良，可是现在却不得不改换门庭了。 “哈哈~，我就知道女婿你肯定会选择我们，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宁复是个重感情的人，他封我为辽王，我的女儿皆为长公主，你快看看你的封赏是什么，肯定也不低！” 郭二爷看到折可适同时归顺，当即也畅快的大笑道。 “娘子成了长公主，那我岂不是驸马了？” 折可适闻言眨了眨眼，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一个粗人竟然还有做驸马的一天。 郭二爷和郭英看到折可适的反应也都觉得好笑，不过无论如何，燕云这边算是稳定下来了，现在就看西北的章楶那边如何选择了？ 第三百七十章 惇回京 庆州，西北的军事重镇，章楶坐在府中，看着手中的情报也是眉头紧急。 宁复发动兵变，一举推翻大宋，建国称帝，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也太过震撼了。 章楶与宁复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他对宁复的印象却极好，特别是在收复燕云时，两人各领一军，彼此间配合默契。 事后章楶与宁复也平辈论交，将对方看做是自己的忘年交，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宁复竟然会造反，而且还是大周的皇族后裔。 “父亲，城中的官员又来了，想要见您！” 正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中年人推门走了进来，然后向章楶禀报道。 这个中年人名叫章综，是章楶的次子，现任庆州通判一职，章楶共有七个儿子，大都在外为官，也只有章综距离他最近，因此时常在身边服侍。 “不见，让他们都回去吧！” 章楶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 宁复称帝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西北，有些官员反应强烈，一再要求章楶出兵进京勤王，对此章楶也十分恼火，先不说他能不能出兵，就算能出兵，是否打得过新军也是未知之数，毕竟之前他可是见识过新军的实力。 “父亲不要生气，这次不一样，那几个强硬要求出兵的都没来，来的是想和您商量一下日后如何应对接下来局面的人。” 章综却低声回答道。 “哦？他们都是什么打算？” 章楶闻言也终于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于是再次问道。 “这些人以知州吴芳为首，他们觉得现在木已成舟，与其螳臂当车，还不如迟早做打算，毕竟京城那边许诺过，只要愿意归顺，官职一切不变，甚至表现出色的，还会加官进爵。” 章综说到最后一条时，也颇为心动。 章综自问，若自己只是普通的官员，恐怕也会对宁复给出的条件感到动心，毕竟改朝换代，官员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官职不保，现在一切保持原样，甚至日后还会有封赏，这相当于没有动官员们的利益。 所以对于官员来说，无非就是头上换了个天，反正给谁卖命不是卖？ 而且章综也知道，若是他父亲章楶愿意投靠宁复，肯定会得到更多的封赏，毕竟章楶手中握有西北的兵权，而这正是宁复最需要的。 “父亲，您要不要见一见吴知州他们？” 章综看章楶沉默不语，于是仗着胆子建议道。 章楶久在军中，性格也极为严厉，大小事宜都是由他一言而决，所以章综平时也不敢干扰父亲的决定。 只见章楶再次沉思了片刻，随后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派人打听一下燕云那边的情况，等到燕云那边有动作了，咱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章楶最后摇了摇头道。 “父亲，燕云可是宁复的嫡系，折将军虽然是西北出来的，可早就与新军的利益捆绑在一起，宁复起兵也是用的新军，说不定折将军早就知道了，所以他们肯定会归顺京城的。” 章综闻言却有些心急的道。 他主要担心父亲迟迟不做决定，万一惹怒了京城，到时该有的封赏没了不说，甚至还可能会连累他们这些后人。 “放心吧，你堂叔那边还没有消息，不过我听说宁复已经派人去请他入京了，以他们两人的关系，你堂叔日后肯定还会再次为相，到时我再表态也不迟。” 章楶却白了儿子一眼道。 他的七个儿子都挺不错，但也各有缺点，章综就是太沉不住气，相比之下，他的长子和三子都比较稳重，日后可担大任。 听到堂叔章惇要进京，章综立刻放下心来，有章惇坐镇，他们章家肯定能抓住这次改朝换代的机会，说不定可以一飞冲天，重现当年世家大族的风采。 与此同时，章惇坐在船上，看着两岸的景色缓缓后退，脸上的神情却颇为复杂。 章惇当初辞官回乡，本来他带着家眷一路南下，甚至还打算途经扬州时，去和老友苏轼见盘桓几日。 虽然他和苏轼之间的恩怨很深，当初在京城见了一面也没有完全化解。 不过现在章惇落入低谷，对苏轼当初的心境也有了更深的理解，所以当初的那些恩怨也放下了。 然而还没等他到扬州，却忽然收到宁复起兵造反的消息，这让章惇也吓了一跳，急忙停下行程。 紧接着京城那边不时有消息传出，直到宁复控制京城，并且登基称帝的消息传来时，章惇也轻叹一声，随后就吩咐家人准备回京城。 果然，宁复很快就派人召章惇回京。 看着两岸越来越熟悉的景色，章惇也是轻叹一声，对于宁复建国称帝这件事，他也是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甚至当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时，章惇还以为这是有人在诬蔑宁复，可是当确认了这个消息后，章惇还是不敢相信，因为在他看来，宁复无论如何也不像是造反的人。 至于后来宁复昭告天下，说他是大周曹王后人，章惇并不相信，甚至认为这只是宁复的借口，目的就是给自己的造反提供一个正当的理由。 不过章惇对宁复造反这件事，心中也十分的复杂，一方面身为宋臣，他本该痛斥宁复这个乱臣贼子。 可是想到之前自己和宁复的处境，章惇却又能理解他，章惇自己年纪大了，辞官归乡也没什么，可宁复不一样，他还年轻，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遇到赵佶这样一个皇帝，宁复若是不反，以后的日子肯定十分艰难，甚至有生命之危，所以宁复拼死一搏也就可以理解了。 所以章惇几乎毫不犹豫的就答应回京，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见到宁复要怎么办，但他就是想要回去。 船只进入汴河，很快抵达了京城，看着船头前那高大巍峨的城墙，章惇也是心中复杂。 当初宁复曾经告诉章惇，京城禁军早就腐朽不堪，表面上有数十万大军，但其实真有敌人来攻，也许几万人就能横扫京城。 当时章惇并不同意宁复的判断，为此两人还争论过几次，却没想到宁复说的都是真的，几十万大军，再加上如此坚固的城墙，却挡不住宁复的几万新军。 第三百七十一章 旧地叙旧 章惇乘船进城，当他的船在码头停靠下来时，他也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码头上等候的宁复。 宁复穿着一身便服，也没有其它大臣陪同，只带了一些护卫亲自前来迎接章惇。 章惇看着码头上熟悉又陌生的宁复，他也不禁叹了口气，随后迈步下船。 “章公……” 宁复上前，张嘴想说什么，可却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章惇也有同样的感觉，最后他长叹一声道：“走吧，咱们找个地方详谈！” “我已经准备了一个地方，请章公随我来！” 宁复说着请章惇上了马车，然后二人乘车穿过京城的街道，最后停在了一条街道旁。 章惇下车，却发现这里竟然是宁复以前开的那个小饭馆。 “你还真会选地方。” 章惇看到这个小饭馆也不禁一笑，心中明白了宁复的用意。 “我也好长时间没来这里了，刚好这次借着迎章公入京，咱们这里叙一叙旧。” 宁复也笑呵呵的推开门，然后请章惇进来。 小饭馆虽然好久不用了，但宁复已经派人打扫了一遍，而且也准备好了酒菜。 宁复和章惇相对而座，然后把其它人都赶了出去。 “当初我第一次在这里见你，却做梦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走上这么一条路。” 章惇喝了杯酒，忽然开口道，说话时眼睛也直盯着宁复。 “复国是我宁家的祖训，不过到我这一代，都已经沦落到街头卖饭食为生了，我也早没有什么复国的打算了，只可惜后来形势逼人，我若不反，恐怕日后的下场只会更惨。” 宁复轻叹一声解释道。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真是什么大周曹王之后吧？” 章惇却不相信宁复的说辞，甚至还有点生气，毕竟他觉得这种话糊弄别人就算了，但不能拿来糊弄自己。 宁复似乎早就知道章惇不信，所以一点也不生气，而是伸手从袖子中拿出一方印玺交给对方道：“你自己看吧！” 章惇接过这方印玺，果然看到下面刻着“曹王之玺”四个字，而且从这方印玺的形状、材质等方面来看，也和当初大周的皇族印玺相合。 特别是这方印玺一看就是上百年前的古物，绝不是近年仿制的。 “你真是前周后裔？” 章惇这下也有点不敢确定了。 “当然，郭家军的郭宁郭老将军您肯定知道，当初我之所以能说服他们归顺，并不是我口才好，而是郭老将军其实是我的二叔，他本名宁郭，我父名叫宁周，当初他们年轻时，曾经在河北起兵反宋，可惜兵败后失散，后来我们叔侄二人才相认。”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 “我二叔那里还有我宁家的族谱，之前我已经下旨，封我二叔为王，族谱也在送来的路上。” “你们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章惇闻言也更加震惊，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当即一拍桌子道。 “我想起来了，折可适续弦的妻子就是郭宁的女儿，这么说来，折可适就是你们宁家的女婿了？” “不错，折将军前几天已经宣布归顺我大周，燕云本就是我打下来的，现在也成为我大周的领土。” 宁复十分坦然的回答道。 “这么说来，也只剩下西北那边还没有动静，以堂兄的性格，他肯定会观而后动，不过燕云即已归顺，恐怕他也不会坚持太久。” 章惇叹了口气道。 宁复建国称帝，现在燕云已经归附，西北估计也撑不了太久，到时这两地的重兵全都归降的话，宁复的大周就算是彻底的稳固下来了，就算是有人想帮大宋复国，恐怕也搅不起什么风浪。 “我已经给章学士那边送去书信，只是他暂时还没有给我回复。” 宁复也实话实说道。 章楶在观望，这点宁复也十分清楚，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燕云已经归顺，到时新军合一，就算西北想要反抗，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你不是一直说辽国内乱，金国崛起，到时会危及我中原大地，现在你发动兵变，恐怕在短时间内，也无法让全国稳定下来，到时若辽国真被金国灭了，你又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章惇沉思了片刻后，再次开口道。 “就是因为金国崛起，我才不得不取赵宋代之，章公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赵佶此人绝非仁君，他才刚登基，就已经搞的天怒人怨，英宗皇帝留下的大好局面，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他葬送掉，甚至连新军恐怕也会没落，到时他拿什么抵挡金军的攻势？” 宁复神情自若的再次道。 章惇闻言也再次露出沉思的表情，对于赵佶这个人，他是十分不看好的，否则当初也不会说对方轻佻，不可王天下的话。 只不过章惇也没想到，赵佶才刚一登基，就因为扩建皇城搞的民怨沸腾，当时他在路上听说这件事时，也气的直拍桌子。 后来宁复冒险一搏，虽然让百姓得到一些补偿，可章惇也知道，宁复把赵佶给得罪死了，日后绝不会有好下场。 却没想到宁复憋着大招，一举推翻了赵宋王朝，自己做了皇帝。 以宁复的才能，章惇倒是十分放心，别说赵佶了，就算赵煦在世，恐怕也不会比宁复强。 而且更重要的是，宁复对军事十分重视，新军的建立，已经让大宋有了一支足以抵御北方的强军，所以别的不说，宁复做了皇帝，至少不用担心北方的安全。 “既然你已称帝，对日后如何治理国家有何打算？” 章惇最后终于抬起头再次问道。 宁复以前对新法的态度很暧昧，表面上他是支持新法的，比如武学和新军，都可以看做是新法的一部分。 但章惇却深知，宁复对新法其实也并不怎么支持，只是大部分时候都不反对罢了，现在宁复登基后一切如旧，连地方官都没更换，所以章惇也担心宁复为了求稳，让整个国家保持原样。 “新朝自然该有新气象，不过现在还不是大动的时候，而且章公您不要忘了，变法的目的是图强，所以变法的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达到目的。” 宁复早有准备，他对自己这个一手创立的国家，早有详细的规划，而章惇就是他要找的帮手。 第三百七十二章 出兵? 宁复和章惇在原来的宁记饭馆中聊到半夜，随后两人一同离开。 第二天一早，宁复宣布章惇为左相，柳正为右相，两人共同执政。 随后章惇给堂兄章楶送去书信，半个月后，章楶率西北禁军宣布归顺。 京城、燕云、西北，这三股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终于完全归于宁复之手，大周的江山也终于稳固下来。 当然了，一个国家的建立，向来少不了血腥，在这段时间中，有不少忠于赵家的人起兵反抗。 不过这些人的反抗根本成不了气候，孙猛等人分别率领着一支几千人的军队四出，镇压各地的叛乱，可以说只要大军一到，叛乱很快就会平息。 毕竟这些叛乱者手中没有兵权，造反也没有基础，百姓们才不管谁是皇帝，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就是好皇帝。 所以这些叛乱者，顶多就是动用一下地方上的驻军，可这些驻军更是烂透了，连京城禁军都不如，更别说抵挡宁复的大军了。 因此在短短半年内，各地的叛乱也逐渐平息，西南倒是有人想要裂土分疆，可是等到宁复的大军一到，有二心的人立刻献城投降。 随着各地叛乱的平息，宁复也开始恢复国内的秩序，加强各地的统治。 “到时候了吧？” 这天章惇来到垂拱殿，见到宁复立刻问道。 天下初定，章惇觉得是时候实施当初他和宁复商量的事情了。 “太不巧了，章公你来看一下这个！” 宁复却神情凝重的将一份情报递交给章惇道，他也是刚接到这份情报。 章惇接过情报打开，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也立刻皱起眉头。 这是一份辽国那边的最新情报，当初宁复发动兵变，诈称辽国南下，其实是马原配合宁复撒的一个弥天大谎，把赵佶和蔡京骗的团团转。 不过现在辽国的局势真的有了变化。 就在一个月前，金国再次起兵，不过这次不是攻打辽国，而是出兵辽国东京，将占据那里的渤海人消灭，吞并了渤海人的地盘。 如此一来，金国的实力再次暴涨，随后金军迅速西进，准备攻打辽国上京。 要知道上京可是契丹人的发源地，若是丢了这里，相当于契丹人的根没了，将会对辽国产生沉重的打击。 所以辽国肯定不会坐视上京丢失，于是在这种情况下，耶律延禧集结兵力，竟然用了一招围魏救赵。 耶律延禧派大军，不去救援上京，而是去攻打刚刚被金军占据的东京。 在耶律延禧看来，金军刚占据东京，在这里根基不稳，而且主力大军也去攻打上京，东京城中肯定兵力空虚。 所以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定辽军可以一举拿下东京，然后再从容的应对回援的金军。 不得不说这个战略的大方面是没错的，可惜耶律延禧却小看了女真人。 在契丹人看来，女真人就是一群没开化的蛮子，虽然战场上十分勇猛，但却不懂兵法，只知道一味的猛砍猛杀。 但契丹人并不知道，随着金国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多，完颜阿骨打也在吸收着各方人才，女真人也不再是不识文字的蛮人，而是开始接受教化。 比如这次女真人出兵，竟然用了声东击西的计策，表面上看，女真人打下东京后，立刻出兵攻打上京。 但其实这只是女真人虚晃一枪，女真的主力仅仅在外面转了一圈，随后就回到东京守株待兔。 结果前去攻打东京的辽军遇到了金军的主力，最后惨败而回。 这一仗也让辽国最后的精锐损失殆尽，为此耶律延禧不得不扩充怨军的规模，到处招募因战争失地的百姓入军。 但仓促招募起来的怨军显然有很大的问题，不但缺少兵器铠甲，而且也没受过什么操练，甚至军纪也大有问题，经常四处抢掠百姓的财物。 可以说不用金军攻打，光是怨军就已经将辽军搞的民怨沸腾了。 但耶律延禧实在无兵可用，所以只能对怨军的所做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怨军的实力有限，金军灭掉辽国的精锐后，因为吞并的土地太多，也需要时间消化，但就算是这样，还是一点点的蚕食辽国的土地。 怨军连战连败，短时间内，辽国又丢失了七州之地，现在无论是上京还是中京，都直面着金军的兵锋，随时都可能陷落。 章惇将这份详细的情报看完，随后也不由得眉头紧锁。 金国的崛起速度实在太快了，谁能想到那么强大的辽国，竟然在短短两年内，沦落到灭国的边缘。 “辽国只剩下中京与上京，可以说随时可能灭国，到时我们当直面金军的兵锋，所以我觉得不能这么被动！” 宁复这时也再次开口道。 “你打算怎么做？” 章惇沉声问道。 “有两个选择，第一，出兵帮助辽国，拖延金军南下的脚步。第二，趁辽国虚弱之际，与金军南北夹击，一举灭掉辽国，日后与金军在辽国境内交战，避免战火烧到我大宋的国土上。” 宁复神情凝重的开口道。 “不妥！” 章惇却想也不想的拒绝道。 “现在天下初定，各地依然还有不少的隐患，需要大军坐镇，若是现在出兵，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会让国内兵力空虚，若是有人趁机作乱，到时说不定会酿成大祸！” 章惇的理由也十分充足，在他看来，现在绝不是出兵的好时机，最少也要等上两三年，那时国内彻底的安定下来，才能做出兵的打算。 “国内的确有一些隐患，但问题并不大，而且只要出兵打了胜仗，到时我声望日隆，国内更不敢有人作乱，而且还能由外而内，再做一些改革时，谁敢反对？” 宁复的态度十分坚决的道。 宁复夺得天下，其实还是很轻松的，几乎和当初赵匡胤没什么两样，但赵匡胤后来也东征西讨，灭了南唐后蜀等割据势力，这也极大的增强了赵匡胤的威望，从而让他可以从容的应对国内的局面。 宁复现在缺少的就是战功带来的威望，特别是称帝后的赫赫武功，这也是他决定出兵的主要原因。 第三百七十三章 灭梁 宁复想要出兵，在他看来，现在出兵虽然有些风险，但收益也很大，只要能够打败强敌，将使他威望大增，从而推行国内改革时，将再无人敢阻拦。 章惇反对的理由也同样充分，他还是以求稳为主，毕竟大周初定，国内还有不少人居心叵测，若这时大兵离境，国内可能会因此发生动荡。 最后两人争论半天，谁也没能说服谁，于是只能找到一个折中的方案。 半个月后，燕云的折可适接到调令，命他率领五万新军离开了燕云。 两个月后，折可适率领十万大军，其中包括新军和西北军，开始猛攻梁国。 当初梁乙逋父子二人起兵造反，夺得西夏大部分的领土，这几年宋辽两国都各自忙于内政，没时间理会梁国。 结果梁乙逋父子这几年也开始强盛起来，甚至开始蚕食大宋的领土，口口声声的要夺回被大宋吞并的故土。 要知道当初梁乙逋父子之所以能够崛起，大宋在背后出力甚大，可是他们却忘恩负义，反过头与大宋起了争端，这早就让大宋上下极为气愤了。 而在宁复建立大周之后，梁乙逋父子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在边境更是四处出击，想趁着大周立国未稳，将之前被大宋吞并的龙州等地夺回去。 可是梁乙逋父子做梦也没想到，宁复登基之后，竟然第一个拿他们开刀。 章楶老了，已经无法再领兵，之前率西北禁军归顺之后，就告老还乡，宁复加封他为魏国公，对章家大加赏赐，并且重用他的几个儿子。 同时武学的学生也开始入驻西北禁军，让西北禁军仿照新军进行改革，这次更是派了折可适前去西北领兵，五万新军与五万西北军合兵一处，对梁国展开了猛攻。 相比于宋朝对武将的防备，宁复却放开了武将身上的重重枷锁，将军中大权交由折可适，使得他在战场上不受任何人的影响。 事实上当初宁复收复燕云，最主要的就是他敢于放权，作战事宜全都交给折可适等武将，自己只管后勤，从来不插手战场上的事。 这也是新军能够屡战屡胜的主要原因之一。 折可适本就是西北名将，再加上燕云之战的磨砺，已经让他具备了大将之才。 这次宁复派他攻打梁国，折可适也彻底的放开了手脚，分兵三路攻打梁国。 梁乙逋父子本来还想与大周的军队硬碰，于是调集八万大军南下，双方在一个名叫孟山岗的地方相遇。 两国大军刚一接触，梁军就被大周军队的火器打乱阵角，随后大周的骑兵冲击，更让梁国大军乱成一团。 趁此机会，折可适指挥大军掩杀过去，一举将梁军杀的大败，八万大军死伤过半。 折可适初战告捷，立刻挥师北上，一举攻入梁国的腹心，也就是原来西夏的兴庆府。 梁乙逋父子虽然拼命抵抗，但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更何况大周的军队早已经脱胎换骨，根本不是原来的宋军可比。 而且梁国毕竟是个小国，梁氏父子当初在大宋的支持下，侥幸夺得西夏的领土，但他们父子在治国上其实还不如西夏，军队也不及原来的西夏铁骑。 因此在大周军队的重重围攻下，梁军也是节节败退，最后只能退守兴庆城。 可惜兴庆城也没能守太久，攻城本就是新军的拿手好戏，因此仅仅在十天之后，兴庆城被攻破，梁氏父子被活捉，梁国也就此灭亡。 灭梁一战，不但彻底的解除了西北的威胁，同时也让新军与西北军融为一体，增强了宁复对西北军的掌控，提升了西北军的实力。 当然最重要的是，经过这一战后，宁复的威望也彻底的树立了起来。 虽然之前宁复收复了燕云，但那是在大宋时期，而现在灭掉了梁国，才是宁复称帝后的战功。 说起来这次攻打梁国，也是宁复和章惇折中后的方案。 宁复需要战功巩固皇位，章惇怕出兵影响到国内的稳定，双方都有充足的理由。 于是平定西北的梁国就成为最佳的方案，梁国势力弱小，远不及辽国，所以出兵灭梁并不会动摇大周的稳定，同时也让宁复取得了需要的战功。 有这次战功的加持，大周也彻底的稳固下来，再也无人敢质疑宁复的帝位。 于是宁复也立刻对大周国内进行了一场大刀阔斧的改革，第一个就是对军事的改革。 历史上北宋之所以拉胯，最主要的就是军事上的拉胯，赵匡胤得国不正，担心手下的将领会像他一样造反。 于是他宁可舍弃军队的战斗力，也要将军队牢牢的掌握在手中，为此他甚至让文官集团压制武将，甚至让文官掌控兵权。 虽然文官中也有章楶这样懂兵法的人，纵观整个北宋的历史，也只出了一个章楶，哪怕是范仲淹还是韩琦这样的名臣，到了战场上依然是十分拉胯。 武将中好不容易出了一个狄青，最后还是被文官集团给逼死了。 所以宁复的第一刀就砍向了军队，大宋原来是募兵制，但却又不愿意花太多钱，底层将士的俸禄连养活自己都难，更别说养家了。 而且就算是这么微薄的俸禄，还是经常会遭到克扣，有点权力的将领，就要吃空饷，否则也养不活自己。 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大宋的军队太多了，光是禁军就有上百万，更别说厢军了。 所以宁复对军队改革的第一步，就是清查军队的人数，然后淘汰老弱，留下精兵，并且加强对军队的管制，严查吃空饷等行为。 武学这些年已经培养出足够的将领，他们充实军中，可以让宁复放心的对军中大加改革，毕竟有新军这个模板，其它的军队只要照着做就行了。 因此在这一系列的改革下，大周的军队得到精减，淘汰出一大批的老弱。 本来如何安置这些淘汰的老弱是个很大的问题，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造成兵变，但宁复刚打下梁国，燕云十六州也需要大量的人口，刚好可以用来安置这些淘汰下来的士卒。 第三百七十四章 裁撤 汴梁城西大营。 何军头收拾好自己简单的行李，然后提着行李在军营里转了一圈，路上遇到的士卒也纷纷和他打招呼，何军头也都笑着回应。 最后何军头走出营门，却又不舍的停下来，然后扭头看了最后一眼这座军营。 他在这里呆了小半辈子，年轻时在西北当兵，拼死拼活立下一些功劳，后来被调到京城，就一直驻守在这里。 现在他年纪大了，军中淘汰老弱，何军头也在其中，毕竟他的年龄太大了。 看着自己呆了小半辈子的军营，最后何军头长叹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不过何军头并没有走太远，像他们这些驻军，一般都是携带家眷住在军营附近，所以军营附近一般都有一座军屯，用以安置将士们的家眷。 何军头回到家中，妻子儿女们都在家里，他们都知道何军头今天心情不好，因此也都小心的侍奉着。 “老大，你们营有什么变动没有？” 何军头叫过自己的大儿子问道。 他有五个儿子，夭折了一个，剩下的四个只有老大也进入军中，毕竟何军头知道军中的苦，要不是当初只靠他一个人的俸禄实在养不活家里，他也不会让大儿子参军。 “变动很大，有一半人都裁撤掉了，我们这些留下的也要重新操练，然后调到燕云或西北。” 何家老大回答道。 “你能留下也好，我听说留下的人军饷加倍，这么一算的话，你一个人的收入就能养活你们一家了。” 何军头闻言点了点头道，他大儿子在军中也是个小头目 “军饷的确加了一倍，就是我年龄超了，否则倒是可以报名武学，如果能通过武学的考核，以后出来最低就是都头啊！” 何老大说到最后也不无遗憾的道。 武学是从军中招生，所有将士都可报名，但却对年龄有限制，一般只招二十岁以下的将士，如果官职高，年龄会放宽一些，何老大都三十了，显然不在招生的行列中。 “武学吗？” 何军头听到“武学”这两个字时，脸上也露出复杂的神色。 “爹，我听说当初您有机会去武学，后来为啥又不去了？” 何老大这时仗着胆子问道。 何老大可是知道，他爹有个老朋友名叫吴威，现在就是武学的教官之一，当初武学初立时，吴教官请何老大去武学，但何老大却拒绝了。 “当初我哪知道武学会做的这么大？” 何军头这时也不禁有些懊恼的道，他曾经是吴威的下属，两人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当初吴威也劝他去武学，但他一来觉得武学不靠谱，二来又习惯了军中的生活，所以最终还是没去，结果现在后悔也晚了。 “何老弟！”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外面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 “吴大哥！” 何军头一愣，立刻出了房间，却见吴威提着几件礼物进到家里，这让何军头一家也急忙将他迎进正房。 “何老弟，你想好了没有，准备去西北还是燕云？” 吴威笑着向何军头问道。 “去什么西北燕云？” 何军头眨了眨眼，没明白这位吴老哥的意思？ “去领田地啊，朝廷不是说了吗，你们虽然被裁撤，但朝廷肯定不会亏待你们，只要去了西北或燕云，就可以领上一大块的田地。” 吴威说话时也有点发愣，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这个老兄弟怎么会不知道？ “咦？好像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当时只顾着难受了，也没仔细听。” 何军头终于有了点印象，他得知自己被裁撤的消息后，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他上司后面说的话他几乎都没听进去。 “糊涂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听仔细！” 吴威闻言也不由得气的一拍这个老兄弟的肩膀，不过这也正常，何军头要是不糊涂，当时早该和他一起去武学了，哪还会只是个小小的军头？ “爹，的确是有这么回事，您是军头，如果去了西北或燕云，能分到好大一块田地，另外还有耕牛和种子，甚至前五年都不用交税。” 何家老大这时也帮腔道，他以为老爹知道这件事呢，却没想到他竟然没听。 “看到没有，你家老大比你强多了，这种事情你也不好好去听！” 吴威有点恨铁不成钢的道。 “吴大哥，那你说我该去哪？” 何军头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直接问道。 “幸好我已经打听清楚了，燕云那边虽然条件好一点，但去的人也多，分到的田地可能会少一些，相比之下，西北去的人少，能分到更多的田地。” 吴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再次道。 “我们武学的几个教官都商量好了，准备要西北的田地，毕竟以前咱们在西北，那边有熟人，到时找一块即能放牧，又能种田的地方，咱们这帮人凑到一起，日后也方便照顾。” “吴伯您也要去西北？” 何家老大听到这里也有些惊讶的问道，吴威可是在武学，好像并没有听说武学那边也要裁撤人手？ “武学的确没有裁撤人手，但我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武学这几年又是人才济济，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也不能老是占着位置，所以我就主动向朝廷请辞，以后就帮陛下守着西北！” 吴威笑呵呵的解释道。 他是武学第一批教官，也是宁复的心腹，不过他现在年纪大，儿女们也都有各自的去处，所以他也就主动请辞，准备去自己年轻时唱过歌、流过血的地方。 “吴伯您真是豁达之人！” 何家老大闻言也不由得伸出大拇指赞叹一声，随后他又十分好奇的问道。 “听说吴伯您认识陛下，甚至以前还救过陛下的命？” “哈哈，我的确认识陛下，不过你说反了，不是我救过陛下的命，而是陛下救过我的命，甚至陛下还救过整个京城百姓的命！” 吴威大笑一声，随后就和他们讲起当初他陪宁复去天花疫区的经历。 何军头虽然不是第一次听这位老哥讲这些，不过每次听起时，也都十分感慨，当初他要是胆大一点，说不定也会认识现在的皇帝陛下。 第三百七十五章 监督 吴威在京城转了一圈，拉拢了不少老兄弟一起去西北，虽然现在西北已经收复，但依然有一定的风险，所以他们这些老兵抱团去，也能更加安全。 很快万事俱备，吴威他们也约定了离京的时间。 不过就在这天傍晚，吴威一家正准备吃饭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吴威打开院门，只见外面站着一个年轻人，后面还跟着不少人。 “学……伯……” 吴威看到年轻人也震惊的无以复加，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吴教官，咱们进去再聊！” 门外的年轻人微微一笑道。 “陛下请进！” 吴威这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当即请对方进来道。 来人正是宁复，这也是大周立国后，吴威第一次见到他，毕竟宁复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吴威只是一个小小的教官，两者的地位实在太悬殊了。 宁复迈步进到吴威家里，这认识吴威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却是第一次来吴威家里，于是好奇的打量了一下。 吴威的家并不大，三间正房加上左右两边的厢房。 这时正是吃饭的时间，一家人都聚在正房准备吃饭，当看到宁复进来时，一家人也都露出好奇的神色，毕竟他们可不认识宁复。 吴威请宁复进到正房，随后就要让家人都退下。 “不必了，你让家人继续吃饭，咱们找个安静的房间坐一坐就行。” 宁复制止了吴威道，毕竟吴威一家老小也有十几口人，有一半都是孩子，不能因为自己影响了人家吃饭。 吴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带宁复来到他的卧室，也就是正房的东间，房间也很小，一张床和一个柜子占了大半地方。 吴威给宁复搬来凳子，这才有些难堪的道：“家里地方小，让陛下受委屈了。” “京城地价太高，许多官员都买不起房，这点我也倍感头痛。” 宁复也十分体谅的道。 当初宁复那么能赚钱，也是好不容易才买房，相比之下，吴威只能靠俸禄生活，还要养活一家老小，能买下这种房子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说的是啊，京城就是人太多了，房子根本不够，只能人挤人的住在一起。” 吴威也深有体会的道。 “我也是刚知道，你准备去西北那边了，该不会是因为在京城住的太憋屈，所以想换个地方吧？” 宁复这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 他也是这几天才抽出时间，去了武学一趟，他虽然当了皇帝，但依然兼任着武学正的职位，而且日后也不打算将武学放手，毕竟武学是国家武将的摇篮，必须牢牢的掌握在皇帝手中。 “嘿嘿，不瞒陛下，我的确有这方面的考虑，毕竟京城这边的房子太小了，我家人口又多，家里实在住不了，但如果去了西北，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吴威感觉到宁复的随和，这时也慢慢放开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按你在军中的职位和功劳，去了西北应该能分到八百亩地，如果换成草场的话，能分到更多，你打算去那里放牧还是种地？” 宁复再次关心的问道。 西北地广人稀，而且之前攻打梁国，收缴了不少贵族的土地，梁国的人口又少，所以宁复才将土地分给军中的将士，以吸引他们前去定居，从而增加当地的人口，增强朝廷对西北的统治。 “这个我还没想好，不过我已经联络了一帮老兄弟，到时我们抱团去那里，应该会做一些分工，有人种田有人放牧，我也和族里说好了，会招一批人过去帮我干活。” 吴威再次回答道。 “那就好，我记得你有四个儿子吧，他们都要和你一起去西北吗？” 宁复闻言点头，随后再次问道。 “老三和老四不去，他们都是武学出来的，一个在燕云，一个在京城，老大和老二和我一起去，另外还有大女儿和女婿，他们家条件太差，与其呆在京城吃苦，还不如跟我去西北干活。” 吴威说到自己的儿女时，脸上也焕发出几分光彩。 当初吴威跟随宁复进天花疫区，后来宁复又将他招到武学，当时他就看出武学前途无量。 可惜当时吴威的两个儿子年龄超了，所以只能把两个小的送进去，现在两个小的都在军中，其中三儿子还立了军功，估计会升到指挥使。 “那你这次能带多少人去？” 宁复再次好奇的问道。 “光我自己一家的话，算上那些招募的族人，应该有六七十口，如果再加上我那帮老兄弟，估计得有七八百人。” 吴威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吴威和他的老兄弟都是军中的将官，每人都能分到大片土地，这些土地光靠他们自己肯定照顾不过来，所以他们都带了不少的族人。 毕竟在这个时代，宗族的影响力极大，家族中有人出息了，也要照顾一下族人。 比如以吴威为例，他出身贫寒，家族那边条件也不好，许多人连维持温饱都困难，现在吴威分配到这么多土地，迁移自家族人前去耕种，别的不说，温饱肯定没问题。 宁复得知吴威能动员这么多人去西北，心中也十分高兴，于是又多问了几句，吴威也一一做了回答。 “吴教官，有件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宁复忽然话锋一转，神情也变得有些凝重的问道。 “有什么事情陛下尽管吩咐！” 吴威神情一凛，当即也坐直身子道。 “不必这么严肃，其实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 宁复说着将自己的打算给吴威讲了一下。 其实宁复想让吴威加入皇城司，其它的不需要做，只是要他去了西北后，监督一下当地的官员，若有官员行不法之事，吴威可以通过皇城司直接向宁复禀报。 这也算是对官员的监督，以前皇城司的职权被文官集团挤压，导致他们对官员的监督作用很小，现在宁复打算重用皇城司，增强自己对官员的掌控，虽然这种做法有点像明朝的锦衣卫，但的确可以增强皇帝手中的权力。 第三百七十六章 都察院 “御史台必须独立出来，只有这样，才能不受其它官场的影响，从而更好的监督百官！” 垂拱殿中，宁复神情坚定的道。 当初赵煦在世时，宁复就向他提过这个建议，监督权必须独立于行政机构之外，这样才能更好的实行监督的职责。 只不过赵煦担心这种改动太大，会影响到朝堂的稳定，所以最后并没有同意。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御史也是官员，同朝为官，肯定会与其它官员产生交集。” 章惇却摇了摇头，觉得宁复的话根本不现实。 “这件事说容易也容易，以后御史台一系的官员，由朝廷独立选拔，升迁调动也与其它官员不同，甚至御史可以做为一类特殊的官员，由朝廷专门培养。” 宁复再次道。 “若是这样的话，势必会让御史一系的官员与现在的官员对立起来，恐怕会挑起官员间的内斗啊？” 章惇再次担心的道。 “朕任命官员是让他们治理国家的，而不是让他们相亲相爱的，而且若是官员之间一团和气，朕反而要睡不着了。” 宁复却毫不留情的道。 其实关于御史这一类特殊的官员，以前也同样不受人待见，因为御史可以风闻奏事，不用讲任何证据，而且御史是唯一不受宰相任命的官员，所以御史与宰相处在天然的对立面上。 可以说每一任宰相上任，都会受到御史的弹劾，哪怕是扑风影，朝廷也不会怪罪。 但御史也只有这点职权，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的权力，这也造成了御史的监督权过小，无法对官员形成有效的威慑。 所以宁复现在决定将御史独立出来，并且增加他们手中的权力，但也解除了他们风闻奏事的权力，上奏必须要有证据。 当然御史的权力也随之增加，可以对官员展开调查，甚至连宰相他们也有权监督，而这显然会触犯许多官员的权利，所以章惇才会如此谨慎。 不过宁复却铁了心要推行这件事，毕竟大宋的官员，特别是文官太缺监管，导致官员贪污受贿之事时有发生，甚至把持一地的大权，对朝廷的旨意阳奉阴伪。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宁复之前为了尽快让全国稳定下来，保留了大宋原来的官员，这些官员良莠不齐，天知道其中有多少贪赃枉法之辈？ 现在大周的天下已经稳定下来，宁复需要对现有的官员体系做一个清理，而御史一系的改革，显然是一个最佳的借口。 章惇也明白宁复的心思，只是他年纪大了，在政务上也一心求稳，可是现在宁复态度坚决，他最终也只能同意。 看到章惇同意，宁复也立刻召来柳正等人，然后一同商议了一下对御史台一系的改革方案，对于宁复的决定，柳正是无条件支持的，吕嘉问更不用说了，因此最后几人也十分顺利的商讨出一个大概的方案。 半个月后，宁复正式下旨，将御史台更名为都察院，设左右都御史，下设副都御史、佥都御史等。 大周设有二十四路，于是又设二十四路监察御史，每一路监察御史人数不等。 其实宁复就是把明清时期的都察院照搬了过来，都察院的前身就是御史台，只不过都察院的权力更大，对官员的监督力度也更强。 要知道在明清时期，中原王朝的皇权达到顶峰，甚至废除了宰相制，从而使得皇权再无人可制。 特别是在清朝时，皇帝的权力更加强大，大臣成了皇帝的家奴，彻底的失去了与皇帝争斗的底气，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都察院在其中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章惇他们当然知道都察院一出，相当于在所有官员的脖子上，都套上了一件沉重的枷锁。 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宁复对这件事表现的十分强硬，显然是铁了心要限制文官集团手中的权力。 另外在都察院成立的同时，武学也被更名为武学院，直接隶属于皇帝直管，而且历代武学正，也都由皇帝兼任，另外武学设有两个副学正，负责武学院的具体事宜。 现在的武学院规模已经扩大了不少，每年毕业的学生已经足够供应军中之用，比如新军和西北禁军，军中的将领几乎都是武学毕业的。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宁复在武学院成立的同时，也直接宣布，以后军中的将领，全都要由武学院毕业的学生担任。 当然如果有军中的将士在战场上表现出色，也可以得到提拔，只不过在提拔之前，同样需要进入武学院学习一段时间。 上面这些措施使得军中将官尽出自皇帝门下，不但极大的增强了将官们对皇帝的忠心，同时也让他们拧成一股，从而有本钱抗衡文官集团的打压。 毕竟朝代虽然换了，但社会的风气一时半会还无法改变，哪怕宁复以军队起家，事后也大幅度提高军队的待遇和地位，但一时还无法扭转社会上对军人的鄙夷。 另外朝堂上对武将的打压和防备也同样存在，哪怕宁复这个皇帝在背后给军队站台，但暂时还是无法改变武将们的地位，所以只能一点点来。 武学院成立后，接下来就是对军队的改革，这件事关系重大，宁复也十分的慎重，因此也多次与章惇等人商议。 不过还没等宁复对军队朝廷改革，都察院成立引发的动荡也终于发生了，朝中不少官员纷纷上书，认为都察院的监察，是对官员的不信任，并且容易引发官场上的争斗，因此许多人严辞要求，解散都察院，保持原来御史台的原状。 这些官员显然是串通好了，反对的奏本一波接着一波，这也是宁复登基之后，第一次面对如此大规模的反对。 不过宁复对此早有经验，当初赵煦在世时，可没见面对同样的情况，而赵煦表现的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强硬。 宁复在这一点上，丝毫不比赵煦差，因此他将所有反对的奏本都打了回去，并且直接宣布对各路御史的任命。 第三百七十七章 杀鸡儆猴 “陛下，现在官员们群情鼎沸，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对都察院，我这个宰相也都被他们骂惨了！” 垂拱殿中，柳正一脸苦色的向宁复说道。 这段时间群臣不但上奏本反对都察院，而且还骂柳正和章惇这两个宰相，毕竟他们身为官员，却不与官员谋福利。 特别是柳正又是宁复的岳父，他们不敢明着骂宁复，却敢明着骂柳正，因此现在柳正几乎可以说是人人喊打。 “岳父和宽心，您看章公，被人骂了那么多年，不还是稳坐相位？所以您就当做没听到就行了，反而骂又骂不死人。” 宁复呵呵一笑道。 “说的轻巧，可我也不能一直挨骂不还手吧？” 柳正却依然气呼呼的道，不怪他气量小，实在是外面那些人骂的太难听了，在他们嘴里，柳正都快成为千古罪人了。 “都有谁骂的最凶？” 宁复再次问道。 “那可就多了，中书舍人刘连，户部侍郎张会……” 柳正当即报出一连串的名字，这些人可都是反对都察院的主力。 “还都是熟人。” 宁复闻言冷笑一声，在这些人中，有几个早就被他盯上了。 “召马原进来！” 宁复很快吩咐一声，一个内侍飞奔而去，很快就见马原快步走进了大殿。 马原是宁复的老心腹，当初宁复兵变，也多亏了马原帮着造假消息，这才蒙蔽了赵佶君臣，所以宁复立刻后，也加封马原为信阳侯，并且掌管皇城司。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宁复看到马原进来，立刻开口问道。 “已经查清楚了，中书舍人刘连，他的儿子在在山东做官，官商勾结、鱼肉百姓，曾经多次被人举报，但都被刘连压了下去。” 马原说着将一份厚厚的情报拿出来，然后双手呈上道。 “很好，就拿这个刘连开刀，将这些资料都交给许将，让他们都察院介入调查，如果敢徇私的话，朕不介意拿他许将开刀！” 宁复当即吩咐道。 许将是第一任左都御史，虽然许将当初归顺并不怎么真心，但宁复也不在乎，许将人为公正刻板，倒是十分适合掌管都察院。 “是！” 马原答应一声，立刻带着资料赶往都察院。 做为皇帝的耳目，皇城司内部也开始了一些改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与都察院合作，增强对官员的监督作用。 不过皇城司只能暗中调查，并没有执法权，不能直接审问官员，拿到证据也需要交给都察院，由都察院立案调查。 这么做也是防止皇城司的权力过大，毕竟宁复可不想培养出一个锦衣卫来，虽然锦衣卫可以极大的增强皇帝手中的权力，但也会造成一些冤假错案，严重时甚至会造成朝堂的动荡。 “皇城司也介入的话，会不会落人口舌？” 等到马原走后，柳正再次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就是要让那些官员知道，都察院只是明面上的监督，暗中还有皇城司盯着他们，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更加老实！” 宁复却冷笑一声道。 北宋除了军事孱弱外，最大的问题就是官员太自由，受到的都督也太少，后世许多人都说宋朝是文人的盛世，但在这盛世之下，百姓们的生活却十分困苦。 据后世有人统治，宋朝民间起义达到了惊人的四百三十三次，远超历史上的其它朝代，影响较大的就有方腊、王小波、钟相等人的起义，从这里也能看出，底层百姓的生活状况。 而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就是因为权贵阶层的利益扩张，从而侵占了太多百姓的利益，而权贵阶层的代表就是官员。 所以宁复才想要监督官员，限制官员手中的权力，只是这件事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反对都察院。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杀鸡儆猴，顺便树立起都察院的威信。” 柳正闻言也终于明白了宁复的意思。 “不错，中书舍人刘连不是骂的最响吗，那就拿他开刀，如果一个不够，那就再来几个，直接杀到他们老实为止！”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是一脸的杀气。 治国不能一味的怀柔，就像宋仁宗，的确落得个好名声，可北宋也是从宋仁宗时开始衰弱的，代表就是西夏的崛起。 宁复身为开国之君，他不乎自己的名声，对于他来说，立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他要打破国内的利益阶层，从而让社会财富得到更加公正的分配。 只有这样，宁复的大周才能呈现更加兴盛的局面，他也能得到更多百姓的拥护，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那宁复也不过是第二个赵佶，日后依然无法避免灭亡的命运。 柳正能理解宁复的心情，因此他也不再抱怨，而是认真的宁复讨论了一下接下来的局面。 虽然柳正的才能不及章惇，但他却是宁复最信任的人，因此宁复有许多话不能和别人说，但却可以和柳正商议，这也是宁复任命柳正为相的主要原因。 聊完了都察院的事，柳正忽然露出露出犹豫的神色，过了片刻这才开口道：“陛下，现在国家稳定，朝堂虽有些波澜，却也影响不大，所以陛下是不是要考虑一下充实后宫的事了？” 柳正说这些话时，神情也有些古怪，他女儿是皇后，宁复的正妻，现在身为老丈人的他，却要劝宁复纳妃嫔。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宁复是皇帝，肯定不能只有一个皇后，而且宁复纳妃嫔同样牵涉到各方利益，毕竟谁家的女儿入宫做了妃嫔，也能影响到一个家族的利益。 当然皇后他们是不用想了，但妃嫔也不错，所以许多人都想将女儿送到宫里，以此来稳固家族的地位。 柳正对这些也想得十分明白，与其让别人往宫里塞人，还不如他主动提出来，到时入宫的人选还需要柳清心点头，这样一来，就可以控制入宫女子的背景，从而确保不会威胁到柳清心在宫中的地位。 第三百七十八章 教育问题 天色将晚，宁复把手头的政务处理完后，这才迈步回到内宫，准备和柳清心母子二人一起吃饭。 宁复虽然做了皇帝，但他私人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只是比以前忙了些，但他还是按照以前的作息，三餐都是陪家人一起吃。 宁复也没让人准备车撵，就这么走着去柳清心那里。 因为宫里清理掉一大批的宦官和宫女，所以显得宫中冷清了许多。 本来童贯建议招募一批宫女和宦官入宫，不过宁复只同意招募宫女，宦官则没要，主要是宁复不太喜欢宦官，觉得太残忍了。 而且只要一天做了宦官，一辈子都是宦官，根本没办法回头。 相比之下，宫女则更像是一份工作，只要皇帝点头，就可以放宫女出宫，让她们正常的嫁人生子，而且宫女在宫中能学到不少的技能，出宫也会得到一笔不菲的报酬，聪明一些的还能在宫中有几分关系，因此宫女出宫后，还是十分抢手的。 比如之前宁复将宦官和宫女清理出一部分，其中宫女的去处很好安排，只要给她们一笔财物，她们完全可以过上正常的生活。 相比之下，宦官就没有任何的去处了，离开宫中，他们要面临社会的歧视，也没有什么傍身的技能，因此宁复只能将他们送到皇庄里，干多少活先不说，至少有口饭吃。 所以现在宫中只招募了一批宫女，至于宦官，只留下了一批十岁以下的，这些小宦官大都是因为家贫，于是送到宫中做了宦官，虽然身体残缺了，但至少能吃上饱饭。 来到皇后住的仁明殿，柳清心母子也在等着宁复，一家三口坐在一起边吃边聊。 宁靖这小家伙吃的快，而且十分贪玩，所以胡乱吃完饭就跑出去了，搬到宫里后，小家伙最为高兴，经常跑到宫中各处去“冒险”，不过等到他的新鲜劲过去后，可能就会感觉无聊了。 “官人，父亲和你说了吗？” 吃过晚饭后，柳清心给宁复倒了杯茶，这才低声问道。 “说了，你真的想好了？”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 “官人不必担心我，现在官人是皇帝，自当以国事为重，而皇家子嗣更是关系到国家的稳定，我的身子又不争气，只怀了靖儿一人，所以还是要多纳些女子入宫。” 柳清心十分认真的回答道。 她可能是不易怀孕的体质，之前也是两人成婚好久才怀孕，而且自从生下孩子后，就一直没有再怀孕，当然这也和宁复经常外出，两人聚少离多有关。 “那好吧，这件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外面就让岳父多操心。” 宁复最终也点头同意道。 赵煦的教训就在眼前，所以宁复对自己的子嗣问题也十分关心，担心会走上对方的老路，广纳妃嫔无疑是个很有效的解决办法。 “说到妃嫔，清照妹妹肯定是第一个，昨天我还特意召她入宫聊了一下。” 柳清心忽然笑着开口道，宁复这一做皇帝，李清照的事倒是好解决了。 “清照她……她怎么样？” 宁复犹豫了一下这才问道。 自从称帝之后，宁复并没有见过李清照，不是他不想见对方，而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特殊的女子。 “清照她……似乎有些心事，我问她也不肯说。” 柳清心叹了口气说道。 “这个……不如这样吧，明天我见一见她怎么样？” 宁复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道，有些事情总归要面对。 “好啊，虽然清照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她也很想见你，只是你现在是皇帝了，想见一面可不容易。” 柳清心立刻点头道。 “那行，就明天下午吧，我尽量抽出时间回来一趟。” 宁复当即点头道。 “没问题，不过除了清照妹妹，对于其它的妃嫔，官人有没有什么要求，比如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柳清心忽然再次笑着问道，不过在她的笑容之中，却带着几分酸溜溜的味道。 “我无所谓，只是性格最好不要太吵闹，否则不方便你管束。” 宁复也看出柳清心的想法，当即笑着回道。 此话一出，果然让柳清心转忧为喜，毕竟无论如何，自己在宁复心中的地位是无可替代的。 “对了，靖儿的教育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官人对此有没有什么想法？” 柳清心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问道。 宁复虽然册封柳清心为皇后，但没有定太子，这点也让她有些担心，所以才主动提出对儿子的教育事宜，这样如果儿子表现的好，说不定会提前立下太子。 宁复也看出了柳清心的想法，当即也安抚的笑道：“靖儿的教育问题我也在考虑，不过身为皇子，他的教育也不是一件小事，所以我打算和章公他们商量一下。” 宁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即再次道：“另外我不打算让靖儿跟着别人死读书，身为皇子，必须体会到民间的疾苦，只是这个如何体验也是个问题，所以需要我仔细的考虑一下。” 听到宁复对儿子的教育问题上如此上心，柳清心也暗自松了口气，虽然宁复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但随着其它妃嫔的入宫，子嗣肯定会多起来。 柳清心虽是皇后，但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儿子一定会被立为太子，因此她也感受到一种危机，现在也要为儿子早做打算。 宁复这时其实在考虑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身为穿越者，前世带来的知识不能随着自己埋到棺材里，必须要传承下去。 而且这些知识也要转化为社会的生产力，推动社会的发展，所以从这方面来看，这些知识才是宁复最宝贵的财富。 想到这里，宁复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要把脑子里的知识全都整理出来，编纂成教科书，先自己的儿子开始教起。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只要皇家采用这种新式的教育，日后根本不用宁复花力气推广，肯定就会引发下面的效仿，到时就可以将这些知识流传出去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进宫陪我 “清照你最近可是清减了一些，是不是身体不太好？” 御花园的凉亭之中，柳清心关切的对李清照问道。 “没什么，就是最近没什么胃口，姐姐你好像也瘦了，是不是宫里的事情繁多？” 李清照勉强一笑，随后也向柳清心问道。 “是啊，宫里的事情的确比较多，事事都让人操心。” 柳清心点头道，最近她的确挺忙的，也只有偶尔和李清照聊聊天，才会感觉轻松一些。 不过说到这里时，柳清心忽然看了李清照一眼，随后忽然笑着问道：“妹妹想不想知道我最近在忙些什么？” “姐姐在忙什么？” 李清照显得有点心不在焉，随口顺着问道。 “现在天下初定，朝中的一些官员也开始盯着宫中的后宫，所以我最近也在忙着给官人挑选一些女子，以做日后入宫之用。” 柳清心说话时一直盯着李清照的小脸道。 李清照听到这件事也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就发现柳清心一直盯着自己，这让她也是小脸一红，当即不好意思的问道：“姐姐你这么盯着我干嘛？” “没什么，妹妹先坐一会，我去去就来！” 没想到柳清心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后就站起来离开了。 李清照看着柳清心离去的背影，一时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当想到纳妃的事，她的心头又是一沉。 对于宁复发动兵变这件事，李清照的心情也十分复杂，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对家国情仇有自己的看法。 虽然大宋得国不正，但那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就算宁复是大周皇族后裔，可之前毕竟是宋臣，现在忽然发动兵变夺回江山，这让李清照也感觉十分突兀，甚至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宁复？ 就在李清照在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她本以为是柳清心回来了，但当抬头时，却发现来人竟然是宁复。 许久未见，猛然间见到宁复出现在自己面前，这让李清照也一下子愣住了。 宁复今天穿着便服，长身玉立、相貌俊秀，一如当初在燕国公府时的模样。 李清照也是看着宁复好一会儿，这才忽然反应过来，随即就有些娇羞的低下头。 本来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宁复，可是当见到他的那一刹那，似乎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还好吗？” 宁复来到李清照面前坐下，看着她清减的模样也不禁关心的问道。 “我……我很好。” 李清照不敢抬头，低声回答道。 “可你看起来瘦了许多。” 宁复叹了口气再次道，他能理解李清照的心情，这也是他不敢见对方的主要原因。 只见李清照这时终于长吸了口气，似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着宁复道：“陛下看起来也瘦了一些，是不是最近太过劳心劳力？” “清照，我……” 宁复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不必解释，我能理解你当时的处境，有时候我也曾经想过，如果我处在你当时的处境中，肯定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清照忽然再次鼓足勇气道。 宁复闻言也露出感动的神色，当即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这让李清照吓了一跳，本能的想要挣脱，但宁复抓的很紧，她挣了一下没能挣开，最后只好由着宁复了。 “清照，进宫陪我好不好！” 宁复神情郑重的开口道。 皇帝自称为孤，这其实很有道理，因为身为皇帝，牵扯的利益太多，很难让他有交心的人，宁复虽然才刚称帝，但已经感觉到这种孤独的滋味了。 “你现在是皇帝了，如果我拒绝可以吗？” 李清照忽然有些调皮的一笑道。 “当然不行，你若是拒绝，我就下旨强召你入宫，哪怕后人说我强抢民女我也认了！” 宁复十分霸道的回道。 这下也终于把李清照逗笑了，虽然宁复身份不同，但性格依然还是以前的样子，这让她也感到十分亲切。 看到李清照不反对，宁复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 “咦？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怎么手都牵上了？” 正在这时，忽然只见柳清心去而复返，当看到宁复握着李清照的小手时，也不禁笑着调侃道。 这把李清照吓了一跳，急忙把手抽了回来，宁复也有些尴尬，不过他脸皮厚，嘿嘿一笑就过去了。 柳清心刚才也是在远处看着这里，虽然听不到两人说什么，但从他们的动作也能猜到事情谈妥了，于是这才走过来。 “妹妹以后入了宫，我们就能经常呆在一起，到时你也可以帮我分担一些宫中的事务。” 柳清心倒是十分大方，笑着对李清照再次道。 “姐姐我……” 李清照虽然是个胆大的女子，但现在听到柳清心的话，还是羞的要命，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宁复也觉得自己不方便呆下去了，否则李清照肯定会更加害羞，于是借故告辞离开，留下两个女人自己商量吧。 解决了后宫的事，宁复也感觉一身轻松，心中也放下了一块大石。 几天之后，宁复选妃的消息也终于传遍全城，柳正身为国丈，负责选妃的最初事宜，比如挑选一些年龄、相貌、出身合适的女子。 当然这只是初选，最终还是要由柳清心决定，至于李清照则根本不用选，宁复一道圣旨，直接册封李清照为贵妃，择日送入宫中。 就在宁复选妃的同时，反对都察院最为激烈的中书舍人刘连，被都察院查出他的儿子在东山做官，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犯下各类大罪十三条，实属罪大恶极。 而且刘连也多次包庇儿子，若不是他的话，他儿子的罪行早就被人曝光了。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刘连与他的儿子一同被抓，然后由都察院审讯定罪。 最后刘连被罢官发配到海南，他儿子则被判了秋后问斩。 这件事情一出，立刻让反对都察院的官员脖子一凉，特别是屁股不干净的人，更是担心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第三百八十章 厢军背后的利益 中书舍人刘连被抓，这招杀鸡儆猴，一下子让反对都察院的官员冷静下来，反对之声也随之减小。 随着刘连一案的审讯，都察院也终于树立起自己的威信，许多官员自觉收敛了许多。 对于宁复来说，都察院成为了手中的一把利剑，不但可以约束官员，同时也大大增加自己在朝堂上的威望。 比如接下来宁复再推行什么新的政策时，明显感觉阻力小多了。 “陛下，这一个月来，愿意向西北和燕云迁居的人数已经达到十七万五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军中淘汰下来的士卒，以及他们的家眷，接下来应该还有不少人报名，不过民间愿意去的还是很少。” 垂拱殿中，章惇向宁复禀报着向西北和燕云迁居人口的事。 除了军中的将士外，民间的百姓愿意去西北或燕云定居的，同样也可以得到一片土地，当然土地的面积和质量肯定不如军中将士，而且这个时代乡土情节比较重，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许多人都不愿意迁移。 “不急，迁移百姓到边疆，并不是一件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事，等到这第一批人在边疆稳定下来后，肯定会吸引更多的人前去定居。” 宁复微笑着开口道。 中原一带的人口实在太多了，许多地方的土地已经不堪重负，再加上大宋又不禁止土地兼并，导致许多百姓失去土地，只能给地主做佃户，或者进城打工为生。 相比之下，边疆的条件虽然苦了点，但却可以免费得到土地，只要辛苦上几年，很可能会成为新的地方，到时这些人衣锦回乡，肯定能吸引更多人去边疆定居。 “这倒也是，不过按陛下的意思，接下来就要裁撤厢军，这……会不会引发地方上的动荡？” 章惇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谨慎的表情。 之前宁复裁撤军队，目标主要是禁军，要知道大宋号称有百万禁军，虽然其中有不少的空额，而且之前赵煦在世时，也曾经裁撤掉一批。 但就算是这样，原来的禁军依然显得十分庞大臃肿。 现在宁复已经打下了燕云，有了长城防线，就没必要再保持这么庞大的常备军，而且原来的禁军也烂透了，早就该整顿了。 不过除了禁军之外，大宋还有规模更加庞大的厢军，甚至各地的厢军都没办法统计人数，不仅仅是因为人多，更因为管理混乱，连地方上可能都拿不出一个确切的数字。 这主要得益于大宋的一项国策，那就是将灾民划为厢军，比如某个地方遭了灾，朝廷为了防止灾民造反，直接就将灾民编入厢军。 虽然厢军不算正规军，待遇也很差，但至少有口饭吃，而对于百姓来说，只要有口吃的，绝大部分人也不愿意造反。 虽然厢军的本意是好的，但奈何大宋的政策太过奇葩，只要一入厢军的军籍，日后子子孙孙都只能做厢军，基本不太可能脱身。 这也造成了厢军的规模越来越大，直到后来厢军的政策不得不停下，因为朝廷根本养不了这么多人。 后来朝廷也不管了，干脆放任厢军自谋生路，却又不给厢军脱籍，结果导致各地的厢军就像是叫化子一样，卖儿卖女的也不在少数。 按理说厢军都成这样了，早就该裁撤掉了。 可问题是每当有人提出裁撤厢军时，都会遇到无数反对的声音，甚至比裁撤禁军遇到的反对声更大。 这主要是因为厢军自谋生路后，这些人反而成了地方的廉价劳动力，地方衙门每当遇到用人之时，比如修路挖河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厢军。 另外还有地方上的大族，他们的田地缺少人力时，也同样会找到厢军，只要给厢军将领一些好处，下面的厢军随便他们用。 可以说地方上的厢军已经成为许多利益集团最为低廉的劳动力，所以他们自然不愿意放手，每次要裁撤厢军，这些人反对的声浪也最大。 “都察院不是已经成立了吗，不能让他们闲着，各路的御史下到地方上去，到时多抓几个典型，看谁还敢反对！” 宁复却是冷哼一声道。 都察院可不是吃干饭的，既然成立了，当然要让他发挥作用。 章惇闻言也是苦笑一声，看来宁复是铁了心的，要给所有官员的脖子上套上枷锁。 现在都察院初立，之前也只审了刘连这一个案子，虽然树立了威信，但还远远不够，所以宁复这是打算一石二鸟，即可以裁撤掉厢军，又能震慑地方。 “那好吧，既然陛下决心已定，那不如就先在京城附近试行一下，京城周边也有大量的厢军，应该能裁撤掉不少人。” 章惇最后终于点头道。 “行，就这么办，只要京城这边裁撤完毕，就推行下去，我想裁撤掉的厢军肯定更愿意去边疆。” 宁复也点头道。 厢军的生活实在太惨了，宁复以前也接触过一些厢军，甚至有些人宁愿做乞丐，也不愿意呆在厢军的军营里。 现在朝廷给他们一个翻身的机会，只要去西北或燕云就能得到一大块土地，相信肯定有不少厢军愿意前往，毕竟他们除了自己的一条命，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聊完了裁撤厢军的事，章惇又向宁复禀报了几件政务。 不过在最后时，章惇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于是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道：“陛下，有官员上书，说登州那边有人以朝廷的名义招募海盗，似乎和皇城司有人？” 章惇说到最后时，也特意看了宁复一眼，皇城司是皇帝的耳目，直属于皇帝管辖，哪怕他这个宰相也无权插手。 特别是宁复登基后，更是加强对皇城司的掌控，以前章惇还能从皇城司得到一些情报，甚至影响皇城司的运作，但现在皇城司却被宁复独立出来，外人根本无权插手。 “不必查了，这件事是我让皇城司去办的。”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他没想到章惇的消息倒是挺灵通，连这件事也注意到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一个快要遗忘的人 “陛下为何要招募海盗？” 章惇这时一脸不解的问道。 这件事倒是不大，就是太过诡异，毕竟宁复身为皇帝，竟然命皇城司招募海盗，这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章公误会了，我让皇城司不是招募海盗，而是招募航海经验丰富的人才，而且不要求出身，哪怕以前犯过罪，只要愿意戴罪立功，我也可以酌情赦免他们的罪行。” 宁复耐心的解释道。 他还真没有刻意要求下面招募海盗，只不过符合条件，而且又愿意冒险的人中，以海盗居多，不过宁复倒是不介意他们的出身，只要能帮自己办事就行。 “陛下要这些人做什么，难道准备从海上出兵，奇袭金国的后方？” 章惇再次不解的问道。 不过就算是从海上出兵，也用不着这些海盗吧，毕竟大周本来就有水师，虽然不算精良，但至少比金辽两国强多了。 “打仗肯定用不着这些人，不过我需要他们出海去寻找一些东西，风险很大，刚好这些人许多都是亡命徒，只要给够钱，他们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宁复再次解释道。 “海外有什么东西值得陛下去寻找，难道我大周没有吗？” 章惇还是有点想不通。 做为一个传统的儒生，在章惇看来，中原富庶无比，奇珍异宝无数，什么样的东西都可以找到，何必需要去海外寻找？ “这个……我听说海外有个地方有高产的粮食作物，所以就打算派人去寻找一下，虽然希望不大，但还是值得一试的。” 宁复大概解释了一下道。 他早就惦记着美洲的高产作物，只不过以前没机会，现在自己做了皇帝，这件事也立刻提上日程。 当然宁复没敢说的太细，毕竟他总不能告诉章惇，美洲有亩产几千上万斤的土豆和红薯，或者是亩产上千斤的玉米吧。 他若是真敢这么说，章惇肯定会以为宁复犯病了，毕竟这个产量对于古人来说，实在太过玄幻了，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原来是这样，陛下倒是有心了！” 章惇嘴上夸赞了一句，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因为章惇可以感觉到，宁复没有说实话，所以他怀疑宁复派人出海另有目的，不过他也不好再追问，因此也只能含糊过去了。 一个月后，两艘不大的海船从登州港启航，先是北上去了倭国，在那里补给之后，才会顺着一股东向的洋流赶往美洲。 这天下午，宁复像往常一样，在垂拱殿处理着手中的政务。 这段时间他和章惇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对国内的改革上，章惇想要推行富国强兵之法，而宁复需要增强对地方的控制，因此两人的目标暂时是一致的。 当然这些事情十分的繁琐，因此宁复最近也十分的忙，新选的妃嫔虽然已经入宫了，但他也实在没时间去理会。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快步前来禀报，说是马原有急事求见。 “召他进来！” 宁复闻言也立刻放下手中的奏本道，马原可是他的耳目，所以只要他来见自己，肯定是有十分重要的事。 很快就见马原拿着一份情报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宁复立刻禀报道：“陛下，辽国急报！” 听到是辽国送来的急报，宁复立刻让人把情报拿上来，然后亲自打开观看，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辽国的局势又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而且这份情报中，宁复还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如果不是情报上提到这个人，他都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之前金军吞并渤海人的地盘，成功夺取了辽国东京，并且还用计策打败了辽军的大军，并且趁机又夺取了八州之地。 吞并了如此庞大的人口与土地，宁复本以为金国会休息上一段时间，之前他也是趁着这段时间，一举出兵吞并了梁国。 当时的辽国和金国处于对峙之中，根本没有精力关注宁复这边的举动。 却没想到辽金两国的局势这么快就被打破，其中的关键人物就是原来的西夏国主李乾顺。 李乾顺当初投靠辽国，想要依靠辽国的实力复国，夺回被梁国占据的领土。 却没想到梁乙逋父子在大宋的支持下，竟然多次打败辽军，最后使得辽国也不得不承认梁国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李乾顺就失去了原本的利用价值。 最后辽国也把事情做绝，将一个宗女嫁给李乾顺，并且顺势夺走了李乾顺手中的兵权，将西夏最后一点兵力也压榨干净了。 如此一来，李乾顺也彻底的成了一个废人。 但李乾顺可是西夏历史上的一代雄主，这样的人肯定不甘心做一个傀儡。 刚巧金国崛起，辽国势弱，这也给了李乾顺一个机会。 李乾顺失势后，就被辽国安置在上京，之前金国曾经派出军队，做出攻打上京的姿态，虽然没有真的攻打，但也将上京城吓的人心惶惶。 李乾顺也十分敏锐的抓住这个机会，他看出了金国崛起的势头，知道自己想要摆脱辽人的控制，唯一的机会就是抱住金人的大腿。 于是李乾顺悄悄派人与金国联络，表示自己愿意做内应，只要金国出兵攻打上京，他就可以派人将城门打开，迎接金军进城。 金国并不清楚李乾顺的处境，西夏国主的名号还是挺唬人的，于是金国也很快回应，只要李乾顺能打开城门，他们事后也愿意给李乾顺封赏。 于是李乾顺拿到金国的承诺后，也立刻行动起来。 之前西夏被吞并的军队，这时也驻扎在上京城，虽然人数不多，但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 李乾顺私下里与自己这些老部下联络，告知他们辽国大势已去，金国才是未来，而且还让他们知道自己与金国已经搭上了线。 不得不说李乾顺还是很厉害的，在两头骗的情况下，他竟然很快说服了原来的部下，掌握了一部分的兵力。 随后金国也派出一支军队奇袭辽国上京，李乾顺也依照承诺打开城门，结果上京城就这么十分轻易的落入到金军手中。 第三百八十二章 契丹人的根没了 上京陷落，李乾顺趁势崛起，很快拉起一支上万人的军队，依附金军成为攻打辽国的先锋。 辽国失去了上京城这个起源之地，导致契丹人在愤怒过后，却又无可奈何，士气也一跌再跌，现在只要有点脑子的契丹人，都能感受到一种国破家亡的紧迫感。 “耶律延禧那边有什么反应？” 看完了手中的这份情报，宁复也是沉吟了好一会儿，随后这才向马原问道。 “耶律延禧本来在捺钵中，停留在中京与上京之间，不过事发之后，耶律延禧也吓的不轻，现在已经退守中京城，估计再也不敢外出了……” 马原立刻将自己整理出来的情报详细的禀报了一遍。 辽军打了这么多场败仗，耶律延禧也早不是当初那个骄傲自大的性格了。 事实上耶律延禧现在的性格转变很大，他已经认识到辽国的衰弱，也承认了女真人的崛起。 而之前接连战败的打击，更让耶律延禧的性格变得消沉，胆量也变小了，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第一反应就是逃跑。 比如这次上京被女真人攻破，当时还有人建议耶律延禧，说女真人攻打上京的军队人数不多，如果趁着女真人立足未稳，派兵救援上京的话，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将上京夺回来的。 毕竟上京是契丹人的发源地，那里居住着大批忠于辽国的契丹人，而且军中的契丹人肯定也会拼命，到时内外夹击之下，不但可以收复上京，还能反败为胜，大大打击金军的嚣张气焰。 然而耶律延禧却早就被金军吓破了胆，别说让他主动进攻了，连据城防守时，他面对金军都没有任何的底气。 所以耶律延禧拒绝了大臣的建议，反而直接率领大军退缩回中京城，然后就死守不出。 “该谨慎时不谨慎，该大胆时却又胆怯惜身，辽国有这样的皇帝，焉能不亡？” 宁复听完马原的讲述后，也不禁长叹一声道。 对于辽国的灭亡，宁复不会觉得有任何的可惜，只不过辽国灭亡后，他就要直面金国的威胁了，这才是让他最为头痛的。 “陛下，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萧奉先又动身出京了，名义上打着恭贺陛下登基旗号，实际上估计是来向咱们求援的。” 马原再次禀报了一个消息道。 当初宁复镇守燕云十六州时，萧奉先就曾经去找过他，双方达成了一个和平的协议，使得辽国能够抽出兵力应对金国的崛起。 只是谁也没想到，就算没有南边的威胁，辽国依然一败涂地，处于随时灭国的边缘。 “奉先兄又要来了？” 宁复闻言也不禁再次沉思起来。 萧奉先来的目的很清楚，肯定是向宁复求援的，之前大宋宁复做不了主，但现在他是皇帝了，只要萧奉先能够说动宁复，说不定真的可以让辽国增加一支援军。 本来宁复的确有出兵辽国的想法，要么先灭掉辽国，然后再专心对付金国，要么与辽国结盟，两国全力对付金国。 现在萧奉先再次出使，倒是给了宁复一个不错的介入契机。 “召章公与柳公入宫！” 宁复当即吩咐道，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所以还是需要与章惇和柳正这两位宰相商议一下。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章惇和柳正快步入宫，宁复让马原将之前的情报再次讲了一遍。 章惇和柳正听后也都露出沉思的表情，特别是章惇，他也想起了宁复之前提到的出兵辽国的想法。 “章公你怎么看？” 宁复向章惇问道，在这种军国大事上，他还是更倾向于听章惇的意见，至于柳正，毕竟第一次为相，在这方面相对的经验比较少。 “这个……” 章惇闻言再次犹豫了一下，随后这才开口道。 “上京丢失，辽国气数已尽，臣以为现在就算是出兵，恐怕也难以阻止辽国的灭亡，到时反而会因此得罪于金国，甚至日后会以此为借口出兵我大周，所以这件事陛下一定要三思！” 宁复闻言也点了点头，他赞同章惇前面的判断，辽国的气数的确已经尽了，连祖地都丢了，契丹人的根没有了，以后被灭国亡种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若是这么坐视辽国灭亡的话，金国吞并整个辽国，实力肯定会大增，而且以我对女真人的了解，他们肯定不会满足于燕云以北，到时举兵南下的话，我们就只能自己抵抗金军的压力了。” 宁复沉思了片刻再次道。 “话是如此，可就算我们出兵，以辽国的局势，咱们又能帮上多少呢？而且辽国上下对咱们并不信任，到时大军入境辽国，在别人的领土上作战，说不定反而受其掣肘，发挥不出我军的实力。” 章惇再次为难的道，这些问题也都是确实存在的，不会因两国结盟就消失不见。 宁复听后也皱起眉头，他知道章惇说的都是实情，虽然他已经整顿了大周的军队，使得原来的新军与禁军合为一体。 但大周的军队也有自身的短板，那就是守城有余，进攻不足，当初要不是燕云兵力空虚，只靠大宋的禁军和新军，想要找下燕云十六州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 这主要还是因为大周的军队以步兵为主，虽然兵器精良，还有火器，但依然是一支偏重于防守的军队，可到了辽国那里，他们会放心的把城防交给宋军吗？ 若是在野外与金军交战，就算用上火器，宁复心中也依然没有多少胜算，毕竟金军主要是骑兵，而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绝对是最强大的兵种。 除非宁复能把机枪跨越几个时代提前搞出来，否则步兵对上骑兵时，先天都吃了大亏。 “陛下，臣倒是有个想法！”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柳正忽然站出来道。 在这种军国大事上，柳正一直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一般不会开口发表意见，毕竟他知道自己能上位，全靠和宁复的翁婿关系，所以如果不是有绝对的把握，他也不会站出来表态。 第三百八十三章 结盟 萧奉先率领辽国使团来访，宁复对于这位旧友也十分热情，不但亲自出城迎接，而且还在宫中设宴款待对方。 酒宴上萧奉先也送上恭贺宁复登基的贺书，并且希望两国恢复邦交，一切如同当初大宋之时，宁复对此也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辽国虽然灭国在即，但毕竟还是这片区域的主要大国。 酒宴过后，宁复在垂拱殿单独召见了萧奉先，两人相对而坐，聊了一些这些年的经历。 对于宁复称帝这件事，萧奉先在刚听说时，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更没想到宁复竟然是大周的后人，现在看着身穿龙袍的宁复，甚至还让他生出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 “陛下，想必您应该清楚我这次出使的目的，现在我大辽局势危急，但金国若是吞并我国，接下来肯定会南下攻打大周，所以还请陛下出兵，两国结盟共同抵御金军！” 最后萧奉先终于提到了自己的来意。 宁复闻言也沉思了片刻，随后这才抬头道：“奉先兄，你能不能告诉我大辽国内详细的情况，以及面对金军时，你还能撑多久？” 这话显然不应该是一个皇帝对使节说的话，而是宁复以朋友的身份向萧奉先提问。 “这个……” 萧奉先明显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一咬牙道。 “不瞒宁兄，现在我国内部也是矛盾不断，陛下在应对金国崛起时接连失算，导致我军连战连败，金国的实力也越来越强，这也使得国内许多贵族对陛下十分不满，甚至有人想要另立国主。” 萧奉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这才再次道：“为此陛下不得不把军权牢牢的握在手中，自己也不敢离开中京，之前上京丢失时，有人建议陛下出兵救援，就是因为陛下担心大军离开后，会有人对自己不轨，因此才不敢出兵。” “哦？愿意还有这层原因！” 宁复闻言也露出惊讶神色，之前马原打听到的情报显示，耶律延禧之所以不派兵救援上京，是因为自己胆怯，不过这显然只是表面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还是耶律延禧感受到国内不稳，因此不敢让大军远离自己。 “这么说来，辽皇对国内的统治也并不稳定，再加上外有金军夺境，这恐怕……” 宁复说到最后也再次皱起眉头。 虽然早知道辽国的处境不妙，可是现在看来，辽国的局势比自己想像的还要恶劣。 既然如此，宁复也在考虑自己是否有出兵的必要，毕竟辽国都成这样了，就算自己出兵，恐怕也难以挽救辽国灭亡的局势。 “这个陛下不用担心，虽然我皇陛下现在的处境不太好，但军队还是牢牢的掌握在皇帝陛下手中，特别是怨军更是如此，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急需一场对金军的胜利，只要能在战场上打败金军，就能让我国人心大振，从而有反攻的可能！” 萧奉先急忙解释道。 萧奉先对辽国并没有丧失信心，虽然现在辽国士气低下，但他觉得只要有一场大胜，就能让辽人振作起来。 只不过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辽军想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战胜金军实在太难了，之前他们多次与金军交战，每次都在兵力上占优，却还是被金军以少胜多。 可以说到现在，辽军的士气已经彻底的被金军打掉了，现在的辽军对金军的恐惧，就像当初宋军对辽军的恐惧一样，根本不用交战，只要战场上见到对方就会吓破胆。 宁复对萧奉先的话不置可否，而是再次问了几个辽国内部的问题，萧奉先也一一做了回答。 最后宁复这才再次道：“奉先兄，你我相交多年，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 “请陛下明示！” 萧奉先闻言也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 “以我收集到的情报，大辽这几年连战连败，精锐大军已经损失殆尽，现在不得不收拢流民，将他们编为怨军，但怨军军纪败坏，导致辽国内部对他们十分不满，而且怨军的战斗力也十分有限，仅凭这种军队，奉先兄你觉得辽国还有翻身的可能吗？” 宁复的话一出口，萧奉先的脸色也为之一白。 虽然不想承认，但宁复说的的确是实情，辽国的精锐几乎都快打光了，新征召的军队以怨军为主，战斗力低下，只靠这些人，连防守都不足，更别说进攻了。 “我……我明白了！” 萧奉先最终黯然的摇头道，虽然宁复没有明说，他感觉对方已经算是拒绝了自己。 “奉先兄你不要误会，我虽然不看好辽国的情况，但并非不愿与你们结盟！” 没想到宁复却忽然再次道。 “真的？陛下愿意与我大辽结盟？” 萧奉先闻言喜出望外，满脸狂喜的抬起头看向宁复。 “当然，就像你说的那样，金国若是吞并辽国，接下来肯定会南下入侵我大周，因此我也必须提前做好准备，而与辽国结盟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宁复笑着点头道。 “那太好了，只要陛下愿意结盟，出兵支援我大辽，我皇陛下定然十分感激，日后大周就是我大辽的兄弟！” 萧奉先再次兴奋的道，不过他话里虽然满是感激，却没有一点实质的好处。 宁复对此也是微微一笑，随后再次道：“奉先兄，虽然我愿意结盟，但却有几个条件，若是大辽不答应的话，那我宁愿陈兵于燕云，以长城防线抵御金军南下。” “这……不知陛下有何条件？” 萧奉先脸色一垮，他就知道宁复肯定不会白白出兵，而出兵的条件肯定也不简单，说不定会让他们大辽向大周称臣。 “第一，我可以出兵，但出兵的方式却必须按照我的计划来。第二，辽国也必须派兵协助我的出兵计划。第三，辽国要支付给我国出兵所需要的军饷物资，将士若是阵亡，辽国也要出资抚恤。” 宁复笑呵呵的提出三个条件。 本来对于出兵的事，章惇是反对的，但之前柳正却提出一个不同的出兵建议，这才让章惇改变了想法，这也是宁复答应与辽国结盟的原因。 第三百八十四章 跨海作战 “前两个条件没问题，可是第三个……” 萧奉先说到最后也一脸的为难。 宁复前两个条件并不过分，毕竟大周现在势强，辽国当然不可能指挥大周的军队，所以军事主动权交给大周也正常。 但第三个条件就让萧奉先有些为难了，现在辽国丢失了大量的国土，国库也早就花光了，甚至连他们自己的军队，都只能靠四处抢掠为生，哪还有钱和粮食给大周？ “我知道现在大辽肯定没钱，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人估算了一下出兵的价格，到时你们可以打欠条。” 宁复再次一笑道。 他早就知道辽国出不起钱，哪怕打了欠条，对方也可能还不上，但没关系，宁复要的就是这个名义，说不定日后就可能用上。 “好，我代陛下答应了！” 萧奉先当即点头道，几乎都没有经过考虑。 对于大辽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至于其它的什么都不重要，更别说区区一些债务了。 “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出兵，需要我们做什么配合？” 萧奉先再次接着问道。 “金国的大军现在主要驻扎在哪里？” 宁复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再次向萧奉先问道。 “这个我们很清楚，金国刚开始打下黄龙府后，就将黄龙府做为后方的根基，主要大军也驻扎在那里，但之前他们又打下了东京和上京，因此金军也就一分为三，这三地都驻扎有大量的金军。” 萧奉先神情严肃的回答道。 “东京辽阳府，因位于辽河以北而得名，辽河自北向南注入渤海。”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随即低声道。 “你说若是我们从海上进攻，派军队乘船进入辽河，然后直抵东京城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如何？” “海……海上进攻？” 萧奉先闻言也瞪大眼睛，这方面他还真没考虑过。 其实也不怪辽国上下没考虑过走海路，主要是辽国的造船技术很差，比之女真也强不了多少，毕竟造船业是一个国家最顶尖的工业，涉及到多方面的技术。 辽国虽然自称继承前唐正统，但其实他们以前只是帮唐人养的部落，后来吸收了一些中原的技术，从而脱离了部落的原始社会结构，从而建立了国家。 但从本质上来说，辽国依然是个技术落后的半游牧国家，因此像造船这种高科技，辽人是玩不转的。 相比之下，宋人的造船技术就相当高超了，特别是南方沿海一般，各种新式的海船层出不穷，甚至连用人力的轮船都出现了。 “我已经调动大周的海军，赶往登州港待命，只要一场令下，就可以杀入渤海，到时也可以接上你们的大军，两军合力杀向东京辽阳府，若是能夺下东京的话，必定能给金军一个沉重的打击！” 宁复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神色。 这个办法还是柳正提议的，之前在是否出兵帮助辽国的事情上，宁复和章惇产生了分歧，倒不是章惇反对出兵，而是出兵要面临着许多现实的困难。 幸好柳正最后提议，可以从海上出兵，直抵金军的后方，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许多的问题。 而且大周出海军，辽国出陆军，双方互不统属，也就避免了双方在战场上的矛盾。 “这……这能行吗？” 萧奉先还是有点怀疑，毕竟在辽国的历史上，水战向来不是他们的长处。 “肯定没问题，我已经与朝中的几位老将军商讨过了，他们也都认同这个方法。” 宁复再次确定的回答道。 “可是……可是金军强盛，辽阳府又是墙高城深，绝非一般的城池可比，就算我们能抵达辽阳城下，金军占据着地利之势，恐怕我们也根本打不下这座坚城吧？” 萧奉先犹豫了一下再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道。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宁复却哈哈一笑，随后站起来就拉着萧奉先往外走。 萧奉先也不知道宁复要自己看什么，于是也只好跟着。 没想到宁复让人备车，然后两人乘车来到城西的一座军营。 还没有进去，萧奉先就听到大营里传来“轰隆、轰隆~”的巨响，就像是打雷一样，可现在是大晴天，蓝蓝的天上连一丝云都没有，怎么可能打雷？ 宁复进到军营，萧奉先也很快发现，这里看起来像个军营，但里面更像是一座大作坊，许多工匠模样的人在里面干活，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怪味，像是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最后宁复带着萧奉先来到后面一处开阔的场地，随后有几个工匠推着一架车子走进来，车子上有一根粗大的管子，看起来像是用黄铜制成。 “陛下，这是什么东西？” 萧奉先看着车上空心的黄铜柱子，也十分不解的问道。 “这东西叫火炮，是一种新式的火器，我来请你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宁复说着示意工匠填充炮弹，他则带着萧奉先躲到了旁边的一堵矮墙后面。 虽然火炮的研制已经成功，但这东西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性，以宁复的身份，当然要做好安全防护。 工匠很快填充好炮弹，随后有人点炮灰引线，并且瞄准了远处的一堵土墙。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墙后的萧奉先吓的全身一哆嗦，感觉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紧接着一股呛人的硫磺味传来。 “陛下，成功击中目标！” 立刻有工匠欣喜的上前禀报道。 宁复带着萧奉先从墙后走出来，只见远处的土墙上出现一个不小的缺口。 为了让萧奉先看的更真切一些，宁复还带他走到土墙前。 这时萧奉先才发现，土墙建造的相当厚实，虽然比不上城墙，但这么结实的土墙竟然被火炮一下子打穿，依然让人感到十分的震惊。 “早就听说火器犀利，没想到威力竟然如此惊人！” 萧奉先看着土墙上的缺口，也不由得连连赞叹道，有如此利器在手，难怪宁复有那么大的信心打下东京辽阳府。 第三百八十五章 政治联姻 亲自见识到火炮的威力后，萧奉先也是心中大定，对宁复的出兵计划也有了更多的信心。 接下来双方又聊了一些合作的具体细节，总算达成一份详细的出兵计划，随后萧奉先就急着要回去，毕竟他也要提前通知耶律延禧，好让辽国做好配合宁复的准备。 萧奉先回去之前，宁复也再次设宴为他送行。 在酒宴上，萧奉先忽然凑到宁复身边低声道:“陛下，我听说您正在选妃？” “是有这么回事，奉先兄怎么问起这件事了？” 宁复点头，随后也笑着问道。 “不瞒陛下，我有一妹，年芳十四，长的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号称我萧家第一美女，若陛下不嫌弃的话，我愿将舍妹送入陛下的宫中，以结秦晋之好！” 萧奉先神情诚恳的再次道。 “这是奉先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辽国的意思？” 宁复若有所思的看了萧奉先一眼，这才开口问道。 “这是我临时起意的想法，不瞒陛下，舍妹与我一母同胞，现在辽国局势危急，我也要为家人寻一条退路！” 萧奉先再次诚恳的道。 “好，既然奉先兄有此好意，我当然也不会拒绝，日后无论如何，我大周的大门对萧兄你都是敞开的！” 宁复闻言十分痛快的答应道。 反正他都要充实后宫，多一个萧氏女也不算什么，更何况萧奉先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做为辽国的后族，萧氏在辽国的影响力并不比耶律氏差。 哪怕日后辽国亡国了，依靠着和萧家的关系，宁复也可以招揽到辽国的许多人才。 至于萧奉先妹妹是美是丑，宁复并不在乎，毕竟这本来就是一桩政治联姻。 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差，并不是说宁复相信萧奉先的话，毕竟说媒的人肯定会往死里夸，而是萧奉先的另一个妹妹萧贵哥，可是耶律延禧最宠爱的妃子，萧奉先自己长的也不差，想来他妹妹也不会丑。 第二天一早，宁复亲自送萧奉先离京，并且送给使团不少的礼物，让他们代为转交给耶律延禧。 等到萧奉先离开后，宁复也立刻召集章惇和柳正议事。 “岳父，海军那边怎么样了，是否已经集结完毕？” 宁复向柳正问道。 自从决定从海上出兵后，宁复就让柳正亲自负责调兵的事，这次不但出去了登州水师，而且还有南方的水师。 宁复将这些水师编为大周海军，日后还会有大用。 “已经集结完毕，海军将领吕梁上书，说各路海军正在磨合之中，很快就可以出海作战。” 柳正立刻回答道。 吕梁是登州水师的将领，现在统领各路海军。 “很好，等到萧奉先回到辽国，等到他那边准备好，咱们就立刻出兵！” 宁复也满意的点头道。 对于这次跨海作战的计划，宁复只会出动海军，至于陆军则由辽军充当。 当然了，海军会带上火炮等威力巨大的火器，到时会协助辽军攻城，至于能打成什么样，那就要看辽军的表现了。 与此同时，遥远的辽国上京城中，李乾顺手提长刀，踏着血水走出府门。 在李乾顺的身后，则是一地的死尸，这里是一处契丹贵族的府邸，对方在上京失陷后不甘心投降，反而暗中聚众作乱，想要夺回上京城。 结果被李乾顺迅速带兵平定，府中上下几百口全都被屠戮一空。 带着一身的血气，李乾顺翻身上马，然后率领着手下的西夏军巡视全城。 当初李乾顺的兵权被夺，手下的西夏军也被拆分，不过现在李乾顺得势，立刻将西夏军重组，成为他手中最为锋利的战刀。 李乾顺骑着马走在大街上，街道两侧的契丹人见到他时，也都是纷纷躲避，现在城中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招惹了女真人可能还有一条活路，可若是招惹了李乾顺的西夏军，绝对死路一条。 感受到周围那一双双恐惧的眼神，李乾顺却感觉无比的爽快，想当初他被挟持到上京，成为契丹人手中的傀儡。 虽然他娶了宗室女，但却没有人看得起他，甚至连他的那位妻子，也视他如粪土，甚至都不让他碰自己。 当时李乾顺也是忍辱负重，咬着牙让自己活了下来。 而在翻身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位宗室女剁为肉泥，随后又将曾经欺辱自己的契丹贵族全都抓起来，百倍欺辱之后再将他们杀死。 甚至如果有可能的话，李乾顺都想把整个上京城一把火烧了，毕竟对于他来说，整个上京都见证了他最为卑微、屈辱的一面，所以他心中早就将这里整个毁灭掉了。 可惜现在这座城池的主人是女真人，李乾顺只是依附于女真人的一条狗，别看他在契丹人面前威风十足，但见到女真人时，李乾顺也要小心伺候着。 想到女真人，李乾顺的脸色也有些阴沉。 对于女真人，李乾顺也同样瞧不起，要不是被情势所逼，他也不会委身于女真旗下。 不过现在女真势大，特别是李乾顺归顺后，也详细的了解了一下女真人的情况，结果让他十分心惊。 女真的兵力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精锐，而且女真人的战法灵活，从士卒到将领，都经过战场的磨练，也难怪辽军会连战连败。 本来李乾顺投靠女真人后，是想借助女真人的力量，反攻回西夏，夺回属于自己的基业。 却没想到宁复竟然提前出兵，一举灭掉了梁乙逋父子，现在西夏故土已经成为大周的领土，这下再想夺回来恐怕就要难比登天了。 想到宁复，李乾顺心中也更加恼火，他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发动兵变，兵不血刃就夺取了大宋的江山，现在更是军威大战，绝对比当初的大宋难对付多了。 “不行，必须想办法复国，否则我只能成为女真人手中的一把刀，什么时候用完就会被抛弃掉！” 李乾顺忽然低声自语道，从投靠女真人之后，他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可是对于该如何复国，他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八十六章 辽阳之战(上) 登州港，清晨的薄雾还没有散去。 海军都指挥使吕梁站在船头，只见他身后船帆如云，各路水师也早已经整合完毕，形成了大周的第一支海军。 本来大宋只有水师，一般只在内陆河流和湖泊，或者是近海活动，并没有一支真正的海军。 不过就在前不久，宁复征召沿海各路水师的精锐，命他们在登州集合，整编为海军，设海军都指挥一职，由吕梁这员海上老将统领。 “出征！” 随着吕梁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各式战船也纷纷启程，冲破薄雾驶向大海。 没有欢送更没有百姓，这支规模庞大的海军就这么离开了登州港，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几天之后，大周海军穿过渤海，抵达了辽国的来州港。 来州也是辽国仅有的几个海港之一，大概位于后世的葫芦岛的位置。 渤海以前属于辽宋两国共管，不过因为辽国的海贸不发达，所以海上来往的大都是大宋的船只。 后来宁复收复了燕云，渤海大部分区域也归于大周管辖，但来州一带还属于辽国管辖，并且辽国在这里还有一支不大的水师。 大周海军的到来，立刻将整个来州港给占满了，不过在此之前，辽国已经发布了净海令，严禁任何船只下海，主要是防止走露消息。 来州城中，萧奉先也早就率领一支大军等候着大周海军的到来，随后他与吕梁见面后，双方商量了一下合作的事宜，这才让三万辽军登上大周的战船。 兵贵神速，特别是来州这里距离东京辽阳府已经不算很远了。 所以吕梁他们在来州也只是休整了一晚，第二天立刻启航。 两天之后，大周海军抵达辰州港，这里本来是辽国的港口，但辽阳府丢失后，这里也被金军占据。 不过女真人不识水战，所以辰州这里也基本没有水军，因此大军也十分轻易的杀进辰州港。 随后大周海军的战船一字排开，用船头的火炮轰击辰州港。 港口驻扎的金军毫无还手之力，很快被火炮轰的四散奔逃，随即船上的辽军登陆，开始围攻辰州城。 城中本来还有不少的金军驻守，但是大周海军将火炮搬下船，送到城下轰开城门，辽军立刻杀进城中。 虽然城中的金军拼死反抗，但无奈守军的数量实在太少了，很快就被辽军包围全歼，而辰州的百姓本来就是辽人，因此对辽军的到来也十分欢迎，甚至还帮着抓捕藏匿的女真人。 仅仅一天时间，整个辰州城就落入到辽军手中。 要知道这还是辽军面对女真人时，第一次打出这么漂亮的胜仗。 因此这一仗过后，辽军竟然军心大振，提到女真人时，也不再像之前那么恐惧了。 辰州是辽阳府入海的北大门，因此拿下这里后，辽军立刻集结起来，然后杀向辽阳城。 大周的海军也没有闲着，除了一部分驻守辰州港外，大部分都赶往辽河口。 这次吕梁率海军出征，战船也经过精心的挑选，其中有不少平底的沙船，这种船可以在内河中航行。 因此大周海军沿着辽河逆流而上，并且比辽军先一步抵达了辽阳城南。 辽阳因在辽水之阳而得名，从北向南的辽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辽阳城就建在这个大弯的北边。 辽阳府以前是辽国的东京，金军夺下这里后，也在辽阳驻扎重兵，特别是在辽水边界上，也设有不少驻军，防止有人渡河。 而大周的海军沿河而上，只要遇到金军的军营，立刻就是一阵炮击，将金军打的四散而逃。 如此大的动静，立刻引发了辽阳府的关注，驻扎在辽阳府的金军将领名叫完颜斡鲁，他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弟，也是金国的一员大将，之前就是他率兵灭掉了高昌，夺得了辽阳城。 完颜斡鲁得知辽水上来了一支不明的水师，并且攻击沿海的金军大营，这让他也极为震怒。 毕竟金军自起兵以来，向来都是他们主动进攻别人，还从来没有被别人攻打过自己。 当然这时完颜斡鲁还不知道，海边的辰州已经被辽军打下来了。 于是完颜斡鲁立刻调兵出城，杀向辽水河畔，打算看一看这支水师到底是何来历。 很快完颜斡鲁率军来到辽水河畔，只见在宽阔的河面上，一支长长的船队沿河而行，竟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怎么这么多船！” 完颜斡鲁看到这支庞大的船队时，也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 虽然完颜斡鲁打下了东京，也接收了一些辽国的水师，但就算他手中所有水师加在一起，恐怕也不如眼前这支船队的一半多。 “我们的辽水水师呢？” 完颜斡鲁在震惊过后，立刻向身边的人问道。 “已经被打沉了大半，剩下的也都逃往了上游，不敢再与对方正面交战。” 只见一个契丹人模样的人立刻上前禀报道，辽国丢失了那么多的领土和百姓，其中当然有不少人因为各种愿意，从而选择投靠女真人，毕竟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给谁卖命都是一样。 “这些船看起来不像是辽人的战船？” 完颜斡鲁再次打量了一下河面上的战船，随后再次问道，虽然他分不清船只的好坏，但从外观上来看，这些船与他缴获的辽国战船还是有些区别的。 而且河面上的战船并没有打出旗号，所以金军也无法从旗号上判断他们的来历。 “这应该是宋不对，是周人的战船，他们的船只比我们要精良，不但载人多，而且速度也快。” 旁边的契丹人再次禀报道。 “肯定是周人，之前他们对河边的大营展开勐攻，用的是一种我们没见过的武器，很像传说中的火器，也只有大周才有那么犀利的火器！” 这时另一个人忽然开口道，这个人是个汉人，不过并不是中原的汉人，而是辽国的汉人，他们在女真人打过来后，许多人都投靠了金国，毕竟汉人对契丹人也有很大的怨气，其中有不少人都愿意帮着女真对付契丹人。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八十七章 辽阳之战(中) 女真人的水师完全不顶用，甚至有些人都已经弃船逃上岸，整个辽河完全成为大周海军的天下。 完颜斡鲁看着在河面上耀武扬威的战船，也不由得气冲顶门，当即命人推来床弩与投石机，准备从岸上将河上的战船打沉。 然而床弩与投石机岁推到岸边，还没等它们调整角度，就只听船上“轰隆隆”的一阵巨响。 完颜斡鲁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巨大的响声，当场吓的脸色发白，他跨下的战马嘶鸣着人立而起，若不是完颜斡鲁骑术精湛，恐怕就要被掀下马了。 紧接着就见河岸上的床弩与投石机接连被毁，派去的士卒也是被砸的血肉横飞。 一向以剽悍着称的女真将士，竟然在这种残酷的攻击下发出恐惧的惨叫声，更有不少人转身就逃，毕竟这种如同天雷般的攻击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这……这就是对方的火器！” 完颜斡鲁感觉心跳的厉害，一种名叫恐惧的东西在他心头开始滋生。 “就是这个，您看对方的船上在冒着烟，有股硫磺味，肯定和火药有关。” 这时旁边的汉人再次肯定的道。 火药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烟花里早就用上了火药，只不过火药的配方五花八门，最佳的火药配比也只有大周掌握了。 “你们会造火器吗？” 完颜斡鲁勐然醒悟过来，当即一把抓住汉人的衣领问道。 在他看来，既然大周的汉人会造火器，那么自己手下的汉人肯定也会造。 “这……我……我们倒是知道火药是怎么配的，可是却只能用来造烟火，造不出这样的武器来。” 汉人被吓的不轻，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解释道。 “废物！” 完颜斡鲁气的把对方一把推开，随后来回走动了几趟，又看了看被河岸上被对方火器摧毁的床弩和投石机。 “立刻派人潜入周国，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这种火器的制造方法给搞到手！” 完颜斡鲁对手下的汉人吩咐道。 “是！将军！” 这个北地汉人虽然感觉这件事难比登天，但他也看出来了，若是自己敢不答应的话，完颜斡鲁肯定会提刀砍人，所以还是先稳住对方再说。 完颜斡鲁吩咐完手下，随即抬头再次看向河面上的战船，两只眼睛里满是火热。 想要得到这种火器的制造方法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但眼睛他却有一机会可能得到这种火器，比如俘虏一艘对方的战船。 虽然完颜斡鲁是第一次见识到火器的威力，但他却十分敏锐的预感到，这种武器绝对十分惊人，甚至日后可能会影响到战场的胜负，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从这里也能看出，完颜斡鲁不愧是一个天生的将领，对于战场有着极为恐怖的直觉，这也是女真人在恶劣的环境下锻炼出来的，也难怪之前辽军对上他们连战连败。 完颜斡鲁铁了心想要得到对方的火器，于是他再次下令，运来更多的床弩和投石机，对河面上的战船发动勐攻，虽然对方的火器犀利，但只要自己这边的攻势勐烈，总会伤到对方的战船。 哪怕战船被打沉了，日后完颜斡鲁也可以想办法把战船捞起来，从而得到这种未曾见过的火器。 随着完颜斡鲁的命令，上万金军也立刻运来更多的攻城器械，只不过这次不是用来攻城，而是用来攻击河面上的战船。 船上的也是火炮齐发，一枚又一枚的炙热的炮弹砸在金军的队伍之中，重点照顾那些可能对战船造成威胁的器械。 不过船上的火炮数量有限，毕竟火炮才刚研制出来，哪怕优先装备海军，也依然只有几十门。 而且金军也实在太多了，所以火炮也攻击不及，后来连船上的床弩也动用了，却还是让金军将器械运输到进攻的范围之内。 随后弩箭与巨石飞舞，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火油罐。 面对这种密集的进攻，河面上的战船也终于受到一些损伤，其中弩箭和巨石对船只造成的伤害不大，主要威胁到船上的士卒。 但火油却是战船的克星，毕竟木制的船只最怕着火。 因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几条战船先后着火，船上的士卒一边拼命救火，一边把战船驶到后面，给其它的战船让出进攻的位置。 双方一时间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但总的来说，还是完颜斡鲁这边的损失更大一些，毕竟战船本身就是一个小堡垒，可以尽大限度的保护士卒的安全。 其实面对这种情况，完颜斡鲁完全可以把军队撤下来，只要撤到战船打不到的地方，对方就拿他们没办法。 不过完颜斡鲁和手下的金军将士却是骄横惯了，在战场上他们从来没有吃过亏，因此面对敌人这种挑衅，他们当然不可能坐视，更不可能避战。 因此哪怕看到战场上处于不利的局势，但完颜斡鲁依然没有下令退兵，反而派人从辽阳城调来大批的仆军，代替手下的精锐发动进攻。 这些仆军大都是以前投降的契丹人、渤海人和汉人组成，本来就是金军中的炮灰，因此死伤再多完颜斡鲁也不在乎。 然而让完颜斡鲁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将兵力从辽阳城调出来时，却已经中了周辽两国的计策。 就在辽阳城东南方向，攻破辰州的辽军正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辽阳城。 等到完颜斡鲁得到消息时，辽军已经杀到辽阳城下，这让完颜斡鲁也大吃一惊，急忙率军想要回援。 然而河面上的战船这时却做出靠岸的姿态，似乎只要完颜斡鲁一起，他们就立刻登岸，到时完颜斡鲁就要腹背受敌。 面对这种情况，完颜斡鲁也气的大吼一声，他也没想到被自己打得一败涂地的辽军，竟然还有胆量主动进攻，更没想到这支船队竟然只是为了吸引自己前来，让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完颜斡鲁最后只能留下一部分兵力拖住船队，随后自己率领大部分金军杀往辽阳城，希望可以挡住辽军的进攻。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三百八十八章 辽阳之战(下) 辽阳城遥遥在望，耶律余睹在兴奋之余，却还有种想哭的感觉，这两年他们败的实在太惨了，现在终于看到了反攻的曙光。 想到这里，耶律余睹也命令手下的将士不再掩藏行踪，战马开始提速，将士也准备好了武器，任何挡在他们冲锋道路上的障碍，都将被他们彻底扫除。 看着越来越近的辽阳城，耶律余睹似乎已经看到战功在向他招手。 不过勐然之间，耶律余睹想到那些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战船时，心中也忽然一暗，当初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要靠着那些懦弱的南人打仗？ 更让耶律余睹没想到的是，当初他护送过的宁复，竟然会发动兵变夺权，并且一举取代大宋，成为大周的皇帝。 一想到宁复的所做所为，耶律余睹心中有股骚动，当初他并不觉得宁复有什么了不起，既然对方可以，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不过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来，立刻让耶律余睹憷然一惊，随即心虚的看了看左右，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 好不容易让心中冷静下来，不过那个念头却已经深扎到了耶律余睹的心底。 毕竟这两年耶律延禧的昏庸无道是人所共知，辽国上下早就对他产生了不满，许多贵族甚至暗中联络，商议着是不是要换一个有为的明君上位？ 不过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耶律余睹十分理智，他太年轻了，虽然出身贵族，而且还做过耶律延禧的亲卫，但在军中的根基太浅，之前虽然也立了一些战功，却还只是一个后起之秀。 幸好耶律延禧现在无人可用，这次出兵攻打辽阳府，他竟然将重任交给了耶律余睹，毕竟耶律余睹算是他的亲信，现在这种时候，耶律延禧可不敢随便把军队交给别人指挥。 “这次机会一定要抓住，就像宁复那样，他也是因为收复燕云才有了兵变的资本！” 耶律余睹在心中暗道，说完他看向辽阳城的目光也更加坚定。 眨眼之间，辽军骑兵已经冲到辽阳城下。 辽阳城的金军之前也发现了这支敌军，当即关闭城门，拉起了吊桥。 然而辽军却是准备充足，随着骑兵杀到，一轮轮箭雨射向城头。 城头上的金军虽然也开始还击，但无奈城头的守军太少，还击也显得十分无力，毕竟城中的守军大部分都被完颜斡鲁调到辽水那边了。 耶律余睹发现辽阳城的金军反击无力，立刻明白他们之前与大周订下的计策实现了，城中的守军果然被调走了。 这个发现也让耶律余睹心跳狂喜，当即指挥后方的大军压上，同时各种攻城的器械也运了上来，对辽阳城展开了勐烈的进攻。 箭雨压制城头上的金军抬不起头来，护城河上也很快架好了木桥，随后云梯搭上城头，很快就有辽军登上城头。 城头上的金军虽然拼死反击，想要将登上城头的辽军打下去，但无奈人数不足，随着登城的辽军越来越多，金军也被杀的连连后退。 终于，登上城头的辽军连成一片，开始成区域的清理城头的金军，这也代表着这场攻防战进入到了尾声。 很快就有辽军杀入城中，然后打开了城门，城外的辽军骑兵早已经等候多时。 “杀！” 耶律余睹身先士卒，挥舞着长枪第一个冲杀进城，身后的辽军骑兵也如同洪流一般，势不可挡的杀进城中。 金军打下辽阳城的时间并不算太长，这里以前是辽国的东京，当然也有不少契丹人居住。 不过之前因为渤海人造反，将城中的契丹人屠戮一空，金军占据这里后，又将不肯投降的渤海人杀了大半，导致辽阳城中的人口大减。 这倒也方便了辽军的进攻，毕竟不用顾忌城中的百姓，因此辽军的推进速度也是极快，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仅仅半天时间，耶律余睹就已经控制了绝大部分地区，包括所有城门也被辽军拿下，只剩下城主府等少数几个地方还在顽抗。 直到这时，完颜斡鲁也终于赶了回来，可惜迎接他的却是城头辽军的箭雨。 完颜斡鲁想要趁着辽军刚刚拿下辽阳城，脚根未稳，于是对城门发动勐攻，想要杀进城中。 可惜耶律余睹早有准备，他亲自赶往城头，然后指挥手下的辽军防守，多次打退了完颜斡鲁的进攻。 完颜斡鲁久攻不下，反而折损了不少的将士。 而且他一直担忧辽水上的大周海军，特别是对方还有犀利的火器。 因此完颜斡鲁也不敢与辽军久耗，看到战局不利，十分果断的率军撤退。 这也是女真人的传统，毕竟久在山林的他们十分清楚的知道，想要让一个部落生存下去，人才是关键，哪怕地盘丢光了，但只要人还在，日后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随着完颜斡鲁的撤退，也代表着金军放弃了辽阳府，这让城头的耶律余睹等人也是欢欣鼓舞，城中那些还在顽抗的金军，在得知完颜斡鲁撤退后，也很快放弃了抵抗。 不过辽人早就恨透了女真人，因此就算女真人投降，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至此，辽阳城也彻底的落入到辽军手中。 不过完颜斡鲁并没有退出去太远，辽阳城周围的几十个州，之前也全都落入到金军手中，因此完颜斡鲁撤到距离辽阳最近的一个州中，随时准备杀回辽阳城。 完颜斡鲁手中还有上万的兵力，耶律余睹虽然在兵力上占据着优势，但也不敢出城与金军决战，因此也无力收复辽阳周围的州县。 如此一来，战局竟然出现了一种僵持状态，金军不去攻城，辽军则死守不出，至于大周的海军，依然在辽水上横行霸道，拦截可能出现的金国援军。 不过东京辽阳府被收复的消息一出，还是让萎靡的辽国上下大为振奋，耶律延禧更是召集文武百姓，大肆庆贺这场得来不易的胜利。 借着这一战，耶律余睹也一举奠定了自己在辽军的中坚地位，耶律延禧更是对他大加封赏，使得他在军的风头一时无两。 第三百八十九章 割地 “陛下，辽东捷报，海军一举奏功，在辽军的配合下拿下了辽阳府城！” 垂拱殿中，章惇与柳正一脸喜色的快步进来，手中举着一份刚刚送来的战报。 宁复霍然起身，接过战报仔细的看了一遍。 随后这才一拍桌子兴奋的夸赞道：“吕梁干的不错，倒是个可以担当大任之人！” “陛下，辽国也送来消息，希望咱们的海军暂时不要退回去，毕竟他们虽然打下了辽阳城，却并没有消灭金军的主力，现在辽金两军依然在对峙之中，所以他们需要我们的海军牵制金军。” 柳正这时上前禀报道。 辽水上的大周海军对于辽阳城十分重要，即可以牵制金军的兵力，又能截断金军的后路，截断金军后方的补给。 可以说辽军现在能守住辽阳城，也多亏了辽水上的大周海军，否则完颜斡鲁说不定早就反攻辽阳城，到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辽国当然知道大周海军的重要性，所以他们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当初谈条件时，我们好像没说让海军长久的呆在辽国境内吧？” 宁复想了想再次问道。 “确实没有，当初我们只说两军合作，由咱们的海军运送辽军，并且协助他们拿下辽阳城，并没有说要咱们的海军长久驻扎在辽国。” 章惇立刻上前回答道。 “这么说来，辽国的这个请求就有点过分了！” 宁复摸着下巴道，不是他不愿意出力，而是海军呆在辽水这样的内河上，的确要冒很大的风险，万一对方截断辽水，到时整个大周海军可能都要被困死。 另外海军也是一支极度信赖后勤的兵种，各种物资补给需求比陆军还要多，若是长时间呆在外面，光是后勤的压力就很大，这些辽国又拿什么补偿？ “回复辽国，想要让我们的海军长久驻扎也可以，但必须要割让出一块地方，让我们做为后勤中转之用。” 宁复考虑许久之后，忽然提出一个条件道。 “陛下想割让那里？” 章惇和柳正闻言，也全都是精神抖擞的上前问道。 曾几何时，他们常年处于辽国的军事讹诈之下，对方动不动就会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没想到现在峰回路转，轮到他们向辽国提出要求了。 “辽东半夜的最南端，不是有一座苏州港吗，那里与登州港隔海相望，正是最佳的港口，刚好可以用来我军物资中转之用！” 宁复嘿嘿一笑说道。 辽国也有一座苏州城，也就是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大概也就是后世的大连市，以前这里属于大唐的安东都护府积利州，被辽国侵占后，估计是羡慕苏州的繁华，于是就将积利州改为苏州。 苏州港是一座天然的海港，以前也是辽国最重要的港口之一，不过现在已经落于金国手中，现在也没有被辽国收复。 不过随着辽国打下了辽阳城，整个辽东半岛都成为无根之水，只要辽军腾出手来，随时都可以收复整个半岛。 “苏州港的确是个好地方，那里以前是高句丽的黑山城，当初唐太宗征讨高句丽时，第一个就是派兵拿下那里，从而进可攻退可守，实在是一处军事要地！” 章惇闻言也立刻点头道。 拿下了苏州港，无论日后辽金两国谁笑到最后，大周都相当于在辽东半岛钉下一枚钉子，随时都可以发兵辽东。 “可是……辽国会答应吗？” 柳正这时有些担心的问道。 既然苏州港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辽国肯定也十分清楚，所以他们肯定不会轻易的将苏州港交给大周。 “放心吧，辽国现在只剩下一口气，而且还要靠咱们续着这口气，苏州港再怎么重要，也不及辽国的命重要，我相信耶律延禧肯定会答应的！” 宁复澹定的一笑道。 耶律延禧这个人志大才疏，被金国打击之后，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现在估计只想保命，所以对于大周这根救命稻草，他肯定也会不惜一切的抓住。 “陛下所言甚是，光靠辽国现在的实力，恐怕想要收复辽国都会很吃力，所以他们说不定也想借咱们的力量收复辽东！” 章惇这时也出言道。 “好，那我立刻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柳正看到宁复和章惇都这么有信心，他也不再有任何的异议。 “说起来辽军能打下辽阳城，倒是让我对他们有种刮目相看之感，看来辽军还没有烂透，说不定日后还有重整旗鼓的可能。” 宁复这时再次发表自己的看法道。 说实话，宁复之前对辽国相当的不看好，甚至就连这次出兵辽东，宁复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甚至他还考虑过，如果辽军无法收复辽阳城，到时就再增派一支大军，与海军合力拿下辽阳城，进而拿下整个辽东。 到时辽东控制在大周手中，相当于在辽金之间插下了一个楔子，就算是辽国被灭，宁复也可以在辽东拖住金军南下的脚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辽国虽然一直在衰落，但底子还没有烂透，契丹人中也有不少的人才，只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说不定真的可以顶住金军的攻击。” 柳正这时也若有所思的道。 如果辽国真的能顶住金国的进攻，那他们对两国的策略就要做一些调整了，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在两国之间玩平衡，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我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点早，辽军虽然收复了辽阳城，但并没有正面击败金军，除非他们能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胜仗，否则依然会时刻活在金军的阴影之下。” 章惇却发表了不同的看法道。 现在辽军面对金军时，就像当初的宋军面对辽军时一样，还没开打，在心理上就已经输了。 直到后来宁复率军收复燕云，才算是从心理上打破了辽军的神话。 而辽军现在就缺少一场类似的胜仗，如果不能从战场上正面打败金军，那么辽国依然时刻处于灭国的边缘。 《天阿降临》 第三百九十章 边关来人 黄四火手扶腰刀，率领着亲卫将整个城墙巡视了一遍。 现在天气冷了，古北口这边更是如此，北方吹来的寒风呼啸而过，吹的人脸上发痛。 城头上的将士却全都站的笔直，身上厚厚的冬衣可以最大限度的帮他们抵御严寒，不过就算如此，城头值守的将士依然要每隔一个时辰就要换一轮，否则人都要冻坏了。 黄四火在城头转了一圈，看到将士们的表现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当初他的同窗兼老上司王虎镇守这里时，每天都会亲自巡视城墙，黄四火也继承了这个好习惯。 黄四火是武学第一届学生，与虎头、孙勐他们都是同窗，甚至他和虎头还同住一个寝室。 当初在武学时，黄四火的表现并不突出，主要是因为他出身太低，底子太差，不但不识字，连个头也不如别人。 事实上当初武学招生时，许多人都不愿意去，为此宁复才从军中挑选了一些机灵的年轻士卒，而黄四火正是其中之一。 在武学之时，黄四火因为底子太差，特别是因为不识字，导致一些课业跟不上进度，因此表现自然很一般。 不过黄四火其实很聪明，特别是在进入军中后，他能够活学活用，无论是治军还是打仗，都表现的十分出色。 因此在收复燕云时，黄四火也立下大功，所以在虎头走后，他才能接任镇守古北口，毕竟这里可是宋辽两国的必经之路，军事意义十分重大。 之前宁复在京城发动兵变，黄四火虽然没有亲自参加，但他有不少同窗都参加了，因此事后他得知消息时，第一反应则是自己这些人要发达了。 事实上宁复登基后也的确没有亏待这帮老兄弟，之前参与兵变的有功将领，尽皆封侯，就连黄四火这个没有参加的人，事后也得到了伯爵的封赏，官职也得到提升。 最重要的是，宁复愿意放权给武将，将一些束缚在武将身上的绳索给放开了，使得武将有了更多的自主权。 以上这几招，使得黄四火这些武将对宁复也更加忠心。 “将军，听说辽国快不行，咱们啥时候杀到北边去，到时也好升官发财啊？” 就在这时，城头一个熟识的将官见到黄四火，当即好奇的凑上来问道。 “这话我还想找人问呢，我那帮老兄弟都封侯了，老子才是个伯爵，我都没脸见他们了！” 黄四火翻了个白眼道，他个头不高，甚至有点矮，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壮，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黄四火这家伙打起仗来不要命，曾经多次在战场上以少胜多。 而且黄四火也不是一个单纯的勐将，他打仗是用脑子的，在战场上他可以敏锐的发现敌人的弱点，然后针对弱点发动勐攻，这点连宁复都曾经多次夸赞他。 “听说登州那边派水师，不对，应该是海军去辽东了，也不知道打的怎么样了？” 这时又有一个消息灵通的将领凑过来道。 他们都是武学出来的，不过这两个将领比黄四火低几届，因此他们进入军中时，仗都快打完了，功劳当然也没捞到多少，所以他们都盼着有仗可打，这样才能建功立业。 “那帮水鬼只要不被人堵住，想输都难！” 黄四火撇了撇嘴道，身为陆军，他们对海军有着天然的排斥。 另外黄四火还听说，武学中似乎要开设一个海军专业，与骑科、步科、火器科分开教学。 这么算下来的话，以后海军与骑兵、步兵、火器兵一样，都将出自皇帝门下。 提到海军，其它将官也纷纷表达了不屑，其实这也很正常，军中常年有一个鄙视链，比如骑兵歧视步兵，步兵又歧视水军，毕竟中原王朝是传统的陆上强国，用到水军的地方很少，所以各地的水军常年不受重视。 直到宁复登基之后，才将沿海的水师集中起来，整编成海军，并且参与了这次的辽东之战。 就在黄四火他们聊天之时，忽然只见守城的士卒快步来报道：“将军，辽国方向有一支人马前来！” “怎么又来人了？” 黄四火闻言一愣，因为前段时间辽国的使团刚来过，走的时候黄四火还亲自将对方送出关口，可是这才没几个月，怎么对方又来人了？ “警戒！” 随着黄四火的一声令下，城头上也立刻紧张起来，虽然城外的来人数量不多，但依然要做好防备。 城外的队伍很快来到了古北口城下，只见这支队伍大约有上百人，大部分人衣着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契丹贵族。 而在队伍中间，还有十几辆大车，上面装满了东西，其中一辆乘人的马车也十分的华丽，周围还有丫鬟婆子跟随。 “来者何人？” 城头的黄四火冲着城下高声质问道。 虽然宋辽两国已经恢复了邦交，但因为辽国一直在打仗，因此大周的边关也一直严防死守，主要是担心辽国的败兵进入大周境内。 阅 只见下面的队伍有一个中年契丹人拍马上前，对着城头高声道：“在下受兰陵郡王之命，前来送郡王之妹入大周皇宫为妃！” “什么？” 黄四火闻言也不禁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时候契丹人也能进宫为妃了？ “将军，这会不会有诈？” 旁边有将官也觉得可疑，毕竟就算皇帝陛下选妃，也没必要纳一个契丹女子吧？ “不好说，兰陵郡王就是萧奉先，所有人都知道，他与皇帝陛下交情不错，之前萧奉先更是两次出使，都是宁复亲自接待的，他把妹妹送到宫中也说得通。” 黄四火想了想这才开口道。 “那怎么办，要不要开门放他们进来？” 手下再次问道。 “放！而且还要好好的招待一番，万不可怠慢了！” 黄四火很快做出决定道，这种高层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小小的边关守将可不敢插手，所以还是送到京城去，让朝堂上的那些大老爷们头痛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萧令哥 天色将晚，马车中的萧令哥悄悄的将车窗打开一条缝，然后睁大眼睛向外张望。 外面是一座县城，虽然天色将晚，但街道上依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晚上他们也将在县城的驿馆休息，而在他们的队伍后面，还有古北口派来护送他们的大周骑兵。 萧令哥今年才十四岁，再过几个月才到她十五岁的生日，她也是萧奉先最小的妹妹。 做为家中的幼女，萧令哥自然倍受父母的宠爱，她的姐姐萧贵哥入宫，成为耶律延禧最宠爱的元妃。 本来萧家打算再过两年，将萧令哥也送到宫中为妃，这样姐妹二人同在宫中，也能互相有个照应，同时也能更加巩固家族的地位。 不过现在辽国遭逢大变，萧奉先一家也要为日后做打算，于是就将不满十五的萧令哥送到大周，给宁复做妃子。 萧令哥虽然年幼，但却知道自己身上的重任，因此这一路上她也是心事重重。 虽然大哥萧奉先对她多次说过，大周皇帝陛下是位年轻英俊的男子，而且才华横溢，甚至还曾经在大宋的上元诗会中一举夺魁。 不过就算如此，萧令哥还是免不了暗自担忧，毕竟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大周这个陌生的国度，而且又是个契丹女子，天知道大周的皇帝会如何对待自己？ 想到这里，萧令哥也无心再欣赏外面的景色，闷闷不乐的关上窗子，然后叹了口气，继续发起呆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里，队伍一直在赶路，而且越往南走，途经的城市就越是繁华。 萧令哥虽然担忧自己的命运，但毕竟是个没成年的孩子。 特别是穿过燕云十六州后，他们真正的踏入到大周的核心区域，一路上所见所闻都是那么的新奇，这让萧令哥也有种目不暇接之感。 这天上午，萧令哥的队伍也终于抵达了黄河北岸，这里其实已经属于东京地界了，只要过了黄河，再往前就是东京城。 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大周皇帝了，萧令哥也不禁再次紧张起来。 在这一路上，萧令哥也收集了更多关于这位大周皇帝的故事，不过越是了解对方，她心中就越是担忧。 毕竟一个前朝皇族后裔，卧薪尝胆多年，一举推翻大宋复国成功，这样的人绝对是一代枭雄，做他的女人肯定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现在萧令哥唯一可以指望的，也就只剩下自己大哥萧奉先与对方的交情了。 不过萧令哥对于萧奉先并没有什么信心，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自己这位大哥一向喜欢吹嘘，三分的事情能被他吹成十分。 所以尽管萧奉先一再保证，自己是宁复的知交好友，哪怕对方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绝不会亏待萧令哥，可萧令哥还是充满了怀疑。 当天下午，萧令哥他们的队伍也终于通过了黄河上的浮桥。 当马车走上有些摇晃的浮桥时，车厢中的萧令哥也吓的小脸发白，特别是当她透过车窗，看到两侧混浊的黄河水时，更是担心马车会掉下去。 要知道辽国虽然也有大河，可却没有一条河像黄河如此宽阔凶勐。 好不容易等到马车驶过浮桥，这让萧令哥也终于松了口气，紧接着她就被道路两侧的风景给吸引了过去。 黄河渡口十分繁华，毕竟这里是连通黄河两岸的交通要道，久而久之，在渡口也就形成了一个繁华的城镇，到处都是做生意的商贩。 出了渡口，车队又向前走了数里，终于抵达了东京城下。 当看到高大雄伟的东京城墙时，萧令哥一行人也都露出震惊的表情，以前他们只听说过汴梁城的繁华，但在他们心中，以为汴梁城也不过和大辽的中京差不多。 可是现在光看到汴梁城比中京高出近半的城墙，就让他们知道眼前这座汴梁城绝不是中京可比的。 而当队伍抵达城门前时，更加印证了他们的猜测，因为汴梁城宽阔的城门可以容得下数辆马车并行，却因为进出城门的人太多，导致排了好长的队伍。 萧令哥他们的队伍也是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进到城中。 萧令哥对东京城的好奇也达到了顶点，于是透过窗子的缝隙向外张望。 只见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云，两侧的店铺林立，各色商品都有人售卖。 甚至一些在辽国十分珍稀的商品，在汴梁城中却随处可见，比如香皂、香水等，这里竟然有专门的店铺，只要拿钱就能买到，而不像辽国那样需要预订。 “难怪大哥说来了汴梁城后，才知道天下最大最繁华的城市是什么模样。” 萧令哥看着街道上的景色，也不禁低声自语道。 队伍继续前行，一路上见识到的风景人物都让萧令哥大开眼界，甚至她还见到传说中的瓦子，听到里面传出“伊呀伊呀”的唱戏声。 最后马车来到京城的驿馆，童贯也早就在这里迎接了。 护送萧令哥的是她的舅舅耶律古，他上前与童贯交涉了一下，双方约定明天再接萧令哥进宫，今晚他们就在驿馆里暂住。 得知今天不用见大周的皇帝陛下，萧令哥也暗自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她又担心起来，毕竟自己远道而来，对方却连见都不见，难道真的是嫌弃自己是契丹女子？ 想到这里，萧令哥心中的喜悦也立刻消失了，一整晚都在有得有失中度过，最后直到天快亮时，才迷迷湖湖的睡着。 第二天萧令哥被侍女叫醒，却发现外面已经日上三竿，随后侍女告诉她，昨天见过的那位童都知又来了，并且要接她入宫。 这让萧令哥也急忙跳了起来，随后梳洗了一下，结果让她十分崩溃的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再加上这一路上的舟车劳顿，所以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憔悴，哪怕涂上脂粉也遮掩不住。 可是现在根本没时间让她再休息，所以最后萧令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然后随同童贯一起入宫。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的大周皇帝，萧令哥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大哥真的没有骗人 萧令哥心情忐忑的跟在童贯身后，一边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建筑。 只见大周的皇城高大雄伟，到处都是飞檐斗拱的宫殿，只不过人好像不多，她进入到内宫之后，一路上也没见到多少人。 “童都知，皇帝陛下的脾气怎么样啊？” 萧令哥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鼓足勇气向前面的童贯问道。 童贯闻言也不禁停下脚步，扭头看了萧令哥一眼。 当他看到这位辽国来的小贵妃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心中也不禁感到好笑。 “萧小娘子放心吧，陛下是个随和的性子，特别是对家人更是十分宽容，所以您入宫后也不必担心会惹怒陛下。” 童贯笑着解释道。 因为萧令哥还没有得到正式的册封，所以还不能以妃嫔视之，不过想到宁复和萧奉先的关系，一个贵妃的封号肯定是少不了的。 “真的？那太好了！” 萧令哥听到童贯的话也是眼睛一亮，心中似乎放下了一块大石。 毕竟眼前这位童都知和她哥哥萧奉先对宁复的评价一样，这么说来应该是真的。 “对了，我们现在是去见皇帝陛下吗？” 萧令哥忽然再次好奇的问道。 “那倒不是，陛下这时在与大臣们商议政务，等下才有空闲休息，所以我们现在去见皇后娘娘。” 童贯再次解释道。 “见皇后！” 萧令哥闻言更加紧张了。 要知道萧令哥可是有位做贵妃的姐姐萧贵哥，以前她每次见到萧贵哥，都要听对方讲宫中的一些争斗，特别是因为萧贵哥受害，皇后对她十分不满，因此两人也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控卫在此》 想到自己孤身一人来到大周，还没有见到大周的皇帝，却要独自去见一见传说中的皇后，这让萧令哥的心也再次提了起来。 穿过重重的宫殿，最后萧令哥也终于被带到皇后的寝宫。 当萧令哥进到大殿时，一眼就看到殿中坐着一个温婉秀美的女子，这时也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萧令哥拜……拜见皇后娘娘！” 萧令哥显然有些慌乱的行礼道，同时心中暗自祈祷，希望眼前这位皇后娘娘能像她的外表一样随和。 “不必多礼，妹妹快过来让我看看！” 一个柔和的声音笑道，这让萧令哥也是心中一松，看起来这位皇后娘娘似乎不是个苛刻的女子。 “谢皇后！” 萧令哥站直身子，她在来之前，也特意学过汉人的礼节，因此也做得有模有样，至于汉话更不成问题，毕竟契丹贵族也喜欢汉文，许多人都是能读能写。 萧令哥迈步来到柳清心的面前，柳清心也十分热情的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 “妹妹的皮肤真好，像个玉人儿似的，难道北地的好了都是如此白净？” 柳清心打量了一下萧令哥，随即也不由得笑着夸赞道。 “谢皇后夸奖，我……我只是从小长的白，父母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白兔儿。” 萧令哥不好意思的一笑道。 不过从柳清心的言行中，她也能感受到一股善意，这让萧令哥也心中一松。 柳清心这段时间已经为宁复挑选了几个妃子，李清照更是早就进宫了，所以她对纳妃这种事早就习惯了，也放下了心中的不适，毕竟宁复是皇帝，肯定要保证足够的子嗣。 更何况萧令哥孤身一人来到大周，在这里无根无基的，对柳清心更造不成任何威胁，再加上萧令哥长的乖巧可人，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因此柳清心对她也格外亲切，拉着她问了不少的问题。 萧令哥也一一做了回答，并且讲了自己在辽国的一些生意经历，这让从来没出过远门的柳清心也听得十分新奇。 就在两人聊的正高兴之时，忽然只见一个宫女前来禀报道：“娘娘，陛下来了！” 萧令哥听到宁复来了，立刻露出紧张的神色。 “妹妹放心吧，陛下是个很随和的人。” 柳清心也敏锐的察觉到萧令哥的紧张，于是笑着劝道，随后牵着她的小手一起来到殿外迎接。 萧令哥即紧张又好奇，毕竟这一路上她已经听过太多关于宁复的事了，很想亲眼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皇帝陛下。 因此来到殿外时，萧令哥也偷偷的抬头张望。 只见一个英俊的年轻男子迈步走来，侧面的阳光打在他身上，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双英武的眼睛中也满是笑容。 萧令哥看着走来的宁复，感觉自己心跳的厉害，这位皇帝陛下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英俊，同时也更年轻，也是在这一刻起，她也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大哥真的没有骗人。 “你就是奉先兄的妹妹吧，叫什么名字？” 宁复走过来先是和柳清心打了个招呼，随后这才打量着萧令哥问道。 他平时太忙了，根本没精力关心萧令哥的事，宫里的许多事情都是由柳清心帮他处理的。 “我……我叫萧令哥，拜……拜见皇帝陛下！” 萧令哥在宁复的注视下，感觉心跟的更厉害了，小脸也因害羞涨的通红，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哈哈，奉先兄也真是的，你才这么小就送过来了，这也太心急了！” 宁复看着年幼的萧令哥也有点头疼的道，他记得萧令哥好像还不到十五，这也太小了，放在后世还只是个初中生，这让他怎么下手？ “我……我不小了，下个月我就满十五岁了！” 萧令哥听到宁复说自己小，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当即站直身子道。 说起来萧令哥的个子的确不矮，甚至比柳清心还要高一点，只是身子纤细，一看就知道是个没长成的少女。 “好啊，等你满十五岁了，我就册封你为贵妃，这段时间你就跟着皇后，学习一下宫中的礼仪！” 宁复听到萧令哥的话再次大笑道，没想到这个丫头看起来文文弱弱，骨子里却还有股子不服输的胆量，不过想想也正常，毕竟是契丹女子，听说连贵族女子也要从小学习骑射。 第三百九十三章 汴梁虽好 “武学增设海军科，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武学之中，宁复一边观赏着台下武学生的演练，一边向身边的两位老人问道。 这两位老人分别是折克行和章楶，种谊去年生了场大病，于是告老还乡养病去了，刚好章楶从西北回来，于是就代表了种谊的位置。 “增设海军科我们都没有意见，不过海军与步兵、骑兵不同，我们缺少这方面的教学人才啊？” 章楶这时皱着眉头问道。 “是啊，让我骑马射箭都行，可是操船可真是难为我了，甚至我掉水都会沉底！” 折克行也大大咧咧的道，他从小在西北长大，西北缺少水源，因此他还真没学过游泳，更别说操练战船了。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吕梁吕老将军在海军中呆了大半辈子，海战作战经验十分丰富，这次在辽水之战时，也指挥得当，因此我打算将他调到武学，负责海军科的教学事宜。” 宁复再次笑道。 吕梁这位老将军出身底层军官，他父亲就是海军中的将官，不过职位不高，所以吕梁从年轻时起，就在海军中任职，一路积功终于坐上现在的位置。 所以吕梁对海军有着极其丰富的经验，再加上他年近六十，也不适合再呆在海上，所以调回京城还能发挥余热。 “既然有吕老将军负责，那我们没有意见！” 章楶与折克行很快表态道。 虽然他们不知道宁复为什么这么重视海军，但武学的范围增大，对他们也没什么坏处，因此两人自然不会反对。 “不过还是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海军的操练肯定不能只在陆地上，最好还是有一处海港，这样才能让海军学生更快的适应海上的情况。” 章楶忽然再次提出一个实际的问题道。 “这倒是个问题，不过黄河倒是挺宽阔的，要不在河面上操练怎么样？” 折克行想了想再次提出自己的看法道，显然他在海军方面是个外行。 “不行，海面与河面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既然陛下将水军改为海军，想必这支军队以前大都在海上活动，因此学生也必须熟悉海上的情况。” 《仙木奇缘》 章楶立刻反对道。 章楶是福建人，虽然他老家距离大海还有一段距离，但他年轻时曾经乘船出海，知道海上的情况远不是内陆河流能比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咱们武学搬到登州去吧？” 折克行眨了眨眼问道。 “倒是不用整体搬过去，我觉得可以在沿海设立一个武学的海军学院，相当于从武学分出去的，名义上都归武学管理。” 宁复想了想再次说道。 “分出去一个学院倒是可以，只是汴梁城距离海边那么远，两个学院距离太远的话，恐怕也不方便管理啊？” 章楶皱着眉头问道。 “这个问题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解决，不过可能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宁复信心十足的再次道。 “陛下有何办法？” 折克行闻言再次好奇的问道，汴梁城深入内陆，距离海岸十分遥远，这种问题除了神仙外，恐怕根本无人可以解决。 “是啊，汴梁城虽好，可就是离海边太远了！” 宁复忽然似有所指的道。 章楶听到宁复的话勐然抬头，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惊愕，因此他从宁复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宁复也发现了章楶的异常，不过他却是冲着对方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这也让章楶更加心惊，随后默默的低下了头，如果自己的猜测为真的话，那这件事可就太过惊人了。 演练结束，宁复又对武学生们发表了一番激励人心的讲话，无非就是告诉他们，大周并不安全，北方有强敌在崛起，而日后保家卫国的重任，就交给他们这些年轻的学生了。 最后宁复这才离开武学，对于武学这个大周武将的摇篮，宁复也极为重视，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来一趟，名义上他还兼任着武学正一职，而且日后也会形成惯例。 刚到初夏，天气就已经十分的炎热，哪怕宁复车中放有冰盆，回到皇城还是热出一身的汗。 晚上宁复在柳清心的寝宫留宿，这段时间挑选的妃嫔也都陆续入宫，不过宁复除了去李清照那里外，大部分都还是习惯住在柳清心这里。 “清心，宫里多了这么多人，是不是不太好管理？” 晚上宁复抱着柳清心问道。 “还好吧，入宫的女子都是经过我精心挑选的，大都心思比较单纯，再加上又新入宫，所以大家相处的还算和谐，不过日后就不一定了。” 柳清心偎依在宁复怀里轻声回答道。 “那就好，只要你把宫中的风气树立起来，日后就算有些勾心斗角，也上不了台面。” 宁复闻言也欣慰的道，他可不想在外面忙了一天，回来还要花心思处理宫中的事情。 “官人放心吧，宫里有人帮你看着呢。” 柳清心笑着回答，她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宁复，虽然现在宁复是皇帝了，但她还是习惯称宁复为官人，这也算是皇后的特权吧。 “对了，宫里的宫殿老旧，许多地方地势低洼，导致宫中十分潮湿，为此不少妃嫔都在向我报怨。” 柳清心忽然想到一件事，于是再次开口道。 汴梁皇宫的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皇城不但狭小，而且地势也不太好，导致皇宫中湿气很大，宫殿也十分老旧。 所以之前赵佶刚登基时，就提出要扩建皇城，历史上的他也是新建了延福宫，舍弃了前面老旧的宫殿，平时赵佶都是在延福宫居住和处理政务。 “皇城的问题你不必担心，很快就可以得到解决。” 宁复却是毫不在意的一笑道。 当初他第一次进宫见赵煦时，就不太喜欢这座皇城，除了狭小老旧，以及地势低洼外，居住在这座皇城的皇帝似乎都有子嗣的问题，比如真宗、仁宗和哲宗。 宁复现在也只有一个儿子，所以他对自己的子嗣问题也十分看重，毕竟这么庞大的一个帝国，只靠一个子嗣实在太过单薄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京城水灾 汴梁城炎热的天气一直持续了半个月，结果在某一天的下午，忽然间狂风大作，紧接着阴云蔽日。 没有等到傍晚，这场大暴雨就忽然而至。 汴梁城虽然地位平原，但西边和北边几百里外，就是连绵不绝的山脉，后世的郑州、新乡，都处于同一片区域。 因此每年的水气从南向北移动时，遇到大山的阻隔，就十分容易在这片区域形成巨大的降雨，后世那场惊人的郑州水灾，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的。 而开封本来就与郑州紧挨着，因此在每年夏天时，也经常遇到这种大暴雨的天气，至于开封西北边的新乡，几乎是年年被淹。 这场席卷整个东京区域的大暴雨，也立刻引发了宁复和大臣们的关注，更有司天监的官员上书，请求宁复做好防灾救人的准备。 毕竟按照往年的经验，只要遇到这种天灾，开封这边就会大水泛滥，最严重时，可能北边的黄河都会决口，到时更会造成难以想像的大灾。 宁复从小在汴梁城长大，当然明白洪涝灾害的可怕，于是也立刻命人巡视京城的各个河道，随时监控水情。 其中黄河河堤那边更是监控的重点，宁复索性将京城驻守的军队调去了一部分，让他们驻守在河堤上，若是发生决堤的事故，也可以随时封堵。 不过这个时代可没有后世的各种机器，如果黄河河堤决口的话，光靠人力是很难堵住的，所以驻守大军也只能用于防范。 万幸的是，因为汴梁城就在黄河边上，所以从大宋立国时起，就对这段黄河大堤极为重视，几乎年年加固，所以一般来，只要降水不超过往年的极限，一般黄河也不会决口。 这场大暴雨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其中前两天下的最大，老天就像是被人打破了一个窟窿，九天之上的银河水一下子倾泻下来，将大地上的人们一下子浇了个满头满脸。 各个河道接连告急，河水漫过河堤，冲进了农田和村庄里，百姓的田地的房屋全都泡到了水里。 横穿京城的汴河更是一下子水漫金山，不光沿河两岸的民居被淹了，河水更是漫出去几个街区，可以说只要是京城比较低洼的地区，全都被淹了。 十分不幸的是，皇城所在的区域刚好也比较低洼，结果洪水也冲进了宫里，导致宫中的一部分宫殿也泡到了水中。 宁复站在启临殿的窗口，看着宫中的一片水泽，也不由得摇头叹息，这次洪灾的损失可真让人心疼啊！ 垂拱殿那边也积水了，大殿因为地基比较高，倒是还没事，可大殿四周的道路全都是积水，所以宁复就搬到了这座启临殿，这里地势更高，倒是不怕洪水。 “陛下，马原求见！” 童贯这时悄悄的走到宁复身后禀报道。 “召他进来！” 宁复闻言也转过身，然后迈步走回桌子边坐下。 很快就见马原带着一身的水气走了进来，外面的雨虽然变小了，但依然还在下。 “陛下，辽东急报！” 马原神情严肃的禀报道，说着拿出一份情报呈上。 宁复接过这份带着几潮气的情报，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随后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金国丢失辽阳府城后，并不甘心失败，事实上金军的主力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只是退守到辽阳城附近，随时准备杀回来。 而完颜阿骨打在得知辽阳城丢失后，也极为震怒，特别是大周的军队竟然和辽军联合起来，要知道大周皇帝宁复，就是一手促使大宋与女真结盟的人。 特别是当初女真起兵，宁复更是从中穿针引线，给了女真不少的帮助，所以在完颜阿骨打看来，宁复做了皇帝后，只会与金军更加紧密，甚至双方南北夹击，一同灭掉辽国才对。 结果现在宁复竟然与辽国走到一起，共同对付金军，这让完颜阿骨打即想不明白，又感到一种背叛的愤怒。 于是在短暂的休整过后，完颜阿骨打立刻调集了两万大军，杀向辽阳府的方向，准备援助完颜斡鲁，重新夺回辽阳城。 虽然大周的海军控制辽河，但辽河并不是所有河道都能通航，因此女真人的援军很容易就渡过了辽河，随后与完颜斡鲁合兵一处，然后对辽阳城发动了勐攻。 城中的辽军也有三万人，与女真人数量相当，不过却占据着地利之势，毕竟辽阳城是辽国东京，城墙十分的高大坚固，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而且辽军守将耶律余睹虽然年轻，但在这一战中，却表现出极为惊人的坚韧和才能。 面对女真人的勐攻，耶律余睹不但指挥大军轮流上城防守，自己更是亲自登上城头，多次身先士卒，杀退登上城头的女真人，这也极大的鼓舞了辽军的士气。 最为关键的是，金军将辽阳城团团围住，使得城中的辽军成为一支孤军，在这种退无可退的情况下，辽军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结果金军勐攻多日，竟然拿不下辽阳城，这让领军的完颜斡鲁也是暴跳如雷。 在看到辽军的坚韧后，辽河上的大周海军也终于有所动作，老将吕梁派出一支精兵上岸，趁着金军不备，偷袭了金军的后方，一举烧毁了金军的粮草补给。 这下金军也再无力攻城，最后只能再次退走，耶律余睹趁机出兵，竟然一举收复了数州之地，而败退了金军则一撤再撤，最后甚至撤到了辽河以西，与辽军隔河相望。 可以说这一战辽军与周军打的相当漂亮，金军也遇到了立国以来的最大挫折。 这本来应该是一件让宁复高兴的消息，但这个消息只是前半段，后面的消息却让宁复高兴不起来。 原来完颜阿骨打也用了声东击西之计，表面上看，金军派出两万大军援助完颜斡鲁，似乎把精力都放在了辽阳城这边，但其实完颜阿骨打暗中调集大军，然后从上京方向出发，勐攻辽国的仪坤州。 仪坤州位于上京与中京之间，可以说是辽国中京的北大门，若是这里陷落，接下来金军就能长趋直入，威胁辽国中京，到时辽国即将面临随时灭国的境地。 第三百九十五章 朕要去幽州 金军悄悄在上京集结，随后勐然杀向仪坤州，只要拿下这里，辽国中京就暴露了金军的刀锋之下。 耶律延福的确在仪坤州布置了重兵，本来期望能靠仪坤州挡住金军南下的脚步。 然而辽军的表现再一次让人失望了，仪坤州仅仅坚持了不到十天，就被金军占领了全境，五万辽军死伤近半，剩下的全都逃回了中京。 如此一来，金军与中京之间再无阻拦，女真人的铁骑随时都可以杀到中京城下。 金军并没有急着南下，而是从容不迫的稳固对仪坤州的统治。 不过金军越是不南下，就越让辽国上下感到煎熬，耶律延福拼命调集大军，集中在中京一带，准备与金军决一死战。 毕竟现在辽国已经退无可退，五个京都，两个被大周占据，一个被金国占据，另一个东京辽阳府，虽然刚刚夺回来，但周围依然危机重重。 唯一掌握在辽国手中的，也只剩下中京了，而且中京算是辽国最正统的都城，如果连这里都丢了，那辽国也就和灭国差不多了。 另外耶律延福在调兵的同时，也飞速派人向大周求救，毕竟之前宁复答应结盟，共同对付金国，之前两国更是合作拿下了辽阳城。 现在辽国情况危急，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大周这个盟友，这也是辽国唯一的指望了，毕竟以辽军的情况，恐怕很难挡住金军南下的脚步。 “各位爱卿对此事怎么看？” 宁复召集朝中重臣，在启临殿议事，城中的洪水还没有退去，垂拱殿也被一片泥泞包围，所以暂时只能在这里议事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金军势大，辽国又乱局纷呈，实在不宜这时出兵！” 这时一个大臣站出来说道。 “不错，金辽两皆是虎狼之辈，我大周现在正好坐山观虎斗，等到两国打得两败俱伤之时，再出兵也不迟！”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赞同道。 “万万不可，金国来势汹汹，吞并辽国之下，肯定会南下入侵我大周，与其如此，还不如出兵拒敌于外，而且还有辽国做帮手，胜算也更大一些！” 这时又有人站出来反对道。 “臣也以为应该出兵，之前我大周与辽国已经结盟，并且一起出兵辽东，若是这时坐视辽国灭亡，一来不义，二来会让辽人心生怨恨，日后若是金军南下，恐怕那些亡国的辽人会比金人还要卖力！” 这时又有人开口道。 大臣们各执一词，有人说要出兵，有坚持说不能出兵，结果双方吵个没完，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殿上的宁复也一脸无奈，他之所以不喜欢召集太多的大臣议事，主要就是怕遇到这种场面。 毕竟人太多，意见也无法统一，最后只会吵成一团，而且吵来吵去也吵不出个结果来，只会耽误时间，从而错失良机。 “好了，都不要吵了！” 最后宁复出言，打断了众人的争吵。 “朕之前即与辽国结盟，现在自然不能坐视辽国亡于金人之手，因此此次出兵是肯定的，而且朕还决定，亲自到幽州坐镇，这样若是前方大军有什么变故，朕也好做出反应！” 宁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接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道。 对于宁复决定出兵，大臣们并不感到意外，可是当听到宁复竟然决定亲自去幽州坐镇，却让不少大臣为之色变。 虽然大周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但毕竟是个新生的帝国，许多偏远的地方对于朝廷还不是那么服从，甚至暗中还有人支持赵宋，寻找机会图谋复国。 所以宁复在这个时候选择离开京城，并且亲自带兵前往幽州坐镇，虽然不是御驾亲征，但也差不了多少，这在不少人看来，实在不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甚至就连章惇和柳正也都露出意外的神色，他们刚才并没有表态，因为宁复和他们已经统一了意见，决定要出兵帮助辽国。 只是宁复并没有告诉他们，他竟然要去幽州坐镇，这个消息对章惇和柳正来说也实在太意外了。 “陛下三思，金人来势汹汹，若是辽国挡不住金人的进攻，到时威胁燕云十六州，陛下坐镇幽州，实在有些冒险啊！” 这时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当即站出来反对道。 “臣也以为不可，陛下乃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险啊！” 柳正这时也站出来表态道，身为宁复的老丈人，他可是最不愿意看到宁复冒险的。 看到柳正表态，反对的大臣也更有勇气，当即纷纷站出来反对宁复去幽州。 “各位爱卿不必再劝，朕心意已决，此事断无更改的可能！” 宁复最后却直接一锤定意，显然他是铁了心的要去幽州。 看到宁复根本不听劝，反对的大臣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柳正也同样急的要命，他实在没想到宁复竟然会忽然搞这么一出？ 看到无人再敢反对，宁复也直接宣布退朝，大臣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然后纷纷离开了大殿。 不过柳正并没有离开，而是迈步去了后殿，章惇也没走，同样跟着柳正一起去了后殿。 “章公刚才为何不反对？” 路上柳正边走边向章惇问道，刚才那么多大臣反对宁复去幽州，但唯独章惇并没有反对，这让柳正也有些想不明白。 “陛下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的理由！” 章惇却是澹定的一笑道。 “就算再有理由，也不必以身犯险啊，而且现在国内的局势只是表面稳定，下面依然暗流涌动，陛下在这个时候离京，实在不智啊！” 柳正再次焦急的道。 “呵呵，柳公不必着急，咱们去问一问陛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章惇再次微微一笑，看样子不想再和柳正争论这个问题。 其实刚才章惇听到宁复要去幽州时，也同样十分的意外，不过以他对宁复的了解，却让他立刻冷静下来，然后仔细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这让他也似乎猜到了宁复的用意，这才是他刚才一直没有表态的原因。 第三百九十六章 北魏孝文帝之事 章惇和柳正来到启临殿后殿，只见宁复微笑着坐在那里，似乎早就知道他们要来。 “参见陛下！” 柳正和章惇上前行礼道。 “不必多礼，章公你们是想劝我不要去幽州吗？” 宁复笑着问道。 柳正刚想说话，却没想到章惇抢先道：“陛下是想效彷北魏孝文帝之事吗？” “北魏孝文帝！” 旁边的柳正听到这里先是一愣，随即也勐然醒悟过来。 北魏孝文帝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迁都洛阳，而且他怕大臣们反对，故意说要御驾亲征，并且带上了文武百官。 结果走到洛阳时连下大雨，导致大臣们叫苦不迭，于是他趁机提出迁都洛阳，结果大臣们再无人反对。 “陛下你……你要迁都！” 柳正也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个事情实在太突然了，他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 “不错，汴梁城虽然繁华，但地处内陆，而且又远离边疆，若是发生战事的话，光是情报的传递就是个大问题，说不定敌军都攻破边境了，京城这边却还一无所知。” 宁复神情坚定的回答道。 “可是……可是这……这是不是太突然了？” 柳正还是有点无法接受的问道。 “城中的洪水还没有退去，连皇城都泡在水里，岳父您不觉得京城这边的环境也太差了点吗？” 宁复笑呵呵的反问道。 “可洪水并不是年年都有，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就迁都，实在太牵强了吧？” 柳正再次说道。 “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京城离边疆太远，又深入内陆，不利于日后大周的安全与稳定。” 宁复再次道。 “陛下，离边疆太远臣可以理解，但深入内陆又有什么不好，难道位于沿海就比内陆要强？” 这时章惇也终于开口道。 章惇是福建人，但他老家并不临海，而是离海岸还有隔着一州之地，所以章惇深知临海并不是什么好事，比如沿海的土地不便耕种，夏天又容易遇到风暴的侵袭等等。 “如果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内陆可能比沿海还要安全一些，但我打算日后派人探索海外之地，现在你们可能还看不到效果，但相信用不了几年，你们就知道我的用意了！” 宁复神情坚定的道。 虽然地理大发现还没有到来，但宁复不打算再等了，而是决定自己动手，着手探索海外的各大陆地，以大周的国力，绝对比后世的两牙一英要强得多，因此完全可以让航海大时代提前到来。 而且之前宁复已经派人去寻找美洲了，就算第一批人失败了，他还会派出第二批、第三批，相信总有人会成功，到时如果能把高产作物带回来，肯定能引发航海热潮。 宁复的解释显然没什么说服力，但章惇和柳正听后都露出沉默的神色。 两人了解宁复，知道他绝对不会无的放失，特别是两人又想到宁复之前也派人出海，难道说大周日后的重心会转移到海上？ “陛下，我还有一个问题！” 过了好一会儿，章惇忽然抬头道。 “章公请说！” 宁复郑重的回道。 “若是迁都到幽州，是不是离边境太近了，北边就是古北口，若是北方的敌人攻破长城防线，那相当于京城直接在敌人的兵锋威胁之下，到时很可能有亡国之危啊！” 章惇把心中的顾虑讲出来道，旁边的柳正也连连点头，他也有这方面的担忧。 “章公，你来看一下地图！” 宁复说着来到后殿的一侧，墙上挂着一副大周的全国舆图。 “幽州与汴梁城虽然相距很远，可是两地之间几乎是一马平川，唯一可守的也只剩下黄河，可是到了冬天时，黄河也会冻上，到时根本无险可守，因此若是失了幽州，汴梁城也同样守不住。” 章惇和柳正看着地图，也不得不承认宁复说的都是实话，事实上之前大宋就吃够了这方面的苦，为了保持国都的安全，甚至要养兵百万，但军事却还是极度拉胯。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当初伪宋刚立国时，禁军还是很强的，可仅仅到了真宗时，禁军就已经不堪大用了。” 柳正终于点头道。 “没错，大军处于后方，没有战争的威胁，绝对会以最快的速度腐朽掉，包括我大周的禁军也是如此，甚至现在已经有这种苗头了。” 宁复再次严肃的道。 他可不是在危言耸听，大周的禁军就是以前的新军，一切都按照新军的标准招兵操练，有一部分还是久经战阵的老兵。 短时间内，倒是可以让禁军保持一定的战斗力，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军队没有外敌的威胁，肯定会松懈下来，到时战斗力就会直接下降。 比如后世的大明，因为京城地处边境，所以京城禁军倒还能保持一定的战斗力，可是南方的一些驻军，却急骤衰退，甚至几百个倭寇就能杀到南京城下，简直匪夷所思。 2k 当然了，光是迁都到边疆，并不能让军队一直保持战斗力，而是还要结合国家的治理，对军队的掌控等等。 章惇和柳正听后也都赞同的点了点头，国无外患者国恒亡，这个道理他们当然懂得，军队更是如此。 “另外在我看来，我大周的边境不会一直持续在古北口一带，若是迁都到幽州，边疆肯定会往北推进，到时说不定可以将北方的边患彻底解决了！” 宁复忽然再次开口道。 柳正和章惇闻言也再次一惊，虽然他们知道宁复很有魄力，可没想到他竟然想要彻底的解决掉北方的边患。 要知道现在辽国虽然不行了，可金国却是如日中天，崛起之势不可阻挡。 宁复想要解决掉北方边患，也就意味着要将金辽两国都灭掉，这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 不过这也让两人更加理解了宁复迁都的想法，如果想要解决掉北方边患，最好的办法就是坐镇边疆指挥大军，如此一来，把国都放在边疆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行路难 宁复率军北上，虽然不是御驾亲征，但其实也差不多。 按照规矩，文武百官肯定要跟随，毕竟皇帝是国家的行政核心，离开皇帝国家的运转就会出问题，因此才有“国不可一日无君”的说法。 当然京城这边肯定也派人留守，宁复与柳正商量了一下后，决定让柳正留下坐镇京城，等到他抵达幽州，宣布迁都的事情后，柳正再带人赶过去与他们会合。 对于迁都这件事，宁复也只告诉了柳正和章惇两人，当然也可能有聪明的大臣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察觉到什么，但这些聪明人肯定也不敢乱说。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宁复点齐五万大军，然后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一起离京。 在离京的前一晚，宁复才将自己准备迁都的事告诉了柳清心，让她也做好搬家的准备。 听说要离开京城，柳清心也有些不舍，毕竟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但是想到汴梁皇城的情况，特别是现在皇城许多地方都还泡在水里，平时整个皇城也十分的潮湿，特别是关于这座皇城还有一些不好的传说，因此柳清心也很快想通了。 更何况宁复也说了，迁都利于大周日后的发展和稳固，柳清心当然要顾全大局。 宁复离京，一路上走的并不快，毕竟有大批的官员跟随，特别还有章惇这种年纪比较大的官员。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路并不好走。 京城的洪水虽然落下去了，但那场大暴雨还是冲毁了道路，万幸的是黄河大堤还算坚固，并没有出问题，否则宁复他们连黄河都过不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黄河两岸还是受到水灾的影响，许多道路泥泞，车马行走起来十分的困难，严重拖慢了他们的行军速度。 幸好随着往北走，道路的情况开始好转，总算是让行进速度提升了上来。 幽州其实就是后世北京城的前身，不过城市的位置要偏西南一点，毕竟幽州城后来被改为元大都，大都城又被朱棣做了一些改动，才变成了后世人们熟知的北京城。 这时已经是夏末秋初时节，按说北方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但很不巧，宁复他们偏偏遇上了秋老虎。 刚过黄河没多久，气温竟然急速上升，太阳晒的人头顶冒烟，队伍中接连发生中暑的事故。 于是宁复不得不下令，让军队在中午休息，避开最炎热的那段时间再赶路，如此一来，速度也再次降了下来。 就这么走走停停，一些年轻大的老臣也吃了不少的苦头，宁复吩咐御医经常给大臣们检查身体，免得他们病倒在路上。 大军好不容易抵达了河间府，北方的寒流终于南下，一股秋风吹起，将炎热的天气吹的踪迹全无，气温一下子变得凉爽起来了。 “总算是凉快了，出了河间府，就是燕云地界了，到时幽州也就不远了！” 章惇坐在车里喝了口凉茶，随后长出了口气道。 “您也别高兴的太早了，河北这边到了秋天，可是十分容易遇到暴雨的天气。” 宁复却是微笑着开口道。 郑州和开封那一带，是在夏天容易遇到暴雨，北京一带则是秋天，毕竟北方的冷空气南下，很容易就形成降雨。 “还会下雨？” 章惇一愣，他是南方人，虽然在京城呆了许久，却没来过燕云，对这边的天气并不了解。 “下雨最好，随行的官员已经有不少人叫苦不迭了，若是再遇到暴雨，恐怕他们就要骂娘了！” 宁复说着哈哈一笑，似乎一点也不为手下的官员考虑。 章惇当然明白宁复的意思，只有让官员们吃够了苦头，抵达幽州再说迁都的事情时，官员们反对的声音才会越小，毕竟吃了这么多的苦头，总不能啥也不干再走回去吧？ 也不知道是宁复的乌鸦嘴起了作用，还是连老天都在帮着他。 就在大军刚进入燕云地界，又一场暴雨噼头盖脸的浇了下来。 当时宁复他们的队伍正走在官道上，燕云本来地广人稀，城镇之间相距比较远。 偏巧宁复他们的队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暴雨又下的太急，大军都来不及扎营，结果全军被大雨淋了个透心凉。 虽然许多官员及时躲到了车上避雨，但还是有不少人因为躲避不及淋湿了衣服。 随后宁复紧急下令扎营休息，并且让人煮了姜汤给大臣们驱寒。 尽管如此，但在当天晚上，还是有一些年老体弱的大臣病倒了，倒不是他们太娇贵，连一场雨都淋不了，而是这一路上太辛苦，许多人的身体早就有点透支了，现在又受了风寒，当然会生病。 其实不光是大臣，连军中的一些将士也生病了。 再加上这场暴雨来势汹汹，虽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但接下来却开始下小雨，道路上也全都是积水。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宁复索性下令全军休整，暂时停止了前行。 结果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中间偶尔虽然停了几次，但很快又下了起来，根本无法赶路。 三天之后，天空终于放晴，军中生病的人虽多，但幸好都不严重，大多已经痊愈，少部分严重一些的，也可以躺在车上休息，倒是不影响赶路。 《控卫在此》 于是大军再次启程，不过因为这三天的阴雨，导致道路再次变得泥泞不堪，连宁复的车撵都多次陷到泥坑里，最后他索性下车，与将士们一起把车子推了出来。 连皇帝都亲自推车了，那些叫苦的大臣们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说实话，这个时代的交通条件实在太差了，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 这些大臣大都是出身富贵，就算有人年轻时吃过苦，可这些年养尊处优，早就习惯了平时优越的生活。 现在忽然间吃到长途跋涉之苦，让许多人都是叫苦不迭，虽然不敢当着宁复的面表示，但私下里却已经是抱怨连连。 对于这些大臣们的抱怨，宁复早就通过皇城司调查的一清二楚，甚至他还让人暗中鼓动，给大臣们的抱怨中添了一把柴。 也就在这种抱怨声中，幽州城终于出现在大军前方的天际尽头。 第三百九十八章 迁都(上) 幽州城遥遥在望，不少大臣看到幽州城高大的城墙时，激动的都快哭了，这一路上实在太辛苦了，如果再不到的话，他们的老命恐怕就要扔在路上了。 宁复倒是不觉得什么，甚至觉得这只是一趟很普通的行程，当初他率领大军攻打燕云十六州时，路上行军可比这苦多了。 甚至当初他出使辽国时，也远比这一路辛苦，不过可能他年轻身体好，虽然感觉辛苦，但还能撑得住，相比之下，这些大臣实在有点太过养尊处优了。 韩忠彦镇守幽州，他是韩琦的长子，本来在原来的历史上，赵煦死后，韩忠彦被推为宰相，但很快就被排挤走了。 现在因为宁复的关系，倒是让韩忠彦没有机会入京为相，之前宁复夺位后，韩忠彦也很快表示了臣服，毕竟燕云这边的军队都忠于宁复，他不臣服也没办法。 幽州的地方官早就得知宁复要来，因此韩忠彦也率领城中的官员出城迎接。 宁复率领文武百官入城，大军就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之中。 幽州本来是辽国南京，城中也修建有皇城，不过规模并不大，里面的建筑也不多，毕竟以前辽国皇帝也不会来这里居住。 据说上次辽国皇帝来幽州皇城居住时，还是当初檀渊之盟时，辽太后率兵南下路过这里，才在皇城里居住了一段时间。 宁复来幽州之前，就已经派人将幽州皇城大概修缮了一下，直接就可以入住，官员们自然都安排到了驿馆里居住。 本来韩忠彦还安排了接风宴，但因为这一路太辛苦了，许多官员都累的够呛。 宁复倒是没什么，不过为了表示自己对官员的体恤，于是他就让韩忠彦将将接风宴推后，先让官员们好好的休息一晚。 随行的官员们到了幽州，也全都放松了下来，感觉苦日子终于到头了。 然而他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仅仅休息了三天之后，宁复忽然又提出去古北口巡视，官员们当然也要随行。 虽然古北口距离幽州城不远，但路并不好走，特别是到了古北口后，宁复又是登高望远，又是到古迹凭吊古人。 这一套折腾下来，不少官员都累的够呛，有几个体弱的，回到幽州就再次病倒了。 然而宁复并没有让这些官员再休息，就在从古北口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召集百官议事。 这次随行的官员几乎都是朝中的重臣，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折腾，一个个都显得无精打采，那几个带病上朝的官员，更是憔悴的厉害。 “咳！各位爱卿，朕刚刚得知一件大喜事！” 宁复清了清嗓子，随即就当众宣布道。 “陛下喜从何来？” 立刻有人不解的站出来问道。 “刚刚辽东传来消息，耶律余睹在咱们大周海军的配合下，再次打败了完颜斡鲁的女真骑兵，现在已经收复辽阳府周围的十几个州，金军也已经退出辽阳府的范围，经此一役，金军虽然不能说伤了筋骨，士气也要大受影响！” 宁复笑呵呵的说道。 其实这个消息他几天前就收到了，只是故意等到今天才宣布。 “陛下宏运齐天，这才刚率兵北上，金军就大受挫折，由此可知，我大周受天之命，区区金国不足为虑！” 立刻有大臣上前拍马屁道。 毕竟宁复这次之所以率兵北上，就是因为金国崛起，现在金军战败，对大周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其它大臣也纷纷上前恭贺这次大胜，虽然是辽军发动的主攻，但两国现在是盟友，因此倒也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等到大臣们说完之后，宁复这才再次开口道：“这次辽阳府大胜，金军受挫之下后退，上京那边的金军也停下了攻势，耶律余睹那边也可以分派兵力前去支援中京，所以……” 宁复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扫视了一下众位大臣，这才展颜一笑道：“所以辽皇刚刚送来消息，说是辽军上下军威大振，有信心挡住金军南下，不需要咱们再派兵北上支援中京了。” “什么！这……” 下面的官员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也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千里迢迢，一路上跋山涉水来到幽州，就是要派兵北上支援辽国。 结果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辽国竟然不需要他们支援了，这让众人都感觉像是一拳打到空处，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咳，兵者，国之重器，不可轻动，既然现在辽国自己能挡住金军，我们不用出兵也是好事，毕竟派兵深入辽国，说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 章惇这时站出来表态道。 “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既然不用咱们派兵北上了，那咱们带这么多人马来到幽州，长时间人吃马嚼，也是一个不小的消耗啊！” 宁复说到最后再次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陛下的意思是？” 章惇十分适机的再次问道。 “既然不需要咱们再北上支援辽国了，我看不如就准备回京吧，毕竟各位爱卿告别家人，这一路上又如此辛苦，肯定十分想念家人，早点回去也能早点与家人团聚！” 宁复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一副体恤臣子的表情。 听到马上要回去，下面的官员也全都吓的脸色一变，特别是那几个生病的，更是吓的面无人色，以他们现在的身体情况，如果再赶路的话，说不定直接会死在路上。 “陛下万万不可，辽军虽然暂时打败了金军，但中京的危局并没有解开，因此臣以为还是暂时留在幽州，静观其变为好！” 这时一个生病的大臣颤巍巍的站出来说道。 “不错，若是我们现在就回京，万一辽国有变，岂不是又要重新出兵，所以臣以为还是在幽州多呆一段时间为好！” 又有一个大臣站出来道。 有这两人带头，其它大臣也纷纷出言，表示愿在幽州多留一段时间。 听到这些大臣们的话，宁复似乎也慎重的考虑了一下。 随后这才只见宁复呵呵一笑道：“各位爱卿说的也有道理，大军劳师远征，的确不能无功而返，汴梁城地处内陆，与边疆传递消息不便，我看不如就将都城迁到幽州，不知各位爱卿意下如何？” 第三百九十九章 迁都(下) 宁复当众宣布迁都的事，并且还假惺惺的询问官员们的意见。 下面的章惇看着宁复一脸假笑的模样，感觉自己的手有点痒，很想给宁复的脑袋上来一拳。 其它的大臣听到宁复忽然提到要迁都，毫无准备的他们也全都愣住了。 不过这些官员大都是人精，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很快就反应过来，甚至有人想到了当初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的故事。 这让他们也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他们被宁复给耍了，对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迁都，而不是什么出兵支援辽国。 “陛下，汴梁繁华，又地处中原，左右全都是富饶之地，若是迁都幽州这偏远之地，会不会影响到我大周的稳定？” 这时终于有大臣站出来说道。 后世若是有人提出，将首都从北京迁到开封，恐怕会被人认为脑子有问题。 这个时代也是一样，将国都从人口百万的汴梁城，迁到幽州这种靠近边疆，人口也不多的“小城”，不少大臣都觉得宁复是不是疯了？ “幽州虽然狭小了些，不能与汴梁城相比，但这里地处北疆，更方便朕指挥大军，另外朕欲大力发展海军，幽州这里距离大海不远，远比汴梁城要强得多。” 宁复随口解释道，说话时也看了看章惇。 章惇这时也立刻会意，于是主动站出来道：“臣以为此事可行，汴梁虽繁华，却是四战之地，周围无险可守，之前为了保证国都安全，不得不养兵百万，若是迁都幽州，则可省下养兵的损耗！” 看到章惇这位宰相竟然和宁复穿一条裤子，这也让更多的人明白过来，整件事恐怕是宁复和章惇早就暗中谋划好的，他们这些大臣全都被对方给耍了。 想到这里，不少大臣气的胸口发闷，脑子一热就想反对。 但是也有不少人冷静下来，想想这一路上的艰难，若是反对迁都的话，万一宁复真的不顾他们的身体，马上就带人回去，恐怕有不少人都得死在路上。 想到上面这些，不少想要反对的大臣也悄悄的退了回去。 当然也有少数的愣头青跳出来反对，但只凭他们，显然无法影响到宁复的决定。 “既然大部分人都不反对，那朕就当你们同意了，现在朕宣布取消大名府的北京称号，改幽州为北京！” 宁复当即宣布道。 “陛下英明！” 章惇第一个带头行礼道。 许多大臣虽然没有反对，但也没有赞同，可是现在被宁复强行宣布赞同，他们也没办法，这时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于是跟着章惇一同行礼。 随后宁复将迁都之事昭告天下。 幽州城的百姓自然最先得到消息，当得知幽州竟然成为大周的北京，并且皇帝陛下日后也将常驻北京时，整个幽州城都因此沸腾了。 毕竟百姓们也不傻，知道幽州升为京城后，肯定会繁华起来，别的不说，光是地价就会涨起来，这让不少坐地户都高兴的放起了鞭炮。 随同宁复来幽州的官员这时反应过来，眼前就有一个发财的机会在眼前，而且还不用担心违法，那就是买地。 要知道他们这些京官，平时也深受汴梁城高昂地价之苦，甚至连宰相都说自己买不起汴梁城的宅子，更别说下面的官员了。 相比于汴梁城，幽州这边的地价并不高，甚至可以说十分廉价，毕竟幽州城的面积并不小，人口却只有十万出头，比之上百万的汴梁城简直相差太远了。 也正是因为地广人稀，所以幽州城中有不少的空地，而且宁复还打算扩建幽州城，所以周围的土地同样会升值。 所以反应过来的人也都像是疯了一下，开始四处购买土地。 不过手里有土地的人也不傻，眼看着幽州的地价就要涨起来了，他们肯定也不会轻易出手，如此一来，幽州的地界就像是坐火箭一般，飞速的涨了起来，偏偏你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 陪同宁复一起来的官员虽然看准了机会，都想早点买些土地屯着，可有两个很现实的问题，一是人家不愿意卖，二是他们也没钱买。 毕竟这些官员陪同宁复一起出兵，谁也不可能带着大笑的钱财在身上，所以他们只能眼看着幽州的地价翻着个的往上涨。 宁复对于幽州城的乱相并不在意，反而乐得看到幽州城的地价涨上去，因为幽州最大的地主就是他，不光是城里，城外的大片田地也都早就划到皇庄里了。 不过宁复并不打算与官民争抢这点利益，他之所以划入这么土地，主要是用来收买人心的。 等到幽州地价涨到一定程度上，宁复直接宣布在幽州城东划出一片区域，用来分配给官员修建住宅之用，每个官员按照品级高低，得到的土地面积也不同。 这个消息一出，立刻收获了不少官员的赞扬，特别是一些出身不太好的官员，他们以前在汴梁城时，都只能租房住，做梦都想有个自己的宅子，现在总算可以如愿了。 除了分配宅基地外，宁复还将城外的田地也做为奖赏，赏赐给一些有功之臣。 这两项收买人心的举动一出，之前反对迁都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失了。 当然也有人因迁都受到不小的损失，比如一些人在汴梁城有不少的房产和土地，若是汴梁城不再是都城，地价肯定会下跌。 不过这些人毕竟是少数，哪怕在官员之中，真正有钱在京城置办产业的人也不多，而且他们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也立刻派人通知家里，让他们把汴梁那边的产业卖出去，尽量减少自己的损失。 终于，迁都的消息也传到了汴梁城，立刻引发了巨大的轰动，紧接着就是地价一落千丈，有房有地的人都在急着抛售手中的田地和房产。 不过这些经济上的动荡并不会影响到大周的稳定，更不会影响迁都的进度，柳正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后，也亲自护送着宁复的后宫等人赶往幽州，随着他们离开汴梁城，迁都一事也再无更改的可能。 第四百章 中京之困 “杀~” 荒原之上，辽军刚与金军接触，结果眨眼间就被金军骑兵冲的七零八落，随后就是一场惨烈的追击战，辽军逃亡路上到处都是尸体。 这只是中京西北的一个缩影，在这片土地上，辽军与金军展开了残酷的猎杀战，双方都没有出动主力，却派出无数的骑兵小队，在这片平原上进行着惨烈的厮杀，消耗着彼此的实力。 耶律余睹在大周的帮助下，一举收复了东京辽阳府，这让辽国上下军心大振，原本对耶律延禧丧失信心的契丹贵族，也开始团结起来，一时间辽国竟然再次集结起五万精兵。 金国第一次吃了败仗，对军心和士气的确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完颜阿骨打也变得十分谨慎，大军暂时停止了对中京的进攻。 不过主力大军虽然停下了，但金军的探马骑兵却一直在中京附近活动，对此辽军也不甘示弱，双方各派骑兵小队互相袭杀对方的骑兵，虽然伤亡不大，但却极为惨烈。 中京皇城，耶律延禧看着面前的地图，过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问道：“耶律余睹什么时候能到？” “据他派人送来的消息，辽阳府那边还有不少的女真作孽，另外金军虽然退走，但随时都可能杀回去，因此他也要认真的部署一番，可能需要耽误一些时间。” 旁边的萧奉先立刻回答道。 本来按照耶律延禧的计划，耶律余睹打败了金军之后，会立刻回援中京，到时与耶律延禧的主力大军合兵一处，就可以与上京方面的金军决一死战。 可是现在耶律延禧这边都准备好了，耶律余睹却迟迟不到，这让他也十分的焦急。 “派人再催一下，金军明显胆怯了，正是我们一鼓作气平定这场叛乱之时，绝不可耽误了战机！” 耶律延禧眉头一皱，当即吩咐道。 “是！” 萧奉先立刻答应一声，虽然君臣二人都没有说什么，但其实两人心中都对耶律余睹产生了几分疑心，毕竟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推脱了。 不过现在耶律余睹挟着大胜之威，在辽国威名日盛，耶律延禧就算明知道对方有二心，也不敢挑明，万一真把对方逼反了，那他们辽国可就真的完了。 “陛下，金军虽然受到挫折，但依然十分强大，西北的骚扰战我们还是比较吃亏，因此我觉得还是把大周的援军引进来更好一些！” 萧奉先直起身子，想了想再次开口建议道。 “大周皇帝不是已经亲自带兵到幽州了吗，为何还不派兵前来？” 耶律延禧再次问道。 宁复之前为了迁都，撒谎说耶律延禧不让他们再派援军，其实耶律延禧现在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大周的援军到来，这也是辽军为何敢和金军硬碰硬的原因之一。 “我也是刚接到消息，大周现在秋雨连绵，所以行军十分困难，他们好不容易才抵达幽州，甚至大周才刚宣布，将幽州定为北京，以便指挥大军进入我大辽境内。” 萧奉先说到最后时，也小心翼翼的看了耶律延禧一眼。 要知道幽州可是辽国以前的南京，结果现在竟然变成了大周的北京，只要是契丹人听到这件事，恐怕都会心中不舒服。 《最初进化》 不过耶律延禧却没有什么反应，而是再次道：“你再给大周皇帝修书，请求他们派援军前来，毕竟现在金军随时都可能南下，若无他们的援军，恐怕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胜算。” 耶律延禧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宁复的大周军队，虽然现在辽军的军心大振，但周军不来，他心里也没什么底。 “臣遵旨！” 萧奉先再次答应一声，随后又和耶律延禧讨论了几件政务，这才告辞离开了皇城。 坐到马车上后，萧奉先却忽然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几分疲惫之色。 这段时间耶律延禧看到反攻的希望，因此也开始“励精图治”起来，一方面整合辽国现有的军队，另一方面联系大周，希望他们尽快派来援军。 这两方面的事情都需要萧奉先操心，毕竟耶律延禧现在最信任他，而宁复那边也同样需要他联络，所以萧奉先最近也十分的操劳。 不过现在辽国的局势看起来似乎有所好转，但萧奉先却感受到一种隐藏的危机。 耶律余睹那边有了二心，这件事萧奉先早就察觉到了，甚至他还知道，耶律余睹已经开始在辽阳府排除异己，加强对军队的掌控。 而且都这么久了，耶律余睹还是没有派兵前来援助的迹象，估计对方也知道，如果他真来了中京，耶律延禧肯定会趁机收回兵权，到时耶律余睹的下场也绝对不会太好。 所以萧奉先已经对耶律余睹那边的援军不抱什么希望了。 至于宁复那边，萧奉先虽然知道宁复不希望辽国被金国灭掉，但想让大周的军队支援辽军，也面临着许多困难，所以宁复那边也十分谨慎，援军恐怕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赶到。 也就是说，中京在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什么援军，只能依靠自身的兵力与金军交战，但从现在的袭扰战来看，辽军显然处于下风。 所以萧奉先很清楚，如果金军真的南下攻打中京，恐怕中京很难守住。 为此萧奉先之前向耶律延禧建议，可以放弃中京，率领大军撤退到辽阳府。 耶律余睹虽有二心，但还不敢公开反叛，更何况耶律延禧手中的兵力远超耶律余睹，所以只要大军一到，耶律余睹恐怕也只能束手就擒。 如此一来，耶律延禧就可以将两路大军合为一处，并且辽阳府距离辽河很近，大周海军能为他们提供支援，金军肯定不敢轻易攻打。 甚至再退一路，就算金军真的攻打辽阳府，他们顶不住时，也可以撤到海边的州府，到时有大周的海军在，金军根本不足为虑，而只要耶律延禧活着，辽国就有复国的希望。 但很可惜，耶律延禧拒绝了萧奉先的提议，因为在他看来，中京是绝不可能放弃的，而且现在辽军又打了胜仗，当然更不可能退缩。 第四百零一章 辽东变局 “耶律余睹有了二心！” 宁复看着手中刚送来的情报，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历史上的耶律余睹就是因为反叛，最后投靠了女真人，成为灭亡辽国的主要帮凶之一，没想到现在历史都发生这么大的改变了，耶律余睹还是走到了原来的老路上。 “陛下，耶律余睹多次找理由拒绝辽皇的调遣，现在就死着辽阳府不出，我猜测他是想坐视中京被金军攻破后，从而自立为王。” 马原也立刻开口道。 皇城司的名字虽然没变，但宁复却大大的加强了皇城司的职权，现在皇城司一分为二，一部分对内，甚至还与都察院合作，监督百官。 另一部分则主要对外，这也是马原现在负责的事情，辽国与金国现在也是皇城司对外渗透的重点。 “有没有派人与耶律余睹联系？” 宁复沉思了片刻再次问道。 一般遇到耶律余睹这样的二五仔，皇城司都是最先行动，虽然辽国是大周的盟国，但并不影响大周对辽国内部进行渗透。 “已经派人了，但耶律余睹的态度很奇怪，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按说以他现在的情况，最需要背后有人支持才对。” 马原说到最后时，也露出不解的神色。 耶律余睹有二心，但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自立为王还差得多，哪怕金军把中京打下来，甚至耶律延禧也死在乱军之中，到时耶律余睹依然需要大周的支持才能自立。 可是现在耶律余睹对大周主动送上来的橄榄枝，竟然表现的如此暧昧，这实在不合常理，所以马原才想不通。 宁复闻言也是一皱眉，他也本能的感觉耶律余睹的反应很不对劲。 “等一下，耶律余睹与金国那边有没有接触？” 宁复忽然一惊，当即向马原再次问道。 历史上的耶律余睹就是投靠了女真人，所以宁复怀疑，耶律余睹不会是暗中与女真人勾搭上了吧？ “陛下您怀疑……，这不太可能吧？” 马原闻言却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 要知道耶律余睹曾经两次打败女真人，按说女真人应该恨他入骨才对，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耶律余睹都应该选择大周才对。 “耶律余睹这个人我曾经接触过，他一向看不起我们汉人，哪怕现在要依靠我们大周，恐怕他心里对我们也没有多少敬意，自然更不愿意向我们大周低头投靠。” 宁复这时冷笑着回答道。 当初他出使辽国，回来时就是耶律余睹率人护送，当时双方相处的并不愉快，甚至最后耶律余睹更是将宁复他们丢在半路，没送出国境就不告而别。 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耶律余睹心里也在担心宁复的报复，万一他投靠了大周，生死可全都捏在宁复的手里。 “若真是如此的话，耶律余睹还真有可能与金人接触。” 马原冷静下来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随即想到一条消息。 “之前耶律余睹两次打败金军，也俘虏了不少的女真人，但耶律余睹并没有让人伤害这些女真俘虏，而是关押了起来，现在想来，他该不会是通过这些女真俘虏，从而联络上金国的高层吧？” “很有可能，契丹人与女真人的仇深似海，女真人为了报复契丹人，甚至对占领地区的契丹人进行大屠杀，不少契丹人为了活命，只能改装易服，化为汉人或渤海人，而辽军也一向不收女真俘虏，都是直接在战场上杀掉，耶律余睹竟然收留女真战俘，这绝对不正常！” 宁复也立刻分析道。 契丹人建立了辽国，一度差点入主中原，但在辽国灭亡后，兴盛一时的契丹人竟然就此消失了，甚至后世连契丹的文字都无法解读。 之所以造成这种情况，就是女真人建立金国后，对契丹人进行了种族大灭绝，无数契丹贵族被清算，剩下的契丹人为了活命，只能融入到其它民族之中。 于是历史上显赫一时的契丹人，就这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糟糕，如果耶律余睹真的投靠了金军，那咱们的海军岂不是危险了？” 马原忽然一惊，当即再次道。 海军还驻扎在辽水上，与耶律余睹互为守望，若是耶律余睹与金军勾结的话，很可能会对大周的海军下手。 “放心吧，耶律余睹暂时还不敢有什么大的举动，除非中京被金军攻克，在此之间，他依然会持观望的态度，所以他对我们的招揽，才会不拒绝也不同意。” 宁复却一脸澹定的说道。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把耶律余睹有二心的消息捅到耶律延禧那里？” 马原再次提议道。 “耶律延禧未必不知道耶律余睹有二心，毕竟他几次拒绝出兵去中京，哪怕耶律延禧再傻，他身边的大臣也会提醒他，只不过耶律延禧现在只能装不知道，否则万一逼反了耶律余睹，辽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宁复再次摇了摇头道。 说完宁复又露出沉思的神色，耶律余睹虽然暂时还不会投靠金国，但依然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因为耶律余睹投靠了金国，那么辽阳府也会再次落入到金军手中，相当于宁复之前的计划全都白费了，大周海军只能在辽水和沿海一带活动，根本没办法深入内陆。 百盟书 若是投入大批的兵力进入辽东，又有些得不偿失，而且中京陷落在即，宁复也需要准备大军，防备着中京方向的金军。 看着沉思的宁复，马原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知道耶律余睹这件事，已经影响到大周接下来的布局，像这种事他根本没资格参与，更不能随便发表看法，毕竟他只是宁复的耳目，而不是脑子和嘴巴。 “这段时间你加派人手，盯死了耶律余睹的一举一动，另外派人悄悄通知海军的吕梁，让他们随时做好撤出辽水的准备。” 宁复最后终于开口道，这让马原心头一沉，难道说陛下要放弃辽东了吗？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四百零二章 萧氏兄弟 宁复当然不可能放弃辽东，只不过他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免得耶律余睹真的倒戈一击时，他这边毫无准备之下，肯定会吃大亏。 不过对于耶律余睹可能倒向金国这件事，宁复也是倍感头痛，于是就召来章惇议事，柳正他们还在路上，过几天才能赶到幽州。 “章公以为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宁复将耶律余睹可能投靠金国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这才询问对方的看法。 只见章惇面色凝重，沉吟片刻这才抬头道：“陛下，耶律余睹是辽人，所以想要处理这件事，就必须经过辽国才行，否则光凭我们恐怕力所难及啊！” “朕在想，要不要让海军那边想个办法，将耶律余睹这个首恶除掉，这样一来，也许就可以阻止辽东的局势恶化？” 宁复皱着眉头开口道，这个想法并不成熟，毕竟这么短的时间内，根本不容他仔细考虑。 “不行，耶律余睹现在只是可能倒向金国，若是咱们抢先下手，反而会得罪辽国，不知情的人可能还会以为咱们在落井下石，想要借机吞并辽东，到时两国的盟约也将成为一张废纸啊！” 章惇立刻摇头反对道。 “后果的确有些严重，如果实在不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辽东吞并，反正辽国也坚持不了几天了！” 宁复干脆一咬牙道。 与辽国撕破脸，伺机吞并辽东只是下策，毕竟吞并辽东后，只能坐视辽国被金国灭掉，到时金国整合了辽国原来的实力后，大周就要独力对抗对方了。 “陛下，我觉得现在还不到与辽国撕破脸的时候，不如这样，陛下可以给萧奉先写封书信，将耶律余睹的事告诉他，到时看一下辽国的反应再做打算也不迟！” 章惇还是比较稳重，于是给出一个比较缓和的办法道。 宁复听后也感觉有道理，毕竟耶律余睹是辽人，这件事最好还是通过辽国来处理。 于是宁复立刻亲笔写信，然后让人火速送到萧奉先的手中。 若是放在以前在汴梁城时，宁复的这封书信想要送到萧奉先手中，最少也得一两个月。 可是现在迁都到北京，距离辽国中京的路程少了一大半，因此仅仅十天之后，宁复的这封书信就送到了萧奉先的书桉上。 书房之中，萧奉先将宁复的这封书信看了几遍，眉头也紧紧皱起。 耶律余睹有二心他当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件事连宁复也知道了，甚至对方还知道耶律余睹可能倒向金国，这说明大周显然在监视着辽国内部的一举一动。 想到这里，萧奉先也不禁叹了口气，大周竟然比他们对耶律余睹更加了解，这显然是辽国的失败。 不过想想现在大辽的情况，萧奉先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毕竟金军都已经快要杀到中京城下了。 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大辽就要灭亡了，到时萧奉先可能要举家搬到大周去，毕竟他妹妹都送给宁复做妃子了，以他和宁复的送给，日后一世富贵肯定还是可以保证的。 “冬冬~” 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萧奉先把宁复的书信收起来，然后这才开口道。 紧接着就见一个人推门走了进来，竟然是萧奉先的弟弟萧嗣先。 “你怎么来了？” 萧奉先看到弟弟也是一皱眉，随即开口问道。 “大哥，我在家里闲的难受，听说现在前线吃紧，不如你帮我寻个差事，我也能为国效力。” 萧嗣先厚着脸皮笑道。 本来萧嗣先在军任职，之前还协助萧奉先发动兵变，杀掉了耶律淳父子。 但是萧嗣先为人傲慢，也没什么真才实学，之前他率兵镇守上京，结果金军一到，他竟然弃军而逃，要不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肯定会被抓起来问罪，现在只是某了职。 “金军来势汹汹，前线每天都在死人，你现在去军中实在太危险了！” 萧奉先却摇了摇头道。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弟弟了，若是让他去了军中，只会拖别人的后腿，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为好。 “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天天呆在家里啊？” 萧嗣先却不服气的道。 “你要实在无聊，我在城中给你寻个差事先干着，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转入军中如何？” 萧奉先怕弟弟再纠缠，索性用了个“拖”字决，反正在城中有人看着，萧嗣先就算不干事，也没什么影响。 “呆在城里有什么意思，我不去！” 萧嗣先显然不愿意呆在城中做一些无聊的桉牍之事，因此一口回绝道。 “那你还是在家里呆着吧！” 萧奉先看他不愿意，心里也有些烦，于是没好气的道。 看到大哥生气，萧嗣先也有些恼火，当即转身就走。 不过就在萧嗣先刚走到门口时，书房中的萧嗣先却忽然心中一动，当即叫住他道：“等一下！” “还有啥事？” 萧嗣先不耐烦的转过身问道。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也许真适合你去做！” 萧奉先眼睛发亮的道，刚才他也是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什么事？” 萧嗣先闻言也是转怒为喜，当即快步上前向大哥问道。 “耶律余睹镇守东京，不过我得到确切的消息，他很可能有了反心，而且还想投靠金国！” 萧奉先忽然变得神情严肃的道。 “这个混帐东西，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 萧嗣先闻言也愤怒的一拍桌子道，他和耶律余睹也是旧识，曾经两人还一起在军中效力，只是现在耶律余睹一战成名，他却被革了职，两相对比之下，他对耶律余睹自然满是嫉妒。 现在得知对方竟然暗中投靠金国，更让萧嗣先十分愤怒。 “这件事暂时还不能公开，你可一定要保密，毕竟耶律余睹还没有公开叛变，若是消息传出去，他恐怕会立刻投靠金国，到时我大辽就危险了。” 萧奉先当即叮嘱道。 “我知道轻重，大哥您想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把他抓回来问罪？” 萧嗣先挺起胸膛问道，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胆子却一点也不小，否则当初也不会敢和萧奉先一起发动兵变了。 第四百零三章 圈套 辽阳城，耶律余睹骑马走在大街上，享受着街道行人对他露出敬畏的目光。 这段时间耶律余睹也是春风得意，辽阳城是他打下来的，自从金国起兵以来，这还是契丹人第一次在战场上打败女真大军，虽然这次大胜是在大周海军的协助下取得的，但依然无法掩盖耶律余睹的才能。 因此耶律余睹的名字立刻传遍大辽，不少契丹人都将他视为辽国的救星，更有人不远千里的跑到辽阳府，就为了投奔到他的旗下效力。 这也让耶律余睹的实力派迅速膨胀起来，现在他手下的兵力达到了七万余人，辽阳周围十几个州，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想到这些，耶律余睹也不由禁弯起嘴角，眼睛中也满是得意，这些都是他在这个乱世之中崛起的资本。 至于中京的耶律延禧，早就不被耶律余睹放在眼里了，所以对方几次征召，他都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了。 耶律余睹并不怕耶律延禧和他翻脸，毕竟以辽国现在的局势，若是耶律余睹也反了，整个大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到时耶律余睹完全可以自立门户。 “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好个宁复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耶律余睹暗自低语道。 不过想到宁复，耶律余睹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 他拒绝去中京，估计不少人都看出来他的野心，大周更是派人与他接触。 如果从常理上来看，耶律余睹这时投靠大周的确有好处，毕竟得到他们的支持，日后若是耶律延禧出事，他有极大的把握夺得辽国的皇位。 但是耶律余睹一向不喜欢汉人，特别是他和宁复还有旧怨，所以他并不相信宁复会真心的帮助自己，反而怀疑大周是想把自己当做傀儡，夺取他手中的兵权。 相比于大周，耶律余睹反而更相信女真人，虽然以前他对女真人也十分鄙夷，但随着女真人的崛起，耶律余睹也见识到女真人的实力。 所以耶律余睹留下女真战俘的性命，然后通过这些战俘，与金国的高层取得了联系。 甚至金国已经对他许诺，只要他愿意投靠大金，日后可以扶持他做辽王，甚至将整个辽阳府都送给他做封地。 虽然耶律余睹并不甘心只做一个辽王，而且他也怀疑金国会不会兑现承诺，但没关系，耶律余睹本来也不打算真心实意的投靠金国，他只是打算借助金国的力量，牵制南方的大周，从而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发展时间。 耶律余睹来到自己的府邸，然后甩鞍下马。 这里本来是辽阳城的皇宫，毕竟辽阳也是辽国的东京，当然也有皇城，只是规模很小，也从来没有皇帝来这里住过。 不过之前辽阳府失陷，完颜斡鲁直接将皇宫改为自己的府邸，耶律余睹夺回辽阳城后，也装做不知道有皇宫的事，直接就住到了这里，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野心似的。 回到住处，耶律余睹刚喝了口茶，却没想到有一个亲卫飞奔而来禀报道：“将军不好了，咱们前去运输物资的人和大周的海军打起来了！” “什么！” 耶律余睹闻言也一下子站了起来，瞪大眼睛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打起来？” “这次真不怪我们，是大周的海军扣留了咱们的物资，去运送物资的人察觉到物资不够，于是就和对方吵了起来，吵到最后就打起来了。” 护卫再次禀报道。 耶律余睹虽然占据了辽阳府，但辽阳府与中京之间还被金军占据着，而且辽阳府这边被金军搜刮的厉害，根本养活不了他手下的大军，因此一些粮食物资还需要从中京那边运输。 因为陆路不通，所以粮食物资的运输是由大周海军协助的，毕竟海运更加安全和方便，一般是由大周海军到辽国的港口，装上物资再运到了辽水，耶律余睹只需要派人到辽河的港口上把物资运回来就行了。 思路客 “欺人太甚！” 耶律余睹听到大周竟然扣押自己的物资，当即也气的拍桉而起，随后就点齐一支人马，杀气腾腾的赶赴辽河港口。 当然耶律余睹并不是真的要和大周海军开战，毕竟双方现在还是结盟的关系，而且他军中的物资运输也需要大周海军配合。 耶律余睹之所以带兵前去，其实主要是为了施压，从而让大周海军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 因为时间有限，同时还要留下大半的兵马驻守辽阳府，所以耶律余睹在仓促之间也只点齐了三千精兵，毕竟又不是真的打仗，只要能逼迫大周海军退让就行了。 路上耶律余睹也是越想越气，最近他为了不与大周撕破脸，面对大周暗中的招揽，他也尽量的虚与委蛇，甚至还吩咐手下的将士，不要招惹大周的军队，哪怕对方故意刁难，也要以和气为重。 结果没想到他都这么退让了，大周竟然还蹬鼻子上脸，扣押本刻属于他们的物资不说，甚至还敢打人，简直欺人太甚！ “有朝一日，我定会将今日的屈辱百倍奉还！” 耶律余睹暗自咬牙道。 三千精骑打马飞奔，很快就来到了辽河上的港口，事实上这里距离辽阳城不过二十多里，几乎转眼就到。 而且这个港口早就有了，以前辽阳府也经常通过辽河运输一些货物，现在港口被军队征用，全部用来运输大军的物资补给。 耶律余睹率领大军来以港口，结果刚来到码头，却忽然感觉情况不对。 以前耶律余睹来过这里，但无论什么时候来，整个港口都是乱轰轰一片，特别是码头上，有许多附近的百姓来这里做苦力为生。 可是今天耶律余睹来到这里，却发现码头上静悄悄一片，以前随处可见的苦力，现在竟然一个也见不到，这让他也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对。 “撤！” 反应过来的耶律余睹立刻高喊一声，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可惜已经晚了，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周海军的火炮开火了。 第四百零四章 辽阳城易主 耶律余睹率兵来到港口，本来是想向大周海军施压，从而要回属于自己的粮食物资。 却没想到大周海军根本不讲武德，直接就拿火炮轰他们。 毫无准备的辽军被几轮火炮轰的阵形大乱，他们之前在战场上见识过火炮轰击金军的威力，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会轮到自己挨炮。 耶律余睹更是在心中大骂，可面对火炮这种可怕的武器，他也根本生不起半点反抗的念头，只能拼命打马希望逃离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只听喊杀声四声，码头周围竟然早就布置下了伏兵，连前路都被伏兵给堵住了，这下耶律余睹想逃都没地方逃了。 “吕梁，你们要做什么，难道想要毁掉两国的盟约吗？” 耶律余睹看到无法逃脱，气的大吼一声。 没想到包围他们的大军竟然没有发动攻击，连之前的火炮也停了下来。 紧接着只见一位老将军排众而出，正是统领大周海军的老将军吕梁。 “耶律余睹，还不快快下马受降！” 吕梁横刀立马，冲着对面的耶律余睹高声道。 “吕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忽然对友军下手，难道你就不怕大周皇帝降罪于你吗？” 见到吕梁时，耶律余睹竟然冷静下来了，当即向对方质问道。 “呵呵，本将军正是受了吾皇之命，特意前来帮大辽平叛的，现在谁不知道你耶律余睹投靠金国？” 吕梁冷笑一声质问道。 “一派胡言，我耶律余睹对大辽的忠心的天日可鉴，而且我大辽之事，何须你周国前来插手？” 耶律余睹不服气的叫嚣道。 “耶律余睹，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嘴硬，难不成你以为陛下不知道你有反心吗？” 没想到就在这时，又有一个年轻的将领率众而出。 而当看到这个年轻人时，耶律余睹也是脸色大变。 “萧嗣先！竟然是你搞的鬼！” 耶律余睹咬牙切齿的怒道，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这么一个酒囊饭袋的手里。 “不错，正是我奉陛下的旨意，前来辽阳平叛，众位将士听旨！” 只见萧嗣先说着竟然从怀里拿出一份圣旨，然后当众宣读起来。 圣旨是耶律延禧亲自下的，意思就是命萧嗣先为东京留守，接替耶律余睹掌管辽阳府的军政大权。 至于耶律余睹，则因为与金军勾结，要押送到中京受审。 耶律余睹听着萧嗣先宣读的圣旨，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他本以为中京自顾不暇，没想到他们竟然与大周联合起来对付自己。 怪只怪他太大意了，竟然如此轻易的就上了对方的当，现在身陷绝地，逃生无门。 至于耶律余睹身后的辽军，这时也是表情各异，他们有些人是耶律余睹的死忠，自然知道他有不臣之心。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耶律余睹有二心，这时也是一脸的惊愕。 “尔等还不快快放下武器，难道要陪着耶律余睹一起造反吗？” 萧嗣先宣读过圣旨，当即对耶律余睹身后的将士怒斥道。 “哐当~” 萧嗣先的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扔下了武器，毕竟都是辽人，有不少人还是忠于耶律延禧的。 人都有从众心理，有人带头，立刻有更多的人放下了武器，耶律余睹虽然大声呵斥，却根本挡不住这些人投降。 甚至就连一些耶律余睹的心腹，在权衡利弊之下，也选择了投降，毕竟他们已经被宋军包围，背后又有火炮顶着，如果敢反抗的话，绝对是死路一条。 最后耶律余睹身边只剩下几百亲卫，只凭这点兵力，根本不可能杀出去，最后耶律余睹也长叹一声，干脆也放下了武器投降，毕竟反抗是死，不反抗的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抓起来！” 萧嗣先得意的一笑，随后命人将耶律余睹捆绑成一团，然后派专人看押，至于那些投降的辽军，也被暂时缴械。 “吕将军，这次多亏你们了！” 萧嗣先处理完耶律余睹这边，立刻来到吕梁面前行礼道。 萧嗣先之所以来辽阳府这边，正是因为宁复给萧奉先的那封信，当时萧奉先想到，可以借助大周的力量，只要诱杀掉耶律余睹，再派人接管辽阳城就行了。 耶律延禧虽然觉得这个计划有点冒险，而且借助大周的力量后，大周对辽阳府的影响将会变大，日后不好控制。 不过考虑到耶律余睹投靠金国的危害，耶律延禧也顾不得这些了，于最终咬牙同意，而萧嗣先虽然没什么才能，但耶律延禧对萧家十分信任，毕竟对于皇帝来说，忠心比才能更重要。 吕梁对萧嗣先也十分客气，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妹妹成了宁复的妃子，但萧嗣先日后接管辽阳府，双方肯定少不了合作。 不过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耶律余睹虽然被抓，但辽阳城还没有接管。 因此萧嗣先立刻动身，吕梁也亲自率领大军陪同，双方赶赴辽阳城。 辽阳城的辽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连城门都没有关闭。 萧嗣先亮明身份，也十分轻易的进入城中，然后召集城中的官员，再次宣读耶律延禧的圣旨。 对于耶律余睹意图谋反一事，辽阳城中的官员几乎都是心知肚明，因此也并不觉得意外。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耶律余睹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萧嗣先拿下。 虽然城中还有耶律余睹的死忠，可是面对这种局面，他们也是无力回天，毕竟萧嗣先挟大义前来，谁若是反对，就相当于造反，所以就算有人心中不甘，也只能表示臣服。 萧嗣先当然也不傻，他知道城中有不少耶律余睹的心腹，于是在接管辽阳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请吕梁他们入驻城中，然后将耶律余睹的心腹一网打尽。 期间虽然有不少人意图反抗，可惜随着耶律余睹被抓，他们也成了一盘散沙，反抗的力量也十分有限，最终很快被扑灭。 《最初进化》 仅仅十天之后，辽阳城就彻底易主，耶律余睹的势力被清扫一空，但随之而来的，却是大周的军队也入驻辽阳城，这里成为了两国的共管之地。 第四百零五章 商税与专营 “武清那边的港口修建的怎么样了，海军学院已经搬过去了，那边的军民港口要分隔开来。” 垂拱殿中，宁复头也不抬的向章惇问道。 这里本来名叫大义殿，不过宁复定都北京后，就将这里还改名为垂拱殿，另外皇城也在扩建之中，甚至整个北京城也需要重新规划。 “启禀陛下，武清那边本来只是辽国的盐场，除了一些盐民外，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城镇，现在要重头开始建造港口，也有许多的困难，所以现在工程进度也有些缓慢，估计最愉也要等到明年，港口才能修建起来。” 章惇立刻回答道。 武清也就是后世的天津一带，这里本来只是辽国用来煮海盐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像样的港口。 不过宁复却知道天津的重要性，这里可是北京的对外港口，而且在这个时代，黄河也是从天津一带入海，再加上大运河也从这里经过，因此这里可谓是交通要道，必须要发展起来。 “最近又裁撤了一批厢军，如果人不够，就从这些人中招募，至于钱……” 宁复说到这里也露出头疼的神色。 他在穿越之后，也只是刚开始为钱发了点愁，后来就再也没缺过钱。 可是现在做了皇帝，却发现处处都用钱，比如现在要防备金国崛起，军队肯定要花钱，而在迁都之后，北京和皇城都要扩建，同样也要花钱。 《高天之上》 现在武清那边的港口要建设，更要投入一大笔钱，这让宁复也感觉有捉襟见肘。 “陛下，今年国库的确有点紧张，不要就先缓一下，等明年税收上来了再说？” 章惇这时开口建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商税那边制定的怎么样了，推行下去有没有困难？” 宁复先是点头，随后再次问道。 做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宁复深知税收才是国家收入的大头，而商税更是重中之重。 大宋重商，但对商税的征收却十分混乱，再加上商人的地位低下，导致各级衙门随意增加商税，严重影响到商业的发展，因此宁复才让章惇重新征订商税，并且严禁地方再私加税收。 “商税的制定和推行倒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北京与东京已经开始实行新的商税了，只是……” 章惇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下，随后这才继续道。 “只是陛下放开了许多专营的行业，这恐怕会影响到朝廷日后的收入吧？” “专营虽然是暴利，但并不利于国家和商业的发展，而且对民间百姓的盘剥也太重，因此对一些不太重要的行业，还是放开让商人进入，到时咱们只需要收税就是了。” 宁复将自己的理由讲了出来。 所谓专营，其实就是后世的国营，也就是只允许国家经营，禁止或限制私人进入这个行业，这种垄断生意自然都是暴利。 只不过北宋的专营行业实在太多了，除了传统的盐和铁外，还有茶叶、酒、醋等和民生紧密相关的行业，靠着这些专营行业，北宋的商税甚至是明朝的六十倍。 要知道明朝的疆土可比宋朝大上一半，虽然明朝的商税比较低，但这个差距也太离谱了。 只不过商税的征收虽然富了朝廷，却穷了百姓，所以北宋的富裕是真的，只不过是国家和上层的富裕，底层的百姓其实被税收盘剥的苦不堪言，这也是宋朝民间起义不断的主要原因。 之前宁复刚登基，商税又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为了国家的稳定，宁复一直没有对商税下手。 不过在迁都之后，大周的经济政治中心转移到北京，宁复更是进一步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因此他才决定对商税下手。 其实章惇也知道上面这些，只不过商税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所以他也不敢轻动，不过现在看到宁复的态度如此坚决，他也不好再反对。 做为开国之君，如果连宁复都无法推行税收的改革的话，那么大周日后继任的皇帝就更不可能动这些了。 所以宁复现在的改革可能短时间内看不到好处，甚至可能会引发国家的动荡，但是从长远来看，却是利国利民。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只见一个内侍飞奔而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武清急报！” 听到武清那边送来急报，宁复也是一愣，毕竟刚才他和章惇还说到武清，结果这就送来急报，时间上也太巧了。 “呈上来！” 宁复立刻吩咐道。 只见内侍将一份奏本呈交上前，宁复接过来打开看了一下，随即也气的拍桉而起，然后在书桉后面来回走动了几趟。 “陛下何故生气，难道武清那边出问题了？” 章惇看到宁复的表现也不由得担忧的问道。 “你自己看！” 宁复将手中的奏本交给章惇道。 章惇打开奏本，发现这是武清那边的官员送来的急报，不过并不是武清出事，而是海上出事了，确切的说是高丽那边出事了。 宁复重视大海，不但组建海军，之前更是派人出海，而且对于海上的贸易，也十分的鼓励，因此大周现在的海贸也开始兴盛起来。 高丽做为大周的临国，双方的交流自然也十分频繁，因此有许多大周的商船前往高丽做生意，高丽对大周虽然不像后世的朝鲜对大明那么忠心，却也还算友好。 不过就在半个月前，高丽忽然无故扣押大周停靠在高丽港口的商船，甚至还派水师攻击海上的商船，使得这些海商损失惨重，有些人更是把命都丢在了海上。 于是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海商聚集到正在修建的武清港，请求朝廷为他们主持公道。 武清当地的官员当然不敢管这种事，毕竟这关系到两国的邦交，因此他们也只能将事情上报给宁复，于是也有了章惇手中的奏本。 “奇怪，高丽对我们一直还算友好，怎么会忽然攻击我们的商船？” 章惇看完奏本也露出不解的表情道。 “不管他们是什么理由，敢招惹我大周，必将让他们付出百倍的代价！” 宁复怒火万丈的再次一拍桌子，他正愁海军没有练兵的地方，没想到高丽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四百零六章 高丽海战 夜已经深了，宁复却还没有休息，面前堆放着不少关于高丽的事。 高丽与中原王朝一直保持着十分亲密的关系，从五代十国开始，他们就一直做中原王朝的藩国。 当初北宋也曾经册封过高丽的国王，不过北宋实在太弱了，特别是在宋辽之战后，宋真宗签署了檀渊之盟，事实上已经向辽国称臣。 《仙木奇缘》 而辽国距离高丽更近，因此辽国也严禁高丽与北宋保持联系。 不过高丽受中原文化影响严重，因此表面上虽然不敢再与大宋联络，但其实暗地里依然经常派出使节，甚至为了防止辽国发现，他们故意不在登州登陆，而是乘船到南方明州，也就是宁波登陆，然后再从宁波绕一圈跑去汴梁城。 后来大宋也经常派使节去高丽，为此高丽还建造了专门用来迎接大宋使节的顺天馆，规格远在接待辽使的迎恩馆之上。 宁复以周代宋，高丽那边并没有什么反应，宁复也忙于国内的事情，暂时顾不上高丽这些周边的小国。 不过从常理来推断，高丽对中原王朝一向十分亲近，就算王朝更迭，也不影响他们与中原王朝的关系，所以高丽应该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攻击大周的商船才对？ “陛下，事情查清楚了！” 就在这时，只见马原两步走了进来。 自从高丽攻击大周商船后，宁复就立刻命皇城司查明原因，这几天马原几乎是不眠不休，终于查清楚了其中的原因。 “什么原因？” 宁复立刻问道。 “还是和金国有关，据我们得到的消息，金军派出一支大军杀入高丽境内，将高丽的大军杀的大败，高丽只得向金国称臣，这次攻击我国海船，也是金国在背后指使的。” 马原立刻将所知的情况讲了出来。 “好一个金国，他们这是在报复我们插手辽国的事情啊！” 宁复闻言也是冷冷一笑，他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陛下，据高丽那边的人禀报，高丽内部对金国的威逼也分为两派，一派恐惧于金军的残暴，甘心成为金国的走狗，另一派则希望驱逐金军，与我大周交好。” 马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而且那些希望驱逐金军的高丽人也在暗中与我们接触，希望可以借助我们的力量，将金军赶出高丽。” 没想到宁复听到这里却再次冷笑道：“扣押了我大周的船只，杀了我大周的百姓，还想借我大周的兵力帮他们打败金军，还真是好算计！” “陛下的意思是……” 马原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震，熟悉宁复的他已经从对方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杀气。 “你们皇城司加紧收集高丽沿海的情报，并派专人去吕梁吕老将军那里，协助海军出兵高丽，朕要让高丽知道，招惹我大周的后果！” 宁复说到最后也是杀气腾腾。 他才不管高丽是因为什么对大周的商船动手，做为大周的皇帝，他需要对那些受到伤害的子民有一个交待，同时大周的海军也需要扬帆海上，而不是只在辽水这样的内河上打闹。 一道圣旨飞速出京，几天之后就送到了吕梁的手上。 海军这段时间分为两部分，大部分海上战船游弋于辽河出海口附近，另一部分则由吕梁率领，乘平底的沙船进入辽水。 不过光是在辽水这样的内河中作战，并不能发挥海军真正的作用，吕梁这些海军将领也都感觉自己有些大材小用。 现在宁复的圣旨送到，立刻让他们精神一震，海军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吕梁留下一部分海军驻守辽河，自己亲率大军顺河出海，登上海外游弋的大周战船，然后飞速出了渤海，杀气腾腾直奔高丽而去。 高丽本来就在登州对面，因此大周海军很快就抵达高丽沿海。 高丽做为一个三面环海的半岛国家，自然保持着一支规模不小的水师，而且他们的战船与大周的战船很像，只是规模更小。 毕竟高丽与中原一向交流紧密，许多方面都向中原学习，甚至以“小中华”自居，不但国内的制度学习中原，国内大部分的技术也是源自中原。 大周海军刚到高丽沿海，立刻就遇到了高丽的水师。 虽然之前高丽扣押了大周的商船，但两国毕竟没有正式交战，因此高丽水师见到大周海军时，也按照海上的规矩打出旗号，告诉大周海军前方就是高丽境内，禁止他们再前进。 不过吕梁却早就得到宁复的命令，根本不理会高丽水师的旗号，直接指挥战船就压了上去。 看到情况不对，高丽水师也立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然而还没等高丽水师准备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大周海军战船上的火炮已经开火了。 将火炮应用于战船上，绝对是对海战的颠覆，要知道在火炮之前，海战主要还是以接弦战为主，也就是双方贴近了放箭，然后用绳钩将对方的船钩住，随后船上的士卒跳到对方船上，杀死对方的船员，并控制对方的船只。 可是火炮的出现，却让战船有了摧毁对方船只的威力，根本不必靠近对方的船只，这就相当于我可以打到你，你却打不到我，可以说从一开始就立于不败之地。 高丽水师也是第一次见识火炮的威力，虽然刚开始的几炮都打到了海里，但很快有更多的火炮开火，弹道也得到了矫正。 终于，有炮弹击中了高丽的战船，直接将一艘战船的船舷击出一个大洞，海水立刻灌进了船体，导致战船开始倾泻。 船上的高丽人也是惊慌失措，有人想要救船，有人却跳船逃生，最后战船倾覆在海上，周围都是落水的高丽士卒。 而在这期间，又有一些高丽战船被火炮击中，虽然大部分都不严重，但依然给高丽人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不少高丽人被吓破了胆，甚至有战船悄悄的逃离战场。 到了这个时候，可以说这场海战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 第四百零七章 割地赔款 开城外海，吕梁率领的大周海军，几乎将高丽海军全歼，只有几船高丽战船趁乱逃回港口。 不过吕梁并没有因此罢手，而是率领战船包围了高丽人的港口，随后用火炮轮流轰击，最后又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港口烧成了白地。 这还仅仅只是开始，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吕梁他们将高丽东部沿海的几个大港口全都光顾了一遍。 虽然期间也有高丽的水师再次阻击，但面对武器上的代差，这些高丽水师根本不堪一击，最后这些高丽水师宁可抗命，也不敢再出来与大周海军交战。 不过对于那些港口，吕梁则只是用火炮轰击了一遍，并没有再放火。 就算是这样，还是让高丽遭受到巨大的损失，许多高丽海船都不敢再出海，残余的水师更是缩在港口不敢出去，整个高丽外海成了大周海军的天下。 海军在高丽沿海耀武扬威的转了一圈，最后又来到开城外海，然后派人给高丽王送去三个条件。 第一是释放扣押的大周海商，并且赔偿他们之前的损失；第二则是赔偿大周的损失，以及出兵的费用，共计一千万贯；最后一条是割让耽罗岛，用于大周海军驻扎之用。 这三个条件中，其中第一条倒还合情合理，但后面两条却是狮子大开口，简直把高丽当成肥羊宰。 因此当这三个条件送到开城时，也立刻引发了整个高丽的轰动。 现在的高丽王名叫王颙，说起来他和宁复倒是同类人，因为他也是靠着兵变才上位的，只不过他夺的是他侄子高丽献宗的王位，甚至据说献宗的死，也和他有关。 王颙的上位虽然不怎么光彩，但他的确是个很有才能的君主。 他一边派使节交好大宋，之前就曾经派人面见过赵煦，甚至在赵佶登基时，他也派出使团，送上大批的礼物。 另一方面王颙也没忘记交好辽国，可以说他在宋辽之间左右逢源，为高丽争取了十分宽松的外交环境。 不过王颙也没想到宋辽两国都发生了巨大的变故，先是金国崛起，将辽国打的溃不成军。 紧接着宁复又发动政变，夺得了天下，成立了大周。 本来王颙也想过派使节交好大周，只是金国崛起后，那些女真人可是高丽的世仇，当初高丽可没少派兵残杀女真人。 现在女真强大起来了，自然没忘高丽这个世仇，所以这几年王颙也被女真人搞的焦头烂额，根本没精力却交好大周。 之前高丽的主力大军被女真打败，王颙也不得不听从女真的命令，扣押了大周的海商与商船。 本来王颙还想用老办法，一边听从金国的命令，一边想办法派人去大周，求得大周的谅解。 却没想到使团还没派出去，大周的海军就杀到了，而且还不问缘由，直接就对他们的水师动手，事后更是毁了他们的港口。 现在大周海军送来这三个条件，更是让王颙头疼万分，立刻召来大臣尹瓘和任懿前来议事。 “条件就是这些，而且大周海军还说了，若是不答应他们，他们就会继续攻打咱们的港口，到时所有港口都会被烧成白地。” 王颙声音低沉的对两位大臣说道。 “陛下，大周欺人太甚，仗着国势强盛，不问缘由就攻打我国，臣以为应该组织全国水师，与对方决一死战！” 尹瓘是员老将，这时气的须发皆张的怒道。 “尹老将军息怒，光是北边的金国已经让咱们精锐尽丧，若是再与大周交战，岂不是自寻死路？” 旁边的任懿却急忙开口劝道。 “任卿所言极是，两位都曾经出使过大宋，对中原的情况比我更清楚，以咱们的国力，根本惹不起大周这样的强国啊！” 王颙这时也苦笑道，他虽有野心，但身为小国之主，他还是清楚的知道彼此间的实力差距，这也是高丽这种小国能够立足的根本。 “当初我出使大宋时，只觉得大宋文风鼎盛，朝廷百官也都是彬彬有礼，哪知这大周代宋后，竟然如此野蛮！” 尹瓘也知道王颙他们说的是实情，不过还是忍不住气呼呼的道。 尹瓘在几年前出使大宋，曾经见过赵煦，甚至还请求大宋，可以让高丽的士子参加大宋的科举，赵煦甚至还答应了，所以他对大宋的印象也是极佳，之前得知大宋被灭时，尹瓘也曾经十分悲痛，对大周当然也没什么好感。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件事本就是我们扣押大周海商在先，只是没想到这位大周皇帝竟然如此暴烈，连使节都没派来，就直接出兵攻打我高丽，而且还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 任懿这时也苦笑一声道。 他也出使过大宋，只不过是在赵煦去世之后，王颙让他率使团去大宋，一方面吊唁赵煦，另一方面给赵佶送上贺礼，庆祝他登基。 只是任懿也没想到，就在他们离开汴梁城不久，宁复就发动了政变，送给赵佶的贺礼也全都白送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平息大周的怒火，毕竟他们的大军就在海上，就算不登陆，光是攻击我们的港口，就足以让我们吃不消了！” 王颙再次皱着眉头道。 做为一个三面环海的国家，高丽对海路的依靠很大，许多货物都通过海上运输，现在大周海军让他们的船只不敢出海，短时间内还没什么，可时间一久，那损失可就大了。 “王上，以我观之，大周海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并没有入侵我高丽的打算，这点与金国不同，所以我觉得可以派人与他们谈一谈，就算是按照他们提出的这三个条件，也并非没有谈判的余地。” 任懿还是十分稳重的分析道。 “有道理，可是这个谈判的人选……” 王颙说着又看了看任懿和尹瓘，这两人不但是高丽重臣，而且还曾经出使过大宋，对中原的风俗人情都十分熟悉，因此他们两人可以说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上，就让臣去一趟吧，如果有可能的话，臣还想去见一见那位大周皇帝，也许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为我高丽寻找破局之法！” 任懿主动请缨道。 第四百零八章 高丽使团 任懿乘着小船出海，来到大周海军前求见。 吕梁倒是没有难为对方，直接就派人将他接到船上。 “三个条件你家王上可都答应了？” 吕梁请任懿上船，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这个……” 任懿也露出为难的神色，随后这才开口道。 “将军，我们可以立刻交出被扣押的大周商人，也可以赔偿他们的损失，但后两个条件能不能再商量一下？” “没什么可商量的，这是吾皇陛下亲口交待下来的，你们若是不同意，本将军不介意把你们沿海的港口全都光顾一遍！” 吕梁十分霸道，似乎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将军，下官曾经率领使团去过汴梁城，深知中原是礼仪之邦，虽然我高丽之前做的不对，但还望大周皇帝陛下宽宏大量，不要与我等小国计较！” 任懿把姿态放的极低，希望可以取得吕梁的怜悯。 “哼！不要和我说这些，之前你们扣押我国商船，残杀我国百姓之时，就该想到会有这一天！” 吕梁却是心硬如铁，身为一个武将，他只知道执行命令。 “将军，我国也有苦衷啊，金国之前派兵攻入我国境内，逼迫我们扣押大周的商船，若是我国不允，必有灭国之危，所以还请将军体谅我等的苦处！” 任懿再次苦苦哀求道。 这也是做为小国的悲哀，特别是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小国，有时候真的是左右为难。 “和我说这些没用，反正条件我已经给出来了，若是你们做不到，那就别怪本将军不客气了！” 吕梁却是软硬不吃，反正他手下的海军正缺乏实战操练，刚好拿高丽练手。 任懿看到哀求无用，最后只能暗叹一声，于是再次道：“将军，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先把大周的商人放了，再赔偿他们的损失，另外再赔偿贵国十万贯，做为将军出兵的费用，至于其它的条件，我愿意亲自去大周与皇帝陛下商谈！” “十万贯太少了，最少一百万贯！” 吕梁闻言心中一动，随即就再次加码道。 宁复派吕梁他们前来，并不是要灭了高丽，事实上只靠海军也只能打击高丽的沿海地区，所以最终的目的还是逼高丽服软，从而答应他们提出的条件。 之前开出的三个条件实在太苛刻了，特别是后两条，高丽根本不可能全盘答应，这点吕梁心中也有数。 “将军，我高丽是个小国，不像大周那么富裕，一百万实在拿不出来啊，最多只能拿出二十万贯。” 任懿再次讨价道。 最后两人还了半在的价，终于将数字定到五十万贯，换取任懿前去大周与宁复商谈赔偿的事宜，至于最终赔多少，那就要看宁复的心情了。 达成了初步的条件，任懿也是松了口气，只要大周愿意谈，那么双方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从这次接触，也让任懿发现，大周不同于以前的大宋，这个新生的帝国从上到下都带着一股强势，这对高丽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几天之后，任懿亲自将扣押的大周商人送还，并且还赔偿了这些商人的损失。 至于赔偿给吕梁的那五十万贯，因为数目太多，高丽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于是只能用实物抵押，对此吕梁也同意了。 就这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高丽才终于将五十万贯交割完毕，这时任懿也组织了一支使团，由吕梁派船将他们送往北京。 “赵副使，听说你曾经见过那位大周皇帝？” 去往大周的船上，任懿与副使赵珪站在船头闲聊。 “见倒是见过，当初我与尹枢密出使大宋，哲宗皇帝还在世，现在的大周皇帝陛下，还只是哲宗皇帝身边的宠臣，在陛下设宴款待我们时，大周皇帝陛下也在场，我也只是远远的见过一面。” 赵珪回答道。 当初他和尹瓘一同出使大宋，宁复已经进入朝堂为官，并且深受赵煦的信任，接待外国使节这种事，当然也少不了他。 “可惜啊，当初我出使大宋时，哲宗皇帝已经驾崩，听说继任的皇帝不喜欢大周皇帝，于是将他赶出京城，我也没能见到他。” 任懿长叹一声说道。 当时他出使大宋时，宁复被派去修建皇陵，所以任懿也没能见到宁复。 “任正使，虽然我只见过对方一面，但关于他的传闻却听说过不少，而且我还特意收集过关于他的资料。” 赵珪忽然再次开口道，做为使节，本来就有责任收集对方国家的情况，当时宁复刚刚崛起，自然也引起了赵珪的注意。 “哦，那你快告诉我，这位大周天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任懿闻言也立刻来了兴趣道。 “要说起大周天子的出身，的确不算高，他父亲在京城以开面馆为生，后来他子承父业，也开起了面馆，却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大宋的宰相章惇……” 赵珪将自己知道的关于宁复的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这些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特别是在宁复出名后，许多关于他的情况都被人挖了出来。 “只是当时我做梦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起兵造反，而且还是大周的皇族后人，隔了几百年竟然还能恢复大周的江山。” 赵珪最后十分感慨的道，对于中原的历史，高丽上下都十分精通，因此自然知道大周和大宋的关系。 “一个没落的皇族后裔，却靠着一己之力，推翻了大宋的江山社稷，这样的人必然是个心机深沉之辈，咱们这次出使想要达到目的，恐怕要难比登天了！” 任懿听后十分悲观的叹息道。 “的确很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毕竟这位大周天子极有野心，甚至把国都迁到了北京，这显然不是个守成之君，而是要与北方的辽金两国一较长短，既然如此，咱们高丽对于大周来说，也许还有很大的用处。” 赵珪却显得十分冷静，甚至还能从大局分析出四国之间的复杂关系，这让任懿也露出惊讶之色。 第四百零九章 高丽人的算盘 “下邦使臣任懿、赵珪，拜见皇帝陛下！” 大殿之中，任懿与赵珪一起向殿上的宁复行礼道。 “高丽为何无故扣押我大周子民？” 宁复没有丝毫的客套，直接发难质问道。 任懿和赵珪也立刻感受到极大的压力，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任懿开口道。 “陛下息怒，我高丽也是被逼无奈，金军杀入我境，侵我国土，屠我子民，更逼迫我们扣押大周的商船，我们高丽不敢不从啊！” 任懿说到最后时，也是一脸的委屈，夹在两个大国之间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你们不敢得罪金国，就敢得罪我大周，难道是看朕软弱可欺吗？” 宁复冷哼一声再次质问道。 “陛下不要误会，非是我们愿意得罪大周，而是我高丽深知大周是礼仪之邦，因此还有道理可讲，可是像金国那种野蛮之国，我们实在无法与之讲理啊！” 赵珪这时急忙插嘴道。 “正是，其实我们之前也尽力抵抗金军，希望可以将他们御于国门之外，为此还修建边境九城与女真对峙，甚至还曾经打败过女真军队，但女真人势大，我高丽实在顶不住他们的报复，现在边境失守，女真大军随时都可能攻入我国境内，因此才不得不服从他们啊！” 任懿这时再次苦苦解释道。 任懿的这些话倒是没说撒谎，高丽之前的确竭尽全力的抵抗女真人的入侵，比如之前尹瓘就率领十五万大军，在边境开拓九城，用计谋打败了女真人的进攻。 甚至他们还彷照中原，在边境修建了一条长城防线，号为千里长城。 但高丽的准备虽然充足，却还是挡不住女真人的报复，阿骨打对高丽十分强硬，派出一支女真铁骑攻破高丽边关，大破高丽的主力大军。 面对强势的女真人，高丽内部也出现了分化，主战派一败再败，主降派开始占据上风，也正是因为主降派的劝说，高丽之前才会扣押大周的商船。 “朕不管是什么原因，杀我百姓，朕绝不会轻饶，那三个条件就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 宁复一甩袖子，十分霸道的开口道。 这下任懿也是暗自苦笑，他终于知道之前那位吕梁吕老将军为何那么强硬了，有这么一位强硬的帝王，他手下的将领自然有样学样。 “陛下，我高丽有错在先，因此也愿意受罚，之前我们已经释放，并赔偿了大周商人的损失，并且还拿出五十万贯，做为大周的出兵之资，只是后两个条件能否商量一下，毕竟我高丽是个小国，实在出不起那么多的钱啊！” 赵珪这时上前一步请求道。 赵珪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五官端正颇为沉稳，赵氏是高丽的贵族大姓，据说祖上也是汉人，不过与宋赵皇室并没有什么关系。 “你们想怎么商量？” 宁复虽然强硬，但也没把话说死，毕竟真要把高丽逼到绝路上，说不定他们会彻底倒向金国，到时也不利于大周下一步的计划。 “陛下仁慈，我们愿意赔款，只是一千万贯实在太多了，我们高丽一年的税收也不过几百万贯，实在支付不起如此高昂的赔偿。” 任懿说到这里也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宁复一眼。 “那你们想赔多少？” 宁复十分随意的问道。 “一百万贯，再多我们实在拿不出来了。” 任懿终于说出一个数字道。 “一百万贯还不够朕的海军出动的费用！” 宁复十分不高兴的冷哼一声，不过他也没有生气，随即再次道。 “这样吧，朕也不为难你们，两百万贯，不必一次交齐，以三年为期，只要三年后交齐就行，不过第一年必须交付一百万贯。” “谢陛下隆恩！” 任懿和赵珪听到宁复报出的数字也都是松了口气，虽然三百万贯也不是个小数目，但有三年的期限，高丽挤一挤还是能拿出来的。 “别高兴的太早了，耽罗岛的割让没有任何余地可讲，那里朕有大用！” 没想到宁复忽然再次道，赔款上可以少一点，但割地却不行，耽罗岛不但是养马的好地方，而且还是去往倭国的必经之地，因此战略意义十分重大。 “这个……” 听到宁复要占据耽罗岛，任懿和赵珪都露出为难的神色，他们本来还想讨价还价，只从耽罗岛上割让一个港口，结果没想到大周的胃口这么大，直接要整个岛屿都给占了。 不过对于这个结果，任懿和赵珪都早有心理准备，毕竟大周派出那么庞大的海军，肯定不会只是为了区区钱财。 “陛下若是想要耽罗岛，我高丽也愿意双手奉上，不过我们还有一个请求，望陛下应允！” 最后还是任懿再次开口道。 其实对于耽罗岛，高丽也并不怎么重视，因为就在几年前，耽罗岛还不属于高丽，而是独立成国，岛上有耽罗国，只是依附于高丽。 直到几年前，耽罗国内附高丽，于是高丽设耽罗郡，但实际上仍由原来的耽罗国主管理。 甚至后世使用的济州岛这个名字，都还没有出现，直到后来才由高丽改名为济州。 所以对于高丽来说，耽罗就是一场新附的岛屿，虽然名义上归高丽管，但实际上依然是半独立的状态，现在大周要割让耽罗岛，对高丽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你们有什么请求？” 宁复当然知道耽罗岛的情况，不过他要的就是这个大义，只要高丽同意割让，以大周海军的实力，控制耽罗岛也是手到擒来。 “这个……” 只见任懿与赵珪再次对视一眼，随后两人这才一起行礼道：“陛下能否派出天军，在我高丽北方的雄州驻军，以保我高丽边境的安全？” 宁复听到对方的话也差点笑出声来，这些高丽人倒是打的好算盘，名义上请大周去驻军，但其实是想借大周的兵力帮他们抵御女真人。 要知道所谓的雄州，其实就是高丽的边境九城之一，大周的军队若去那里驻扎，势必会直面金军的兵锋。 第四百一十章 赵珪献策(上) 宁复与高丽使节的见面，总体来说还是十分成功的，宁复在赔款上退了一步，对方则提出希望大周驻军高丽，帮助他们抵挡金军的进攻。 不得不说高丽这个国家真是把借力使力玩到了极致，从唐朝开始，高丽的前身新罗，就因为打不过高句丽和百济，于是向大唐求救，结果在大唐灭掉高句丽和百济后，他反而插了大唐一刀。 后来的朝鲜打不过倭国，也同样向明朝和清朝求助，甚至到了后世时，南朝鲜还抱上美国的大腿，同样请求美国在自己境内驻军，哪怕这帮美国军丑闻缠身，南朝鲜也依然哭求对方留下来。 对于高丽请求驻军的要求，宁复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答应，而是说自己要考虑一下，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要找人商量。 所以在让任懿和赵珪离开后，宁复立刻召见了章惇和柳正。 “你们对此怎么看？” 宁复将自己和任懿两人见面的经过讲了一遍，这才询问他们的看法。 “高丽这是要拿咱们当挡箭牌啊，绝对不能上他们的当！” 柳正几乎想也不想就开口道。 在柳正看来，出兵高丽直接与金军对上，对大周来说没有任何的好处，这种赔本买卖当然不能做。 “出兵高丽在短时间内，的确是个亏本的买卖，但如果能在高丽遏制住金军南下的势头，一来可以打击金国的士气，二来也能将高丽争取到我国麾下，倒是一举两得的事。” 章惇却十分慎重的考虑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如果能打赢的确是一举两得，可金军也不是吃素的，咱们的大军又是劳师远征，不熟悉当地的环境，可以说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这边，想要轻松获胜谈何容易？” 柳正却不同意章惇的看法。 事实上柳正还是十分理性的，毕竟派兵进入高丽境内作战，需要面对的困难实在太多了，想要打败女真铁骑更非易事。 要知道高丽之前可是组织了十五万大军，号称二十万，可他们面对的却只是不到两万的女真人，而且这些女真属于曷懒甸女真，又称东女真，并不属于完颜部女真。 可就算是这些不属于金国核心力量的女真人，依然以少胜多，将高丽打的大败，由此可知女真铁骑的实力。 “这也是朕最担心的问题，如果出兵高丽，速胜最好，但如果不能速胜，反而打成消耗战，甚至是输给对方，将对我大周的士气也造成很大的打击啊！” 宁复也颇为头疼的开口道。 章惇也知道出兵高丽需要冒很大的风险，对此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毕竟这件事本来就十分冒险，当然成功后的收益也很大。 君臣三人商议了半晌，最后也没能商议出个结果出来。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宁复就让两人回去再考虑一下，他也需要时间将这件事仔细的权衡一番。 晚上，章惇回到家中，脑子里也在考虑着出兵高丽的事。 不过就在章惇刚吃过晚饭，忽然有下人前来禀报道：“相公，外面有一个名叫赵珪的高丽人前来求见，他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 “赵珪？” 章惇听到这个名字感觉有点耳熟，随后听到“高丽人”这三个字时，他也立刻想了起来，对方不正是高丽使团的副使吗？ “让他进来！” 章惇想了想这才吩咐道。 虽然私见外国使团的人容易惹人闲话，不过章惇正在为高丽的事而苦恼，现在这个高丽副使前来，说不定会有什么新的收获？ 不一会的功夫，就见一个儒雅的中年人被引了进来。 “高丽副使赵珪，拜见章公！” 赵珪进来十分恭敬的向章惇行礼道。 “不必多礼，你深夜前来，不知所为何故？” 章惇也没有客套，直接开口问道，毕竟对方是使节，他不宜与对方有太深的牵涉。 “启禀章公，在下是来向大周献策的！” 只见赵珪再次向章惇行礼道。 “献策？献什么策？” 章惇先是惊讶，随后又十分好奇的问道。 对方身为使臣，竟然向大周献策？而且他明明今天见过宁复，却不直接向宁复献策，反而私下里跑来见自己，这让章惇也更加好奇。 “献上助大周平定辽东之策！” 只见赵珪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份舆图，然后双手奉上。 章惇也好奇的接过来，打开后发现这是一份辽东的地形图，包括高丽与辽东接壤的大部分区域。 而在地图的中心位置，竟然是一条大河，河两岸标注着不少的城镇，甚至还有一些部落的名字。 “这是……鸭绿江？” 章惇仔细辩认了一下图上的地形，终于认出了地图上这条河的名字。 鸭绿江最早得名于唐朝，名字的由来有多种解释，有人说是河水颜色如同野鸭头上的绿色，有人说是上游有鸭河和绿河汇聚而成，也有人说是当地人的土语音译。 不过无论哪种解释，鸭绿江这个名字的确早已有之，只不过知道的人不多，章惇也是迁都之后，研究辽东局势才翻看了这方面的资料，从而得知鸭绿江的位置。 “章公果然博学，这正是唐通典中记载的鸭绿江，在此江以东，生活着不少女真人，以前他们不服辽人的管束，因此也被称为生女真，而完颜部则属于西女真，也可称为熟女真……” 赵珪当下将鸭绿江沿岸的女真情况详细的讲了一遍。 本来东女真与完颜部不属于一支，但随着完颜部的崛起，东女真也很快依附于完颜部，许多东女真加入金军之中，成为金国重要的兵源地。 东女真生活在鸭绿江以东，至高丽接壤的这片区域，被称之名曷懒甸，而高丽与女真人之间的争斗，也是围绕着曷懒甸这片区域展开。 说起来曷懒甸是女真人的传统居住地，并不属于高丽，但当初高丽趁着女真弱小之时，不断向西扩张，侵吞女真人的土地，屠灭了不少女真人的部落，因此双方早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 第四百一十一章 赵珪献策(下) 高丽与东女真人的恩怨由来已久，总的来说，就是在女真弱势时，被高丽百般欺辱，甚至连祖地都被高丽夺去不少。 但现在西女真的完颜部强大起来，东女真也加入到金国之中，如此一来，东女真的实力大增，自然开始反过头来找高丽人报仇。 “为了抵御女真人的进攻，王上命人在边境修建了多处堡垒，却还是挡不住女真人，不久前主力大败，精锐尽丧，因此才不得不听命于金国。” 赵珪讲解完东女真与高丽的恩怨后，这才再次解释道。 “没想到你们与女真间的恩怨如此复杂，不过你既然是来献策的，肯定不止想说这些吧？” 章惇听后先是点头，随后再次向赵珪问道。 “当然，章公请看！” 只见赵珪伸手一指地图上的鸭绿江。 “这里是鸭绿江，比之辽河还要宽阔，足以让大周的战船通过，我听说大周海军进入辽水，一路将金国水师打的大败，而且之前我也见识到大周海军的实力，既然如此，为何大周海军不旧计重施，进入派海军进入鸭绿江呢？” 赵珪的话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章惇闻言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仔细打量着地图上的鸭绿江。 “你确定鸭绿江比辽河还要宽阔？水深足够吗？” 章惇随后十分严肃的向赵珪问道。 对于鸭绿江，章惇也只是从古籍上知道名字，并没有什么了解，如果不能行船的话，海军去了也没用。 “行船绝对没问题，我年轻时，曾经出使过辽国，每次都需要从鸭绿江上乘船过河，有不少女真部落本就沿河而居，靠着在河中打渔为生。” 赵珪郑重的保证道。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大周海军沿河而上，切断东女真与金军之间的联系。” 章惇说到这里扭头看向赵珪问道。 “若是只剩下东女真，你们高丽可有把握打败对方？” “这个……我国经之前一败，精锐丧失大半，虽然现在暗中在召集兵力，但短时间内，恐怕还不是东女真人对手。” 赵珪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几分惭愧之色。 其实高丽现在的处境和辽国有点像。 当初辽国强盛时，对女真人也十分的残忍，动辄就是屠灭女真人的部落，高丽在这一点也做的丝毫不比辽国差。 结果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女真人竟然会在一夜之间崛起，现在辽国被女真打的处于灭国的边缘，高丽的情况虽然好一些，但也好的有限。 这主要还是因为金国的主要敌人是辽国，暂时抽不出手来对付高丽，再加上金国的完颜部是西女真，不像东女真那样对高丽有着血海深仇，所以才能让高丽缓一口气。 但高丽上下都很清楚的知道，等到金国灭掉了辽国，到时肯定会把矛头对准高丽，而高丽若不想亡国，恐怕只能对金国称臣纳贡，委屈求全。 “东女真现在能动用多少兵力？” 章惇想了想再次问道。 “不足两万人，而且其中的主力是完颜部派来的几千骑兵，毕竟东女真的实力远不及西女真那么强大。” 赵珪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他对东女真的情况实在太了解了。 “那你们现在能动用多少兵力？” 章惇再次问道。 “这个……之前我们动用了十五万大军，却惨败而回，现在能动用的恐怕顶多七八万人。” 赵珪想了想这才回答道。 章惇闻言也再次露出沉思的表情，赵珪也不敢打扰，就在一旁静静的站着。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章惇伸手将桌子上的地图收了起来。 “赵副使，你的这个建议很不错，我会向陛下建议的，不过能否通过，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章惇笑呵呵的开口道。 “谢章公！” 赵珪闻言也露出喜悦之色，当即再次行礼。 不过章惇这时却饶有兴趣的看着赵珪，随后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赵副使，老夫与你虽是初识，但从刚才的谈话中，也能发现你见识过人，我大周新立，正是需要人才之时，不知你可否愿留在我大周为官？” 突然间听到章惇向自己抛来橄榄枝，赵珪也明显的愣了一下。 不过很快赵珪就反应过来，只见他沉思了片刻，随即向章惇深施一礼道：“我赵氏本就是汉人，当初为避战乱才迁居高丽，现在大周当兴，我赵氏也早有回归故土之心，因此赵某自然是求之不得！” “哈哈哈~，赵副使果然是个妙人，以你之才，呆在高丽实在太委屈了，我明日就向陛下举荐于你！” 章惇闻言也大笑一声，甚至还亲热的拍了拍赵珪的肩膀。 做为宰相，章惇早就看出赵珪的那点小心思了，毕竟他之前不明着向宁复献策，反而要私下里来见自己，这显然是有意在向自己展示他的才能。 要知道宰相可是有资格举荐官员的，虽然赵珪是高丽人，但这并不是什么障碍，毕竟之前高丽就请求允许他们的士子来中原参加科举，如果能中举的话，肯定也会愿意留在中原为官。 毕竟人往高处走，能留在大周这样的国家为官，显然比呆在高丽那种小地方有前途的多。 章惇也是看出赵珪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毕竟他献上的这条策略看起来简单，却需要收集各方面的情报，才能做出决断，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第二天一早，章惇带着地图进宫，然后亲自将赵珪献上的策略详细的讲了一遍。 宁复听后也大为惊讶，做为一个后世人，他对鸭绿江这个名字实在太熟悉了，不过很可惜，宁复并没有去过鸭绿江一带，并不知道这条河的水纹情况。 另外对于东女真，宁复也只知其名，对于他们的情况也并不怎么了解，甚至他都不知道这些东女真住在哪里，所以也没想到可以进入鸭绿江，截断他们与金国之间的联系。 “章公，这条计策可行吗？” 最后宁复十分谨慎的问道。 “那个赵珪保证可行，不过最好还是派人先去探查一下。” 章惇也谨慎的回答道。 “立刻派人前去鸭绿江，若是此计可行，这个赵珪倒是个难得的人才，可以留在我大周。” 宁复当即拍板道。 第四百一十二章 保州城 开春了，天气也慢慢的热了起来。 阿徒罕来到城头，迎着朝阳伸了个懒腰，在他背后，而是一条黑中发绿的大河，正是鸭绿江。 江面上还有一层薄冰没有化开，但河上早就已经不能行人了。 阿徒罕打了个哈欠，随后又巡视了一下城头。 保州本是辽国建造的江东六城之一，曾经交给高丽掌管，但后来因为高丽暗中与大宋交往，因此又被辽国夺回。 现在随着金国的崛起，辽国的势力范围不断收缩，保州也理所当然的落到了金国手中。 阿徒罕是温迪罕部女真人，生活在鸭绿江的上游，与完颜部相距不远，因此在完颜部崛起后，阿徒罕的部族也加入到完颜部，成为金国众多女真部落之一。 阿徒罕巡视着城头，脑子里却回想着昨晚高丽女人的白嫩，之前他们打败高丽大军，进入高丽境内抢了不少的女人财物，阿徒罕这些将士可全都发了大财。 “谋克，咱啥时候再去高丽那边抢钱抢女人啊？”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守卫城头的伍长凑过来向阿徒罕问道。 阿徒罕是军中的百户，手下管着一百来号人，百户用女真语称为“谋克”，千户左右为“勐安”，所谓“勐安谋克”就是代指金军的军制。 “老子也想问，最近手气太差，抢的东西都快输光了。” 阿徒罕吐了一口浓痰气道。 “要我说，咱们当初就该直接杀进高丽王城，把他们的王宫都抢了，到时咱们就可就有花不完的钱了！” 这时另一个小头目也凑过来笑道。 显然在他们眼中，高丽就是自己的钱袋，随时都可以伸手掏钱。 “一个小小的高丽实在没多少油水，也就女人比较白嫩，要是咱们能随大军打下辽国中京，听说那里的财宝可都是堆成山，咱们抢都抢不完！” 又有一个头目十分有野心的说道。 “嘁~，你以为契丹人像是那帮软骨头的高丽人一样？告诉你，契丹人虽然不行了，但也比高丽人强上万倍，咱们东京的大军都被对方打退了，上京那边也不敢南下，天知道什么时候能打下中京？” “都怪那个周国，要不是他们从中作梗，辽国早就被咱们灭掉了！” 几个头目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是热闹。 “谋克，你说那个周国的军队真的那么厉害吗，连斡鲁将军都败在对方手中？” 这时有人好奇的向阿徒罕问道。 阿徒罕以前就跟随完颜斡鲁，甚至攻打东京辽阳府里，阿徒罕还身先士卒，立下了战功，也是因为那一点，阿徒罕才升任谋克，并且调到保州驻守。 “大周的军队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他们能打败斡鲁将军，想必要比辽军强得多。” 阿徒罕想了想这才慎重的道。 “咱们这里可离辽阳城不算远，你们说周军会不会打到咱们这里？” 这时有人露出担心的表情问道。 “不可能，周军和辽军联手，也只打下辽阳城和周围的一些州，斡鲁将军的大军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们哪敢出兵攻打咱们这里？” 立刻有人反驳道。 阿徒罕也觉得有道理，毕竟保州这里已经是辽国的边境，往东就是高丽，周辽两国应该暂时还顾不上这里。 然而就在这时，阿徒罕忽然看到对面的小头目睁大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怎么了，看到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阿徒罕说着也扭头看去，结果只见在背后的鸭绿江上，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逆流而上，长长的船队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这……这是哪来的船？” 阿徒罕也是一脸震惊，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做梦，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船。 “谋克不好了，这是大周的战船！” 这时有人认出船上大周的旗号，当即惊恐的向阿徒罕叫道。 得知这竟然就是大周的战船，阿徒罕也吓的立刻清醒过来，不过随即他就拔出腰刀大吼道：“敌军来袭，备战！” 随着阿徒罕的一声令下，城头的金军也立刻做好防御的准备。 保州是辽国修建的江东六城之一，本来就是防御高丽的军事堡垒，虽然保州城不算大，却十分的坚固，而且保州城不远就是来远城和宣州。 因此只要他们能暂时挡住周军的攻势，坚持到援军到来，说不定可以将这支周军一网打尽。 想到这里，阿徒罕心中也是一定，毕竟周军就算比辽军强，却也未必是他们大金的对手。 然而阿徒罕显然还是想多了，就在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周的战船来到保州城外的鸭绿江，接下来肯定是让人登岸攻城之时。 却没想到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江面上的战船冒出一股黑烟，紧接着一枚炙热的弹丸砸到了城墙上，震得城墙都抖了几下。 “这……这是什么东西？” 阿徒罕感觉到脚下的震动，一时间也吓的声音发颤，毕竟做为一个才刚从山林中走出来不久的女真人，他实在无法理解火炮这种武器。 然而不管阿徒罕是否能理解，火炮都是切实存在的，随着第一轮火炮矫正了角度后，船上的火炮开始轮流轰击保州城墙。 保州本来就是依水而建，西北的鸭绿江就是保州的护城河，估计当初修建这座堡垒时，辽人也没想到会有火炮这种武器，可以直接攻击保州城的城墙。 在火炮的轰击下，城头的阿徒罕等人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手中射程最远的床弩，也射不到河面上的战船，而且就算是射到，恐怕也伤汪以船身。 这种只能被动挨打，却无法还手的感觉，简直能让人发疯。 不过随着火炮的几轮齐射，保州城头已经被打的一片狼藉，虽然实心弹的威力有限，但依然给城头的金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阿徒罕也被炮弹溅起的碎石击中胸口，一下子连吐了几口血，虽然侥幸没死，却瘫坐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眼前也一阵阵发黑。 “不好，周军上岸了！” 随着城头有人一声高呼，阿徒罕却感觉眼前一黑，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最坏的打算 保州、来远、宣州、定州…… 大周的军队连战连捷，几乎是以每天一城的速度，迅速的将鸭绿江两岸的军事重镇攻克。 鸭绿江本来就是辽国的边疆，虽然他们控制了江东之地，但并不怎么重要，在这里修建六座边城，主要也是为了防备女真和高丽。 所以这六座边城并不大，确切的说应该只是军事堡垒，每座城中驻扎的士卒也不多，少则几百，多则也不过一千出头。 在大周海军的火炮之下，这些军事堡垒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等到城门一破，船上的大军立刻登岸攻城。 城中的金军早就被大宋的火炮打傻了，机灵一点的也早就找机会逃跑了，因此根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随着保州等边城的陷落，金军在鸭绿江沿岸的势力也为之一空，虽然江东和江西都还是金国的地盘，但在这条宽阔的江面上，却属于大周的势力范围。 对此金国虽然暴跳如雷，却也没有办法，毕竟陆地上打仗他们谁也不怕，可是到了水面上，他们打渔的小船根本不是大周战船的对手，更别说对方还有威力惊人的火炮。 随着鸭绿江的失守，金国的江东之地也被切割开来，倒不是完全无法联络，而是他们想要联系上江东的女真人，就必须绕到鸭绿江的上游，毕竟上游水浅，大周的战船过不去。 信息上的传递倒还可以做到，但物资和人员的运输就麻烦了，毕竟绕远路太耽误时间，而且鸭绿江沿岸也并不是每一段都能通行，许多地方甚至连道路都没有。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可以说在这种情况下，江东的女真人已经被独立切割开来，基本上得不到金国的援助了。 不过江东的女真人也是一块硬骨头，大周的海军并没有打算动他们，而是将他们交给高丽人，让他们这对世仇去斗吧，反正无论哪一边获胜，都对大周影响不大。 消息传到北京，宁复也是大笑三声，随后按照功劳薄上的名单论功行赏。 说起来海军几次出动，都能立下大功，这让朝堂上下对海军也有所改观。 武清那边的海军学院，也建造的十分顺利，现在已经开始招生了。 生源也不是问题，毕竟海军也属于武学，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进了武学，日后出来就是天子门生，在军中的前途广阔。 “陛下，高丽王将今年的赔款送来了，海军也去接收了济州岛，只是……” 章惇这天忽然找到宁复禀报，说到最后却露出迟疑的表情。 高丽割让耽罗岛后，宁复就将这里改名为济州岛，毕竟这样听起来比较顺耳，岛上独设一州，建造济州港，用于海军常驻。 “只是什么？” 宁复听到这个好消息也是心情愉快，当即笑着问道。 “只是济州岛距离我大周有点远，而且又位于高丽与倭国之间，陛下花那么大的力气占据那里，是不是有点得不偿失？” 章惇终于还是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其实章惇有疑问也正常，济州岛孤悬海外，又位于高丽与倭国之间，要知道高丽和倭国之间矛盾重重，经常爆发战争，所以大周用力气控制济州岛，在章惇看来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 “章公，现在济州岛也许还无利可图，但你相信我，日后这里必定会成为一处重地，为我大周带来无数的利益。” 宁复并没有解释，而是十分认真的保证道。 要知道宁复已经派船队去寻找美洲了，而去往美洲最方便的道路就是去往倭国，经那里的洋流一路向东。 若是日后真的找到了美洲大陆，宁复可不仅仅只想从美洲带回几样高产的作物，美洲那里富饶的土地也让他十分眼馋。 而日后要去美洲，倭国就是必经之地，而济州岛又是去往倭国的必经之地，甚至进一步讲，日后宁复若是想吞并倭国，也需要济州岛做中转，所以这座岛无论如何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章惇听宁复这么说，当即也不再多问，毕竟他相信宁复的判断。 “对了，金国丢了鸭绿江，有没有什么异动？” 章惇忽然再次问道。 毕竟宁复掌握着皇城司，第一手的情报都是先送到宁复手中，等他看完后才会交给政事堂，所以章惇有时还要向宁复打听外界的消息。 “这次金国表现的异常平静，丢了那么多城池，也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皇城司也没能探查出来。” 宁复立刻皱起眉头回道。 “事出反常即为妖，金国肯定不会甘心，很可能是在暗中酝酿着什么阴谋！” 章惇几乎立刻断言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金国在辽东的势力被我们多次打击，丢掉了辽水和鸭绿江后，金国的地盘也被切割成数块，所以我觉得他们在辽东恐怕难有什么大的作为。” “如果不是辽东的话，那么很可能就是……上京！” 章惇说到最后也露出担忧的神色。 金国一直在往上京派兵，以上京为根基，不断的向中京派兵。 虽然双方还没有产生大的冲突，但小冲突却是不断，局势也变得极为紧张，可以说大战一触即发。 “我已经派人通知萧奉先了，希望他可以劝住耶律延禧，以现在辽国的兵力，哪怕固守中京城，恐怕也挡不住辽军，最好的办法还是退宋辽阳府，这样两国合力，至少可以住国辽国不至于亡国。” 宁复这时也叹了口气道。 虽然辽国也是大周的敌人，但现在两国结盟，而且宁复还需要辽国挡在大周前面，消耗金国的实力，所以并不希望对方现在就倒下。 “恐怕很难，耶律延禧不是个听进人言的君主，再加上中京对辽国的意义重大，他们已经丢了上京，绝不能再丢中京了。” 章惇也摇了摇头，并不看好辽国的局势。 “这么一来的话，咱们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实在不行就只能与金国正面对决了！” 宁复说到最后时，脸上也露出坚毅之色，哪怕是正面对决，他也相信大周的将士一定能够取胜！ 第四百一十四章 李乾顺的困局 李乾顺潜伏在草丛中，身后也是黑压压一片，全都是他的嫡系手下。 而在李乾顺等人前方不远，则是一条宽阔的官道，他们已经得到确切的情报，将一支辽军押送粮草从这条官道经过。 李乾顺也是奉了完颜杲的命令，率军前来截杀辽军的粮草。 想到完颜杲，李乾顺也十分恼火，因为这个完颜杲很不喜欢他，所以经常派他执行一些危险的任务，导致他手下的西夏军伤亡很大。 为了保持实力，李乾顺也不得不招募了一些西边的草原人充入军中，毕竟他原来的西夏已经落入到大周手中，他想补充兵力都不行。 这次完颜杲又派李乾顺深入辽军后方，截杀对方的粮草，要知道粮草肯定有大军押送，因此最是难肯。 可是李乾顺却不敢拒绝，毕竟做为西夏人，他虽然依附于金军，却并不受女真人的信任，特别是完颜杲性格刚烈，最不喜欢两面三刀的人，偏偏李乾顺又是背叛辽人投靠金国，因此完颜杲对他的态度也极为恶劣。 可是李乾顺也不敢得罪完颜杲，毕竟对方可是完颜阿骨打的同母弟，这次攻打中京，完颜阿骨打更是任命完颜杲统领诸军，由此可知完颜阿骨打对他的信任。 “来了！” 这时忽然有人低呼一声。 李乾顺也立刻抬头张望，果然只见在远处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走来，而在队伍的中间部落，则是一辆又一辆的粮草物资。 不过当看到粮草前后数量不小的辽军时，李乾顺的脸色也不变得十分难看，这些辽军大都是骑兵，行进之间颇有法度，一看就知道是辽国的精锐。 “将军，这可是块硬骨头啊，搞不好会把咱们的牙给磕下来！” 这时旁边的一个副将凑过来低声道，这个副将名叫嵬名山，是李乾顺的堂兄，也是当初逃到辽国为数不多的西夏皇族。 “再硬也得咬上去，否则完颜杲肯定不会放过咱们！” 李乾顺咬牙切齿的道。 完颜杲本就看他不顺眼，只是一直没有找到他的把柄，若是他临阵怯战，完颜杲就有足够的借口将他抓起来法办了。 嵬名山也知道李乾顺的处境，当下也是暗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事实上嵬名山他们这些西夏人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李乾顺出事，他们也绝不会有好下场。 押送粮草的队伍越来越近，李乾顺也命令全军做好准备。 最后随着李乾顺的一声令下，他身先士卒杀向辽军，四周的伏兵也跟着杀出，将官道上的辽军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半天之后，李乾顺清点战果，虽然辽军落入到他们的埋伏之中，但依然给西夏军带来不小的伤亡。 “将军，这些粮草物资怎么办？” 嵬名山这时一身是血的大步走来问道。 辽军遇袭之时，本想放火烧了粮草物资，不过因为车辆相隔太远，只烧了一小部分，大部分粮草物资都保存了下来。 “能带上多少就带多少，剩余的全都放火烧了！” 李乾顺说到最后也有些心疼。 做为一个有野心的人，李乾顺现在什么都缺，人力、物力、财力，这些粮草物资若是能运回去，足够他招募一支几千人的军队。 可惜他们现在深入辽军后方，自身都处于危险之中，若是带上这些粮草，根本走不快，到时万一被辽军包围，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嵬名山也十分心疼，可没办法，所以他也只能让将士们将粮草集中到一起，然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不过虽然完成了任务，李乾顺手下的西夏军也是伤亡惨重，减员了将近一半。 幸好李乾顺招募了不少草原人，这些草原都是他的炮灰，核心的三千西夏骑兵倒是伤亡不大，回去后还可以重新招募人手。 随后李乾顺率兵撤退，一路上也是昼伏夜出，尽量避免与辽军相遇，毕竟这里是辽军的后方，万一被缠上，那可就没办法脱身了。 然而就算李乾顺再怎么小心，最终还是暴露了行踪。 其实这也要怪他们，毕竟运输粮草的队伍被截杀，辽军也立刻派兵四处搜寻。 最终在李乾顺快要逃出辽军后方的范围时，被辽军追上，于是双方展开了一场追击战。 李乾顺根本不敢恋战，一心只要想逃到金军的控制范围内。 而追击的辽军却只要将李乾顺的脚步拖住，他们已经通知了后方其它的追击队伍，只要能将李乾顺的军队拖住一天，后面的大部队就能杀到。 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心思，因此一个只想逃，一个只想缠，双方你逃我赶，虽然没能把李乾顺拖住，但也减缓了他们逃跑的速度。 最终眼看着辽军的大部队就要追上来了，李乾顺不得不派出一千人断后，总算是为他们逃亡争取到了时间。 不过等到李乾顺他们逃回金军的控制范围后，断后的军队却迟迟未到，这让李乾顺也是暗叹一声，知道断后的军队恐怕被辽军包围了，不可能再有任何活路了。 要知道那一千人中，可是有三百西夏铁骑，毕竟若是没有这些嫡系，其它人根本不愿意留下断后。 “将军，咱们的老兄弟越来越少了！” 嵬名山这时也悲愤的来到李乾顺身边道。 当初随同李乾顺逃到辽国的西夏人本来就不多，随着西夏故土被大周占据，李乾顺也失去了根基，手中的人是死一个少一个，这次一下子损失了好几百人，简直就是在割李乾顺的肉。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大不了回去放宽招兵的条件，无论是草原人、契丹人还是汉人，只要他们愿意，都可以招入军中，在这种乱世之中，手中没兵根本没办法存活下去！” 李乾顺也咬着牙恨声道。 身为亡国之君，李乾顺比任何人都明白实力的重要性，可惜老天一直不给他机会，在西夏时他没有实权，有了实权之后，又被辽国剥夺，现在依附于金国，总算是有了一点实力，却还要处处受金国压榨，这让他心中满是愤慨，却又无处发泄。 你是天才，一秒记住：红甘泉: 第四百一十五章 安排后路 “都给我滚！” 随着耶律延禧的一声怒吼，殿中的舞女和乐官也吓的仓皇而逃。 现在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脾气暴躁，稍有不顺就可能杀人，宫中已经有不少人因此被杀，所以他们平时伺候耶律延禧时，也都是战战兢兢。 等到殿中所有人都跑光后，耶律延禧气的又砸了几件东西，这才感觉胸中的怒气平息了一些。 最近他也是十分烦躁，毕竟金军随时可能南下，只靠现在手中的兵力，他也没有任何把握守住中京。 至于大周答应的援军，却一直迟迟未到，耶律延禧大概也猜到了宁复的心思，估计是不想冒险进入辽国境内，反而一直在经略辽东之地。 当然宁复也亲自给耶律延禧写信，劝他放弃中京，退守到东京辽阳府。 不过耶律延禧同样也有自己的顾虑，一是中京对辽国意义重大，他已经丢了上京，若是再丢了中京，那他这个皇帝还有什么脸面？ 另外耶律延禧也知道，周军已经进驻东京辽阳府，这让他也在担心，万一自己去了辽阳府，成为大周手中的傀儡怎么办？ 耶律延禧可是十分清楚的记得，当初他们辽国是怎么对付李乾顺这个傀儡的。 正是有上面的这些顾虑，所以耶律延禧无论如何都不肯去东京。 正在这时，忽然只见有人进入大殿。 耶律延禧不看也知道谁来了，能够不经禀报就进入大殿的人也只有萧奉先。 “陛下，臣已经查清楚了，之前截杀我军粮草物资的人，正是李乾顺率领的西夏军！” 只见萧奉先上前禀报道。 李乾顺截杀了辽军的粮草，导致前线的辽军物资不足，结果再次吃了败仗，现在已经退守到中京城外百里以内，再退就要缩回城中固守了。 “又是李乾顺这个无耻之徒，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将他一刀杀了！” 耶律延禧闻言咬牙切齿的道。 这已经不是耶律延禧第一次听到李乾顺的名字了，事实上李乾顺的西夏军在这段时间极为活跃，不少辽军就是被西夏军打败。 毕竟李乾顺颇有都能，他手下的西夏军也十分精锐，因此金国将李乾顺当做一柄锋利的战刀，李乾顺也为金国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可惜最后没能截住李乾顺的大军，否则倒是可以为陛下出这口恶气！” 萧奉先也同样恨声道。 辽国上下早就将李乾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惜李乾顺实在太狡猾了，西夏军又是一支精兵，因此几次都没能抓住对方。 “金国那边有没有什么新消息，有南下的迹象吗？” 耶律延禧生了一会闷气，随后再次问道。 “暂时还没有什么新消息，只不过耶律阿骨打似乎去了上京，但暂时还无法确定消息的真假。” 萧奉先立刻回答道。 金国占据了辽国大片的领土，也有不少辽人投靠金国，而在这些人中，当然也有辽国安插的一些奸细，通过这些奸细，经常可以传回一些金国的消息。 不过随着辽国势弱，这些奸细也开始变节，有些干脆假戏真做，切断与辽国的联系，开始真正为金国卖命，因此现在辽国想要得到金国内部的消息也越来越难了。 “阿骨打若真去了上京，恐怕金军南下之日也就不远了。” 耶律延禧闻言立刻皱紧眉头，一脸忧心的道。 “东京那边又调来五千精兵，如果还不够的话，我再去催一催嗣先，尽量再多调些兵力来，到时肯定能打退金军！” 萧奉先也沉声道。 萧嗣先控制了东京辽阳府后，也在东京组织兵力，然后分批调到中京，以助耶律延禧防守之用，这也极大的缓解了中京兵力不足的困境。 “不必了，东京那边也需要兵力把守，而且如果再调的话，就无法对大周形成牵制，到时东京就要成为大周的地盘了！” 耶律延禧倒是十分清醒的道，虽然他不愿意去东京，但也不愿意看到东京落入到别人手中。 别看耶律延禧之前极力的想要与大周结盟，但其实在他心中，对大周依然保持着十分的警惕，毕竟辽国的南京与西京都被宁复夺走了，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周比金国对他们的威胁更大。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这……好吧！” 萧奉先理解耶律延禧心中的顾虑，于是也点了点头道。 “对了，听说你把妹妹送给了宁复做妃子？” 耶律延禧忽然开口问道。 “陛下，臣也是想和宁复打好关系，所以才想到了联姻的手段。” 萧奉先急忙解释道。 这件事他本来也没打算瞒着耶律延禧，毕竟这种事想瞒也瞒不过去，不过他也有自己的理由，所以并不怕耶律延禧怪罪。 “放心吧，朕知道你的苦衷，若是朕有适合的姐妹和女儿，说不定也会和大周联姻。” 耶律延禧竟然十分冷静的道。 “谢陛下体谅！” 萧奉先暗自松了口气，这段时间耶律延禧喜怒无常，所以他也担心对方会因此而怪罪。 “有一条退路也好，朕也想过了，不能把所有赌注都放在中京这边，所以朕打算……” 耶律延禧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下来，脸上也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不过最终还是咬牙道。 “朕打算将让元妃和秦王去东京，这样万一中京有变，我大辽还有一条后路可退。” “陛下这……” 萧奉先闻言也是一惊，元妃萧贵哥也是他的妹妹，秦王则是耶律延禧与萧贵哥生的儿子，名叫耶律定，还不到三岁，而耶律延禧将他们母子送到东京，显然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毕竟金军来势汹汹，只靠中京的兵力，我也没有把握能挡住他们，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母子也能在东京称帝，不至于让大辽的江山落入旁人之手。” 耶律延禧这时也神情低落的再次道。 以耶律延禧的性格，本来不是安排后事的人，只是眼下的局势却让他不得不安排好后路，之所以派元妃母子去，也同样有他的理由。 第四百一十六章 航海与屯田 “耶律延禧竟然给自己安排了后路！” 宁复得到这个消息时，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在他的印象中，耶律延禧更像是一个赌徒，无论手中牌面大小，他都喜欢一把梭哈，从来不给自己留什么后路。 “人都是会变的，耶律延禧被金国打败这么多次，应该会有点长进的，不过他把皇子送到东京，估计也是送到我大周手中做为质子。” 禀报消息的马原这时也嘿嘿一笑道。 “不仅仅如此，萧贵哥是辽妃的亲姐姐，算起来耶律定也算是朕的亲戚，估计耶律延禧是想朕看在这点情面上，就算辽国灭亡，也能保住他的这一丝血脉。” 宁复说到最后时，忽然长叹一声。 同为帝王，宁复也更能理解耶律延禧现在的心情，国破家亡之际，不得不将最后的血脉托付于敌国之手，估计耶律延禧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陛下，辽阳府那边大都是咱们的人，这位小皇子去了那里，咱们要不要派人将他控制住？” 马原向宁复请示道，以大周在辽阳府的势力，控制耶律定母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必，耶律延禧既然把人送过去了，就不会再让他们离开，咱们也不用急于一时，而且只要耶律延禧活着，耶律定母子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 宁复摇了摇头道。 “我明白了，等到耶律延禧出事，他们母子才有更大的价值。” 马原立刻点头，明白宁复话中的意思。 当然了，现在耶律延禧活着比死了对大周更有利，所以如无必要，大周还是希望耶律延禧能活着，毕竟辽国这面大旗一天不倒，金国就一天威胁不到大周。 “对了，派去寻找美洲的船队可有消息吗？” 宁复忽然再次问道。 当初派去寻找美洲的船队已经离开一年多了，后世的麦哲伦进行环球航行，也不过用了三年时间，所以算算时间，船队也差不多该回来了，当然前提是他们还活着。 “这个……暂时还没有消息，我已经派人去了南洋等地打听消息，只要一有消息，立刻就会上报。” 马原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他知道宁复对海外的船队十分关心，这段时间也经常问起，所以皇城司对这件事也十分重视。 按照原来规划的航线，船队虽然是从倭国那边走的，但回来时，很可能会途经南洋一带，因此皇城司也一直在那边打听情况。 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船队还是没有出现，因此皇城司有不少人认为船队可能在海上遇到了意外，很可能回不来了。 “尽量打听吧，如果半年后船队还是没有消息，那就组织第二批船队，另外对第一批船员的家属发放一些安家的费用。” 宁复也叹了口气道。 他其实也在怀疑船队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心中还是存着一丝希望，所以才让皇城司尽量打听情况，不过他心中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马原退下后，宁复迈步来到侧殿，他让人把这里做成了沙盘室，里面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沙盘，囊括着周、辽、金三国的领土，相当于将整个东亚都包括在内了。 不过这个沙盘还只是个半成品，大周境内的许多山川地形还算清楚，但在一些边远之地，地形就会有些模湖，与实际肯定有不少的差别。 至于金国和辽国境内，大部分区域都还只是一块平地，毕竟对他们境内的地形，宁复还无法派人探查，自然也无法在沙盘上制作出来。 不过就算是这样，这块沙盘依然有着巨大的价值，宁复在空闲之时，也经常会来到这里，看着三国的沙盘地图陷入沉思。 沙盘上的辽国国土已经被挤压成两团，其中中京那团要大一些，东京辽阳府小一些，中间被金国的国土隔开。 而且中京的西北方向，密密麻麻插着不少旗子，那些都是金国的大军，随时都可能南下围攻中京，以耶律延禧现在兵力，大概率是守不住中京城的。 “中京被灭，接下来就是我大周直面金军之时了！” 宁复这时低语一声，不过他对此也早就做好了准备，现在各路大军已经调到边境，只要金军敢来，他就会让对方知道什么叫武器代差！ “陛下，章公求见！” 正在这时，高逑快步走来禀报道。 “请他进来吧！” 宁复头也不抬的回道。 高逑答应一声，不一会就见章惇迈步走了进来。 “陛下，西北屯田使曲松禀报，屯田一事进展顺利，所种棉花长势良好，只是……” 章惇说到这里时，也露出迟疑的神色。 随着梁国的平定，西北的吐蕃也纷纷归附，宁复将之划入大周的国土，又派曲松担任屯田使，在西北一带屯田。 本来西北缺水，屯田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偏偏宁复还不让种粮食，而是种一种名叫棉花的作物，章惇知道这种棉花可以织布，以前西域的高昌国就以棉布闻名于世。 但章惇和曲松却担心棉花种出来后，不好找销路，毕竟相比衣服，吃饭的问题更重要。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不过你们放心，棉花这东西大有可为，他们屯田种下棉花，收益绝对比粮食大得多。” 宁复哈哈一笑道。 西北是原来西夏以西地区的统称，包括后世的青海和新疆，面积相当广阔，那里地广人稀，对粮食的需求并不大，而且又缺少水源，就算种上粮食，收成也有限。 所以宁复干脆让人种上棉花，按照原来的历史，棉花大规模种植要等到元朝，而在此之前，棉花虽然已经在西域种植，但规模很小。 因此在大周这个时代，棉布还是十分罕见的，价格也不低，而大部分百姓穿的一般都是麻布，相比棉布，麻布不但粗糙，而且还不耐清洗，所以一般有钱人都穿丝绸。 宁复有心要将麻布替换成棉布，所以才让屯田使大规模种植棉花，至于棉花的采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已经让人在研制棉花的纺织机了。 另外棉花还有一个更大的作用，那就是催化大周的资本主义萌芽。 第四百一十七章 船队归来 北宋重商，同时又垄断一些暴利行业，抵制商业的发展。 不过就算是这样，北宋还是出现了一些资本主义萌芽，比如在江南一带的丝绸业，就出现了不少缫丝作坊、纺织作坊等，甚至有不少女工在作坊里工作。 只可惜丝绸的产量太小，蚕桑的养殖可比种棉花麻烦多了，所以丝绸业虽然出现了一些资本主义萌芽，却无法得到更大的发展。 宁复现在让人在西北屯田，大规模种植棉花，就是想用棉花来推动纺织业的发展，要知道纺织业可是资本主要的开端，布匹更是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商品之一。 当然现在说这些可能还有些早，毕竟西北的棉花才刚种下去，宁复让人改进的纺织机也没有成型，估计最快也要等到明年时，棉布才可能正式上市。 “陛下，大喜，南洋传来消息了！” 这天上午，宁复正在处理奏本之时，却只见马原一脸狂喜的飞奔进来大叫道。 “什么大喜？” 宁复一抬头，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 “南洋……南洋那边传来消息，寻找美洲的船队回来了！” 马原一路小跑着进来，这时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他知道宁复对这件事极为重视，所以得到消息后，才会第一时间跑来向他禀报。 “真的！” 宁复闻言也震惊的跳了起来，随即激动的上前问道。 “他们找到美洲了吗，现在在哪里，回来了多少人？” “据禀报的人说，他们找到了美洲，历经千难万险才回来，我们的人是在吕宋那边遇到的他们，不过去了两条船只回来一艘，而且船上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了。” 马原再次禀报道。 听到美洲终于找到了，宁复也是心中狂喜，但当听到船队的伤亡如此惨重时，他也不由得暗叹一声。 当初他派出去两艘船，加起来大概有一百多人，结果现在只回来一艘，活下来不到不到三十人，不用想也能知道，他们这一路肯定遇到无数的艰险。 “立刻召他们入京，朕要亲自接见他们！” 宁复很快振作起来，当即再次吩咐道。 “是！” 马原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去办。 宁复则兴奋的在大殿里来回走动了几趟，虽然他还不知道船队是否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几种高产作物，但他们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消息。 就算这次没有找到，但只要记住了航线，日后完全可以再派人前去美洲，反正美洲就在海的那一边，又不会长腿跑了。 宁复指名要见去往美洲的船员，皇城司也是特事特办，仅仅在一个多月后，去过美洲的船队就被送到了武清港，随后进京面胜。 宁复也在宫中设宴，亲自款待这些船队。 “平波号船长吴三刀，拜见吾皇万岁！” 大殿之中，为首的一个大胡子中年人向宁复行礼道，他身后二十几个船员也十分紧张的跟着行礼。 “吴船长不必多礼，你们此去美洲辛苦了，快快请座！” 宁复大笑一声，对这些九死一生回来的船员也十分的热情。 吴三刀等人依言坐下，不过还是有些局促。 “你们都从美洲带回了什么，之前交给你们的图册，上面的东西找到几样？” 宁复立刻追问道。 在船队出发之前，宁复亲手画了一份图册，上面是土豆、红薯、玉米等一些美洲的特产作物，特别是前三种高产作物，更是大周急需的。 “启禀陛下，我们找到土豆，至于红薯和玉米，暂时还没能找到，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辣椒等作物，并且将他们的种子带了回来。” “你们找到了土豆！” 宁复闻言也是欣喜万分，随即急切的问道。 “在哪，有没有带回来？” “已经带回来了，就在殿外！” 吴三刀再次回答道。 “快！快呈上来！” 宁复再次急切的道。 很快就见外面的内侍抬着几个大木桶走了进来。 宁复迈步上前，只见木桶里装满了泥土，而在泥土之中，长着一株株绿色的植物，赫然正是土豆。 “陛下，我们本来带了土豆的块根，但在半路时，土豆就发芽了，我们不得不把它们种到泥土里，曾经有一次船上的澹水喝完了，土豆也快干死了，幸好天降暴雨，不但救了我们，也救活了这些土豆。” 吴三刀这时也胆大了许多，主动开口讲解道。 “很好，你们真是辛苦了！” 宁复也再次赞叹道。 随后吴三刀又请人将其它的地方送进殿中，这些都是他们从美洲带回来的特产。 比如脑袋大的狗头金，半人高的黑耀石等等。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几座高大的黄金神像，其中一座将近一丈高，虽然是空心的，但也重达好几千斤。 不用问，这些神像肯定是吴三刀他们从美洲土着那里抢的，毕竟美洲那边盛产黄金，而当地的土人喜欢用黄金建造神像。 这么贵重的东西，土人肯定不会拿来与人交易，所以吴三刀他们只能是抢来的，甚至宁复还在一座神像的身上，看到刀砍的痕迹。 不过这些东西宁复并不在意，真正让他在意的，则是其中一个箱子里的种子，里面都是吴三刀他们在美洲采集的，有宁复画册上标注的作物，也有他们觉得有用的植物。 《最初进化》 宁复将这些种子打开，很快认出了一样自己需要的东西，那就是辣椒种子，这玩意根本不用看，光闻着呛人的味道就能分辨出来。 “好！很好！非常好！各位从美洲带回的这些，都是无价之宝，等下朕会论功行赏，就算是死去之人，朕也要为他们立碑记功，让后人永世记住你们的功劳！” 宁复握着这些珍贵的种子，神情也十分激动的道。 也许吴三刀他们并不明白他们抵达美洲的意义，但宁复却十分清楚，这些人不但开辟了一条新航线，更为中华民族开拓出一个更加广阔的生存空间，所以他们也都是民族的英雄。 第四百一十八章 美洲之旅 “我们抵达倭国之时，本打算与当地的倭人交易，从而补充一下船上的食水，却没想到倭人背信弃义，在我们交易之时突然袭击，导致好几个弟兄惨死……” 大殿之中，吴三刀正在为宁复讲述着他们出海后的经历。 除了宁复外，章惇和柳正等几位重臣也都在这里，虽然他们还不明白美洲的重要性，但却也乐得听一听海外的传奇经历。 吴三刀他们去美洲，简直比唐僧西天取经还要难，而他们经历的第一难，就是倭人，这帮无信无义的倭人袭击船队，想要将两条精良的海船夺下。 幸好吴三刀他们也不是吃素的，事实上吴三刀这帮人大部分都是海盗，在海上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在任何人时候都带着几分警惕。 因此倭人的突袭虽然让船队死了几个人，但紧接着船队就站稳脚根，要知道宁复给船队配备了最精良的武器，甚至连手雷都有不少。 所以吴三刀他们很快发动发攻，结果将倭人杀的哭爹叫娘，然后强行抢了物资上船，这才驾船离开。 之后还有倭国的船只想要拦截他们，不过倭人的小船根本不是吴三刀他们的对手，有些更是直接被撞沉，随后吴三刀又在倭国海岸抢掠了几天，补足了物资这才离开。 相比于人祸，大海上的天灾更加吓人，吴三刀他们离开倭国后不久，就遇到一场大风暴，当时海面上到处都是巨浪，两只小船就像是风暴中的树叶一般，随时都可能被撕成碎片。4 万幸两条海船虽然不是很大，却是大周最精良的海船，再加上吴三刀他们操船的技艺高超，因此最终逃过一劫。 除了这次的大风暴外，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吴三刀他们又遇到几次风浪，幸好都不如第一次大，因此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太大的损失。 终于在出海的第三个月，吴三刀他们终于抵达了美洲沿岸。 刚开始吴三刀他们还有点不敢相信，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一座比较大的岛屿，等到他们沿着海岸线航行了三天三夜，终于确定他们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大陆。 宁复给他们的图册上，除了一些需要寻找的农作物外，也记录了一些美洲的风土人情，以及一些特有的动物。 吴三刀他们很快遇到了当地的土着，这些土着与图册上记录的美洲土人很像，这让他们也终于确定，自己抵达了美洲。 于是他们按照宁复在图册上的指示，沿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要知道宁复要寻找的各种作物，大部分都产于中美洲或南美洲。 刚开始的时候，船队一切都还十分顺利，但是越靠近中美洲的位置时，却遇到了麻烦。 有一次吴三刀他们船上需要补充补给，于是他们找了个土人的部落交易。 吴三刀他们抵达美洲后，也经常和土人打交道，虽然有些土人不太友好，但大部分还是愿意与外人交易的，特别是他们船上带着不少丝绸瓷器，深受那些土人的喜爱。 这也使得吴三刀他们对土人放松了警惕。 却没想到这次交易出了问题，当地的土人明显比其它地方的土人交易，他们假意交易，并且还设宴款待。 吴三刀他们在交易过后，也没有急着离开，当晚就在海湾中停船休息。 却没想到土人趁夜摸到船上，结果双方在船上展开了争夺战。 最终吴三刀他们寡不敌众，死伤了不少的船员，最终他们只能舍弃了一条船，带着受伤的船员仓皇而逃。 事后因为受伤的船员太多，再加上天气变得十分炎热，许多船员的伤口发炎，所以许多伤员也死在了路上。 当时船上也只剩下四十多人，不过他们还是坚持南下，终于抵达了中美洲，并且顺利的找到了土豆。 后来他们又在搜集了不少的植物种子，特别是土人种植的作物，更是他们搜集的重点，为此不惜与土人交战。 宁复听到这里也暗自叹息，因为他想到在中美洲一带，好像是属于玛雅人的地盘，虽然后世的玛雅预言很有名，好像这是一个很有智慧的民族。 但其实真正的玛雅人却以残暴着称，经常对神灵进行血祭，动辄就要灭族。 而且玛雅人的文明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因此才会用欺骗的手段偷袭吴三刀他们，差点就将整个船队留下。 而后来吴三刀他们想要收集各种作物的种子，肯定也少不了与残暴的玛雅人打交道，估计更多时候是用刀枪打交道，虽然玛雅人没有铁器，却十分尚武，吴三刀他们人又少，估计只能用偷袭的手段。 《逆天邪神》 不过无论如何，吴三刀他们终于还是收集了不少的作物种子，然后扬帆回程，只是在路上又遇到疾病，又有了一批船员死在海上，最终能回来的也只有这二十五人。 听完吴三刀等人的经历后，章惇与柳正等几位大臣也是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道海上风险很大，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凶险，两船人出去一趟，最后只回来二十多人。 而且大部分船员并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风暴、疾病等各种天灾。 宁复听后则是再次赞叹了几句，随后又询问了一下美洲那边的一些详细情况，比如沿海的土地如何，土人的风俗人情等等，这些宁复也只知道个大概，并不一定准确。 吴三刀也将自己所知的情况一一讲了出来，他以前是个海商，也兼职做海盗，因为遇到天灾赔光了家底，于是才不得不参加船队去寻找美洲，没想到竟然能得到皇帝陛下的召见，这让他也敏锐的感觉自己，自己这次恐怕要发达了。 “吴船长，这次去美洲你们辛苦了，等到你们的赏赐下来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宁复说到这里忽然顿了一下，随后目光炯炯的盯着吴三刀再次道。 “不过朕有件事想要问你。” “陛下请讲！” 吴三刀立刻行礼道。 “若是朕让你日后再去美洲，你可敢去？” 宁复十分认真的问道。 “草民敢去！” 吴三刀几乎想也不想的就答应道，好不容易抓住这次机会，他也把自己这条命给豁出去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衣锦还乡(上) 酒宴过后，宁复当即宣布，加封吴三刀，以及另一位牺牲的船长何大海为子爵，另外还有几位功劳比较高的船员，加封为了男爵。 至于其它船员虽然没有加封爵位，却得到了重赏，而且都在官府中挂了闲职，算是有了正式的官身。 最重要的是，宁复知道这些船员从美洲回来，肯定藏了不少的财物，他也看不上点钱，于是大手一挥，直接将他们私藏的财物赏赐给船员，算是让这些财物洗白了。 随后宁复又给吴三刀他们放了半年的假，并且派人护送他们回乡省亲。 吴三刀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衣锦还乡的一天，要知道当初他可是带着家人连夜逃出老家的。 本来吴三刀是穷苦人出身，十几岁就跟人出去跑船，后来有了一些积蓄，于是他也想搏一把，于是就凑钱买了条二手破船，开始在海上跑货。 刚开始吴三刀的运气也真好，连跑了几趟都十分顺利，并且挣了不少钱。 吴三刀老家的人看到他挣了这么多钱，也都是十分的羡慕，刚巧吴三刀也想多买几条船，手里的钱不够，于是他就想借点钱，结果老家有不少人都争抢着把钱借给他。 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吴三刀把船队建立起来后，第一趟跑船就遇到了杀人浪。 所谓杀人浪，就是高达数丈的海浪，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形成的，而且来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一般的船只在这种巨浪面前，简直就像是纸湖的一样。 本来杀人浪极为少见，吴三刀跑船这么多年，也只听说过，从来没遇到过，所以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 却没想到船队第一次出海，就遇到了杀人浪，结果他手中的四条船沉了三条，船员也死伤大半，更别说船上还有别人托运的货物。 如此巨大的损失，不但让吴三刀赔光了家产，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催债的人甚至堵在他家门口不走。 在这种情况下，吴三刀在老家根本呆不下去了，于是才带着家人连夜逃到外地，刚巧遇到宁复招募远洋的船员，吴三刀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于是才成为船长。 想到当初自己狼狈逃离老家的情形，又想到去往美洲时的艰辛，吴三刀也不由得心中感慨。 “船长，再往前就是你老家了，听说官府已经将你的家人接回来了？” 正在这时，一个骑着马的船员凑过来笑道。 吴三刀与众位船员被护送回老家，他们大都是东南沿海一带的人，相距并不远，因此也结伴而行，而吴三刀是泉州人，他们昨天就已经进入到泉州地界，今天就能到吴三刀的老家。 “是啊，当初我可是为了躲债才逃出去，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吴三刀这时也颇为感慨的道。 “谁说不是呢，当初我是因为在老家打伤了人，怕坐牢才逃到海上，结果陛下免了我的罪，这下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这时又有一个船员兴奋的叫道。 “这叫啥？这叫衣锦衣还乡，等回了老家，老子一定要买上几百亩地，再娶几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同样有兴奋的船员叫道。 一说起回乡后的生活，其它船员也兴奋起来，当即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来。 而在吴三刀他们身后，则是一支禁军护送，因为在队伍中还有不少装有财物的箱子，除了吴三刀他们的财物外，还有宁复对那些牺牲船员的赏赐，虽然他们死了，但他们的家人却会得到应有的赏赐。 就这么在一众船员闹闹哄哄之中，吴三刀他们终于来到了他的老家清溪县。 刚到县城时，清溪县的县令就率领县衙的官吏前来迎接，要知道吴三刀现在可是子爵，地位比他这个县令还要高，而且这上百年来，清溪县还是第一次出了吴三刀这种大人物。 清溪县令姓林，大概四五十岁，见到吴三刀也表现的极为热情，毕竟这可是陛下亲口御封的子爵，还特意派了大军护送，这种待遇简直前所未有。 吴三刀见到林县令亲自迎接自己，一时间也有些局促，不过想到自己连皇帝陛下都见了，更别说区区一个县令了。 林县令将吴三刀等人迎进县城，本来想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但吴三刀急着要见自己的家人，因为他知道官府已经将自己的家人接回来了。 林县令也十分体谅他，于是就将接风宴改到明天，自己亲自将吴三刀送到驿馆，他的家人也都安排在驿馆居住。 思路客 当吴三刀来到驿馆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妻子搀扶着自家的老娘，这让他也激动的快步上前跪倒在地道：“娘~，儿子回来了！” 吴母眼睛不太好，但当听到儿子熟悉的声音时，也激动的一把抱住儿子，母子二人当即抱头痛哭。 好不容易等到母子二人止住眼泪，吴三刀又和妻子儿女见面，他有三个孩子，其中最小的儿子在他离家时才只有几个月，现在却已经会满地跑了，只是见到他时有点眼生，更不敢叫人。 与家人相见过后，吴三刀也立刻将身后那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介绍给家里人，不少人都给几个孩子准备了见面礼。 说起来吴三刀一家逃到外地后，也只能打零工为生，生活十分困苦，直到吴三刀进了远洋船队，才拿到一笔安家的费用，不过家里没有男人，两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生活之艰难也可想而知。 不过现在吴三刀回来了，而且还带来大批的财物，至于以前欠的债，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于是就在吴三刀回来的第二天，他带着家人来到城外的吴家村，整个村子都姓吴，也都是一个祖宗。 吴三刀直接在村子摆下酒宴，请整个村子的人喝酒吃肉，并且当场拿出大笔的财物，不但还清了债务，更是把之前卖掉的宅子也买了回来，一时间不但整个吴家村震惊，甚至整个清溪县都在讨论吴三刀的发迹史。 第四百二十章 衣锦还乡(下) “回来了！终于又回来了！” 吴三刀将自己家的宅子转了三圈，脸上也是无限的感慨。 这座宅子是他发迹后，在自家老宅的地基上，又买了左右邻居的宅子，然后才盖起来了三进三出大宅子，也是村子里最气派的宅子。 可惜后来因为欠债，他不得不低价卖给了别人，这次回来终于又买了回来。 吴母等人也都欣喜在家里左看右看，虽然有些地方的摆设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但依然让他们无比的怀念。 船员们也都离开了，毕竟他们和吴三刀一样，都是归心似箭，想要早点回家探望家人，至于那些牺牲的船员，也有官府的人将赏赐和财物给他们送到家里。 “大郎，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吴母最后回到堂屋，然后拉着儿子的手问道。 吴三刀一走就是一年多，这一年来吴母两人带着三个孩子，也是提心吊胆，生怕吴三刀有什么意外。 “娘，我这次回来，受到皇帝陛下的接见，并且还封我做了子爵，以后这爵位可是能传给孩子的，只不过半年后我还要出海一趟，到时会有更多的船一起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 吴三刀耐心的解释道。 他当然不敢说海上有多么的危险，毕竟吴母要是知道他们这次出海死了大半，恐怕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再出海了。 吴母是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太太，听到连皇帝都这么重视自己的儿子，当即也不再担心，只是叮嘱吴三刀在外多注意身体。 “娘，老二和老三都还在外地，明天我找人把他们叫回来，到时咱们一家人团聚，再也不分开了！” 吴三刀再次说道。 吴三刀兄弟三人，他是老大，两个弟弟以前也跟着他跑船，后来他欠了债，两个弟弟也受到牵连，也同样到外地躲债去了。 “那可太好了，等两个弟弟回来了，再把你姐姐家叫来，咱们一家好好团聚一下。” 吴母闻言也笑开了花，除了三个儿子，她还有个女儿，只不过嫁到了邻县，平时也不经常回来。 《仙木奇缘》 “爹，外面有人敲门。” 正在这时，吴三刀的大儿子跑进来叫道。 吴三刀来到前院打开门，结果只见外面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后面还有四五个中年人。 “三爷爷快请进！” 吴三刀看到老者也立刻热情的道。 老者是吴家的族长，整个吴家村都归这位三爷爷掌管，当初吴三刀能连夜逃到外地，也多亏了这位三爷爷帮忙，否则他连村子都出不去。 “三刀啊，我今天来是找你，是有件事情想和你聊一聊。” 三爷爷进门后也没绕弯子，直接就开口道。 “咱们到客厅再聊，三爷爷你们快请！” 吴三刀当即请三爷爷等人进客厅，吴母等人看到有外人来，也都回内宅去了，只有吴三刀的大儿子给几人送上茶水。 “三刀，你挣了钱能想到回来把债还上，就证明三爷爷我当初没有看错人。” 只见三爷爷捋了捋胡子，笑眯眯的开口道。 “那是，我从小受三爷爷的教诲，知道人无信不立的道理，当初我实在一文钱都拿不出，只能外出躲债，现在有钱了，当然要把债还上，否则那还是人吗？” 吴三刀当即也拍着胸膛道。 “那是，我就知道三刀是个信人，所以当初才不顾家里的反对，把钱借给他。” 这时三爷爷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也嘿嘿笑道。 这个中年人是吴三刀的堂叔，也是他的债主之一，不过当初吴三刀落难时，他的表现可不怎么样，当然事情都过去了，吴三刀也懒得再计较。 聊了一会族中的旧事，随后三爷爷这才话锋一转道：“三刀啊，你现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又被皇帝陛下封了官爵，可以说咱们吴家这上百年来，就数你最有出息！” “三爷爷太客气了，我也就是运气好，才入了陛下的法眼。” 吴三刀笑呵呵的谦虚道。 “你也不要谦虚，不过正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你现在发达了，也该带一带族里的人，听说你还要出海，咱们吴家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可不好，所以你能不能带上几个上船？” 三爷爷终于把自己来的目的讲了出来。 听到三爷爷的话，吴三刀也露出沉默的神色，其实刚才他见到三爷爷这些人时，就大概猜到了他们的来意。 “三爷爷，我实话和您说吧，带人上船没问题，可我们要去的地方极远，光是在海上就要漂几个月，而且还有凶残的土人，所以我们简直就是在拿命在拼啊！” 吴三刀沉声解释道。 “三刀，咱们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人，我知道上了船就相当于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就算是死在路上，我也绝不怪你！” 这时另外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人站起来道。 这个中年人是吴三刀的堂兄，也在海上跑船，不过他是跟着别的海商做事，虽然每年也能挣一些钱，但是看到吴三刀出一趟海，就直接发家致富，甚至还得到朝廷的封赏，所以他也想跟着吴三刀一起出海。 “堂兄，我知道你在海上经验丰富，但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到前面，两年前我们两条船出海，将近一百人，大半都死在了路上，只回来二十多人，也就是说，四个人里只能活下来一个。” 吴三刀这话一出口，立刻让三爷爷等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吴三刀的堂兄也吓了一跳，他跑船虽然辛苦，也要冒一定的风险，但像吴三刀这种风险也太大了，简直和送死差不多。 “当然了，危险虽然很大，但收益也更大，我也不怕告诉你们，我们去的地方到处都是黄金，只要敢打敢拼，一趟回来就能赚到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而且就算是死了，朝廷也会有丰厚的抚恤，比如另一条船的船长，也得到了子爵的封赏，这可是能传给儿子和孙子的。” 吴三刀这时再次开口道。 他的子爵可以传三代，每年都能领到相应的俸禄，虽然不多，但也足够一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土豆(上) 吴三刀虽然再三强调去美洲的危险性，但依然没有打消吴氏族人的热情。 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只要跑一趟，就能带回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哪怕这一趟九死一生，依然对许多人拥有巨大的诱惑力。 毕竟人都怀着侥幸心理，总感觉厄运不会落到自己头上。 而且都是同一个村子同一个宗族的人，为什么吴三刀可以，他们就不可以？ 带着这种心理的人不在少数，更有许多人穷怕了，觉得自己反正烂命一条，还不如赌上一把，万一赌对了，那后半辈子可就不愁吃喝了。 面对族人这么踊跃的热情，吴三刀也不好拒绝，于是只得同意从族人中招募一些船员。 其实吴三刀在离京之前，宁复就给了他招募船员的职权，毕竟半年后他们就要再次出发了，而且这次宁复给他们准备了五条船，需要的船员自然也更多。 当然了，吴三刀也不是什么人都要，想要上船，必须像他那位堂兄那样，在海上的经验丰富。 毕竟上了船后，他们就是一个整体，每个人都可能影响到全船人的性命，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给一个啥地不懂的新人手上。 只是让吴三刀没想到的是，他招募船员的消息传出去后，整个清溪县都轰动了，只要是和吴家村有点关系的人，都纷纷找上门托关系，想要通过吴三刀上船。 甚至就连吴母的娘家那边，也派人联络感情，说来说去就是想把人送过来。 清溪县属于泉州，泉州可是大周沿海最有名的港口之一，这里的百姓自然有不少人在海上讨生活，所以就算吴三刀定的条件高，还是有太多的人符合条件。 对此吴三刀也暗自发愁，毕竟只有五条船，而且他也不可能把船上都安排成自己的人，所以最终他定了一个名额，优先照顾自己的族人，至于后来的人，那只能拒之门外了。 事实上并不止吴三刀一人遇到这种事，其它二十多个船员回到家乡后，也都遇到了类似的事情。 毕竟他们这些船员当初之所以报名去美洲，主要就是因为穷的过不下去了，结果出去一趟就带回无数钱财，回乡后就开始买田地买宅子，说媒的人更是排出去三里地。 这当然引得无数人眼红，不过这些回乡的船员都有官身，每人身边也都有宁复派的护卫，所以这些人眼红也没用。 既然打不过，那只能加入了，所以许多人纷纷找门路打听情况，当得知朝廷在半年后还要派船队出海时，这些人也都疯了，开始想尽办法和船员拉上关系，好找到机会上船。 更有一些海商得知这个消息后，也动起了心思，既然那个传说中的美洲那么富饶，连朝廷都派人前去，那如果他们跟在朝廷船队的后面，是不是也可以到达美洲，从而带回无数的金银财宝？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美洲遍地都是黄金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东南沿海，甚至连广州都有人跑去泉州打听情况。 美洲的消息宁复并没有让人保密，反而还故意让皇城司散播出一些关于美洲的情况，用来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这天一早，宁复将柳正和章惇等一帮子大臣都叫到宫中，然后兴致勃勃的带他们来到一处空地。 这里已经被开辟出一小片的田地，里面种着一种绿油油的作物，看起来好像并没有成熟的样子。 “陛下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章惇这时看了一下前面田地，终于忍不住向宁复问道。 其它官员也都抱着同样的疑问，毕竟宁复召他们进宫什么也不说，直接就带他们来到这里，可这里除了这片田地外，再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了。 “你们可认识这田地里长的作物？” 宁复伸手一指田地里的作物，只见这种作物并不高，全株都是绿油油的，长势十分茂盛，但与小麦、水稻、黄豆等作物都有很大的区别。 “这东西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章惇仔细打量了一下田地里的作物，忽然惊讶的道，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 “我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些人从美洲带回来的作物吗，好像叫什么土豆？” 柳正忽然一拍脑门叫道，之前吴三刀他们从美洲回来的事，也给他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当时对方献上的美洲特产中，就有几个木桶里长着这种土豆。 “不错，这正是土豆，经过这几个月的生长，土豆已经可以收获了，今天请大家前来，就是想让大家见证一下这件事！” 宁复笑呵呵的点头道。 土豆找到后，宁复并没有向大臣公布它的产量。 不是宁复不愿意说，而是土豆的产量实在太惊人，要知道大周的主粮小麦和水稻，就算是最好的良田加上最好的种子，再加上精心的照顾，一亩能产几百斤就已经十分惊人。 相比之下，土豆这东西保底就是几千斤，甚至后世用上化肥后，亩产万斤都有可能。 当然了，土豆这个是湿重，含水量比较大，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比小麦和水稻强上无数倍。 再加上土豆这东西不挑地，哪怕是盐碱地，只要不太严重，也同样可以种植，同时块根在地下，不怕蝗虫之类的害虫，简直就是上天赐给人类最佳的家作物。 正是因为土豆有这么多的优点，以及庞大到让人不敢相信的产量，所以宁复才没和大臣们行，而是打算让他们亲眼见证一下土豆的出产，毕竟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 “陛下，这土豆有什么特别的吗，为何要召我等前来见证？” 熟悉宁复的章惇这时也感觉到什么，当即好奇的问道。 “这个……光靠嘴说太麻烦了，咱们还是一起动手，亲手把土豆挖出来再说吧！” 宁复说着一招手，旁边的童贯立刻将一柄铁锹，然后他亲自动手，将一颗土豆周围的泥土挖开。 黑色的泥土被翻开，很快就见到下面圆滚滚的土豆，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连串的土豆。 好看的言情 第四百二十二章 土豆(下) 宁复伸手提着土豆的根茎，用力一拉，黑色的泥土翻开，一下子带出一连串大大小小的土豆，其中大的有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则和鸽子蛋差不多。 “原来如此，这土豆与何首乌一样，都是长在地下，长的圆滚滚如同豆子，难怪叫土豆。” 这时有大臣抚着胡须自语道，显然他还没有发现土豆最重要的特点。 “怎么这么多，难道这些土豆都可以吃吗？” 章惇第一个发现土豆的产量，当即惊讶的上前问道。 “都可以吃，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宁复笑呵呵的回答道，说着把铁锹交给身边的护卫，这些人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土豆全都挖了出来，在旁边的地面上堆成一座小山。 “这……这才区区两三分地，竟然有这么大的产量！” 这时其它的大臣看着那小山般的土豆，终于也反应了过来，光是这堆土豆，估计就得有好几百斤。 而且这还只是两三分地，再加上土豆植株有限，所以植株的距离都很大，如果种满的话，产量肯定会翻上几倍。 “不错，土豆最大的优点就是产量大，亩产最少也有一两千斤，而且它还不挑地，又比较耐旱，最适合在北方推广种植！” 宁复扫视了一下众位大臣，缓缓的开口道。 如果放在一个时辰前，这些大臣听到“亩产千斤”这句话，肯定会怀疑对方脑子有病，哪怕说话的人是宁复这个皇帝也不行。 可是现在事实就摆放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陛下！这么说的话，土豆若是推广开来，我大周岂不是……岂不是再无缺粮之忧了？” 章惇说到最后时，也因为太过激动，导致声音变得有些颤抖。 “不敢说永远不缺粮食，但至少在百年之内，我大周都不用再为粮食担忧了！” 宁复没有把话说的太满，毕竟人类的繁殖能力并不弱，只要条件合适，百年内足够让人口翻上几翻，到时如果大周的地盘不扩大的话，照样可能会缺粮。 “轰~” 宁复的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线，一下子引爆了大臣们的热情，所有人都开始激动的讨论起来，毕竟历朝历代的兴衰，几乎都围绕着土地展开，而土地则是直接关系到粮食的产量，如果有足够的粮食，大周的江山社稷肯定可以稳固如山。 “陛下，这土豆真的可以饱腹吗？” 正在这时，掌管都察院的许将上前一步询问道，不怪他小心，而是这个土豆的关系实在太过重大，所以他必须要搞清楚。 许将的话一出口，兴奋的大臣们也立刻冷静了下来，毕竟这种土豆能吃也只是宁复的一家之言，谁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能不能充饥？ 宁复对此也是哈哈一笑，随后让人取来炭盆，当场烤了几个土豆，然后与众位大臣分食。 柳正第一个分到，当即毫不犹豫的咬了一口，结果发现这烤土豆边软烂香甜，味道竟然十分的可口。 “不错不错，味道很好！” 章惇尝了一口也连声赞叹道。 其它大臣本来还有点不敢吃，但是看到两位宰相都吃了，他们也只好鼓足勇气尝了一口，结果发现土豆的味道虽然很澹，但细品的确有点香甜，还算是可口。 宁复看大臣们都尝过了，自己这才吃了一口，毕竟土豆这东西本来是有毒的，但经过人类的训化才消除了毒性，宁复可不想以身犯险。 久违的土豆味道充溢着宁复的口腔之中，这让他也不由得露出怀念的神情。 如果不是土豆太少，要尽量的保留下来做种子的话，他今晚非得做道牛肉炖土豆尝一尝。 “陛下，这土豆的味道不错，吃进肚子有种饱腹感，的确可以用来充饥，只是……” 章惇说到最后时，看向地面上的土豆却又露出迟疑的表情。 “只是什么？” 宁复再次笑着问道，一种新作物的推广，必然会受到各方面的质疑，所以宁复现在必须把这些大臣说服。 “只是这土豆该如何保存？” 章惇皱着眉头再次提问道，他的话一出口，其它大臣也都露出担忧的神色，如果土豆没办法长时间保存的话，那这东西作物的价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土豆的保存方法有好几种，最简单的就是挖地窖，在阴冷的环境中可以保存半年到一年，第二种则是将它切片晒干，可以保存更长时间，最后一种则是将它加工其它食品，比如酿酒、粉丝等等。” 听到土豆竟然可以在地窖里保存半年到一年，章惇等人也全都松了口气，后面两种办法保存的时间更长，只是要花费人力。 “恭喜陛下，得此土豆，我大周势必粮食产量大增，天下万民再无饥馑之忧，皆赖陛下之功德啊！” 立刻有大臣上前向宁复恭贺道。 其它反应过来的大臣也纷纷称颂宁复的英明，若不是宁复派人前往美洲，又怎么能找到土豆这么高产的作物？ “陛下，土豆即然如此高产，必定要尽快推广出去，不知陛下想先从哪里开始推广？” 章惇这时也再次向宁复问道。 说这些话时，章惇心中也十分激动，如果能将土豆彻底的推广开来，那么他这个在位的宰相，也将因此留名青史，毕竟这也是他的政绩啊！ “土豆也并不是没有缺点，比如它比较怕涝，因此适合干旱少雨的地方，朕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在夏梁路，以及环庆路推广土豆。” 宁复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于是立刻回答道。 所谓夏梁路，是宁复打下梁国后，占据了原来西夏的故土，于是他就将这里设为一路，取名为夏梁路，与环庆路紧邻。 那边都是干旱少雨的气候，最适合土豆生长，就算是在后世，那里也是中国主要的土豆产区之一。 “陛下，既然要推广土豆，是不是要专门设一个衙门，主管此事？” 章惇再次问道。 土豆关系重大，而且推广一种新作物，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到的，需要长时间有人负责，因此成立一个专门的衙门也很有必要。 第四百二十三章 推广(上) 夏梁路灵州城。 这里本是西夏和梁国的都城兴庆府，不过兴庆府的前身名叫灵州，宁复收复兴庆府后，又将这里改为灵州。 柳策率领一支人马，出了灵州城往西走。 灵州虽然是西夏和梁国的国都，但在短短几年内，两次经历战火，再加上梁氏父子在位时十分残暴，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处死了不少党项贵族。 这也导致灵州的人口锐减，甚至连城池周围也显得有些荒凉。 柳策出城一直走了十几里，也只见到几个村庄，道路两侧的田地许多都抛荒了，没办法，灵州的人口实在太少了。 柳策看着道路两侧荒凉的景色，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他现在坐镇灵州，主管一州之地，朝廷也将裁撤的厢军安排到西北这边，可短时间内，依然无法填补西北的人口缺口。 不过再往前时，终于出现了有人耕种的田地，一个老者带着几个年轻人，驾着几头牛正在翻地。 “吴老哥，这片田地怎么样，我可是特意给你留的！” 柳策高声向田地里的老者打招呼道。 田地里的老者正是吴威，当初他陪宁复进过天花疫区，而柳策做为宁复的大舅哥，事后也通过宁复认识了吴威。 “柳知州好，来之前我本以为西北这边都是苦寒贫瘠之地，没想到灵州这边的土地丝毫不比中原差，等我把这片土地开垦出来，以后就不愁没粮食吃了！”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干活的吴威擦了把汗，随后也是高声笑道。 吴威带着不少军中的老兄弟一起来到灵州，各自都分到一大块土地，彼此都紧挨着，他这里算是距离灵州城最近的一块，所以他打算全都种上粮食，日后也方便运进城中卖掉。 “那倒是，现在灵州城的粮价可高者呢，边境驻扎有大军，灵州人少，出产的粮食别说养军队了，连自己吃都勉强，现在就等着你们的新粮上市呢。” 柳策说到粮食时，也不禁露出头疼的表情。 灵州是夏梁府的核心，城中自然也驻扎着大军，可是灵州的人口稀少，大片土地无人耕种，产粮自然也很有限。 而军队一般都是就食于当地，毕竟从后方运输大批的粮食，光是路上就要消耗大半，根本不划算，为此朝廷也几次三番催促夏梁府各地，让他们提高粮食产量，为的就是能够养活驻军。 吴威在军中呆了大半辈子，自然也知道柳策的难处，不过他现在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尽量多开垦一些田地，多种一些粮食好给官府减小一些负担。 闲聊了几句后，柳策向吴威告别，他又带人去了其它地方巡视了一下，主要是看看像吴威这些人来到灵州后的安置情况，同时也尽量鼓励他们多种粮食，只要手中有粮食，有多少朝廷就会出钱收多少。 沿着灵州城巡视了大半圈后，柳策这才回到城中，虽然城外的百姓还是比较少，但已经比刚收复灵州时强多了，只要坚持休养生息，估计最多二十年，灵州的人口就会繁盛起来。 “知州，您可算是回来了！” 没想到柳策刚回到城中，立刻有衙门的官吏跑来高声叫道。 “什么事？” 柳策看到这个官吏慌慌张张的样子，也不禁眉头一皱问道。 “北……北京那边来圣旨了，现在传旨的人就在衙门里，就等您回来接旨呢！” 报信的官吏也有些气喘的回答道。 听到宁复给自己下了圣旨，柳策也不敢耽搁，当即快马加鞭赶往知州衙门。 当柳策进到衙门时，只见一个中年官员正坐在客厅喝茶，见到他也立刻站起来行礼道：“下官刘光拜见国舅！” “刘兄客气了，你还是换个称呼吧，国舅这个称呼我听着别扭。” 柳策见到刘光也十分热情的大笑道，他和刘光认识，之前宁复收复燕云时，刘光也在军中任职，两人算是老相识了。 刘光也是哈哈一笑，随后这才郑重的拿出一份圣旨道：“灵州知州柳策接旨！” “臣柳策接旨！” 柳策也立刻行礼道。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灵州知州柳策，尽忠职守、牧守一方……” 圣旨的格式都差不多，特别是对大臣调动时，一般都是先夸奖一顿，然后再宣布对大臣新的任命。 这份圣旨也不例外，先是解除了柳策灵州知州的官职，随后又加封他为司农寺少卿。 司农寺柳策是知道的，主要管仓储委积等事务，权力不大也不小，但油水却十分丰厚。 不过对于他这个司农寺少卿，宁复却让他推广什么土豆，这让柳策就有些不明白了？ “刘兄，这圣旨中所说的土豆是何物？” 柳策接过刘光递过来的圣旨，这才开口问道。 柳策卸任了灵州知州一职，由刘光继任，两人估计还要做一些交接。 “这个土豆可是在京城已经传疯了，而且还是从宫里传出的消息，柳兄你不知道也正常……” 刘光说着就把土豆的来历，以及宁复请几位重臣亲自收获土豆的事详细的讲了一遍。 因为宁复并没有让人保密，反而还让皇城司在暗中宣扬，因此土豆的名字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所有人都知道皇帝陛下从美洲找到一种亩产千斤的作物，而且还极为美味，只有朝中几位大臣吃过。 虽然关于土豆的种种传说并不怎么靠谱，但却让土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极大的提高了土豆的知名度。 “亩产千斤？而且还是海外来的作物，这靠谱吗？” 柳策倒不是怀疑宁复，而是觉得刘光讲的这些实在太离谱了。 “反正大家都这么说，甚至连政事堂那边的人也确认，土豆的确十分的高产，所以陛下才特意任命你为司农寺少卿，主要负责土豆的推广，而土豆种植的第一站，就是咱们脚下的灵州。” 刘光说到最后也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那土豆呢？另外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管这摊事吧？” 柳策再次问道。 “都在后面呢，土豆现在娇贵的很，运输的人不敢走的太快，所以我就先来了，好让咱们有个提前的准备。” 刘光再次回答。 第四百二十四章 推广(下) 半个月后，司农寺的人也终于来到了灵州，随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保存完好的土豆。 “司农寺录事吴恩成，拜见少卿！” 带队的中年官员快步上前，郑重的向柳策行礼道。 “吴录事不必多礼，土豆你们可都带来了？” 柳策立刻问道，自从听刘光提到土豆后，他就一直对土豆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作物，值得宁复让自己这个国舅亲自负责推广种植？ “带来了，就在车上！” 只见吴恩成转身从车上取下一个藤条箱子，打开后里面塞着稻草，他伸手在稻草里摸了一下，很快取出一枚圆滚滚的土豆。 “少卿请看，这就是土豆。” 吴恩成小心翼翼的送到柳策面前道。 柳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枚土豆，只见它有拳头大小，土黄色，看起来坑坑洼洼的，丝毫没有任何惊人之处。 “这东西看起来并不像特别好吃的样子啊？” 柳策打量了半天才开口道，在刘光讲的传言中，土豆美味无比，只有皇帝陛下和几位大臣才有幸品尝到土豆的味道。 “少卿不要听信外界的传言，土豆的味道很澹，和馒头差不多，唯一的作用就是饱腹，不过它的产量比小麦、水稻可强太多了。” “原来如此，那这东西怎么种，是整个直接种到地里吗？” 柳策随即又好奇的问道，如果这个土豆是枚种子，那也太大了。 “那倒不是，土豆需要先催芽，然后再切块种植，一枚土豆能发好多芽，这些我们都在京城试验过，绝对不会出问题。” 吴恩成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们这些人在来灵州之前，都学习过土豆的生长习性，特别是吴恩成，他在司农寺本就精通耕种，当初土豆刚送到宁复手中时，就是交给他种植的，可以说在整个大周，吴恩成是最了解土豆的人了。 “那太好了，咱们先去驿馆，等安顿下来再详谈！” 柳策闻言也放下心来，无非就是推广个新作物，而且又有吴恩成这样的人帮忙，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柳策向吴恩成等人请教了一下土豆的生长习性，毕竟要推广这东西，他这个少卿也必须要了解这东西的好坏，否则谈何推广。 不过越是了解，柳策就越是震惊，他也终于知道宁复为什么要花大力气推广土豆了，这东西的产量简直太惊人，又耐旱耐盐碱，简直太适合西北这边耕种了。 吴恩成也趁着气温合适，这段时间开始为土豆催芽。 这次他们带来的土豆不算多，因为本来土豆就没多少，之前收获的土豆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京城，一半被吴恩成他们带到了灵州。 柳策大概估算了一下，发现这些带来的土豆在催芽之后，顶多也就能种个七八亩地。 于是柳策就找刘光商量了一下，干脆在灵州旁边单独划出片田地，让吴恩成他们做育种之用，估计等到下半年时，土豆就可以开始在灵州正式推广了。 至于如何推广土豆的种植，柳策也早就想好了。 他再次跑到城外，然后找到吴威这些众军中退下来的老将官，带着他们在土豆田里转了一圈，并且告诉他们，这是宁复派人从海外带回来的高产作物，想要在他们的田地里先试种一些。 吴威这些人几乎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毕竟他们来到灵州这里后，不但分田分种子，而且连税都免了五年，可以说全都拜宁复所赐。 现在宁复需要他们帮忙种点东西，简直不值一提，哪怕这东西是否高产他们也不知道，但出于对宁复的信任，哪怕是白忙活了一年他们也愿意。 有吴威这些人的支持，可以说土豆在灵州的推广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 等到吴威他们亲眼见到土豆的产量后，肯定会更加积极的种植土豆，从而带动其它农户种植。 当然柳策也不会闲着，到时他可以让吴恩成专门培育土豆种苗，卖给愿意种植土豆的农户，加快土豆的推广速度。 除了灵州之外，京城这边也同样在推广土豆。 确切的说是宁复划出几个皇庄，专门用来种植土豆，反正皇庄属于他的私人财产，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推广土豆这种事，宁复不打算用强，而是用利诱的方法，只有让百姓们看到有利可图，他们才会更加的积极。 比如用皇庄种植土豆，百姓们只听闻土豆之名，却见不到土豆，因为土豆只在皇庄里，这只会加重百姓们的好奇心。 甚至到时根本不用宁复推广，自然会有人千方百计的寻找土豆种下去，而一旦他们尝到甜头，肯定会带动更多的人去种植。 唯一让宁复感到可惜的是，从美洲带回来的土豆还是太少了，哪怕种了一茬，全部留种还是不够。 幸好土豆这东西繁殖起来也很快，一枚土豆就能发出好多芽，到时切开种下去就能长成植株，所以等到明年时，估计就能在京城周围大规模种植起来了。 土豆的价值，也让宁复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上了一棵，让他们知道海外并不全都是荒蛮贫瘠之地，还有美洲这种富饶的土地。 区区一个土豆就能解决中原历史上一直存在的缺粮问题，若是再找到一些高产作物，说不定可以让大周的江山社稷永固，毕竟只要有口饭吃，百姓们是不会冒险造反的。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百官们也开始对美洲重视起来，宁复组建第二支前往美洲的船只时，也不再偷偷摸摸，直接光明正大的朝堂上宣布，所有官员几乎都表示赞同，甚至还有官员觉得派出的船只数量有点少了。 不过宁复最终还是决定派出五条船，毕竟才去了美洲一次，航线还没有完全摸清楚，上次吴三刀他们能回来，也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说不好听的，就算这次的五条船都损失在路上了，大周也承担起这个代价。 然而在第二次的美洲船队在启航之前，却遇到了一个之前没有遇到过的问题。 第四百二十五章 代价 “船长，外海有那么多船盯着咱们，这可怎么办啊？” 登州港中的平波号上，船副老海一脸发愁的对吴三刀问道。 只见吴三刀手里拿着一根铜管，放在眼睛上向外张望，脸上也满是新奇。 吴三刀手中拿的正是大周新出产的千里眼，也叫望远镜，这东西本来只配备给军中的将领，让他们用于观察无处的敌情。 不过吴三刀他们在海上也十分需要，因此宁复特意派人给吴三刀送了一具，他拿到后也是爱不释手，简直把它当成自己的宝贝，任何人都不许碰。 “别管他们，我已经让皇城司的人火速禀报陛下了，到时由陛下来做决定。” 吴三刀通过望远镜一边观察着外海的船只一边回答道。 只见在港口的外面，有不少商船在逗留，因为登州和军港和民用港口是分开的，吴三刀他们的船停在军用港口，民船根本进不来，所以许多商船只能在外面守候。 这些商船全都是闻风而来，想要跟着吴三刀他们一起去美洲的商船。 毕竟现在整个沿海的地区的人都知道，美洲是一片满是黄金的土地，虽然有不少凶残的土人，但这些土人十分落后，甚至连金属武器都没有，更不会造大船，因此只要小心一点，完全不用担心这些土人。 甚至还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已经知道朝廷在大力推广从美洲带回来的土豆，更有不少人知道，吴三刀他们之所以被加官晋爵，主要就是从美洲带回来了高产的土豆。 这让不少人都在幻想，如果自己能够从美洲再找到一种高产的作物，是不是可以成为第二个吴三刀？ 要知道吴三刀可是被封为子爵，而且还能传三代，这种待遇一般只有在军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才有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这些商人？ 正是因为抱有上面的这些想法，就算明知道去美洲要冒很大的风险，但还是聚集了不少的人，约有几十条船都在等着吴三刀他们动身。 “美洲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找到的，绝不能让这些人轻易捡了便宜！” 老海看着外海的船只冷哼一声，紧接着他就眼馋的看向吴三刀手中的望远镜道。 “船长，您这宝贝能不能让我看看，就看一会！” “你上次不是看过了吗？” 吴三刀十分不情愿的道，这望远镜可就只有一具，若是玩坏了，连修都没地方修。 “上次人太多，我就看了一眼就被人抢过去了，船长您就再让我看一次，就此一次！” 老海可怜巴巴的再次请求道，做为一个在海上漂泊了大半辈子的人，他对望远镜简直太眼馋了。 吴三刀实在不好拒绝，于是只得答应对方，不过在将望远镜给老海时，他还是再三叮嘱要小心，千万不要把它弄坏了。 老海接过望远镜急忙打开，然后放在眼睛前向外张望，远处本来模湖不清的景物，立刻变得清晰起来，甚至连外海海面上跳起的海鱼都看得十分清楚。 “咦？有船来了！” 不过就在这时，老海忽然看到一条快船直奔港口而来，上面打的好像还是官旗。 《骗了康熙》 很快就见这条快船进入到军港，并且找到吴三刀他们的船靠过来。 紧接着一个官员上了吴三刀他们的船高声道：“吴三刀船长在吗？” “在！”吴三刀立刻跑上前，只见这个上来的官员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一副精明强干的模样。 “本官钱烈，奉陛下的旨意前来通知你们，明日你们去港口的衙门，到时会有事情要交待！” 钱烈说完就告辞离开，也没说明天要说什么事情，这让吴三刀也是一头雾水。 第二天一早，吴三刀就带着老海等人去了港口的衙门，其实就是登州港的市舶司，主要是管理港口的来往船只，以及收税等事务。 只是让吴三刀没想到的是，当他来到市舶司的衙门时，却只见有许多人已经在衙门外等候了，其中有些人看起来还有点脸熟。 “他们怎么来了？” 没想到老海忽然语气愤然的道。 “你认识他们？” 吴三刀低声问道。 “他们就是天天守在外海的那些家伙，没想到竟然还敢来这里。” 老海立刻回答道。 这些天经常有商船在港口外守着，就是为了观察吴三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老海也经常盯着这些人，久而久之，自然也记下了这些船上人的长相。 “朝廷把咱们和这些人都叫到一些，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想把他们赶走？” 吴三刀闻言也低声自语道。 等了片刻之后，昨天的那个钱烈从衙门中走了出来，身后还陪着几个当地官员，从这里也能看出，这个钱烈的身份肯定不一般。 其实吴三刀昨天就猜测，钱烈既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登州，应该是皇城司的人，这种人最是神秘，地方官对他们也十分忌惮。 “吴船长请过来！” 只见钱烈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又向吴三刀招手道。 吴三刀急忙走过去行礼，随后只见钱烈又扫视了一下其它人，这才高声道：“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来登州的原因，不过美洲是朝廷派人打通的航线，因此可不能白白的让你们跟着一起去！” 钱烈的话一出口，本来乱糟糟的局面立刻安静下来。 不过也有脑子灵活的人听出了钱烈的话外之意，于是激动的叫道：“这位贵人，不知我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跟随朝廷的船只一起去美洲？” “不错，只要让我去美洲，我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其它人这时也反应过来，纷纷叫嚣道，虽然这话大部分不是出自真心，但并不妨碍他们叫得响亮。 “你们想去也可以，不过却要报上自己的名字、籍贯等，在衙门里做了注册后，并且要听从吴船长他们的指挥，日后你们若是从美洲回来，船上所得也需要给朝廷交税！” 钱烈呵呵一笑，讲出宁复给这些人开出的条件。 第四百二十六章 打造一条新防线 “陛下，吴三刀他们的船队已经启程了。” 垂拱殿中，马原向宁复禀报道。 “那些贪心的商人呢？” 宁复头也不抬的问道，称那些人为商人其实有些太抬举这些人了，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其实是很难用单独的一个身份界定的。 比如那些跟着吴三刀要去美洲的人，虽然他们自称海商，但其实有不少都是半商半盗，只要条件合适，他们甚至可以转职为全职的海盗。 但不得不承认，这帮人虽然目无法纪，却也足够大胆，说好听点就是有冒险精神，而且也足够的贪心，为了发财，他们甚至敢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跟着吴三刀他们去美洲。 “大部分都答应了陛下开出的条件，跟着吴三刀他们一起出发了，小部分底子太脏，我也派人将他们监视起来了，随时可以派兵抓捕。” 马原立刻回答道。 宁复虽然希望派更多的人去美洲，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比如有些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让他们跟着船队，宁复还真不放心，所以也特意让皇城司查了这些人的底细。 “干得不错，等吴三刀他们再回来时，就可以由朝廷出面，组织更多的人参与到这场大航海中了。” 宁复先是夸赞了马原一句，随后又似乎自语道。 “陛下，辽国那边局势危急，金军随时都可能南下，耶律延禧却要死守中京，许多辽国贵族都不看好他，甚至暗中开始与金国联络了。” 马原忽然再次禀报道。 对于辽国现在的局势，宁复当然十分关心。 不过金国现在也十分谨慎，因为大周不但帮辽国夺回了东京辽阳府，更是出兵鸭绿江，截断了他们与东女真的联系。 高丽则趁着这个机会，再次组织大军反扑，与东女真打的难解难分，双方都想取得曷懒甸的统治权。 本来高丽之前惨败于东女真之手，但现在东女真失去了金国的援助，高丽又有大周做后盾，因此双方的实力相差并不大，短时间内还分不出胜负。 也正是大周的介入，使得金国现在也变得十分谨慎，明明大军已经逼迫辽国中京，却不敢轻易南下，就是担心周军北上援助辽国，万一这一仗也打输了，将对金国造成极大的打击。 不过有时候局势的发展，并不以某些人的意志为转移，女真起兵的理由就是反抗辽国残暴的统治，这也是它的立国之本，因此从一开始，金国和辽国就只能活下来一个。 而且金国为了南下也做了太多的准备，根本不可能停下，所以就算再怎么忌惮大周，金军还是要南下灭辽，而这个时间也越来越近了。 “萧奉先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宁复沉默了片刻后，这才开口问道。 自从萧奉先将妹妹送到大周后，宁复就一直派人与他暗中联络，倒不是让他出卖辽国，而是通过萧奉先，好了解一下辽国内部的动向，从而让大周这边做好准备。 “萧奉先被耶律延禧派去领兵了，这段时间并不在城中，因此我们的人也联络不上他。” 马原再次回答道。 宁复闻言沉思了片刻，随后忽然站起来，来回走动了几趟后，这才忽然停了下来。 “派人通知秦国公与魏国公，大军做好随时北上的准备！” 宁复终于做出决定道。 秦国公是虎头的封号，而魏国公则是折可适的封号，两人各领一路大军，一个镇压大同，另一个镇守虎头口，只要宁复的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能率兵杀入辽国境内。 “臣遵旨！” 马原答应一声，随即退下去让人去办了。 宁复心中也颇不平静，于是他迈步来到偏殿的沙盘前，打量着辽金两国边境复杂的局势，脸上也露出沉思之色。 以宁复的判断，如果金军南下攻打中京，耶律延禧肯定撑不了几天，毕竟辽国现在也只占据着一个地利，天时与人和都在金国那边。 而且宁复并不认为耶律延禧会与中京共存亡，在原来的历史上，耶律延禧可是十分惜命，在丢掉中京后逃到居庸关，后来又一路往西逃窜。 虽然后来耶律延禧几次想要翻盘，可惜都是惨败而回，最后还是在逃亡路上被女真人活捉，不久后才含恨而亡。 所以别看现在耶律延禧做出一副与中京共存亡的样子，但宁复依然觉得，只要战局不利，耶律延禧很可能会带人逃亡。 当然现在燕云十六州都被宁复占据，辽国的南京也成了大周的北京，所以耶律延禧不能往南逃，那只能直接往西逃了，虽然西边的条件艰苦一些，但至少也是一条活路。 不过耶律延禧若是向西逃亡，这也意味着金国可以长趋直入，一路南下打到大周的边境。 宁复可不想被动防守，毕竟把战火烧到自己的国土上，哪怕是打赢了，依然是自己受到的损失更大。 想到这里，宁复的目光也转向大周与辽国的边界。 大周与辽国以长城防线为界，其中古北口是长城防线的交通要道，而在古北口以北，则是辽国的几座军事重镇。 比如安乐城，当初耶律淳父子败退之后，就逃到这里驻军，后来萧奉先得到宁复的点拨，发动兵变杀了耶律淳父子，从而夺得兵权。 本来安乐城是辽国抵御大周的边境重镇，城中也驻扎有重兵，但因为辽金前线吃紧，耶律延禧不得不将南线的兵力调往北线，所以安乐城中现在的驻军撑死了也只有一两千人。 相比于安乐城，其它城镇的驻兵就更少了，可以说只要宁复愿意，随时可以出兵，一举将这些城镇全都拿下来。 而现在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耶律延禧若是向西逃窜，金军占据中京，宁复这边肯定也不能闲着，到时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安乐城这些军事重镇都抢占下来。 到时以安乐城为中心，在辽国境内打造一道抵御金军的防线，以大周的兵力，挡住金军南下应该不成问题。 第四百二十七章 空营计 金刚城。 这里是位于中京西北方向的一座小城，城中居民很少，反而有大量的驻军。 事实上金刚城本就是拱卫中京的堡垒之一，而在中京的东北方向，还有一座类似的天王城，两座小城如同中京的犄角似的，形成一道强大的防御线。 萧奉先登上城头，探头向下张望，只见城外密密麻麻全都是金军的军营，整个金刚城都被团团围住，连只鸟想飞出去都不容易。 城门外一队金军嚣张的站在那里，正冲着城头上的辽军叫骂，这几乎是金军每天的例行公事，为的就是逼辽军出城决战。 萧奉先当然不可能出城，毕竟金刚城中只有八千驻军，而城外却有一万金军，别说他们兵力不占优势，就算是兵力比对方多一倍，萧奉先也没有任何的胜算。 “王爷，城外的金军已经包围咱们三天了，却一直骂阵没有攻城，我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正在这时，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契丹人找到萧奉先，神情凝重的说道。 这个青年名叫耶律大石，也是辽国皇族出身，不过家族早已没落，前段时间耶律延禧招兵，耶律大石参军后屡立战功，于是飞速得到提拔，成为萧奉先的副手。 “金军围而不攻，的确有些异常，可是现在的这种局势，咱们除了固守还能干什么？” 萧奉先却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气道。 萧奉先对耶律大石还是很重视的，因为耶律大石不但勇勐过人，而且还喜欢读书，在战场上的表现更是极为出色，如果不是他太年轻的话，完全可以成为辽国最出色的将领。 “王爷，我担心金军围而不攻，实际是想牵制住我们，使我们与中京失去联系，这样一来，中京就成了一座孤城了。” 耶律大石再次焦急的道。 这个耶律大石正是历史上那个建立了西辽的耶律大石，现在的他虽然还很年轻，却已经显露出过人的都能，从金军的一些蛛丝马迹中，也分析出一些十分有用的情报。 “那你说该怎么办？” 萧奉先沉吟了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问道。 其实他也从金军围而不攻的态度上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可是他手中的兵力有限，因此根本想不出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金军的兵力并不充足，他们要攻打中京的话，肯定需要集中手中的精锐，而城外的一万金军在扎营后，就一直没有攻城，因此我怀疑城外的金军军营已经空了大半，大部分金军已经趁着晚上悄悄撤走了！” 耶律大石将自己的怀疑再次讲了出来。 “这……” 萧奉先闻言也露出凝重的神色，随后他手扒城头，向城外的金军大营张望。 只见金军大营中军旗招展，不时有金军的巡逻队伍走过，完全不像是一座空营。 “金军将领深谙兵法虚实之道，他们既然将主力撤走，肯定会布下种种疑阵，让我们摸不清虚实，因此只从表现上根本看不出什么！” 耶律大石在旁边再次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 萧奉先再次看向耶律大石问道。 “主动出城进攻金军，以试探金军的虚实！” 耶律大石表情坚定的回答道。 “这太冒险了，万一你猜错了，城外的金军可是巴不得咱们主动出城，到时金刚城恐怕就要失陷于金军之手了！” 萧奉先却摇了摇头道。 不是他胆小，而是现在出城实在太冒险了，他可不想将满城将士的性命都放在赌桌上。 “王爷若是不想冒险，末将愿意率兵出兵，而且只需要两千人，南城那边的金军比较少，到时我从南门杀出，定然可以摸清金军的虚实，就算我赌错了，到时城中还能有六千将士守城，不会影响到大局。” 耶律大石却十分固执，当即再次开口请求道。 听到对方这么说，萧奉先也露出犹豫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萧奉先终于一咬牙道：“好吧，既然你坚持，那我就陪你赌一把！” 看到萧奉先答应，耶律大石也喜出望外，当即谢过对方，随后两人就走下城头，点齐两千兵马待命。 萧奉先让人杀羊煮肉，为这两千将士饯行。 晚饭过后，城外叫嚣的金军也慢慢的安静下来，整个金刚城也早就实行了宵禁，这时同样死寂一片。 等到三更天过后，耶律大石带领着两千精兵来到南门，萧奉先命人打开城门，两千精兵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摸到城外。 萧奉先也立刻登上南城门，手扒城头焦急的盯着城外的金军大营。 虽然已经是下半夜了，但金军大营依然是灯火通明，一堆又一堆的篝火连成一片。 以前萧奉先还不觉得，可是听过耶律大石的分析后，他也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毕竟这才下半夜了，金军点这么多的篝火做什么，要知道军中的粮米柴油的消耗都很大，晚上将士们都睡觉了，点这么篝火实在浪费。 想到这里，萧奉先心中也不禁对耶律大石有了几分信心。 “杀啊~” 就在这时，忽然只听金军大营中爆发出一阵呼喊，紧接着喊杀声连成一片，金军大营很快燃起了大火，冲天的火光烛天，将金军大营照的一片通明。 城中的萧奉先借着大营中的火光，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却也感觉金军的抵抗竟然出乎意料的微弱，好像耶律大石他们的进攻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敌人，十分轻易的就杀进了金军大营。 半个时辰后，金军的南门大营就已经完全陷入到大火之中，紧接着耶律大石派人前来报信，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金军大营果然是空的，除了巡逻的士卒外，营中的帐篷里根本没有住人。 萧奉先得到这个消息也是又惊又喜，随即他就组织城中的兵力，除了留下一千人防守外，剩下的分头从其它城门杀出，结果和南门的军营一样，各个金军大营竟然全都是空的。 估计在金军围困金刚城的第二天，他们的主力大劳就连夜撤走了，至于去哪根本不用猜，肯定是中京城下，只是这都快三天了，中京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中京城破 中京城头，耶律延禧亲自登上城头督战，城外的金军驱使着众多仆从军，像是疯了一般勐攻中京城。 虽然中京城深墙高，但面对金军这种不计伤亡的进攻，还是十分的吃力。 短短三天时间，金军就多次杀上城头，甚至其中有一次都已经占据了其中一段城墙。 当时的情势极为危急，幸好辽军也被逼到了绝境，知道若是城破，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因此辽军也爆发出最后的战斗力，竟然将金军又推下城头，总算是保住了城头。 不过今天金军的进攻更加勐烈，耶律延禧为了鼓舞士气，竟然冒险亲自登上城头，挥舞着手中的战刀为将士们鼓舞士气。 辽金两军在中京城头展开了残酷的攻防战，双方都杀红了眼，谁也不肯后退半步，城墙下面的尸体一层叠着一层，鲜血在地面上流成道道溪流，将护城河都给染红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进攻的金军似乎也已经没了力气，于是收兵回营，城头的辽军也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耶律延禧这时也松了口气，随后他又召集守城的几位将领，勉励了他们几句后，这才回到宫中休息。 这一天下来耶律延禧也累坏了，虽然他没有亲自上阵，但也不停在城头四处奔波，这对于一向养尊处优的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消耗体力的事情。 因此在吃过晚饭后，耶律延禧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毕竟战争还在继续，除非金军退兵，否则他绝不会退缩。 然而就在耶律延禧睡的正熟之时，忽然被外界的喧嚣声吵醒。 紧接着有人惊惶失措的跑进来大叫道：“陛下不好了，金军杀进城了！” “什么！” 耶律延禧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不过紧接着他又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白天双方打得有来有回，怎么自己才刚一睡觉，金军就杀进城了？ “陛下快逃吧，城中有人暗中投靠了金军，偷偷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现在金军已经直奔皇城而来了！” 来人看到耶律延禧在发愣，于是再次高喊道。 耶律延禧听到这里也终于清醒过来，想到有人竟然背叛了自己，这让他也是愤怒之极。 可是紧接着耶律延禧又想到，今天他在城头上观看大军交战时，那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堆在城下，只不过当时他是皇帝，身边有无数的人保护自己。 所以耶律延禧知道自己很安全，自然也没有什么恐惧。 但现在金军进城，而且直奔自己的皇城而来，一想到自己随时都可能死于金军的刀锋之下，这让耶律延禧也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想到这里，耶律延禧一个激灵跳下床，随即吩咐宫中的亲卫集合，保护自己杀出城去。 虽然之前耶律延禧多次表示要与中京城共存亡，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才发现自己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有勇气，活着永远比死亡更让人向往。 幸好辽国一直保持着捺钵制度，哪怕进到城中，耶律延禧身边的亲卫数量依然十分可观，所以很快召集了数千人马。 不过这时金军已经杀到了皇城，并且开始勐攻皇城的城门。 耶律延禧不想冒险，于是率兵从另一个城门逃了出去。 中京城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金军与金军在交战，特别是一些金军的仆从军，本来就是金军的炮灰，自然也没有什么军纪可言。 因此他们进城之后，到处杀人放火，其中有不少女真人更是恨透了契丹人，只要见到契丹人模样的男女，立刻就会下杀手。 可以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内，整个中京城已经化为一座炼狱，到处都是杀人、放火、抢掠等等，人性的丑恶轮番在这座城中上演。 不过耶律延禧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现在只想逃命。 但几千人的辽军还是很快引起了金军的注意，许多金军围上来想要消灭他们。 更有一些眼尖的金军，在交战之时见到了被重重保护起来的耶律延禧。 要知道今天耶律延禧登上城头督战，不少金军都见到了他，现在城破了，所有人做梦都想活捉耶律延禧，毕竟只要抓到他，绝对是首功，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因此金军在乱军中见到耶律延禧，也全都像是疯了一样，而这个消息也很快传了出去，吸引更多的金军围杀上来。 面对金军的重重围堵，耶律延禧身边的亲卫也一层层倒下，幸好他们对中京城的地形十分熟悉，因此终于还是杀出重围，并且甩开了后方的追兵。 不过这时耶律延禧身边的亲卫却只剩下百人左右，若是再被金军围上的话，那可就死路一条了。 幸好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目标小不容易被发现，而且耶律延禧也换上普通士卒的衣服，并且戴上头盔，不仔细看也根本认不出他。 最终耶律延禧率人逃到南门，本想从这里逃到城外。 然而让耶律延禧没想到的是，南门这里竟然已经易主，城头上全都是金军。 这让他不得不转道逃往西门，然而这要穿过小半个中京城，哪怕他们尽量挑偏僻的地方走，还是遇到金军。 幸好遇到的金军不算多，他们上百人冲杀过去，最后总算杀出包围，不过亲卫再次损失过半，耶律延禧身边只剩下几十个人了。 这让耶律延禧也感到无比的绝望与恐惧，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再遇到一次金军，哪怕金军没有认出他，恐怕他们也是难逃一死。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耶律延禧他们眼看着就要逃到西门时，忽然又有一股金军发现了他们这支辽军小队。 这支金军可不是什么小队伍，而是有好几百人，他们见到耶律延禧这几十人的辽军，立刻将他们包围起来。 紧接着就是乱箭齐发，其中一支甚至插在了耶律延禧的手臂上，痛得他惨叫一声，脸色也一下子变得煞白无比，感觉自己这次死定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逃亡(上) 身边只有几十个亲卫，而且手臂还中了一箭，周围是几百个包围过来的金兵，溅起的鲜血甚至都飞到耶律延禧脸上了。 这时的耶律延禧除了恐惧之外，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自己死定了！ 然而可能是历史的惯性发挥了作用，也可能是耶律延禧真的命不该绝，就在金军眼看着要杀向耶律延禧面前之时。 忽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喊杀声，紧接着一支辽军骑兵杀来，一下子将包围耶律延禧的金军冲散。 “你们是哪位将军的手下，知不知道皇城那边的情况？” 只见这支辽军骑兵中有个青年将领上前冲着耶律延禧等人问道。 “你……你是耶律大石！” 耶律延禧这时刚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清醒过来，当看到来人时也惊喜的叫道。 “你是……陛……陛下！” 耶律大石刚开始还没认出来，直到仔细打量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耶律延禧，这让他立刻翻身下马行礼道。 “大石将军不必多礼，你不是镇守金刚城吗，怎么来这里了？” 耶律延禧快步上前，亲自将耶律大石搀扶起来问道。 “我们中了金军的计谋，被拖在金刚城无法救援，直到昨天才发现中计，于是兰陵郡王命我率兵前来，本想从后方偷袭金军，却没想到我们赶到时，中京已经被攻破。” 耶律大石简单的解释道。 “先不管这些了，你们来的正好，快护送我出城！” 耶律延禧这时已经被吓破了胆，也顾不上萧奉先他们中计贻误军情的罪，现在他只想早点逃出中京城。 “末将遵命，陛下快上马！” 耶律大石立刻扶耶律延禧上马，然后护送着他杀出重围。 中京虽然失陷，但金军还没来得及占据所有城门，比如南门现在还在辽军的掌控之中，之前耶律大石就是从南门进的城。 所以他们也十分顺利的从南门出城，然后一路逃往金刚城而去。 至于中京城，耶律延禧已经顾不上了，金国大军杀进城中，辽军上下已经乱成一团，而且还有不少人趁机投靠金国，连耶律延禧也不知道还能信任谁？ 再加上耶律大石也只带了几千兵马，这点人保他逃命还行，想要将金军赶出中京根本就是做梦，所以耶律延禧才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只不过耶律延禧逃的太过仓促，导致他皇宫中的妃嫔儿女一个也没逃出来，几乎全都身陷于金军之中，而以金军的残暴，这些人的下场几乎可以预料到。 不幸中的万幸，耶律延禧之前把儿子耶律定，以及宠妃萧贵哥送到了辽阳府，他们母子也是耶律延禧的亲人之中唯一逃过一劫的人。 就在耶律延禧逃出中京的当天，中京城就被金军彻底占据，大部分辽军投降，不愿意投降的辽军，要么被杀，要么逃亡。 中京的失陷，也给城中的契丹人带来灭顶之灾，要知道女真人可是恨透了契丹人，之前只要是被女真人占据的地方，契丹人的家产被抢，敢反抗立刻处死，这也导致许多契丹人为了活命，不得不混处其它民族之中。 中京是契丹人的大本营，也是契丹贵族最集中的地方，之前耶律延禧似乎要死守这里，所以也得到不少契丹人的支持，因此大部分契丹人都没有离开。 结果中京陷落的太过突然，导致城中的契丹人根本来不及逃走，紧接着金军就挨家挨户的查封契丹人的家产，钱财、粮食、女人，只要是女真人看上的东西，统统抢走充公。 敢反抗的契丹人也立刻被处死，导致城中到处都是哀嚎与哭泣，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契丹人的尸体。 经此一役，不但代表着辽国在事实上灭亡，也代表着契丹人走向了末路，虽然耶律延禧还活着，还有耶律大石这些契丹人，但他们已经不可能再重现契丹人的辉煌了。 耶律延禧逃出中京后，立刻赶往金刚城，很快就与城中的萧奉先会合。 “臣中了金军之计，无法前去救援，请陛下恕罪！” 萧奉先见到耶律延禧，立刻上前请罪道。 “金军太过狡诈，非你之过，现在金刚城的情况怎么样，天王城那边有没有消息？” 耶律延禧惊魂未定，但也没有怪罪萧奉先，毕竟以金刚城这几千人，就算去救援中京，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 “臣已经打退了城外的两千金军，至于天王城那里，臣也派人去查探了，但暂时还没有消息。” 萧奉先再次回答道。 天王城和金刚城一样，都驻扎有上万精兵，如果两城的精兵合兵一处，也许耶律延禧还有收复中京的可能。 “你手中还有多少可用之兵？” 耶律延禧听后再次问道。 “这个……勉强只有七千人。” 萧奉先犹豫了一下再次回答道。 金刚城一共才八千驻军，之前打退城外的金军伤亡了一些，耶律大石率兵去中京又伤亡了一些，现在勉强能凑够七千人已经算不错了。 “太少了，金军占据中京后，肯定会来攻打金刚城，这么点兵力根本守不住这里！” 耶律延禧说到这里时，再次露出恐惧的神色，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城破的恐惧。 “陛下所言极是，中京被破，金刚城已成为一座孤城，就算天王城没有失守，也无法对抗金军的大军！” 耶律大石这时也上前开口道。 “那怎么办，难道咱们就只能在这里等死吗？” 萧奉先闻言也露出焦躁的神情，他的家卷也有不少还在中京，虽然他之前已经将一部分家卷送到了辽阳府，但还是有些没来得及走，这下全都落到那些野蛮的女真人手中了。 “为今之计，最好是避开金军的锋芒，暗中积蓄实力，日后寻找机会再收复中京！” 耶律大石开口建议道。 “逃？可是朕又该往哪逃？” 耶律延禧听到对方的话却露出绝望的神情，连中京都丢了，这让他有种天下之大，却没有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 第四百三十章 逃亡(下) “陛下莫慌，臣有三条路供陛下选择！” 相比于耶律延禧的绝望，耶律大石却显得十分镇静的道。 “哪三条路？” 耶律延禧闻言也惊喜的抬起头，虽然耶律大石还不到二十岁，但他却深知对方足智多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否则也不会让他做萧奉先的副手，也许对方真的可以帮自己力挽狂澜？ “第一条路是绕过中京，撤往周国，只要进了古北口，金军肯定不敢追击，咱们也能在周国的支持下，慢慢积蓄实力。” 耶律大石沉声道。 辽国现在对于大周来说还很有用，毕竟辽国就算灭亡了，但辽国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数百年，辽国这块招牌还是很有用的，所以大周肯定会支持他们复国，从而牵制金国的实力。 “不行，若是去了周国，朕恐怕只能仰人鼻息，就算日后复国，恐怕也只能成为周国手中的傀儡！” 耶律延禧想也不想的就拒绝道，他可不想成为宁复手中的提线木偶。 对于耶律延禧的拒绝，耶律大石也并不意外，所以他将这条路定为下策。 “如果陛下不愿去大周的话，那么第二条路恐怕陛下也不会同意，因为这条路是转道去辽阳府，那边虽然名义上归我大辽管辖，却早已经被大周浸透，陛下去了那里，恐怕也难免受大周支配。” 耶律大石说到最后时，也偷偷的看了旁边的萧奉先一眼。 萧奉先却当做没听见，神情一切如常，他弟弟萧嗣先在辽阳府，妹妹萧贵哥和外甥耶律定都在那边，最关键的是，他另一个妹妹还是宁复的妃子，可以说他们萧家早就搭上大周这条船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耶律延禧对萧奉先也产生了几分不信任，之前更是将他派到金刚城，其实就是借此敲打他，却反而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路。 “辽阳府的确比大周强不了多少，如果朕实在没有去处的话，才可能考虑去辽阳府。” 耶律延禧考虑了好一会儿，这才声音低沉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陛下只能选第三条路了，而这条路在臣看来，才是真正的上策！” 耶律大石终于神情凝重的道。 “这条路是什么？” 耶律延禧也有些急切的追问道。 “往西！” 耶律大石十分肯定的道。 “往西？去那些草原蛮人的地盘？” 耶律延禧闻言一下子皱起眉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不太情愿。 如果只从地图上看，辽国的国土面积相当广阔，东到东海，西到阿尔泰山，比原来宋朝的国土面积还要广阔。 但其实辽国的核心只有五京，最多再加上辽东一带，至于上京以西的广阔区域，也就是历史上一直威胁中原王朝的北方草原，那里部落众多，彼此间战乱不休，辽国对这片草原的统治也十分松散。 对于辽国来说，北方的草原部落并不比女真人强多少，他们对于草原的统治，也是实行分化瓦解的策略，遇到有崛起势头的部落，或是挑拨其它部落围攻，或是自己亲自下场打压。 这么做的好处也很明显，就是辽国可以用最少的兵力，统治最广阔的区域，而且还防止草原部落坐大，从而威胁到大辽的统治。 以前辽国也有不少有识之士，认为草原部落最可能出现威胁大辽的势力，却没想到草原人还没崛起，东北方向的女真人反而抢先崛起了。 当然辽国的有识之士也并没有看错，只是北方草原部落的威胁不该他们考虑，而是应该由后来的金人考虑，毕竟等到蒙古人崛起后，什么金人、契丹人，甚至是中原人和西方人，统统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陛下，您千万不要小瞧那些草原人，虽然现在他们还只是一盘散沙，但只要将他们组织起来，定能集结一批精兵，日后杀回中京也并非不可能！” 耶律大石说到最后时，眼睛中也满是兴奋之色。 历史上的耶律大石之所以能够建立西辽，就是因为逃到西北，然后集结周围多个部落的兵力，以这些部落为根基向西远征，这才建立了历史上的西辽。 不过现在耶律大石还年轻，也没有什么野心，不像历史上的他那样，因为看出耶律延禧昏庸无道，于是决定自立为王，现在他对耶律延禧还是一片忠心，所以才提出向西发展的建议。 耶律延禧这时却十分犹豫，他对草原部落的印象也并不好，担心自己去了那里，自己的安全没有保证。 而且耶律延禧也不相信自己只靠草原上的蛮人，就能打败所向无敌的金军。 耶律大石看到耶律延禧犹豫不决，心中忽然感觉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自己把这个想法提出来，肯定会得到对方的大加赞赏，却没想到耶律延禧竟然如此优柔寡断。 相比之下，旁边的萧奉先看到耶律延禧的表现，却是一脸的澹然，他对耶律延禧实在太了解了，所以刚听到耶律大石提议向西时，就知道耶律延禧肯定会犹豫。 “若是向西的话，我们要到哪里才能摆脱金军的追击？” 只见耶律延禧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向耶律大石问道。 “当然是越往西越好，在我看来，最少也要逃到西北招讨司那里，朝廷在那边还有几万驻军，只要陛下到了那里，完全可以凭借那边的兵力稳住脚根。” 耶律大石再次禀报道。 他之所以提出向西的建议，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查阅过各方的资料，最终才做出的决定。 西北招讨司是辽国在草原上设立的一个行政机构，主要负责对草原各个部落的管理。 其中西北招讨司的驻地为可敦城，乃是辽国西北的第一军事重镇，那里不但驻扎有两万大军，而且还有良马十万匹，绝对可以做为耶律延禧的复国之资。 再加上辽国对草原统治多年，虽然统治力量不怎么强，但几百年来的威望积累下来，依然十分的可观，草原上不少的部落也愿意为辽国效命，所以只要耶律延禧去了那里，绝对可以一呼百应，拉起一支反攻中京的大军。 第四百三十一章 西行之路 “吾等愿意归降！” 城头的辽军守将冲着下面高呼一声，随即就命人打开城门。 城下的虎头命令大军入城，兵不血刃的拿下这座北安州城，随即挥兵北上，准备拿下中京南部的建州城。 而在虎头率军攻入大辽的同时，折可适也从大同那边出兵，攻占辽国的燕子城、炭山等军事重镇。 中京失陷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辽国，耶律延禧也是生死不知，因此辽国上下也是人心惶惶。 虎头和折可适他们两路大军攻辽，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就将辽国边境的军事重镇悉数拿下。 金军刚打下中京，暂时没有力量向外扩张，因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周将边境向北推进。 当然最重要的是，金国对大周也保持着一种十分谨慎的态度，也许别人不知道，但完颜部的高层却都很清楚，当初他们之所以能够崛起，就是大周那位皇帝陛下在背后资助他们。 而且之前大周两次出兵，一次与辽军合作，一次独力作战，都将他们打的大败，现在他们与东女真还无法联络上。 因此金军对大周的军队实力也保持着一种谨慎的态度，在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前，他们也不想贸然与大周交战。 虎头和折可适将战线推进到距离中京上百里左右时，也终于停了下来，开始巩固这些新打下来的领土，修建和加固防线。 对于金军这个强敌，宁复也同样不敢小视，所以在虎头打下建州城后，他也命令大军停止前进。 要知道建州城距离中京也只有几十里，如果是大军疾行，恐怕一天就能抵达。 就在大周与金国都暂时停下动作，双方兵力形成对峙之时，耶律延禧却在一路向西逃窜。 之前耶律延禧逃出中京时，身边的亲卫几乎死光了，幸好萧奉先手中还有七千兵马。 而在离开金刚城后，路上又陆续收拢了一些兵力，最后勉强达到了两万人马。 这让耶律延禧也松了口气，就算金军追上来，他们也有了自保之力。 不过随着人马增多，也带来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粮草物资的极度紧张。 毕竟他们逃离金刚城时，担心后方有金军追杀，所以也不敢携带太多的物资。 结果路上又吸纳了一倍多的兵力，粮草物资一下子变得十分紧张，甚至出现断粮的危险。 而且大军越往西走，就越是荒凉，有时走上几十里还见不到一户人家，更别说在当地就食了。 这天晚上，大军在一处山脚下扎营。 耶律延禧也感觉十分疲惫，虽然平时他挺喜欢打猎的，但像现在这样，一连几天骑马行军，还是把他累的够呛。 “陛下请用！” 一个亲卫将晚饭送进帐篷道。 耶律延禧也饿的厉害，于是坐到毯子上就准备吃饱了再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好应对明天的行军。 不过他把肉刚放到嘴里，嚼了几下立刻感觉到不太对劲。 “这是什么肉？” 耶律延禧对亲卫问道。 “这个……是马肉，军中的羊肉今天上午就已经没有了。” 亲卫犹豫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耶律延禧闻言也不禁一愣，平时他一直吃的都是羊肉，而且还是细嫩的羊羔肉，当然在军中没有那么讲究，可是现在连普通的羊肉都没有了，竟然只能吃马肉。 想到这里，耶律延禧也不禁悲从中来，想自己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忽然只见萧奉先从帐外走了进来，当看到耶律延禧的表情，以及他面前的那盘马肉时，也立刻猜到了耶律延禧的心情。 “陛下不必难过，现在咱们只是一时落难，只要到了西北招讨司那边，陛下定然可以重整旗鼓，夺回我大辽的江山社稷！” 萧奉先上前为耶律延禧打气道。 听到萧奉先的话，耶律延禧也心中感动，当即抬起头道：“奉先，幸好朕身边还有你！” “陛下何出此言，臣乃辽臣，自当为陛下鞍前马后！” 萧奉先也是眼角含泪道。 也许是上天也被耶律延禧和萧奉先这对君臣之情感动，就在第二天下午时，他们的大军在行进之时，终于在路上见到有人活动的痕迹。 这让辽军上下也颇为激动，毕竟有人也就意味着有食物，虽然这里是草原，但草原部落却放牧牛羊，只要找到一个大部落，就足够让大军补充一下粮草物资了。 于是耶律延禧跟着路上留下的踪迹，一路向西追踪，很快就追到一条小河边，并且在这里见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部落。 这个部落勐然间见到这么多辽军，男人们也立刻拿起武器，但他们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整个部落加在一起，也不到一千人，因此辽军一个冲锋，就将整个部落踏平。 随后整个部落的牛羊马匹，都成为辽军的战利品，而耶律延禧也终于再次吃上了羊羔肉。 草原上的部落都是逐水草而居，因此只要有水的地方，就会有部落生存。 一个小部落显然不够耶律延禧他们补充紧缺的物资，因此接下来的几天里，辽军沿着小河前行，一路上遇到的草原部落，全都成为他们的刀下亡魂。 然而就在这天晚上，耶律大石却求见耶律延禧道：“陛下，臣以为应该约束军中的将士，不要再对草原人下杀手了！” “为何，如果不去抢的话，将士们哪来的粮食和物资？” 耶律延禧闻言颇为不悦的反问道，好不容易才让军队过上有肉吃的好日子，耶律大石却要约束将士，这当然让耶律延禧想不通。 “陛下，咱们去西北想要招募将士，积蓄实力，就需要与草原各个部落打好关系，若是一味的杀戮，只会激起草原人的仇恨，到时就算去了西北招讨司，恐怕只会得到草原人的仇视，更别说杀回中京了！” 耶律大石苦口婆心的再次劝说道。 “荒谬！草原蛮人畏威而不怀德，今天咱们杀的越狠，日后他们只会更加恭顺，而且就算是要怀柔，也只需要与几个大部落打好关系，何须在意这些小部落的死活？” 耶律延禧却是毫不留情的反驳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敌烈八部 看到耶律延禧丝毫不在意那些草原人的生死，耶律大石本想再劝。 却没想到耶律延禧大手一挥道：“好了，你不要再多说了，朕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手下的将士安心，而不是在乎什么草原人的生死！” 耶律大石闻言也满脸无奈，可是耶律延禧根本不想再听他说话，所以他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然后告辞离开。 其实耶律延禧的话并非没有半点道理，毕竟耶律延禧西逃，手下的将士本来就人心浮动，若是再缺少粮草的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军心涣散，到时军中发生哗变都有可能。 不过在耶律大石看来，想要获取粮草，完全可以与那些小部落商量，哪怕是用威逼的手段，也好过屠灭对方整个部落。 可惜在这一点上，耶律延禧的看法与耶律大石完全不一样，或者说在耶律延禧看来，草原人的命根本就不值钱，想杀也就杀了，完全不用在意。 几天之后，耶律延禧他们沿着小河，抵达了一条大河沿岸，之前的小河都只是这条河的支流。 而在河边遇到的草原人口中，耶律延禧他们得知这条大河名叫黑水河，这其实是个很有代表性的名字，辽国有不少河都叫黑水河，而且一般都是大河，因为河水能呈现出黑色，一般都很深，而只有大河才会有这么深的河水。 黑水河宽有几百步，水流比较平缓，有些地方的水并不深，马匹完全可以涉水渡河。 黑水河周围水草丰富，因此也吸引了大批的部落前来放牧。 只不过随着耶律延禧的到来，却给这些部落带来了灭顶之灾，短短几天之内，就有七八个大小部落被灭族，当然也给耶律延禧带去了大批的粮草物资。 这天傍晚，白鞑靼部的族长床古儿代表黑水河的各个部落求见耶律延禧。 这个床古儿曾经得到过辽国的册封，担任白鞑靼部的详稳一职，其实就是部落的族长。 白鞑靼是个上万人的大部落，但是面对耶律延禧的两万大军，也没有多少抵抗之力，甚至就算黑水河畔的各个部落联合起来，恐怕也不是耶律延禧的对手。 因此床古儿代表黑水河的各个部落，向耶律延禧献上马匹、骆驼、牛羊等贡品，请求耶律延禧不要再屠杀黑水河的部落。 “这个床古儿倒还是挺识时务的，不但送上咱们急需的粮草物资，而且还承诺愿意向咱们缴税，只求能换取平安。” 帐篷之中，耶律延禧志得意满的大笑道，萧奉先和耶律大石也都在下面坐着。 “恭喜陛下，得到这些部落献上的物资后，足够支撑咱们抵达西北招讨司了！” 耶律大石这时也难得露出喜色道，这些部落愿意主动上缴物资，总算不用他们再去杀人，从而造成更多的仇恨了。 “西北招讨司？” 让人没想到的是，耶律延禧听到耶律大石的话，竟然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 “陛下为何犹豫？” 熟悉耶律延禧的萧奉先这时也十分意外，当即好奇的追问道。 “黑水河距离西北招讨司还有多远？” 耶律延禧没有回答，而是开口问道。 “这个……可能还要走上一个月左右？” 耶律大石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这才回答道。 他们行军的速度不算快，而且草原上的道路并不像别人想像的那么好走，因此一个月能到西北招讨司的可墪城已经算不错了。 “太远了，今天白鞑靼的床林儿进贡时，告诉我说这里距离乌古敌烈统军司不远，敌烈八部归顺我大辽多年，忠心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 耶律延禧说到这里再次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道。 “所以朕想要不咱们去敌烈八部那里，只要将这八部的人马统合起来，自然有了反攻中京的实力！” “陛下不可！” 耶律大石当即开口反问道。 “敌烈八部的确距离更近，但这八部彼此重点不休，矛盾早已深入骨髓，根本不可能将他们整合起来，而且八部距离中京也不过半个月的路程，金军很容易就能杀到，远不如西北招讨司那边更加安全！” “陛下三思，敌烈八部那边虽然有驻军，但数量并不多，相比之下，西北招讨司驻扎的两万人马，却全都是我契丹人的铁骑，对陛下也更加忠心！” 萧奉先这时也同样开口劝道。 西北招讨司镇守着辽国的西北边疆，因此辽国一直在那边驻扎有重兵，而且辽国有祖训，不得轻易抽调西北招讨司的兵马，因此之前耶律延禧就算兵力再怎么紧张，也没想过从西北调兵。 当然西北招讨司也太远了，就算真的调兵，恐怕等他们赶到时，一切也都晚了。 “西北招讨司也太远了，日后朕想杀回中京，光是在路上就要走将近两个月，所以还不如以敌烈八部为根基，到时再将西北招讨司的兵马调回来，自然可以镇压敌烈八部，让他们为我所用！” 耶律延禧将自己的打算讲出来道。 虽然西北招讨司的兵马不能轻易调动，但现在大辽都快没了，耶律延禧自然也顾不得其它了，而且他也不愿意再这么辛苦的赶路了，还是去敌烈八部更省心。 “陛下三思啊，西北招讨司虽远，却有各种好处，远比敌烈八部更有发展前途！” 耶律大石还是不肯放弃，当即苦苦哀求道。 但耶律延禧却已经拿定了主意，无论耶律大石再怎么劝，他就是不打算改变主意。 相比之下，萧奉先却没有再劝，因为他太了解耶律延禧了，只要对方拿定的主意，就绝不会轻易更改。 最后耶律延禧被耶律大石劝的也有些烦躁，当即将对方赶出了帐篷，最后萧奉先也找了个理由离开，帐篷里只剩下耶律延禧一个人生闷气。 “王爷，刚才您为何不开口劝一劝陛下？” 出了帐篷之后，耶律大石还是不死心，见到萧奉先出来也立刻焦急的上前道。 “陛下要是肯听别人之言，又何至于此？” 没想到萧奉先伸手拍了拍耶律大石的肩膀，随后轻叹一声迈步离开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军心涣散 夜已经深了，耶律大石却还是没有半点睡意。 白天耶律延禧决定改道去敌烈八部，如此昏庸的决定，让耶律大石也极为痛恨，甚至觉得这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先不说敌烈八部本来就矛盾重重，以前辽国强盛时，都没能将他们完全征服，更别说现在耶律延禧手中只有两万兵力，就算能强压一时，恐怕也压不了一世。 另外敌烈八部距离中京并不算太远，如果骑快马的话，顶多十天的路程，就算是大军行进速度慢，可一月也完全可以抵达。 对于金国来说，没有抓住或杀死耶律延禧，就不算完全灭掉辽国，因此金国肯定会派出大军西征，到时敌烈八部又如何抵挡强盛的金军？ 难不成到了那时，耶律延禧再率领败兵往西逃？ 可若真到了那种地步，金军真的会再让耶律延禧逃掉吗，而且就算是再退一步，他真的逃到了西北招讨司，日后他还有勇气再杀回中京吗？ 想到这里，耶律大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是个十分果断的人，而就在刚才，他忽然做出一个决定。 “大兄你怎么了？” 耶律大石这边的动静也惊醒了与他同住的人，对方这时也坐起来问道。 因为帐篷有限，所以耶律大石也没有单独的帐篷，而与他同住的人名叫耶律大谷，是他的堂弟，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大谷，我观耶律延禧非是明君之姿，指望他复国根本难比登天，咱们要早做打算了！” 耶律大石也没有丝毫掩饰，直接就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讲出来道。 “大兄为何这么说？” 耶律大谷闻言也露出惊讶的神色，随后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虽然辽国上下对耶律延禧的质疑声一向不绝于耳，但大都只是在私下里说一说，现在他们身在军中，这话若是传到耶律延禧耳中，恐怕他们兄弟都别想活了。 “你不知道，本来咱们说好了要去西北招讨司，可是他却因为怕辛苦，于是在今日改变了主意，想要改道去敌烈八部，你说这样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耶律大石终于找到机会，将自己一肚子的苦水全都倒了出来。 “什么？他……他不会这么湖涂吧，西北招讨司可是有两万精兵，相比之下，敌烈八部那里有什么，难不成他指望着分裂的八部帮他复国？” 耶律大谷听到这里也震惊的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相信。 “以前别人说他昏庸无道，我还不怎么相信，可是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我越来越觉得此人绝非英明之主，咱们若是再跟着他，恐怕日后也不会有好下场！” 耶律大石当机立断道。 “那大兄你打算怎么做？” 耶律大谷立刻问道，他是百分百相信自己这位堂兄的判断，否则也不会跟随他加入军中，几经生死才走到现在。 “既然他不愿意去西北招讨司，那不如咱们自己去！” 耶律大石说到这里时，眼睛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咱们自己去？可是就算咱们不是耶律延禧，就算去了西北招讨司，恐怕也没办法命令那两万驻军吧？” 耶律大谷闻言却露出为难的神色问道。 “这个好办，咱们可以假称受了耶律延禧之命，前去接管西北招讨司的驻军，毕竟现在大辽都已经名存实亡了，甚至外界还在传言耶律延禧死于乱军之中，在这种混乱的局势下，正是咱们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耶律大石不愧是能够开创一个帝国的人，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 “好！我听大兄的！” 耶律大谷当即点头道，他从小和耶律大石一起长大，对于这位博学的兄长一向信服，只要对方一句话，哪怕是刀山火海他也愿意跟着去。 看到堂弟如此支持自己，耶律大石也心生感动。 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没亮，耶律大石与耶律大谷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当初参军时，一共带了两百名部曲，毕竟耶律大石好歹也是皇族，家族也养有一些私兵，而这些人也是他能够在军中崛起的班底。 耶律大石兄弟亲自将这两百名心腹叫醒，然后告诉他们自己要离开耶律延禧的事，这些人也纷纷赞同。 于是他们带上干粮，骑上马趁夜摸出大营，然后连夜向西北疾弛而去。 等到天亮之时，耶律延禧才发现耶律大石等人不告而别的事。 “混帐！叛徒！早知如此，朕当初就应该一刀杀了耶律大石这个懦夫！” 耶律延禧气的抽出腰刀将帐篷噼砍出几道口子，身边的亲卫都不敢靠近。 “陛下息怒，耶律大石此人野心勃勃，不像久居人下之人，此次他自行离去，也许未必是坏事！” 萧奉先这时上前劝说道。 耶律延禧气喘吁吁的以刀拄地，胸中的怒火却还是没有发泄出来，毕竟耶律大石的不告而别，对他精神上的打击更大，虽然不肯承认，但他身边的确是人心涣散，甚至前几天就出现有人逃离大营的事。 喘了好一会儿，耶律延禧终于强制自己冷静下来，随后他转身看了看萧奉先，这才感慨的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幸亏朕身边还有奉先！” “陛下放心，臣必将誓死追随陛下！” 萧奉先急忙表示忠心道。 对于萧奉先的忠心，耶律延禧还是很相信的，毕竟他和对方这么多年的感情，所以他相信无论谁背叛他，萧奉先都绝不会背叛他！ 耶律大石背叛的消息被耶律延禧封锁，免得传出去后，引发更多人效彷。 不过就算是封锁了消息，还是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毕竟耶律大石虽然年轻，却是军中的后起之秀，这段时间更是深受耶律延禧的信任，现在对方忽然不见了，肯定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军中不断有将士悄悄逃亡，哪怕耶律延禧抓到一些逃亡的将士，并且当着所有人的面处死，依然无法阻止将士们的逃亡。 不过这些将士的逃亡，却让耶律延禧对萧奉先也更加珍惜，毕竟只有在患难之时，他才能看清谁对自己更加忠心。 然而在某一天的早上，耶律延禧才刚起床，却忽然有人惊惶失措的跑来禀报：萧奉先不见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辽国灭亡 萧奉先来投，并且还带来了上万的辽军。 这个消息送到宁复面前时，他也有些意外，而当得知萧奉先是背叛耶律延禧，在半路上舍弃耶律延禧率兵投靠自己时，宁复就更加惊讶了。 虽然历史上的萧奉先评价不高，但在宁复看来，萧奉先对耶律延禧还是很忠心的，特别是双方的利益高度捆绑在一起，按理说萧奉先应该不可能背叛耶律延禧才对？ 带着心中的这个疑问，宁复也立刻召见了萧奉先。 半个月后，萧奉先终于赶到北京，然后进宫面见宁复。 “奉先兄你这是怎么了？” 当宁复见到萧奉先时，也吓了一跳。 只见萧奉先面色憔悴，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两眼中满是血丝，看起来就像是大病未愈似的？ “参见陛下，臣率兵来降，还望陛下收留！” 只见萧奉先苦笑一声，然后上前行礼道。 “奉先兄不必多礼！” 宁复急忙上前，将萧奉先搀扶起来道。 “你我二人还说这些做什么，当初我早就说过，我大周的大门永远为你奉先兄敞开着！” 感受到宁复的真诚，萧奉先也激动的热泪盈眶，他这一路上也饱经内心的煎熬，甚至还生了场病，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宁复，终于让他放下心来。 “奉先兄，你这到底是怎么了，辽皇怎么不和你在一起？” 宁复将萧奉先扶到一旁坐下，然后这才开口问道。 “说来话长，当初中京城破之时，我镇守金刚城，却中了金军之计，幸好得到副将耶律大石的提醒，这才识破了金军的诡计，然后我又派耶律大石前去救援，总算是……” 萧奉先当下将当初中京城破的经过详细的讲了一遍，宁复虽然也得到不少的消息，但并不像萧奉先知道的这么详细。 而当听到耶律大石这个熟悉的名字时，宁复也有些惊讶。 按照原来的历史，耶律大石这位西辽的开国皇帝，现在应该还在老家读书，几年后才会参加辽国的科举，并且成为契丹人中唯一的进士，从而登上历史的舞台。 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出现，耶律大石竟然提前崭露头角，这么早就进入军中，并且还救下耶律延禧一命。 接下来萧奉先就讲到耶律大石提议去西北招讨司，宁复对此也连连点头，如果他是耶律延禧的话，肯定会接受这个建议，毕竟只有这样，日后才有翻盘的希望。 然而让宁复也没想到的是，耶律延禧竟然因为害怕道路艰苦，半路上改变了主意，舍弃西北招讨司转道要去敌烈八部。 虽然宁复对敌烈八部不怎么了解，但通过萧奉先的解释也能知道，敌烈八部根本无法与西北招讨司相比。 最后萧奉先讲到耶律大石率领两百人舍弃耶律延禧而去时，宁复也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因为在原来的历史上，耶律大石就是这么做的。 而且就在他舍弃耶律延禧后不久，耶律延禧就被金军俘虏，辽国就此灭亡，于是耶律大石趁机在西北建立了西辽，虽然没能恢复辽国的基业，却也开创了一番事业。 “耶律大石走后，我每晚都是辗转反侧，思考着眼下的困局，最后却发现，如果我再跟在辽皇身边，恐怕最终也难逃败亡这一条路，因此最终我狠下心来，在一天晚上率兵离开。” 萧奉先最后再次叹了口气道。 “萧兄辛苦了，我知你对辽国忠心耿耿，只不过辽皇实非明君，辽国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他至少要背上七成以上的责任！” 宁复说着拍了拍萧奉先的肩膀以示安慰道。 这些话他其实早就想和萧奉先说了，只不过以前萧奉先是辽臣，他说这些太不合适，现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是啊，其实我也知道辽皇有很多缺点，只是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他却还是不肯听信人言，反而一意孤行，这简直就是自取死路！” 萧奉先一脸痛恨的道，他虽然贪恋权势，但至少分得清好坏。 可以说正是耶律大石的离开，终于让萧奉先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不再盲目的跟在耶律延禧身边。 宁复听到这里时，也不禁为耶律延禧感到悲哀，连他最信任的人都选择离开了他，也不知道他会感到愤怒还是感到悲伤，不过以他的脾气，想来愤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萧奉先既然来投靠自己，宁复当然不会亏待他，当然了，宁复也知道萧奉先并不是个有德才的人，因此对他的安排也十分谨慎。 于是在经过再三考量后，宁复加封萧奉先为辽阳侯，负责招募安抚辽国旧地的百姓。 辽国虽然近乎灭亡，但辽国还是有不少人才的，比如那个逃往西北招讨司的耶律大石，此人能够依靠一己之力建立一个国家，绝非等闲之辈。 因此宁复请萧奉先给耶律大石写了一封招揽对方的书信，在信中宁复表达了自己对耶律大石的欣赏，同时也希望对方能来大周为自己效力。 这点宁复也是再次靠着自己预知历史作弊，毕竟耶律大石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能够建立西辽，万一他看到宁复的书信，放弃了自己打拼，转而为大周效力的话，对宁复来说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当然就算耶律大石不来，这封书信也能为双方打下友好的基础，日后耶律大石在西北真的能建立西辽的话，宁复也可以与对方展开合作。 就在萧奉先投靠大周后不久，耶律延禧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他在发现萧奉先离开后，也是大发雷霆，不过最终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率领不足万人的残兵去到了敌烈八部。 然而事情就像耶律大石和萧奉先预想的那样，敌烈八部彼此间征战不休，对耶律延禧这个没多少兵力的辽皇也没多少尊敬，顶多就是表面上敷衍一下，私下里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三个月后，又一则消息传来，完颜阿骨打派兵抵达敌烈八部，八部中敌拉、迪里两部暗中投靠金国，并引金军包围了耶律延禧，随后耶律延禧被金军生擒，辽国正式灭亡。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决战(上) 随着辽国的正式灭亡，大周与金国之间再无任何缓冲。 特别是对于金国来说，他们终于可以集中全部力量，来对付将国境向北推进的大周。 而对于宁复来说，辽国的灭亡也让他再也顾忌，可以放开手脚与金国大战一场。 于是就在耶律延禧被俘的几个内，大周与金国都在不断的向边境调兵，边境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紧张。 为了方便指挥大军，宁复从北京移驾到古北口，随时监视着边境上的一举一动。 完颜阿骨打更是亲自赶到中京城坐镇，中京城北数十里外，就是大周的军队，双方大军陈列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大周兴武四年，宁复终于做好战争的准备，于是随着他的一声令下，虎头率领着十万大军杀向中京。 金军也同样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而且女真铁骑擅攻不擅守，如果固守中京城，反而发挥不出他们的实力。 因此在完颜阿骨打的亲自指挥下，八万女真铁骑出城迎敌，双方在中京以北的一片平原上相遇。 不过双方都表现的十分谨慎，谁都没有先行攻击，毕竟这还是大周与金国第一次大规模的战役，而且都知道对方不好惹，因此双方都选择在距离对方数十里的地方扎营。 随后双方派出小股的骑兵，试探性的向对方发动进攻。 虎头能成为军中的统帅，可不仅仅靠的是与宁复的关系，年纪轻轻的他也早就成长起来，面对凶狠的女真骑兵，他派出的大周骑兵也丝毫不逊色，双方打的互有胜负，谁也没能占到便宜。 终于在半个月后，双方大军尽出，在这片不知名的平原上展开了决战。 金军率先发动进攻，数万骑兵冲锋之时，大地都为之颤抖。 女真一向流传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传说，事实上自从完颜阿骨打起兵之后，达到规模以上的女真铁骑，的确是百战百胜，辽国也同样以骑兵着称，却在金军面前一败涂地。 但金军并非无敌的，至少之前在辽阳府和鸭绿江畔时，金军两次都败于大周之手，当然这两场战役都是大周海军利用大河的优势攻击金军，双方并没有正面硬碰硬的打上一场。 现在大周与金国的决战终于到来，双方都是精锐尽出，特别是女真铁骑冲锋之时，那种气势简直要将要挡在面前的所有东西都撕碎。 然而大周也是有备而来，就在金军的冲锋抵达一定范围后，大军中的虎头直接下令：点火！ 紧接着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位于两翼的火炮阵地也终于发威，为了这场决战，宁复给虎头他们调集了几百门火炮，这绝对是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使用火炮的战争。 宁复十分清楚的知道，这次与金国的决战，将决战整个东亚局势的发展，甚至毫不客气的说，谁能获胜，谁就将是东亚这片区域的霸主，而做为这个时代最为璀璨的文明，东亚的霸主也将是世界的霸主。 因此宁复为了这一战也做足了准备，不但有火炮，连一些秘密研发的武器也被他送到了军中。 两翼的火炮交叉射击，几乎将冲锋的金军覆盖，炙热的弹丸飞舞，将大地犁开一道道深沟，至于地面上的女真骑兵，则化成一团团血肉，想来明年这里的土地会更加肥沃。 火炮一直是女真人心中的一大阴影，之前在辽阳府和鸭绿江兵败时，也全都是因为火炮。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只听说过火炮，并没有真正见识过火炮的威力，不过越是如此，女真人对火炮威力的传言就越是离谱。 而当在战场上亲身体验过火炮的威力时，许多女真人的都吓的魂飞魄散，那些飞舞的弹丸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再怎么强壮的勇士，在火炮的轰击下也只能变成一摊碎肉。 最关键的是，火炮的射程远超其它武器，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女真人只能被动挨打，却无法展开有效的反击手段。 其实平心而论，火炮的威力虽然惊人，但实心炮弹造成的杀伤力其实还是有限的，顶多就是形成一条线的杀伤，却无法形成面的杀伤。 只不过被火炮击碎的死法太过惨烈，再加上被动挨打，所以才给了女真人巨大的心理压力，感觉面对火炮根本无法战胜。 不过女真骑兵能够从一个小小的部落，一路走来建立起强盛的金国，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败的。 因此在付出一部分伤亡后，女真骑兵依然没有放弃冲锋，反而加快的冲锋的速度，对于骑兵来说，速度就是一切，只要将速度提升起来，就没有他们冲不破的军阵。 眼看着对面的大周军队越来越近，如果双方混战在一起，火炮就无法再发挥作用了，因此这让指挥的金军将领也暗自松了口气。 嗖嗖嗖~ 随着双方的临近，弓箭手开始发挥作用，一排排的箭雨射向冲锋的金军。 不过面对这种传统的攻击手段，金军却也毫不示弱，在马上冲锋的金军竟然也能张弓搭箭，展现出惊人的骑射功夫。 虽然金军回击的箭雨不如周军整齐，却也杀伤力十足，给前方的周军带来一定的损失。 然而就在这时，大周军队前方忽然树起一块块巨盾，看起来如同城墙一般，这也使得金军的箭支一下子被挡了下来，很难再给周军带来什么损失。 不过这些盾牌可不仅仅是防守用的，只见一支支特殊的周军上前，将肩头的武器取下，填装后将武器从巨盾间的缝隙中伸出。 随后只听砰砰砰~的声音响起，一枚枚弹丸飞出，正是大周新研制成功的火枪。 可惜火枪才刚刚研制成功，本身有不少的缺点，比如填装太慢，射程也有点近。 但火枪的杀伤力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对铠甲的穿透力很强，因此冲锋在前的金军中弹之后，也是纷纷倒地而亡，为火枪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取得第一功。 最快更新请浏览器输入--到精华书阁进行查看 为您提供大神北冥老鱼的《北宋之天生反贼》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决战（上）免费阅读. 第四百三十六章 大决战(下) 几轮火枪齐射，给冲锋的辽军带去了不小的伤亡，特别是火枪穿透力强，一些金军的将领哪怕身穿重甲，依然难免被射透。 而火枪用的都是铅弹，只要射入人体，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可以说是九死一生。 然而女真骑兵冲锋的速度实在太快了，火枪只射了三轮，骑兵就冲到了周军阵前。 于是火枪手后退，长枪手与刀盾手上前，如墙船的巨盾间伸出长枪，如同刺猬一般。 第一批女真骑兵抱着必死的决心冲上前，无数人被刺成了肉串。 但同样也有无数的长枪折断，巨盾被撞开，这种冷兵器的攻防战最是残酷，人命的脆弱在这个时刻尽显无疑。 女真铁骑付出不小的伤亡，为的就是用骑兵冲开周军的阵营，只要将阵形撕开一道口子，他们的骑兵就能顺着这道口子杀进去，从而以点带面，将周军击溃。 然而周军也不会被动挨打，只见中军的虎头即刻下令，两翼早已经准备多时的骑兵也立刻杀出，从两侧冲杀向女真骑兵。 面对大周的骑兵，金军也不得不分出两支骑兵迎击，如此一来，周军正面的压力立刻小了许多。 女真骑兵冲不破大周的军阵，但大周也无力发动反攻，战线一时间胶着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在消耗着大量的人命，战场竟然出现了僵局，现在就看谁最先顶不住了。 “将军，该我们上场了吧？” 这时一个精瘦的将官兴奋的向虎头请求道。 “再等一等，金军还有余力，后军那边还没有动静！” 虎头却十分沉得住气，手里拿着望远镜一直打量着对面的金军。 只见在金军的后军之中，依然有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兵，这是金军的后备军，也是金军中的精锐，一般他们出动，就是战场上决出胜负之时。 现在战事胶着，虽然表面上还是金军主攻，大周军队主守，但所有人都知道，金军这种勐攻并不能持续太久，而且金军在兵力上本来就不占优势。 所以如果他们无法攻破大周军队的防线，那么等到他们力竭，就是大周反攻之时。 面对这种情况，一直在后方押阵的完颜阿骨打也终于忍不住了。 于是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他身边的八千女真精骑也终于开始冲锋。 这八千人精骑全都是女真人，而且骨干都是完颜部的人，当初阿骨打起兵，就是靠着这支军队连败辽军，可以说这支军队才是金军的核心。 随着八千精骑的冲锋，前方的金军也接到命令，纷纷向两侧闪避，为他们的冲锋让出道路。 大周这边的火炮在轰鸣，但依然无法阻挡这支女真精骑的冲锋。 眨眼之间，他们就与周军的前阵杀到一起，结果竟然将前阵冲出一道口子。 更加糟糕的是，后方的金军看到周军的防线破开，立刻趁势冲杀，眼看着这道口子越扩越大，阵前的周军也是节节退败。 面对这种不利的局面，中军中的虎头却是沉着冷静，只见他大手一挥，做为后备的两支精兵也立刻冲上前，帮助前阵死死的顶住了对方的冲锋。 不过女真精骑的战斗力也相当可怕，哪怕虎头把后备军押上，防线却还是在缓缓后退，这是个很不好的迹象，如果不想办法挡住对方的冲锋，接下来很可能还是会被金军冲破防线，从而导致全军的败退。 “去吧，此战能否得胜，就全看你们的表现了！” 虎头这时终于对那个瘦小的将官命令道。 对方兴奋的答应一声，随即命令手下的将士准备。 只听一声点火，虎头身后的空地上慢慢鼓起上百个巨大的物体，看起来就像是牧民的帐篷似的。 但随紧接着这些“帐篷”越鼓越大，最后竟然慢慢的飞到空中，下面坠着一个吊篮，吊篮上的火炉正冒着通红的火焰。 这正是宁复让人搞出来的热汽球，原理其实就和孔明灯一模一样，功能更是十分简陋。 不过千万不要小瞧热汽球，虽然将它用于实战可能不行，但用于恐吓敌军，对敌军实行心理战还是十分有用的，特别是对方的女真人还只是一群刚开化的野蛮人，对神鬼之类的东西充满了敬畏。 因此宁复才特意将热汽球送到军中，并且亲自教给虎头使用的方法，而虎头也很聪明，立刻领悟了热汽球的恐吓战术，更是将它当做杀手锏使用。 随着热汽球的气囊升空，热汽球也终于展示出它的全貌，甚至为了增加热汽球的恐吓效果，气囊上还画上了鬼神、勐兽的画像。 今天的风向也十分有利，其实今天的决战本来就是虎头特意挑选的，为的就是利于热汽球发挥作用。 “升空！” 随着虎头亲自下令，吊篮中的将士立刻砍断了缆绳，上百枚热汽球也终于缓缓升空，并在风力的作用下，慢慢的飘向金军那边。 “那……那是什么？” 后方坐镇的完颜阿骨打最先发现了对面的异常，当看到那些飞来的热汽球时，他竟然也陷入到呆滞之中，毕竟在他的认知之中，根本不可能出现这种飞在天上的东西。 正在奋力冲杀的金军这时也终于发现了天空中的热汽球，看着越来越近，并且最终飘到自己头顶上的热汽球，不少金军都和完颜阿骨打一样，一时间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就在这时，热汽球上的大周将士也点燃了手中的武器，随后奋力的向下面的金军投掷而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热汽球扔下的武器在地面炸开一片空地。 这是军器监特意为热汽球制作的炸弹，本质上就是个大号的手雷，当然威力要比手雷大得多，落地后方圆十几步都在爆炸的范围内。 随着第一枚炸弹落地，其它热汽球上的炸弹也纷纷投下，地面上爆炸声连成一片，金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断臂残肢四处飞舞。 更有火油罐子被扔下，沾上火油的金军燃起满身的大火，在战场上惨叫翻滚，一时间金军内部乱成一团，冲锋的势头也一下子停滞下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折可适的奇兵 “天神！周军有天神相助，我们完了！” “魔鬼！飞天的魔鬼来了，快逃啊！” 热汽球的首战，发挥了出奇的效果。 特别是气囊上画的妖魔鬼怪，配合热汽球丢下的炸弹和火油，几乎在瞬间击溃了金军的心理防线。 金军在短暂的呆滞过后，立刻有人转身而逃。 人是一种盲从的动物，特别是在极度恐惧之下，当看到身边其它人做什么时，这些人就会毫不思索的跟着去做。 一个人逃亡，就可以带动了千万人一起逃亡，从而带动更多人逃亡，更何况逃亡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而是到处都是。 因此眨眼之间，攻守之势就得到了逆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女真骑兵，竟然在热汽球出现后，立刻开始了一场恐慌大逃亡。 “杀！” 面对如此战机，虎头当然不会放弃，指挥着骑兵就追杀上去，同时中军也全线压上，追击逃亡的金军。 金军后方的完颜阿骨打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虽然他不知道天上飘的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大周的诡计。 可惜知道这些也没用，他虽然极力派人阻止大军溃逃，但正所谓兵败如山倒，金军已经被吓破了胆，根本不会听任何的命令。 而且大周的骑兵这时也已经追杀上来，将逃亡的金军切割成数段，其中更有人率军杀向阿骨打这边，打算将他活捉。 这让阿骨打也只能愤恨的怒吼一声，随后在亲卫的保护下快速后撤。 不过阿骨打虽然逃了，但那些溃败的金军却有近半被拦截下来，随后就陷入到大周军队的包围之中，这些人要么投降，要么被歼灭。 最终大周骑兵追杀数十里，一路上到处都是金军的尸体。 完颜阿骨打一路逃回中京，这才开始收拢败兵，结果八万大军最终回到中京的还不足三万人。 大周这边也在统计战果，此战大周军队伤亡六千余人，其中战死一千三百余人，剩下的大都是受伤，但以军队的医疗条件，这些伤兵能否活下来也是个未知之数。 至于金军那边，光是战场上找到的尸体就有五千多具，另外还有数量不少的伤员，而且都是重伤，轻伤的大部分都跑了。 至于战俘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余人，这些被俘的金军已经被吓破了胆，有人被俘之时，还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甚至认为大周军队是传说是的天兵天将。 经此一战，金军的锐气被彻底打掉，也奠定了大周称霸的基业。 不过这才只是开始，随着打扫完战场，虎头立刻兵发中京，打算一举将中京攻克。 完颜阿骨打虽然败了一场，但依然有一战之力，因此并没有放弃中京，而是从后方调兵遣将，准备在中京城一雪前耻。 然而让完颜阿骨打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从后方调集的兵力前往中京支援之时，却在路上遇到大周的伏兵，结果死伤惨重，不得不退了回去。 金国占据了辽国大片的领土，但因为辽阳府被大周夺走，因此对于金国来说，最重要的两个城市就是原来的辽国上京和中京。 至于大后方的黄龙府，距离则太远遥远，就算是调兵，一般也是先去上京集结，然后再由上京赶往中京。 结果就是在上京到中京的这段路程，却出了大问题。 完颜阿骨打的亲弟弟完颜杲率领着一支三万人的援军，从上京出发赶往中京。 然而在他们走到半路之时，忽然被一支大宋骑兵袭击，毫无准备的完颜杲仓促应战。 可是完颜杲并不知道，这支偷袭他们的大周骑兵是由折可适亲自率领的西北骑兵，他们从大同出发，一路销声匿迹，为的就是偷袭上京城。 却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完颜杲的大军，这才决定改变目标，于是对完颜杲发动了偷袭。 折可适率领着两万骑兵，在兵力上还不如完颜杲，但这两万人全都是大周的精锐骑兵，又配备有各种火器，战斗力十分强大。 相比之下，完颜杲的这三万人却是仓促之间征调而来，彼此之间连最基本的磨合都没有，面对折可适的突然袭击，更让他们乱了手脚。 再加上完颜阿骨打之前的惨败，已经传到了金国境内，这使得金国上下对大周军队也产生了一种恐惧。 因此最终折可适以两万对三万，大破完颜杲的女真骑兵，这还是女真人在占据兵力优势的情况下，第一次败给对手。 最终完颜杲率领着残兵败将逃回上京，折可适则率军追击而至，并且对上京城展开了勐然的进攻。 当完颜杲兵败的消息传回中京时，完颜阿骨打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大周竟然还有一支伏兵，而且以两万人打败他们三万女真骑兵，这让完颜阿骨打也大受震撼。 不过紧接着他就被眼下的局势感到痛苦，中京和上京都在遭受着大周的围攻，而金国现在已经没有可调之兵了。 毕竟金国成立的时间太短，女真人的根基也太浅，虽然攻占了辽国的大部分土地，也收服了不少的女真部落，可人口还是太少，之前决战的八万大军，以及完颜杲的三万大军，已经是金国的极限了。 相比之下，大周却是人口众多，十万大军对于大周来说简直太轻松了，甚至只要宁复愿意，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几十万的大军。 只不过这根本没有必要，而且兵贵精不贵多，像之前大宋那样养兵百万，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所以宁复之前才会想尽办法裁军。 后方没有援军，中京与上京同时被攻，这让完颜阿骨打也很快做出判断，在两城之间，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这样才能集中所有兵力保住其中一城。 如果两座城都想要，根本不现实，毕竟兵力分散之下，很可能会被大周各个击破，最终两座城都保不住。 可是无论是上京还是中京，对金国来说都十分重要，所以无论放弃哪一座，完颜阿骨打都十分的不舍。 第四百三十八章 艰难的决定 “放箭！” 中京城头万箭齐发，下方的大周军队顶着盾牌，将攻城车推到城门处，护城河早在几天前就被填平了。 不过攻城车在撞了几次城门后，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因为城中的女真人早就将城门洞给堵死了。 但这并没有难倒大周的将士，只见立刻有人在城门下挖洞，然后在洞里填装火药。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有人引燃火线，随后城门处的周军立刻后撤。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处被炸的烟尘弥漫，一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 等到烟尘被风吹散之后，战场上的众人这才发现，原本高大雄伟的城门，竟然被炸的倒塌了一半，碎裂的砖石间隐约可见金军的尸体残块，更有受伤未死的金军大声呻吟，场面看起来惨烈无比。 “杀！第一个杀进中京者，官升三级、赏钱千贯！” 后方督战的虎头看到城门被炸塌，当即发布命令道。 随着他的话被传到前线，大周的将士也被刺激的两眼发红，一个个嚎叫着冲杀上前，争先恐后的想要第一个杀进城中。 然而金军这时也反应过来，两侧身城墙上的金军也在拼命的向城门的位置冲。 城门倒塌了一半，形成一个可以攀爬的斜坡，但想要爬上去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比之下，金军却很快从城墙到城门的废墟上，居高临下对大周军队展开反击，结果刚冲到一半的大周将士，很快就被赶了下来。 不甘心的大周将士再次组织了几次冲锋，却都无功而返。 这时天都已经黑了，于是虎头只能命令撤军，进攻的将士回营休息，等到明日再战。 看到大周的军队撤回营中，城头的金军也全都松了口气。 自从上次惨败之后，金军退守中京城，后方的援军也被周军打败，现在他们孤守中京城，而城外的周军却对他们展开勐攻。 这段时间城中的伤亡也很大，许多金军在早上醒来时，都不知道自己晚上是否还能活着回来，现在总算又熬过了一天。 完颜撒改看着退去的周军，也同样松了口气，他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弟，负责镇守这段中京城墙，结果却被对方炸塌了城门，当时他也以为自己要守不住了，幸好最终还是打退了对方。 安排好城头的巡逻与守卫，完颜撒改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下了城头，不过他并没有去休息，而是来到完颜阿骨打的住处，向他禀报今天的战况。 “城门被毁，应该还是大周的火药发挥了作用，真想知道他们的火药为何有那么大的威力！” 完颜阿骨打听完堂弟的禀报后，当即一拍桌子十分渴望的道。 由于之前与周军几次交战，因此金国上下对大周的火药武器并不陌生，甚至他们还通过一些汉人工匠，找到了火药的配方。 但这些火药配方大都是民用的，不但炭硝硫磺的比例不对，而且还添加了不少其它的材料，导致威力很小，根本达不到军用的程度。 因此完颜阿骨打对大周的火药配方也十分渴望，可惜却没有办法获得。 “皇兄，火药的事先往后推一推，现在城门被毁，虽然今天周军的攻势被我们打退，但照这么下去的话，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失守的，到时周军杀入城中，恐怕我们就更难守住中京了。” 完颜撒改这时焦急的提醒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 只见完颜阿骨打说到这里沉思了片刻，随后这才开口问道。 “斜也有没有什么消息？” 斜也是完颜杲的字，之前完颜杲被折可适率兵杀的大败，好不容易才逃回上京。 “启禀陛下，上京那边的消息被封锁，我们也不知道那边的消息。” 这时一个大臣上前禀报道。 “周国这是以势压人，让我们首尾难顾，只能放弃其中一个！” 完颜阿骨打闻言也轻声低语道，虽然早就明白周军的打算，可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完颜阿骨打想来想去都没有破解的办法。 “皇兄，要不再派人去斡鲁那里，将辽东的军队抽调一些，这样说不定可以帮我们守住中京？” 完颜撒改这时再次开口建议道。 上京那边的援军肯定等不到了，现在唯一能动用的，也只有镇守在辽东的完颜斡鲁了。 之前完颜斡鲁镇守东京辽阳府，但却被周辽联合打败，从而赶出了东京。 但完颜斡鲁手中依然有数万大军，并且在东京周边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发兵夺回辽阳府。 所以如果能把完颜斡鲁的大军调回来，说不定可以打退周军，从而保住中京城。 只不过耶律斡鲁的大军若是撤出辽东，也就意味着金国失去了辽东之地。 而辽东又连接着东女真，再往北就是黄龙府，那里可是女真人的龙兴之地，到时大周随时可能发兵直捣黄龙。 “不行，辽东已经失去了辽阳府，绝对不能再后退！” 完颜阿骨打想也不想的就拒绝道。 辽东的位置实在太重要了，而且距离他们后方的老巢也太近了，如果将那里全都扔给大周，无疑是将自己的软肋暴露给对方，这对金国来说绝对是无法接受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斜也放弃上京吧？” 完颜撒改再次焦急的问道。 在他看来，中京是绝对不能放弃的，毕竟中京可是辽国的核心，不但城池更大、人口更多，而且周围的土地也更加肥沃。 相比之下，上京虽然号称是契丹人的起源之地，周围的土地却十分贫瘠，甚至许多契丹人都不愿意去那里定居，城池也显得狭小。 因此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中京都不可能放弃。 “就算是让斜也放弃上京，恐怕他也无法绕过折可适的骑兵前来救援！” 完颜阿骨打却是摇了摇头，说完又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做出一个决定道。 “做好准备吧，咱们找机会撤出中京！” “这怎么行，中京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怎么能轻易放弃？” 完颜阿骨打的话一出口，完颜撒改立刻激动的反对道。 其它的大臣也同样出言反对，毕竟他们才刚拿下中京不久，还没捂热就要送给大周，这让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第四百三十九章 御驾亲征 几天之后，坚守中京的金军忽然撤军离开。 之前虎头并没有包围中京城，主要是为了防止金军在没有退路的绝境之下，从而爆发出死志，毕竟他们兵力虽然占优，但想要打下中京城也并非易事。 现在金军果然从留出的北门撤退，这让虎头他们也顺利进城，从而占据了中京城。 当然了，虎头也并没有忘记提醒上京的折可适，完颜阿骨打从中京撤军，很可能会去支援上京。 如果不通知折可适的话，到时完颜阿骨打与完颜杲里应外合，折可适就要腹背受敌了。 折可适也早就防备着完颜阿骨打，因此在接到虎头的报信后，立刻率军后撤，身为骑兵，他们来去如风，就算同为骑兵，也不容易拦截他们。 就这样完颜阿骨打十分顺利的撤到上京，双方会合之后，总算是凑够了五万大军。 如果放在以前，这五万大军足够他们横扫整个辽国，甚至刚回到上京时，就有人建议他们再杀回中京。 可是经历了两次大败之后，完颜阿骨打也十分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与大周有着不小的差距，这种差距不仅体现在军队上，更体现在国力上。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是大周的对手。 当然完颜阿骨打也没想求和，毕竟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他求和，宁复那边也不会同意，从他刚立国时起，宁复就在针对他们，现在辽国没了，大周更不会放过他们。 因此完颜阿骨打发布命令，再次征调全国各地的军队与物资，积蓄力量以防备大周接下来的进攻。 不得不说阿骨打还是很有见识的，他对宁复的看法也十分准确。 就在阿骨打刚回到上京没多久，从上京撤离的折可适，忽然出现在辽阳府，随后就对完颜斡鲁的大军展开勐攻。 完颜斡鲁之前曾经败于耶律余睹，但他的主力未失，对辽阳府依然有很大的威胁。 不过这次折可适攻势却比耶律余睹的辽军强多了，完颜斡鲁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还是被折可适一战而败，然后再战再败。 最后完颜斡鲁节节败退，本来属于金国的辽东六十州，也尽数落于大周手中。 折可适的大军一路向北，接连灭掉回跋部、乙典部等，最后杀到信州边界这才停了下来。 信州是黄龙府的边界，再往北是完颜部的大本营，折可适如果再往前的话，肯定会遇到巨大的阻力。 大周在辽东的攻城掠地，也让上京的完颜阿骨打如坐针毡，生怕对方一路打到黄龙府去。 幸好对方在信州停了下来，但这依然让阿骨打感到难受，因为折可适的大军就像是尖刀一样，直抵在金国的腹部，好像随时都可能插进去。 坐镇中京的虎头也没有闲着，他派出两路大军。 其中一路向东北进发，一路收复各个州府，很快就将中京与辽阳府连成一片，彻底的将两座军事重镇从陆地上连接起来。 另外一路向北进发，一路攻克原属于中京大定府的各个州县，但这一路并没有向北太过深入，临近龙化州时就停了下来。 龙化州位于上京的正东方，那里也是金国的军事重镇，现在大周已经占据了太多的地盘，暂时不想太过刺激金国。 随着大周扩张的停止，大周与金国似乎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甚至就连边境的两军相遇，也都表现的十分克制。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大战来临前的平静。 金国在积蓄力量，准备一雪前耻，而大周则在消化那些刚吞并的土地，同时大军深入，也给大周的后勤带来很大的压力。 就在虎头和折可适在前方为大周开疆拓土之时，后方的宁复在安置好朝中的事务，然后率领文武百官赶到了中京城坐镇。 对于宁复离京这件事，章惇其实是十分反对的，一来是前方的战事未稳，金国随时可能杀回来，宁复这时候去并不安全。 二来则是大周立国时间太短，国内也只是初步稳定，而且因为宁复和章惇推行了许多改革，因此事务也十分繁多。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宁复离京其实也会带来一些问题。 不过宁复却十分坚持，因为他十分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一战而解决金国这个隐患，然后才能腾出手来，攻略北方广阔的草原。 女真人已经崛起了，宁复不可能再坐视蒙古人也跟着崛起，而且就算是崛起，也要为自己所用。 所以宁复才决定来到中京坐镇，这样即能方便就近指挥虎头和折可适接下来的行动，同时也能鼓舞军中的士气。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当宁复抵达中京时，大周将士们也是欢呼雀跃，毕竟宁复不仅仅是大周的皇帝，更是大周军队的缔造者。 正是宁复对军队的重视，以及对将士待遇的提升，才使得大周的军队一扫前宋的积弱，军中将士的地位也得到很大的提升。 当然这也得益于这几年军队接连打胜仗，因此大周上下对军队的印象也大为改观，现在普通人家就算是参军，也不会被人认为没出息。 若是有人能够通过武学的选拔，那就更了不起了，简直可以与考上进士相比，毕竟进了武学，只要不出问题，日后出来就能做将官，若是再立下军功，那前途就更加广阔了。 不过宁复抵达中京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金国那边，完颜阿骨打对这个消息也十分重视。 因为完颜阿骨打知道，宁复亲自赶来中京，也意味着大周铁了心要灭掉他们大金，双方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 甚至还有汉人向完颜阿骨打举例，宁复御驾亲征，就像当初唐太宗亲征高句丽，就算高句丽再怎么顽强，最终也难逃灭国的命运。 当然阿骨打可不承认自己是高句丽，更不愿意被动挨打。 因此就在宁复抵达中京的第三天，金国终于有所动静。 完颜阿骨打派出一支人马，奇袭刚刚被大周占据的仪坤州。 第四百四十章 绝境 仪坤州位于中京与上京之间，甚至距离上京还要近一些。 不过仪坤州与上京之间有一条潢河，上京临潢府的名字也因此而来，正是因为这条河的原因，所以仪坤州虽然距离上京近一些，但反而更容易受到中京的控制。 因此金国丢掉中京之后，仪坤州也很快被大周收复，城中驻扎有上万大军。 完颜阿骨打派完颜撒改率领一万骑兵，昼伏夜出潜到仪坤州城下，随后对这座关键的军事重镇发动勐攻。 城中的大周军队也有些大意，竟然被完颜撒改偷袭得手，金军杀入城，与守军展开了巷战。 最终大周军队不敌，不得不撤出仪坤州城，这也是大周军队第一次败于金军之手。 不过金军也并没有得意太久，宁复很快做出反应，再次派出大军攻打仪坤州，这里是中京到上京的必经之地，因此必须掌握在手中。 面对大周军队的进攻，金军虽然表现的也十分顽强，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最终还是被赶出仪坤州，最后更是一直退到潢河北岸才停下来。 仪坤州再次易主，但宁复并没有停手，而是继续派兵北上，威胁上京城中的完颜阿骨打。 另外虎头也派兵与折可适会合，从信州的方向向黄龙府进发，两路大军直指金军的要害，一时间令金国首尾难顾。 宁复兵分两路，而且两路不分主次，这其实就是在以国力欺负金国。 要知道女真人崛起才短短几年时间，虽然吸纳了不少的势力，但根基依然十分薄弱，整个金国能拉起一支十万人的主力大军已经算是竭尽全力了。 相比之下，大周却是实力雄厚，不但人口众多，而且还有钱有物资，特别是随着土豆的推广，更让宁复没有了缺粮之忧。 所以在与金国交战之前，宁复就开始动员起来，这次他御驾亲征，更是出动全国之力，光是兵力就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 现在虎头率领八万人攻打上京，折可适率领五万直捣黄龙，宁复手中还有七万人做为后备军，随时可以支援两路大军。 相比之下，完颜阿骨打手中的兵力却少的可怜，唯一可以称得上是主力大军的，也只有他手中的五万人。 而且这五万人之前还经历了两次战败，对军队的士气造成严重的打击，面对虎头的八万大军都十分吃力，更不可能分兵。 至于黄龙府那边，虽然也有几万驻军，但这些驻军的战斗力肯定不能与主力大军相比，而且也都分散在各个州县，根本无法阻挡折可适的五万精兵。 因此在虎头的西路军还在与完颜阿骨打在潢河两岸对峙之时，折可适的大军已经杀进黄龙府，一路攻城掠地、势不可挡。 眼看着黄龙府就要被大周攻陷，可身在上京的完颜阿骨打却是束手无策。 他倒是想放弃上京去救援黄龙府，毕竟那里可是他的老巢，黄龙府北边，更是完颜部的起源之地，如果连那里都丢了，那他们金国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另外最重要的是，完颜阿骨打手下这五万大军，大都是都是从黄龙府征调的，他们的家人也都在黄龙府，如果让他们知道黄龙府失陷的消息，肯定会引起军心浮动。 可是虎头的大军就在潢河南岸，对上京城虎视眈眈，完颜阿骨打若是敢退走，肯定会引来大周军队的狂追勐打，可以说他们已经被拖在上京了。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阿骨打命人封锁了黄龙府的消息，防止动摇自己的军心。 然而宁复却早就料到阿骨打会这么做，于是他让人把黄龙府失陷的消息写在纸上，然后用热汽球撒到金军大营之中，虽然这个时代识字的人很少，但数万大军中总还是有一些的。 虽然阿骨打发现后立刻收缴了这些纸张，并且告戒士卒这都是大周的假消息，为的只是动摇他们的军心。 但这种告戒根本没用，就算是将士没有全信，但还是有些怀疑，特别是想到自己的家人，更让他们是寝食难安。 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阿骨打手下的军心也开始动摇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阿骨打也立刻改变策略，开始主动寻找机会与大周的军队决战，毕竟只要打了胜仗，军心立刻就会稳定下来。 但虎头那边却得到宁复的指示，一直避而不战，再加上又有潢河隔着，更不方便两军决战，因此阿骨打也没能找到机会。 又过了月余，折可适也终于攻克了黄龙府城，将整个黄龙府掌控在手中。 而这时黄龙府失陷的消息也终于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因为宁复让折可适送来一批黄龙府的俘虏，然后交给虎头送到阵前。 阿骨打手下的将士见到这些俘虏，有些甚至认出了其中的亲人，这更让阿骨打手下的大军人心浮动，一时间甚至有人叫嚷着要回黄龙府。 面对这种情况，阿骨打也陷入到一种绝境之中。 现在如果要打的话，军心浮动之下，兵力又不占优势，几乎没有任何取胜的希望。 如果不打，那就只能撤出中京，否则手下的将士就要造反了。 可是如果撤走，大周的军队肯定会追着他们勐打，到时不但逃不掉，甚至可能会在半路上被周军消灭掉。 可以说现在无论是打还是逃，阿骨打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皇兄，军中现在都在讨论黄龙府失陷的事，有不少人更是吵着要回去，咱们可怎么办啊？” 完颜撒改这天忍不住找到阿骨打问道，他快要强压不住手下的将士了。 “黄龙府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完颜阿骨打倒还显得很冷静，也正是他的这份冷静，才能让完颜部从一个小小的部落，成长为现在这个庞大的帝国。 “没有，折可适攻陷黄龙府后，咱们与那边的联系就断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挥军北上，到时……” 完颜撒改说到最后也一下子停了下来，脸上却满是担忧之色，他的家人也都在老家呆着，如果被大周攻克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第四百四十一章 混同江之战 纵观历史上有名的战役，一般都是以少胜多，比如赤壁之战、虎牢关之战等。 这些战役之所以出名，主要就是因为以少胜多太过少见，而且敌我双方的军队数量越是悬殊，取得胜利的困难就越大。 因为对于一般的战争来说，兵员数量多本身就是战斗力的体现，而战场上也一般都是以优势兵力碾压劣势兵力为主。 现在宁复就是在进行着一场一般的战争，以大周的国力，完全没必要与金国搞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集结优势兵力，然后堂堂正正的压上去就行了。 完颜阿骨打擅长以少胜多，但这个多也是有个限度的，最好对方是辽国那种已经腐朽的军队。 可是现在面对数倍于自己，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周军队，完颜阿骨打也只感觉到绝望。 主力大军被拖在上京，后方的黄龙府已经失陷，甚至对方很可能已经杀到完颜部的祖地，他的妻儿老小可都在那里。 连完颜阿骨打都如此焦虑，更别说普通的金军将士了，因此上京城的金军也人心惶惶，甚至开始有人悄悄做了逃兵。 面对这种情况，完颜阿骨打最终还是先择撤出上京，毕竟如果再不走的话，恐怕手下的将士就要发生哗变了。 于是在某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阿骨打率领大军悄悄撤离了上京城，完颜撒改率领一支精锐在殿后。 数万人的撤退，想要保密基本不太可能，更何况大周军中还有热汽球，它最大的作用可不是恐吓敌军，而是探查敌情，只要将一支热汽球放飞到空中，就可以将敌人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因此上京的金军刚一撤退，虎头这边就立刻得到消息。 随着虎头的一声令下，八万大军立刻渡过潢河，浩浩荡荡的杀向上京。 虽然完颜阿骨打派完颜撒改率军断兵，但面对虎头的八万大军，完颜撒改也只支撑了不到两天，就被虎头杀进城中，断后的五千金军被全歼，完颜撒改也死于乱军之中。 占据了上京后，虎头并没有停下来，而是派出骑兵追击撤退的完颜阿骨打，终于在五天之后，追上了完颜阿骨打的大军。 虎头派出的这支骑兵只有一万人，他们的任务并不是消灭阿骨打，而是拖慢阿骨打撤退的速度，从而为后方虎头率领的主力大军争取追击的时间。 因此这一万大周骑兵追上阿骨打后，立刻对他们展开了骚扰战，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时不时冲出来放几火，或是扔上一阵手雷，反正就是不与金军正面交战。 在这种骚扰之下，完颜阿骨打的行进速度锐减，而后方虎头的主力大军却越来越近。 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阿骨打不得不再次壮士断腕，派出一支骑兵牵制住大周骑兵，然后率军迅速后撤，至于断后的这支骑兵，最终能否逃出来就要看他们的运气了。 最终虎头还是没能追上完颜阿骨打的主力，毕竟对方全都是骑兵，无论是打是逃，都占据着极大的优势。 不过完颜阿骨打留下断后的两支军队被虎头全歼，使得完颜阿骨打损失了一万余人，要知道他一共也才五万人，光是一个撤退就损失了五分之一。 而且这还只是刚开始。 暂时摆脱了后方的追兵后，完颜阿骨打却不敢去黄龙府，毕竟折可适已经打下了那里，如果他敢去，说不定会折可适和后面的追捕包了饺子。 因此完颜阿骨打只能绕道西边的长春州，避免与折可适的大军相遇。 然而完颜阿骨打还是低估了大周军队的情报能力，在他撤离上京之时，虎头就已经派人火速将消息送到了折可适手中。 折可适身为军中的老将，很快就分析出完颜阿骨打很可能会绕道长春州，毕竟对方根本没有其它的路可选，除非他绕更大的一个圈子。 所以折可适亲自率兵抵达长春州边界，并且放出探马打探军情，同时还有热汽球在高空监视周围的情况。 因此当完颜阿骨打的大军刚进入长春州不久，折可适就查到了他们的情况，立刻率军前去拦截。 双方在混同江与纳水河的交汇处相遇，当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大战。 完颜阿骨打手中还有四万人，与折可适的兵力相当。 但完颜阿骨打的大军从上京撤出后，人人归心似箭，早已经兵无战心，而且经过长途跋涉，军中上下也十分的疲惫。 相比之下，折可适的大军却是早已休养多日，以逸待劳之下，双方的差距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完颜阿骨打的大军仅仅坚持了几个冲锋，很快就被折可适的骑兵拦腰截断，随后整个大军乱成一团，哪怕完颜阿骨打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再有效的指挥。 最终金军被折可适的骑兵冲散，随后就是一场惨烈的追击屠杀，怕死的人纷纷下马投降。 完颜阿骨打看到败局已定，最终也只能长叹一声，然后率领着自己的心腹，也就是完颜部的嫡系夺路而逃。 折可适在乱军中也发现了完颜阿骨打逃跑，当即派人拦截，几路骑兵一直追在完颜阿骨打的屁股后面追。 然而这支完颜部的嫡系骑兵不但骑术精湛，而且纪律严明，每人都有双马甚至是三马，因此折可适的骑兵追击了一段路之后，就被对方给甩开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逃过纳水河，沿着混同江逃亡而去。 这场被后世历史上称为“混同江之战”的战役，虽然没能将完颜阿骨打活捉，却将金国最后的精锐一战打掉，从而为金国的覆灭提前挖好了墓坑。 九天之后，虎头率领的大军也赶到了黄龙府，大周派出的两路大军也终于成功会合。 同时他们也接到确切的消息，完颜阿骨打从长春州逃跑后，也成功的回到了完颜部的祖地。 虽然之前完颜部一路扩张，占据了大半个辽国，但完颜部的祖地并没有放弃，反而成为金国的核心，不但修建了城池，还囤积了大批的粮草物资，所以这里并不好打。 第四百四十二章 阿骨打不见了 “宁江州、宾州以及咸州这三地互为犄角，当初完颜部起兵后，第一时间攻陷这里，因此也以这三州为根基向北进发，这几年金国也将这几座城池加固，更加难以攻打……” 营帐之中，折可适指着面前的一个简易沙盘，正在向虎头介绍完颜部的情况。 宁江州三城做为完颜部的发家之地，自然也格外受到重视，不但城墙得到加固，而且城中还存储有大量的粮草物资，就算包围这三城，恐怕他们也能坚持很久。 “完颜阿骨打率领着四万大军顺利撤到城中，再加上这三城本来的守军，加在一起恐怕得有六万人出头，而且这三城又离的这么近，还真不太容易打啊！” 虎头打量着沙盘上的地形，同时也皱起眉头道。 “按我的想法，咱们还是以优势兵力压人，反正咱们兵多，干脆分成三路，同时攻打这三城，让他们无法相顾，只要破了其中一城，剩下的两城也就不成问题了。” 折可适提议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我倒没什么意见，不过我来之前，陛下对我有过交待。” 没想到虎头这时忽然开口道。 “陛下怎么说？” 折可适立刻神情凝重的问道，宁复坐镇中京，虽然不会直接干预他们在前线的作战，但也会发布一些大概的命令。 “陛下希望可以将完颜部的重要人物全歼，毕竟辽东的女真部落还有不少，若有完颜部的重要人物逃脱，日后很难说他们会不会再次鼓动女真人作乱。” 虎头将宁复的吩咐讲出来道。 对于女真这个民族，宁复是十分警惕的，所以他准备自己世时，就将这个麻烦彻底的解决掉。 而现在的第一步，就是消灭掉完颜部的重要人物，免得他们日后鼓动女真作乱，接下来则是对女真人分化、拉拢、打击等等，最终让女真和契丹人一样，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这倒是个麻烦事，完颜部的重要人物占据着金国的高层，如果城破之际他们决心逃亡的话，恐怕还真不好抓，除非一开始就将三城彻底包围起来。” 折可适闻言也露出为难的神色。 虽然他们占据着兵力上的优势，但这里是金军的主场，而且对方又有城墙保护，做为攻城的一方，折可适有把握攻破城池，却没把握将城中的重要人物都留下来。 “陛下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因此对咱们并不强求，不过完颜阿骨打和他的几个亲兄弟，却必须要抓住，至于其它人可以先放一放。” 虎头再次说道。 金国的政治制度有些特殊，皇位的继承并不是父子相传，而是还保持着头领推选的制度，不过这个推荐的人选，也被完颜阿骨打的家族牢牢掌握在手中，特别是他的几个兄弟，全都有资格接替他成为金国的皇帝，因此宁复才想将这些人全都抓住。 “完颜阿骨打和他的那些兄弟应该都在宁江州城，那里距离完颜部的老巢最近，当初完颜部就整个迁到城中，所以如果包围了宁江州城，应该可以将完颜部一网打尽。” 折可适伸手一指最靠北的宁江州城道。 这座州城是完颜阿骨打起兵后，攻打下来的第一座大城，距离完颜部又近，因此这里就成为完颜部的定居之地。 “那就重点攻打宁江州城，多派人将整座城池包围起来，到时看完颜阿骨打还往哪里逃？” 虎头当即也点头道。 两人计议已定，立刻召集众将议事，随后发布命令调动大军。 几天之后，准备妥当的三路大军齐头并发，分别进攻宁江州、咸州和宾州。 其中折可适亲自率领五万大军，直奔宁江州城而来。 折可适之前已经让人打听到确切的情报，宁江州城中的守军应该在两万到三万之间，虽然宁江州城被完颜阿骨打修建的十分坚固，但大周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 汉人擅长筑城，自然也擅长守城，而守城与攻城其实本质上差不多，因此大周的军队对攻城也十分有心得，更何况还有火药这种利器，因此金军的城墙优势并不明显。 折可适率领着大军赶到宁江州城下，很顺利的就将四个城门包围，随后就对这座完颜部的老巢展开勐攻。 宁江城中的金军也表现的十分顽强，多次打退折可适的进攻。 但是等到折可适用老办法，填装炸药将城门炸塌之后，再顽强的金军也无法弥补实力上的差距。 因此折可适的大军也十分顺利的杀进城中。 可是当进城之后，折可适立刻感觉有点不对劲，因为宁江州城竟然十分的安静，街道两侧的民居并没有什么人居住，城中只有还在负隅顽抗的金军。 这显然不正常，毕竟完颜部吸收了周围的许多的部落，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部落，人口最少也有数万，宁江州在辽国虽然算是大城，但在大周看来，也不过是个几万人的小城，因此城中应该能见到百姓才对。 可是现在城中却是空荡荡的，根本见不到任何的百姓，这让折可适也立刻意识到，恐怕他们中计了。 果然，等到折可适打下宁江州城，却没有发现完颜阿骨打的踪影，只有一个名叫完颜昱的人指挥大军，对方是完颜阿骨打的堂兄弟，至于完颜部的族人，也根本不在城中。 随后折可适让人审问了一下抓住的金军士卒，这才得知原来就在他们来之前，完颜阿骨打就已经将完颜部转移出去了。 而且城中的守军也不是折可适估算的两三万人，而是只有一万人出头。 这个发现也让折可适大为吃惊，随即就立刻带人杀往咸州和宾州，他担心完颜阿骨打将兵力集中在某一座城中，从而让虎头他们吃亏。 然而让折可适没想到的是，当他赶到宾州时，虎头已经打下了这里，至于另一路的周军，也同样十分顺利的拿下了咸州。 只不过这两城中的守军也比预估的要少，同样他们也没有见到完颜阿骨打的踪迹。 第四百四十三章 完颜部入草原 宁江州、宾州、咸州接连被攻克，却根本没有见到完颜阿骨打的影子，甚至连完颜部也消失不见了。 这让折可适和虎头也都十分震惊，随即他们亲自审问了一下战俘，这才得知完颜阿骨打竟然用了金蝉脱壳之计，三州是他留下吸引大周注意的壳，至于完颜部，已经在他的率领下向西逃亡而去。 其实只要分析一下完颜部的位置，就会发现他们只能往西边逃，因为东边是大海，以大周海军的实力，他们去海上肯定是找死。 而完颜部的北边虽然还有广阔的土地和大山，但他们却知道，越往北越是寒冷，到了冬天根本无法生存，所以除非没有其它的选择，否则他们肯定不会往北走。 至于南边就更不用了，大周的军队就是从南边杀过来的。 所以唯独只有西边这条路还通着，从这里向西走上几百里，就是长春州，再往西的话，就是之前抓住耶律延禧的敌烈八部。 敌烈八部之前已经被女真人征服，虽然这些人的忠心无法保证，但只要完颜阿骨打手中有足够的兵力，暂时倒也不用担心他们背叛。 而且敌烈八部背后，可是更加广阔的草原，以完颜部的实力，只要进了草原，就像是鱼入大海，大周再想找到他们可就难比登天了。 因此在得知完颜阿骨打向西逃窜的消息后，折可适立刻亲自率领着骑兵追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追到长春州时，完颜部已经从这里进入草原了，以草原的广阔，想要追踪完颜部的踪迹简直难比登天。 折可适最终还是在草原边缘收兵，然后回到宁江府，帮着虎头将这片区域彻底的稳定下来，顺便也将完颜部的动向禀报给中京的宁复。 “好一个果断的阿骨打！” 宁复拿到完颜部的消息时，也不由得赞叹道。 相比那个犹豫不决，最终导致灭国的耶律延禧，完颜阿骨打就要果断多了，见到大周的军势不可抵挡，竟然直接放弃完颜部的祖地，逃往了广阔的草原之中，这下他想追都没办法追了。 “陛下，完颜部西逃，若是给他时间恢复元气的话，说不定可以成为第二个突厥啊？” 章惇这时也有些担忧上前道。 章惇明显比前几年苍老了许多，但宁复却离不开的，所以这次御驾亲征，宁复带上章惇一起，至于柳正则呆在北京监国。 “若是放任不管，以完颜阿骨打的能力，再加上完颜部人才济济，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成为突厥，只不过我肯定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宁复却是澹定的一笑道。 虽然完颜阿骨打逃入草原这一招十分精妙，但并不意味着宁复没有办法。 事实上宁复在吞并了辽金两国后，接下来的目标就是整个草原，毕竟他可不会坐视草原上崛起一个强大的蒙古帝国。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要让折可适他们派兵追击吗？” 章惇再次开口问道。 “不必了，随着完颜部的败逃，也代表着金国的灭亡，接下来就是接管辽金两国的土地，同时重点分化瓦解女真人，绝不能再让完颜部的事重演！” 在解决草原上的问题前，还是要先把女真人的问题解决掉，这个问题并不比之前的打仗更容易。 “女真人之所以崛起，除了辽国对他们的残暴外，最重要的是辽国对他们无法形成有效的统治，导致他们有了坐大的机会，因此我觉得可以加强对整个辽东的统治，而统治的基础只能是人口！” 章惇对于接管新增加的土地已经很有经验了，之前的燕云和西夏，现在都成为了大周的领土。 “人口！而且还必须是汉人，那些女真人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本就不容易管束，不过只要有了足够的人口，增强对辽东各地的掌控，到时也就不用担心这些女真人作乱了。” 宁复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正是如此，但在此之前，最好还是对之前参与作乱的女真人进行一个大梳理，只有这样，才能将这些女真人的势力削弱，从而更好的掌控。” 章惇说到最后时，本有些混浊的双眼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金国崛起，也让其它女真各部有了崛起的机会，比如东女真各部，实力就增长很快。 以前东女真甚至都打不过高丽的军队，可是现在东女真却能将高丽打的大败。 甚至宁复都已经派兵控制了鸭绿江，切断了东女真与金国的联系，但东女真已经成了气候，高丽几次组织大军反扑，结果都是大败而回。 当然这也和高丽的军队太过废物有关，毕竟纵观这个小国的历史，对外作战几乎都没有胜利过，所以他们才铁了心的抱别人的大腿，而且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反噬其主。 章惇所说的梳理，其实就是派出大周的军队，将之前依附金国的女真部落清理一遍，特别是对于那些实力增长太快的部落，无论他们是否愿意臣服，都要先将对方的实力打掉。 这就像是要收服一头勐兽，第一步就是要拔掉他们的爪牙，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它们反咬一口。 “好，反正折可适和虎头他们也闲来无事，就命他们在辽东转上一圈，另外再从国内招募百姓迁移辽东，一切都按照西北和燕云当初的规矩办，不过赏赐的土地可以更多一些。” 宁复点头，随后又再次吩咐道。 想要吸引百姓迁移到辽东，就必须有足够的赏赐，相比西北和燕云，辽东这边更加地广人稀，而且冬天还特别寒冷，作物也只能耕种一季，因此就必须有足够多的土地，才能让想要迁移的百姓动心。 “臣明白！” 章惇闻言也立刻点头。 其实现在想要吸引大周国内的百姓迁移，已经比前容易多了，因为之前迁往西北和燕云的百姓，许多人在得到一大块土地后，通过耕种过上富足的生活。 更有人的土地上发现了矿藏，几乎是一夜暴富。 这些人的事迹传到大周国内，引得不少人眼红，因此百姓们对于迁移到边境已经不再排斥，许多年轻人都愿意冒险一搏。 第四百四十四章 最后的金辽之战 敌烈八部最为强大的敌拉部，整个部族约有七八万人，平时分为三个部落，占据着方圆几百里最为丰美的一片草场。 然而今天的敌拉部却没有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残酷的喊杀声也哀嚎声。 一把锃亮的弯刀噼来，从一个敌拉部的老人脖颈间划过，一颗苍老中带着无限恐惧的人头在空中飞过，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 类似的场景在敌拉部各个角落都在上演，使得整个部族看起来都像是变成了人间炼狱一般。 完颜阿骨打骑马立在一块高地，神情冷漠的看着眼前的这场大屠杀。 之前敌烈八部背叛辽国，投靠到金国手下，甚至正是敌拉部，亲手将耶律延禧抓住，并且送到金军的手中，以此来表示自己的忠心。 可是现在金国几近灭亡，完颜阿骨打现在的处境，也并不比耶律延禧强多少。 在这种情况下，敌烈八部也再次生出异心。 这其实也很正常，毕竟草原上一切以实力为尊，谁强大他们就依附谁，根本没有任何的信义可讲，这也是草原上至高的生存法则。 因此在完颜阿骨打率领完颜部迁移到敌烈八部之后，敌拉部开始在暗中密谋，想要重演之前耶律延禧的旧事，将完颜阿骨打抓起来交给大周，以此换来大周的支持。 然而敌拉部却算错了，因为完颜阿骨打可不是耶律延禧那个废物。 早在完颜阿骨打来之前，就已经在防备着敌烈八部的人了，因此他在各个部落内部都安插了奸细，敌拉部刚有所动作，完颜阿骨打就得到了消息。 于是就发生了眼前的这一幕，完颜阿骨打可不会和别人讲什么证据，只要有怀疑，立刻就要将可能发生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 随着屠杀的进行，敌拉部的反抗也越来越弱，这时只见一队骑兵飞奔而来，后面还拉着几具尸体。 “启禀陛下，敌拉三部落的头领已经全部处死，剩余的人也放弃了反抗。” 只见一个将领上前向完颜阿骨打禀报道。 “很好，高于马腿的男子全部处死，女人和孩子带回去赏赐给将士们！” 完颜阿骨打一脸冷酷的吩咐道。 “末将遵命！” 将领答应一声，再次率人杀入敌拉部，紧接着整个部落里再次响起哀嚎声与惨叫声。 这并不是完颜阿骨打残忍好杀，而是他必须用这种手段来为自己立威，让其它的部落知道敢于背叛自己的下场！ 实力强大的敌拉部落，在一天之间彻底覆灭。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草原，特别是在敌烈部的其它七部之间，更是引发了剧烈的风暴。 敌烈八部彼此之间虽然争斗不休，甚至有些部落之间还有着世仇，但他们毕竟同属于敌烈部，彼此之间也有许多的联系，有些部落还保持着世代通婚的关系。 但现在最为强大的敌拉部却被金军在一天之间灭了族，这让其它七部在恐惧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心生怨恨。 可惜他们也知道，现在他们根本不是完颜阿骨打的对手，因此也只能将这种怨恨藏在心里，明面上还要对完颜阿骨打保持恭顺。 完颜阿骨打当然知道其它部落的反应，不过他并不在乎，现在他需要的就是这些人的恭顺，只要时间一久，那些怨恨也会慢慢的消散。 整合了敌烈部的势力，完颜阿骨打很快又拉起数万大军，加上他之前带来的三万人，以及完颜部的族人，使得他再次拥有了极其强大的实力，甚至有人建议可以杀回辽东。 然而完颜阿骨打却十分清醒的知道，自己手中的这些兵力依然不是大周的对手，如果现在杀回去，哪怕开始取得一些胜利，可最终依然难逃败亡的下场。 因此完颜阿骨打拒绝了众人的建议，而是决定向西发展。 在这一点上，完颜阿骨打几乎和耶律大石一样，都将目光投向更加广阔的西域，那里人口比草原多，环境也比草原要好，完全可以将大金再次建立起来。 只不过完颜阿骨打却不知道，耶律大石已经先行一步，抵达了可敦城，并且借助那边的两万辽军，以可敦城为中心向四周发展，现在已经统治了周围十几个部落，成为西部草原上的一大霸主。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完颜阿骨打的势力也很快与耶律大石的势力碰撞在一起。 刚开始完颜阿骨打并不知道对方是辽国的作孽，还以为对方是草原的本土势力。 可是经过几次交战，并且俘虏了对方的一些将领后，完颜阿骨打这才知道，对方竟然是辽国的一个旁支皇室建立起来的势力，并且还打出辽国的旗号。 相比之下，耶律大石倒是提前知道了完颜阿骨打这些人的来历，甚至还早早的做了准备，所以在前几次交战时，竟然还占了一些便宜。 这主要是因为宁复之前就派人通知了耶律大石，让他防备完颜阿骨打的扩张，只是他也没想到，完颜阿骨打竟然这么快就扩张到自己的地界。 在搞清楚耶律大石的身份后，完颜阿骨打立刻做出决定，一定要将耶律大石的势力消灭掉。 毕竟契丹人与女真人有着灭国之仇，双方的仇恨只有用对方的鲜血才能清洗干净。 更何况耶律大石还挡住了完颜阿骨打向西发展的道路，因此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耶律大石都必须要死。 于是完颜阿骨打立刻点齐五万人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耶律大石所在的西北招讨司。 耶律大石本来并不想与完颜阿骨打硬碰硬，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中的实力还太弱，根基也并没有稳固。 可是现在完颜阿骨打亲征，他不打也得打。 当然耶律大石也想过放弃可敦城，转而向西域发展，但他也看出来了，完颜阿骨打也有同样的打算，因此就算他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既然躲不开，耶律大石最终也做出迎战的准备，现在完颜阿骨打初入草原，正是实力最弱的时候，如果他连这时的完颜阿骨打都打不败，日后等到对方在草原上成长起来，他就更不可能是对方了。 于是在半个月后，完颜阿骨打与耶律大石的军队在胪朐河的上流相遇，这场决定草原走向的大战也一触即发。 第四百四十五章 完颜部覆灭 狂风呼啸，战马嘶鸣。 残存的完颜部与辽军在草原上展开了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所有人都杀红了眼，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一战，将决定女真和契丹这两个民族的未来。 完颜阿骨打也对耶律大石的顽强感到震惊，本来他以为辽国灭亡后，契丹人已经不足为虑，之前自己能以少胜多，战胜强大的辽国，更别说耶律大石手中这点契丹人的残部了。 可是真的交上手时，完颜阿骨打才发现，这个耶律大石治军整齐，竟然与他手下的女真骑兵打的难解难分，甚至因为轻敌还让他吃了点小亏。 这让完颜阿骨打也立刻正视了耶律大石这个对手，当即亲自指挥大军，战场上的厮杀更加的残酷。 这场大战从早上杀到下午，却还是没能分出胜负，战场上的死尸一层堆着一层，甚至已经阻碍到战马的冲锋。 但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而且都已经打到这种程度了，双方都疲惫不堪，但他们都知道，谁坚持不下去，谁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因此双方都在咬牙坚持。 西边的太阳一点点的下坠，天色也开始暗了下来。 完颜阿骨打却开始兴奋起来，因为对面的耶律大石快要坚持不住了。 虽然双方的兵力相当，但耶律大石手中除了两万契丹人外，剩下的都是他收服的草原部落，因为时间太短，在操练与指挥上还是有些不足。 相比之下，完颜阿骨打率领的却是女真最后的精锐，因此无论是操练、装备还是士气上，都要比耶律大石强上一些。 本来这点差距很难看出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点差距却成了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胜利的天平开始向完颜阿骨打一方倒去。 看着对面的辽军已经出现败像，这让完颜部上下也都是精神大震，奋战一天总算是要出战果了，而只要打败了对面的辽军，他们就将成为整个草原的霸主。 然而完颜阿骨打并没有看来，辽军之中的耶律大石面对这种不利的局面，却丝毫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 只见他命人拿出一枚长筒，随后点燃下面的引线，紧接着只见一枚烟花从长筒中喷出，打上半空忽的炸开，将天空染成一片通红。 对面的完颜阿骨打看到辽军中升起的这枚信号，当即也是心中一惊，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事实上完颜阿骨打的预感很准确，就在信号发出去不久，忽然只见远处一支骑兵飞奔而来，随即从侧翼杀进女真人的大军之中。 这支骑兵的数量并不多，大概只有三四千人，但现在无论是契丹还是女真人，全都已经杀的筋疲力尽，所以这支人数不多的骑兵，却成为决定战场胜负的关键。 而完颜阿骨打在看清这支骑兵打的旗号时，更是恨的怒目圆睁，因为对方竟然打的是西夏的旗号。 西夏早已经灭亡，而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打着西夏旗号的军队，也只有李乾顺的西夏军。 本来李乾顺背叛辽国投靠到完颜阿骨打旗下，之前在上京时，也曾经多次立下大功。 不过后来上京被大周攻陷后，李乾顺的西夏大军也消失不见，完颜阿骨打还以为对方已经被大周全歼，所以也并没有在意。 却没想到李乾顺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杀出，给了完颜阿骨打致命一击。 这让完颜阿骨打也无比的后悔，早知道如此的话，当初就该将李乾顺一刀宰了。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李乾顺一马当先，率领手下的西夏骑兵杀进金军之中。 早已经疲惫不堪的金军根本挡不住精力充沛的西夏铁骑，眨眼之间，李乾顺就将金军拦腰截断，随后又返身杀向金军。 本来已呈败相的辽军看到援军到来，当即也是精神大振，随即就在耶律大石的指挥下展开了反攻。 这下金军也终于抵挡不住，最初只是有个别地方出现了败退，但随后这种败退向外扩散，随即越来越多的金军被卷入其中，最终演变成一场逃亡。 “金军败了，杀啊，活捉完颜阿骨打！” 随着耶律大石的高呼，辽军更是精神百倍，似乎一整天的疲惫全都被他们抛之脑后，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李乾顺率领的西夏军也在金军之中杀了个三进三出，导致金军溃散的更加厉害。 甚至最后李乾顺看到了完颜阿骨打所在的中军，当即亲自率人杀了过去，想要活捉完颜阿骨打。 面对来势汹汹的西夏骑兵，完颜阿骨打也终于长叹一声，大军已经失去了指挥，他已经没有了翻盘的希望，因此只能在亲卫的保护下向后逃窜。 完颜阿骨打这一逃，更带动了金军的溃败，耶律大石与李乾顺也趁势掩杀上去。 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他们对女真人都怀着一种刻骨的仇恨，特别是李乾顺，当初他在金国时，可没少受到女真贵族的刁难，要不是当时实力不济，恐怕他早就反了。 因此无论是耶律大石还是李乾顺，都吩咐手下不要俘虏，只要是见到金军服饰的人，全都就地格杀。 追击战变成了一场大屠杀，无论是反抗还是投降的金军，全都遭到辽军和西夏军的无情格杀，完颜阿骨打的那些兄弟们，也有近半战死。 最后完颜阿骨打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但收拢败兵后才发现，却连一万人都凑不够。 而且耶律大石和李乾顺并没有放弃追击，他们都很清醒的知道，只要完颜阿骨打还活着，金国就很可能有卷土重来的一天。 因此两人也是死死的咬住完颜阿骨打不放，一路追杀到敌烈部的地盘，完颜部的老弱都迁徙到这里。 完颜阿骨打不可能放弃这些人独自逃命，于是只能背水一战，结果在耶律大石和李乾顺的合力下，双方打败完颜阿骨打的残兵，并且阿骨打也死于乱军之中。 最后两人将完颜部屠戮一空，如彗星般崛起的完颜部，在历史的天空中也仅仅一闪而过，就此彻底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结局 宁复也没想到完颜阿骨打竟然会败的这么快，更没想到耶律大石会和消失已久的李乾顺勾结在一起。 不过两人的合作，倒也证实了这天下间没有永久的友谊，只有永久的利益。 但宁复也相信，随着完颜部的覆灭，耶律大石和李乾顺的矛盾也很快会爆发出来，毕竟两人都是野心勃勃之辈，草原虽大，却容不下他们两人。 果然，就在完颜部灭亡后的第二年，李乾顺就率兵偷袭了可敦城。 耶律大石虽然早有防备，但还是被李乾顺杀进城中，导致他不得不率兵败走，一路向西逃窜高昌回鹘的地界。 随后耶律大石向高昌借道，转而向西域发展，西域有不少说突厥语的种族，大都是当年突厥西迁留下的，耶律大石招募这些部落为己用，像原来历史上一样，很快就在中亚一带站稳了脚根。 李乾顺虽然打败了耶律大石，但他也并没能在草原上称霸太久，因此宁复早就将草原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于是就在耶律大石败退西域不久，宁复也立刻举兵杀进草原，并且很快打败了李乾顺的主力，逼得他一路向北逃窜。 大周的骑兵在后面紧追不舍，一心想将李乾顺活捉。 但这个家伙实在太狡猾了，而且他之前已经做过阶下囚，知道亡国之君是种什么滋味，因此宁死也不愿意再做俘虏。 于是他率领着手下人一路逃入到苦寒的漠北之地，随后又转道向西，进入到后世的新伯利亚地区，从那之后，李乾顺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了。 宁复占据了草原，虽然这个时期的草原部落还不成气候，大都是各自为战，彼此之间也是矛盾重重，经常发生战争。 但宁复却很清楚的知道，更是草原上这种乱局，才孕育出蒙古这个可怕的民族，因此他对草原也采用拉踩分化等策略，将可能有威胁的大部落扼杀在萌芽之中。 当然宁复可不会浪费这些草原人，他以大周朝廷的名义，招募了一支草原人组建的骑兵，然后以这支骑兵为主力，开始向西征讨。 虽然宁复征服了辽东和草原，但西北地区并没有完全平定，特别是吐蕃人，虽然吐蕃帝国早就崩溃了，但吐蕃人在西北甚至西域的势力依然很大。 当然也有不少吐蕃人愿意投靠大周，但还是有不少吐蕃人不愿服从大周的命令，刚好宁复就用他们试刀，让他们品尝一下草原人的骑射功夫。 之前草原各个部落几乎是一盘散沙，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根本没什么用，而当宁复将他们组织起来后，立刻发挥了这些草原人的实力。 因此这支草原骑兵很快就打通西北，一路杀进西域，帮着宁复夺回了不少原来属于大唐的领土，大周的疆域也得到极大的扩张。 甚至刚刚在西域站稳脚根的耶律大石，也被逼的再次向西迁移，面对大周这个庞然大物，耶律大石早就没有了争锋的心思，现在他一心只想躲到一个大周无法抵达的地方。 宁复其实对西域也并不怎么上心，他并不想像历史上的蒙古人一样，发动几次西征找到欧洲去。 并不是宁复仁慈，而是在他看来，从陆地上打过去的效率实在太低了，明明有效率更高的海路，要知道他可是连美洲都发现了，更别说去欧洲了。 因此在西域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宁复就将目光再次投向广阔的大海。 这次宁复的目光不再只盯着美洲，而是开始拓展南洋。 说起来华夏海商们的地盘，许多海商甚至在南洋圈地，虽然没有称王，但几乎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只不过以前中原王朝对海外不重视，哪怕近在迟尺的南洋，他们也看不上，更不会支持海商在海外的事务。 但现在宁复却一改常态，由官方出面，组织各路海商攻略南洋，南洋的土人若是愿意投靠当然最好，若是不配合的话，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短短三年时间，宁复就将南洋控制在手中，当然这种控制是十分粗糙的，宁复也只控制了南洋一些大的港口城市，对于一些大岛的内部，暂时还没有什么影响力。 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大周现在开始向南洋移民，国内也开始鼓励生育，相信最多二十年，南洋的汉人就能增加到一个惊人的程度，到时进而吞并整个南洋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在攻略南洋的同时，宁复也在积极的向西探索航路。 几百年后的明朝，就能顺利的抵达非洲最南端，要知道当时中原经历了元朝的野蛮统治，文明甚至出现了倒退，航海上也没有什么大的发展。 因此明朝能够抵达非洲，宁复手下的海军自然也很轻易的抵达了非洲。 甚至他的船队还翻过非洲的最南端，一路抵达了欧洲了，并且成功的与欧洲取得了一些贸易。 但是这条路并不好走，绕过非洲大陆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而且非洲南端还经常遇到风暴，导致海船出事，比如宁复最初派出去的几支船队，就有近半遇到大风暴，从而损失惨重。 所以宁复在试了几次后，就将目光转向了红海与地中海，确切的说是后世的苏尹士运河。 那里属于埃及的势力范围，现在统治埃及的是法蒂玛王朝，中原一般称其为绿衣大食。 不过这个王朝也已经到了末期，国土被塞尔柱突厥人，以及十字军占据了大部分，整个王朝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在这种情况下，宁复也直接派兵从海上杀到埃及，灭掉了绿衣大食，并且将突厥人和十字军全都赶了回去。 随后宁复就让人着手挖掘苏尹士运河。 其实这条运河并不是法国人的原创，而是在古埃及时期，这条运河就已经被古埃及人多次挖掘使用，只是规模不像后世那么大罢了。 现在宁复在埃及人的基础上，只是重新将这条运河疏通，而且他也不需要过万吨巨轮，只要能保证大周的船只通过就行。 再加上埃及这边奴隶遍地，十分容易就能召集到足够的人手挖掘，因此宁复用了整整五年时间，终于将这条运河重新挖通。 而在运河通航的那一天，宁复亲自乘船抵达了这里，这也是他在登基之后，第一次离开大周的国土，而随同他一起出征的，还有五万随船的将士，他们将随同宁复穿过运河与地中海，开启大周新的征程。 新书《吾父朱高煦》发布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