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皇妃嫡女,我振兴贾府》 第1章 开局先给皇帝一脚 元春准备玩《红楼梦》专题密室逃脱,排队的时候做了个恶梦,梦见自己变成了名着《红楼梦》里的贾元春过了一辈子,最后还惨死在宫里了。 死了还不算,狗皇帝还下旨对外宣称是薨逝。 不允许贾家见尸首,直接下葬! 这结局实在太惨,再加上元春一家都是红迷,《红楼梦》全本都能倒着背,让元春一睁眼就忍不住破口大骂:“我敲里马的狗皇帝你……” 但是,话还没说完,元春就觉得胸口一沉,一个黑影立刻扑在自己身上,抱住了就开始哭:“小姐你终于醒了!” 元春:…… 好家伙,穿越必备台词是吧? 作为中文系的研究生,元春除了自己的红学研究之外,最喜欢看的就是穿越小说。 周末难得清闲,和室友玩了个《红楼》专题的密室逃脱,结果因为太火爆,排队的时候睡着了。 元春拽了拽被这小丫头差点扒掉的宽大外衫,这是老板准备的服装,进场之前就换好的,所以她表情十分淡定。 这npc还挺敬业啊。 眼前这个穿金戴银哭得梨花带雨的小丫头,让元春忍不住猜测起来:“你下一句是不是要说‘小姐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小丫头愣了一下,看着元春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惊讶,仿佛见了鬼一样。 “小姐……你莫不是因为吴妃娘娘的禁足令……” 她话没说完,元春就活动着肩膀站了起来:“这就开始交代背景了是吧?你有线索吗?” 小丫头张大了嘴巴,看着一觉睡醒变了个人似的自家小姐,泪珠子又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完了,这下完了。 小姐疯了! 老太太若是知道了,不定要怎么伤心呢。 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小姐,才让小姐被吴妃给陷害,直接被陛下禁足,这下可好,小姐竟然直接疯了! 抱琴哭得很是绝望。 元春没看她,左右看了看房间里的陈设,陈设古朴,就连案几和桌上的摆件都相当考究,古色古香,但是元春是中文系的,没研究过古董文物,也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 这老板也真够下本的。 但是还不等她把这个房间探索完,就听见门外太监尖声尖气的唱礼:“陛下到——” 抱琴连忙扑通跪下,看元春膝盖直蹦蹦的,焦急提醒:“小姐!” 元春只是诧异的看了抱琴一眼:你挺入戏啊。 但她是新时代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下跪? 笔直的站在那里,膝盖弯都没有弯一下。 紧接着房门打开,抱琴不敢抬头,连忙双手交叠,额头碰着手背磕了个头,而身着黄袍的男人龙行虎步的撩袍入内,浑身上下都带着凌厉的气场,正冷冷的盯着没跪的元春。 而他身边的太监,也飞快的抬眼看了元春一眼,抿着嘴退后几步站在了门边。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你完了”的惋惜表情,偷偷的看着元春。 元春:? 你们这演员挺多啊,一点都不像密室逃脱的排场,倒像是古装剧正剧的拍摄现场。 皇帝看着和以往感觉完全不同的元春,眉头一皱:“你竟敢跟朕耍脾气?” 元春:??? 摸了摸脖子,元春呃了一声:“恕我直言啊,为了你的工作和顾客体验我提个建议,你这个气场是有皇帝气场的,但是你这个台词不行,有点太霸道总裁了。” “你想啊,皇帝的头上有太上皇和太后把持着一半朝政,他就是个小傀儡,对贾元春呢更多的是利益关系,你这台词就有点像霸道总裁爱上我了,你崩人设了。” 作为一名红学研究生,元春实在忍不住这种犯到她手里的专业问题。 但是她面前的皇帝,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这个女人满嘴怪话,莫非真是失心疯了不成? 元春嘴还没停:“而且吧,你一个npc,上来就对客人大吼大叫的,这合理吗?是不是?要学会微笑服务,看你长得也不丑,来笑一个。” 一边说还一边凑上前,用两根手指一左一右的挑着他的嘴角往两边扬了扬。 一屋子太监都看傻了。 抱琴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元春疯没疯不知道,但是这些下人是真的快吓疯了。 如果皇帝头上有怒气槽的话,现在就是在元春的语言和动作中慢慢的涨满,然后直接爆炸! “贾元春!若非荣宁二公做你的靠山,朕定要活剐了你的皮不可!” 皇帝眼底戾气暴增,那张帅气的脸陡然变色,一把直接卡住了元春的脖子,那眼神,恨不得直接当场把她掐死。 这个死女人,胡言乱语对他不敬,就是直接打死贾家也不敢多话! 若非不是朝堂之中他需要拉拢贾家的二公之力对抗北静王,他现在就想直接掐死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本想借吴妃陷害之事对她明贬暗升,结果她却如此不知趣! 想着元春刚刚分析的内容,皇帝冷着一张脸,手下力道越发的狠。 元春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冷不丁被掐住,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老娘要投诉!投诉这个自己崩人设还殴打顾客的狗员工! 跟梦里那个狗皇帝一样的辣鸡男! 抱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跪行到皇帝身边,一下又一下重重的磕头:“陛下!求您放过小姐,小姐身子未愈,词不达意,言不由衷,请您看在小姐入宫两年来没有功劳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她吧!” 抱琴磕头相当实在,咚咚咚的声音就像是砸在元春心头上。 就算是演戏也不用这么实诚,再加上这狗男人动手的狠劲,元春毫不怀疑他是想真的掐死自己。 现在元春是真的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好像不是密室逃脱,是真的,那么就是,她穿越了? 但肺叶里的空气逐渐被挤出体外,贾元春的大脑已经没有功夫考虑其他,活命才是第一要务。 元春牙关一咬,抬腿就是一脚狠狠地朝着狗皇帝的裆部踹了过去! 大不了她一命换亿命! 砰! 结结实实的一脚,光是看都能想象这力道。 第2章 居然反而升官了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元春这一脚,把原本还发狠的皇帝给踹了个猝不及防,所有人都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抱琴更是那一瞬间把自己的遗书都在脑海里措辞好了。 小姐她居然……踹了陛下的命根子! 皇帝吃痛放手,然后被一帮太监围了起来,一双眼都怒得泛了红,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一只穷凶极恶的猛虎:“贾元春!” 元春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也不服输的瞪了回去。 抱琴赶紧爬过去扶着她给她顺气,一双大眼睛还泪汪汪的:“小姐……” 这次是真的难逃一死了。 被几个太监扶起来的皇帝脸都气红了:“传朕旨意,废去贾元春女史身份,贬去……”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有另一个穿着一看就很高级的老太监进了门,拂尘一挥,不卑不亢的微微颔首,直接打断了皇帝的话:“陛下,太后娘娘口谕。” “贾元春才德兼备,堪当大任,即刻撤去禁足,并赏黄金千两,以作抚慰。” 老太监说完话,没有看脸色越来越臭的皇帝,那藏在一脸褶子里的狭长双眼只瞥了元春一眼:“贾女史,还不谢恩?” 虽然带着笑,但元春看得出来,笑不达眼底。 元春还没说什么,抱琴看起来倒是很激动,忙扶着她跪谢太后恩典。 被抱琴按着磕头那一瞬间,元春算是彻底理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真穿成《红楼梦》里的贾元春了。 而且还是没有封妃,在女史时期的贾元春! 虽然原书里并没有多赘述贾元春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少红学家猜测贾元春在宫中处境凶险,最后更是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皇帝为了这个吴妃禁足她,紧接着太后就来解封还给钱安慰。 这摆明了就是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典型的笼络手段。 而且还等于是给宫里所有人看了个态度:贾元春是太后保着的人! 尤其是现在太上皇和现任皇帝权力各占其半的情况下,就成了儿子斗老子,老子防儿子的局面。 对贾元春的态度,就是对贾府的态度。 这一下她算是明白了,她就是这恐怖平衡的支撑点。 元春磕头谢恩之后,就看见那老太监对着皇帝又是一颔首,别说跪,膝盖都没弯,然后直接走人。 皇帝气的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冷冷的瞪了元春一眼。 那眼神,恨不得直接把她剥皮拆骨。 “哼!” 一拂袖,皇帝把扶着他的太监推开,也不让人扶,自己一瘸一拐的走了。 元春:…… 看着皇帝的背影,元春的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估计皇帝宁愿死也不想封她为妃了吧? 皇帝一走,带着太监也都离开,这屋子就显得大了。 元春依然瘫坐在地上,看着房顶思考着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她应该怎么做才能回家? 别人家的穿书女主都是手握剧本,靠抢剧情主线走上人生巅峰的。 贾元春怎么手握剧本? 《红楼梦》作为四大名着之一,以大家族兴衰为主线,涉及到宫中的内容少之又少。 更不用说贾元春在宫中的生活,那只能靠后世的猜测填充。 所以对于她来说,这熟读原着的金手指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更可怕的是…… 她还要面对未知的宫斗。 虽然跟着妈妈看过不少宫斗剧,但是真要让她实操,她也怂。 旁边的抱琴看着元春呆坐着不说话,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的掉:“小姐……” 她家小姐可不能这样下去,老太太和夫人倘若知道了,定是要伤心欲绝的! 元春只是看着抱琴,知道她是怀疑自己中邪了,为了维持人设,只能轻轻摇了摇头,轻声细语的开口:“无碍,我方才是情非得已,装疯卖傻罢了。” 不这么说她怕会被当成鬼附身直接烧死。 抱琴愣了一下,连忙跑去把门关上,然后才把元春从地上扶起来,小心翼翼的压低了声音:“小姐,您为什么要……” 装疯卖傻这四个字贾元春能说,抱琴却不敢说,只是咬着嘴唇看着她。 元春站起身,拉着抱琴走到桌边坐下,抱琴立马有眼色的斟了杯茶。 喝了口热茶,元春才觉得自己生命值恢复了一点。 “我是为了贾府好。” 如果被封了妃,那贾府就离完蛋不远了。 虽然刚刚她不知道自己穿越了才干出这些事,但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避开封妃,贾元春背后的贾府起码不会那么快成为豺狼虎豹的政敌。 至于贾府内里的沉疴…… 只能慢慢肃清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贾元春已经换了个人,那结局,怎么也得换换了吧? 抱琴不明所以的看着喝茶的元春,虽然不懂她的意思,但是看着她神态自若的样子,能感觉到她家小姐和以往的娴静温婉,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 同一时间,皇帝寝宫。 挨了元春一脚的皇帝岔着腿坐在龙椅上,牙关紧咬,一拳捶在了扶手上:“混账!” 他还从来没有被女人这样欺辱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太后的命令在前,他也不能任由贾元春被拉拢了去。 “传朕旨意,贾元春贤德有加,由四品擢升为二品御侍,调往乾清宫侍奉朕左右!” 哪怕那个死女人踹了他一脚,让他险些不能人道,但为了坐稳这帝位,还是不得不提拔她。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就在皇帝身边站着,立刻领命去了。 唇角带笑,领了旨意却并没有去元春居住的地方,而是先去东宫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太后身边的大丫头,这才转去元春的住处下旨。 女史这个工作,其实只需要动动笔写点东西,约等于现代的秘书。 在后宫里也就是个高级一点的宫女罢了。 但是旨意送到元春处,元春眉头都要拧成疙瘩了。 她给妃子当秘书当的好好的,突然就给她调到皇帝身边当秘书? 想起狗皇帝那阴晴不定的脸,元春就觉得这不是升官,这是第十一大酷刑! 况且太后才刚示好解了禁足,皇帝就来了个擢升,这背地里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第3章 你搁这儿装什么绿茶呢 夏守忠看元春思虑万千的模样,唇角一扬:“贾女史,这可是天大的恩典,日后驾前行走,咱们还要靠您提点呐。” 完全没提皇帝下旨意时那咬牙切齿的态度,要是贾元春真傻乎乎以为是恩典,那以后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元春仍然跪着,淡淡的抬眼看了看夏守忠。 眉眼间的淡定和从容让夏守忠都愣了一下。 贾元春的外貌是相当标准的贵族大小姐脸,端庄大气,一颦一笑都是贵气。 她看着夏守忠,弯眉一笑:“夏总管御前得力,人称一句夏老爷,哪里是我提点得起的?” 元春话音刚落,抱琴就相当懂事的捧着个红绸荷包碎步迎了上来:“是啊,夏老爷侍奉驾前才是辛苦了,我家小姐请您喝茶。” 这一包约有二十两,鼓鼓囊囊的一袋子。 夏守忠笑的眼都眯了起来:“这是说哪儿的话,贾府的小姐果真与众不同,难怪陛下心头惦记着,往后只怕还有更大的富贵等着呢。” 一边说话,还一边不动声色的把银子拢进了袖子里,再也看不出半分痕迹。 元春只是看着他的小动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说白了就是后宫的大总管,现在看着人模狗样的,原着里可没少仗着替贾元春传话敲诈贾府。 打了不知道多少的秋风! 名字叫守忠,实际上压根就不是个东西! 呸! 元春面上维持着笑容把他送走,脸上的笑容就立马收了起来,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狗皇帝……” 抱琴在关门没听清楚,又凑过来问了一遍:“小姐你说什么?” 元春暗自稳定心神:“没什么,收拾东西,搬家吧。” 抱琴乖巧应声,便去外头叫了几个小宫女进来一起帮忙收拾。 贾元春虽然也从家里带了东西进宫,但毕竟是女史,说白了就是高级宫女,带的东西基本上都是方便变现的玩意。 这两年来为了贾府,贾元春在宫中左右逢源全靠着从贾府带进来的东西,才能过得如此滋润。 现在已经不剩多少了,收拾起来也很方便,只不过是几身换洗衣裳和一个装着私人物品的大木妆奁。 也正因贾元春在宫中走动得脸,才让贾府在前朝长脸,这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所以现在的元春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贾府! 元春往乾清宫的方向走,小宫女就低着头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抬头羡慕的看她一眼。 不只是这些宫女,就连路过的太监和宫女,也都满脸笑容的给元春行礼。 元春虽然笑着一一回应,但心底却毫无波澜。 这就是后宫啊…… 皇帝宠爱谁,谁就能横着走,但失宠的那一天,就会跌进万丈深渊。 何况她那一脚把皇帝彻底得罪了,就算是今天看着贾府的面子不得不升她的官,但是…… 元春可以保证,那个狗皇帝绝对会趁机折腾她报复! 这种辣鸡男肯定心眼小的跟针鼻儿一样! 越往乾清宫走,元春的脚就越沉。 那心情简直就跟上坟一样…… 沉重,麻木,还带着几分悲凉。 别人穿越都是开局团宠,然后和帅哥谈恋爱风生水起。 她穿越,不但要宫斗,还要和一个狗皇帝斗智斗勇,还要想办法挽救家族。 在这个过程中还要努力保证自己不能挂掉。 地狱难度! 元春边走边思考着一会儿要怎么面对皇帝,但迎面就碰见了一身穿金戴银,妃嫔打扮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七八个小宫女。 一阵阵熏香的味道离着八丈远都能闻到。 这就是陷害贾元春,让她被狗皇帝禁足的吴妃! 看见她的一瞬间,元春心中警铃大作。 警报!警报!发现敌军! 深吸一口气,元春已经做好了迎战第一场宫斗大戏的心里准备。 这个吴妃却眯着一双媚眼,迈着小碎步扭着腰肢主动凑了过来,一开口就是软糯的娇音:“这不是贾女史吗?好巧啊。” 烟视媚行的做派。 元春正要开口,下一秒吴妃就以帕掩唇笑了起来:“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本宫亦是为女史求过情的,如今贾女史高升了,大人有大量,想必是不会计较的哦?” 这话说完,吴妃眼底的真诚让元春头顶都冒出了问号。 元春:??? 你搁这儿装什么绿茶呢? 我给你一耳刮子然后说我不是故意的,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你行吗? 元春忍住了抽她大耳光的欲望,双手交叠在腹部浅浅一笑:“吴妃娘娘说笑了,您不惜自谦小人……我一介小小女史,哎,瞧我这记性,我一介小小御侍,又怎么敢说娘娘的不是?” 御侍和女史虽然本质上都是秘书,但可不是一个概念的秘书! 女史是后妃的秘书,御侍可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女官! 可不是谁都敢招惹的。 更何况……陷害也不是她的本意,是有人背后唆使的,她充其量就算是个顺水推舟而已呀。 可又不想被元春记恨…… 吴妃只能笑得勉强,用帕子遮着嘴巴,目光躲闪:“贾御侍这是何意……” 元春仍然微笑:“意思就是……这宫道日头大,晒坏了娘娘岂不可惜?还是回宫里歇息歇息吧。” 翻译一下: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但吴妃看着元春的脸,眼底反而闪过一丝欣喜,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珠,软软的嗯了一声:“多谢贾御侍费心想着,本宫就回了。” 说完还反手摘下手腕上一只羊脂玉镯子,随手拉起元春的手,像是姐妹交心一样满面春风:“妹妹这样大度,以往是我小家子气了,你我相识也有两年了,如今你高升了,于情于理也该有些体己,妹妹快收着吧。” 说完还把元春的手合住让她拿稳,又补了一句:“日后御前行走,妹妹若有难处不说,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一串话讲完,像是生怕元春拒绝一样,领着宫女们就走。 元春:…… 看看满面春风的吴妃,再看看手里的玉镯子。 那一刻,元春才真的觉得这个世界有那么点宫斗的味道了。 在元春心里,立刻给吴妃盖了个章:戏精影后。 抱琴在吴妃走远之后才敢凑近几分,压低了声音:“小姐,这个吴妃娘娘的话,您可不能信呀……” 元春拉起抱琴的手,直接把镯子套在了她手腕上:“送你了。” 第4章 狗皇帝就是狗皇帝 抱琴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要摘:“小姐使不得!吴妃娘娘若知道了……” 但她话没说完,就被元春竖起一根手指嘘了一声:“她若知道了,便知道你是我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 抱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摘,但那只套了镯子的手,却觉得像是有千斤重。 元春看了一眼后面还抱着东西低着头的小宫女们,浅浅一笑:“走吧。” 离乾清宫已经很近了,但越近,元春的心情就越是像上坟。 内宫之中,一草一木都十分精致华丽。 元春才刚刚踏进乾清宫,就有五个清秀的小太监弯着腰从宫女手中接过了元春的东西,快步转身就走。 他们脚步虽快,却听不到半点脚步声。 最末尾的小太监对抱琴微微颔首:“抱琴姑娘,请随我来,贾御侍的卧房还是得由姑娘打点,我们是不该进的。” 抱琴第一时间回头看了看元春:“小姐……” 如果是之前,离开一小会儿也就算了,现在她可不敢随便离开,生怕就离开一会儿就出了事。 元春明白她的意思,下巴微扬:“我同你一起去瞧瞧。” 小太监连忙躬身,领着两个人往元春住的地方走。 后宫里主仆有别,就算是高级宫女,住的地方也不可能比主子好,但是贾府出来的贾元春是个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狗皇帝故意安排的,她的屋子就在养心殿后,是一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暖阁! 抱琴还没收拾好,就有小太监来传旨:“贾御侍,陛下让您往临敬殿伺候笔墨。” 元春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转身嘱咐抱琴在屋子里等她回来,然后自己转身就跟着小太监往外走。 这一天起起落落也太明显,就像坐过山车一样。 元春跟着小太监一踏入临敬殿,就看见坐在桌子后头看奏章的皇帝,折子的内容似乎让他很不爽,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元春看见他的时候,他也正好抬眼,眼底的凌厉带着毫不掩藏的暴戾:“你们都下去,让她一个人伺候,没有命令不准进来。” 伺候的小太监和夏守忠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夏守忠,看元春的眼神意味深长,微微躬身应了声是,一挥拂尘示意小太监们都跟他出去。 能在这里伺候的小太监,没有一个是傻的。 路过元春身边时,都纷纷抬眼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 能被陛下点名近身伺候的女人,想必明天就要册封成嫔妃了吧? 元春:…… 看着他们的眼神,元春在心里实在忍不住骂了几句狗皇帝。 ‘妈的看书的时候就觉得你这皇帝不咋地,现在看起来是真的不咋地,狗皇帝!活该你老子压着你。’ 算了,尴尬就尴尬吧,反正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狗皇帝。 元春深吸一口气,缓步上前:“陛……” 但才开口说了一个字,皇帝就把折子往桌上一摔,指了指旁边的墨块和砚台,语气冷酷:“为朕磨墨。” 那眼神,那表情,好像元春多说一个字他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元春:…… ‘狗皇帝就是狗皇帝!喂你馍馍,噎死你!’ 心里在骂,却也只能乖乖磨墨。 毕竟在她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己之前,能屈能伸才是第一要义。 一边磨墨,一边在心里编着顺口溜骂:狗皇帝好,狗皇帝妙,狗皇帝明天就暴毙! 手底下还把墨块和砚台当成狗皇帝的脑袋死命的磨,边磨嘴角边上扬。 这样一来,枯燥的磨墨时间就显得有趣多了。 但皇帝就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个贾元春…… 莫非是……心悦于朕,用疯话引起朕的注意?现在得偿所愿?不然怎么会笑? 想必是之前胆大妄为的行事,她也有所醒悟了! 也是了,后宫的女人,哪个不倾慕帝王呢? 就是手段独特了些。 果真如此,倒也不是不能原谅她的大不敬之罪。 这么想着,皇帝原本烦躁的心情突然就有点好转,唇角也带着弧度,语气都好了不少:“续茶!” 磨墨磨出节奏的元春:…… 狗皇帝你是不是有病? 但一脚之仇还没解,元春也不知道这个阴晴不定的狗皇帝会干出什么狗事来。 可如果只是靠指使折腾她撒撒火,那也就算了,万一牵扯到贾府…… 她现在是一个人背负着贾府的未来! 稍有不慎就会完犊子! “是。” 元春只能转身去拎起茶壶给狗皇帝倒茶。 好在茶水都是有专人准备的,铜制的大壶,煨在暖炉上保着温,所以元春只需要拎起来茶壶倒进狗皇帝的杯子里就可以。 只是这壶有点大,还冒着热气,装上茶就更沉了。 别说是现代长大的元春觉得棘手,就是在这个世界的贾元春,那也是个娇小姐,就算进宫当女史,也有抱琴跟着伺候,这种活从来都没干过。 元春吹了吹白色的热气,用炉子旁边的手巾垫在铜把手上,尝试着拎铜壶。 皇帝手里拿着奏章,眼神却落在元春身上,看着她略显笨拙的动作,唇角微扬,心情莫名舒畅了许多。 …… 元春却不知道,她被升官,还被皇帝单独留在临敬殿伺候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后宫。 有女人的地方八卦就传得格外的快。 吴妃在自己的寝宫里已经开始皱眉了:“当真?陛下留她一个人伺候?” 她的丫头也跟着点头:“是啊,娘娘,临敬殿的小太监说贾御侍保不齐明天就要被册成后妃了,但依奴婢看,却是未必的事。” 吴妃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丫头恭敬垂眼:“娘娘您想,陛下要是真有意封贾御侍为妃,何必今日还要费事升为御侍?何况,贾御侍还曾经那样对陛下……升为御侍已经是看在荣宁二公的面子上了。” 吴妃啊了一声,怅然若失的靠在贵妃榻上:“这么说来,本宫真不该听了谗言针对她的。” 说完又立刻坐了起来:“其他宫的,现在是不是都已经预备下了厚礼?” 一个不会册封成后妃的女人,却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 傻子才不巴结。 丫头懂事的蹲下身给她一边捶腿一边回答:“是,听说周贵人那边连娘家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就盼着能让贾御侍在御前说几句好听话呢。” 第5章 就这真就只是一封家书 吴妃眉头皱的更紧。 思考片刻,面色焦急:“快,你亲自去乾清宫外守着,她一得空就去请她来咱们这儿用膳!” 吴妃催得急,丫头哎了一声,提着裙摆急匆匆的就跑了出去。 可谁能想到…… 此时此刻乾清宫外的宫道上,已经有好几个后妃的贴身大丫头等在那里了。 就为了约元春一起用个晚膳。 但没想到这伺候笔墨,一伺候就伺候到了天黑。 就像是为了折腾元春一样故意使唤来使唤去。 让元春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多少遍。 ‘狗皇帝你真把自己当霸道总裁了?我呸!’ 心里骂,脸上却挂着从事服务业才有的微笑提醒:“陛下该用晚膳了。” 狗皇帝这才放下笔,看了元春一眼,眼神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像是满意她的识趣,才大方的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元春松了口气,二话不说提起裙摆就开溜。 站了一下午,她快憋死了。 临敬殿内的官房,也就是厕所,是狗皇帝用的,元春没资格使,回暖阁再上也来不及,只能去乾清宫里下人公用的那一个解决一下内急。 但元春自己都没想到…… 一出门就被几个热情的丫头给围了起来。 “贾御侍!” “哎哟,贾御侍,瞧贾御侍辛苦的,我来给您拿拿肩膀!” “恭喜贾御侍,贺喜贾御侍,高升了,贾府也跟着一门荣耀呢。” “贾御侍快歇歇吧,我们宫里的娘娘备了酒菜,就等着您这个贵人来呢!” 被这一圈丫头围着,个个笑靥如花,都恨不得把元春绑到自己宫里,这让元春有点受宠若惊。 这么多后妃都想跟她吃饭? 一下子就成了后宫的香饽饽了?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她才约她,多半是因为这狗皇帝。 以元春看过这么多宫斗剧的经验来看,这些争宠争到要疯魔的女人,肯定是为了让她在皇帝面前说点好话,好侍寝得宠,最好一举得男,后半辈子在宫里就有了保障。 元春真的很想把她们都聚在一起开个思想大会。 告诉她们大可不必!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她内急啊! “你们瞧,我刚伺候完笔墨,一点脚力都没有,走不得路了,你们还是回去吧,这乾清宫不比别处,要是叫人看见了,你们主子岂不是平白落人闲话?” 元春几句话连消带打,硬是把所有人都给推了,哪宫也不去。 几个丫头对视一眼,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另外约下一次。 把难缠的丫头都送走,元春才松了口气,然后提着裙摆飞快的跑去出恭。 伺候一下午,连个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不说,又被她们围着说话,她都快要憋坏了! …… 一身轻松后,回到养心殿后的小暖阁,元春是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坐在了椅子上,一杯接一杯的灌茶喝。 抱琴看元春一脸疲态,连忙站在她背后伸手给她揉肩:“小姐辛苦了。” 元春正要说话,看见暖阁的案几上摆着一个红布包裹。 眉尾一扬,纤细的手往包裹一指:“抱琴,那是什么?” 抱琴这才答话,只是笑容里还带着点骄傲和得意:“小姐,老夫人已经知道小姐升御侍的事了,是特意托夏总管送进来的,是给您的体己钱。” 元春皱了皱眉,手指不自觉的捏紧了茶杯。 没想到夏守忠这么快就找上了贾府。 这次不知道敲诈了多少银子。 “把包袱拿来我看看。” 元春站了一下午,实在是累的不想动了。 抱琴哎了一声,乖巧的捧过来放在桌上,当着元春的面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沉甸甸的金银细软,和夹在两层包袱皮中间的一封书信。 元春:…… 有谍战那味儿了。 拆开一看,里面的字并不难辨认,一笔一划都相当端正。 根据字迹推测,这应该是贾政,也就是贾元春父亲的字,字如其人,正直……却有点迂腐。 元春展信细读,发现前半张基本上都是些嘱咐她做好本职工作的官话。 大概是夏守忠没告诉贾政她踹了皇帝一脚的事,不然可能贾政会直接骂她以下犯上。 不过就算是这样,居然连一句父亲对女儿的关心都没有? 难道是像电视剧里那样,得沾点茶水才显字? 这么费劲夹带进来的信,总得有点什么吧? 元春用手指蘸着茶水把信纸涂了个遍,墨迹都快花了也没看见有什么只言片语,抱琴都愣住了:“小姐,您这是……?” 皱了皱眉,元春不信邪,一招手:“把烛台拿过来。” 那就是用火烤? 在抱琴不明所以的眼神中,元春差点把信烧出个洞也没见到什么密语。 元春翻来覆去又看了好几遍,然后傻了。 就这? 真是一封家书而已? 她还以为会有点原书里没写出来的东西表露呢。 没想到果真如同《红楼梦》原文表现的那样,省亲的时候贾元春想跟爹哭诉宫里日子不好过,还不如贫穷淡泊的人家日子过得舒服。 但她这个老爹贾政,却跟女儿打官腔,说什么娘娘要以国事为重,别操心你爹和你娘。 不论是书还是电视剧,元春每次和爸爸看到这段的时候都会吐槽贾政迂腐,现在元春自己穿成了贾元春,才真切体会到有这么一个不知变通的爹到底是什么感觉。 有些无语的放下手里烤焦的信,元春随手扒拉了一下包袱里的东西。 无非就是金锭子,银锭子,还有一些翠玉镯子宝石戒指之类的金银首饰。 都是拿来给她在宫中花用的。 这一点元春心里还是清楚的。 但是同时又对真正的贾元春多了几分心疼。 被送进这么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最后还落一个那样的下场,真是凄惨。 抱琴看着元春的表情,小心翼翼的又问了一遍:“小姐……?” 元春抬头:“没什么,去把东西收好吧。” 然后自己把那封信就着烛火烧了,把灰洒进了窗台上摆着的小花盆里。 抱琴哎了一声,抱着包袱就往内室走,收拾完就准备出门:“我去御膳房取晚膳来!” 元春点头,在房中正喝茶等开饭,就听见门又响了。 第6章 是谁杀了‘我\’‘我\’又是谁 元春:…… 不会又是狗皇帝叫我过去伺候吧? 元春不情愿的过去开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表情冰冷的宫女,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两套正二品御侍的新衣裳。 这宫女也不说话,直接端着托盘进门,反手就把门又关上,还落了闩。 那一瞬间,元春突然就觉得有一种要被暗杀的感觉。 汗毛都跟着倒竖了起来! 伸手就准备重新开门。 但是…… 这冷脸的宫女才把托盘放在桌上,就从衣裳下面抽出了一把早就藏好的匕首转身便刺! 元春倒吸一口凉气,来不及开门,只能跑! 甚至使出了秦王绕柱走位,围着桌子躲匕首! 元春边跑边皱眉:“你谁啊?为什么杀我?” 那宫女一手拿着匕首,冷冷的看着元春:“自然是因为你升了御侍,有人视你如眼中钉,先杀之而后快了!” 元春和这宫女隔着一张桌子对视。 尽可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你既然有胆子到这里在乾清宫杀我,就说明你完全不害怕我大喊有刺客的后果,你不怕死,对吗?” 元春想尽可能拖时间到抱琴回来,最好能不声不响的引来侍卫救她,不管怎么样小命要保住。 如果她真的大喊救命,这个看起来有点身手的宫女肯定会直接在她呼救的时候就给她割喉了! 宫女看着元春,眉头微皱:“贾御侍,这后宫中太监宫女如过江之鲫,即使升做御侍,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何况是我。” “我只负责完成主子的命令,事成后便会自尽,你也不必想拖延时间好擒我。” 元春挑眉:“我知道你是有主子的,是你主子派你来杀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这话错了,我是贾府送进宫的,我若死了,皇帝会震怒,太上皇和太后也会震怒,必定彻查,到时候你死了,你的主子能逃了干系吗?” 说话的时候元春一直在观察这宫女的表情,她忠心,但是脑子好像不太好使,元春干脆换个方式苟命。 “这么说吧,你想杀我可以,我有个问题,你若答得上来就是天意如此,我站在这儿让你杀,你若答不上来……” 宫女挑眉:“你说。” 元春抿了抿嘴唇:“我来问你,我要是被你杀了,那是谁杀了我?” 听元春这么说,那宫女眉头皱紧:“自然是我杀了你,但主子姓甚名谁我不可能告诉你。” 说着便举着匕首围着桌子要绕过去。 元春赶紧一闪,继续保持住隔着桌子对峙的局面,问出了有史以来最难回答的哲学问题:“那‘我’是谁?” 那宫女愣了一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元春:“贾御侍连自己的名都吓忘了不成?” 元春一拍桌子:“错了!‘我’是贾元春吗?大错特错!你仔细想想,在我们两个人对话的时候,是不是都用的‘我’来做代称?那不就意味着……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 宫女:…… 听着元春这一串话,眉头皱得越发的紧。 听起来好像……也有点道理。 ‘我’到底是谁? 元春看着这个宫女已经陷入了沉思,继续趁热打铁:“所以你仔细想想,把代称拿掉以后,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答不上来,说明天意我命不该绝,等你想通了再来杀我也不迟!” “反正你又不怕死,想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但是这问题如果你答不上来,就说明我还不该死,而且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今天发生的事我绝不会说出去,对你也没有害处,你现在只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思考出答案就能杀我了,你说对不对?” 元春的话说得有理有据,让那个宫女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最后冷着脸放下了匕首:“你说的有理,谅你也跑不出这后宫。” 然后在元春的注视中打开了房门,离开前还回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 紧接着脚尖一点,嗖的一声,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是……轻功? 但是确定人走了,元春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她还是第二次离死亡这么近。 上一次是被狗皇帝掐脖子的时候,距离这一次时间也不算远。 该死的她怎么这么倒霉? 到底是谁派来的杀手,幸好是个脑子不太够用的,不然她刚刚真的逃不过这一劫! 元春刚喘了口气,抱琴就端着一个餐盘回来了,四碟菜,两碗米饭,直接放在了桌上:“小姐,您怎么了?” 看着抱琴的眼神,元春只是摆了摆手,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了:“刚刚有人想杀我。” 抱琴:! 肉眼可见的慌乱,抱琴差点直接跳起来喊人,被元春连拉带拽的直接按在了凳子上:“别喊!” 抱琴眼睛都红了:“小姐……” 元春怕她又掉眼泪,赶紧温声哄着:“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 “不让你喊是怕打草惊蛇,毕竟在皇宫里敢雇凶杀人的,能是什么善茬?如果我大张旗鼓的喊了,不但可能抓不到人,还会平白惹来更多无妄之灾。” “现在我知道有人把我当眼中钉,急着把我除掉,只是还不知道是谁,在找到这个人之前,只能见招拆招,不能挑衅激怒。” “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直接拖草丛里割喉?” 听元春说的吓人,抱琴的身子都开始抖了起来,语气里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后的视死如归:“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她是贾府培养的丫头,又跟着贾元春在宫里呆了两年。 虽然是眼泪多了一点…… 但是该有的胆识和智慧也是不缺的。 元春很是欣慰:“从今天起我们要加倍小心,吃的东西要提前验毒,夜里不要出门,白天也不要走人少的宫道……” 大概嘱咐了两句,元春想起那个被她忽悠走的宫女,总觉得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但惊吓过度,元春一时也确实想不起来了。 现在当务之急只知道谁想要杀她。 她才能做好应对准备。 第7章 哲学不是那么好学的! 不然她在这后宫里就等于是一块人见人馋的肥羊,谁想宰谁就能直接宰了。 毕竟虽然贾府的面子在那里摆着,但也只是针对狗皇帝和太上皇太后。 后宫嫔妃只会因为她被调到皇帝身边而醋意大发,一门心思的想弄死她! 元春知道,这宫斗,现在才是正式开场了…… 抱琴心疼元春,拿着筷子递了过来:“小姐,吃点吧。” 元春摇了摇头。 差点被人杀了,就算是心再大的人也没什么胃口。 但是架不住抱琴水龙头似的眼泪,元春只能凑合着吃一点。 这餐饭,她吃的实在是有点食不知味。 元春觉得这场宫斗,简直就像是赌命的狼人杀,她一个平民随时都可能被干掉,唯一的队友还是自己的丫头。 这一夜元春都睡的不怎么安稳,一闭上眼就觉得那个宫女会去而复返来杀她。 毕竟…… 能忽悠一次,不一定能忽悠第二次。 元春甚至考虑到了要不要写封信给贾家老太太,让她回去吧,哪怕是在贾府里宅斗呢,起码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自己小命保不住吧。 就这么醒醒睡睡,一直到天亮时分,元春就被外面小宫女的尖叫声吵醒了。 她住的暖阁有点偏,拐过一条宫道就是荷花池,听见嘈杂的叫声,元春一激灵就坐了起来:“抱琴!外头出什么事了?” 不会是又有人要来杀她吧? 脑海里瞬间规划起了逃跑路线。 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抱琴连忙拿着外衣就准备给元春披上:“晨间湿气重,小姐要出去也要穿好衣裳才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小姐一下子变得这么不稳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是一想到昨天她的小姐自己面对了一场生死,心里就有了答案,也多了几分心疼。 抱琴给元春穿好外衣,以为她要去看情况,连忙扶着她一起出门往宫女人声鼎沸的地方走。 元春:…… 出了门才发现不是来了刺客,松了口气,权当是凑热闹看情况了。 夏守忠还没到,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小太监和宫女,嘀嘀咕咕个不停。 看见元春这个有品级的御侍来了,小太监和宫女们都纷纷低头退开,给她让开了一条道直通池边。 元春几步上前,就看见一具刚刚被小太监打捞上来的宫女尸体。 面色铁青,嘴唇泛白,头发衣服都湿漉漉的贴在躯体上,已经没了气息。 元春倒吸一口凉气,险些没站稳。 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这宫女……分明就是昨晚要来杀她的那个! 昨晚还说非杀她不可,今天就死在了池塘里! 身为一个看过八百遍《少年包青天》《神探狄仁杰》的现代人,元春几乎一瞬间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强行压下不适又凑近了几分:“淹死的?” 应该还有幕后黑手吧? 抱琴闭着眼睛,死死地拽着元春不肯让她靠近那具宫女尸体。 然后旁边就有个拿着扫帚的圆脸小宫女开口了:“贾御侍……我知道她,她是吴妃娘娘宫里小厨房的烧火丫头,很是孤僻,几乎不理人的。” 有小太监也跟着点头:“我也知道,她以前是吴妃娘娘屋里伺候的,后来不知怎么惹怒了吴妃娘娘,就被赶去烧火了。” 小宫女连连应声:“昨晚下差之前我就瞧见她在池边坐着,呆愣愣的看着天,一句话也不说。” 另一个小宫女反驳:“我看见的可不是这样,我瞧见她坐在池塘边上喃喃的念叨什么……我啊你啊,谁是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连我也不认识了,还问我是谁呢!” 小太监一拍手:“对啊!三更天的时候我听见扑通一声,还以为是蛤蟆入水,原来是她跳水自尽了!” 抱琴越听脸色越白:“莫不是撞邪了……?” 只有元春,逐渐无语。 她本来以为是什么幕后黑手杀人灭口。 但是听这些太监宫女议论才知道,原来她是昨天被那终极哲学问题给忽悠瘸了。 沉溺在哲学的海洋里迷失了自己,最后直接跳水一了百了! 元春在现代的时候是中文系研究生,隔壁哲学系每学期都有那么一个学哲学的研究生,在思考终极人生意义的时候思考疯了,然后直接跳楼自杀的。 那些没死的哲学系学生,大多数看起来也是神神道道的样子,感觉离疯也不远了。 这个宫女一夜之间被逼疯跳水……元春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觉得有点感慨,同时庆幸自己学的是中文。 哲学太深奥,学得好的人容易被当成疯子,学不好还钻牛角尖的人……容易付出生命啊。 元春看着宫女的尸体,摇了摇头:“把她……” 但话还没说完,已经对尸体司空见惯的小太监,就开始搬尸体了。 一直到他们处理完,也没见到夏守忠。 估计是一个宫女死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惊动不了那位总管。 不过…… 对于元春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她刚刚可听到了关键信息:这个要杀她的宫女,是吴妃宫里的! 还是从屋里被打发去烧火的,在宫斗剧里,这就是明降暗升,看起来是不重用了,但实际上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这才是真正的心腹! 元春想起宫道上她给的那只镯子,只觉得后背一阵阵都是凉风。 她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想杀她了? 吴妃,奥斯卡影后没你我不服! “小姐先回去歇歇,我去取饭来……” 元春被抱琴扶着回屋,早膳时间到了,各宫主子的丫头都在往御膳房走,主子的吃饭时间和宫女没什么关系,只有比较得宠的贴身大丫头,才有可能得到主子赏赐饭菜。 但是普通宫女,只能轮班吃饭,还不能吃饱,避免多次出恭。 元春对抱琴一向宽和,所以主仆二人一起吃饭是常事。 可就在这时,吴妃身边的大丫头,像是等了许久,再一次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贾御侍!一大早我们家娘娘就念叨您呢,可巧还没吃吧?不如去我们宫中一同用饭?” 看着那丫头热情的笑脸,元春心里那叫一个凉冰冰。 这哪是吃饭,这分明就是来看她死了没有啊! 那丫头看元春表情有异,还笑着伸手扶住了另一边胳膊:“贾御侍,这回可不能推辞了!快随我去吧!” 元春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危险危险危险! 第8章 有狼的嫌疑却没有狼的智商 “抱琴!我去吴妃娘娘宫中了,你自己呆着,等我回来。” 元春回头看了抱琴一眼,意有所指的眼神让抱琴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抱琴咬了咬嘴唇,表情像是要送她上战场:“小姐……抱琴就在这儿等您回来!” 那小表情,好像她出去了以后就回不来了一样。 这主仆两人分别的模样让那扶着元春手臂的丫头一头雾水:不就是用个早饭,何必这么生离死别的? 但既然已经挽住了手,她是绝不肯松的。 一路连拉带架的直接把元春给拖去了吴妃居住的寝宫——钟粹宫。 从踏进这宫门的那一刻起,元春就已经打起了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 吴妃想让她死,那她就只能即见招拆招了! “娘娘,瞧我把哪位贵客给您请来了?” 一进门,那丫头就叫了起来。 还像是怕元春跑了似的,拉着她的手。 元春这才看见…… 吴妃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宫装坐在桌旁,一身媚骨,看着是好看,但是这身衣服……显老。 元春垂眸:“吴妃娘娘……” 但元春话还没说完,她就直接满脸笑容的招呼元春坐下:“好难请的妹妹,快坐下陪我同用。” 元春:…… 如果不是知道那宫女是你宫里的,这演技真能直接给她骗了。 敛裙落座,元春淡淡一笑:“吴妃娘娘客气了。” 眼神却还直勾勾的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异样。 但吴妃看着元春的眼神,还以为她是看自己这身衣服好看,眼睛都看直了,笑脸上立刻浮了一层红晕,暗示一般的开口:“这衣裳是陛下去年赏的,一直没舍得穿呢。” “都搁了一年,如果不是翠儿提醒,怕是都要忘了。” 吴妃用眼神示意丫头翠儿给元春盛一碗白粥。 快听懂我的暗示吧!上次赏赐都过去一年了,是不是该跟皇帝说几句好话让我露露脸了? 但这话听在元春耳朵里就是另一个意思。 看着面前的粥,元春当然不敢吃,只是象征性的用勺子搅了两下,扯了扯嘴角:“娘娘其实何必在意一时的赏赐,命里有时终须有,等一年又如何?” 元春说这话本来没有别的想法,但吴妃听着就硬生生品出了另一个意思:皇帝很快就会继续宠爱她了! 吴妃笑的更高兴了,还亲手拿着象牙筷子给元春碗里夹了不少菜:“好妹妹,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元春:? 你放心了? 我还不放心呢! 毒没下在粥里,在菜里是吧? 还是涂在碗上了? 这个吴妃到底是真憨还是假憨? 元春连粥碗都不碰了,垂眸思量片刻才开口:“听说吴妃娘娘宫里有个烧火丫头……性格很是孤僻。” 这话一出来,旁边帮忙布菜的翠儿都笑了:“贾御侍说的是萍姑啊,那丫头脾气大得很,刚分来钟粹宫时,在娘娘跟前伺候也冷着一张脸,娘娘便把她打发去小厨房灶前烧火了。” 吴妃也笑:“可不是?我最不爱看那样冷言冷语的人脸。” 说到这儿还垂着眼睛有些不好意思的叹了口气:“说来妹妹可别恼,害你禁足那事,其实也并非我的本意,只是受人蛊惑……” 元春扯了扯嘴角。 那你耳根子挺软啊。 你说我就信呐? 不过看你这憨憨的样子,是个人都得选你出头挡枪啊。 元春没有说什么,仍然垂眼用勺子搅着粥,连着刚刚吴妃夹的菜一起搅合成一碗菜粥。 吴妃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元春的表情,看她不说话,心里冷不防一个咯噔。 说错话了? 还是萍姑招惹到她了? 吴妃自认反应很快,立刻抬眼:“翠儿,去叫萍姑过来见见贾御侍,也是她的福气。” 元春扯了扯嘴角:“怕是来不了了,她昨夜跳了池塘自尽了。” 吴妃:! 翠儿:!! 元春一抬眸就把吴妃和翠儿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这两个人的反应看起来是真的不知道萍姑已经死了。 那就是说…… 也有可能真的不是吴妃指使的? 毕竟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萍姑是吴妃宫里的烧火丫头,如果萍姑要杀自己的事败露,那第一个怀疑的人毋庸置疑一定是吴妃。 可昨天萍姑却说她事成后会自尽,绝不透露主子姓名。 那就是说…… 也许真的另有其人? 反正萍姑已经死了,除了那个想杀她的凶手之外不会有谁知道真相了。 元春想不透,但是总觉得这狼人杀难度又升级了,这个吴妃看起来有狼的嫌疑却没有狼该有的智商。 到底是谁呢? 元春这顿早饭基本上等同于没吃,跟吴妃说话的时候也大多数时间都在嗯嗯嗯,对对对。 直到翠儿把元春送走,吴妃愁得直叹气。 翠儿一边让小宫女收拾桌子一边问:“娘娘叹气做什么?” 吴妃摇头:“你没看出来吗?这个贾元春在躲我们呢,好像我们会害了她似的,肯定是还在记仇。” 翠儿:…… 娘娘,您当初信了那话害她禁足,是个人都不会一下子接受示好吧。 吴妃一手托腮又叹了口气:“该怎么让她相信我是真的想跟她修好呢……” 思考片刻,吴妃一拍手:“翠儿,你去挑两件首饰送她吧,一定要说明是我的心意!” 翠儿:…… 只能无奈的哎了一声。 但与此同时,知道元春去了吴妃宫里吃饭的其他嫔妃,现在都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盯着乾清宫的动静,想知道吴妃示好到底有没有用。 可谁能想到,元春没吃早饭,直接被叫去临敬殿伺候。 又是一模一样的流程。 倒茶,磨墨,续杯,继续磨墨。 元春忍着肚子的不适,垂着眼睛磨墨,饿的有些难受。 ‘狗皇帝真有你的,一口饭不给吃就干活,周扒皮也没你这样的!’ 元春已经习惯性的把砚台当成狗皇帝的脑门,磨墨的手都带着狠劲。 皇帝手里的毛笔才刚要舔墨,就看见元春一副冷脸磨墨的样子。 好像恨不得把砚台磨穿一样。 皇帝眉头一沉,眉心就皱成了个川字,冷声开口:“贾元春,你可知你手里拿的是一两万金的贡墨,不是药杵子?” 第9章 贾御侍比猫儿如何 这一句话,让元春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旁边站着的夏守忠也抬眼盯住了元春的手,似笑非笑的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元春正要说话,但肚子却比她开口更快:“咕噜~” 元春:…… 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 皇帝抬眸看着元春,唇角微扬:“不是去吴妃宫里用了早饭?”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是元春却听出了一种危险的意味。 狗皇帝怎么知道她去吴妃宫里了? 眼线? 跟踪? 还是说想杀她的人其实是狗皇帝? 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破罐破摔? 一个皇帝安排一个宫女刺杀? 这结论好像没毛病但是又处处是毛病…… 元春也不知道是不是饿的,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最后在两人的注视中放下了手里的墨块:“吴妃娘娘醉翁之意不在我,全在陛下身上,自然吃不了什么。” 回答的还算诚实。 皇帝深深的看了元春一眼,拿着笔饱蘸浓墨,一边写字一边开口:“过膳时了。” 皇宫规矩多,什么时间做什么事,过了饭点,除了那几位有头有脸有小厨房的主子之外,饿了只能自己忍着。 元春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但皇帝下一句话却话锋一转:“夏守忠,传御膳房往这送些点心来。” 元春:? 夏守忠表情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元春一眼,颔首躬身:“是,奴才这就去安排。” 然后退了出去,殿内又是只剩下元春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看夏守忠走了,才放下毛笔,眼皮一掀,扫了站在旁边的元春一眼:“望什么?朕用点心与你何干?还不磨墨?” 元春:…… 狗皇帝我敲里妈! 到底要针对她折腾多久才能翻篇? 咬牙忍住了抡起砚台砸他脑门的冲动,元春捏着墨块继续磨墨,但大概是力道太重,墨块和砚台居然发出了刺耳的吱嘎声。 皇帝:…… 看了元春一眼,继续提笔写字:“若非有个好姓,怕是命都没了。” 元春:? 你这内涵谁呢? 元春皱了皱眉:“陛下的意思,我不懂。” 皇帝唇角微扬:“不懂就罢了,朕也没指望你这蠢笨之人听懂。” 元春:? 我直接给你来一下送你上西天算了! 皇帝一边写字,一边继续开口:“吴妃同你说了什么?” 元春手里磨墨,嘴上回答:“给我看了陛下去年赏赐的衣裳,问我今年的赏赐什么时候才有。” 皇帝笔尖一顿,似笑非笑:“是么?” 因为那一顿,纸上留了个小小的墨点,皇帝也不嫌弃,继续写。 但是还不等他开口,夏守忠就带着一队小太监鱼贯入内,在侧旁摆好了案几,一碟又一碟精致的点心陈列在上,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元春磨墨的手也忍不住停了下来,看着那些精致的小点心,默默的咽了咽口水,然后收回视线继续磨墨。 皇帝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想起来那天她发狠踹自己的模样,再对比现在想吃又吃不到,只能忍着的模样,心底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也罢,自己堂堂男子,有什么好跟小女子计较的? 何况她心悦于自己。 尽管手段不得法,也不是不可教导。 把桌上的折子放到旁边,皇帝才刚放下笔,就有小太监端着浸过玫瑰花瓣水的巾子来给皇帝擦手。 皇帝拿着巾子擦手的时候抬眼看了元春一眼:“还愣着作甚?把那碟金乳酥端来,难道还要朕去拿不成?” 元春:…… 行,我给你拿,噎死你个狗比皇帝! 元春深吸一口气,在夏守忠的注视下转身走向案几,分辨了一下哪一碟是金乳酥,然后才端起来走回皇帝桌前放下。 夏守忠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元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元春看了他一眼,他也不回避,反而轻轻的扬了扬嘴角。 皇帝拿起点心看了看,才放进口中食用。 元春看他吃得香,只觉得自己嘴里口水分泌得更多了,就连肚子也忍不住想唱歌。 然后…… 那一碟金乳酥,皇帝只吃了一个,就把盘子往旁边一推:“御膳房的手艺退步了些,朕不爱吃,赏你了。” 元春看着近在眼前的金乳酥,诱人的香味萦绕在鼻尖,让饿了一早上的元春差点丧失理智。 “谢……谢陛下赏赐。” 元春说完,才伸手在夏守忠的凝视中拿起一个,小心的放进嘴里咀嚼。 总算是吃到东西了! 狗皇帝也还是有人性的! 算了,就看在这碟点心的份上,今天就不叫你狗皇帝了,以后直接叫你狗子得了。 夏守忠看着元春低头吃点心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默默的垂下了眼睛。 皇帝瞥见了夏守忠的表情,薄唇微抿,指尖点了点桌面:“朕记得吴妃的小厨房菜肴甚好,既御厨手艺欠佳,贾御侍又提及吴妃,朕便去讨些合胃口的点心尝尝。” 说着就站了起来。 夏守忠的表情早就恢复正常,拂尘一甩就准备冲外面招呼小太监备下龙辇。 但他还没开口就被皇帝抬手打断:“你留着,贾御侍陪朕去一趟钟粹宫就是了。” 夏守忠眸中闪过诧异,转瞬即逝,然后恭恭敬敬的颔首躬身:“是。” 元春:? 她早上才从钟粹宫出去,现在又去? 但元春也不好说什么,颔首应声:“是……” 然后抬步准备跟上皇帝的步伐出门。 可在门口正准备迈门槛的时候,皇帝突然停下脚步,让元春差点撞上。 皇帝侧头看着只比他肩膀高一点的元春,那双看起来有些凌厉的眸子此时却没有任何戾气,只是淡淡的注视着元春。 “猫儿偷鱼尚且知道舔净,贾御侍比猫儿如何?” 元春:??? 下意识抬手一摸嘴巴,才发现刚刚吃的金乳酥有一点点细碎的残渣留在嘴角,连忙抽出手帕擦干净。 同时在心里腹诽:猫还会抽人大嘴巴呢,我也抽你几个? 但嘴上却还得谢谢他提醒:“多谢陛下提醒。” 皇帝看着元春的反应和表情,突然就想起来那天元春不服气的瞪他时的模样,尤其是那双美目…… 再加上她娇小的身材。 活像个炸尾弓背,要跳起来挠人的野猫儿。 她当真是心悦自己,为求青睐耍的手段么? 皇帝看着元春,眸色微沉,却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贾御侍觉得……吴妃如何?” 第10章 谁都不敢信,能信的只有自己和抱琴 这问题问得元春一愣。 没头没尾的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问题,元春没有回答,只是回望着皇帝。 皇帝突然勾了勾唇角:“走吧。” 也没有继续追问。 这让元春更觉得……此人有病。 抬步跟上,元春一路跟着皇帝出门,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夏守忠看似恭敬的躬身相送,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 钟粹宫。 皇帝摆驾的阵仗绝对不会小,吴妃言笑晏晏的领着大小丫头在殿门口迎接。 看见皇帝身后的元春,还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睛。 元春:…… 你不会以为是以为请我吃了顿饭,我就专门把皇帝给你请过来了吧? 显然,吴妃就是这么以为的。 就连吴妃身边的翠儿,看元春的眼神都写满了感激和感动。 元春无语,错开几步,好让吴妃和皇帝站得更近几分。 毕竟她的身份就是个御侍,就算有品级,在这些正经主子面前,她也还是个伺候人的。 元春垂着眼睛后退的动作落在皇帝眼中,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冷着脸越过吴妃直接迈进了殿中。 有小宫女立刻给吴妃和皇帝奉上新茶。 吴妃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到皇帝身上去:“陛下~” 皇帝不为所动,只是端着茶杯轻啜一口:“嗯。” 看着这一幕,元春相当自觉的就要退出殿外,但皇帝只是深深地看了元春一眼,然后重重的把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上。 金玉碰撞的声音不小,却让屋子里伺候的其他宫女吓得一哆嗦。 皇帝垂眼,声音依然冷淡:“吴妃的茶叶朕喝不惯,贾御侍,去取两饼好茶叶来,算是朕赏给吴妃的。” 元春:…… “是。” 原本因为点心积累起来的那一丢丢好感瞬间全部消失,元春现在只觉得这个狗皇帝又烦又事儿。 但好在可以不用强迫看帝妃腻歪,元春退出殿外走远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皇帝:……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更不爽了。 他就想看看这个贾元春装乖能装到几时。 先前那凶恶的模样又要到什么程度才会原形毕露? 而这边,元春去取茶叶,就连内府的太监都懵了。 因为这种活儿一般都是跑腿的小宫女小太监做的,像元春这种品级的御侍,那是有宫女伺候的高级宫女,取茶叶这种活哪里轮得到她? 元春只是淡淡一笑:“陛下要我取来赏赐给吴妃娘娘的,可见重视。” 就这么一句话,让周围的太监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元春拿着茶叶一来一回的时间,后宫就已经传遍了这个大新闻:皇帝赏了吴妃茶叶,还是让元春亲自去取的。 原本正在推测吴妃示好元春到底有没有用的嫔妃们,这下子算是看见了甜头。 虽然只是茶叶这种小东西…… 但是! 起码能让她们看到,讨好元春是真的有戏! 不然吴妃怎么可能早上刚请她吃了饭,没一会儿陛下就到了呢? 这下子她们也不再藏着掖着,纷纷盘算着要拿出多少好处才能拉拢到元春在御前为她们说好话。 嫔妃们是激动了。 元春心里的疑惑就更大了。 因为她拿着茶叶回来的时候分明看见原本屋里伺候的丫头都被赶了出来,屋里只有吴妃和皇帝两个人。 元春站在门口,微微皱眉,思考着要不要把茶叶交给翠儿就算了? “贾御侍进来。” 皇帝开口了,元春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就看见皇帝仍然坐在那里,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比来之前要愉悦一点。 吴妃的表情看起来更愉悦。 也不知道两个人是说了点什么这么高兴。 元春垂眸,把手里捧着的茶饼盒子放在桌上:“陛下,茶饼取来了。” 皇帝摆了摆手,给了吴妃一个眼神,然后直接站起来就往外走,压根没有再跟元春说话。 吴妃连忙行礼恭送。 元春:? 吴妃看皇帝走了,立刻笑呵呵的拉住了元春的手:“妹妹果然是个好人,是姐姐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今日要多谢妹妹。” 看着自己被吴妃握住的那只手,元春扯了扯嘴角:“吴妃娘娘何必言谢……” 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吴妃笑着摇了摇头:“想不到妹妹你还是施恩不望报,这后宫中真是很难见到妹妹这样宅心仁厚的了,难怪贾府众多小姐中只有妹妹最为出挑。” 元春:…… 你到底想说啥? 元春心里吐槽,脸上却只能挂着淡淡的笑容应付。 夸奖到最后,吴妃才开口:“妹妹如今得陛下偏宠,行事一定要小心为上,免得有人当你是眼中钉,要害你呢。” 元春:??? 确实,她忽悠得了一个萍姑,忽悠不了第二个。 但这话从一个疑似买凶杀人的嫌疑狼嘴里说出来,元春只觉得后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能强笑着把手从吴妃手里缩了回来:“谢吴妃娘娘提点。” 反正现在她谁都不敢相信,能信的只有自己和抱琴。 端着宫规礼仪,婉拒了翠儿送别,元春离开钟粹宫,这才能松了口大气。 这御侍,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当的。 也许原来的贾元春可以,但是现在的她,只不过是来自现代的一个研究生而已。 元春一路走一路都在思考,但回到自己的暖阁,抱琴就一脸紧张的凑了过来:“小姐,刚刚各宫娘娘都往咱们这儿送礼,我没敢收,都好言谢绝了……” 元春嗯了一声,笑着拍了拍抱琴的手背:“做得好,这些后妃,我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不是她怂,是她现在还不知道谁想杀她,生怕踩着哪颗地雷,一下子就把自己炸了个尸骨无存。 她还没见到原书灵魂人物,还没开始挽救贾府,绝对不能就这么死在宫里! 抱琴扶着元春刚坐下,元春就对着她招了招手:“抱琴,你过来,有件要紧事要你去做……” 抱琴看着元春的神情,心里咯噔了一下,只当是小姐要吩咐她上刀山下火海,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点了点头:“小姐,您说……” 没吃早饭,只吃了一小碟点心,元春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她抬眸看着抱琴,表情认真而又严肃:“给我弄点吃的来,什么都好。” 抱琴:? 第11章 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有了元春的吩咐,抱琴只能乖乖去御膳房碰运气。 毕竟还没到膳时,有没有吃的都只能看命。 运气好了能拿银子跟御膳房的小太监小宫女买点,运气不好,只能碰一鼻子灰。 抱琴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回来的时候…… 托盘上的点心几乎是碟子摞着碟子。 元春:? 怎么这么多? 抱琴一边摆一边笑:“御膳房的人也都是会见风使舵的,别人许是不给,但我才拿了二两银子,便买了这许多点心。” 有钱能使鬼推磨。 元春看着这些点心,也不管别的,总要先填一填肚子再说。 抱琴在旁边给元春倒了杯茶:“小姐,回来的路上碰见了好几位娘娘的丫头,她们那意思是,各宫娘娘还想寻小姐过去一叙……” 咬下一口点心,元春神色避之不及:“那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还是不见为好。” 抱琴神情似有为难:“可那些娘娘们品阶都在小姐之上,若是执意召见,恐怕……” 元春自然知道这个理。 只是她虽然在这宫里人微言轻,但却是在御前做事,应付各宫的妖魔鬼怪倒是不难。 将一个玉盘放到抱琴手中。 元春捏了块桂花糖糕塞进抱琴嘴里。 “我自有我的法子,你也吃些吧,御膳房的东西味道着实不错。” 想她在现代也就吃个稻香村,现在却能吃到如此精细的点心,倒不算白穿这一回。 翌日,元春一早去了临敬殿侍候笔墨。 昨日半夜落了雨,暖阁外落了满地的翠绿的树叶,可见雨下的有多大。 她听了近两个时辰的雨,现在脑袋里还嗡嗡作响,盯着手下漆黑的墨汁,脑袋更是发晕。 重复着磨墨的动作,元春的头缓缓 垂了下去。 皇帝正批注了一个大臣的折子。 眼眸一转,见元春垂着脑袋似要睡过去,不由浓眉紧蹙。 “朕的茶凉了!” 这冷酷的语气有些熟悉,元春迷糊中俏脸皱起,小声嘟囔。 “茶凉了自己不会倒了,还真把我当驴使唤了……” 皇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就算她心悦自己,如此无理狂妄的女子,他也绝不会纳进后宫! “贾御侍,你方才说什么?” 这语气,让还迷糊着的元春吸了一口凉气,怎么感觉突然那么冷?好像置身在冰窖似的? 元春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转头,正对上皇帝阴沉的俊脸。 她好好的磨墨,又惹到这个狗皇帝了? 为了活命,她忍。 元春冲皇上一笑:“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见她如此乖巧,皇帝眯了眯一双深眸:“去给朕换一杯。” 元春面色恭敬的去换了一杯普洱来。 谁知狗皇帝尝了一口,面露不虞之色。 “再换一杯。” 元春心里诧异,这人今日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一杯茶得罪皇帝得不偿失,元春只得再去泡一杯。 “朕喝不惯普洱,在朕身边伺候,怎能连朕的喜好都不清楚?” 没完没了了是吧?狗皇帝,我敲你妈,你听到你没有我敲你妈! 心里疯狂怒骂,表面上元春什么都不敢露。 忍着不满,元春头垂的更低了,不让狗皇帝看到她咬牙切齿的模样:“立刻再为陛下重新换一杯,不如碧潭飘雪如何?” 这茶倒新奇,睨了恨不得把头垂到地上的元春一眼,皇上淡声道:“准了。” 得到准许,元春才迈着步子朝外走。 “朕何时让你离开了?” 元春皮笑肉不笑的开口:“陛下容禀,这碧潭飘雪需取晴日午后采摘的花叶泡取,茶味才得清香怡人,需得去内务府仔细挑选才行。” 去内务府了不在狗皇帝跟前,还能得以喘息,轻松片刻。 这狗皇帝,她怕多看一眼都忍不住想捶他。 听到这茶需如此用心,皇帝不免多看了元春一眼。 她虽性子不如后宫那些女子温顺,一颗心却全然系在朕身上。 哪怕一道茶也如此上心,看来的确是对朕仰慕非常。 罢了,许是昨夜雨声惊扰到了没睡好,且容她这一次。 皇帝浓墨般的眉头这才微微顺展开:“你且去吧,早些回来。” 元春面色不动,连忙退出了临敬殿。 方才出去,就被好几个宫女偷偷拦住。 “贾御侍,我们陈嫔娘娘午后在烟漱亭做凉宴,可巧近日新做了酥奈果与桂花酸梅汤,可否请贾御侍午后一叙?” 后宫这些娘娘倒是一个比一个心急,都堵到御前了。 心头冷笑一声,元春心道只怕眼下越是沉不住气的,越是与前儿要害她的人有关。 她面上丝毫不显,只捧着茶盏为难道:“皇上这几日忧思劳神,神思不虞,御前当差的更要小心些伺候,只怕要辜负娘娘美意。” 话落,不等那宫女再如何恳请,元春目不斜视离开了。 一路上,倒还遇到了其他宫的一些宫女太监。 这些人看到她跟狗看到包子一样,倒是殷勤的很。 奈何皇帝去吴妃宫里,其实根本和她没什么关系。 应付着这些人,元春只觉得比在狗皇帝跟前伺候还累。 “贾御侍,您怎得有空来我们内务府了?” 内务府当差的公公一见元春,白净无须的脸上笑出褶子来,忙迎着她进了房内。 “我来取些茉莉花茶,劳烦公公帮我拿一些?” 元春也笑,这内务府当的可都是肥差,各宫里屋檐修葺,平常用度都在这些太监一句话里。 不至于交好,但也不能得罪了。 “贾御侍说的事哪里话,你要那就是陛下要,奴才哪担得起一句劳烦?” 很快,清香扑鼻的茉莉花茶取了出来。 内务府的黄公公还拿了两个纸包来。 “这一份啊,是给贾御侍您尝尝鲜的。” 其中一个纸包鼓鼓囔囔的,元春接来掂了掂,颇重。 “这是?” 来历不明的东西,元春自然是不会收的。 说不定今日她拿了,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说不一定。 要元春说,后宫这些人心思也太弯弯绕绕了,她每日在临敬殿侍候狗皇帝已经累成狗,再跟后宫娘娘们周旋,图什么? 将那个纸包塞了回去,元春只拿了茉莉花。 “公公,这我可不能收。” “这是吴妃娘娘叮嘱我们孝敬贾御侍的,里头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就收下,记个娘娘的好就成。” 黄公公神色恳切,硬是要把那沉甸甸的纸包往元春怀里塞。 元春拒绝之意明显:达咩! 怪不得黄公公刚才冲她笑得跟朵花似的,这不就等着自己来,那个瓮中捉……呸,这是什么形容。 “公公,我是为陛下办事,平日里记着的只能是陛下的好,至于娘娘的好,只能由陛下来体会了。” 果断推辞了两句,元春抱着茶回去临敬殿。 她这态度,倒像是谁都不理,无论哪宫的面子都不给了。 彼时,元春重新泡好了茶,送到皇帝书案上。 “陛下,茶好了。” 临敬殿内没有伺候的小太监,总是空荡荡的。 元春正要上前接着研墨,却听‘啪’的一声。 一本奏折被皇帝狠狠摔到地上。 这狗皇帝又发什么脾气? 元春只当什么都没看到,磨墨不言。 谁知这时,皇帝的眼神竟落到她身上,还带着点点寒意:“你可知这封奏疏上写了什么?” 元春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她现在是天子近侍,若是对大臣奏折里奏请的东西了如指掌,那她还有命在吗? “昨日,城西街一个骑马的公子撞了已怀胎十月的妇人,夜里那妇人难产,一尸两命去了。” 元春心头咯噔一下,皇城根下这么嚣张,撞人的身份应当不简单。 居然纵马去撞怀胎十月的妇人,这人不但蠢还恶毒,简直应该凌迟处死,但要真是这么简单,狗皇帝何必要问她。 说明也许和她有关系? 看着元春表情变了又变。 正等着元春开口的皇帝:…… 她在想些什么? 皇帝皱眉:“你可有什么想法?” 想法?元春第一反应警铃大作。 这人该不会和荣国公府有关吧? 贾家确实也有不少混账来着。 元春把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斟酌着该如何转移话题。 “陛下,我一届小小御侍,只能伺候陛下磨墨续茶,不敢多话,只怕不能为陛下分忧。” 不经意一抬头,见皇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自己,元春不疾不徐的把头又低了下去。 夭寿了,看来真和荣国公府有关。 “你倒是不肯说太后母家一句不好。” 皇帝的声音凉凉的,让元春都忍不住颤了颤。 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太后母家? 和贾家无关…… 松了口气同时,元春心里再次嘀咕。 既然事关太后,只怕这当街纵马伤人的,也得不到什么处罚。 只要搬出太后,皇帝也不好不给太后面子。 ‘想来狗皇帝也不会为了个民妇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得罪太后,这事不是板上钉钉了吗?还问我的想法,嫌我活的太长了?想找机会赐死我,狗皇帝真有你的!’ 元春继续磨墨,一脸的咬牙切齿。 皇帝目光一沉,再次冷肃开口:“朕倒要问问你,若你是这民妇家人,想不想讨回公道?” 这不是废话吗? 元春倒也看出这狗皇帝心里还有几分百姓,再加上太上皇和太后跟皇帝的权力纷争,仔细想了想,元春才斟酌着开口。 “元春以为: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其余的,不肯再说。 听见元春的回答,皇帝神色才缓和了些,重新拿起那本奏折,拿起朱笔写了几个字。 元春立在一旁,没有再开口。 片刻后,皇帝合上折子,垂眸勾唇:“想知道朕会不会处罚太后母族吗?” 元春惊讶抬头:? 不想知道。 狗皇帝和太后打擂台,跟她有什么关系? 元春有一瞬间真觉得这狗皇帝想借刀杀人。 倒吸了一口凉气,磨墨的动作都顿了顿。 “陛下,此事全看陛下如何处置,方才的话不过是一家之言,全无别的意思,还请您……不要让元春知道此事后果。” 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元春这模样,眼底多了抹笑意。 “朕倒是不知,你一个小小女官,揣摩圣意倒是很有一套。” 元春心中暗骂:狗皇帝怎么还乱给她扣罪名? 皱眉俯身,她不怎么真情实感的棒读:“元春惶恐。” 皇帝唇角微勾。 到底是心里有他,才会费心琢磨圣意,这才说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等看似大逆不道,实则很贴他心意的话来。 皇帝眉眼温和了些:“行了,继续,朕不会让你牵扯进来。” 元春这才重新握了墨块研墨。 皇帝唤了夏守忠进来。 “传朕口谕,太后侄孙当街纵马伤人,此案由刑部尚书主理,依律法定罪,不容有失。” 夏守忠听到这话捏了把手里拂尘,抬眼目光落到正垂眸磨墨的贾元春身上。 一眼便收,夏守忠躬身称了声‘是’,退出临敬殿传旨去了。 皇帝仍然提笔:“你今日就先退下。” 元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 她提前下班了? 说到底这几日她神经处处紧绷着,昨夜又因为雨声没能睡好,已经疲累到了极点。 但元春不觉得皇帝是好心放她回去休息。 又有后招? 第12章 托梦 元春回到自己的暖阁中。 抱琴迎了上来:“小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你该不会是……” 元春看到抱琴的脸上有浓浓的担心。 唉,看来她刚穿来暴打皇帝那一出吓到了抱琴。 “放心吧,你小姐我岂是不知轻重的人?”元春安慰她。 她现在可是贾府的贾元春,不说维系着贾府的存亡,可一举一动都要顾及到。 抱琴暗地里撇撇嘴,对她的话明显存疑。 “好了,你个小丫头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我好不容易早点回来,快让我休息一会儿。” 元春敲了一下抱琴的脑袋,把她赶走,脱鞋上床。 躺在床上,元春很快睡了过去。 一片雾气朦朦胧胧的。 一个身着粉色衣裙,眉眼精致的女子忽然向她走了过来。 “元春……” 那女子开口唤道。 “你……你是谁?”元春看清楚了她的容貌,大吃一惊,怎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女子哀愁地蹙眉,叹道:“我就是你这副身体的主人,贾元春。” “你、你要回来吗?”元春呆呆地问,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现代去了! “我回不去了。我被奸人所害,本是注定没命了的,可是机缘巧合,你顶替我活了下来……” 女子一双美眸雾气缭绕,美的让人心惊。 “从今天开始,请你代替我做贾元春吧。”女子恳求地望着她:“贾府……就拜托给你了。” “这……” 元春愣了:“我不行吧!” 她只是个小透明呀! 她是有过保住贾府的心思,可贾府后来的破败如大厦倾倒,无可阻挡。 “贾府现在荣宠至极,可谁又知道背后隐藏的风波呢。” 女子落下泪来:“我那些父母兄妹,正是花一样的年纪,若是我还在,定然会竭尽全力护着他们的,可是现如今,我也没办法了,你我命格相同,此事,就拜托了……” “诶……” 那女子的含泪的面容渐渐消失,元春着急地喊她也没用。 她不想被困在这里啊! 虽然她明白她如今和贾府在一条线上,可贾府她也不能保证啊! “小姐!小姐!” 元春睁开眼,抱琴焦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小姐做噩梦了?”抱琴拿了毛巾给她擦汗。 “算是吧……”元春想起梦中女子的嘱托,出了会神。 “小姐在梦中大喊我不要做元春是什么意思?”抱琴疑惑。 “呃……”元春愣了愣,怎么不小心把心里话给喊出来了。 “唉,小姐我进宫以来太累太辛苦了,要是重来一次……” 元春哀叹了一声。 抱琴摇摇头:“最近小姐都瘦了许多,也怪不得小姐不想做元春,我也不想。” 她这个丫头倒是好糊弄的很,元春自觉和以前真正的贾元春性格差了不少,可抱琴却没察觉。 她早晚要找个时间回贾府一趟看看的,就算也许她也改变不了多少…… 抱琴看着自家小姐的脸上又现出忧愁来,心想,定是皇帝又为难她家小姐了,唉! “贾御侍在吗?” 门口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陛下让您去当值呢。” 元春看了看沙漏,忍不住愤怒,这狗皇帝,才给她放了一个时辰的假! 元春踏入殿中,一眼瞧见几个小太监正跪在地上收拾砸碎的茶盏,看见她来了都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男人又发什么脾气? 元春做了个深呼吸,告诫自己一会儿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怎么来这么晚?” 狗皇帝听见她的脚步声,折子也不批了,抱着双臂冷冷地看着她。 “陛下恕罪。” 元春咬牙认错。 皇帝见她二话不说就低头认错的样子,心中的怒气反而更旺了。 “朕问你,干什么去了刚才?” 你是失忆了吗?刚才不是你让我走的吗?找茬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回陛下,奴婢刚才回房睡觉了,不知陛下着急召奴婢前来,一时间贪睡误了时辰。” 元春鼓着腮帮子继续请罪。 皇帝见她鬓发微乱,脸上还带着睡醒之后的红晕,仿若一块白玉上染了丝丝云霞,此刻呼吸急促,应该是听到他的传唤一路小跑过来的。 这样想着心中舒畅了许多。 算了,他是皇帝,跟一个女人计较什么。 皇帝冷哼了一声,抬抬手道:“罢了,朕不与你计较,起来给朕重新上茶吧。” 你还真是宽宏大量啊! 元春偷偷瞪了他一眼,不情愿地去给他泡了一杯菊花茶来,希望喝了能让他降降火。 皇帝端起来茶盏啜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点落寞。 元春悄悄皱起眉毛,不会又要找茬吧。 “方才,母后叫朕去问话了。” 良久的沉默之后,皇帝低声开口。 原来是为了太后亲戚纵马伤人的事。 狗皇帝应该是被太后骂了一顿吧,这才心情不好拿她撒气。 皇帝说完这一句就斜睨着她,一副等她开口的样子。 元春抿抿唇,配合地问:“太后娘娘……怪罪陛下了?” 皇帝点点头,回想着刚才太后的请求,心情沉重。 元春心中暗叹,恐怕这件事要不了了之了,可怜那对母子,平白无故做了冤魂。 “朕没有答应皇额娘。” 皇帝再次开口。 现在他与太后党派明争暗斗,虽然是亲母子,可已经很久都没有坐在一起吃饭说话了,每次他去请安也是例行公事。 今天太后为了这件事亲自给他下厨做羹汤,好言相劝,他却驳了回去。 “陛下没有答应?” 元春大吃一惊! 她到这里之后也了解了现在的朝中局势,那对母子是平民,身后无所依靠,如果要息事宁人,不过一句话的事,甚至根本用不着皇帝去开口,底下的官员就会争相恐后地去办这件事。 那……皇帝为什么没有答应太后? 元春探寻地看去。 “也许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来说,平民的命卑贱如草芥,可也不能轻易践踏。” 皇帝揉了揉眉心,颇为疲惫地说。 想不到这个皇帝还算个好皇帝咧! 元春心想,要是对她再好一点就好了。 第13章 见到了北静王 “朕饿了,你去给朕拿点东西吃。” 元春的心刚柔软了一下,就听到皇帝又开始命令她。 不过……要她去拿吃的,也没说拿什么,那她就挑点自己喜欢的咯。 元春脚步轻快地去门口吩咐值班的小太监阿黄:“去御膳房拿一盘牛乳糕,南瓜酥,桃花露,对了,还有果脯也端来。” 阿黄掰着指头记下来,元春又叫住他,压低了声音说:“对了,拿双份。” “双份?”阿黄不解。 “叫你去就去,快点!”元春笑嘻嘻地回去了。 皇帝早就听见了元春和阿黄的嘀咕,听着她语气轻快地要这要那,沉郁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陛下,糕点来啦!” 元春一盘一盘摆在他面前,有几盘甚至直接压到了折子上。 皇帝看着满目琳琅的糕点抽了抽嘴角:“怎么这么多?” 这女人,当他是猪吗?不知道他保持这样健硕又不失美感的身材有多辛苦吗? “啊呀!” 元春故作惊讶:“陛下吃不完吗,正好奴婢刚才急着来陛下跟前当差忘了吃饭,如果陛下吃不完,剩下的一份就赏给奴婢吃吧!” 皇帝抬眼看见元春浮夸的表演,这才明白过来元春的意图,心中好笑,想逗逗她,就故意板起脸来。 “无妨,朕吃不完就下顿再吃,贾御侍不用担心。” 元春欢喜雀跃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这狗皇帝也太小气了吧!是她暗示的还不明显吗? “陛下是九五之尊,哪能吃剩下的膳食呢。” 元春努力保持微笑。 “天下还有许多百姓都吃不饱饭,朕应该身先士卒,做好表率。” 皇帝伸出手指捏起来一块金灿灿的南瓜酥放入口中,很享受的笑说:“嗯,这南瓜酥香糯可口,入口即化,不错不错。” 元春的口水差点从眼角流出来,攥紧了衣袖把皇帝的十八代又骂了一遍。 “贾御侍呀,你帮朕把这碗桃花露吹一下,太烫了。”皇帝用余光瞅着欲哭无泪的元春,勾唇一笑。 吹一吹? 我给你兑进去一口行不行? 元春撇着嘴打开盅盖,桃花的清香,肉糜和大米的香味飘了出来。 元春忍住喝一口的冲动,嘟着嘴不情愿地吹气。 她的唇瓣薄而殷红,映着白玉盅更显得娇艳无比。 皇帝看得出了神。 “桃花露已经冷了,陛下请用吧。” 元春恋恋不舍地把白玉盅递了过去。 皇帝回过神来,浅尝一口,耳根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嗯……今天的桃花露吃起来好像格外香甜呢。 “陛下。” 元春正在腹诽,夏守忠进来禀报。 “陛下,北静王在外求见。” 皇帝的动作一顿,心中有淡淡的不悦,大晚上他进宫来干什么? 元春则是浑身一震! 北静王! 书中那个与宝玉交好的北静王要出现了! 元春的眼睛炯炯发光。 皇帝瞧了她一眼,挥挥手:“朕与北静王有事要议,你先退下吧。” 元春:“……” 这狗皇帝还真是没一样能让她顺心的。 “还愣着干什么?” 皇帝看她不动,奇怪地问。 是不是舍不得走? 元春只得磨磨唧唧地挪动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 既然要议事,那这糕点是不是就不吃啦? 皇帝撞见她的目光,摇头笑了一下:“把这些糕点撤下去吧。” “是!” 元春一笑,欢欢喜喜地将皇帝没动过的糕点摞在了两个盘子里,端着出去了。 皇帝气愤地看着剩下的糕点,怎么,朕吃过的还不嫌弃不是? 元春刚踏出大殿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可饿死姐姐我了! 谁料从拐角处忽然有个身着白色五爪团龙蟒袍,头戴青色玉冠的男子缓步走来。 元春的脚步滞了一下,睁大了眼睛。 这个,就是北静王了吧! 小说中北静王是皇帝的伴读,也是坚定的皇帝党,只是跟她那个不成器的宝玉弟弟关系暧昧…… 至于其他书中的描写不多,元春对他也知之甚少。 “这位是……” 北静王留意到了元春惊叹的目光,停下来,对她拱了拱手,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贾御侍了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 元春大为震惊。 “听闻皇兄身边有个贾御侍甚是体贴,又生得眉目如画仙子一般,是以一见到姑娘的面容就才出来了。” 瞧瞧! 这话说得多漂亮! 让人听着真舒服! 元春努力咽下口中的糕点,咧嘴一笑:“王爷过奖了,嘿嘿。” 阿黄看看元春唇边的糕点饼屑,尴尬地提醒北静王:“王爷,陛下还在等着呢,咱们赶紧走吧。” “嗯。” 北静王对贾御侍又笑了一笑:“告辞。” “王爷慢走!王爷小心!” 元春看着那温和的笑容心都要融化了,又忍不住追了一句:“王爷你饿吗?” 阿黄脸上一排黑线。 姐姐啊,你还真是会借花献佛啊! 北静王也停住了脚步,诧异地转过身来看着元春。 “呃,我是想着王爷如果不嫌弃……” 元春尴尬地晃了晃手中的糕点,意识到这句话太唐突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也就她这么苦逼还在打工,人家王爷早就吃过饭了。 “多谢贾御侍关怀。” 北静王颔首:“本王确实还没有用晚膳。” “那、那我等、等着王爷?” 元春没想到北静王竟然这么回答,一下结巴起来。 “好。” 北静王一笑,转身进了殿中。 留下风中凌乱的阿黄和元春。 “你说……王爷是那个意思吗?” 元春戳了戳阿黄。 北静王真的要和她一起吃剩下的糕点? 阿黄看了她一眼,眼神呆滞地问:“不是你主动勾引……呃,邀请的王爷吗?” “我我我、我没想到王爷会答应啊!” 元春有点慌。 阿黄用异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绕到了大殿后面的一片小竹林,小声说:“嗯……那个,姐姐啊,这里还算安静,景色也好,要不你就在这等着吧,等王爷出来了我去把王爷引过来……” 说完他伸手指了指元春的嘴角:“这里,姐姐还是擦一擦吧。” 第14章 和北静王一起吃糕点! 阿黄说完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元春傻傻地端着两碟糕点站在小树林里,站了许久,脚累了,元春便把糕点放在一旁,干脆席地而坐。 又不知过了多久,元春的脑袋开始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栽起来。 一声轻笑稍纵即逝。 元春揉揉眼,顺着眼前的青底白缎长靴,到衣衫下摆的金边,再到腰间的祥云纹束带,再往上便是一张温润含笑的脸。 “北静王……” 那双长眉挑了一下,眼中的笑意更浓。 一阵风吹过,竹林飒飒作响,一片叶子吹了下来划过元春的脸颊,元春眨眨眼,这不是在梦中? “贾御侍还没醒?” 北静王终于出声。 “王爷!” 元春意识到北静王真的站在她面前,惊呼一声。 “嘘……” 北静王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元春连忙捂住了嘴,却不知道为什么。 哦,对了,她是等着北静王一起吃东西呢! 元春端起来地上的糕点给他:“王爷快吃点东西吧,呃,虽然已经凉了。” 唉,早知道让抱琴端着暖笼过来了,元春暗恨。 “无妨。” 北静王看着她的眸光一闪,微微笑了一下,拿起块糕点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元春看着,忽然想起来刚才狗皇帝吃东西的样子。 “贾御侍也吃啊。” 北静王挑起来一块递给她:“贾御侍在御前侍候,三餐不能照常真是辛苦了。现在又为了等我到这么晚,真叫我惭愧。” “不碍事的!” 被他这么一说,元春马上把狗皇帝抛在了脑后。 肚子好像也不那么饿了,她接过糕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要淑女! 要有大家风范! 元春心中念叨着,虽然不知道为何。 “听说皇兄今日与母后有争吵,不知贾御侍可在场?” 北静王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皇兄的性子很倔,最近与母后的关系很不好,真是让人忧心。” “奴婢今日没有在场,不过,陛下确实心情不好。” 元春想到皇帝摔碎的几个杯子,心想要是皇帝有北静王的一半温和,下面的人也好当差啊。 “王爷是来劝慰陛下的吗?” 元春好奇地问。 北静王点点头道:“如果不劝着,皇兄和母后就更……” 元春看着他,心中有淡淡的疑惑。 北静王虽然是皇帝的伴读,可两人的关系也让人捉摸不透。 书中北静王随手便将皇帝御赐的念珠送给了贾宝玉。 “贾御侍在想什么?” 北静王的面容凑了过来,探究地看着她。 男子温和的气息浅浅环绕,元春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起来。 她不自然地垂眸向后仰了一下,小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王爷和陛下的关系真好。” 天啦噜,从小到大还没一个男性离她这么近咧! 希望这么黑的天北静王看不到她脸红! 然而元春没想到,她的皮肤极白,今夜又有明亮的月光,是以她难得羞涩的样子便一览无余了。 “我自小就开始陪伴陛下,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北静王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笑着温和地解释。 “我听说,贾御侍家中有个兄弟,出生时就自带一块通灵宝玉,此事可是真的?” 北静王话题一转,问道。 元春愣了愣,点点头:“是真的。” “真是奇!”北静王惊讶:“不知贾御侍的兄弟今年多大?在哪里上学?” 面对这些问题,元春心中却纠结了起来,原来北静王早就听过了贾宝玉的名字,她要不要做点什么? 书中北静王似乎只是与贾宝玉交好,与后来贾府的败落有关系么? 一串思绪闪过脑海。 “贾御侍?” 北静王见她又发起呆来,好笑地在她面前摆了摆手。 “啊。” 元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幼弟顽皮,入不得王爷的法眼,还是不说他了。” 不明白北静王的立场,先顺其自然吧。 北静王笑了笑,不再追问。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北静王起身告辞:“时辰不早了,多谢贾御侍的款待。” 元春抓抓头:“呃,王爷不嫌弃就好,谈不上款待。” 吃冷糕点喝冷风,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如果有机会换我来回请贾御侍,还望贾御侍不要推辞呀。” 北静王笑得如沐春风让元春不好意思拒绝,就点头答应下来,目送北静王离去。 送走了他,元春满怀心事地端着空盘子返回。 咚地一下! 额头撞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去哪了?” 皇帝站在她面前阴恻恻地问。 去哪了要跟你汇报吗! 元春撇撇嘴不说话。 皇帝的视线移到她端着的空盘子上,皱眉问:“你吃完了?” 不可置信的语气! 这女人有这么饿吗!那堆起来可是一桌子的糕点! 原来是找地方偷吃去了! “嗯!这不是陛下不吃了吗?” 元春昂着小脸睁着眼说瞎话:“陛下说不能浪费,我就全给吃了。” 皇帝揉了揉眉心,无奈地叹气:“得了,朕看你是饿死鬼出身,回去吧。” 元春翻了个白眼,你一日三餐照常吃!她都饿了多久了,吃这么点东西也大惊小怪的。 “奴婢告退!” 元春行了礼退下了。 “姐姐姐姐!” 等皇帝离开,阿黄就从一旁追了出来,对她挤眉弄眼的:“姐姐,王爷你们……怎么样?” “挺好的呀。” 元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这么问?” “嗨!那就好!” 阿黄咧着嘴笑了,“姐姐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呀。” “放心吧,有好吃的分你一半。” 元春打了个呵欠把他赶走:“还有事吗?没事的话姐姐要回去睡觉了,你快走吧。” 阿黄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笑嘻嘻说:“姐姐累了吧,小的明白!姐姐您好好休息!走嘞。” 元春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是瞌睡已经上来了,便没有多想。 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元春又想起来北静王的一张脸,真是面如冠玉,眼若明星。 再想到皇帝那张喜怒无常的阴恻恻的脸。 “诶!快走快走!” 元春挥着手把皇帝的冷脸赶走,满足地进入梦乡。 第15章 原来他也有这样的小时候 自从皇帝判定了太后侄孙纵马伤人一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太后的慈寿宫。 元春端了杯茶放在皇帝手边,恍惚想到刚才听到的消息。 刑部小心翼翼地来探问,皇帝就直接授命刑部不必手下留情,这样恶劣的事件自然是死罪难逃,听说已经判了斩立决,七日后就要问斩。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晕了过去,慈寿宫内一片人仰马翻。 皇帝正铁青着一张脸,手握毛笔在纸上游走,元春瞥见他手指骨节都用力到泛白了,不由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下一秒皇帝就把毛笔狠狠往桌子上一拍! 墨汁四溅。 又来了又来了。 元春看着皇帝明黄的衣衫上墨汁点点,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幸好幸好,没有被波及到。 “哎哟陛下诶!” 夏守忠踏进门槛来,痛心疾首地叫喊:“陛下,您就是心疼太后娘娘也要保重您的龙体啊!” 他的声音很大,引得门口的小太监也偷偷往里看。 “贾御侍,你在里面侍候着怎么不劝劝陛下呀。” 夏守忠见皇帝没吱声,将话头转移到元春身上,瞪了她一眼。 “啊?” 元春正在努力憋笑,因为她看见了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意,现在当着他们的面也不好意思叫疼,只板着一张脸在那装酷。 “陛下啊,您的手……呃,疼不疼啊?” 元春想学着夏守忠的样子叫喊,但是觉得有点夸张了,就收敛了一下,听起来就有点小心翼翼。 皇帝瞧了她一眼,这个女人现在也知道关心他了,刚才是不是吓到她了? 嘶,刚才太用力了,真的有点疼。 “贾御侍,你快去拿冰块来给陛下敷一敷!” 夏守忠是个人精,皇帝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吩咐元春好好侍候着,若是皇帝再有类似于这样的自残行为,要不惜以身相挡,全力阻止! 元春暗暗翻了个白眼,她可没有这么忠心,要是真遇到危险说不定她的第一反应是把皇帝拉到身前当肉盾呢。 元春取来了冰块,皇帝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右手在桌子上摊着,她就悄悄把裹着冰块的毛巾塞进皇帝手心里。 元春垂眸,却看到桌上的宣纸上画着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小孩,那小孩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兴高采烈的,妇人也宠溺地笑着。 这画中人是太后和皇帝吗? 元春暗自揣摩着,皇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淡淡道:“小时候,朕跟随母后在离宫住过一段日子,总爱吃离宫旁边的糖葫芦。” “后来进了宫居住,母后就不让朕出宫了,只吩咐人从外面采买回来……但是朕吃着总觉得没有自己去买的好吃。” 他回忆着往事,深邃的眸中有一瞬间的怅然,笑了笑继续说:“朕不相信是从同一家买的就一直哭闹,后来母后干脆把朕在宫外买过的那家糖葫芦的师傅召进宫来做。” “那陛下吃着如何?” 元春问。 “还是没有宫外的好吃。”皇帝摇摇头。 “陛下想念的不是糖葫芦,是在宫外的时光。” 元春感叹了一声。 就像小时候她总爱趁着老师转身的时候吃零食,吃到口中的那一刻觉得美味无比,但是下课吃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好吃了。 “贾御侍呢?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也会跟母亲闹着吃糖葫芦吗?” 她啊…… 元春首先想到的是母亲逼着她学琴和书画的场景,她不愿意,母亲就罚她在房间闭门思过不许吃饭,可到了晚上她偷偷打开房门溜了出去,却能在厨房找到热乎乎的饭菜,年幼时她从来没想过怎么剩菜剩饭还是热的呢。 等她年纪渐长,对那些功课也娴熟了,就没有再跟母亲闹过别扭。 等现在也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她是魂穿,那现代里她的肉体呢。 会不会是真实的贾元春穿到了她的身体里? 如果这样,梦中那个垂泪的女子也会替她孝敬母亲的吧。 皇帝捕捉到了她脸上闪过的笑意,痛楚和愧疚,皱了皱眉。 贾元春是贾府的嫡出大小姐,身份尊贵,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应该不会像他一样…… 随后皇帝自嘲地笑了笑,小时候母后何尝不疼他呢? “母亲待我很好,我小时候哭闹了,母亲总会给我做布娃娃哄我,时间长了我的床上就堆得都是布娃娃。” 元春回忆着小时候的场景,轻声道:“只是有时候略有严格了,我现在知道母亲是为我好的。” 说完,眼中已然蒙上了一层雾气。 “贾御侍能这样想,很好。”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接着问道:“你来宫内也许久了吧,想家吗?” “自然是想家的。” 元春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想到以前她跟着导师研究红楼,每天跟各种文献作伴,母女俩还是两天一个电话嘘寒问暖的,每逢双休,节假日她就要坐车回去,现在已经离开家几个月了。 就算想回,可能也回不去了。 皇帝眯了眯双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却渐渐松快了起来。 “陛下,吴妃娘娘在外求见。” 夏守忠进来禀报,感受到了殿内松快的气氛,诧异地看了眼垂手侍立的元春。 “宣。” 皇帝点头,夏守忠更加惊异,以往皇帝与太后起了不快就会像今天一样发好大的脾气,什么人也不见,更何况妃子了。 等候在外的吴妃也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皇帝这时候真让她进去了,还有点慌张起来。 她摸了摸发髻,道:“早知道陛下让本宫进去,就戴那个御赐的凤钗了,和本宫这衣裳也相配。” “娘娘,陛下现在待您和其他人可是不同的。您看这么多次了谁能在这时候得陛下宣召?偏偏娘娘可以,这是陛下打心眼儿里喜欢您呢。” 宫女翠儿扶着她的手缓缓往前走,笑说:“陛下现在肯定为了太后娘娘忧心,您一会儿好生安慰陛下就是了。” “你说的有道理。” 吴妃在脑中搜罗着安慰人的话,这才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第16章 又是元春的功劳 “见过吴妃娘娘。” 元春上前行礼,她现在已经慢慢习惯了宫廷的礼仪,虽然作为现代女性对跪拜心理上还有 些抵触,可谁让人在屋檐下呢。 “哎呀,是元春妹妹在呀。” 吴妃脸上洋溢着异样的热情,上前把她扶了起来。 “吴妃来找朕所为何事?” “臣妾听说您和……” 吴妃的话还没说完,就瞥见元春的眉头皱了一下。 “臣妾……臣妾听说您最近胃口失和,特意做了橘丝粳米粥和几道小菜来给您尝尝。” 吴妃眼睛还盯着元春,拉长声音犹豫着咽下了未出口的话,让翠儿拿出来膳食,元春上前一步,接过去摆在了皇帝桌子上。 皇帝今天一早上起来就收到了慈寿宫的消息,烦得没用早膳,这会儿脾气下了头确实有点饿。 面前的粳米粥中掺杂着金黄色的橘丝和翠绿的葱花,看起来颇为可口。 “嗯,你的手艺倒是精进了。” 皇帝一连喝了好几口,称赞道。 “陛下爱喝臣妾就天天让人做了送来。” 吴妃一听见皇帝夸奖,乐得合不拢嘴,还要再说什么,就被身边的宫女翠儿捅了一下,连忙将嘴角收了收。 元春将一切收入眼底,心想这个吴妃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呢? 是真的还是装的? 皇帝又问了几句吴妃家里的事,吴妃小心应答,殿内的气氛渐渐缓解。 元春看皇帝和吴妃相处甚欢,就悄悄推出去透了口气。 夏守忠也在外面靠着柱子悠闲地剥着核桃,身旁还有个小太监给他捶腿,是他的干儿子小卓子。 见元春出来,夏守忠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笑道:“贾御侍怎么出来了,陛下那边不要人侍候了吗?” “陛下正和吴妃娘娘说话呢,我在一旁多有不便就出来了。” 元春对他笑了笑,就不再说话。 夏守忠在书中可是一个贪得无厌之人。 书中贾元春进了宫当妃子后,贾府惦记着宫中的女儿过得好不好,夏守忠钻着这个缝隙经常去贾府‘借银子’,每次少则百两多则几千两,说是借,拿走了就没音讯了,贾府的人投鼠忌器也不敢差人去要钱。 哼,元春心中冷冷地想,可真是比里面的皇帝过得还舒服! 等时机成熟了这个蛀虫她一定要除掉! 兀自想着,拐角处缓缓走来一个宫妃,元春看着脸生就没有动。 一旁的夏守忠对小卓子使了个颜色,小卓子就迎了上去。 “哟,是柳嫔娘娘啊。” “陛下可在里面?” 柳嫔向里面张望了一下。 “您稍等,吴妃娘娘正在里面呢,奴才去给您通报一声。” 不一会儿,小卓子笑着躬身把她请了进去。 元春在殿门口晒足了太阳,刚准备回去,就听得殿内有瓷器破碎的声音。 元春急忙收回了脚步撤了回来。 怎么刚好一会儿皇帝就又发疯了? “唉。” 夏守忠听见动静,叹了口气站起身,“这位娘娘可不如吴妃娘娘机灵啊。” 他斜了一眼元春:“贾御侍还不进去侍候么?” “夏公公先去,我……这会有点肚子疼,等会就进去。” 元春才不想这时候去看皇帝的臭脸,谁知道他脑袋一抽会不会迁怒到她身上?别的不说,万一又让她站到下午不吃饭怎么办? “那贾御侍先好好歇着。” 夏守忠皮笑肉不笑,调整好表情进殿救火去了。 听着皇帝的怒斥和柳嫔的低泣声,元春深深了解到了什么是伴君如伴虎。 没一会儿柳嫔就神色惶恐脸上带泪地出来了,吴妃也跟着走了出来,眼中也难掩惊恐。 吴妃一见到殿门外的元春就激动地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感激道:“好妹妹!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元春:“?” 她做了什么?自己咋不知道捏。 “刚才要不是你冲我使眼色,我就把柳嫔的话说出来了!” 吴妃拉着元春的手往一旁走了走,将里面的情形讲了一遍。 原来今早夏守忠吼那一嗓子被人传了出去,后宫人人都知道了皇帝正为太后的病情烦躁。 有眼色或者有经验的人都不往前凑,只有吴妃个愣子听了翠儿的出谋划策来了。 吴妃刚要开口安慰皇帝时看见了元春皱眉,突然福至心灵地岔开了话题,不再提太后的事。 但是柳嫔不知道呀,她一听说吴妃竟然被放进殿里了就兴冲冲地打扮好自己冲了进去,上去就对皇帝进行了慰问三连。 “陛下你跟太后娘娘吵架啦?” “陛下听说你手受伤啦?现在怎么样?” “陛下你要是心情不好臣妾给你唱个小曲吧!” 皇帝脸色霎时间阴沉了下来。 他和太后的关系人人都知道,但是没人敢正面提,这一下就触到了他的禁忌。 一顿怒斥间给柳嫔扣了几个大帽子,降了品级发回去禁足了。 “所以说,多亏了你呀!” 吴妃脸色苍白,把元春的手抓得生疼。 元春表示很无语。 太后因为皇帝的判决气病了,皇帝却不去看,那皇帝的心里肯定是不乐意听到别人当面提起这件事的。 元春皱眉也是猜到了吴妃要说出口的话,为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担忧,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罢了。 谁知道吴妃就恰好看见了呢。 只能说是老天要救她吧,不然今天这事发生在她身上也要被撸到嫔位去。 吴妃又感谢了一通就带着翠儿回宫去了。 不一会儿,翠儿又带着琳琅满目的首饰去了元春暖阁。 随着柳嫔被贬一道流传还有元春帮助吴妃逃过一难的消息。 这下后宫人人震惊了! 若说之前还有妃嫔不屑吴妃讨好元春的技俩,怀疑元春的能量,现在满后宫的人都对元春敬畏起来。 临近饭点儿,元春下了值回到暖阁中见到的就是堆了一床的金银珠宝。 抱琴哭丧着小脸,又悲又喜:“小姐,她们把东西放下就跑,奴婢追也追不上啊!” “算了算了,留着吧。” 元春摆摆手。 她在现代就是个小透明,没想到自己还有为受贿烦恼的一天。 第17章 宛妃娘娘 当晚两人坐在榻上清点了各宫送来的珠宝,元春让抱琴一一都记录下来。 “小姐,你之前不是说在御前当差要谨慎,不让奴婢收吗?现在收了这么多,如果被陛下知道了,咱们会不会被……” 抱琴守着这一堆华丽丽的珠宝很是担忧。 小姐刚升了官儿就开始受贿了,她这个小丫头的身价也跟着往上涨,下午宫里的丫鬟见了她都尊敬得不得了,这样强烈的落差感让她心中很不安啊。 “不用担心,你现在把这些都记清楚就好啦。” 元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些礼物已经送到她榻上来了,退是要得罪人的,照着这个势头来看,躲也躲不过。 正好她想找到那个刺杀她的刺客,现在各宫都在拉拢她,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去熟悉一下各宫的主子娘娘,看能不能查到一些线索。 另外,她还想到了一件事。 书中暗示贾元春是死在后宫中争斗中,那究竟是妃嫔之间的后宫争斗呢,还是跟前朝的事也有关联? 如果能提前了解这些妃嫔的情况,也能对后期化解危机做好准备。 想到今天吴妃吓得苍白的脸,柳嫔惶恐的样子元春就打了个寒颤。 她坚决不要做这个皇帝的妃子! 思索间,元春被一支纯金嵌珠凤钗吸引了目光。 “这是谁送的?” 元春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颇有分量,再看那钗上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在这个时代能有这样的成色是很珍贵的。 “啊,这个是……” 抱琴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是宛妃娘娘差人送来的。” “宛妃?” 元春没听过这个名字。 “婉妃娘娘的丫鬟是湘水姐姐,说宛妃娘娘也是下午才从宫外回来的,这位娘娘身子不好,之前在宫外的华泉池调养呢。” “下午才回来就让人送东西过来了。” 元春笑了一下,她还真是远近闻名了呀。 她打量着这支流光溢彩的凤钗,心想这东西就是放在贾府也是只有贾母能压得住的宝物,这位宛妃倒是随手赏给了她,还真是大方。 次日,元春穿戴整齐正要去御前侍候,阿黄突然来传话让她上午休假。 “嗯?怎么这么突然?陛下去哪里了?” 不用上班元春心里当然很爽,火速地去掉了头上的束冠,随口问了一句。 “陛下昨天去陪刚回宫的宛妃娘娘了,早上还呆在宛妃娘娘宫里……” 阿黄说着嘿嘿笑了一下,有点猥琐。 元春顿时明了。 看来这个宛妃娘娘还挺得宠的嘛。 元春顺手摸了一小块银子给阿黄,笑眯眯道:“多谢你跑一趟,以后有消息了别忘了姐姐啊。” 在宫里消息可比银子重要多了。 “姐姐说的哪里话,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 阿黄收了银子,又凑近了说:“姐姐别急,最近王爷没进宫,在外面忙呢,等王爷来了小的就来喊你。” 元春:“嗯?” “哪个王爷?” 这次是阿黄愣了:“北、北静王啊,姐姐你……说的哪个王爷?” 阿黄从上到下地把元春打量了一下。 元春姐姐长得柔柔弱弱的,看不出来啊! “别瞎想!” 元春感受到了阿黄猥琐又震惊的眼神,没好气地敲了他一下。 “北静王在外面忙什么呢?”她问。 “哦,陛下把清查各地空缺职位的事情交给了王爷去办理,所以这几天王爷没能进来。” 元春不以为然地点点头:“这确实不是小事,王爷有的忙了。” 阿黄走了,元春就又脱掉了外裳窝回了床上,懒懒地翻着一本闲书。 “元春姐姐。” 吴妃的丫鬟翠儿从门口冒出头来。 “是翠儿啊,快进来吧。” 抱琴去外头忙了,元春就要下床给她倒茶,被翠儿一把按住。 “这点小事怎么敢劳烦元春姐姐呢,我不渴,姐姐快躺着吧。” “你找我有事?” 元春听她这么说就没动,靠在床头打了个呵欠:“先说好,金银珠宝我可不收了,你要是为了这事来还是回去吧。” “嗨,就知道元春姐姐不是俗人。这是我们娘娘做了送过来的,让元春姐姐尝尝。” 翠儿打开食盒,正是那天做给皇帝的橘丝粳米粥。 元春收了一大波礼物,这才收到个称心如意的,顿时对吴妃的印象有所改观。 “替我谢谢吴妃娘娘。” “元春姐姐别客气,以后靠姐姐指点的时候还多着呢。” 翠儿又把她吹捧了一番。 元春那天回来就仔细盘点了吴妃的举动,觉得她百分之八十不像个有心眼的人,饶是如此,元春还是等翠儿走后用银针测了测才放心入了口。 还别说,手艺真不错。 元春看着手中的白玉碗,忽地想起来那天在竹林里,身着白袍气质温和的北静王。 “清查各地官员空缺……” 元春重复一遍,忽地坐直了身体。 现在是什么日子?! 元春掰着指头算了算。 现在已经是九月底,深秋时节。 十月初二,林妹妹就要进京城了! 离林妹妹进京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五天的时间。 那么,跟随林妹妹一起来的就是她的家庭老师。 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也是书中最终使得贾府落败的关键人物,贾雨村! 这是她看原着时最讨厌的角色! 没有之一! 书中,贾雨村因贪墨被拉下马,浪迹时遇到了林如海被聘为林黛玉的家庭老师。 拿着林如海一封推荐书跟随林黛玉进京,求贾元春的父亲贾政帮忙做了应天知府! 可是后来,贾雨村揭发了贾府,导致贾府抄家败落。 贾府的败落虽然有很多原因,就算没有贾雨村也会有王雨村李雨村。 但是偏偏是贾雨村这个受过贾府恩惠的人充当了反派角色。 元春想到这里瞌睡就消了一半,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响。 虽然现在宁国公荣国公已经逝去,可贾府仍然正在鼎盛时期。 而她在宫里还没有站稳脚跟,其他的做不了。 但贾雨村是经过贾家,她的父亲贾政做官的,她必须要去阻止! 第18章 她的示好 “小姐,你……怎么了?” 抱琴刚进门就看到元春坐在床上,拿着一本书咬牙切齿的。 元春收回了思绪,问道:“抱琴,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宫回家?” “这……好像是每个月初二咱们有一天的时间能出宫探亲。”抱琴想了想。 “小姐想回家了?” 元春嗯了一声,既然贾雨村是通过贾政的关系当上了官,她想先从贾政入手,只是,要怎么说呢,总不能上去就告诉贾政贾雨村是将来推倒贾府的人吧。 在这个时代贾元春这样的闺阁女子是不能掺和朝政大事的,贾政恐怕不好被说服。 元春倒在床上默默叹了口气,古代人就是麻烦! 要是他们的思想开放一点,她直接说自己是从未来穿越过来的,直接在贾府指点江山拯救他们的命运该有多轻松啊! 过了中午,阿黄又来了一趟,传话给元春要他下午去临政殿侍候。 踏入殿中,元春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皇帝正提笔写着什么,他身边还坐着一位女子。 听见动静,女子抬头,见到元春时微微一笑:“这位就是贾御侍吧。” 这女子身着嫩黄杏色暗花上衫,雨过天晴色的软烟罗半裙,身姿窈窕,容色清丽,笑起来倒是很温婉。 “这是宛妃娘娘。” 一个年纪大点的嬷嬷抱着一把古筝走了进来,对元春介绍道。 这时候皇帝放下了笔,用下巴点了点那个嬷嬷,“这是李嬷嬷。” “奴婢见过宛妃娘娘。” 原来这就是一出手就给她了一只凤钗的宛妃娘娘啊。 元春心想,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宛妃的茶水凉了吧。”皇帝瞥了眼侍立在一旁的元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倒茶?” 语气很不悦。 元春听着他的语气一头问号,这狗皇帝又怎么了!这么个大美人在他身边伺候还不满意吗! 她进来连一分钟都没有,拿她撒什么气! “陛下,贾御侍才来,您怪她做什么。” 宛妃似嗔非嗔地道:“臣妾不喝茶了,陛下不是想听臣妾弹琴吗,臣妾这就给陛下弹奏一曲。” 皇帝瞪了瞪元春:“以后当差仔细点!” “是!奴婢记住了!” 元春硬邦邦地说,此刻恨不得把她面前的茶水都泼在皇帝脸上!让你跟茶较劲去! 皇帝没再说话,倒是一旁的李嬷嬷看了她一眼。 宛妃端坐在古筝面前,一个一个地戴好指甲,与皇帝相视一笑,纤长的手指拨弄琴弦,优美的琴声如水一般缓缓倾泻出来。 元春瞄了一下皇帝,见他闭上眼睛听得如痴如醉很享受的样子,鄙夷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贾御侍,你随我出来一下。” 李嬷嬷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元春疑惑地跟着她出了殿门,还没站稳,就得了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贾御侍兴许还不知道我,那我来给贾御侍介绍一下。” 李嬷嬷肃着脸,道:“自陛下五岁的侍候我就开始在陛下身边侍候了,陛下的饮食起居从前都是我来料理的,别说其他人,就是夏守忠在我面前也要喊一声姑姑!” 元春听得摸不着头脑,她一开始还以为这位李嬷嬷是宛妃身边侍候的人,但是,她突然跟自己说这个干嘛?跟她有什么关系? “前些日子婉妃娘娘去华春池休养,陛下特地命我跟去侍候,所以贾御侍没见过我是常理。” 元春悟了,原来是这样。 “贾御侍是贾府出来的小姐,小时候定然也是娇生惯养的。可既然有幸来了御前当差,贾御侍就得收起来在家时的小姐脾气,小心伺候陛下!” 李嬷嬷开始进入正题:“陛下是什么人?是九五至尊,真龙天子!陛下训斥你是你的荣幸,若不然陛下一句话都不用说,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怎么我看贾御侍听了陛下的训导,非但不谢恩,还很不服气的样子?” 这个李嬷嬷是个刻板愚忠的人。 元春在心里给她贴了标签。 对待这种人你就是有道理也讲不过她,元春懒得跟她白费力气,只淡淡一笑:“李嬷嬷教训的是。” 李嬷嬷审视她了一会儿,见元春也没有反驳,道:“进去吧,陛下的茶水也该换了。” “我来御前时间尚短,还不清楚陛下的喜好,嬷嬷对陛下的喜恶了如指掌,还是请嬷嬷上前伺候吧,免得我又惹恼了陛下。” 元春一脸诚恳,这也不是坏事,有这么一个忠心的嬷嬷在前,她的工作应该能轻松很多。 能伺候皇帝是李嬷嬷这辈子都深深骄傲的事,任何人只要对她的工作夸赞上一两句李嬷嬷就充满了干劲儿。 “也成,那你在一边儿学着点。” 李嬷嬷昂首挺胸地带着元春进去了。 宛妃的曲子已经接近尾声,她的身体确实有点差,只弹一首曲子的时间额头上就出了一层薄汗。 “爱妃的琴声如天籁之音,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朕听谁弹琴都觉得索然无味啊。” 皇帝笑着夸奖宛妃。 原来你会说人话呀! 元春心里哼了一下。 “陛下过誉了,臣妾许久不弹都生疏了。”宛妃拿出帕子擦了擦汗,视线转到了元春身上,笑问:“听闻贾御侍在贾府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不如请贾御侍点评一二。” “她知道什么,你问她也是白费力气。” 皇帝嗤笑一声。 狗皇帝,老娘在现代也算是样样都会的才女好吗! 虽然只听了开头和收尾,但元春也能听出来宛妃的指力太弱,有几处音调偏低,整首曲子都显得气力不足。 这技术虽然不算差,但是也说不上精通。 什么天籁之音,你才是没见识的那个好吗?! 元春暗自腹诽,面上却做出惭愧的样子,道:“娘娘琴艺高超,奴婢才疏学浅,不敢妄言。” 皇帝顿时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哦?本宫听闻贾府有四个小姐,府中没有为你们请师傅授艺吗?” 宛妃又问。 “是有的。只是奴婢资质鲁钝,不擅此道。” 宛妃听元春这么回答也只是轻轻一笑。 第19章 下个月初二回家看看 下午有宛妃陪着皇帝弹琴赏画,又有李嬷嬷在一旁侍候,元春只需要站着再时不时地出去摸摸鱼就好了。 皇帝似乎很喜欢宛妃,也没有动不动就暴躁发脾气,整个下午都很稳定。 真希望宛妃能天天来呀。 元春伸了个懒腰靠在柱子上,继续琢磨贾家的事。过几天就是十月初二了,林黛玉进京贾府全员都在,正好那天她有一天的假,可以回贾府看看。 贾府现在风光,可内里问题很多,家中的女眷,男丁,财务,人员,管理,朝政方方面面都是问题,哪个方面都不容忽视。 可她现在身处后宫,贾府家内的事由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做主,她要怎么才能插手呢。 她需要一个人在贾府内做她的帮手。 这个人是谁? 贾母不成,年纪太大,也不太管事了,养尊处优了一辈子,不可能因为她的三两句话就动摇,身为她的孙女儿也只能在她面前撒个娇要点衣服首饰才管用。 王熙凤? 贾府的二把手,行事干脆利落,为人狠心泼辣,但也利欲熏心,做出了很多罔顾人命的事,贾府的败落里也有她的一分贡献。 王夫人? 她的母亲,刻板迂腐,眼里只有怎么防止别人把贾宝玉带坏这一件事,也不行。 薛宝钗的性格和眼界倒是可以,但是她是薛家人,贾府内部的事情她管不了。 还有前朝,现在贾府的男人在朝中几乎没有地位。 贾赦好色放荡,贾政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官职,下一辈贾蓉也是捐钱买了个侍卫的职务。 贾宝玉更不提了,混在脂粉堆里的小霸王,不思进取还尽惹祸事。 元春想了一大圈颇为头疼,拎出来一个个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任重而道远啊! 正想着,抱琴远远地跑了过来。 “小姐,家里来信了!” 元春拆开一看,是王夫人给她写的,信中道林黛玉下个月要进京的事,信中还说了她在府中听说了元春在宫中很受皇帝喜欢,家里都很开心,让她在皇帝跟前好好当差不要记挂家里,大体内容和贾政之前的信没有区别。 很受皇帝喜欢? 元春疑惑了一下,反应过来,应该是贾府听到了宫里的传言吧。 她们是没看到狗皇帝对她的态度有多恶劣。 她哭笑不得地把信件收起来,抱琴又道:“小姐,奴婢刚才问了阿黄回家探亲的事,阿黄说普通宫女是可以一个月出宫一次的,可小姐您不一样,您是在御前侍候的,出入宫门都要陛下允准才行呢。” “什么?!” 元春大惊,她出宫还要皇帝亲自批准? “嗯,阿黄说您要先跟李嬷嬷请假,李嬷嬷同意了您再报给陛下,陛下再批。” “他这么闲的吗!” 连宫女的请假都要插一手! 抱琴看了看元春的脸色,小声道:“还有啊,奴婢听说一般在御前侍奉的都不请假的,有的人两三年才回去一次,小姐,咱们入宫两年,以往都是顾着宫规从未回去过……” 元春麻了。 一个月才有一天假期,这已经不是九九六零零七了好吗! 面对这样的喜怒无常一不开心就杀人的老板,还有这样的工作强度,她已经很能扛了! 现在连请个假都要顾忌那么多! 元春把变态的宫廷制度骂了一遍,想到制度的源头,更加生气! “小姐啊,要不您向陛下求求情……” 抱琴看她脸上一派怒意,生怕元春一个不高兴又上演暴打皇帝的事件,捏了把冷汗。 说话间,李嬷嬷从里面出来了。 “贾御侍在这做什么,快进去吧,我去给太后娘娘送些东西,里面没人侍候。” “李嬷嬷!” 元春叫住她,无奈地想刚才她看有点看不起这个愚忠的嬷嬷呢,转眼就要求人家办事了。 “我想在下个月初二回家一趟。” 李嬷嬷皱了眉:“贾御侍不是以往也从未回府吗?” “是我姑姑家的女儿进京了,家中人传信看我有时间了回去认亲。” 元春挤出笑脸回答。 李嬷嬷沉默一会儿,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道:“去吧去吧,你们年轻姑娘就是不安稳,这才进来多久就想着往家跑。” “谢谢嬷嬷!” 元春顿时觉得李嬷嬷的形象好了很多。 “此事你跟陛下说吧。”李嬷嬷摆摆手:“陛下同意了才成。” 唉,现在要想办法摆平那个难缠的皇帝了。 元春在心里安慰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她是要做大事的人! 在外面又磨蹭了一会儿,元春准备进去,宛妃却带着人出来了。 “贾御侍。” 宛妃看见她停了下来,笑道:“在御前侍候很辛苦吧。” 比当生产队的驴还累! 元春差点脱口而出。 “哪里哪里。” 元春当然不能当众说皇帝的坏话,只含蓄地笑。 “陛下脾气不好本宫是知道的,贾御侍在家也是千金小姐,难为你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就来珠玉宫找我就是。” 宛妃上前拉了她的手,眸中一派真诚。 “多谢宛妃娘娘,那奴婢就不客气了。” 宛妃笑得清浅,手也柔软温热,元春想到刚才宛妃在皇帝面前还为她说话,这人倒不像是坏人。 “去哪去了?大半天找不到你人。” 皇帝窝在椅子上,双手抱臂,目光不善地看着她。 元春瞄了瞄他的脸色,怎么还是黑着脸呢,难道是宛妃又惹到他了? 可看刚才宛妃出来的神色不像呀。 按照以往元春就冷冷地撂下一句‘奴婢知错陛下恕罪’就不搭理他了,可想想她过两天还要请假,元春就露出八颗牙笑着说:“回陛下,奴婢是看您和宛妃娘娘在一起你侬我侬的,奴婢在了怕宛妃娘娘不自在,这才出去了。” 说完元春还感叹道:“今天第一次见宛妃娘娘,真觉得娘娘就好像神仙妃子一般,漂亮极了!陛下您和娘娘可真般配! 元春为自己高级的拍马屁方法洋洋自得,不仅夸了宛妃,还夸了皇帝。 谁知道一听这话,皇帝的脸色反而更黑了。 “过来!” 皇帝看了她半天,从牙齿缝里吐出这两个字。 第20章 背诗惊艳了狗皇帝 元春心中一跳,她哪句话说错了? 她慢慢挪着脚步到了皇帝身边,有点忐忑。 “你觉得,朕和宛妃很配?” 皇帝眯着眼,冷冷地问。 元春咽了咽口水,心道说实话我觉得你配不上她…… “嗯?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皇帝勾了勾唇,研究着她的表情。 心中纳闷,这女人不是喜欢他吗? 怎么突然夸起他和宛妃了? 是真心的还是吃醋了讽刺他呢? “是奴婢错了,陛下玉树临风俊美无比,宛妃娘娘虽然也美,但是跟陛下相配还是差了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皇帝的表情果然柔和了点,就说这女人说的不是真心话吧。 看见朕和别的女人亲近,心里难过了。 元春则是一脸黑线,自恋狂吧?!多久没照镜子了? “走,去御花园里转转。” 皇帝又将她看了一会儿,起身,昂首走了出去。 正值深秋,御花园中有一片枫叶林,一眼望去满眼火红,与天边的云霞同色,美不胜收。 两人静静走入其中,元春踩着落下的枫叶发出细碎的声音,觉得有趣,跟在皇帝后面就捡枫叶多的地方走。 皇帝看见她的影子跳了一跳,侧身去看,见她的嘴角带着笑意。 元春没察觉到前方的脚步突然慢了下来,只瞧见前面有一沓枫叶,就跨着步子迈了过去。 “哎呀!” 元春捂着额头,突然刹车也不亮灯呢! “怎么路也不会走了?” 皇帝故意板着脸,可唇角却微不可察地翘着。 元春暗暗撇嘴:“奴婢有罪,请陛下饶恕!” “看到如此美景,朕诗兴大发。” 皇帝赞叹,随后用眼角扫了扫元春:“贾御侍先献丑一番?” 元春还没出声,皇帝又讥笑了一下:“也是,朕忘了贾御侍资质鲁钝,只怕当真是献丑。” 元春很想翻白眼但还是忍住了,老娘背过的诗比你作的诗还多!搁谁跟前装大文豪呢。 皇帝一副瞧不起她的样子。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从小就背诵默写的经典,元春张口就来。 现在换她扬着眉,吊起眼角。表情神态无一不在说,服气吗? “一般般。” 皇帝压制住脱口而出的叫好,故作淡定。 “请陛下一试?” 元春骄矜地邀请他。 皇帝张了张嘴,原本想好的诗句却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元春张口就来的诗句这么工整优美,他得再想一首才行! “扶桑正是秋光好,枫叶如丹照嫩寒。” 元春摇头晃脑地再来一句。 “陛下觉得此诗如何?” 皇帝齿颊肌肉都因为咬紧而鼓起,却还是嘴硬:“不好!果然是资质鲁钝!” “江畔枫叶初带霜,渚边菊花亦已黄。轻舟落日兴不尽,三湘五湖意何长!” 元春一手指着枫叶,一手指着拐角处金色的贡菊,继续拉长了摇头背诗。 “陛下觉得这首也不好吗?” 元春对表情不善的皇帝粲然一笑。 晚霞漫天,枫色潋滟,她狐狸一般狡黠,一双眼中光芒闪烁,粉面红唇,光彩照人。 “陛下?” 元春心中得意,小子,姐姐腹中可是集结了中华两千年的精华,随便拿出来几首就够你跪拜的了。 “如斯美景,你的诗倒是糟蹋了不少!好好走路!莫要说话!” 皇帝回神,把脸扭向一边,认真看风景的样子,但能从眼角眉梢看出来,他很喜欢这几句诗。 “切~” 元春在他后面冲他偷偷呲牙。 皇帝单手背后往前走,只装做不知道。 想不到这个贾元春还真能作出诗来,不仅能作,还一连几首不带喘气儿的!果真不愧是贾府培育出的嫡女! 幸亏他刚才没先作诗,不然自己的颜面往哪里放? 想到这皇帝又偷偷地往四周看了看,没人看见吧?要是有人看见就丢脸丢大了! 枫叶红于二月花…… 嗯……回去得赶紧让人抄录下来。 “陛下!” 两人往前走着,夏守忠寻了过来,禀报说:“陛下,太后娘娘请您去慈寿宫一趟。” 皇帝停下脚步,收敛表情沉声问:“母后可说了是什么事?” “奴才不知。” 夏守忠答。 “朕知道了。” 皇帝对元春道:“你先回去吧,不用来伺候了。” 说完便带着夏守忠走了。 老板走了,元春就兴致勃勃地在御花园转了起来。 独自走了一会儿,晚霞消失不见,天色渐渐暗沉,元春也累了,就准备打道回府。 绕过御花园后,元春路过一个偏僻的宫殿,那门虚掩着,元春便听到了门口的说话声。 “……她又不得宠,我们跟着她也没什么前途,何必呢。现在正好那位娘娘那里缺人,我们也能脱身。” 宫女甲说。 “可是在这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以后多尴尬呀。” 宫女乙犹豫道。 嗯,原来是想跳槽呢,元春停下了脚步,琢磨着。 “上次咱们帮她去贾御侍面前送了那么多东西都没用,你还想什么呢,我看她呀这辈子是得不了宠了,咱们青春年华自然要寻一个好前程,我已经送了东西给娘娘身边的人,她说这事儿是八九不离十了。” 宫女甲略有得意。 嗯? 元春抬头看了看宫门的牌匾,宜春宫。 脑中有朦胧的印象,好像她的受贿单子上是有这个宫殿的名字。 “你送的什么?”宫女乙问。 “就是那双金镯子嘛,太轻的礼物我怎么好拿出手。” “你……你说的是上次娘娘戴过的金镯子?” 宫女乙惊讶地提高了声音:“娘娘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了又怎么样,到时候镯子也不在我身上,我也不在这里侍候了。” 元春皱眉,这个宫女甲还真是胆大包天,不仅偷盗主子的物件还妄图栽赃?! 可这终究不是她能管的事情。 元春提脚要走,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个宫女跟她大眼瞪小眼。 “你是什么人?敢偷听我们说话!” 宫女甲想先发制人。 元春看她面相尖酸不似好人,心中啧了一声,看来这次她要跳出来主持正义了,不然若草草了事肯定要被这个宫女惦记上。 “我是陛下御前女官,贾御侍!” 元春敛眉肃脸,冷冷地看着她,自报家门。 第21章 把你们娘娘请过来 两个宫女虽然去给元春送过东西,但是从来还没有见过真人,这下一见面才知道贾御侍原来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再加上两人正在说悄悄话被逮个正着,眼里俱是惶恐。 宫女甲的反应很快,马上就笑着给元春请安:“原来是贾御侍啊,怎么也没想到名满后宫的贾御侍竟然年纪这么小,可真是让人敬佩!” 她奉承着,满面笑容:“要不贾御侍进去喝杯茶吧。” 元春看看旁边行礼不迭的宫女乙,再看看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宫女甲,心道这个女子不一般:。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元春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她们,端着一副上位者的姿态,毕竟是二品御侍,比这些宫女品级高出许多。 宫女甲脸上的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道阴暗,却故作惊讶:“贾御侍说的什么?我们刚才正在讨论前些天给贾御侍送东西的事呢,不知道贾御侍还记得收了什么吗?” “你在威胁我?” 元春听着这话,眸中一冷。 “奴婢不敢。”宫女甲微微靠近她,声音压得低低的:“贾御侍,您和我们娘娘也没什么交情,我们下人们自谋前程也是为了在宫里生活下去……这事本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对您来说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要是把我们逼急了,咱们都讨不到好处,您说是不是?” 元春哼了一下,冷冷道:“好口才啊,在这里确实屈才了。你身为下人不忠心护主,反而偷盗主子财物行自己的方便!” “你去把你们娘娘请过来。” 元春点点宫女乙。 看着宫女乙转身离去的背影,宫女甲脸上的表情突地难看起来。 “贾御侍何必跟我过不去呢?”她面色一变,狠狠地瞪着元春。 元春也跟她实话实说:“你要是不说刚才的话,今日的事说不定我就装聋作哑了,正如你所说,我和你们娘娘没什么交情,也不关心你要去投奔谁。可是,我稍稍表现出不放过此事的样子,你就开始威胁我……” 元春冷笑,这样的人太过阴险,就算这次放过她,以后她也会寻机暗害自己。 没一会儿,一个瘦弱的女子跟着宫女乙走了出来,她身着粉色海棠银绣衫,下着雪白细褶裙。刚才应该是在榻上休息,头发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髻,整个人却显得气质如兰,只是美中不足的是,面上有几分娇弱的病气。 “贾御侍。” 她先是对元春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周晴,周贵人。” “奴婢见过周贵人。” 元春行了礼,无视宫女甲想要吃人的目光,笑道:“这本是周小主宫里的事,不该奴婢横插一脚的。但今日奴婢正巧路过,不忍周小主被底下的人这样欺辱,这才劳动周娘娘了。” 周贵人扫了一眼宫女甲,道:“贾御侍要说的事我刚已经听说了,这奴才手脚不干净,又见利忘义,合该严惩,还要多谢贾御侍,我才能知道自己宫里竟然出了这样的奴才。” “娘娘!” 宫女甲听到这里猛地抬头,恨恨地道:“小主!您私下贿赂贾御侍,犯了宫里的忌讳,您就不怕奴婢去揭发您吗?!” 她又转向元春:“还有贾御侍,你收了那么多礼,如果陛下知道了,你死罪难逃!” “我从未收过周娘娘的礼物,周贵人,你说呢?” 元春轻轻一笑,与周贵人相视一笑。 周贵人瞥了一眼宫女甲:“我看这奴才是糊涂了,我从未让你去给贾御侍送过礼物,莫非你是私自送的?” “既然周贵人没有指使你送过,那就是你自己送的了。宫女行贿御前乃是大罪,你确定,你给我送过东西吗?如果送过,你有证据吗?” 元春看着宫女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宫女甲这时才脸色发白,她怎么也没料到元春和周贵人会一起推到了她的身上! 这时候又有个小太监跑了过来,禀报道:“回小主的话,奴才们确实从她的屋子里搜出了好多东西,都是娘娘用过的钗环,还有几套小主的衣裳。” 宫女甲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 “你私下行贿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偷盗小主物品的铁证就摆在这里。” 元春缓缓道:“宫女偷盗会发配苦役所做苦役,但是私下行贿却是死罪难逃,你自己选吧。” 宫女甲沉默了许久,紧紧地攥着拳头:“奴婢愿意去做苦役。” 周贵人对小太监摆了摆手:“去把她带到苦役所去,说明缘由,这些财物也给她带走吧,好歹主仆一场,她虽然对不起我,但我已仁至义尽。” 她望着地上的宫女,道:“望你以后能洗心革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有上进的心是好的,只是不该用我的东西给自己铺路。” 宫女甲只低着头,一声不吭,可元春看到她微微发抖的身体,不知道是怕得还是气得。 “贾御侍,若是不忙就进来喝杯茶吧。” 解决了宫女,周贵人含笑邀请元春。 元春看她就算面对下人的背叛也没有气急败坏,全程情绪稳定,说话做事井井有条,便心生欣赏,欣然应邀。 “周小主,我看那丫头仍有不服之意,你最好还是派个人看着,别让她再生事端。” 元春道。 “多谢贾御侍提醒。我常常听下人们提起贾御侍。”周贵人的声音很细很软,说:“我以为你像宫里的嬷嬷一样,谁知道你看上去比我还小,做事却这么周全,难怪你短短两年时间就能被提拔为二品御侍了。” 她被提拔可不只是因为这个…… 元春心中暗道,多半是因为她姓贾。 进了宫里,她本以为这个周贵人不受宠,宫殿又偏僻会很荒凉,没想到宫内宽敞整洁,遍植花木,淡淡花香袭人。 正殿一旁有两棵高大的银杏树,树冠一把大伞似的,金黄的叶子中隐约透绿,风一吹飒飒作响。 两棵树下还有一座小小的红漆秋千,看着好不惬意。 第22章 第一个嫔妃友人 进了殿内,装饰也典雅灵秀,榻上小几上随处可见散落的书本诗集。 看来周贵人是个才女呢。 “贾御侍请坐,秋云,上茶来。” 元春这才知道那个宫女乙叫秋云。 “周小主还打算继续用秋云吗?”元春问。 “做错能改,善莫大焉。她刚才已经给我请罪认错了,秋云性子软,本来也没有背主的心。” 周贵人的目光落在秋云身上,轻声道。 元春看她娥眉轻蹙,面容消瘦,神色淡淡,猛地想起林黛玉来。 “我听说……小主一直不得宠,若是需要,我可在陛下面前为小主美言几句……” 元春试探着说。 “多谢贾御侍好意,不过不必了。陛下不来我也自得其乐,他来了我反而要拘束了,这事就随缘吧,不用强求。” 周贵人不以为意。 “那周贵人还让人给我送东西?”元春能看出她的话没有作伪,好奇地问。 周贵人摊了摊手,无奈道:“贾御侍也许不信,我是真没有让人给你送礼物的,可能是下人们替我操心。” 元春一愣,哈哈笑起来:“原来是这样。” “我父亲现任鸿胪寺少卿,不过是从五品的闲职,我能封一个贵人的称号已经知足了。” 周贵人托着下巴道:“宫中是非太多,越靠上越容易陷入漩涡之中,你瞧我现在这个样子不是也挺好的。” 她指了指殿内和院子说:“原本这宫殿是要人合住的,但是位置太偏僻,没人愿意过来,就整个便宜了我自己。那边我让人种的四季花卉,那边是一些蔬菜瓜果,你瞧那儿还有个葡萄藤呢。” 她一笑,状若西子:“前些日子那葡萄结的可多了,只是我宫内人少,没有吃完,只好放在冰库存着。” 元春听着,对周贵人放下了戒心。 她像一个与世隔绝的田舍翁一样,不得宠也不求宠,这样的人是不会找人害她的。 “小主可知道葡萄酒的做法?” 元春笑问。 “我只听说过葡萄酒色泽鲜艳,酸甜可口,还没尝过呢,贾御侍知道怎么做?” 周贵人眼睛一亮。 元春想到在现代时母亲入睡前总喜欢喝葡萄酒,她就也跟着喝上一杯,一开始还不喜欢那个味道,喝久了却也觉得那味道独一无二,不喝反而不习惯了。 “小主可让人把葡萄取来,反正我现在回去也没事,咱们一起做上一罐试试看。” 元春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周贵人一听也兴致勃勃,让人把葡萄搬了出来,元春一看冲她竖起了大拇指:“这葡萄个个又大又圆,小主种葡萄的功夫可是一流。” “我从小在家就喜欢吃葡萄,你还没见到我种在家里的葡萄架呢,结了果子一大家子都吃不完。” “要怎么做?” 周贵人让秋云给她绑起来袖子,听元春吩咐。 元春让她找了一个容器,几斤黄冰糖,喊上几个下人一起忙活起来。 周贵人跟着忙了一会就体力不支,只好坐在秋千架子上看她们做。 “贾御侍,你来!” 她把元春喊道身边,掏出来帕子给她轻轻擦去额头的细汗,笑道:“你也歇会儿吧,让他们先忙着。” 元春看她眼神关切,心中一暖。 这个周贵人虽然是官家女儿又做了皇帝的妃嫔,可是性格坦荡,丝毫没有其他人的娇柔做作,跟她很是投缘。 “我想坐你的秋千。” 元春也不客气。 “哈哈,那我来推你!” 周贵人一愣,把她按在秋千上推了起来,女子的轻笑声响彻院落。 所有的葡萄都装进容器之后已经是戌时左右,她们分了几罐给下人,剩下的几罐放入冰库,等发酵好就能喝了。 “我一个人住在宜春宫里,你以后有时间就来找我玩。” 周贵人依依不舍地拉着元春的手。 “好,你放心吧,我不当差了就来找你作伴。” 在深宫之中多交一个朋友是好事,元春现在只有抱琴一人陪伴,也难免孤单。 “小姐,您去哪里啦,怎么这个时辰才回来呀。” 抱琴看见她就迎了上来,松了一口气:“奴婢去找阿黄问,他说陛下在太后娘娘宫里,您没跟着去,可是到处也找不到你,担心死啦!” 元春这才给她讲了周贵人的事。 抱琴听到宫女要威胁她们时害怕地道:“小姐,那我们收的礼物怎么办啊,万一后面还有人以这个威胁咱们呢?” 元春思衬了一会儿,这些东西留在她手里确实是个麻烦,还是要尽早处理掉。 “阿黄有说今天太后娘娘找陛下过去什么事吗?” 抱琴点头道:“御医说太后娘娘本来身体无恙,但是宫中有邪祟作怪,所以太后娘娘想请黄龙寺的高僧来宫中作法呢。” 元春皱了皱眉:“太后娘娘生病哪里是这个原因。” “太后娘娘还说,后宫中一直没有妃子怀上龙种,所以也想借着这个机会为陛下祈福呢。” 说到这元春也很奇怪,宫内现在妃子虽然不多,但皇帝也是隔三岔五地召见她们的,怎么到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 哼,恐怕是皇帝有啥毛病,不然怎么总是脸色铁青暴躁易怒。 活该! “那陛下答应了吗?”元春接着问。 “答应了,这两日就会有高僧进宫了。”抱琴答道。 也是,几日后太后的侄孙就要问斩了,而太后的病多半是假装的,看皇帝没啥反应,还是闹一下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来,不然一声不吭地好了也太没面子了。 太后还说给皇帝祈福,那这是变相的示弱了? “小姐,阿黄说,现在各宫为了子嗣都准备着给这次的法事添香油钱呢,要不我们也添点?让法师给小姐求个好姻缘?”抱琴认真地道。 香油钱? 元春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好呀,那我们也添!” 元春笑眯眯道:“一定要添的重点,不光给我求,给我们抱琴也求一个风流倜傥的夫婿,赶紧出宫成亲去!” “哎呀小姐!” 抱琴羞恼地跺跺脚:“你忒不正经!” 第23章 终于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了 翌日。 皇帝下朝之后元春就在旁侍候他批折子。 似乎昨天太后的示弱让皇帝很高兴,他时不时地喝口茶,舒适呼口气,再提笔批几道折子。 元春瞄瞄他的脸色,也很正常。 “贾御侍,你是有什么事要禀报?怎么总是偷看与朕?宫规何在?礼仪何在?” 在元春第n次偷看的侍候,皇帝放下了笔,定定地望着元春。 这女人,不过是晚上没喊她在前侍候,怎么跟看不够了一样? 没看到旁边夏守忠他们也在?不知道收敛些! 皇帝为自己摄人的魅力表示很无奈。 但皇帝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小太监们就纷纷低头憋笑,神色各异地看着元春。 元春的脸瞬间涨红! 偷看你妹啊! 自恋狂! 当着这么多人说这样的话让她还怎么做人! 狗皇帝! 元春气得脑袋冒烟,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们先下去吧。” 皇帝看她好像很害羞,就挥挥手让夏守忠带着其他几个小太监出去,元春却愣了。 喂!别走啊! 这样搞得他们好像要做什么一样! 元春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撤出去,心中狂吼。 果然这女人是想单独和他相处的,皇帝见状心里点头。 “贾御侍,上前给朕磨墨。” 元春深呼吸了几下,告诫自己要忍耐。 她悬腕上前,磨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陛下,奴婢听说太后娘娘要在宫中做法师为陛下子嗣祈福。” “嗯,怎么了?”皇帝不在意地问。 元春斟酌了一下,道:“不瞒陛下,奴婢自被陛下升为二品御侍之后,很多娘娘都送来了贺礼,奴婢不敢不收……” 皇帝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目光沉沉:“你可知御侍不可与宫妃,大臣私相授受?” 元春连忙放下砚石跪下,委屈地道:“奴婢知道,只是奴婢只是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人微言轻,若是不收各宫娘娘反而要怪罪,只好冒死收下……可奴婢也不敢欺瞒陛下,想着陛下是明君圣主,也许能体谅一二,这才告知陛下……” 皇帝挑了挑眉。 他在宫中长大,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 之前他和太后不受宠的时候也要挤出来银子孝敬这些御前的公公们,这是宫里的潜规则。 况且这些年夏守忠捞了多少钱他不是不清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没想到元春会主动跟他说。 “那你怎么想?” 皇帝问。 果然男人还是喜欢听好听的,元春暗自鄙夷,口中答道:“奴婢想,无功不受禄,奴婢也不能为娘娘们做什么,所以这些不义之财还是不能留在奴婢这里。” 元春觑了觑他的脸色,接着说:“正好这次太后娘娘要除邪祟,为陛下祈福,各宫娘娘也都在添香油钱,不如,就把奴婢收的这些礼还记在各宫娘娘们的账上,也算是奴婢对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心意了。” “你倒是很会借花献佛。” 皇帝听完笑了一声,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既然是给你的就留着吧,攒着当私房钱,不过,下不为例。” 元春狐疑地看他,要她留着是什么意思? 狗皇帝翻脸比翻书还快,万一以后脑袋一抽再翻旧账治罪于她怎么办? 还是说他是故意的吗? 心机深沉的狗皇帝! “奴婢不敢!俗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这钱兜兜转转其实还是陛下的钱,为了陛下的子嗣,奴婢愿意全部捐出分文不留!” 元春卖力地推辞。 皇帝看她反应竟然这么大,不由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他的妃嫔们送去礼物让她帮忙讨好自己,对于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来说,应该是很难做到的吧。 怪不得她脸色这么差,死活都不愿意收。 唉,也是为难她了。 皇帝换位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那成,你不想留就这样办吧。” “谢陛下。” 元春如释重负,终于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了,以后再也不怕别人拿这个说事儿了。 皇帝看到她轻松的神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过了中午,宛妃就翩然而来,跟皇帝商量高僧进宫的事宜。 现在宫内没有皇后,宛妃是四妃之首,就接管了这些事。 “这次共请了五十名高僧入宫,五天后会正式入宫。前七日会在宫中设坛做法,驱除邪祟,以太后娘娘所在的慈寿宫为主。后十日给陛下祈福,期间会有高僧轮流在宫中讲经,陛下以为这样的安排如何?” 宛妃声音柔婉。 “你看着办吧。” 皇帝对这些不是很上心,当起了甩手掌柜。 宛妃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接过元春递上来的茶,笑了笑说:“臣妾看贾御侍做事细心谨慎,正好此事颇为繁琐,臣妾一个人忙不过来……臣妾斗胆,能否请陛下恩准贾御侍闲暇时间来帮帮臣妾呢。” “她毛手毛脚的,给你添乱还差不多。”皇帝哼了一下。 元春垂着头只当没听见,现在她已经对皇帝的很多话开启过滤模式了。 “哪有啊,陛下就体谅一下臣妾嘛。” 宛妃推推皇帝的胳膊,嘟起来朱唇轻声撒娇。 她今日穿着一袭月白纱的刺金蝴蝶曳地长裙,一头长发松松挽就,只用一支青玉簪子绾着,肌肤如雪,不施粉黛,恍若仙子,这一嗔更是让人心动。 皇帝看了宛妃一会儿,很是无奈地说:“那好,朕也不希望爱妃辛苦。” 随后他瞪着元春,语气严厉地道:“贾御侍有空就去帮宛妃做事,小心谨慎些,不要帮倒忙!” 又要有好几天不用在皇帝面前伺候啦! 元春压抑着内心的雀跃道:“奴婢遵命,一定不会给娘娘添乱的。” 宛妃看着她柔柔一笑。 到了中午,宛妃陪着皇帝用了午膳,正要走的时候,元春拦住了她。 “这些都是奴婢要添的香油钱,单子在这里,还请娘娘和陛下过目。” 元春让抱琴和几个小太监把箱子抬到皇帝他俩的面前,将她当日记下的礼单递了上去。 皇帝只扫了一眼就交给了宛妃。 宛妃接过一看,顿时目露惊讶。 第24章 翻牌子却哪儿也不去 礼单第一个就是宛妃送的贵重的凤钗。 不过元春到底留了个心眼,并没有把送礼的人是谁写出来,只列出了礼物的名字。 各宫嫔妃添置的香油钱也会在神殿中公布,她们到时候一看单子上的礼物,就知道是自己送的了。 这样既变相地把礼物还了回去,又不得罪人,还能打着给她们祈福的名号。 宛妃将单子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笑道:“想不到贾御侍竟然捐出来了这么多奇珍异宝,太贵重了,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为了给陛下、太后娘娘和各位娘娘祈福,这些都不算什么。” 元春答得正义凛然。 宛妃看看皇帝等待他的回应。 “她愿意捐就捐吧,你收着就是。” 皇帝终于从奏折中抬起手,挥了挥手,宛妃就应了下来,不再说什么。 出了殿门,宛妃拉着元春道:“这事本来是不该贾御侍破费的,但是贾御侍一片赤诚心意本宫也不好拒绝……不过那凤钗是专门送给贾御侍的,贾御侍不喜欢么?” 宛妃问得直接,元春也不好再打马虎眼。 “多谢宛妃娘娘厚爱,只是您也知道奴婢的处境,陛下嫌弃奴婢鲁钝,时有训斥,可不知后宫里的流言是怎么传起来的。” 元春又叹了一声:“奴婢惶恐的很,只怕被人捧得太高了,摔下来会摔得更惨。” “你倒是个实诚人。” 宛妃含笑称赞了一番离去了。 “没看出来贾御侍虽然年纪轻轻但是狡猾的很啊。” 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元春回头,夏守忠的三角眼吊着,勾着嘴角,阴阴地看着她。 “有多大的脑袋戴多大的帽子。” 元春意味深长地对他道:“我不如有些人的胃口大,脑袋也大。我只知道人若是太贪心,迟早有一天不但帽子戴不上,头可能也没有了。不过……” 元春微微一笑:“夏老爷可能是不怕的吧。” 夏守忠脸上的假笑撤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片阴沉。 过了一会儿,夏守忠又笑起来:“元春姑娘聪慧,说的话咱家也不明白了,得了,咱们还是快进去伺候陛下吧。” “夏老爷请。” 元春礼貌而端庄地屈膝行礼。 夏守忠冷冷看她一眼,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当皇帝还是挺辛苦的,每天天不亮就要去上朝,下了朝有大臣觐见议事,然后就是处理政务,批折子,看书。 唉,这活儿给她钱她也不干。 “陛下,该翻牌子了。” 天色渐晚,敬事房的太监李公公端着写了各宫娘娘的牌子送了上来。 其实这后宫的人还真的不算多。 元春踮着脚尖看了看木盘子里寥寥无几的牌子,心想,这时候皇帝没太大的权势,都被太上皇太后和把持着,后宫来来回回也就那几个妃子而已。 只是,这几个妃子跟着皇帝的时间也不短了,却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这么想着元春看向皇帝的目光就有点微妙。 皇帝伸手挑拣了一下,皱着眉头,脸色不是很好。 唉,如果真的不行,那每天这个时候岂不是很煎熬?怪不得每次都拧着眉苦大仇深的样子。 元春的目光过于灼热,连李公公都忍不住侧眼看她。 皇帝突地收回了手,懒懒地道:“下去吧。” 李公公应了一声,端着木盘退了出去。 “贾御侍,你刚才在想什么?” 皇帝的目光移过来,突然发问。 “啊?” 元春被吓了一跳,她刚才可是在想皇帝行不行的问题…… “奴婢……呃。” 饶是元春机灵也不由在这里卡住了话头。 “得了,你下去吧,朕今晚哪也不去。” 皇帝看她说不出来话的样子勾了勾唇。 想必她肯定是看到自己晚上要宿在别人宫里心中难受,正好朕也疲乏,允了她的小心机便是。 “是,谢陛下。” 元春舒了口气,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跟她说哪里也不去这个问题,但能早点下班就很开心! 元春从殿中出去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暖阁。 抱琴去给她打了盆热水洗手泡脚,问道:“小姐,初二回家的事您有没有给陛下说呀?” 元春一愣,摸摸耳朵:“今天倒是把这个忘了。” 只顾着处理受贿的礼物了。 “今天奴婢看见那个李嬷嬷了,她好凶。” “是吗,怎么了?李嬷嬷为难你了?” 元春对李嬷嬷的印象是不太好,但她给自己批了假就抵消了一部分坏印象。 抱琴小声地说:“没有为难,今日我看到有个小宫女走路稍微快了一点,被李嬷嬷看见就拉去处罚了呢,在宫门口跪了半天。” “嗯?还有这事?” 元春惊讶,今天一天她都在皇帝跟前,还不知道这件事。 “李嬷嬷也不是管束宫女的嬷嬷呀,怎么这件事轮得到李嬷嬷?” 管束教导宫女礼仪的另有其人,李嬷嬷不过是在御前侍候的人。 抱琴撇撇嘴:“李嬷嬷是太后娘娘赐给陛下的人,又在陛下小的时候就开始侍候了,连陛下和娘娘们都对她有几分尊敬呢,底下的人敢说什么。” “听说那年李嬷嬷还训斥了宛妃娘娘呢,宛妃娘娘都没说什么,后来陛下反而赏赐给了李嬷嬷好些东西,称赞她勇敢刚正。” 抱琴回忆着从其他宫女那听来的闲话,啧啧称奇。 “竟然还训斥过宛妃?” 皇帝还因此嘉赏了李嬷嬷? 这不是打宛妃的脸嘛? 元春诧异。 “所以从那以后谁也不敢再顶撞李嬷嬷了,现在李嬷嬷见谁都敢训斥。” “在老虎身边待久了,就是只蚂蚁都以为自己能绊倒大象呢。” 元春摇摇头,李嬷嬷如是,夏守忠也如是。 本以为李嬷嬷只是有些愚忠古板,没想到还不知道分寸。 “咱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你平日少去前面走动。” 元春叮嘱抱琴。 “晓得的,绝不给小姐惹麻烦!” 抱琴连连点头,“之前李嬷嬷跟着宛妃娘娘在宫外也就罢了,现在小姐就跟她一起值班,奴婢是怕她为难小姐。” “别担心,我自有计较。” 元春笑了笑,最好谁也不惹谁,各自安好。 第25章 逞什么威风 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元春又想起来抱琴的一番话。 以她在皇帝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看来,宛妃无疑是最受宠的那个。 宛妃的性格温柔和婉,这两日就在李嬷嬷面前也没什么异样。 实在想不到皇帝会为了李嬷嬷伤宛妃的脸面,她再得看重也是下人啊…… 不过,这件事后为什么皇帝还让李嬷嬷跟着宛妃出宫? 元春觉得奇怪,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什么用意,不知道女人很记仇的吗。 “抱琴,你睡着了吗?”元春小声问。 “没有呢小姐,怎么了?是要喝水吗?” “不是。你明天找个宫女悄悄打听打听李嬷嬷和宛妃娘娘的事,特别是在宫外有没有发生什么。” “是,小姐。” 元春百思不得其解,便把这些问题抛在脑后,渐渐睡着了。 第二日早上,抱琴帮元春绾起长发,用一只发冠定住,穿上外袍。 “这袍子的颜色真是难看,小姐花容月貌都被这衣裳给压下去了呢。” 抱琴给她扣着扣子,抱怨道。 元春是御前二品职位,衣着都类似于男子,穿特定的灰色官服,须把长发高高束起。 好在元春皮肤白皙,没有被这灰蒙蒙的颜色给压下去。 “小姐在家的时候常穿石榴红色的衣裙,自进宫之后就没穿过了,真是可惜。” “宫里只有妃嫔娘娘们喜穿艳色衣裙,争奇斗艳,咱们穿那么好看做什么,净是徒惹非议。” 元春看着镜中男儿打扮的人也不失精神俊俏,这副皮囊真是好,怪不得书中元春能做到贵妃。 “好了,就这样吧。” 元春按住抱琴想给她涂口脂的手:“李嬷嬷现在可是回来了,你给我打扮得浓妆艳抹,不是上赶着挨骂吗?” 抱琴心有戚戚焉地收回了手。 元春上午当值的时间一般是在巳时,等皇帝下了朝议完事回了临敬殿她近身伺候茶水笔墨之类的。 李嬷嬷回来之前她这个点儿去没问题,很多时候都要等着皇帝回来,因着李嬷嬷回来了,元春还特意起早了一炷香的时间过来。 “陛下回来了吗?” 元春见阿黄还有夏守忠的徒弟小卓子笔直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上前去问。 “没有呢,陛下还在议事。”阿黄轻轻摇头。 “那你们跟个木桩子一样杵在这儿干嘛?看空门呀?”元春失笑。 “哎哟姐姐,你小声点儿诶。” 阿黄冲着临敬殿旁边的屋子努了努嘴:“这可是李嬷嬷吩咐的,我敢不从吗?就让我站在这儿迎着陛下回来。” 元春皱皱眉,还没说话就听到李嬷嬷从里屋传来的呵斥。 “你怎么回事?这茶水怎么这么烫手?我不是教你很多次了吗?我走了才多久就全忘光了?” 元春走向里屋,李嬷嬷叉着腰正在骂茶水房的小宫女雨琪。 雨琪瞧见她来了,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快走,没想到被李嬷嬷看见了。 “贾御侍!” 李嬷嬷的眉心拧出来深深的一道褶子,怒气更盛:“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我本来就是这个时候当值啊。” 元春语气疑惑:“现在还不到巳时呢,陛下也没回来,我还算早到了。” “在陛下身边当差哪分什么时候?!” 李嬷嬷板着脸:“贾御侍就住在这后面,比我还住得近呢,应该比其他人都早出晚归才是,怎么如此懒怠?” 这就是没事找事了。 我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关你什么事?轮起来你也不是我的顶头上司! 元春本想回呛,但对李嬷嬷的情况了解的还不透彻,还是忍了下来。 元春瞟了她一眼,笑道:“嬷嬷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有嬷嬷鞍前马后地侍候着,一个顶三个,我们在一旁也没什么用处不是?” 李嬷嬷哼了一下,继续道:“能来伺候陛下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劝贾御侍还要惜福才是!若下次再见到贾御侍这么懒怠,我就要禀告陛下了!你也不要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惜你个头! 她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来到了这里! 元春动了动嘴唇,面无表情地道:“谢谢李嬷嬷指点。” 忍字头上一把刀! 元春觉得李嬷嬷就像公司里走后来来当管理的老板妈妈一样,抓着全公司的员工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还不放过任何一个耍威风的机会。 元春不想跟她计较太多,正好皇帝回来了,元春就端着一杯茶转身离去。 跟着皇帝一起回来的夏守忠也瞧见了小卓子两人,动了动眼皮,一言不发。 皇帝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元春观察着,心想今天泡的是味道略苦的碧螺春,不如给他换成入口甘甜的茶水。 皇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点甜的东西,这点倒是跟元春有点像。 元春默默端着茶水出去,迎面撞上来李嬷嬷。 “怎么了?” 李嬷嬷看向她手中的茶杯。 “这茶水摸着有点冷了,我去换一杯来。” 元春找了个借口。 “拿来给我看看。” 李嬷嬷伸手一摸,瞪了她一眼:“这茶哪里冷了?现在入口刚刚好!贾御侍,你进宫时间也不算短了,怎么茶水的温冷还分不出来?整天当的什么差!” 李嬷嬷斥责了一通,从她手上接过茶杯就端了进去。 元春无奈,只好跟着她又返回去。 “怎么了?” 皇帝也听见了动静,抬眼问了一句。 “贾御侍没掌握好分寸,奴婢就教了教她。” 李嬷嬷抢先解释道,将茶水递给了皇帝。 皇帝掀开一看,略皱了皱眉。 好烦,刚才已经被气了个半死,这会儿就不能给朕上点甜的东西吗?!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 元春暗暗观察着,只见他喝了口茶,眉间阴郁更重,却淡淡道:“尚可。” 元春心里琢磨,果然还是对李嬷嬷容忍度更高吗? 李嬷嬷见此得意地笑了一下:“贾御侍还是得多多留心才是,可不要仗着家中权势,连伺候陛下也不上心了。” “奴婢不敢。” 元春咬了咬牙,应了一声。 第26章 凭什么不给假! 有了李嬷嬷在跟前,元春也说不出自己是轻松了还是难过。 论伺候皇帝,李嬷嬷第一个冲在前面,不论是添水上茶还是伺候笔墨都不假人手,元春只负责站着或者外出跑腿就行了。 但是李嬷嬷威风太大,不管元春做与不做都能挑出来错,阿黄和底下的小太监小丫头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李嬷嬷训斥她们的时候,皇帝也是面无表情地看一会儿就扔下笔出去了,李嬷嬷还点着她们的额头道:“看看你们做的糟心事儿!连陛下都气走了!” 元春心想我看皇帝是被你聒噪走的,一天到晚嘴里叭叭叭叭地不闲着,跟上了膛的机关枪一样。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皇帝是怎么忍下来的,还是说已经习惯李嬷嬷这样了? 元春回忆着皇帝刚才出门的神色,多少有点怀疑。 毕竟,这皇帝似乎也太憋屈了点。 过了一会儿皇帝才带着夏守忠慢悠悠地转回来,继续提笔写写画画。 元春今天都没上前伺候,此刻心中想起还要请假回家的事,趁着李嬷嬷出去主动挽起袖子去给皇帝磨墨。 皇帝抬了抬眼皮,道:“贾御侍是不是闲了一天,手脚都痒了?” “陛下说笑了,奴婢这不是在旁跟这嬷嬷学习呢,这样嬷嬷不在的时候奴婢才能更好地侍奉陛下呀。” 元春听出来了他的不满,凑出笑容来,语气谦恭。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贾御侍也开始油嘴滑舌?” 皇帝停了下来,眸中泛起了一丝兴致,看元春的眼神满是打量。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这女人虽然心悦于他但从不主动讨好,他倒要看看她要做什么? “奴婢对陛下之心日月可鉴!” 元春厚着脸皮又吹捧了一阵,看皇帝的脸色好多了,才小心地道出目的:“陛下,那个……奴婢想下个月初二回一趟家,李嬷嬷已经准许了,不知陛下能否允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皇帝心里算了算日子,眉头皱了起来:“不准。” 元春一愣,眼见着皇帝没有任何解释,又磨了磨牙,继续道:“陛下,奴婢自进宫之后就没回过家了,下个月奴婢有个妹妹要进京城,合家欢聚独独缺奴婢一个……” “说了不准,就是不准。” 皇帝斜睨着她:“那天朕有事要用你,不成。” 元春思衬,高僧入宫也是在初二后面几天的事儿,最近没听说宫里有什么大事呀,就算是有,现在李嬷嬷回来了哪里用得着她。 “呃,陛下,奴婢没听说初二那天宫里要做什么非奴……” 元春小心地开口。 “没什么大事,但是非你不可。此事不必再提!” 皇帝对元春拉长了脸。 元春的眼中顿时冒出两簇小火苗,一股怒气冉冉升起。 没什么大事你非要把我绑在身边干嘛! 老娘进宫这么久就回家一次都不准! 什么垃圾老板! 皇帝眼角瞥见元春满是怒气的眼睛,正要等着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去,磨墨的动作也变得又快又重。 皇帝看着她手拿砚石嚯嚯生风磨刀似的,暗笑,这个贾元春,气性倒是不小,稍微一言不合就想发脾气,还真是没把他当皇帝。 元春刚把皇帝从头到脚骂了一遍,李嬷嬷就端着一碗散发着苦了吧唧气味的汤药送了过来。 皇帝轻松的表情立刻又凝重了。 “这是什么?” 元春还没见过皇帝喝这个,不懂就问。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多嘴。” 皇帝的冷脸上好像飘过一抹可疑的暗红。 元春不知道他的火气又从哪来,撇了撇嘴不再吭声。 李嬷嬷却大吃一惊道:“这是陛下调理身体的药汤!怎么?贾御侍一直没有端给陛下喝过吗?!” “没、没有啊……” 元春疑惑地眨眨眼。 什么药汤? 她调过来之后就没人给她说过什么药汤的事。 “贾御侍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不等李嬷嬷再说话皇帝就匆忙地摆了摆手。 元春满腹问号地退了出去,听到里面的李嬷嬷又开始语气激烈地长篇大论起来,揪住了阿黄去一边问话。 “你说药汤啊。” 阿黄拉长了声音,神色犹豫,不知道该不该给元春说明白。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是姐姐我不能知道的吗?” 元春揪住他的耳朵。 阿黄哎哟哎哟叫了两声,只好把她拉得远了一点,小声说:“姐姐不知道,这药汤……这药汤是之前太后娘娘赐下的,李嬷嬷在的时候每天陛下这个点儿都要喝上一碗,后来李嬷嬷随着宛妃娘娘出宫的第二天,药汤就被陛下叫停了。现在她回来了,就要继续服用……” “药汤是做什么用的?” 元春好奇。 阿黄的目光躲闪:“这不是陛下一直没有子嗣,太后娘娘那次让御医来看,就开了这个汤药……” 原来是大补汤啊。 元春恍然大悟。 她就知道!果然是皇帝的身体有问题吧! 元春心中竟然有点小小的幸灾乐祸,让你不准我的假! 对我那么凶!以后每天给你一碗中药汤,苦死你! “姐姐,我听说你初二要回家?? 阿黄问:“陛下给您批了吗?” 提到这个元春的火气就噌噌的! “没有!陛下说初二要我在身边侍候!你知道初二宫中要做什么吗?”元春打探。 “没有呀……” 阿黄摸摸脑袋:“这就奇怪了,陛下从不在假上卡人的,只要宫里没什么重大事情,陛下一般都会允准的。” 看看! 就说这狗皇帝是针对她吧! 元春攥紧了拳头狠狠地想。 “可能是陛下心情不好吧,姐姐你这两天好好侍候陛下,多说点好听的哄陛下高兴就行啦。” 阿黄给她出主意。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元春无奈地感叹,上级不给批假她还有什么办法呢,只剩下讨好了呗。 阿黄苦着脸:“姐姐还说苦呢,今天李嬷嬷已经把我训斥了三次了,我才是命苦唉。” “得了,都先忍着吧,姐姐今天下差了。” 元春拍拍他的肩膀。 第27章 一个嬷嬷居然有这种背景 元春下了值天色还早,回到暖阁中,抱琴正忙着收拾东西。 “小姐,过两天咱们回去带什么呀,奴婢瞧了瞧,觉得没什么可给老祖宗和夫人带的东西。” 元春哀叹道:“别收拾了,陛下没有准假,我们回不去了。” “啊?” 抱琴吃惊,默默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小声道:“我也好久没有见姐妹们了,还以为这次能……哎。” 元春心疼地摸摸她的头,道:“你回去吧,你又不用跟陛下请假,明天我给李嬷嬷说一声让你回去。” “不用了小姐,奴婢不想丢下小姐在宫里,等下次咱们还是一起回的好。” 抱琴摇头拒绝,又装作若无其事地宽慰元春:“这下正好呢,也不用操心带什么了!翻了翻咱们的物件全部都是从家里拿出来的,前阵子收了那么多礼也全还回去了,要给老祖宗她们带东西还难得很呢!” 元春看着她的小脸,下定了决心,不就是讨好皇帝嘛! 脸皮这种东西不当吃也不当穿的,下个月一定要带着抱琴回家! “对了小姐,你今天让奴婢打听的李嬷嬷的事,跟奴婢交好的几个宫女都知道的不多,没打听出来。” 元春点点头,想到了一个人,拉着抱琴道:“走,咱们去周贵人那里做客,她进宫的时间早,应该知道的比较多。” 两人来到宜春宫,周贵人正懒懒地窝在榻上看书,一听是元春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我正想请人去喊你呢,但是听说李嬷嬷回宫来了,也不敢耽误你当值了。” 元春一笑:“巧了,我正是为了李嬷嬷的事来的。” “她为难你了?” 周贵人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她一遍,问。 看来周贵人对李嬷嬷的性情了如指掌,不过以李嬷嬷的性情,满宫都知道。 “走,咱们进去说。” 坐下之后有小丫头进来送上茶水,元春捧着茶杯喝了一口,周贵人偏爱这种入口涩涩的绿茶,上次也是给她上的这种。 她手里倒是有几包上好的茶叶下次可以带过来。 “刚才你问李嬷嬷是不是为难我了,唉,怎么说呢。” 元春沉吟了一下,“李嬷嬷这脾气你也知道,连陛下都不多说什么,我能怎么办,这次来就是想问问她的来头,若是能知道一些隐秘的事儿就更好了。” 周贵人了然地笑了笑:“你问对人了,以前照顾我的嬷嬷跟李嬷嬷打过交道,别的我可能不清楚,但是她的事儿我知道的还算多。” “那你说说。”元春眼睛一亮。 周贵人理了理思路,缓缓道来。 皇帝小时候就登基了,太后垂帘听政,政务繁忙,无暇照顾皇帝。 所以皇帝身边自小有个王嬷嬷照顾,这王嬷嬷既是他的奶娘又是宫内的管事,两人的关系很好。 等皇帝长到七八岁的时候,王嬷嬷突然一病不起了。皇帝很忧心,拨了很多御医来看都直摇头,没到一个月王嬷嬷就病逝了,皇帝还为此伤心了一段时间。 “王嬷嬷是怎么病的?”元春问。 周贵人摇摇头:“这倒是不知道,只是听人说前一阵子还健健康康的,突然就病了,关键是太医还诊断不出来。” 元春点点头,继续听周贵人说。 “王嬷嬷病逝之后太后娘娘就拨了李嬷嬷过去照顾陛下,一开始陛下对李嬷嬷态度很好,经常赏赐她东西,但是没几年陛下就厌恶了嬷嬷的管束,渐渐与她疏离了。” “那陛下怎么不换一个嬷嬷来呢?” 元春问。 “听说陛下要换,是太后娘娘不准。太后娘娘说李嬷嬷是一片好心,敲打了一番李嬷嬷就过去了。” 周贵人解释道。 “太后训话之后陛下对李嬷嬷好了起来,李嬷嬷也沉稳了一段时间,相安无事。可也就是前几年李嬷嬷又开始跋扈,这次陛下也不管了,由着她来。” “我听说李嬷嬷还训斥过宛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元春追问。 “也就是前年。”周贵人回忆道:“那时候我还以为李嬷嬷终于要被贬斥了,毕竟宛妃娘娘言行得体从没过失,又得宠爱,没想到陛下竟然反过来嘉赏了她。” 周贵人想起来仍然是满腹疑问:“后来宛妃娘娘也去陛下面前请罪……李嬷嬷经过这件事更加嚣张,就成了你现在看到的样子了。” 元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问:“前段时间为什么陛下拨了李嬷嬷跟着宛妃娘娘出去?她们之间……” 周贵人答:“旨意也是突然颁布的,谁也不知道陛下的心思。至于出去这段时间么……” 周贵人一笑:“李嬷嬷在陛下面前都指手画脚,更不要说在宛妃娘娘面前了,只是没听说过宛妃娘娘与她有发生矛盾,反而对李嬷嬷以礼相待,尊敬得很。” “人才啊。” 元春叹服。 身为皇帝的宠妃,不仅被一个奴婢打了脸面,出宫休养还要带着她,端着敬着。 她完全能想象到这段时间李嬷嬷是怎么耀武扬威地在宛妃面前放肆的。 真能忍啊,要她肯定早就炸毛地跟李嬷嬷干架几百回了。 “你怎么看?”周贵人反问她。 元春将这两天的情景在眼前过了一遍,道:“我觉得陛下的样子不像喜欢李嬷嬷管这管那的,像是迫不得已……” 元春把汤药的事情给周贵人说了,周贵人脸上不自觉地红了一下,点点头肯定了她的说法。 李嬷嬷是太后赐下来的,皇帝之前就要换太后没答应。 现在李嬷嬷如此强势,皇帝不仅没有重提,反而派给了自己的宠妃。 元春心中隐隐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你想怎么办?” 周贵人让人重新给她添了茶水,担忧地道:“贾御侍,你现在根基尚浅,动不了李嬷嬷,别说夏总管了,连宛妃娘娘都无可奈何。” 元春笑了笑说:“李嬷嬷也就是嘴碎了一点,我没想把她怎么样,只是这样的状态不能长时间地这样下去。” 不然她迟早要被李嬷嬷和狗皇帝两人联手逼疯。 第28章 竟然懂得为他分忧 告别了周贵人,李嬷嬷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到底如何,元春心中已大概有了猜测。 只是猜测归猜测,还是要试探一下才知道。 次日,元春故意踩着点去了临敬殿。 果然,李嬷嬷已经双手叉腰地站在了台阶上,面色不善地等着她。 “李嬷嬷好。” 元春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李嬷嬷圆脸上的皱纹紧紧地皱着,仿若一朵盛开的苦菊花。 “昨日不是刚跟贾御侍交代过么?怎么今儿贾御侍来得比昨儿还晚呢?” 元春不卑不亢地道:“昨日我不是也告诉李嬷嬷我是巳时当值吗?现在刚刚好。” “阿黄,陛下在里面吗?” 元春不去看李嬷嬷的脸色,转过去头问。 阿黄不敢收话,悄悄给她了个眼神。 元春径直进了殿中。 皇帝正坐着批折子,看见元春进来,吐出一口气,道:“贾御侍,去把这杯茶换了。” 元春应了一声,端起茶杯去旁边的茶房去了,正对上李嬷嬷的眼神。 “这里面是我给陛下泡的银杏叶子,你怎么给换了?” 李嬷嬷拉住她。 元春转了转眼睛道:“还能为什么,陛下不喜欢呗,怎么,嬷嬷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这么久,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 李嬷嬷何曾被人这样说过,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用手指指着她:“你才来多久就这么猖狂?!” “嬷嬷,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您别生气呀,我也是听陛下的吩咐做事,要不这泡什么茶,您去劝劝陛下?” 元春悠悠一笑。 李嬷嬷劈手夺过了茶杯,恨恨地说:“我说泡什么就泡什么!陛下都没说话,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说三道四的!” 说完李嬷嬷又端着茶杯回去,元春跟了进去。 “陛下呀,银杏茶您喝了对身体好呀,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不喝,陛下小的时候老奴就记得您可爱喝这个了……” 元春觑着皇帝深深吸了口气,不耐烦地听着李嬷嬷又絮絮叨叨讲起了小时候的事。 “嬷嬷。” 元春开口打断了李嬷嬷的回忆,被她不满地瞪了一眼。 “陛下今天还没用糕点呢,不如我去御膳房给陛下取一些来?” “你知道什么!还是我去吧!”李嬷嬷嫌弃地看着她,对皇帝说:“陛下下次可不能再选这些官宦女子入宫了,一个个骄矜得不成样子!” 李嬷嬷说了一堆元春的坏话,元春就垂手听着,皇帝脸上的不耐烦也越来越重。 等李嬷嬷出去后,皇帝瞅着元春,哼了一声:“让你去换个茶水都换不好。” “陛下明鉴呀。”元春一副窦娥脸:“奴婢看陛下都对李嬷嬷无可奈何,奴婢也只能听嬷嬷的话……” “什么叫朕对她无可奈何!” 皇帝黑着脸拍了一下奏折,他身后的夏守忠看了看元春,眼中意味不明。 元春撇撇嘴:“反正奴婢做什么嬷嬷都不同意,哪怕奴婢说了是陛下的意思。现在奴婢也不知道,以后是要听陛下的还是听嬷嬷的了,还请陛下指明,省得嬷嬷再训斥奴婢。” 元春一口气说完,心却提了起来。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是当着皇帝的面指出来有点冒险。 皇帝目光阴沉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元春,胸口的起伏渐渐快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皇帝对元春挥了挥手:“朕知道了,你起来吧。” 元春松了口气,站起来悄悄活动了僵硬的手脚。 皇帝继续低头看折子,元春却觉得他明显地心不在焉了。 看来皇帝心中对李嬷嬷确实很不满,只是皇帝仍然顾忌着李嬷嬷是太后的人。 如果皇帝是真心尊敬李嬷嬷,刚才元春的一番话早就被他斥责了。 皇帝也有很多的不得已呀,现在喝什么茶吃什么药也要给管束,元春看着皇帝的目光有点可怜。 元春悄悄端了皇帝的茶杯撤回了茶房,烧水的丫头雨琪崇拜地看着元春:“姐姐,你刚才好厉害呀,竟然敢反驳李嬷嬷!” “李嬷嬷说的不对就要反驳啦,以后你们也可以。”元春笑说。 “我们可不敢,李嬷嬷会责罚我们的!”雨琪缩了缩脖子。 元春想了想,给雨琪出主意:“以后李嬷嬷要是训斥你们,你们就想办法惹得她更生气更大声。” “啊?”雨琪不太明白。 “反正啊,她训斥你你就说,是陛下说的,你是为了陛下好。” 元春转着脑筋,嘱咐说:“但是也不要太过了,只说两句不轻不重的挑得李嬷嬷更生气就好了。” 雨琪点点头。 元春也不指望底下的小丫头去帮她,只是遇到了就悄悄叮嘱一两句。 左右临敬殿就这么大,李嬷嬷的嗓子能吼得满皇宫都知道。 元春摸出来一个茶包扔了进去,雨琪好奇地围着看。 “姐姐,这是什么呀?怎么没见过?” 元春看皇帝他们喝茶总是要费劲地撇去浮叶,哪有现代用的茶包方便,不管什么茶叶装进去泡着就好了。 所以她让抱琴去找了御膳房,用了干净的笼布配了几种甜茶和一颗冰糖装了进去,用绳子缠起来,热水冲开就会有甜甜的香气,也不用怕里面的茶叶到处乱飘。 “给你一个,你尝尝。” 元春又摸出来了一个给她,端着茶杯走进殿中。 “陛下,请用茶。” 元春恭敬地把茶杯递上去。 皇帝漫不经心地接过,一掀开茶盖就闻到了香甜的气味,又看到里面的小茶包,愣住。 “这是什么?” 夏守忠也好奇地伸着脖子看了看。 “陛下不妨先尝尝。” 元春眨眨眼睛。 皇帝慢慢呷了一口,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不错,茶叶的清香中还带着一丝酸甜,似乎还有水果的味道?” 皇帝又品了一口,眉眼舒展开来。 “是梨干和枣子的味道。” 元春歪歪脑袋,眼中略有得意,就知道你个土老帽没喝过果茶。 “这是你想出来的点子?” 皇帝看着元春,这女人竟懂得为他分忧了,孺子可教。 第29章 需要等待时机才能一击即中 面对皇帝的问题,元春想到她肩负着下月请假回家的重任,不由灵机一动。 “这是奴婢专门为陛下做的!” 元春讨好地笑:“奴婢看陛下这几天心情不大好,就绞尽脑汁想让陛下开心一点,昨天晚上没睡觉就为了做这个茶包呢!”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的?” “比珍珠还真!” 元春小鸡啄米地点头。 “得了,难为你一片忠心,说吧,想要什么?” 皇帝悠悠地问。 元春踟蹰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奴婢为陛下分忧是理所应当,不敢奢求什么赏赐,只是奴婢想……” “朕就知道贾御侍无欲无求!” 皇帝勾唇,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如此,朕就什么也不赏了,正好全了贾御侍一片忠心。” “呃,陛下……” 元春的话再次被皇帝打断。 “行了,朕批折子也累了。” “陛下想去哪里走走?” 夏守忠及时跟上一句。 “去太湖边走走吧。” 皇帝挥挥手,看着元春吃瘪的样子笑道:“走贾御侍也随行。” 元春只好咽下请假的话,跟着皇帝去了太湖边。 太湖占地很广,视野开阔,正直中午时分,阳光落在水面上一片金光粼粼。 元春踏上汉白玉的石桥往下看去,偶有红白金三色的鲤鱼在桥下游过。 皇帝背着手慢慢走着,时不时地往后瞧一眼四处看风景的元春。 “贾御侍以前没来过此处?” 皇帝看她脸上有新奇之色,问道。 但是,真正的元春应该来过,只不过是她穿来之后整天都是两点一线,没有太多心思在宫中闲逛。 “以前来过,不过没有仔细瞧过这里的风景。” 元春想了想答。 “太湖一年四季景色宜人,春日花开两岸,夏日柳树成荫,秋日枫红遍地,冬日大雪漫天。” 皇帝一边走一边道:“贾御侍闲暇时刻可四处看看。” 从早上到晚上,她累都要累死了,哪有那闲心看风景?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元春一边腹诽,一边上前了几步,大声道:“谢陛下体谅,但是奴婢以侍候陛下为己任,不敢有丝毫分心,就是下了值也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才能更好地侍候陛下。” 呵。 皇帝听着她这奉承话,挑眉,语气凉薄:“贾御侍能如此,朕心甚悦。” 元春嘿嘿一笑,想重提请假的事,皇帝却话锋一转,指着太湖边上的一个小池子道:“这里面养着的都是鲫鱼,朕瞧着鱼儿肥美,炖汤最是滋补,不知忠心的贾御侍是否愿意亲手抓几条鲫鱼献给朕?” 说这话的时候,忠心和亲手这几个字,都被皇帝咬得极重,任谁都听得出话里的调侃。 “呃……” 元春从来没有过抓鱼或钓鱼的经验。 就算下手,她可不能白费力气! 元春鼓了鼓脸颊,大着胆子道:“陛下,奴婢一个女子可没有抓过鱼,如果抓到了陛下能给奴婢什么赏赐?” 皇帝对她要求的赏赐心知肚明,睨了她一眼道:“如果贾御侍能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抓到,朕就答应。” “一言为定!” 元春心中一喜。 管理鱼池的小太监听到这话上前一步道:“奴才给贾御侍去拿一根鱼叉来。” 元春审视着庞大的池子和肥美的鲫鱼,心想这应该不会太难吧。 没一会儿小太监拿着一个小小的鱼叉过来了。 元春接过掂量了一下,皇帝抱着双手,饶有兴致地等着她动手。 “等等,朕要那条。” 皇帝走了过来,指着一条背上有斑点的鲫鱼道。 “呃,那条有什么不一样吗?” 元春不解,咋还点上名了。 皇帝一笑:“朕觉得那条鱼气质斐然,味道一定很鲜美。” 元春:…… 鱼心里大概想的是,我没有我不是别瞎说吧! 元春抽了抽嘴角,知道这是皇帝成心的,但是满腔雄心壮志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陛下看着吧,奴婢现在就给你抓上来!” 元春扬了扬小巧的下巴,绕着池子走到了那条鲫鱼的附近,举起叉子就叉了下去! “嘿!” 没想到那鲫鱼这么胖还挺灵活,叉子刚碰到水面就飞速地游走了! 算你跑得快! 元春冷哼,又悄悄绕到另一边去叉。 皇帝瞧着她一双杏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条鱼,然后悄悄地举起了手中的叉子,没叉到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咬咬唇,神色灵动的像山间的小兔。 真有意思。 皇帝心道,这贾元春虽然在贾府长大,可一举一动间却没有那些古板刻意,反而透出几分古灵精怪。 “哎呀!” 又没有叉到,元春见一旁的香线已经燃了一大半,不由懊恼地叫了一声。 皇帝哈哈一笑,揶揄道:“本以为贾御侍聪明,没想到连一条鱼儿都对付不住。” “奴婢这是不忍杀生!” 元春强自辩解,眼睛却盯着那条鱼,仍不服气。 要不是狗皇帝说非要抓那条,她早就抓到了! 元春心中急躁,又试了几次仍是无果,夏守忠笑道:“陛下,香已经燃尽了。” 完犊子了,假又泡汤了。 元春闷闷地撅起了嘴。 “叉子给朕。” 皇帝看她神色郁郁,笑了笑。 “陛下您……” 夏守忠诧异和小太监面面相觑。 元春倒是没想那么多,第一时间把叉子递了过去,看你能有什么本事! 皇帝拿着叉子,眯了眯深邃的双眼,瞄准了那条鱼,忽地发力! 元春只觉得有一阵劲风从面前擦过,瞬间叉子上已经挂上了那条斑点鲫鱼。 “哇……” 元春惊讶地撑大了眸子,看着面带得意的皇帝,没想到他还真有两把刷子呢! “如何,贾御侍。” 皇帝的声音里都透着愉悦。 元春小小地哼了一声。 “去,把这条鱼拿到御膳房炖了。” 皇帝心情颇好,笑着吩咐夏守忠。 “怎么,贾御侍可是不服气?” “陛下是男子,自然比奴婢强壮。”元春没有正面回答。 “贾御侍,抓鱼也不全靠力气,鱼儿纵然聪明,也需要耐心地等待时机,才能一击即中。” 皇帝看着池子,意有所指的轻笑。 元春耳朵一动,看了看周围,突然小声地道:“就像李嬷嬷一样吗?” 皇帝意外地看着她,挑眉不语。 第30章 捧杀李嬷嬷 夏守忠去了御膳房,回去的路上就只剩下皇帝和元春两人。 元春跟在皇帝身后慢慢走着,一直琢磨着他那句话。 那么皇帝现在是在等待时机吗。 “贾御侍,地上是有银子?走了半天,头也不抬,何其失态。” 皇帝再一次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不得不说元春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很多,他不过漏了点口风,元春就马上联想到了李嬷嬷身上。 她会成为自己的帮手吗? 皇帝望着远处荡漾的湖水,有些犹豫。 而元春心中也起了波澜。 现在贾府还没有站队,可是这么大一棵树不可能躲藏起来。 那当贾府需要站队的那天到来时,贾府要攀依谁呢。 罢了,还是这次回去先看下贾府的情况再说吧。 两人回到了临敬殿中,李嬷嬷早就听夏守忠说了皇帝亲自叉鱼的事,气得满脸通红。 “贾御侍,你跟我出来一下!” 又来了。 元春哀怨地看了一眼皇帝,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儿! “陛下是一国之君!又不是养鱼的渔夫,怎么能亲自叉鱼呢!这传出去成什么样子?我听说你不但没有规劝陛下,反而带头挑起此事?贾御侍,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到耳朵里?” 李嬷嬷教育了一通。 元春不耐烦地道:“李嬷嬷,这是陛下出的主意,不信你去问陛下呀,要不然你把这通道理对着陛下讲一遍,你只跟我说有什么用呀。” “你个小丫头还敢顶嘴!” 李嬷嬷眼神凶狠:“反了天了!” “嬷嬷可要把话说清楚了,我不过是听了陛下的话没有听你的话,你就说反了天了,嬷嬷的意思是你是天吗?!” 元春拔高了声音,不甘示弱。 坐在殿中的皇帝把两人的吵架听得一清二楚。 “陛下,要不要去……”夏守忠向外看了看。 “不必。” 皇帝摆摆手:“不用理会。” 夏守忠眼中的神色沉了沉。 元春跟李嬷嬷吵了一架,直吵得李嬷嬷无话可说。 李嬷嬷梗着脖子,像一只战斗鸡一样在原地站了半天,又冲回去把小丫头小太监训斥了一顿,整个院子里鸡飞狗跳吵嚷不断。 李嬷嬷训斥小丫头的空隙,元春进了殿中给皇帝磨墨。 皇帝手中捧着奏折看,慢慢皱起了眉毛。 “混账!” 一份奏折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元春被吓了一跳,只见他面容冷肃,眼中冒火,显然是真动了气。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的气息才慢慢平复下来。 元春壮着胆子去拾起那份奏折放在案桌上,一垂眼,忽而瞥见了李荷二字。 昨晚好似听周贵人提了一句,这个李荷是李嬷嬷家中人。 殿中沉默了良久。 皇帝对夏守忠道:“去把李嬷嬷叫过来。” 然后抬眼速度极快的瞥了元春一眼。 元春:? 没一会儿,李嬷嬷便进来了,一见到元春就狠狠瞪了瞪她。 “贾御侍,你可知罪?!” 皇帝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 元春惊了一下,心思急转。 怎么忽然冲着她来了? 要镇定! 元春定了定心神,放下手中的砚台走过去,跪在案桌前:“奴婢不知……请陛下明示。” 李嬷嬷见状脸上露出喜色,开口哀嚎了起来:“陛下啊,老奴伺候陛下十多年,一颗心都掏给了陛下,从来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呀……” 皇帝耐着性子等李嬷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完,冷声道:“贾御侍,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嬷嬷从朕小的时候就在朕身边侍候,劳苦功高,你竟然还敢顶撞与她!” “从今日起,你罚俸半年!传令下去,临敬殿众人不得怠慢李嬷嬷,若是让朕知道……!” 皇帝拍了下桌子:“从严处罚!” 李嬷嬷一听这话顿时神色飞扬,眉飞色舞,挺起了胸膛。 “奴婢知错……” 元春心里了然,抬头与皇帝对视了一眼,面上却带惶恐。 “你们先出去吧,朕还要好好教导一下贾御侍。” 几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元春还跪在桌案前。 “起来吧。” 人都走了,皇帝才抬了抬手,这个元春跪得倒是实诚,也不知道膝盖跪坏了没有。 元春揉了揉膝盖,咬唇问道:“陛下,现在……” 时机到了吗? “李家自从李嬷嬷做了朕的教引嬷嬷后就发迹了,早些年朕不欲理会,没想到现在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皇帝将刚才的那份奏折又看了一遍,扔给了元春。 元春细细读了一遍。 原来是李嬷嬷的儿子仗着他老娘的身份,在地方谋了个小官,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不说,现在还逼良为娼闹出了命案!现在有御史上书弹劾了。 元春揣摩这皇帝的用意,试探道:“陛下是想先助长李嬷嬷的气焰,再……” “朕跟贾御侍说过,要找准时机,保证一击即中,不然就会打草惊蛇。” 皇帝缓缓地道。 元春心道果然如此。 捧杀而已。 在这点上他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 之前元春跟李嬷嬷正面刚,也是想着先针对再服软,养得李嬷嬷更加嚣张跋扈,到时候她冲撞了别人,自有办法收拾她。 没想到正好她家人也闯了事,这次可犯到皇帝手中了。 “可是陛下,奴婢的半年俸禄……” 她可是被当工具人啊,怎么还罚钱了呢。 这半年俸禄加起来也不少钱呢,元春默默计算着。 皇帝一脸黑线,刚才不是正说正事儿,怎么还惦记着这点儿钱! 大家小姐没有半点小姐做派? “上午贾御侍不是还说对朕忠心耿耿?不过这点银子就舍不得了?” 皇帝发动技能:不讲理。 “陛下,这钱跟忠心是两码事嘛。” 元春回敬:“陛下您也知道奴婢进宫这么久了,分文不取两袖清风。而且家里带来的补给都用光了,好容易前阵子收了点礼,为了给陛下和太后娘娘祈福,奴婢全捐了出去,陛下您不能看着奴婢饿死呀……” “行了行了。” 眼看着元春要挤眼泪,皇帝无奈地打断她:“日后给你补上,从贾府出来的大小姐也敢给朕哭穷。” 元春才不管那些,应下再说。 “多谢陛下!” 元春变脸比翻书还快,笑吟吟地止住了话头。 第31章 生病了要请假 谁也不能招惹李嬷嬷,如果有,就从严惩治。 这句话很快从李嬷嬷的口中传到了后宫各个宫苑。 元春晚上下了值回去,抱琴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迎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元春大惊失色。 “奴婢、奴婢听说陛下今天因为李嬷嬷斥责小姐了,还罚了半年的俸禄……” 抱琴眼中的泪水又漫了出来。 “哎哟,别哭别哭,你是因为你小姐被训斥了心疼呀,还是因为那半年俸禄心疼呀?” 元春连忙拉着她在床边坐下,调侃道。 抱琴含着泪:“当然是因为小姐被斥责呀,她、她、李嬷嬷不过是一个下人,小姐竟然还要受她的气!” 抱琴嘤嘤地哭起来:“小姐,咱们写信求求夫人,不在宫里了,咱们回家吧……” 元春轻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现在你说可晚了,咱们已经上了贼船了,出是出不去的。” 何况她还要借力去拯救贾府。 “那咱们怎么办……”抱琴迷茫。 “下不了贼船,咱们只能在贼船上努力当个贼头子了。” 元春开玩笑哄着抱琴。 “贾御侍,您这边正忙着呢?” 门外一个小丫头张望了一下。 “湘水姐姐。” 抱琴一眼认出来,赶紧起身擦了擦眼泪。 “贾御侍好,我是宛妃娘娘宫里的湘水,奉了我们娘娘的命令来给姑娘送点东西。” “啊?什么东西呀?” 元春惊讶。 湘水把手中的东西塞给她,笑道:“不过是些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我们娘娘用着好,就想起了贾御侍来。” 湘水顿了顿,声音放低:“听说贾御侍今日因为李嬷嬷受了斥责,您也别放在心上。贾御侍的性子我们娘娘是很欣赏的。但是李嬷嬷就是那个脾气,别人不说,我们娘娘也要端着敬着的,姑娘且忍忍。” 元春明白了这是宛妃今日听说了她在临敬殿的事,特意赶着来宽慰的。 “多谢宛妃娘娘好意。” 元春笑着把她做的茶包拿了几个当做回礼:“我也没什么回的,亲手做了点茶包略表心意,把这个放在杯中用热水泡开就好了。” “好稀奇的玩意儿。” 湘水谢了几次才走。 “宛妃娘娘人可真好。” 抱琴摊开那些礼物,有精致的胭脂,扇坠儿,耳坠儿,还有别在发间的香花。 元春点点头,从此事看宛妃肯定是不喜欢李嬷嬷,她刚被训斥了,宛妃就遣人来送礼,这潜台词不是说宛妃是站她呢嘛。 不过元春对宛妃的印象还挺好的,温柔大方,懂事守礼,也怪不得皇帝喜欢她。 元春收好东西洗漱上床准备睡觉时,却另有一个年长的嬷嬷来了。 “张姑姑?” 元春不认得,抱琴却认得。 元春迷茫之下也跟着喊了一声,张姑姑笑着走进来拉着元春看了看,道:“好些日子没有见到元春姑娘,觉得姑娘越长越好看了呢,太后娘娘今儿还惦记着你呢。” 这么一听元春反应过来,这位张姑姑是太后身边的人。 “姑姑这么晚了还来跑一趟……” 元春不知太后是来怪罪还是安慰的呢。 “前两日宛妃娘娘把做法事的礼金单子送到了太后娘娘那,娘娘一看还有元春姑娘的香油钱呢,就仔细问了问。宛妃娘娘说元春姑娘执意要为陛下和太后祈福,把娘娘感动的哟!”张姑姑把一个盒子塞进元春手中:“太后娘娘心领了,这是赐给姑娘的。” “为太后娘娘祈福是奴婢该做的,这怎么能收……” 元春假意推辞。 太后的赏赐不同于后宫妃嫔,这可不算行贿受贿。 “姑娘一片赤诚之心,我们娘娘也不能让姑娘亏了不是。” 张姑姑道:“太后娘娘还备了点东西明日赐给姑娘府中的老祖宗。” “那元春就拜谢太后娘娘了……” 张姑姑走后,元春拆开盒子一看,是一只深碧色的玉镯,通体晶莹没有一点杂质,属于珍品,一点也不比宛妃送来的凤钗规格低。 “小姐,看来太后娘娘也不喜欢李嬷嬷呢,这下我们可是有太后娘娘撑腰啦!”抱琴高兴道:“就算陛下训斥也没关系,太后娘娘可是比陛下大呢!” 元春一笑,点点她额头示意她说话要小心。 李嬷嬷也是太后的人,可在太后心中,李嬷嬷再得重用也没有贾家的分量重。 或者说,太后本来没有想理会吵架这件小事,只不过皇帝今天训斥的是贾府的元春,太后才趁着机会过来收拢她。 元春不禁想起来书中对她命运的判词。 虎兕相逢大梦归…… 这样的党派斗争,她该如何在中间游走才不至于招惹祸端。 次日,元春让抱琴去帮她告假。 “小姐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看看?” 抱琴关切地问。 “没事,最近几天连着当值我也累了,今天咱们去周贵人宫中坐坐。” 元春顺便又嘱咐抱琴:“你去的时候就说,我昨晚回来好好想了想,觉得自己怎么能冲撞李嬷嬷呢?又气又悔,哭了半夜才睡着,今天早上就病了。” 抱琴咂舌:“小姐,这话让李嬷嬷听了不是更得意了么……” “就是要让她得意,快去吧。” 元春拍拍她肩膀,悠哉悠哉地躺回了床上。 她可要借着这个机会歇一天,皇帝也不可能不同意,哈哈,她可是在帮他做戏呢。 “贾御侍病了?” 皇帝眯着眼睛,一脸的怀疑。 抱琴低着头小声道:“是,陛下,小姐昨天受了陛下的教训,晚上回去又气又悔,伤心了一夜才睡着,今早上就开始发烧说胡话……” “哦?说什么胡话?” 皇帝一眼看穿,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 看得抱琴头皮一阵阵发麻:“说……说她不该跟李嬷嬷争执,要跟嬷嬷认错,对不起陛下的栽培之类的……” “哼。” 一旁的李嬷嬷冷哼,小丫头片子还跟她斗! 皇帝薄唇抿紧遮掩笑意。 就她的脾气能因为他斥责一两句就发烧流泪? 还什么跟李嬷嬷认错,对不起他的栽培? 元春那妮子…… 这瞎话编得也太离谱了些。 险些就把他给骗了! 第32章 装病被抓包了 皇帝把抱琴看得直流冷汗,这才摆摆手:“那让贾御侍歇着吧,不用来侍候了。” “谢陛下。” 抱琴终于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贾御侍还真是外强中干,我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胆子,昨天那么蛮横的模样,今天就吓病了?” 出了门,李嬷嬷毫不留情地讽刺着抱琴。 抱琴想起来自家小姐在她身上受的委屈,就想冲上去把她打一顿! “嬷嬷现在这么威风的人物,我们小姐可惹不起!奴婢看不仅我们小姐惹不起,连宫里的主子娘娘也惹不起呢!” 抱琴阴阳怪气地撂下一句话走了,身后的李嬷嬷听了这话不仅不惶恐,还骄傲地昂了起头。 回到暖阁,元春已经洗漱好了,带着抱琴直接去了宜春宫。 周贵人正在用早膳,见到她的样子就了然地笑说:“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就病了,看来你是躲懒呀。” “最近太累啦,我正好抽空歇歇。” 被戳穿了也无所谓,元春伸了个懒腰,自发地坐在她对面,秋云及时地给她添了一副碗筷。 元春夹起来一块金丝枣泥糕放进口中,赞道:“嗯,你这里好好吃呀,感觉比御膳房的味道还好呢。” “这是我们小主自己做的。”秋云解释。 “才女呀!” 元春伸出大拇指,“你今天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你教我做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整天宫门都不出。”周贵人说完就吩咐秋云去准备东西。 吃罢了饭,元春跟她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隐去了关于皇帝的内容。 周贵人摇摇头:“你呀,脾气是有点躁,你现在也经常见到宛妃娘娘,要好好跟她学学。她在宫外不知道受了李嬷嬷多少气呢,你看对她仍然是客客气气的。” 说到这里,元春突然想到她还不知道宛妃的情况呢,就问:“宛妃娘娘是哪家送进宫的?” 周贵人讶异得很:“你不知道?” 元春意识到这个问题肯定犯傻了,掩饰性地笑了笑:“我也是等宛妃娘娘回宫才见到她的,之前也没打听过。” “她是北静王府老太妃以前收养的一个义女。” 周贵人给她科普:“好像是五六岁的时候被上山礼佛的老太妃看中,接回了王府抚养。听说老太妃很喜欢她,与北静王姐弟相称,有时候北静王进宫之后还会来看看宛妃娘娘呢。” 元春听的愣住了。 宛妃竟然是北静王府出身? “……本来宛妃娘娘的性情好,又与北静王是姐弟,陛下这才封了娘娘做四妃之首。” 周贵人说完,又小声说了一句:“宛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是很受宠的,当然现在也是,只是我却觉得不如以前了。” “这话怎么说?” 元春追问。 周贵人回忆着说:“我有次去太湖那边喂鱼,远远地听到了陛下正在跟宛妃娘娘发脾气,声音很大,连我都吓着了,后来就看见宛妃娘娘跪在地上请罪,陛下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春几乎可以想象得出皇帝发脾气时的模样。 唉,可怜宛妃这样的美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元春没见过以前皇帝对宛妃如何,但是综合李嬷嬷事件和周贵人所说的,她也猜测宛妃好似不像表面上那么受宠。 不过…… 元春想想狗皇帝一言不发就抽风的脾气。 这样的渣男谁能跟他处得好对象呀,太难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宫里的八卦,周贵人开始教元春做枣泥糕。 到了中午时分,一盘盘的枣泥糕已经蒸好了,整个宜春宫都弥漫着糕点的甜香。 底下的小丫鬟小太监都人人分到手了几块,心满意足地找地方吃起来。 临敬殿内。 皇帝听着院中不断响起李嬷嬷雷劈了一般的嗓子和小丫鬟隐隐的哭声,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陛下,该用些糕点了。” 李嬷嬷端来了一盘子散发着隐隐的中药味的糕点,介绍道:“这个是太后娘娘特意求来的方子让御膳房做出来的,陛下日常吃着也能调理身体。” 皇帝面无表情地拿起来一块尝了尝,问道:“谁开的方子?” 看朕不砸了他的药馆! 好苦! 皇帝忍住苦得要变形的脸,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糕点。 这是嫌他的日子还不够苦吗?! 皇帝放下糕点,深深吸了口气:“走,去吴妃宫里。” 李嬷嬷一听这话笑了起来:“这就对咯,陛下这两天都吃了药,还是要好好试试药性如何。” “李嬷嬷!” 夏守忠忍不住出言呵斥。 李嬷嬷却毫不畏惧:“你瞪我做什么?” 皇帝烦心地摆摆手,示意他们两个都闭嘴。 简直没个清净地方了! 皇帝头疼地背着手溜达到吴妃宫中。 “陛下,娘娘刚被太后娘娘叫走了……” 吴妃宫中的小丫头禀报。 “陛下,要不咱们也去太后娘娘宫里?” 夏守忠问。 你可真会给朕添堵。 皇帝默不作声地瞥了他一眼,对旁边一个小太监抬起下巴道:“去把贾御侍给朕喊过来,她不是病了么,让朕看看她病得怎么样。” 叫过来,看病得怎么样? 小太监头顶着一个问号,陛下您这探病的方式可真够稀奇的。 皇帝干脆带着夏守忠满宫里瞎溜达,找元春。 直到闻见一股甜甜的枣香味儿飘了过来。 皇帝吸吸鼻子,刚才吃的一块中药糕苦味现在还刻在舌尖上。 “御膳房也不在此处,这味道是……” 皇帝往四周看了看。 夏守忠也嗅了嗅,指着前面偏僻的宜春宫道:“陛下,奴才闻着,好像是这儿传出来的香味儿,哦,是周贵人的住所。” “周贵人?” 皇帝已经想不起来周贵人长什么样,但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两声。 “走,瞧瞧去。” 先把饭蹭了。 走的越近香甜的味道就越浓,可刚走到宜春宫的西北角,皇帝就听见了一阵熟悉的笑声。 贾元春! 皇帝咬牙,就知道这女人在暖阁待不住,装病就算了,连面子活儿也不做一下? 也许皇帝太久没有踏足过这座宫殿,两扇朱色的大门半掩着,门口竟然连个守门的小丫头都没有。 第33章 给她开一个月的药,一起吃! 夏守忠看出来皇帝没有要惊动别人的意思,就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悄悄走了进去。 元春等人已经吃饱喝足,下人们去了小厨房收拾碗筷,秋云和抱琴也去给两个主子泡茶。 一片花红柳绿间,她俩就坐在秋千上继续讲宫中有趣的八卦。 周贵人刚才给她讲了几件吴妃的事,元春才料定了原来她真那么傻,应该不是刺杀自己的幕后主使。 这时元春正在给周贵人讲上次皇帝拍奏折,结果自己把手拍疼了还要忍着的事。 “……哈哈哈,陛下的手也是肉做的啊,你下次可得劝着点。” 周贵人鲜少笑得这么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我才不呢,他的脾气阴晴不定的,劝了说不定还要骂我!” 元春才不想管皇帝的闲事,只要他的手不拍到她身上,爱怎么拍怎么拍。 两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直到一片阴影缓缓笼罩住元春。 “诶,天怎么阴了?” 元春转头一看:“哎呀!我……” 我敲你吗啊,你属鬼的吗? 走路没声?! 元春及时捂住了嘴。 周贵人也惊呆了,嘴唇颤了颤:“陛下?” 此刻皇帝的脸阴的像天边的乌云。 可恶,这个女人,说着自己病了需要静养。 却还跑到这里说他的坏话? 元春的视线落在皇帝攥得紧紧的拳头上,心里一个咯噔。 完犊子了,看来是要发威呀! “陛下!” 元春抢先一步跪了下来,换上一脸谄媚的笑:“陛下,刚才奴婢还在夸您呢!” 皇帝看着元春,薄唇微抿,现在还敢当面撒谎了。 皇帝咬牙切齿:“哦?夸朕什么?” “奴婢正在跟周贵人说您上次盛怒之下都没有责罚奴婢呢!”元春吹捧:“可见陛下您是多么宽容仁厚,一代明君啊!” 皇帝冷笑:“贾御侍给朕戴的这顶帽子有点高了,朕,可不是什么宽厚之人。” 你也知道自己不宽厚呀,元春内心吐槽。 “你……” 眼看着皇帝吸了口气,正要发怒,元春不得不赶紧出口拦截:“陛下!您是不是还没有用早膳?” 元春拉着周贵人偷偷往后挪了一步。 “那个,陛下,奴婢去给您泡那个上次您喝过的甜茶如何?” 说完她拉拉周贵人的衣袖。 周贵人终于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陛下,臣妾宫中新蒸了金丝枣泥糕,臣妾去给您端来。” “不必了……” 想溜?没门! 皇帝板着脸,冷声拒绝到一半,‘咕咕’的声音就清晰了传入了在场众人的耳朵里。 一片寂静间,皇帝的拳头又缓缓攥紧了些。 元春垂下头开始憋笑。 “呃,都是奴才的错!” 夏守忠出来背锅,“陛下,老奴早起未用早膳,惊着陛下了,奴才有罪……” “无妨。”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抬抬手表示不在意,可脸上的尴尬不容忽视。 元春趁机拉着周贵人回了正殿。 “陛下是不是听到我们取笑他了啊,这怎么办……” 周贵人欲哭无泪。 “没事儿,咱们就别提这茬就行了。” 元春嘿嘿一笑,她感觉她现在已经有点了解皇帝了。 一头顺毛驴罢了,哄着就行了。 何况刚才皇帝出了糗,巴不得她们都忘了不提呢。 两人端着茶水糕点出来,抱琴和秋云已经抬好了桌子椅子放在皇帝面前。 五颜六色的果干泡水后呈现出淡淡的红色,面前的枣泥糕冒着腾腾香气。 皇帝决定先不计较元春的罪,把肚子填了再说。 等糕点和茶水都进了腹中,皇帝只觉得身上都跟着暖洋洋起来。 他眯了眯眼,声音也懒懒的,带着一种特有的沙哑。 “贾御侍不是病了吗?怎么在此处?” 女人,别以为一顿糕点就能打发朕,秋后算账那是少不了的。 元春早就想好了如何应答。 “禀陛下,奴婢早上是病了,可纵然身有顽疾,想到不能侍候陛下就心中难过……” 就算皇帝听见这话也面无表情,可元春仍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奴婢不想虚度光阴,知道周贵人的枣泥糕做的好,奴婢就来跟周贵人学了好做给陛下吃。” “陛下,贾御侍说的是真的,她确实是来跟臣妾学做枣泥糕的,您若是不信可以传问宫人。” 周贵人赶紧帮元春作证。 皇帝仔细打量了周贵人的神色,让夏守忠喊了几个人来问,果然口径一致。 他还以为元春跟他一样是蹭饭的呢。 “陛下您看奴婢身上的衣服还有面粉呢。” 元春揪着她的衣摆给皇帝看。 “奴婢知道陛下不爱吃嬷嬷准备的糕点,所以特地学给陛下的。” 元春表情乖乖,大眼睛眨巴眨巴。 心中默念,差不多得了狗皇帝! 皇帝瞧见衣服上果然有白面的痕迹,沉吟了一会儿。 心道,这女人倒是挺了解朕, 病肯定是装的,至于这糕点么,暂且当她说的是真的好了。 只不过,背后说朕坏话的事如何能轻易放过,不然朕的面子往哪里放? 皇帝清清喉咙,心中有了主意。 “起来吧。” 元春心中一喜,果然糊弄过去了! “你,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皇帝指着秋云吩咐道。 周贵人和元春面面相觑,在场的人都一脸不解。 皇帝一人独坐院中,想到接下来的场面就心中暗爽,扬起唇角。 没一会儿太医带着箱子紧赶慢赶地来了。 “王太医。” 皇帝悠闲地说:“贾御侍病了,你给贾御侍看看脉象。” 她? 元春脸上都是问号。 太医应了一声,请元春坐在一旁搭了脉仔细端详。 “贾御侍在朕身边日夜操劳,连病重也不忘了给朕做糕吃,朕很感动。” 皇帝笑了笑:“贾御侍操劳过度,王太医开点补药,朕记得李嬷嬷每日熬制的补药里也有滋补益气的方子。” 皇帝很大方一颔首:“给贾御侍开一个月,跟朕一起补中益气!” 元春听着就撑大了眸! 奶奶的,我就说你打什么坏主意呢,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陛下,奴婢……” “贾御侍不是今早说你病了?难道是欺君不成?” 皇帝说着说着沉了脸。 “奴婢不敢……” “王太医,我需要喝一个月的药吗?” 元春最后试图挣扎。 王太医却擦了擦额头的汗:“需要的需要的。” 元春:……需要你妹! 元春咬牙:“那奴婢便多谢陛下体恤!” “朕宽厚仁德,贾御侍不必客气。” 皇帝微笑。 第34章 母子互演现场 看着元春哑口无言,皇帝的心情像光着脚踩在云朵上跳舞,轻飘飘的高兴。 “周贵人,朕倒是很少见你在宫中走动。” 皇帝看着一直很少说话的周贵人。 周贵人再次上前行礼:“回陛下,臣妾自幼体弱多病,不敢陪伴圣驾。” 皇帝看她身形消瘦,脸上确实有几分病气,点点头:“嗯,身体弱的话就让太医多来瞧瞧。你的父亲是?” “臣妾的父亲是周音虎,任鸿胪寺少卿。” “周音虎啊……” 皇帝回忆了一会才点着头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嗯,你父亲做事踏实,朕记得他。” 被皇帝这么夸奖,周贵人也不卑不亢,依然垂首噙笑。 皇帝不再问了,起身在周贵人的宫中缓缓踱步。 一墙茂盛的爬山虎下栽种着一排排菊花,凤尾兰,姹紫嫣红。 高大的银杏树下,红漆秋千上也缠着花藤。 嗯,倒是挺会享受。 皇帝在简朴典雅的正殿中转了转,目光凝聚在桌案上的小小茶包上。 哼,元春还说是熬夜给他做的呢,这人情撒得满地都是。 皇帝环顾这宫内的景象,可以想象到刚才元春和周贵人她们是如何欢乐地在院中做糕点,荡秋千,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场面了。 皇帝再次小小地哼了一下。 他在临敬殿被气得死去活来,元春倒是挺会找乐子。 “朕看贾御侍的病没那么严重了,跟朕回临敬殿吧。” 得有人陪着朕一起不开心! 元春就知道这个小气皇帝会把她拉回去,无语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周贵人小声道:“我改天再来找你。” 周贵人点点头。 好好的假期又泡汤了。 元春无精打采地跟在皇帝身后,迎面遇到了从太后宫中回来的吴妃。 “陛下!” 吴妃高兴地小跑几步过来。 皇帝等她行了礼,才道:“朕方才想去你宫里坐坐,听说你去慈寿宫了?” “臣妾想到好久没有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就去看看。” “太后身体可好?”皇帝淡淡地问。 吴妃犹豫了一下,答道:“太后娘娘尚在病中,方才臣妾刚伺候了娘娘用药。” 元春嗅到了她衣服上确实带着一股浅浅的药味儿,难道太后真的生病了? 吴妃看皇帝不说话,内心一下忐忑了,有点不安地看向元春。 元春对她点点头,示意无妨。 吴妃这才大着胆子道:“陛下要不要……再去臣妾宫中坐坐?臣妾给陛下准备午膳。” “不必了,你回去吧。” 皇帝道:“朕去看看母后。” 元春心中一紧,要去见太后了!她也跟着一起去吗? 吴妃听他这么说只好依依不舍地告退,心中无比悔恨,皇帝好不容易主动要去她的宫里,偏偏她还去了慈寿宫! 皇帝没再提,元春只好跟着一起去了慈寿宫中。 踏进院子,恰好太后身边的张姑姑掀开了帘子出来,见到皇帝前来眼中一亮,远远迎了上来:“陛下来了。” “嗯,朕来看看母后。” 皇帝带着元春进了屋内,中药和檀木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入门就是一座紫檀屏风,上面绘着蓝白相间的蓬莱仙境,云烟缭绕中一座八角阁楼若隐若现。 绕过屏风则是一张黄花梨的大案,摆着几个琉璃花瓶和一些装订好的佛经,笔墨砚台也在其上,一张宣纸上现出半张小楷,像是没抄写完就搁置在那了。 正殿内设有几张宽大的座椅,座椅对面分左右两排放着十多张小些的椅子和桌案。 如果有妃嫔来拜见,应该是在这里聊天说话,元春一边走一边悄悄打量。 屋内传来几声轻轻的咳嗽。 皇帝脚步顿了一下,抬手掀起珠帘。 “母后。”皇帝换上了一脸笑意,走了进去。 现在的天气并不算很冷,可太后的屋内已经摆放了一两个炭盆,暖融融的。 “皇帝来了,坐吧。” 太后微笑着道。 元春低着头站在一旁,眼珠不动声色地动了一下,瞧见太后正靠在一张米黄色的迎春枕上。 令元春惊讶的是,太后并不是她想象中的老太太模样。 太后梳着一个简单的圆髻,发髻上除了一根银色扁方外并无其他装饰,看起来只将近五十岁的样子。 眉眼间略有松弛,可仍旧美丽端庄,只笑的时候显出几分吃斋念佛之人的慈眉善目,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女人会把持朝政。 她手中握着一串佛珠慢慢转着,道:“皇帝政务繁忙,怎么想起来到这里了。” “听闻母后病了,儿子特来瞧瞧,不知母后现在哪里不舒服?可好多了吗?” 皇帝将太后打量了一边,关切地问。 太后捻着佛珠笑道:“老了生病不是很正常,皇帝不用太担心,现在吃了太医院的药已经好点了。等过几日高僧入宫去除邪祟,想必就能大好了。” “那儿子就放心了。” 皇帝点头,又问了问张姑姑太后日常的饮食起居,说了一些注意事项。 元春竖着耳朵听了了一会儿就开始出神。 太后这么年轻,好好地在后宫颐养天年不好嘛,为什么要跟自己儿子争权夺利呢,她不太能理解。 冷不防太后突然点了点她,道:“贾御侍现在在临敬殿里当差,看起来比之前清瘦了些。” 元春心里一紧,上前一步,恭敬地道:“陛下万金之躯,奴婢不敢懈怠,谢太后娘娘挂心。” 太后轻笑:“当初我就看着你这孩子老实本分,果然不错。” “母后说的不错,贾御侍伺候得很尽心,今日生病了儿子说让她歇着,但贾御侍不肯,坚持赶来当值。” 皇帝看着她挑了挑眉。 “这都是奴婢应该的。” 元春无比乖巧。 腹诽:狗皇帝你说起瞎话来草稿都不打呀! 母子两个又说了点客气话,元春在一旁听着都很尴尬。 因为两个人一问一答间仿佛毫无感情,各自脸上都戴着一幅厚厚的面具。 再看看一旁的张姑姑和其他小宫女,像是都熟悉了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元春又想起皇帝画的太后带着他吃糖葫芦的画,心中有点悲凉。 也是,皇家有什么情分可言呢。 第35章 把她当自己人别逗了 满室的寂静中,似乎只有元春一个人觉得怪异。 不说话的时候太后就看向窗外,好似在看风景,而皇帝就盯着桌子上的花瓶出神。 元春的脚趾在地上抠出来了好几个三室一厅,现在正在努力抠一套别墅。 “太后娘娘,忠顺王来了。” 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 元春浑身一震! 忠顺王! 书中忠顺王与贾府一直不和,是最后扳倒了贾府的主要势力! 太后眼中闪过淡淡的喜色:“快让他进来吧。” 元春调动起全身的细胞聚精会神地盯着门口。 珠帘声响,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 他身材高大,仿若行军之人一般挺拔笔直。 肤色是略暗的小麦色,一双长长的丹凤眼内精芒暗敛,目不斜视,步履沉稳。 “给太后娘娘,陛下请安。” 忠顺王上前行礼。 “快起来吧。” 太后虚虚抬手:“赐座。” 忠顺王坐姿如山,听着太后的询问也恭敬答话,只神色淡淡,看不出来悲喜一般。 自忠顺王来了之后,皇帝便端起来了一旁的茶盏,垂着眸轻轻啜着,不再开口说话。 忠顺王,是皇帝的同胞兄弟,早早地就封王封爵,地位比北静王还要再高一些。 元春打量着忠顺王,没想到他竟然只有二十岁左右,如此年轻! 忠顺王与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又是如何呢。 他为什么要针对贾府来着? 元春出神地想着,却忽地感受到一道凌厉的视线对上了她的双眼。 那一瞬间元春身上的汗毛都突然竖了起来,好似被一只凶猛的野兽死死盯上,无处可逃。 元春慌乱地垂下眼,避开了忠顺王的视线。 “这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贾御侍。” 太后不禁笑道:“贾御侍是贾府里嫡出的大小姐,很是乖巧,现在在皇帝身前侍候。” “奴婢见过王爷。” 元春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忠顺王瞧了她一会儿,才道:“起来吧。” 语气淡漠。 元春应了一声,起身后才感觉到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既然忠顺王陪着母后,儿子就先告退了。” 皇帝出声道。 “你去吧,无事不用常跑,专心政事就好。” 太后也客气。 元春暗暗舒了口气,走出了慈寿宫后,背上的冷汗才渐渐消去。 皇帝似乎心情沉郁,一路上一句话也没有,径直回了临敬殿。 李嬷嬷不在殿内,一问阿黄才知道是回屋打盹儿去了。 阿黄还小声说,皇帝没吃的那盘中药糕都被李嬷嬷又端走,还把元春留在茶水房中的茶包一股脑都拿走了,骂元春就会搞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元春失笑,李嬷嬷倒是挺大胆的。 “随她去吧。” 元春心想,要想她灭亡先让她疯狂,这些都不算什么。 皇帝回临敬殿后看了一会儿书,夏守忠就伺候着他睡午觉了。 元春得了空就回了自己的暖阁中。 “抱琴,去拿笔墨来。” 眼看着后天就是初二了,元春看小气皇帝的样子是不打算放她回家了。 但是贾雨村进京的事情就在眼前,她不能坐视不管。 抱琴端来笔墨,元春斟酌着,写下一封劝导贾政不要任用贾雨村的书信,等初二了让抱琴找人送到贾府。 想了想,元春又写了一封信让抱琴现在就送去宜春宫内给周贵人。 现在在宫中她能信任的人不多,宫外也没有可用的人,只好托周贵人看有没有办法去仔细打探一下贾雨村在上一任中的事。 元春只知道贾雨村贪墨,对详细的过程书中没有介绍,她也不清楚太多。 写完了两封信,阿黄就前来找元春,皇帝已经午睡醒了。 元春本来也想眯一会儿,没想到皇帝也就睡了半个时辰,只好忍着瞌睡往临敬殿赶去。 “陛下的心情如何?” 路上,元春问阿黄。 阿黄答道:“比刚回来的时候要好得多。”说完阿黄也问:“姐姐今天跟着陛下去了慈寿宫?” “对啊。” 阿黄做了个恭喜的手势:“恭喜姐姐了,陛下以前从不带别人去慈寿宫的。” “啊?” 元春疑惑,不知道阿黄什么意思。 阿黄压低了声音道:“姐姐入宫时间也不短了,肯定知道太后娘娘和陛下的关系。有时候陛下去了经常会跟太后娘娘闹别扭,所以打从前年起,除了夏公公陛下是不带其他人去的。” “这……这是惯例吗?” 元春不解,如果是真的,皇帝今天带她去是什么意思? 霸道总裁文里那种从不带女人回家的设定吗?哕!好油腻! “这是陛下把姐姐当自己人看了。” 阿黄眉开眼笑:“以后姐姐在陛下面前就和夏公公是一样的了。” 元春仍然有点茫然,但好歹油腻感退了不少,她不知道在皇帝眼里她怎么就和夏守忠一样了,明明皇帝总是挑她的事儿。 元春怀疑地看着他,觉得是阿黄想多了。 “奴才也看不出好歹来……” 夏守忠正和皇帝站在一起欣赏着一幅字,看见元春进门,笑着道:“陛下不如让贾御侍来看看,贾御侍出身大家,必定见识卓越。” 赏字吗? 元春走了进去,皇帝瞟她一眼,道:“她能懂什么。” 元春在一边站定,给阿黄了个颜色,无声地问他,你看这是把我当自己的意思吗? 阿黄讪讪地笑了笑。 “既然夏守忠说让你看看,你就过来看一眼。” 一会儿不让她看,一会儿又让她看,狗皇帝你是精分患者吗? 元春只好走过去,看见一张宽大的宣纸上写着一首诗。 元春端详了一会儿,道:“尚可。” 皇帝一听这话忍不住嗤笑:“想来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就拿尚可二字来糊弄朕。” 元春:…… “这幅字结体严密,纵笔豪放,劲力雄厚,笔法转折处既有骨力又通体流畅,只是最后两笔却好似心情不稳,失了力气……” 元春指着那个字摇摇头:“此处是很大的败笔,所以奴婢说尚可。” 皇帝听她娓娓道来,有条有理,唇角不易察觉地微微翘了起来。 “陛下觉得奴婢的评价是否到位?” 元春扬了扬眉梢。 知道什么叫中文系研究生吗?书法也是必修课! 第36章 辰时,西北门 皇帝听她评论完还一脸自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很好。” 皇帝弯起唇角提笔写字。 “这是贾御侍的评语,你送到北静王府中吧。”皇帝把宣纸递给夏守忠。 “是,陛下。”夏守忠答。 “送到北静王府?这、这是王爷的字?” 元春愣住。 “是啊。” “陛下怎么不早说……” 她哪里能想到是北静王写的! 皇帝一脸促狭地看着她:“怎么,难道说贾御侍的评论还对人不对字吗?” “陛下可不要说这是奴婢的评论呀!” 元春看夏守忠已经把评语夹了进去,有点急,早知道她就说的好听点了。 “没写。” 皇帝意有所指的笑着说道:“落款写的是朕,但是加了一句,朕与贾御侍看法相同。” “陛下!” 元春想到这幅字和评语送到北静王手中那尴尬的场景就满脸通红。 “贾御侍尽可放心,北静王心胸宽广,不会与你这等小女子一般计较的。” 皇帝假意安慰她,可脸上却是看好戏的试探神色。 她以为自己不知? 那日她和水溶共品糕点…… 呵,好生自在。 元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守忠把那幅字和评语封好了送出去,忍不住回头看着皇帝。 这厮整天就没安好心,不是捉弄她就是看她的笑话! “望什么,贾御侍莫非不知这是冒犯天颜?” 皇帝收敛笑容,指点桌面。 冒你妹的天颜! 元春暗骂一声,不再看他。 “怎么?” 皇帝居然踱步过来,凑在她眼前。 “奴婢连天颜都不敢冒犯,怎么敢生陛下的气呢!” 元春往另一边扭过头去,干巴巴地说。 唉,想到北静王会看到她的评语就好想一头撞死! 那可是原书里第一美男啊。 看她这样,皇帝深邃的眼中泛起了笑意,背着手在大殿中踱了一两圈后又走到她身边。 “这样吧,贾御侍不是想初二出宫吗?”皇帝拉长了声音问。 嗯? 元春转过头来直直地看着他。 “朕初二也出宫有事,无人同行也寂寞,不如同去。” 皇帝笑眯眯地道。 “跟陛下一起?” 元春呆住,问:“可奴婢要回贾府啊……陛下要去哪里?” 皇帝一脸神秘:“朕带贾御侍上午出宫去看个奇景,下午贾御侍可自行回贾府,晚上戌时之前回宫,不要惊动旁人。” 元春眼睛都亮了,这不错啊! 奇景? 元春想不通什么奇景皇帝还要拽着她去看?好好地分道扬镳不成吗? 元春还要追问,李嬷嬷却已经进来了,见到元春和皇帝站得很近,眉毛顿时拧成了一团, “贾御侍你懂不懂规矩!” 李嬷嬷喊了起来:“你离那么近干什么?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可还记得自己御侍身份?” 元春无语,她可是一直站着没动,是皇帝主动凑过来的。 不过想到初二那天能出宫,就算是要跟皇帝绑在一起也罢了,总好过困在宫里出不去吧。 而且当面去劝贾政也比书信要有把握的多。 这么一想,元春心中雀跃起来,也懒得跟李嬷嬷计较,垂了眼就出去了。 李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得意地笑了笑,经过皇帝那一番话,临敬殿里的小丫头小太监们都乖巧多了,她这两天说一不二,八面威风,这感觉,好的很哪! 想到家中来信说什么逼死了人的事,李嬷嬷不屑地冷哼了一声,那起子贱民的命算命吗?在她们一家人眼里也不过草芥那么轻。 也不打听打听她李嬷嬷在皇宫里是做什么的?皇帝都得让着她,那些巴结她还来不及的地方官有谁敢判她们家的罪? 元春出了临敬殿就绕回暖阁了,招呼着抱琴道:“你今天就开始收拾东西,咱们初二回家!” 抱琴一愣,欢喜地跳起来:“陛下同意咱们回去啦?” 元春想了一下,皇帝既然说带她去看什么奇景,也没提其他人,抱琴就先不带了。 “你初二一大早先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回去,陛下留我有点事做,我等中午过了我再回。” 元春交代了抱琴把太后和宛妃送来的东西收拾收拾带回去,初二那天黛玉进府里认亲,她身为贾府的大小姐免不了要给些见面礼。 想到自己要见到贾府中的一众人物,元春就激动得小脸通红。 当值时,站在皇帝的桌案前也频频走神。 皇帝斜了她一眼,回个家就让她这么激动?这样的状态已经从昨天下午持续到现在了。 怪不得之前因为回家的事缠了他那么久。 好容易挨到了初一的晚上,元春坐在暖阁中跟抱琴一起把准好的礼物贴上了签子。 门被敲了两下,抱琴前去开门,原来是秋云来了。 “这是我们小主让奴婢送来的。” 秋云将一封信交给抱琴。 元春拆开书信从上到下看了两遍,陷入了沉思。 信中写道,贾雨村原来是姑苏县令,可在一件人命案子上收了贿赂,偏袒了有罪的那方, 结果被他的上级查到了,就趁机参了他一本,贾雨村因此丢官。 周贵人写道,再详细的事情她也查不到了,这些都是委托她家中的兄弟查的,姑苏到底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贾雨村的县令也不是大官,只知道这么多。 “小姐,秋云姐姐还在外面等着呢。” 抱琴看她只坐着出神,提醒道。 元春连忙起身,塞给了秋云一小块银子,道:“这么晚麻烦你跑一趟了,替我谢谢你们家小主。” 秋云推辞了几下就收下了,秋云走后不就,阿黄又笑嘻嘻地敲开了门。 “这包袱是陛下让奴才送来的。” 元春接过之后掂量了两下,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这里面装的什么?”抱琴也好奇地问。 “这奴才哪里敢偷看啊,陛下交代的,贾御侍看了就知道了。” 阿黄走后,元春打开包裹一看,竟然是一身小太监的衣服! 皇帝这是要带着她偷偷溜出去? 元春大为不解。 她把衣服抖搂开,一张字条飘了出来。 辰时,西北门。 元春一眼认出来这是皇帝的笔迹。 搞什么鬼啊,神神秘秘的。 元春把衣服放在床头,又收拾了一套进宫之前带进来的女装,总不能过了中午就穿着一身小太监的衣裳进贾府吧。 第37章 终于出宫了 “小姐,醒醒,时辰到啦。” 抱琴把还在梦乡中的元春推醒,服侍着她更衣洗漱。 元春穿上皇帝给她的小太监衣裳在镜子面前晃了一圈,长短倒还算合适,就是元春偏瘦,穿着有点空空荡荡的。 “小姐穿了看起来像刚净身进宫的。” 抱琴噗嗤一笑。 “就这样吧。” 反正她日常在宫里的穿搭跟这个也不差多少。 两人略用了点糕点茶水,填饱了肚子,元春才向着西北门出发。 深秋的早晨泛着冷意。 皇帝给她的衣服还很单薄,元春抱着胳膊在西北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皇帝的人影。 妈的,这厮不会是骗她玩儿呢吧! 元春冷得牙齿打颤,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位公公,你是回家探亲吗?” 守门的小太监问。 “嗯……是。” “你是哪个宫里的?出示一下腰牌或者凭证就好了,在这儿站着怪冷的。” 被这么一问,元春左右看了看还是没皇帝的影子,现在已经过了辰时了。 肯定是骗她的,这个乌龟王八蛋!她回去非得把他的桌子给掀了! 元春气恼地跺了跺脚,正准备打道回府,门外一个身着绛紫色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猛一看元春差点没认出来这是皇帝。 守门太监连忙低头退下。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怎么都等不到你,还以为你睡过了!” 皇帝绷着脸一声声地质问她。 元春又气又冷,连称呼都忘了:“你不是说在西北门吗?我在这等了你半个时辰了!” 皇帝还要说话,看她冻得直打哆嗦,只无奈地道:“走吧,误了朕的事,要你好看!” 元春看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出了宫门,小太监也一句话都不敢说,不知是不是皇帝心腹。 不过这么大的事,恐怕皇帝也不会不谨慎。 西北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上面坐着一个赶车的,是元春从来没见过的男人。 “快上去,磨蹭什么呢。” 元春好奇地打量着车夫,就被皇帝不耐烦地推了一把。 催什么催! 元春转头瞪了他一眼,手脚并用地爬上马车。 马车内很宽大,里面就是坐三四个人也绰绰有余。 中间置了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本书,茶壶和被子,茶几下面是炭盆,榻上还有手炉小毯子和一件披风。 嘿,她在外面冻得跟狗一样哆嗦,皇帝在车里还挺享受! 皇帝也掀开车帘坐了进来。 “靠边坐。” 皇帝斜了她一眼。 元春忍着怒气向一旁挪了挪。 “今日出去就称呼我为公子,一切不用拘礼。” 皇帝端起来茶杯呷了一口,悠悠道。 元春冷笑,公子?我喊你流氓好不好? “啧,又望什么?” 皇帝抱臂靠在车上。 “我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 元春怒气冲冲地开口:“你还给我穿这么薄的衣裳!你知道有多冷吗?” “我怎么知道你如此蠢笨,等不到也不知道问问,怎么这么死心眼儿?” 皇帝皱眉反驳。 “问?” 元春哼道:“怎么问?问小太监又没有看见皇上从这里出去吗?而且我又没有腰牌,我怎么出去?!” 元春一句接一句地怼他。 “你、你没有腰牌怎么不知道找我要?探亲的头一天都是可以去领腰牌的……你不知?” 皇帝愣了一下,声音弱了些。 元春闻言也愣了一下,她想说不知道领腰牌这件事,可真正的贾元春在宫中生活了两年多,肯定是知道的。 想了想,元春又理直气壮了:“我进宫两年都没有出宫探亲过,怎么会记得还要领腰牌这回事?!” 说着元春伸手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倒了一杯热茶喝了,这才觉得身上有了点暖意。 皇帝瞧她小脸和嘴唇都冻得苍白,单薄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两只大眼睛里燃着熊熊怒火,却亮得惊人。 他自知理亏,又觉得元春现在火力全开,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有点新鲜。 这小丫头真的冻得很了,装不下去了,又回到那个张牙舞爪的状态了。 “给,今天这披风和手炉给你用。” 皇帝把座上的小毯子也一起扔给她。 元春毫不客气地接过来裹在身上。 裹着毯子,披着披风,抱着手炉,又喝了几杯热茶,元春的身体渐渐回暖。 她今天本来就起得比平日早,昨夜把回贾府之后的事情又想了一遍,到二半夜才睡着,这会儿身上暖融融的,困意也慢慢袭来。 没一会儿元春的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一样一下下地栽了起来。 皇帝用手支头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把小茶几往元春那边推了推,又把小茶几上的茶壶茶杯挪远了些。 “趴在桌子上面睡。” 耳边响起模糊的男声,元春迷蒙着睁了下眼,男子俊逸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嗯?好像是狗皇帝啊。 他怎么笑成这样? 不讨人厌的样子看起来……还有点好看…… 元春迷糊着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喧闹声把元春吵醒了。 “终于睡醒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嫌弃地看着她:“一点睡相也没有。” “怎么了?” 元春不自觉地摸摸嘴角,她这次没流口水啊。 皇帝侧过头去,翘着嘴角掀开了窗帘道:“马上到了西大街了。” 元春也不知道西大街是哪里,呆呆地点了点头。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元春不知道皇帝要带她去哪,但是怕耽误了回贾府的时辰。 “过了一个时辰了。” 又过了一会儿元春终于醒过神来,听着车外叫卖吵嚷声不断,颇为热闹,忍不住也掀开了一点帘子向外看去。 青石砖道上,路两边摆满了小摊。 有卖女子用的梳子镜子首饰钗环的,有卖布匹缎子的,有卖锅碗瓢盆的,还有卖糕点零食的。 各式各样的小摊贩和老百姓汇成人流,热闹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宛若清明上河图在眼前动起来了。 “下去转转?” 皇帝见她满眼好奇,心想,元春从小在贾府这样规矩齐全的人家长大,平时肯定是不让出门逛街的,见到这样的场面也难免稀奇。 而他自从回皇宫之后也很少来街上了。 “好!” 元春正看得心痒痒,听到提议一口答应。 第38章 原来是为了看他 “阿四,停车。” 皇帝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元春这才终于知道了车夫的名字。 “我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他?是临敬殿的人吗?”元春问。 “我的人。” 皇帝的回答相当简洁。 元春怔了怔,难道是他的暗卫? 车靠边停了,元春刚下了车,皇帝就把披风给她扔了下来,道:“你不是嫌冷么,把这披上。” 元春也不客气,只是这披风是皇帝的,他们两个身高差了不少,元春穿着堪堪到脚腕子,差点拖地。 “嘁,矮子。” 皇帝颇有优越感地勾了勾唇。 元春白他一眼:“长那么高干什么?戳天吗?” “戳……戳天?” 皇帝先是一愣,紧接着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都在哪学的乱七八糟的话。” 土老帽。 元春腹诽一声,专心致志地逛街,看见有卖小玩意的就停下摸摸看看,皇帝也格外悠闲,并不催她,有时候还会开口对她感兴趣的东西评论上一两句。 不过很多都不那么好听罢了。 “这个颜色不好看,你的眼光怎么这么差?” 皇帝嫌弃地看着元春手中紫色香囊:“这还没嬷嬷做得好看。” “又不是给你的,你管好看不好看呢。” 元春回怼。 也许是在宫门口她发了一通脾气而皇帝没有生气,也许是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接地气的氛围感染了元春,她现在一点也不怕皇帝。 其实元春在宫里也不怕,只是怕皇上那个身份罢了。 “那你给谁买的?你弟弟妹妹吗?” 皇帝疑惑。 元春不答,她其实也没谁要送,只是瞧着好看罢了。 香囊上绣着‘岁岁平安’四个小字,看着吉利,她很喜欢,因为这就是她在宫里最大的愿望。 “他们才不用这个呢。” 香囊虽然精巧,但质地并不华贵,贾府中的小姐们金枝玉叶的,怎么会戴这个。 皇帝听着她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好像她和贾府的公子小姐都不一样似的。 两人不过闲逛了一会儿,元春就买了许多小玩意儿。 有的是送给宛妃的,有的送周贵人,还有阿黄雨琪这些人,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稀罕这些东西,但好歹也算一片心意。 本来以为皇帝会不耐烦,没想到他也兴致勃勃地跟着从头逛到尾。 两人逛累了,就找了一家酒楼坐了下来。 皇帝挑了个前排靠窗的位置点了些酒菜,小二刚端上来两道菜,堂中的说书先生就在掌声中登台了。 “话说有一年南方蛮人来犯,强将陈若齐亲自领了二十万大兵突破我朝南方边界邱城,邱城将领苦战三月终于抵挡不住,陈若齐铁军入城,烧杀抢掠,无人能拦……” 说书先生刚说了个开头,皇帝的脸色便沉了下去。 “走,换个地儿吃。” 皇帝冷着脸突地起身。 “诶?” 元春诧异,这好好的又怎么了? “菜都上了两个了……” 而且元春还想再听剩下的故事呢。 皇帝不与她多说,直接拉着她的胳膊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出去。 出了酒楼元春挣开他的手,揉着手臂道:“你拉的我手都疼了!这家好好的,为什么要换?” “换一家。” 皇帝随手指了指隔壁的酒楼,抬脚走了进去。 这家酒楼冷冷清清没几个客人,元春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夹着饭菜。 刚才那个说书的,有什么问题吗? 思来想去也就是这个故事惹恼了皇帝了。 元春暗戳戳瞪了他一眼,肯定是把他做的坏事编排成故事了,不然能急成这样? “看我做什么?能多吃两碗饭?” 皇帝眼皮也不抬地道。 哼,看着你吃不下去饭才是! 元春收回视线,却突地笑了出来。 皇帝狐疑地看了看她:“笑什么?” 元春咬着唇又笑了两下,道:“笑你刚才说的话,我觉着看着你是能多吃几碗白米饭!” 这是夸他呢还是又玩鬼心眼儿呢。 皇帝挑眉:“怎么说?” “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懂了。” 元春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道:“以前有一家人很穷,没什么吃的,父亲又特别小气。过年了,父亲挂了一条咸鱼在梁上,让两个儿子看一眼吃一口米饭……” 听到这儿皇帝的脸就青了。 元春忍着笑继续讲:“这时候有个儿子不自觉地看了两眼,父亲看到了就生气地说,咸鱼太咸了不许多看,不然会多吃几碗白米饭!” 她学着故事里的父亲板着脸说话,说完就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好嘛,这是把他比作咸鱼了! 皇帝板着脸放下筷子,元春赶紧停了下来。 “贾御侍,我看你今天是不想回贾府了!” 元春撇撇嘴,又拿这个威胁她! 可惜强权之下不得不低头,元春只好收敛笑容,乖乖低头吃饭。 皇帝本来在前边那个酒楼闹得心情不好没胃口吃东西,刚才被元春的故事一打岔,那点烦闷就不知不觉地散了,一连吃了两碗米饭。 “公子,时辰到了。” 元春正捧着一碗清茶喝着,阿四进来禀报。 元春顿时来了精神,皇帝大早上出宫溜达了一大圈,肯定不是为了逛街的,正事儿终于要来了。 皇帝也精神大震,带着元春上了马车,直行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停了下来。 元春下了车,抬头看见五彩牌坊上有宣武门三个大字。 街道两边热闹非常,集聚了很多百姓都垂手而站,不断地向远处眺望着,似乎都在等待什么。 “这里是宣武门的菜市口。” 皇帝解释,便听见百姓们声音又大了起来。 “来了来了!罪犯来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元春随着他们向东边望去,只见一架押解囚犯的马车缓缓而来。 街上的百姓突然激动起来,大声呼喊着,还扔出了手中准备好的菜叶子臭鸡蛋。 这一幕怎么那么熟悉呢? 一片群情激愤中,元春隐隐听到了砍头二字。 这、这是…… 元春脑中划过一道亮光,脱口而出:“这人是太后娘娘的侄孙?” “是他,母后的侄孙,沈江。” 皇帝说完,嘴角扬起一抹笑容,那是元春从未见过的轻松与骄傲。 那一刻,皇帝的神情仿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锐利而耀眼。 第39章 这情况不对劲啊! 原来今日皇帝大费周章地出宫,是为了看太后的侄孙被处以死刑。 元春望着皇帝的侧脸,呆呆地想,皇帝虽然少年登基,可一直被太上皇和外戚,也就是太后娘家一派的势力所打压。 为了将太后的侄孙绳之以法,她知道皇帝在临敬殿内发了多少脾气,驳回了多少为沈家说情的折子。 最后才判了个斩首。 元春也知道其中的不容易。 今日罪魁祸首就要人头落地,此事尘埃落定,也意味着皇帝终于在打压中好不容易占了一次上风,他自然是开心无比。 马车载着罪犯驶了过来,皇帝心情大好,笑吟吟地负手看着元春:“母后之前还说这个沈江与我有几分相似,贾……咳,元春,你看看他长得如何?” 元春眯着眼看过去,这个沈江头上盖着几片菜叶子,半边脸上也糊着鸡蛋,蓬头垢面的看不清五官。 等囚车走到了跟前,元春才能凑上去观察,囚车中的人面容只能依稀辨别得出来清秀,神色却懦弱窝囊,看不出来与皇帝有相似的地方。 “没有啊……” 元春观察完毕,扭过去头去跟皇帝说话。 “是吧,我也觉得不像……” 皇帝面有笑意,昂首去看囚车中的人,却在下一刻脸色大变! “陛……公子!” 阿四也发现了什么似的,低低地叫了一声,只见皇帝面色苍白,额上瞬间暴起了青筋,整个人都散发不可置信的暴怒! 元春被他的样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她经常见到皇帝在临政殿发怒,可没有一次像这次一般强烈! “不是他……” 皇帝从牙关中只挤出这三个字。 不是他? 元春怔怔地看向囚车中的人。 皇帝的意思是,这囚车里的人难道不是太后的侄孙吗? 那是被人偷梁换柱了吗? “怪不得……” 囚车从他们面前驶走,擦肩而过的功夫,皇帝此时的气息已然慢慢平静下来。 他垂下了眸,苦笑了一声,喃喃道:“怪不得那日后再没提这件事,原来是他们早有应对……” 这句话声音极低,只有站在他身旁的元春听到了。 看来确实是太后的手段。 元春感受到皇帝的失落和伤感,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安慰他。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吵嚷声。 元春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破落的男人带着一儿一女站在了刑场之中。 那男人大声叫喊着,指着被押解下来的囚犯神情激愤的破口大骂,没一会儿又嚎啕大哭,最后带着一儿一女跪在了地上,对着皇宫的方向感激地磕了三个头,感谢皇家为他们做主。 男人嗓门极大,只言片语也能透过人群传来。 “真是太好了,本想着这桩事肯定被压下去了,没想到陛下竟然能下令将沈江处死……” “是啊,那沈江飞扬跋扈,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犯事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感谢陛下为我们做主啊!以后我们这些贫民也能去讨公道了!” 周围的百姓见着这一幕也感慨万千,跟着男人或骂或哭。 皇帝听着这些话,站在原地,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 本以为,这次他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没想到结局竟然还是这样。 百姓的那些话,他听着都脸皮发红,他有什么资格受那男人和一双儿女的叩拜?! 元春看着他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皇帝点点头,淡漠地转身挤出了人群。 元春也跟着拨开看热闹的人,却突然间感受道身上一寒,被猎手盯上的压迫感随即而来! 元春慌忙扭头四处查看,果真瞧见了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身玄衣,如松笔直地站在墙角。 他乌发高束,长眉凤目,脸色冷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忠顺王! 他怎么也在这里? 元春忍不住去拉皇帝的衣裳,再一转头,已经看不到了忠顺王的踪影。 “怎么了?” 皇帝看她脸色苍白,问道。 元春四处寻找无果,轻轻摇头:“没事,是我眼花了。” 那一瞬间的感觉无比清晰,她知道不是幻觉。 只是现在皇帝情绪低落,她不想再影响他。 皇帝上了马车后就神态疲惫地靠在车厢中,一言不发。 元春脑中也混乱无比。 此事,会不会是忠顺王帮太后做的? 当时刑部领了皇帝的旨意秉公执法,斩头的判决很快就发了下来。 在皇帝如此重视的案件上,在刑部中把死囚偷天换日,将沈江救出,可见太后党派的势力多么强盛。 可惜皇帝还以为他赢了,特意兴高采烈地来看行刑。 听到那男人在刑场中哭诉的时候,皇帝的心也是痛的吧。 元春暗中叹息。 “阿四,先去贾府,到了兴宁街停一下。” 元春还在琢磨这件事,皇帝突地出声吩咐。 “嗯……陛下,奴婢自己找个车回去就可以。” 元春小心翼翼地道。 皇帝只抬了抬手示意她不必再谈。 过了一会儿阿四把马车停下来,皇帝就下了车,道:“你送贾御侍去贾府,朕还有事要办。” “陛下可是……” “不用多说。” 皇帝转身就走了。 元春透过车帘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兴宁街,她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阿四不放心地望着皇帝远去,叹了一声,只好扬鞭催马前行。 元春往车门口坐了坐,掀开帘子问:“阿四……哥?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不敢当,贾御侍喊我阿四就行。” “成吧。”元春犹豫了一下,问道:“阿四,你知道我们在第一个酒楼的时候,说书先生说的那段话是说的谁吗?” 其实说书先生只讲了个开头,可元春猜测必定是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惹得皇帝不高兴了。 阿四沉默了好一会儿,扭头看了元春一眼,才道:“那个先生讲得是三年前南方邱城兵败,忠顺王带五万兵解救邱城的事。” 说完阿四还嘱咐了一句:“贾御侍切记不要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多谢提醒。” 南方外族领兵二十万来犯,忠顺王仅凭借五万兵士就夺回了邱城。 从京城到邱城路途遥远,忠顺王尚且能以一当四。 虽然忠顺王是太后党的人,但此举也是为朝廷立功的大喜事,为什么这件事成了皇帝的忌讳? 第40章 第一次回府! 元春支着下巴想了许久也想不通忠顺王的问题,毕竟在书中对忠顺王的介绍太少了,元春甚至连忠顺王的名字和生平都不知道。 “贾御侍,贾府到了。” 阿四低声道。 元春往外一看,鲜红的牌匾上几个大字,是荣国府无疑了。 等停了车元春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小太监的衣服,手忙脚乱地从包裹中掏出衣服来。 可衣服是换上了,只是这头发…… 元春早上出来时只把长发像太监一样束了起来,戴上帽子,这会儿她自己也梳不起这个时代女子的发髻啊。 “呃,阿四啊,你会不会梳头发啊……” 元春探出来半个头,无奈地问。 阿四一愣:“我不会那个。” 正发愁,元春瞧见一个小丫鬟走出了贾府左右张望着。 “诶!你来一下!” 元春远远地招呼她。 那丫鬟犹豫了一下往这边走来,是个圆脸杏眼的姑娘,很是标致。 “您是……” 丫鬟打量着元春,不确定她的身份。 那眼前的就是个低阶丫头了,元春笑了笑,微微颔首:“你是哪个院儿的,连我也没见过,我是贾元春。” 丫鬟呆愣在原地:“大、大小姐?” “你先上来给我梳头吧。” 元春示意她上车来,问道:“你会么?” “回大小姐,奴婢会的。” “那好,里面的首饰你看着用。” 元春的包裹里放了一部分原主这两年在宫中攒起来的首饰,虽然不多,但到底是宫里的主子赏下来的,精致非常。 丫鬟用手指拨了一下那些首饰,眼中浮出震惊之色,但很快就回归正常。 她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小木梳子来,坐在元春的身后,细致地给她打理起来头发。 元春能察觉到小丫鬟的紧张,就淡淡笑了笑:“你别紧张,梳得好坏我都不怪你,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了元春的话小丫鬟轻松了一点,笑着说:“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叫小红,只在府中做些打杂的活计,因此没见过大小姐,大小姐也没见过我。” 原来她就是小红。 元春想到书中小红给王熙凤回话时候的聪明伶俐劲儿,心中惊讶,脸上却没露出半分,只笑了笑了道:“我知道了。” “上午还听人说大小姐今儿要回来呢。”小红道:“大小姐两年多没回来了,老太太和太太肯定想得厉害。” 小红胆子大了些,主动说话。 “黛玉妹妹现在何处?” 元春问。 “林姑娘刚进府里了半个时辰,现在正在老太太屋里呢,太太和几位小姐都在,见着林姑娘来都高兴极了。” 小红手上的动作不停,恭敬地答道。 元春听着她全面的回答,心中赞赏。 “大小姐,已经给您梳好了。今日诸位小姐夫人都在,奴婢给您梳的是牡丹髻,也能压得住场面,可惜奴婢身上没有带镜子,不然能让大小姐瞧瞧了。” “不用了,你扶我下车去看林妹妹吧。” 小红引着元春进了荣国府内,果真如书中一般遍布山石珍景雕栏画栋,两遍的游廊上挂着罕奇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 小红逮着两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道:“翠儿姐姐,你快去老太太那儿通报一声,就说大小姐从宫中回来了,正往院子里去呢。” 小丫头看了元春一眼连忙应声跑了出去。 “尤姐姐,劳烦你去看看大小姐的院子收拾好了没,若是没有就快去禀告夫人。” 元春嘴角带着笑意,看着小红道:“你这丫头想得倒很周全。” “谢大小姐夸奖。”小红得体地福了福。 说话间已经进了贾母的院子,抱琴和另一个丫头站在院子门口不停张望着。 “小姐!” 抱琴看见了元春,急步跑了过来。 小红认出这是元春的随侍丫头,便往后退了一步。 抱琴自然地上前站在元春一边,笑道:“奴婢正说小姐怎么还不来呢,翠儿姐姐就说你回来了,老太太还特意让奴婢和鸳鸯姐姐在门口等你,咱们快进去吧,大家都等着小姐呢。” 元春这才知道门口另外一个丫头是贾母身边的大丫头,鸳鸯。 鸳鸯瞧着元春走到门边,忙打起了帘子恭迎她进去。 元春却往后看了看,只见小红已经返身回去了。 “大丫头!” 元春刚踏进门,一个满鬓斑白的老太太就激动地站了起来。 这定然是贾母无疑了。 “祖母!” 元春喊了一声,不由快步地向前走去,被贾母一下揽入怀中。 淡淡的檀香气息和温暖的体温围绕着元春,元春顿时觉得一阵温馨。 贾母苍老的脸庞上泪水涟涟,轻轻拍打着元春的肩膀,不断叹气。 “老祖宗快别哭了,刚哭了一场,再哭要伤身子的。” 有人上前劝解。 元春抬眼看,一下就猜出此人是书中的王熙凤,柳眉凤眼,粉面含威,泼辣干练。 “今日不仅外孙女儿回来了,孙女儿也回来了,这是喜事,老太太要高兴的。” 王熙凤含笑道。 “二嫂子。” 元春起身见礼,目光一一略过在场的众人。 正襟危坐却以慈母眼光看着她的王夫人,神情带着不屑的邢夫人,元春的三个妹妹,娇弱似水的林黛玉,还有她那个嫡出弟弟,贾宝玉。 “宝玉长这么高了,过来让姐姐看看。” 元春一派温柔的知心姐姐模样。 “姐姐进宫之后倒是瘦了很多,原来还想恭喜姐姐去了陛下面前当差呢,现在看也不算是什么好事,姐姐一定很辛苦吧。” 贾宝玉上前几步,站在元春身边,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皱眉道。 元春心中划过一道暖流。 贾宝玉虽然不学无术,但是跟元春姐弟感情还是不错的,由此话看出宝玉也是真心心疼元春。 “宝玉!” 王夫人呵斥他:“你姐姐能在陛下面前当差是咱们贾家的福分,你不可张口胡说!” “母亲别怪他。” 元春笑着说:“宫中当差确实不如在家中如意,宝玉也是关心我。” 王夫人点头,想到宫里的苦处,轻轻叹了口气。 第41章 见到父亲贾政 贾母让人给元春搬了一张凳子坐在她身边,把贾宝玉和林黛玉也拉了过去,三人坐在一起。 元春对林黛玉道:“早就听祖母提起过林妹妹,听说这次姑父让妹妹的先生一道同来的?” 林黛玉倒是没想到元春会问起来这个,点点头小声道:“是贾先生与我一起来的。” “妹妹受教于贾先生,一言一行都有规有矩,我看着真是喜欢极了,想必那位贾先生的人才也是很不错的。” 元春看着林黛玉,只见她双眉不自觉地蹙起,抿了抿唇,只点头却不说话。 林黛玉生性高洁,与贾雨村相处数年有余,贾雨村的人品她肯定知道一些。 元春托周贵人打听到的也没有多少,想试着能不能从林黛玉这里入手。 “那位贾先生……”元春再次开口。 “姐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今天又是第一次见林妹妹,怎么一直问贾先生,是什么道理?” 一个穿鹅黄裙衫,长相端庄的女孩笑着打断了她。 元春见林黛玉脸上表情果然有点奇怪,又瞄了一眼三个妹妹座位的顺序,心想这位应该是她的三妹妹探春了。 元春道:“主要是这段时间在陛下跟前伺候笔墨,对诗书起了兴趣,早听说林妹妹博学多才,这才多问了两句她先生的事。” “大丫头,你问这么多,难道还想把你妹妹的教书先生聘去给当老师不成?” 贾母笑说。 元春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倚在贾母身边半玩笑半撒娇:“祖母,在陛下身边侍候是要孙女儿晓得诗书通文墨的,如果妹妹的贾先生教得好,现在又在京城,不如让贾先生给孙女儿当老师吧!” 不管怎么样,先把贾雨村弄下来再说。 “姐姐在宫中已经够辛苦了,还学这些劳什子干什么?依我看,还不如让父亲向陛下求个恩典,把姐姐从宫里接回来才好!” 贾宝玉脱口而出,眼神里满是期待,好像是真的盼着元春能回家住着。 王夫人又无奈又紧张的瞪了贾宝玉一眼,这话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祖母知道你心疼你姐姐,只是……” 贾母先是一笑,她向来疼爱孙辈,尤其是嫡出的贾元春和贾宝玉。 元春想走贾母这条路,又故意哀伤地叹了口气说:“孙女儿也是为此日夜忧心,虽然现在的学问在御前也只能勉强应对,就怕时间长了没人指点,惹了陛下不高兴。” 贾母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道:“若是你在宫中要有个支撑,贾先生之才肯定是够用的。只是我听说你姑父给你父亲写了推荐信,要举荐贾先生入朝为官的……” “那父亲已经举荐了贾先生吗?” 元春见有希望,急忙追问。 “应该是还没有,你林妹妹下午才到的咱们府里,哪里会有这么快。” 贾母道:“只是这毕竟是官场上的事,你若需要,祖母就让人为你另寻先生吧。” “是啊,天下那么多先生,也不是只有贾先生一个。” 王夫人也笑着开口。 元春也只是试一试,她和贾雨村连面也没有见过,在这里强求肯定会让人疑心。 “母亲说的是。” 元春笑了笑,不再议论这件事。 王熙凤这时也笑道:“林妹妹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先让林妹妹去休息,老太太也乏,现下床铺都已经整理好了。大小姐在宫中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与夫人也好好叙叙话。” 王夫人两年多才见一次女儿,心中也正有此意,闻言满意地看着王熙凤点了点头。 贾母此时也有点瞌睡了,虽有不舍,但还是颔首应允:“去吧去吧,都是姊妹,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候,只是我这丫头……” 元春起身,很是不舍的又抱了贾母一回。 众人退去,元春跟着王夫人回了院子。 王夫人拉着她的手去了正屋后面的一个房间,笑道:“你的东西整天都收拾着,就想着你不一定哪个月就回来呢。” 元春扶着她坐在床边,仔细看着王夫人,只见她面容秀美,神色慈爱,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母亲样貌。 想到书中王夫人呆板严肃的形象,元春暗暗叹气,现在这些书上的人一个个鲜活地站在了她面前,每个人都不再是一个固定的印象,而是跟她的生活息息相关的有血有肉的人,她很难再以读者的角度去评判每一个亲人。 “母亲,家中一切都还好?” 元春问道。 “都好,你祖母身体一直很好,你父亲也是,你也不用担心我。” 王夫人笑着说:“现在你二嫂子当家,一切都很顺当,我也不操那么心,只是你弟弟仍顽固不堪,在读书上一点心也没有,你父亲整天教训他。” 元春在心中斟酌了一下,道:“宝玉年纪其实也不算小了,今天林妹妹来了,母亲可有什么打算?” 王夫人思索了一下,道:“你林妹妹身体弱,老太太心疼她,暂且让她住在老太太屋里,和宝玉住得近,只是我觉得……” 她欲言又止。 元春知道王夫人不喜林黛玉,她自己也是忠实的cp粉,但是如果贾宝玉一心扑在林黛玉心上,这不是又走了衰败的老路? 她得想个办法在贾宝玉身上下功夫,让他开始科考入仕,也许能转变颓势。 只是她现在第一趟回家,太多东西都没法着手了。 元春心中还惦记着贾雨村的事,就起身道:“母亲,那女儿先去拜见父亲吧,我如今回家一趟不容易,还没有见过父亲呢。” “嗯,你父亲应该在书房,你去吧。” 王夫人点头。 心里也难免有些生疑,不都说丫头和娘亲,怎她这元春丫头一回来问的都是男人的事? 她哪里知道元春的担忧! 抱琴带着元春去了贾政的书房,现在正是贾府中各位主子用糕点的时间,一队队丫鬟婆子端着点心小吃往各个院子里走去,每个院子里送的点心盘子就得十多个人托着。 虽然贾府是钟鸣鼎食之家,可这样的景象着实有点铺张浪费,长久以往,必定会入不敷出。 元春收回目光,推开了书房的门。 “女儿见过父亲。”元春行礼。 贾政看着就是个翩翩儒生,一举一动都很正统,对待子女又很严厉。 “起来吧。” 贾政放下手中的书卷,把元春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开口就是冷哼。 “听说你在宫中顶撞了陛下身边的李嬷嬷?” 贾政没有任何感情上的寒暄,一脸严肃地问。 第42章 初次劝导失败 元春想起贾政写来的长信,心想又得听一番教导了。 果不其然,贾政疾言厉色地教训起她来:“本来为父还以为你在宫中磨炼了两年,该越发稳重,谁知道竟如此莽撞!连区区口角之争都处理不好,你可知道你入宫代表的是整个贾府?……” 元春一边听一边盯着沙漏,直到过了小半个时辰贾政才停了下来喝水润嗓。 逮到机会元春赶紧插嘴:“父亲,我这次回来是听说林妹妹带着她的教书先生来了,听说父亲要为这个教书先生举荐官职?” 贾政皱起眉来:“怎么?” 元春深吸一口气:“不知道父亲要为这个贾先生举荐什么官职?”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 贾政听了元春的追问立刻吹胡子瞪眼睛。 “父亲!” 元春急道:“父亲知道这位贾先生的为人吗?他上一任做的怎么样?这些父亲又没有调查过?” “我当然了解!你一介女子,问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贾政不耐烦。 元春面对迂腐的父亲,深深吸了口气,直接地道:“父亲,女儿听说这位贾先生任姑苏县令的时候曾经因为贪腐被上峰罢免,父亲如果举荐这样的人,将来恐怕会被他牵连。” “贾先生的事你姑父已经告诉我了,刚才我也见过这位贾先生了。” “父亲知道他贪腐的事?” 贾元春惊讶。 贾政捋了捋胡须道:“是,刚才贾先生把生平过往都一一给我说了,他贪腐的事实在怨不得他,这都是些官场上的事,说了你也不明白。而这位贾先生实在有高才,做个知府还是绰绰有余的。” “怨不得他?” 元春抓住贾政的字眼,皱眉问:“这是什么意思,虽然他贪,但他是个好官?” “官场之事,杂如纷雨,你懂什么?贾先生为人清廉正派,瑕不掩瑜。” 贾政想起来贾雨村就一脸赞赏。 “可是父亲,女儿以为,为官贪腐是大事,就算贾先生是被冤枉的,可如果将来他真的如父亲所说,在官场上能往上走,到时候往事被谁追究起来……” 元春打算继续劝说,却被贾政挥手截断。 “贾先生是受了你姑父的嘱托前来投奔我,如果就因为这些成见对贾先生置之不理,让你姑父的面子往哪放?!” 他沉声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找你母亲祖母,与弟弟妹妹们说话,官场的事你不要插手,不要以为你在御前当了几天差就能对政事指手画脚了!记着你的本分!” 贾政又板起了脸:“还有,以后在宫里当差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不要招惹祸事!” 元春看贾政油盐不进,只好咬咬唇应了一声出去了。 也许是她太心急了。 出了门,元春忧心忡忡。 现在的时代背景本来女子就应该在家绣花写诗的,连门都不能出,更何况去参与政事,她一时半会儿也扭转不了贾政的观念。 本以为说出贾雨村贪腐的事能让贾政动摇,没想到贾雨村竟然主动跟贾政说了,贾政还完全不介意。 这可怎么办。 元春有点着急地往前走,差点撞到了一个人。 “元春姐姐。” 元春定睛一看,原来是林黛玉。 “林妹妹啊,你没休息吗?”元春微笑。 林黛玉声音细弱:“本是来见二舅舅的,但是二舅舅心中难受,我就先回去了。” 元春跟她顺路,就携着她的手往回走,低声道:“父亲以前常常跟我们提起过姑母,真是,唉……” 说了一半元春看林黛玉又想掉泪,连忙转了话题:“林妹妹,我今日回来只在府里待半天的时间,你以后有空了就多出去走走,找探春迎春去玩儿,都是姐妹,相处自然和谐。” 元春顿了顿,道:“至于宝玉,父亲母亲都盼着宝玉好学上进,最恨底下人带着宝玉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你们以后若是有缘分,你也帮姐姐多劝劝他。” 林黛玉有点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她第一天入贾府,但也已经听了不少丫鬟明里暗里对贾元春这位嫡小姐的品评。 知道她身份不俗,也不多话,垂了垂眸,一派恭谨的神色。 元春也不指望林黛玉能听进去她的一句两句话,这并非一日之功,只婉转地说了一下贾宝玉的性格,还有王夫人的忌讳也隐隐地给林黛玉提了提。 至少如果以后还有宝黛之争,希望王夫人对林黛玉的印象能好点吧。 “好姐姐,谢谢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林黛玉虽然柔弱,但才思敏捷,就算当下不明白,可稍微一想就懂得差不多了,拉住了元春的手道谢。 “林妹妹,今天虽然是和你第一次见面,但我想嘱咐你一句。” 元春正色道:“人活一世,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往好处想,你身体弱,切忌多思忧虑,如果有什么烦心的都可以给我写信,我在宫里不忙了都会回你的。” 元春看林黛玉消瘦的身形,风一吹好像就要随风飘走了,忍不住心中怜惜。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林妹妹呀! 林黛玉初进贾府心中惶恐,得了元春一番掏心掏肺的关切,她也看得出元春诚挚,眼中不禁泪光闪闪。 元春只希望林妹妹能长长久久快快乐乐的,如果能帮着规劝贾宝玉最好,如果不能就算了,至于她和贾宝玉的感情,都随缘吧。 元春在心中叹了口气,回去的路上远远地瞧见了宝玉跟一个小厮向她走来。 “姐姐!” 宝玉上前揽着她的胳膊,笑说:“我听人说你见过父亲了,就赶紧过来找你,走,我带你去看几件稀罕东西!” 宝玉拉着元春到了他的院子,指挥着丫头把箱笼里的东西拿出来。 元春看了看,好几件都是街上淘回来的小玩意。 “姐姐一直在宫里肯定没出来过,这都是我让茗烟在街上找的,就等着姐姐回来了给你的。” 也许是因为元春从小就教导贾宝玉,他在她面前很乖巧。 元春笑着一一看过,露出稀奇的神色,贾宝玉看她喜欢果然开心。 她转头看着贾宝玉身边的小厮,笑了笑,意味深长:“茗烟倒是也长大了许多了,你从小就在宝玉身边伺候,很多事,也多亏了你。” 规劝贾宝玉学习的事急不得,可他身边这个小厮茗烟在贾宝玉的性格形成上也有很大作用。 第43章 选中小红 这时恰好有袭人进来找宝玉,寒暄两句,宝玉便跟着她去了院外。 茗烟还不明所以,听到元春夸奖,呲着牙笑说:“这都是奴才的本分,大小姐过奖了。” 元春勾了勾唇角,道:“我也算从小看着你长大,知道你聪明伶俐又懂宝玉的心意,但是你的聪明要用到正地方才是。” 茗烟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说,现在贾府是谁当家?” 元春问他。 “自然是……老太太,太太,老爷和琏二奶奶。” 茗烟想了想回道。 元春点点头:“你明白就好,虽然你在宝玉身边伺候,可你的主子宝玉也要听太太老爷的话,他们一声令下,身边的人要打要卖谁也说不了什么。再者,他们希望宝玉能勤学上进,如果偏偏宝玉身边有个人私底下撺掇着他淘气,你说那个人的下场会如何?” 茗烟脸色变了变,开口狡辩:“大小姐,奴才没有撺掇二爷……” “你做了什么你清楚,我也清楚。” 元春沉着脸,冷冷地道:“不要以为太太老爷忙,别人就不知道你玩的把戏了,前些日子你撺掇宝玉溜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吃酒的事,不就有人知道?” 元春其实也不知道具体的事,只根据书中茗烟日常就爱给贾宝玉出鬼主意的行为,推测出来吓唬他的。 这话一出,茗烟的脸顿时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大小姐饶了奴才吧!可千万别告诉老爷太太啊。” 元春知道自己猜对了,哼了一声,道:“饶你一次也可以,只是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你如果再犯,连逐出去都不用,直接打死了事!” 见吓唬得差不多了,元春让茗烟起来,又缓和了语气说:“你和宝玉也有点主仆情分,如果你这些聪明规劝着宝玉走正道,我和老爷太太都不会亏待你。” 元春循循善诱地道“你想想,将来宝玉是要承袭荣国府的,如果他不思进取,府里败落,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不过……” 元春又笑了一声:“如果你继续引着宝玉不学好,估计你也活不到那个时候,就算宝玉长歪了,到时候在他身边狐假虎威的也不是你了。” “小的明白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茗烟只觉得眼前的大小姐跟从前温柔和煦的样子判若两人,吓得又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元春等他又磕了几个头才让他起来,肃声道:“以后宝玉有什么事你需要先上报给我,每个月我都要收到你的信件,这件事不必给宝玉说。如果我发现你写的跟我知道的不一样,下场你自己想!” 茗烟早就被吓破了胆子,连连躬身应声。 好话坏话一起说,总算先把贾宝玉身边的小厮拉了回来。 贾宝玉能不能成材元春也不抱太大期待,但是能做一点是一点。 矫枉过正,贾宝玉性子乖张,按着头硬劝是不行的,茗烟有几分小聪明,只要在劝学上用点心思,贾宝玉也能听进去一点。 元春带着抱琴回了自己院中,坐下歇了一会儿对,看看一旁的沙漏,对抱琴道:“你去把小红喊来。” 抱琴转身要走,又被元春叫住:“你托人出去把你的爹娘,哥哥也都喊来。” 抱琴吓了一跳,颤声道:“小姐……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吗?小姐要打要罚都成,不要撵奴婢出去啊!” 元春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是有事要交代给你爹娘和哥哥。” 抱琴这才快步去了,没一会儿,小红就掀开帘子进屋来,给元春行了礼。 元春思衬了一下,直接道:“小红,你是个伶俐的,现在在府中也没有什么正经差事,你可愿来我身边伺候?” 小红脸上一喜,目光灼灼,正要开口答应,元春又说:“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宫中御前当差,只允许抱琴一个丫头跟随,你如果在我身边,肯定不会在宫中。” “那……大小姐的意思是?” 小红愣了愣。 元春示意抱琴出去看门,对小红缓缓道:“你在府中当差时间也不短了,你来简单说说,家中的情况如何?” 小红眼神闪烁了一下,攥紧了袖子,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肯说话。 “奴婢在府中当差,本事不应该说这些的,但是既然大小姐既然问了奴婢就斗胆说一说。” 小红先赔了罪,才说道:“府中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不怎么管事,可奴婢见过老太太一两次,觉得老太太是极其豁达开明的,见事儿比任何人都明白,而且太太和老爷对老太太也是言听计从,无有不应,奴婢当时还想,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当家做主一定是极其威风公正的。” 元春颔首,这是在说老太太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懒得伸手管。 她示意小红继续说。 “太太也是没得说的,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得很,只是太太如今只有宝二爷一个儿子,免不了把二爷当成眼珠子疼。” 元春笑了笑,这是在说王夫人溺爱贾宝玉。 “老爷……老爷政务繁忙,内宅的事不多过问,奴婢也没什么可说的。” 小红有点忐忑地观察着元春。 “那你说说琏二奶奶吧,你觉得她当家如何?” 元春道。 小红沉思了一会儿,说:“琏二奶奶为人爽快,做事威风果断,八面玲珑,奴婢是极其佩服的,只是……琏二奶奶也是人,少不了为自己多打算些。” 这是暗指王熙凤以权谋私,所以最后半句话小红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说囫囵。 说完小红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个头:“大小姐,这只是奴婢的拙见,还请大小姐降罪!” 元春微笑:“是我让你说的,你也没什么错,你虽然没有在这几个主子那里做事,但观察细致,很有想法,不错。” 第一次谈话,虽然能感觉到小红还有所保留,但这份见识和敢说的勇气已经很让她欣赏了。 元春稍一思索,就决定用小红当她在贾府和皇宫的连接人。 第44章 见识到贾府的奢靡 打定了主意,元春就让人去给王夫人报信儿了,虽然是王熙凤当家,但王夫人也是幕后的掌权人,这样的小事轻而易举就被定了下来。 “平时你就留在我房中管我房里的大小事务,每七日把府中的情形写信给我,如果遇到急事也可破例。” 元春嘱咐小红:“尤其是家里几位主子的事情,宝二爷的,老爷太太的,琏二奶奶的,这些你都要留心。” 小红一边听一边记,目光很认真。 元春随即提了小红的份例,按照贾宝玉身边一等丫头袭人的银子和权力放给了她。 小红神色激动,跪倒在地对元春拜了几次,含泪道:“奴婢知道大小姐的担心,一定尽全力为大小姐分忧!” 元春知道小红聪明,一点就透,笑着让她起来了。 没一会儿,抱琴的爹母亲和哥哥也来了。 元春看他们三个跟抱琴一样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只抱琴哥哥的样子看起来稍微机灵一些,心中略有失望。 但好在他们家是在街上做蔬菜生意的,给贾府也经常供着蔬菜豆腐,来往接触的人比较多,现在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别的人了,只好把盯着贾雨村的事交代给了他们三人。 “以后我如果有什么吩咐会让抱琴联系你们,交代给你们的事情不要惊动旁人,自己清楚便可。” 元春给他们按照抱琴的月例银子发了一份。 “多谢大小姐厚爱!咱们一定给大小姐好好办事,绝不懈怠!” 三人面上都是感激,这突然多出来的三份银子够他们半年的花销了。 交代完这些事项,元春的心稍微放下来了一些。 不指望着他们能改变什么,至少以后再有什么事自己也能及时知道以便应对。 “小姐,老太太那边传晚饭呢。” 元春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傍晚,收拾过后就带着抱琴去了贾母院中。 几个姐妹与贾宝玉坐在一起,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坐在另外一桌,一道道饭菜被下人端上桌来。 虽然不见大鱼大肉,嫩鸡肥鹅,可每道菜都珍奇美味。 此刻有个婆子端着一盘菜上前介绍道:“各位主子,这是咱们厨房的一道新菜,还请太太小姐们品尝。” 说罢,婆子掀开盖子,一道泛着肉香的白米饭被端上了桌子。 “这不就是大米吗?” 贾宝玉奇怪道。 婆子神秘地笑了笑:“宝二爷,您先尝尝有什么不同之处。” 元春也好奇地用勺子舀了一勺细细看着,惊讶出声:“这米饭……怎么看着好像中间是空的?” “真的吗?” 探春也舀了一勺,“这里面好像塞着肉?” 贾母呵呵笑着尝了一口,点头道:“嗯,这米饭中透着一股清新的肉香,果真不同凡响。” 婆子见这些主子都是见过世面的,也不敢吊着胃口,老实回答。 “回老太太的话,这是咱们看了古方研究出来的一道新菜,名叫金镶玉。这菜呀,需要先把大米用针掏空了,再往里面塞入蟹黄和鸽子肉,再用鸽子肉汤煨了,最后上锅蒸。您看这大米白里透黄,也因此得名。” “真是奇!大米也能掏空来做!” 贾宝玉众人听完纷纷去尝,王熙凤笑道:“果然好吃,难为你们了,下了饭来找我领赏!以后呀多寻点这样的古方菜肴来给老太太尝尝!” “是!” 婆子大喜,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元春看着那盘金镶玉则心情沉重。 大米这么小的体积,用针掏空,这样的方法做出一盘来需要耗费的人力就至少二十人,从早掏到晚恐怕也够呛,何况一做就是两盘。 而众人对这样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王熙凤甚至还勉励这种行为,可见贾府之中奢靡之风有多严重。 元春不由得放下了勺子,轻声叹了口气。 “姐姐,你做什么叹气,难道不好吃?诶,三姐姐,你怎么也不吃啊?” 贾宝玉看看元春,又看看探春。 两春闻言相视一眼,惊讶地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凝重之意。 “没有,不过想起一些事罢了。” “什么事这么让姐姐烦心?” 贾宝玉追问。 贾母也正好听到了贾宝玉的追问,关切地问:“大丫头怎么了?” 元春抿了抿唇,道:“祖母,孙女儿只是想起来在宫中的时候,御膳房有一天也做了一道工序复杂的菜肴,陛下知道这道菜需要集齐所有的御厨,耗费一天的时间,并浪费许多珍馐来准备后就大发雷霆,称御膳房奢侈无度,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菜肴……” 众人听着脸色微变,王夫人也皱起了眉头,看着元春。 元春环视了一圈,低声道:“当今陛下其实很节俭,并不赞成奢靡浪费,孙女儿因此有点担心……” 王熙凤看贾母脸色不好,笑着出来打圆场。再者她也是贾府的管家,元春这样说其实也在暗暗指责她的不是。 “元春妹妹说的在理儿,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背景如此也不算奢靡,比咱们还讲究的人家多了去了!今日是你林妹妹远道而来,妹妹你又从宫中回来,老太太也高兴,便是多花点银子也是使得的!俗话说,千金难买人高兴!” 元春只是看今日这个机会难得,正好趁机敲打敲打众人让他们警醒些,就算不收敛,以后也不能奢靡得太过分了。 “是啊姐姐,别想这些了,先吃饭。” 探春也笑着打圆场。 正好有一道甜汤上桌,元春借坡下驴地道:“哎呀,都怪我不好,扰了祖母的兴致,孙女儿亲自给祖母盛汤赔罪吧!” 说罢拿起桌上的莲花瓣水晶碗给贾母盛了一碗汤送过去,坐在贾母跟前小小地撒娇:“祖母,都是孙女儿的错,您可别怪我。” 贾母接过,脸色温和地笑道:“怪你做什么,大丫头真是长进了,此话说得有理,凤丫头啊,以后这样繁复的菜还是少做,兴师动众的。” 王熙凤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欠身笑说:“是。” 一群人用罢了晚膳,天色已经黑透。 元春算着时间,再过一个时辰她就要动身回宫中了。 第45章 居然醉成这样 王夫人与元春一起从贾母院子中回去,路上埋怨道:“大家都高高兴兴地吃饭,你提那些扫兴的事做什么,净惹得老太太不高兴。” 元春无奈道:“母亲,我在陛下身边伺候,处处留心陛下的性格喜好,就是平常人家都得跟着宫里,陛下的变化走,更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家了。” 王夫人觉得她小题大做:“不过一道菜而已,别人家就罢了。当年咱们宁国府,荣国府是开国功臣,一向被优待厚待,姻亲贵重,不碍什么事的。我听说在宫中陛下和太后都对你极好,不要太过忧心。” “小心些总是好的。” 元春摇摇头,道:“以后女儿在宫中见了什么也会写信回来给母亲,祖母和父亲,你们也看看,及时跟上陛下的心思。” 这句话王夫人倒是没有反驳,她到底是出身四大家族的王家,虽然刻板但有一定的见识。 “还有宝玉的事。” 元春对王夫人郑重地说:“如今母亲身边就剩下宝玉一个人,女儿知道母亲的心意,但是也不能一味溺爱宝玉,他是咱们贾府二房的独苗,不可教养废了。” “我也日日都盼着宝玉上进。” 王夫人轻叹了口气:“可是宝玉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父亲训斥责骂了多少顿都不见长。” “学业上的事先不说。” 元春沉思了一会儿,道:“宝玉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不如过段时间母亲让宝玉搬到别处住吧,几个妹妹都不用考取功名,可宝玉还是要走科举仕途的。” 王夫人当然赞成此事,元春趁机说:“我现在也不在府中,就把我旁边的院子收拾一下拨给宝玉住吧。” 小红离得近也好时刻打听消息。 母女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元春就不得不启程回宫。 贾母派人送来了一个包裹给元春带回宫中,打开一看都是珠宝首饰,王夫人,王熙凤等人也派人送了好多东西来。 “在宫中一定处处当心,别记挂家里。” “母亲,女儿给你说的事一定要记得!”元春拉着她的手不放心地叮嘱道。 王夫人点头,含泪把元春送上马车。 阿四催马扬鞭,驶离了贾府。 抱琴悄悄抹干了眼泪,走了一会儿见元春有点困,便问阿四:“小哥,咱们大概多久能到宫中啊。” 阿四回道:“姑娘,咱们还要去一个地方,回到宫中约莫一个半时辰。” “还要去哪?” 元春疑惑。 “是公子的吩咐,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公子?” 抱琴不知道始尾,元春悄悄给她说了今天早上的事,只把太后侄孙被偷换的事情隐去,抱琴这才明白。 过了半个时辰,阿四勒停了马,低声道:“贾御侍,咱们到了,还请贾御侍与我一起进去吧。” 元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让抱琴给拾掇了一下妆面,下了马车。 “齐将军府?” 元春眨眨眼,皇帝在这里? 齐将军又是什么人?她从来没听说过。 阿四上前敲门,给小厮出示了一下腰牌,就有管家模样的人来引着两人毕恭毕敬地进府了。 元春一进门就被奇怪的照壁给震撼了一下。 别人家的照壁图像都是什么花开富贵啊,八仙过海啊,这将军府竟然绘画着一整幅关二爷的神像。 管家看元春好奇,笑着解释道:“咱们将军是武将,平时别的不信,只相信关二爷,这才用了关二爷的画像做照壁。” “原来如此。” 元春笑着点头。 “来了吗?” 管家刚带着元春和阿四踏入正院,一道粗犷的声音就从屋内传出。 管家急行两步,应和道:“来了。” 掀起帘子,扑面而来一股酒气。 元春忍不住皱着鼻子走了进去,只见偌大的正屋中家具寥寥,只有几张太师椅,一张宽大的木桌,其余的地方都摆着乱七八糟的兵器。 这位将军的生活好原始啊。 元春再往左看,有两人席地而坐,一人已经脸朝下地趴在了桌子上,元春一眼看出那是皇帝。 案边另外一人生得浓眉大眼满面胡子,看见元春像是看到了救星。 “这位是贾御侍吧?” 那人抱了抱拳,指着伏在案上的人,表情憋屈道:“你可快把陛下带走吧,不过喝了一壶酒就醉成这样,可不是我有意灌醉陛下的。” 阿四见状忍不住上前两步暗中探了探皇帝的气息脉象,确认只是喝醉酒了才放下心来。 “看你小子的样子,我齐大还能害陛下不成?!” 齐将军翻了个白眼,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挥挥手:“以后再不能这么喝了,贾御侍,陛下就拜托你了,我我我不管了啊。” 说着就躲灾似的大步走了出去。 阿四正小心翼翼地把皇帝从案上扶起来,没想到皇帝被他的动作惊醒,醉醺醺地推开他,伸手去捞酒壶,念念道:“喝呀,继续喝!今天不醉不休!” 元春翻了个白眼,走过去把酒壶从他手中夺下来,无语道:“还不醉不休呢,都喝成什么样子了。” “谁在说话?” 皇帝眯着眼抬起头,视线落在元春身上。 少女身着荷花色的软缎长裙,头发绾成了繁复尊贵的牡丹髻,发中插着一朵云纹缕金镶红宝石的金冠,白玉般的面庞在烛光下隐隐生晕。 “七月?” 皇帝神情恍惚地伸出手去摸元春的脸。 元春皱眉,啪的一声把皇帝的爪子打了下去。 七你个头,现在已经十月了好吗!真是喝得不省人事了。 皇帝吃痛地收回了手,元春瞪着他道:“走了,回宫!” 阿四目露吃惊,但扶着皇帝站了两下都站不起来,反而把阿四带的东倒西歪,两个人差点撞翻了椅子。 元春见状只好上去扶住皇帝的另外一边胳膊,试图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皇帝两脚发软地被阿四和元春架着胳膊半拖半走,嘴里一直含糊地念念有词。 “哎呀!” 元春只顾着扶他,没注意到地上散落的一把金锤,脚下一绊就摔倒在地上,这还不算什么,皇帝一整个身体还重重地压了上来! 第46章 一根簪子你也藏 元春只觉得后脑勺直直地磕在了地上,痛得她一阵头晕眼花,哪里还顾得上这狗皇帝摔了个什么姿势。 皇帝只觉得女子柔软的身体还散发着淡淡的脂粉香气,皇帝从元春脖颈中抬起头来,醉眼朦胧地又喊了一声七月,伸手就抚摸上元春的脸。 “诶诶诶!你干什么!老实点啊!” 元春被他压在身下,感受到脸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眉头一皱,抬脚就想把他踹开。 阿四大惊,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去拽开皇帝。 皇帝却一把揽住了元春的脖子,将头又埋了进去,喃喃道:“七月,七月……” “你起来!” 元春怒目,努力踢腾着手脚配合阿四把皇帝从身上甩了出去。 元春从地上爬起,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这狗皇帝酒品真不咋地,喝了一壶酒就开始耍酒疯了! 什么七月八月的,也不知道是哪家花姑娘的花名! 管事本来先去安置齐将军了,许久不见元春他们出来,只好又返回屋内,见状赶紧吩咐下人端来了新熬制好的醒酒汤。 元春累得够呛,坐在一边歇着,管家和阿四共同努力给皇帝灌了下去,这才把皇帝扔进了马车中。 抱琴呆呆地看着不省人事的皇帝,结巴道:“陛下、陛下怎么成这样了啊……” 阿四想了想,皇帝这副样子还是越少人看到越好,就让管家又找了一辆马车并车夫,对元春道:“贾御侍,还是让这位姑娘坐那辆马车吧,能不能麻烦你在马车中先照顾着陛下?” 元春看看抱琴,皇帝喝下醒酒汤后估计到不了宫里就能醒,就小气皇帝的性格,知道自己被这么多人看了发酒疯不知道要怎么计较呢! 于是元春点点头让抱琴去了另外一辆马车,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把皇帝放平在座椅上后元春终于在马车上坐定,喘了口气,只觉得忙了一通口干舌燥的。 茶壶里还有半壶茶,元春也懒得用小杯子倒着喝了,干脆对着壶嘴一饮而尽。 刚喝得一滴水也不剩,躺在座椅上的皇帝才悠悠转醒,眼都没睁开就开始嘟囔:“水。” 元春咂咂嘴:“没了,你忍忍,到宫里了再喝。” “狗奴才!” 皇帝醉骂一句:“倒杯水也推三阻四的,信不信朕让人砍你的狗头!” 元春无语的扬了扬眉,醉得爬都爬不起来了还不忘耍威风。 皇帝看没人回应,只好强自睁开眼睛扫了一圈,抓住桌上的茶壶也往嘴里灌。 但茶都被元春喝完了,一滴不剩。 “没了……” 皇帝呆滞的看了茶壶一会儿,居然低下头又往座椅下面去找。 那动作活像是个找不到玩具的小朋友。 元春看得好笑,干脆掀开了帘子让夜风吹进来散点酒气。 皇帝打了个寒颤,扔掉了茶壶抱着脑袋揉搓了几下,又定定地盯着元春看了一会儿,眼神中的呆滞迷蒙这才慢慢褪去。 “到哪了?” 皇帝往外看了一眼,问。 “回陛下,还有小半时辰就到了。” 阿四听到皇帝醒了,恭敬地回道。 皇帝揉着眉心‘嗯’了一声,似乎颇为疲惫的样子。 元春也有点瞌睡,见他不耍酒疯了就合上了眼养神。 马车忽地磕绊了一下,随即是一声清脆的叮当之声,元春吓了一跳睁开了眼睛。 “什么东西掉了?” 元春首先去看桌案上的茶壶和小杯子都在,马车中烛光昏暗,地上也看不清楚。 皇帝盯着她,眸子中漫出笑意来,指着她的头发道:“贾御侍,你这头发是自己梳的?簪子插得这么不牢固,马车晃一下就掉了。” 他啧啧了两声:“怪道你头发这么乱,你在贾府和你弟弟妹妹打架了?” “你才打架了呢!你还说,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元春伸手摸了摸发髻,果然少了一支金钗,耳边也掉下来了一缕头发。 本来她对小红梳的牡丹髻很满意的好吗,大气又华贵,很压得住场面。 “我?” 皇帝愣了愣,元春就瞪他:“你喝得跟醉鬼一样,走路也歪歪扭扭,阿四都扶不住你,我去扶你反而摔了一跤!” 元春一边说一边在马车厢底摸索着簪子,道:“发髻都是被你弄散的!” 皇帝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了模模糊糊的影子,还有摔倒时那一抹温软喷香,不自然地抿了抿薄唇,又凶着脸皱眉:“你身为朕的御侍,竟敢让朕摔跤!” 咋没摔死你? 元春白了他一眼,仍在底下摸索着。 “掉在哪里了,怎么还找不到了呢。” 元春奇怪。 皇帝不在意地道:“明天再找吧,不过一支簪子。” “你把脚抬起来。” 元春皱眉。 皇帝这才感觉到左脚底下好像确实有个硬硬的物什。 皇帝心里一咯噔,刚才这女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要是发现在他脚底下肯定又要以为是他故意藏的了。 “不过是一根簪子嘛,丢了一支,朕明日赏你两支!” 皇帝故意装作不耐烦。 “哎呀你抬脚嘛!” 元春带出来的簪子都是进宫之前贾府的家人给的,说不定有什么意义,她不想丢失了,催着皇帝抬脚。 “不抬!” 皇帝又用右脚翘在腿上,压住踩着金簪的左脚。 看他这样元春心中蹭蹭冒火,抱着手臂审视着他,这厮是故意的! “望什么?” 皇帝心虚地喊了一句,又道:“别忘了,朕还是皇帝,你是朕的御侍,宫外一切好说,宫内对朕不敬,当心朕治你的罪!” 又开始耍威风了。 元春磨了磨牙,靠在车厢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皇帝避开她的视线,装作养神的样子闭上了眼,左脚却依旧牢牢地踩着簪子。 元春瞥了一眼马车里木质的小茶几,心里有了坏主意。 趁他不备,在马车颠簸的间隙,抬起小茶几的一角狠狠地朝皇帝脚背压了上去! “嘶!” 皇帝痛得抱住了脚,眉毛眼睛都皱到了一起,怒视着她。 元春弯腰捡起金簪拍在桌子上,一副你还有什么话说的样子睨视着他。 “咦?找到了,找到了就好,免得朕再赏你。” 皇帝立刻变了脸色。 “你缺簪子啊?” 元春很想掀开这个狗皇帝脑门看看里面的脑回路咋长的。 第47章 太后来问罪了 元春不理他,自己把金簪擦干净,想绾着头发插回去,但她穿到这里之后就从来没有自己梳过头发,何况这么复杂的发髻,一时间也无从下手。 皇帝嗤笑一声。 元春怒目,簪子的事儿她还没揪着不放呢,又笑什么笑! “簪子给我,笨死了!” 皇帝坐起身,一把从她手里抢了簪子过来,又伸手拉过她散下的长发,轻巧地一缠,再往她头上一插。 “哎呀!” 元春抱着头向后躲了一下:“你蹭到我头皮了!” 就知道这厮没安好心。 “要不你拔下来自己弄。” 皇帝斜眼瞥她,堂堂皇帝给她一介小女子绾发,已经足够给她脸面了,竟然这般不知趣! “阿四!” 元春扶了扶簪子撇撇嘴,冲外面喊道:“还有多久到宫里呀!怎么还没到呢。” 她可受不了再跟皇帝待在一起了! “马上马上,就到宫门前了。” “这么快?” 皇帝倒是一愣。 元春却不觉得。 快么,她坐车坐得腰酸腿疼,今天又累了一天,觉得度日如年呢。 元春瞥了瞥皇帝。 马车不过转了个弯就慢慢减速停了下来。 有穿铠甲的带刀侍卫上前检查盘问,没一会儿朱门半开,阿四就赶着马车往宫门里面走了。 皇帝和元春看着眼前的宫门一点点关上,短暂地隔断了光源,马车陷入一片寂静黑暗之中。 马车不能直接把皇帝送到临敬殿内,只能在御道之前停下,皇帝和元春,抱琴下了马车。 一旁的夏守忠早就等在了那里,备好了轿子,皇帝却摆摆手示意他要走着回去。 元春刚下了车被夜风一吹有点冷,不自觉地抚摸上了手臂。 “朕给你的披风呢?” 皇帝侧眼问。 元春一怔,“呃,忘在府里了。” 皇帝冷哼:“掉了个簪子就气得跟什么一样,把朕的披风丢了怎么不说了?” “明天奴婢让家里人送来。” 元春在这件事上自知理亏。 “走吧走吧,快点回去,朕也累了。” 皇帝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轿子,还是摆了摆手,带着夏守忠大步往前走去。 元春和抱琴只好小步跟上。 皇帝休息的寝殿叫元清殿,离临敬殿还有一段距离,元春冒着夜风只觉得没一会儿就遍体生寒,前面就是她住的暖阁了,可惜她还要先把皇帝送回去。 “贾御侍就先回去吧,免得明早又要让人来给你请假。” 皇帝意有所指地道。 元春闻言心中一喜,才不管他是不是暗中影射她上次弄虚作假呢,行了礼就带着抱琴一溜烟回去了。 皇帝失笑。 夏守忠看着这一幕嘴角往下沉了沉,跟着皇帝低声道:“陛下,您这次出宫太后娘娘知道了,传话来让您明天早上去一趟慈寿宫呢。” 皇帝深吸了口气,望着苍茫的夜色道:“朕知道了。” 元春回去后和抱琴两个人烧了点热水,好好洗了个热水澡,身上的疲乏才少了许多。 沐浴后,元春坐在床边擦着头发,想着白天的事。 在书中,贾府与北静王交好,一直与贾府不睦的是忠顺王。 而忠顺王似乎是太后党,那北静王是皇帝党吗?好像也不对呀。 那最后要铲除贾府的到底是忠顺王,还是太后? “忠顺王……” 元春口中念着这个名字。 忠顺二字是谁赐给他的?是皇帝还是太后呢? 这个忠顺又是指对谁忠顺? 元春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天亮了。 刚洗漱了,阿黄就着急忙慌地来了。 “姐姐,刚才太后娘娘派人来了,说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元春和抱琴都是一惊。 “可说了什么事?” 元春一边招呼抱琴赶紧给她整理头发一边问。 “娘娘没说,只是来传话的张姑姑脸色很不好。” 阿黄道。 元春蹙眉,张姑姑怎么去临敬殿传话找她了,不直接来暖阁叫人? 穿戴整齐之后,元春让阿黄引着去了慈寿宫。 “太后娘娘,贾御侍来了。” 小宫女看见元春,进屋里禀告道。 皇帝眉头一皱,看着踏进来的元春道:“你过来做什么?” “是哀家让她过来的。” 太后抬了抬手,张姑姑马上往她身后又塞了一个抱枕让她坐直了身体。 “奴婢拜见太后娘娘。” 元春跪下行礼,却迟迟没有等到太后的‘免礼’。 元春悄悄攥紧了手指,开始回忆着自己哪里做错了。 可想来想去,最近她都没有跟慈寿宫的人接触过。 一旁皇帝的脚挪动了一下,元春目光一闪,难道是昨天皇帝出宫的事? 过了一会,太后还没有说话的意思,皇帝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刚要开口,太后便沉声道:“起来吧。” 地上铺着的都是青砖,元春咬着牙谢过,撑着疼痛的膝盖站起身来。 “你们都下去吧。” 太后使了个颜色,张姑姑就把屋内时候的丫鬟都赶了出去,只剩下皇帝他们四个。 “听说贾御侍昨日回家探亲了?” 太后拨弄着指甲,问。 元春低声道:“是。” “昨日是跟陛下一起出去的?” 太后又问。 元春不敢隐瞒,又答了一声是。 “胡闹!” 太后的声音冷了下来,指着她道:“你可知撺掇皇帝出宫玩乐是杀头的大罪!若是皇帝在外面有什么不测,你可担待得起?贾家满门抄斩都算轻的!” 元春心中大惊,又直直地跪了下来,本来就剧痛的膝盖更是痛上加痛。 “奴婢知罪!” 虽然不是她撺掇皇帝出去的,可现在太后正在发火,她哪敢在这个时候辩解。 “母后。” 皇帝压下心底的不满,轻轻呼出一口气,尽可能的放轻语气淡淡开口:“不是贾御侍带朕出宫的,是朕带贾御侍出宫,何至于此。” 太后冷哼一声:“皇帝政务繁忙,若不是底下的人不安分,一国皇帝又岂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事?”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皇帝。 就算是元春都听出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 “皇帝私自出宫,贾御侍不加劝阻,一样有罪!若是以后临敬殿的人都这样胡闹,皇帝还怎么处理政事?岂不是要沉溺于玩乐之中了?” 皇帝沉声道:“朕出宫是有事找齐将军商谈,并非沉溺玩乐。” “哦?什么要事,不能宣召齐将军在宫中谈?莫非,是宫内不能谈的事?” 太后微微一笑,一个问题非常轻飘飘,却暗藏汹涌。 第48章 北静王解围 皇帝不语,元春偷偷侧眼,只看见皇帝的腮帮子咬的紧紧的。 太后似乎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直接下皇帝脸面,直接继续问。 “还是说,皇帝宣召了齐将军,但是齐将军没有入宫,皇帝为了政事不得不冒险出宫?” “若是这样,该处置的人就是齐将军了,身为臣子却不遵皇帝诏令,与谋反何异?” 元春听到这里才回过神来,难道太后原来不是为了皇帝出宫的事而处罚她,从而敲打贾家吗? “齐将军也不知朕会出宫去找他。” 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皇帝才开口回答。 太后笑了笑:“刚才皇帝不是还说找齐将军又要事要谈?这样的大事皇帝知道,齐将军却不知道,亦或是知道了没有主动进宫禀报?” 皇帝的呼吸明显重了一些。 太后神态惬意地呷了一口茶。 元春一直在地上跪着,不敢抬头,却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剑拔弩张。 亏得她第一次见太后的时候还觉得她慈祥美丽呢,现在看来,太后是想借着这次机会打压那位齐将军吗? 从昨晚齐将军和皇帝的行为看,齐将军肯定是皇帝党的。 而且那位齐将军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并不是长于心计权谋的人。 元春咬了咬唇。 从书中贾府的结局来看,在两股力量中肯定是太后和忠顺王一党取得了胜利。 她很没良心地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自己要不要想个办法从皇帝身边调走去投靠太后,是不是这样就能保全贾府,自己不至于落个惨死宫中的结局? “若不是贾御侍撺掇皇帝出宫玩乐,那就是齐将军为臣不当,哀家就叫齐将军进宫来问罪了。” 太后悠闲地道。 这是逼皇帝二选一了。 元春不由得抬起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的视线也落在元春身上,她瓷白的肌肤上因疼痛泛起了一层薄汗,神色中略有痛苦,眼神却无求救之意。 若是换了其他小宫女肯定早就鬼哭狼嚎地求他,或求太后开恩了。 “太后娘娘,北静王求见。” 正在僵持之间,一个小宫女进来禀报。 太后皱了皱眉毛,皇帝却立刻道:“宣。”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看太后也点点头,便退了出去。 珠帘轻响,北静王看见屋内跪着的元春愣了愣,紧接着便上前给太后请了安。 “你怎么想起来到这儿了。” 太后微笑着问。 北静王与皇帝对视了一眼,笑道:“臣特意前来向娘娘请罪的。” 太后转着佛珠的手一顿,反问:“请罪?” “是,唉。” 北静王叹了一声,又掀起长袍跪在太后面前,道:“都是臣的错,正好昨天京城北边有庙会,臣之前跟皇兄提过,就想着趁此机会约皇兄出宫一聚,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不曾想引得太后动怒。” “还请娘娘恕罪!” 北静王跪在地上叩首。 皇帝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太后的脸上却没那么好看了。 “一会儿是去齐将军府中商议要事,一会儿是去京城街头看庙会,比在宫中还忙碌,你们到底去了哪?” 太后含怒质问。 “都是朕的不是。” 皇帝起身:“之前听北静王说了京城街上的热闹,儿子想起来小时候在离宫居住时赶过的庙会,一时心动就出了宫,怕母后责难,便谎称去了齐将军家谈论国事。” 太后听到皇帝提起离宫二字,神情怔了怔,手却渐渐捏紧。 元春一直垂着头,眼珠子却在底下悄悄转来转去,瞅着各个人的表情神色。 不小心溜到了皇帝的视线里,皇帝错愕了一下,拧眉瞪了她一眼,元春又赶紧把眼珠子转了回来。 “罢了。” 太后吸了口气,摆了摆手。 “小时候就喜欢溜出去玩,本以为你现在大了,谁知道还是这样贪玩。” 元春听着太后的话在心里谢天谢地,看来太后就算要和儿子争权夺利,可做母亲的心里也总有一小块地方是柔软的,皇帝也正好戳中了那块地方。 毕竟就算是武则天女皇也有那么几个瞬间是顾念亲情的不是。 “你们也起来吧。” 太后对北静王和元春道。 “谢太后娘娘。” 元春艰难地爬起来,膝盖上一片火燎似的疼痛。 “贾御侍。” 太后看向元春,威严地道:“这件事虽然与你关系不大,可你在御前侍候,却差点置陛下于险境,哀家免不了要罚你!” 元春心中哀叹一声,又要跪下,皇帝伸了伸手,道:“母后,此事确实不关贾御侍的事。”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皇帝对贾御侍倒也上心,不过是要罚贾御侍抄经思过罢了,不必如此袒护。” 此话一出,北静王也看了看皇帝。 太后这才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元春。 “皇帝屡次为你说情,就罚你抄五十遍经书,等高僧入宫后供奉于佛前祈福吧。” 元春心头一松,跪谢太后。 “行了,你们出去吧,哀家也累了。” 太后懒懒地吩咐一声,几人才一起退了出去。 强撑着走出慈寿宫的宫门,元春忍不住停了脚步,膝盖的地方应该已经肿了起来,每走一步就火辣辣地疼。 北静王一眼就看出了元春的情况,道:“不如让人抬个步撵来把贾御侍抬回去?” 皇帝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喊过一个小宫女道:“你去扶着贾御侍送回暖阁。” 又对元春道:“你这两日不用过来伺候了,好好歇着吧。” “多谢陛下。” 毕竟是在宫中,元春还要挣扎着行礼,被皇帝拦住了。 “行了,这两天也不用行礼了。” 皇帝看她这样挑了挑眉,这小丫头,又开始装模作样起来。 “你跟我去临敬殿。” 皇帝带着北静王走了。 小宫女扶着元春在路上慢慢挪着,花了半晌的时间才到了暖阁门口。 抱琴刚洗了几件衣服在门口晾晒,一见到元春这样吓得木盆都摔了。 “小姐!” 抱琴飞奔而来,一把搀扶住元春,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哭道:“小姐怎么了?!怎么连路也走不了了?” “别哭,是我犯了错,陪着太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娘娘教导我呢。” 元春向她使了个眼色,这里还有太后的丫鬟呢。 抱琴也算机灵,急忙从荷包里掏出了几块银子塞给小宫女,打发她走了。 第49章 太后的谋算 抱琴流着泪扶着元春在床边坐下,撩起来了裤腿一看,两个膝盖全是一片青紫,肿的高高的,看起来严重得很。 “这、这怎么伤得这么厉害,太后对小姐用刑了吗?小姐是从慈寿宫走回来的吗,怎么、怎么不喊人抬个步撵送小姐回来啊……” 抱琴抽泣着道。 元春无奈地道:“你们家小姐这是受罚呢,还用步撵抬着回来,是嫌太后罚得不够重吗?” 皇帝在慈寿宫门口拦那一下想必也是这个考量。 这时候阿黄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上次在宜春宫里见过的太医。 “姐姐,陛下吩咐小的找了王太医来给你瞧瞧……哎哟,怎么肿成这样了!” 阿黄叫了一声,赶紧闭上眼,忙催促王太医上前查看。 抱琴赶紧抱来了一个小棉被盖住元春小腿,只露出红肿的地方。 “贾御侍这伤上些药膏将养两天就成了,看着厉害,其实不碍事的。” 元春则是担心她在青砖地上跪了那么久,会不会受了寒气以后落下什么阴雨天疼痛的病根啥的。 王太医道:“这倒是不会,贾御侍也知道,太后娘娘屋中生了炭火盆,没有屋外那么寒凉。”他犹豫了一下,“只是我看有的地方破了油皮,不知道贾御侍的肤质如何,会不会留疤就不一定了。” “留疤什么的都是小事。” 元春不太在意这个,只要别得什么风湿类风湿就行,她可是还年轻着呢。 王太医留下了药膏和几包中药,让抱琴给元春煎煮喝了驱寒。 “那姐姐先休息,小的和王太医一起去向陛下复命了。” 阿黄欠身要走,元春这才反应过来,喊住他:“是陛下让你们来的?” “是啊……” 阿黄笑道:“陛下一到临敬殿就把小的喊过去了,说找王太医来。” 元春慢慢点了点头,还算皇帝有点良心,她这回可是遭的无妄之灾。 她回想着在慈寿宫太后给出的二选一的选项。 那时候,如果北静王没有来,皇帝会选谁呢。 选了齐将军,太后在这时候不会牵连贾府,但她就免不了被重罚。 选了她,齐将军就会被借机责罚打压。 抱琴把药膏涂到元春腿上,冰凉刺痛的触感让元春回了神。 元春摇头笑了笑,她不过是御前侍候的一个奴婢罢了,现在正是皇帝和太后对峙的阶段,皇帝怎么会选她呢。 还是感谢北静王吧,他再来得晚点她就得当炮灰了。 “小姐这两日也不用当值,正好歇歇,快睡会儿吧。” 抱琴给她铺好了床,扶着她躺下休息。 慈寿宫内,扶着元春回来的小宫女去见太后。 “回太后娘娘的话,贾御侍一路上并没有流露出对太后娘娘的不满,只是到贾御侍住的暖阁时她随身丫头问了一句,贾御侍说是受了太后娘娘教导,很感激娘娘呢。” 小宫女毕恭毕敬。 太后正跪在佛龛前的垫子上礼佛,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张姑姑把她扶起来。 “她倒是很聪明。” “奴婢还听到北静王说给贾御侍喊步撵,被陛下给驳回了,只让贾御侍走着回去。” 小宫女又说。 张姑姑皱着眉上前:“不过跪了一会儿,哪里就到这个程度了,贾御侍就算是贾府出身,现在也是宫中的奴婢,哪有这样的规矩!” “皇帝不是给驳了么。” 太后笑着站起来,任由身边的人搀扶着。 “陛下还是重规矩的。” 张姑姑道:“之前娘娘还当是陛下看中了贾御侍,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非也。” 太后一边走一边道:“方才哀家让他在齐将军和贾御侍中间二选一,你看看,皇帝竟然犹豫了那么久,哀家说要责罚贾御侍,皇帝还想开口阻拦,这难道还不算喜欢?” 太后接着道:“皇帝只是不想在哀家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奴婢愚钝,只觉得陛下对贾御侍也是一般,也许是贾御侍伺候得陛下顺心罢了。如果陛下喜欢贾御侍,何不收了为妃呢。” 张姑姑不解地问。 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笑道:“哀家这个儿子啊,从不正经听话,心思也深,且看着便知分晓,至于贾御侍……她连着贾府,暂时不用管,能收拢就收拢着。” “娘娘既然要拉拢贾府,为何刚才还……”张姑姑欲言又止。 太后哼了一声,道:“难不成哀家要拉拢贾府,对贾家的人就都要和颜悦色,费心费力了?所有的人再中用,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要松松紧紧,恩威并施才是用人之道。” 张姑姑点头受教。 “再说,刚才若是皇帝把贾元春推出来受罚,那可不干哀家的事了,要恨也不用来找哀家。” 太后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太后娘娘,忠顺王求见。” “让他进来。” 太后转身坐在堂中的太师椅上。 没一会儿,忠顺王进来行礼请安,太后赐座上茶。 “沈江那边都安顿好了吗?”太后关切地问。 “已经让人护送着他去江南了,约莫十几天就能到。” 忠顺王答了一声,神色淡淡,阐述着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只是狱中阴湿,沈江没顾好自己,废了一条腿。”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顿住,眉头微微皱起:“废了一条腿?” 忠顺王‘嗯’了一声,低头喝茶。 太后的眼光闪烁,从鼻子中慢慢缓过一口气来。 “废了就废了吧,也算给他个教训,免得他出去之后再这样张狂。” 太后语气中含着几分无可奈何,又看了忠顺王一眼,只见他深秋季节还只穿着一身单衣,嘱咐道:“现在天这么冷,你早上晚上都要添一件衣服的,免得寒气入体,受凉了。” 忠顺王仍旧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对了。”太后问道:“那天你只派人告诉哀家说皇帝出宫,他到底去干什么去了?” 忠顺王垂眸,语气冷淡:“不过是去街上逛了逛,下午去了齐将军府里,其他的地方倒也没去。” 太后又问:“贾御侍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她问什么,忠顺王就答什么。 “贾御侍上午便回了贾府探亲,一直到晚上才与陛下一起从将军府回去。” 第50章 两只药膏 太后闻言点点头:“哀家还以为皇帝出宫是去看沈江行刑了,你传信进宫之后哀家心里一直不稳当,既然如此就好。” 忠顺王坐着没说话。 “如今京城和下面空缺出来的职位可整理好了?”太后见他无话,只得问道。 “北静王已经整理出来呈上去了,我看过了,没有什么要紧的职位,陛下看着办就可以。” “皇帝到底年轻,没有经手过事,你在中间瞧着吧。” 太后轻飘飘地说:“这件事也是小事,等高僧入宫做了法事,哀家准备给皇帝好好再选一些人进宫来,现在宫里算来算去也就这个几个人,怪冷清的。” 忠顺王抬了抬眼皮,端起茶杯用茶盖撇了撇上面的叶子,茶盖在挺直的鼻梁处留下一道阴影。 放下茶杯,他静静问道:“娘娘有什么打算?” 太后笑说:“家里几个侄女外甥女年纪也都正好,可以筹备筹备。” 忠顺王没有做声,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要向太后告退的时候,忽然提了一句。 “对了,这次贾府举荐了一个人上来,想顶上应天知府的位置。” “哦?应天知府?贾家推荐的是什么人?” “贾雨村,也是两榜进士,做过地方官,后因贪腐被罢了官职,闲在家里了一段时间,后来做了贾家的姻亲林如海女儿的老师,这才跟着来了贾府谋出路。” 忠顺王回答道。 太后见他调查的这样仔细,眼中浮出满意之意。 “贪腐倒是小事,官职也略有点高了,只是那里人多事多,给他就给他吧,也卖贾府一个面子好了。” 太后应了下来,忠顺王这才告退。 临敬殿内,皇帝和北静王也在商议此事。 皇帝看到贾雨村有贪腐事迹就长眉一拧,道:“贾政怎么会举荐这样一个人上来。” 北静王笑了笑,将贾雨村和贾家的关系给皇帝说了。 皇帝不悦:“朕看了他几篇文章,虽然有几分真才实学,可有些语句用词也太过浮夸,这人看着不稳妥。” “臣看太后娘娘似乎并无意见,陛下也知道太后娘娘一直想拉拢贾家,不如将这个职位暂且给了贾雨村,权当给贾府一个面子,以后看着他不妥,再找个机会拉下来就是了。” 北静王斟酌道。 皇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瓷杯上的花纹,道:“如你所说也可。” “那臣就下去安排了。” 北静王收起来了桌案上的资料,阿黄带着王太医过来回话。 “贾御侍怎么样?” 皇帝往前探了探身子,问。 “回陛下,贾御侍的膝盖青肿,有几处破了皮,臣已经开了消肿去痛的药膏,只需要静养几天不要下地多走就好了。” 王太医回答道。 “嗯,你每天去瞧瞧。” 皇帝稍稍放了心。 北静王也跟着一起退了出去,想到他刚踏进太后屋中时,元春笔挺地跪着,小脸上神色痛楚,眼中却平静无波。 “回了王府,你去把红玉膏送给贾御侍。” 北静王回头对身后的长随吩咐。 元春白天睡了好大一会儿,到了傍晚精神起来,捧了太后让张姑姑送来的佛经仔细看着。 但是她前世对佛经没有什么研究,只看到一堆生涩难懂的字句就有点头疼。 元春轻叹口气,一手揉着太阳穴。 有人咚咚敲了两下屋门,抱琴跑去开门,阿黄就眉开眼笑地走了进来,手上捧着两只膏药。 “红玉膏?” 元春翻开另外一只,“这个怎么也是红玉膏?” “因为这个是陛下赏赐的,这个是北静王托了人送来给姐姐的。” 阿黄说到北静王的时候故意加重了读音,笑着说:“红玉膏可是稀罕得很,这里面统共加了八八六十四味药材,专门治疗外伤的,一只价值千金!” “啊?这么贵?” 抱琴拿过药膏研究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可不?” 阿黄嘚瑟道:“这药膏除了贵还极其难得,只因里面有一味蛇髓很珍贵,所以就是在宫中也只有陛下,太后娘娘或者是宛妃娘娘那里有了。陛下刚和北静王议完了事,就让奴才把红玉膏找出来送给姐姐用呢。” 元春也没想到皇帝这次良心大大地发现了,北静王竟然也送了红玉膏过来,倒是平白无故又欠个人情。 “姐姐放心用吧,用了红玉膏绝对不会留下疤痕的。” 阿黄笑着走了。 抱琴给元春卷起来裤腿,小心地挤了红玉膏涂上去,果真没有其他药一样蛰得疼痛,反而冰冰凉凉舒服得很。 “一会儿把这只收起来,下次送回去给老太太他们用。” 元春吩咐。 “大小姐真是孝顺,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带回去一份。” 抱琴笑吟吟道:“奴婢先去把手上的药膏洗了去。” 抱琴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院子里走进一个窈窕端庄的身影。 “宛妃娘娘?” 抱琴连忙迎了上去,对屋中喊道:“小姐,宛妃娘娘来了。” 元春听到声音,准备起身去迎。 “不必起来了。” 宛妃微笑着快走了两步,虚虚冲她一按,道:“本宫只是刚从临敬殿出来,顺路来看看你。” “多谢宛妃娘娘关怀,都不碍事的。” 元春让抱琴搬来了一个椅子放在床边,宛妃整理衣衫,翩然入座。 元春刚睡醒不久,白皙的小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不施脂粉仍旧清丽动人,在烛光下嫣然一笑,连宛妃也愣怔了一分。 “这是太后娘娘让你抄写的经书?” 宛妃拿起元春床边的书翻看了两页,问道。 “是。” 元春试探着问:“娘娘怎么知道太后娘娘让奴婢抄写经书的事?” 皇帝私自出宫不是不能乱传的吗,怎么现在宛妃也知道了,北静王也知道了。 宛妃笑道:“本宫在临敬殿不见贾御侍伺候,就多问了一句,陛下说,太后娘娘知道贾御侍对佛道有研究,就让贾御侍抄写经书等高僧入宫后祈福呢。” 元春哦了一声,原来是找了个幌子。 那她被罚的事情是不是也用其他理由搪塞过去了? 第51章 李嬷嬷越来越大胆了 宛妃看她歪头思虑,一眼就看出来她在想什么,接着道:“本宫也听说贾御侍今日在太后娘娘那里论经论得久了些,膝盖有所磨损,现在怎么样了?” 论经论得久了膝盖磨损…… 元春对这个理由很无语。 “多谢娘娘关心,刚上了药膏,现在已经好多了。” 元春谢道。 宛妃微微侧眼,看到了一旁放着的两管红玉膏,愣了一下道:“这红玉膏用着效果很好,贾御侍一天多用几次,两天应该就能好了。本宫本来也想着回去了让湘水送来,没想到贾御侍这里已经有两管了。” 好家伙,那岂不是她直接垄断了这么珍贵的药膏? 元春笑了笑却没有解释,只道:“多谢娘娘挂心,这都是小伤,只希望等过两天高僧入宫的时候奴婢能帮上娘娘的忙。” “这算什么,你养好再说。” 宛妃又嘱咐了几句就要离开,元春喊抱琴让她送宛妃到院门口。 出了屋子,宛妃走在前,她的婢女湘水则主动拉着抱琴小声问:“琴儿,你们怎么有那么多红玉膏呀,是从家里带的吗?” 抱琴小小地得意,压低了声音道:“哪里,是陛下赏赐了一支,北静王也让人送来了一支。” 湘水惊讶,“王爷怎么会让人送给贾御侍。” “那我就不知道啦,好像是在慈寿宫门口碰到我们小姐了吧。” 抱琴笑了笑,把两人送到门口行了礼,快乐地回去了。 出了远门,湘水低声把与抱琴的对话告诉了宛妃。 宛妃沉默地往前走了一会儿,然后忽地站住了脚,抿了抿唇:“回去了把刚才那本经书的释义找出来送到贾御侍那里去,再找些太后娘娘抄经惯用的纸和金墨送去。” 湘水怔了怔,点头称是。 没一会儿,湘水就又送来了宛妃吩咐的东西,元春看着这些物品心中感慨,别看宛妃只比她大了几岁,可是行事为人却这么周到,真是难得。 不用侍候皇帝的两天,元春就在屋中研究佛经。 宛妃派人送来的书很管用,她对着简单的翻译看了看就大概明白了其中意思。 “小姐膝盖上的肿现在消了好多呢。” 抱琴看着元春的伤处啧啧称奇,“怪不得阿黄把那药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果然好用极了。” “一支价值千金呢,怎么不好用。” 元春心想,就这小小的一支对普通百姓来说可能是一辈子的花销了,怪不得人人都想生到帝王家啊。 元春膝盖的肿消下去一半,已经能自己支撑着站起来了,只是行走的时候还有点困难。 宛妃送来的经纸被铺在桌子上,元春让抱琴磨墨,挽起袖子小心翼翼地开始抄写经书。 这功夫看似平常,可给太后抄写的经书上不能有一个错别字,对仗整齐字体工整,错一点就要从头再来,这其实是个很磨人的活计。 元春写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过抄写了四遍而已。 揉着酸痛的手指元春不禁在心中哀嚎,照这样下去,五十遍要抄五十个小时!不吃不喝整整两天的时间? 关键是后天高僧就入宫了呀! “要不然,小姐求太后娘娘宽限两天?” 抱琴一派天真。 元春敲敲她的脑袋瓜:“哪有给太后娘娘讨价还价的,你是嫌你小姐脖子上长了个脑袋不是?” “那怎么办……”抱琴苦着脸。 元春深吸了口气,连午饭也不吃了,一口气又抄到了傍晚。 好在抄了几遍后熟练了,不需要再频繁地看原文就知道了后面要写什么,时速提到了一个时辰四遍,比原来增长了一倍。 晚上宛妃又让湘水来了一趟,道:“我们娘娘还说如果贾姐姐伤势还没好,抄经书的事情缓一缓也可以的,反正是娘娘主持法会,没想到贾姐姐已经动起手了。” “自然是等到做法事那天能呈上去更能为娘娘和陛下祈福,我哪里敢怠慢,现在伤势也差不多好了,不耽误的。” 元春笑说。 “主要我们娘娘也想着贾姐姐还要以侍候陛下为主,听说这两天贾姐姐不在陛下很不顺心呢。” “哪里是因为我在不在,娘娘太高看我了。” 元春微笑。 等湘水走了,马上让抱琴把阿黄喊了过来问御前的情况。 阿黄哭丧着脸道:“今天陛下确实发了火,不过是批奏折的时候墨水黏稠了一些,陛下就出言训斥了我。” “我还以为训斥的谁呢,原来是你个倒霉蛋呀。” 元春笑嘻嘻地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阿黄说着,一摊手:“嬷嬷说砚台摔碎了,她已经求人送出宫去修复,陛下就说不用了,赏给她了,就换了新砚台来让我上前磨墨……” 元春听完对阿黄道:“陛下这不是训斥你呢,是在训斥李嬷嬷,你呀,不过是当了炮灰罢了。” 阿黄疑惑:“这话怎么说?” “你想想,若不是李嬷嬷自作主张为陛下换了砚台,你磨的墨怎么会被陛下训斥?” 元春摇头,阿黄恍然,这个李嬷嬷确实越来越大胆了。 皇帝桌案上的那块砚台是黄州产的,天下闻名,平时元春在临敬殿李嬷嬷多少有点顾忌,没想到现在竟然以失手摔坏了这样的借口要走了那块砚台。 皇帝现在要惯着她,又咽不下这口气,只好拿别的事情出气了。 “嬷嬷要拿砚台有什么用?她又不用写字。” 阿黄想不明白。 元春问道:“她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人正在上学念书?” “嗯……倒是有个小孙子今年好像刚入了学堂。” 元春笑了笑,李嬷嬷为人虚荣好面子,肯定是拿走了那块砚台显摆去了。 家里有皇帝用过的砚台那是多荣耀的事啊,够她和小孙子在学堂里横着走了。 送走了阿黄,抱琴又为元春上了一遍药膏,元春慢慢抄写着经书,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主意。 又过了一天,元春腿上的肿已经完全消退,行走之间也没有太大问题了,明天就是高僧入宫的日子,宫中眼看着热闹了起来。 元春让人去回禀了皇帝和宛妃,她明天就可以去宛妃那里帮忙了。 谁知道皇帝先下了令,让她早上先去临敬殿报道,再去宛妃宫中领差事。 第52章 高僧入宫 第二日早上起来,元春腿上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收拾好了之后元春便去了临敬殿。 “好的挺快啊,朕还以为贾御侍得赖在床上十来天才肯下来呢。” 皇帝吊着眼睛瞅着她。 元春心里切了一声,脸上却很正经:“陛下说笑了,别说这点小伤,奴婢就是伤了残了,爬也要爬来侍候陛下的。” 皇帝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他把元春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脸色嫩白红润眉眼精神,行走自如便暗中点了点头。 “宛妃那里马上忙起来了,你去吧,做事小点心,不要添乱!” 皇帝挥挥手便让她出去了。 元春还心中纳闷,还以为喊她过来有什么事交代呢,就说了两句话就完啦? 宛妃住的宫殿叫茹芷宫,元春让抱琴引着她找了过去。 茹芷宫忙碌非常,不停地有一队一队的小宫女走进走出。 “贾御侍来了。” 宛妃正在正殿中央指挥着什么,笑着把她拉了过来,问了几句伤势就给她指派了一件事。 这次的五十名高僧入宫在宝华殿内诵经祈福,宛妃就让她去检查宝华殿内的摆放设施数量是否有短缺空余。 元春问宛妃要了物品册子,领了抱琴茹芷宫的两个小宫女去了宝华殿。 这样的差事很简单,宝华殿内的蒲团,木鱼,摆放的经书册子,袈裟檀香等东西只要清点完毕就好。 一般来说不会有短缺,各项都会有剩余,所以元春还让人数了真实的数量登记造册。 因为这次还要给皇帝的子嗣祈福,所以各位妃嫔也拿出了几个自己常戴的物件,例如玉坠项链,宝石手链,玉镯或者发钗香囊之类的供奉在前等高僧们念经开光。 元春为防止首饰们混淆,就让抱琴写了签子捧了木盘来一一分开来放,每个木盘底下都写了娘娘的名字和开光的首饰。 清点完毕后,宛妃恰好让人来喊,高僧已经到宫门口了,让她一起去迎一迎。 元春匆匆赶到的时候各宫妃嫔已经整装而待,皇帝和太后站在最前面,宛妃是众妃之首,带着妃嫔站在后面。 元春一边走一边瞧瞧数数,看着人一大堆,原来皇帝的妃子也不过七八个呀,每个人带着两个宫女或者太监,站得整整齐齐的。 周贵人和吴妃也在其中,周贵人偷偷给她眨了眨眼,吴妃也满脸笑容地看着她。 元春瞧见夏守忠站在皇帝身边,一时间不知道她应该站在宛妃旁边呢还是站在皇帝身边呢? 正犹豫,皇帝皱着眉咳嗽了一声,元春得到了暗示,一溜烟地跑到了皇帝身后和夏守忠一起站着。 没一会儿,宫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整齐合一的木鱼敲击声,低沉又肃穆的诵经声也随之而起。 大家都挺直了身体向外看去。 五个为一排,统共十列身穿大红色袈裟的僧人缓步沿着宫道走来。 最前面的一个和尚身材魁梧,大红袈裟上绣着一层层华丽的金纹,脖子上挂着几圈木色佛珠,左手托着个木盘子,上面盖着一层红布,右手竖在胸前,口中呢喃着经文目不斜视地带头往前走。 元春看清楚了这个和尚的长相不由在心中大呼可惜! 这和尚浓眉大眼,面容俊朗,还有几分像一个很眼熟的大明星! 元春哀叹一声,如果不是和尚该有多少小娘子踏破门槛呀。 没一会儿,高僧们就已经走到了面前。 元春作为皇帝的侍从有幸站在第一排观看,发现这个寺庙的和尚们长相还都不差呢,没有老弱病残,一个个都正处壮年,眉清目秀,顺眼得很。 元春不由侧眼瞅了瞅正在跟带头的和尚寒暄的皇帝,这厮自己不行还挺自信呢,找这么多帅小伙子进宫,就不怕出啥事儿? “……母后一向对您倍加推崇,如此,便有劳慧能大师了。” 皇帝含笑说了几句,又将宛妃喊了过去,道:“这是宛妃,这次大师做法祈福都由宛妃负责。” 慧能大师微笑着点头:“是。” 元春还在神游,冷不防皇帝一把把她拉了过去,道:“这是朕身边的贾御侍,在宛妃身边协助些小事,大师有任何需要也可由她传达。” 元春和宛妃都略惊讶地看了皇帝一眼,不明白皇帝这时候把元春推出来干嘛。 太后反应淡淡,并没有说话。 吴妃等人却精神一振,如狼似虎地看着元春。 慧能大师的视线落在元春身上,眉间微不可查地一皱,仍旧点头应下。 皇帝与慧能大师说了会儿话,大概就是交代他好好工作,早点除掉太后宫中的邪祟,在众人面前表一表孝心就走了,临走前还告诫性地盯了元春一眼。 反正这几天元春都要在宛妃身边工作,皇帝暂时管不到她了,元春心里高兴,冲皇帝咧嘴一笑,反而把他吓了一下。 慧能大师需要先带十名高僧去慈寿宫看看,剩下的四十名僧人就由宛妃带着去安置吃住等事宜。 宛妃眼角瞥到元春,思衬了一会儿,道:“贾御侍,僧人们在宫中其实也就分两部分活动,一为日常的吃住,二就是在慈寿宫做法事或在宝华殿诵经祈福。吃住的方面你以前没有料理过,不如本宫来安排,慈寿宫做法事的话,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姑姑也会看着安排,你就负责宝华殿的事好了。” 元春心中有点打鼓,宛妃见状笑道:“无妨,贾御侍不用担心,如果有不懂的你随时来找本宫就是,陛下也想借此机会让你历练历练呢。” 后半句话说得元春一愣,皇帝竟是这个意思么。 “你先跟着本宫一起去吧。” 宛妃笑着让她过去,两人一起带着僧人去了宝华殿后面的神英宫。 本朝一直有请僧人入宫祈福的习惯,可是僧人到底是外男,所以住的地方就与宝华殿一起圈了起来,尤其是住的神英宫,出入都有侍卫守门,不过这些高僧都出自皇家寺院黄龙寺,规矩森严,一般除了诵经不会往其他地方跑。 第53章 元春的安排 宛妃带着众人有条不紊地给每两人分配了一间宿舍,将宿舍的名单登记了,又发了被褥衣服,每每三个宿舍还备有小太监两名。 元春暗暗记下宛妃行事的风格和其中细节。 等忙完了住宿分配,为首的慧能大师便带着其他的僧人回来了。 宛妃连忙迎上去问情况。 慧能大师双手合十,垂着眼眸道:“阿弥陀佛,贫僧已经带人去查看过太后娘娘居住的慈寿宫,宛妃娘娘不用担心,只消贫僧做够七天法事就可消除祸患,太后娘娘的病情就会好转。” 宛妃这样放心下来。 元春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觉得这个慧能大师和这些高僧都是骗人的呢。 太后的‘病’跟她侄孙纵马伤人一案密不可分,且大概率看是装病,宫中几位位高权重的主子心里都明明白白的,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大师却说什么邪祟祸患,好像确有其事似的。 “这是慧能大师的住所。” 宛妃带着他去了宝华殿西边的小院,中间是正房,左侧是一个小的耳房,右侧是个小厢房,里面供着一个佛龛。 元春打量着,心想领导就是不一样啊,特殊待遇妥妥的。 “有劳宛妃娘娘了。” 慧能大师对着身后的一个小沙弥示意,小沙弥将慧能大师入宫的时候捧着的托盘恭敬地放在了佛龛前供着。 “本宫方才已经与贾御侍商量了,慧能大师和其他师傅们如果有食宿上的问题可以让下人们去茹芷宫找本宫,宝华殿祈福的事暂且由贾御侍代管。” 宛妃介绍道。 “大师有任何事尽管来找我,不必客气。” 元春打包票。 慧能微笑着应声。 “大师车马劳顿,就不打扰大师休息了。” 宛妃与元春一起出了神英宫。 元春向宛妃道:“娘娘先回去吧,奴婢先去宝华殿瞧瞧,以免有什么纰漏。” 宛妃动了动唇,似乎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止住了话头,笑着点头离去了。 进了宝华殿,元春环视了一圈。 宝华殿内屋长三十三米,宽一百多米,高三丈,自屋顶向下垂着一条条红色经幡,上面以金色书写着佛家经文。 殿内两侧竖着四根红漆木大柱,中间是一座三人高的金身佛像,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众人,威武肃穆,宝相庄严。 佛像前是一排排自高向低的阶梯状木桌,上面摆满了一盏盏纯金莲花蜡灯,微风吹过,烛光轻动。 烛案前则是供奉佛像的案桌,四季花卉,新鲜水果,置于案上。 供奉的桌案下另有一个桌子,上面是各宫娘娘的首饰等需要祈福开光的物品。 殿内还设了一个大型的香炉,足有两人合抱那么宽,以香炉为中心,地上放着五十个蒲团和木鱼供高僧打坐诵经。 期间慧能大师也会讲论佛经,如果有娘娘们感兴趣的话右边设有十二扇屏风隔开另一个空间。 元春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宝华殿里她需要管的就是这些不动的物品,这些倒还好。 像蜡烛,檀香,瓜果鲜花这些只需要排了人时刻照应就好。 如果有妃嫔娘娘来了倒是需要人去照应,这些娘娘虽然是来听经的,但也需要茶水供应,不能怠慢。 元春找到一个小宫女,让她把宝华殿里的宫女太监都聚起来,零零落落的只有五个人。 “回贾御侍的话,因宝华殿不做法事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来,所以只有我们五个管着日常的洒扫供奉。” 一个名叫青素的小宫女道。 元春点头,各宫里面有信佛的主子都会在宫里另外开设小祠堂,所以宝华殿也只是逢年过节或者遇到这种场面了才启用。 “抱琴,你去茹芷宫里问宛妃娘娘借调过来一些人手。” 元春想了一下:“先调过来十个人吧,最好是小公公们。” 抱琴应声而去,没一会儿就带着十个小太监过来了。 元春把三人分成一组,每个组里都有一个宫女充当小组长。 “你们这组管着烛火,若有任何一只烛火不明亮了,或者燃完燃尽了,都要有人及时更替,不能有灭着的。” 元春吩咐那个带头宫女道:“你把这里一共有多少只莲花盏查清楚,报个数量上来,不要有丢失。” 宫女应了一声。 “你们这组管案桌上供奉的鲜花瓜果,还有各宫娘娘们的首饰物件,每天及时擦干净清点数量。” “你们管着大师们用的蒲团木鱼,还有香炉香火。” “你们还做日常的洒扫工作,地面,桌子,院子等都要清扫干净了。” “你们几个管着茶水座椅,如果有娘娘们来了要及时奉茶。其他组的人如果看来的娘娘比较多,也需要过来帮忙。” 元春参考着书中王熙凤管家的方式,一一把活计派发下去,又道:“你们在宝华殿做事的,日常行动不要往后面的神英宫去,那里是高僧们的住所,有侍卫把守。” 主要还是有小宫女在这里,她不得不提醒一两句,万一小宫女忍不住犯花痴了呢。 “你们就守好了自己的差事,有任何情况都及时来向我报备,自己管自己的,不要插手别人的活计,如果自己管辖的东西都破损,丢失,都需要追责赔偿,领头的人更需要负全责!” 元春说着,面容渐肃,声音也沉了下来,问道:“这次的法事太后娘娘和陛下都非常重视,不容有失,你们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干活,都明白了吗?” 十五个人都低声应和。 元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些活计其实都不难,只要提前安排好了,不要忙中出乱,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只是人手不够,不能实行轮班制,元春就给他们规定了各自的值班时间,每组里一次只能休息一个人,必须有两人同时当值,具体的就让他们自己商量。 下午元春还做了一个签到册子,每人的到达和离开时间都需要按手印留记录。 一切就绪,宝华殿的人都有条不紊地工作起来。 第54章 感情她是个灭火器 元春是他们的上峰,而她自己的上峰就是宛妃。 下午安排完工作之后,元春又在宝华殿督导了半天,当天晚上就带着登记册等去了茹芷宫向宛妃报备了安排的事项。 宛妃听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笑道:“果然是贾府的大小姐,本宫原来还担心你年轻没经过事,没想到你竟然能想得这么周全。” 元春微笑:“娘娘过奖了,有很多也是上午看娘娘这么做了,奴婢就现学现卖的。” “明日慧能大师先带着高僧们去慈寿宫为太后娘娘做法事,贾御侍也一起去吧。” 宛妃道。 “是。” 元春应下,她也想看看慧能大师是怎么做法事的。 “时候不早了,贾御侍回去歇着吧,也累了一天了。” 宛妃让湘水给元春拿了一个小匣子,脸上有关怀之色,闻言说:“本宫看贾御侍眼下有乌青,想必是这两日没有睡好,这是本宫常用的安神香,点了之后晚上入睡很快,贾御侍可以试试。” 元春行礼接过,心想她其实不是睡不好,而是养伤的这两天,白天睡太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干脆起来熬夜抄佛经。 说起来她还有十来遍的佛经没抄完呢,唉,看来晚上还得熬夜。 从茹芷宫出来,回去的路上路过宝华殿和神英宫,里面并无其他喧闹之音,只有低低的念经声。 皇家寺庙出来的和尚素质还是不错滴。 两人回了暖和,没成想阿黄竟然在那等着。 “姐姐,你可回来啦。” 阿黄跑过来,拉着她道:“快走,陛下刚刚又发脾气了。” “停停停!” 元春拽住他,道:“他发脾气关我什么事呀,我现在要下差了。” 她又不是灭火器,皇帝发火她躲还不及呢,哪能往上撞。 再说了,她下班了! 阿黄哭丧着脸:“姐姐,你要是不去,恐怕我们又得被训斥了。” 皇帝怎么跟个炮仗似的这么不稳定,元春无奈:“这次又是谁惹到他了?” “我觉得还是李嬷嬷吧……” 阿黄要说也说不明白,强把元春拉去了临敬殿。 皇帝正铁青着脸站在门口,见元春和阿黄拉拉扯扯的进了宫门,脸色更是阴沉的乌云一般。 “成何体统!” 皇帝一声冷喝,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这般拉扯,当他不存在么。 阿黄吓得放开了元春,结结巴巴地道:“陛、陛下,奴才……” 元春看阿黄吓得这怂样,只好出来救急。 “回陛下,刚才奴婢听阿黄说陛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心中着急,就跟阿黄起了争执,是以就急着来劝说陛下,望陛下恕罪!” 阿黄看元春撒谎稿子都不打,傻了眼。 皇帝看元春这时候确实出现在这里,默默信了几分,脸色缓和了些。 “宝华殿的差事都办完了?” 皇帝心中的怒气消了点,开口问道。 “是,奴婢已经向宛妃娘娘回禀过了。” 元春无奈,她好累,她现在想回去睡觉。 阿黄见状偷偷沿着墙边溜走了,只留下元春暗自磨牙。 皇帝示意元春跟进殿中,元春见到茶杯中茶水空空,就主动去茶房泡了白茶端给皇帝。 “说说吧,你今天怎么安排的。” 皇帝呷了口茶,方才还觉得苦涩的茶水此刻喝着倒是有温润之感。 还要给皇帝汇报呢? 元春不解,把给宛妃汇报的内容一一说了出来。 做事倒是有条理。 皇帝一边听一边点头,忽地问道:“你在宫中两年从未做过这样的事,这些是谁教给你的,你母亲么?” 元春愣了愣,斟酌道:“母亲也教过一些,奴婢府中的二嫂是这样管家的,奴婢在家的时候见过几次。” 如果只是学过,能做成这样倒也不错了。 皇帝嗯了一声,摩挲着手中的茶杯,问道:“你第一次在宫中管事,滋味如何?” 元春对皇帝的这个问题更加摸不着头脑,但想起来下午十几个宫女太监听她诏令,她说一不二,感觉是有那么一丢丢爽吧。 现代里她最大的职务也就是在红学组当了个小组长,管了两个人,嘿嘿…… 皇帝看元春竟然不自觉地咧嘴笑了一下,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出息。” 显然是笑话她居然这就满足了。 元春瞪他,随即又阴阳怪气地道:“奴婢是没出息,哪与陛下一样是万人之上呢,满宫的人谁敢不听陛下的话?” 皇帝在心中发笑,这小丫头在他面前就是装乖顺也装不了多久,不一定哪一句就大着胆子反驳他了,所以他老是忍不住要刺她一下,看她什么时候露出马脚。 看着元春要么气得脸颊鼓鼓,要么胆大包天地瞪他嘲讽他、跟他吵架,或是强自忍耐装作乖巧柔顺却眼中冒火…… 这样的神色无比活泼生动,就像那日出宫的时候,他看着就觉得有趣得很。 皇帝听了她的话后只是嘴角带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怼。 元春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皇帝看她眼下乌青,神色疲惫,想到她今日在外面忙了一天,便道:“你回去吧,朕这里也不用你侍候了,明天你起得早些,别又犯懒!” 去慈寿宫不比在临敬殿,若是迟到了肯定要被人闲话的。 “是,陛下!” 元春太累了,忍住呵欠就眼中泛泪,懒懒地应了一声退出去了。 皇帝想了会儿,对夏守忠道:“你去把朕前一阵抄写的经书整理出来,明日一起带到慈寿宫去。”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的经书抄完了没有。 元春伸着懒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用热水泡了脚才觉得舒适了很多,起身铺开纸笔开始抄写经书。 她呵欠不断,偏偏这是个精细的活计,只好一边掐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写下去。 直到子时左右,五十遍经书才全部抄写完毕,手腕子上也掐出了红印。 抱琴已经瞌睡得栽倒在了书桌上,元春小心地查了一遍,确认数量无误才收了起来。 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被老师罚写作业到深夜的时代了。 吹灭了蜡烛,元春与抱琴两人终于在床上才歇下,却不知明日……还有一场惊心动魄。 第55章 被邪祟侵扰 次日一早,元春就带着抄写完毕的经书去了慈寿宫。 因为是给太后的宫殿除邪祟,除了皇帝和宫妃,北静王,忠顺王和其他几位王爷公主都来了。 北静王和几位王爷公主正在陪着太后说话,忠顺王则是冷冷地站在一边,仿佛完全割裂出了一个单独的空间似的。 张姑姑接过元春的经书递给太后,太后翻看了几页,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能看出贾御侍是费了极大心思的,辛苦你了。” “能为太后娘娘和陛下抄写经书是奴婢的福气。” 元春低着头卖乖。 皇帝在一旁暗暗吐了口气,让夏守忠把昨晚找出来的佛经也递上去,太后看了之后更加高兴,连连笑道:“皇帝的字也有长进了,好好好,哀家看,不用做法事哀家的病就能好了。” “母后,慧能大师都已经入宫了,昨日也说母后的慈寿宫有恙,还是做一场法事稳妥。” 皇帝一开口,太后就笑着点点头,看起来是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但是见识过两个斗法画面的元春,心里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慧能大师领着身后的五十个僧人在慈寿宫站定,似乎是什么阵法,元春细细看了,才想到这是八卦的图像。 “还请太后娘娘和各位贵人回避一下,以免冲撞了凤体。” 慧能大师道。 皇帝护着太后进了屋中,临走之前看了看元春,元春却摇摇头,她想留在这里看做法,皇帝眉尖一蹙,也不好出声训斥她,只得留她在院中。 僧人们站定之后手中突然多了一块红布,不知用的什么办法,也不见明火,那手中的红布突然便着了起来。 元春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好神奇呀,这个时候好像还没有魔术呢,这火怎么起来的? 僧人们也不怕烫,任由那块布在手心中燃烧着。 慧能大师忽地撩起袈裟,双腿盘起在原地坐下,拿出一只老旧的木鱼在地上用力敲击起来。 他面色严肃,一边敲击一边大声念经。 元春纵使抄了五十遍经文也没听懂他念的什么,只能听清楚几个音节。 很快众位僧人也跟着大声念起来,他们的声音无比整齐,汇聚在一起响彻院空。 元春听着耳边嗡嗡环绕的念经声,只觉得心口一震,脑子开始发懵,眼神也渐渐呆滞起来,那经书的声音越来越大,元春只觉得自己也好像变得轻飘飘的,随着微风刮到了半空中,看着一院子的光头和尚喃喃不停。 好奇怪的体验…… 元春的眼皮发沉,晕晕乎乎地想,她怎么跟喝醉了酒似的,想动动胳膊腿也动不了了。 “贾御侍?贾御侍!贾元春!” 一道冷冽的男声在耳边炸雷一般,元春想开口却张不开嘴,也发不出声音。 忽然额头被谁用力地一拍,元春刚才轻飘飘的感觉瞬间不见了,眼前的景物一下子清晰起来。 皇帝眉头正紧皱地看着她,见她的眼神缓缓清澈,这才如释重负。 “这是怎么回事?” 皇帝去看一旁的慧能大师,语气中带着怒气。 慧能大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地上站起来了,双手合十,深深地看了元春一眼,垂眸回答:“陛下不用担心,刚才贾御侍只是被邪祟迷了心智,现在邪祟已经驱除了。” 元春听得一头雾水,回忆起刚才奇异的感觉,心道难道真的有邪祟,她还被那东西上身了不成? 真的假的啊? “让你进去你不听!就会给朕添乱!” 皇帝点着元春的脑袋训斥一通:“若不是朕刚好出来遇见你,还不知道你现在……!” “现在就给朕回去!” 皇帝的眼神看起来出奇的愤怒,让刚回神的元春更加摸不着头脑,他又犯病了? 虽然慧能大师停下来了,可其余的五十个和尚还在念经。 这时候的念经声与刚才听起来已经完全不同了,刚才元春仿佛被经书裹挟着撕扯着卷入了某个时空之中,现在却能置身事外了。 元春心中一团乱,看看皇帝愤怒的脸,又看看高深莫测的慧能大师。 这个和尚好似有真本事,那他能送自己回现代么? 皇帝看她还呆呆的,怀疑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沉默了一下,对慧能大师问道:“大师,您看这……” 慧能大师微笑道:“不碍事了,只需先让贾御侍回去休息一会儿即可,等贫僧为太后娘娘做完了法事,还请贾御侍来宝华殿一趟,贫僧会再为贾御侍看看。” “如此也好。” 皇帝也正有此意,让人喊了宛妃来,让人把暖阁里的抱琴拉了过来送元春回去。 屋中的太后听到这样的情况也是一惊,本来慈寿宫里有没有邪祟作怪她最清楚,不料真的出现了状况。 “娘娘切莫担心,大师说邪祟已经除去了,贾御侍也只是暂时被邪祟所扰,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 北静王温声安慰道。 “大师说是因为贾御侍年纪尚小,心思单纯,所以才被邪祟钻了空子,等稍后大师再去给贾御侍看看就好了。” 宛妃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太后沉下心来,手中拨动着佛珠,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你们也都回去吧,在这儿守着净是让哀家担心。” 太后对着其他几位王爷和公主道:“你们家中也有子嗣,宫中现在不太干净,免得邪祟跟着你们回去祸害了孩子,快去吧。” 王爷和公主们推辞了几下便回了,还有些胆小的嫔妃也走了,只留下北静王和忠顺王,皇帝和宛妃在慈寿宫里陪着太后。 元春被抱琴拉着走了小半截路才清醒过来。 眼中散发出了灼热的光芒,咬着嘴唇小心翼翼的半天才问出来一句。 “小姐……你是我家小姐吗?” 抱琴看她被打了鸡血一样,瑟瑟发抖。 “小姐,你喊的是我吗?” 元春起了玩心,故意沉下了声吓她。 抱琴害怕得脸几乎变形,可手中却还拉着她的胳膊,颤着声音道:“你、你把我家小姐还回来……不然,我就找慧能大师把你给除了!让你……灰飞烟灭!” 元春噗嗤一笑:“傻丫头,这么容易就被吓着了,幸亏今日你没在慈寿宫,不然那邪祟上身的就是你了!” 抱琴这才反应过来,羞恼地扔开元春的手:“小姐!你又骗我!” 第56章 你也放个什么吧 元春对她能回家的事抱有很大期望,所以心情大好。 让抱琴去御膳房讨了糕点回去大吃了一顿,在床上翘着脚休息,就等着晚上去宝华殿找慧能大师问个清楚去。 皇帝身在慈寿宫却派人去问了元春的情况,得知她的小丫头还拿了一大盘糕点回去,悬起来的心一下子掉在了肚皮底下。 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吃东西,看来是没什么事儿了。 北静王恰好听到了小太监的汇报,眼中也带了丝丝笑意,对皇帝道:“皇兄身边的贾御侍倒是极为豁达。” “什么豁达,就是没心没肺。” 皇帝翻了个白眼。 “等这场法事做完了,趁着慧能大师在宫中,你们也多去宝华殿拜拜。” 太后对一旁的忠顺王说道:“尤其是你,早些年出入战场,身上沾了亡魂,要多去几趟才是。” 忠顺王颔首。 “各宫里都让人放了物件在宝华殿里,等大师们开了光可以随身带着,不如两位王爷也放点贴身的东西吧,带着也求一个心安。” 宛妃温柔地笑道。 太后对此提议很是赞成,连胜催促着他们。 “娘娘,臣今日出门急,没带什么贴身的东西……” 北静王无奈地道。 皇帝一眼看见了他脖子若隐若现的红绳,笑道:“你脖子上是什么,这还不是贴身的东西?” “这……” 北静王面色一顿,略有为难。 “莫不是哪家的小娘子送的定情物件?” 太后见状来了兴致,调侃道。 北静王浮起一丝红晕,见众人都盯着他,只好轻叹一声,从脖子上扯出来了那根红绳,绳子中间坠着一个碧色的玉环,平平无奇。 “这是什么?倒像是个戒指,宛妃,你也来瞧瞧。” 太后接了过去,笑着问。 宛妃的脸上过一瞬间的僵硬,接了过去在手心中反复看了一会儿,竟然有些出神。 “看出是什么了吗?” 皇帝也问。 宛妃抬起头,对上了北静王的目光,连忙移开,笑着道:“臣妾也不知。” “只是小时候的玩物罢了,有一天臣还以为找不到了,谁知道那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又找了出来,看着喜欢就让人串了挂在脖子上了。” 北静王神色平静,淡淡解释道。 “到底是什么哀家也不多问了,不过这种贴身带着的东西最好不过了。” 太后转头看向忠顺王,“你的呢?” 忠顺王眼中有不耐之色,沉默了一会儿才从腰中拔出来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给了宛妃。 皇帝淡淡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北静王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问道:“这是太后娘娘当年赏赐的那把匕首吗?” 太后笑道:“北静王眼力不错,就是那把,那年秋围忠顺王正是用这把匕首猎到了一头猛虎。” 北静王笑了笑,将匕首递给了宛妃。 宛妃让人送去了宝华殿,并派人去通知了元春一声,毕竟现在宝华殿里的东西是元春负责的。 几人又陪着太后在慈寿宫用了午膳,直到太阳西沉,今日的法事才算做完。 “辛苦慧能大师了,本宫在神英宫已经让人备好了素斋,还请各位师傅们不要嫌弃。” 宛妃谢道。 “有劳宛妃娘娘了。” 慧能大师双手合十略略欠身,看皇帝也走了出来,道:“等用过晚膳,贫僧会带弟子们在宝华殿诵经,还请贾御侍过来一趟吧。” “好,本宫这就去让人告诉贾御侍。” “不用了。” 皇帝截断她的话,迎着她疑惑的目光道:“朕正好要回临敬殿,到时候告诉她一声就成。你今日辛苦了,也回去休息吧。” 宛妃温婉地一笑:“是。” 皇帝带着夏守忠去了元春的暖阁,正瞧见她刚睡醒,站在门口伸着懒腰。 皇帝勾唇走过去,口中却还是阴阳怪气的讽刺:“睡了大半天,可睡舒服了?就你惯会偷懒!” 他怎么来了? 元春赶紧缩回手行了礼,撇撇嘴道:“奴婢可没有偷懒,明明是陛下让我回来休息的,陛下忘了么?” 皇帝避而不答,斜睨着她:“看看满宫里哪有你这么傻的人,慧能大师就在身边,邪祟还能上了你的身!” “那还不是奴婢心思单纯,不是奸邪之人?” 元春立刻反驳,又两眼放光地道:“陛下,是不是用了晚膳之后奴婢就能去见慧能大师了呀?” 皇帝看她态度如此热忱,心中略过一丝怪异,反问:“你这么着急干嘛?” 元春自然不能说她想穿回去,转了转眼珠道:“奴婢还不是怕邪祟没有除干净么。” 皇帝听到这话微微皱眉,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遍,命令道:“转个圈。” 元春迷惑,却也乖乖转了个圈圈。 皇帝见她神色灵动,行动灵敏,这才点点头道:“看着不傻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你想去就去吧,顺带让慧能大师看看你有没有其他疯病。” 元春怒视他,这厮又拐弯抹角地骂她。 算了,反正她说不定也听不了几天了。 元春不跟他计较。 皇帝倒是想起来一件事,状似无意地道:“瞧你这么容易被脏东西缠上,不如也放个贴身的物件在宝华殿供奉着,免得你以后再跟今日一样犯傻。” “不用了!” 元春觉得没必要,她向来不喜欢戴那些累累坠坠的东西。 熟料皇帝却凶巴巴地道:“不行!你必须放一个,否则以后你再犯起傻来在临敬殿谁能制得住你?” 元春眨眨眼,故意调侃他:“奴婢在临敬殿伺候,自有陛下的真龙正气压制呀,邪祟怎么敢进了临敬殿呢?” 皇帝‘呃’了一声,心中却涌出莫名的喜意,轻轻咳嗽了一声妄图掩盖过去,沉声道:“话虽如此,但是宫中毕竟女子偏多,阴气重,你又不一天到晚都待在朕……待在临敬殿,还是放一个的好。” 说着语气又故意严厉:“免得又闹出幺蛾子!” 元春看他想笑又压制着的模样反而觉得有点可爱。 明明就是听了自己的奉承很开心嘛,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第57章 尘缘未断,姻缘未了 皇帝看元春既没有戴镯子也没有戴项链,连耳坠也没有戴,刚想说点什么,又想起来元春是在御前伺候,宫中是有规定御前侍候的女官不能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 他抬眼,恰看见元春头上盘起的长发总是用的那根木质簪,心中便有了主意。 皇帝走后没多久,阿黄就捧着一根通灵剔透的白玉簪子送给元春,说这是皇帝特意赏赐的,让元春拿到宝华殿去供着。 元春哭笑不得:“不都说了我不用供奉东西了嘛。” “哎哟我的姐姐呀,陛下专门赏赐给你的,你还不收着!” 阿黄大呼小叫地道:“姐姐你看满宫里谁有这个福气呀,宝华殿里能放东西的只有各宫里的娘娘和几位主子们,昨儿李嬷嬷求皇上给她的小孙子放个护身符还求了好长时间呢。” “还有这事?” 元春一愣,联想到昨天阿黄说皇帝心情不好,难道是因为这个。 “可不是,宫里就没有咱们伺候人的往宝华殿里放物件的规矩,李嬷嬷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陛下不得已破了规矩,第二个就是您了!” 阿黄把簪子塞到她手里就走了。 元春把簪子在手里掂了掂,这玉簪子的成色跟太后送给她的镯子差不多一样了,簪头雕刻出了小小的茉莉花形状,用绿宝石镶嵌出茉莉花瓣,倒是很清雅。 嘿,看来皇帝被她今天那一出给吓怕了,生怕她再被上了身,这么好的东西都拿出来送给她了。 用了晚膳,元春揣着茉莉花簪去了宝华殿。 慧能大师正带着五十名弟子端坐在殿中打坐,听到脚步声,微微一笑,请了贾御侍在屏风后说话。 元春虽说抱着希望来了,可面对慧能大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难道问‘我该怎么穿回去?’ 斟酌了半天,还是慧能大师先笑着道:“贾御侍与我们不同,有什么话直说即可。” 元春心中一震,目光灼灼:“你……你能看出来?” 慧能大师点点头。 元春激动起来,“那大师能否助我回到原来的地方?” 慧能大师笑了笑:“既来之则安之,贾御侍又何必回去呢。” “大师既然能看破我的身份,就知道我不是真正的贾元春,贾御侍,我不属于这个地方,只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元春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说得容易,每每想起贾府那个重担她就焦虑不已、 她诚恳地望着慧能大师,道:“还请大师助我!” 慧能大师看了她一会儿,轻轻摇摇头:“贫僧虽能看出贾御侍的不同,可对贾御侍所求也无能为力。” 元春心中一凉,着急地伸手拉住慧能大师的袈裟,道:“今日在慈寿宫我见识到了大师的能力,大师既然为我除邪祟,又能看出我的身份,肯定是有办法的,大师别骗我!” “阿弥陀佛。” 慧能大师微微一笑:“今日贾御侍并非是因为邪祟所扰才出现了那等状况,其实,贾御侍今日本是有机会可以回去的。” 元春不由一呆:“那、那最后我怎么还在这里?” “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留下了贾御侍的魂魄,所以贾御侍才没能回去。” 慧能大师道:“至于是什么力量,个中法理贫僧也参不透。” 什么力量阻拦了她回现代? 元春呆呆坐着,百思不得其解,思绪回到了那天她被真正的贾元春托梦,贾元春将拯救贾府的任务交给了她,她还没完成就想走,所以被阻拦了? “那、那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回去?” 元春恍惚地问,总不会是等到贾府的危机解除了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一切都需要上天来安排,贫僧也不得知。” 慧能大师对她再行一礼。 “慧能大师!” 元春看他要走,急忙拦住他:“不如我做大师的弟子可好?大师只看着我什么时候要回去了,就助我一臂之力!” 慧能大师闻言失笑。 “施主,你尘缘未断,姻缘未了,与佛祖无缘,贫僧不能收你为弟子,对施主所求之事确实无能为力。” 说罢,慧能大师不知如何轻巧地转了个身,就绕过了元春向正殿去了。 元春本来是抱着极大的期望而来,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一时间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椅子上。 看来她短时间内是回不去现代世界了…… “尘缘未断,姻缘未了……” 元春重复着慧能大师的话,这个姻缘指的是什么?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姻缘吗? 因为心中失落,元春在宝华殿坐了许久,直到有个小宫女来禀报,说临敬殿的李嬷嬷来送东西,元春这才勉强回了神。 “什么东西?” “贾御侍且出去看看吧,李嬷嬷刚才闹着要进来,奴婢拦了好大一会儿。” 宝华殿开启的时间内,除了主子娘娘,僧人和值班干活儿的人可以出入,其他下人是不允许擅入的,因此李嬷嬷也不能进来。 元春整理好了心情,随着小宫女一起出去,见李嬷嬷叉着腰在外面站着。 “哟,如今贾御侍在宝华殿里当了差可真是了不得!连我进去还要禀报贾御侍才行!” 李嬷嬷阴阳怪气地叫道。 元春不想与她一般见识,问道:“嬷嬷有什么事非要往里面闯?” 李嬷嬷哼了一声:“老婆子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哪里没去过?小丫头片子,让你守个宝华殿就张狂得不成样子了,连我也拦着!” “嬷嬷既然在宫中多年,自然应该知道宝华殿的规矩!” 元春不耐:“到底有什么事?” 李嬷嬷又吵嚷了一两句这才拿出来一个小金锁来,“这是陛下许的把我小孙子的东西放进宝华殿让各位大师们诵经加持的,我得亲自放进去才是。” “嬷嬷把东西给我就好。” 元春已经听阿黄说过这件事,倒也不奇怪。 “哼,这可是金锁!纯金的!” 嬷嬷昂着头:“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了你,万一丢了损了怎么办?我找谁去赔?” 第58章 党派之分 元春听了李嬷嬷的话啼笑皆非,看守宝华殿的小宫女也忍不住笑道:“嬷嬷,宝华殿多少娘娘公主王爷的物件都在里面摆着呢,那些东西不比嬷嬷的金锁贵重?” 李嬷嬷听出来这话里有几分嘲讽,跳了脚闹得更厉害了。 元春冷着脸道:“嬷嬷,虽然你是陛下身边从小伺候的老人,可这次却是给太后娘娘和陛下祈福的,僧人们还在里诵经,你这样在殿门口闹也太不成体统了!” “你让我把东西放进去我就不闹了!” 李嬷嬷脸都气红了。 “我早已说了,闲杂人等不准踏入半步!” 元春扬手喊来了值班的宫女太监,让人直接把李嬷嬷拉走了。 “若是她再来还是一样,不许她进去。” 元春吩咐道,心中略有奇怪,李嬷嬷不就是要把金锁放进去祈福嘛,为什么非闹着自己进去? 她回身去了宝华殿,把盛放贴身物件的盘子一一点了一遍,见着忠顺王的那把精美的匕首,不由拿在手中端详。 “在看什么呢。” 身后传来周贵人的声音,元春回身笑道:“看到王爷的这把匕首,一时间觉得新奇,你怎么来啦。” 周贵人拉着她去了一边的屏风处坐下,立刻有小丫头来上茶。 “听说宛妃娘娘把宝华殿交给你了,我来给我娘亲上柱香,顺便来看看你。” 周贵人打量着周围,道:“你做得不错呀。” “也还好,主要是活计简单。” 元春谦虚了一把,等周贵人去给她娘亲上了香,两人用了点茶,就起身去外面说话了。 周贵人看四下无人,靠近了元春,小声道:“你上次托我帮忙查的贾雨村,现在有了新消息了。” “什么消息?”元春来了精神。 “前两天来信,说贾雨村已经定了应天知府的职位,不久就要上任去了。” 元春默叹了口气。 即使她劝说了贾政,可事情仍旧是这个的结果。 周贵人奇道:“这位贾雨村还是你家里举荐上去的呢,你怎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唉,事情复杂,一时间难以跟你说清楚。” 元春摇摇头,这件事还要再想办法。 “说起来,我刚看到忠顺王的那把匕首还觉得奇怪呢。”元春另挑起了一个话头,道:“宫中的规矩不是说不论是大臣还是亲王入宫,一律不许佩戴宝剑兵器吗?怎么这把匕首是从忠顺王的身上解下来的?” “这个呀就属于特例了。” 周贵人掩嘴一笑,给元春解释:“你也知道忠顺王与陛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王爷与陛下谁更年长?” 元春问。 “忠顺王比陛下大两岁左右。” 元春点点头,又问:“可是,我怎么看着忠顺王和陛下不是很亲近的样子?甚至还没有北静王与陛下的关系好呢……” 周贵人听她这么问,便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不止你一个人奇怪。听说陛下小时候与忠顺王的感情极好,那时候他们还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两人整天形影不离的。但是有一次忠顺王生了病,太后娘娘就带着陛下和忠顺王在宫外离宫居住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太上皇的身体不好了,娘娘就带着他们回去,忠顺王就莫名地对陛下和太后娘娘疏远了。” 元春也听得奇怪,追问:“后来呢?” “后来陛下即位,忠顺王就搬出了太后娘娘的宫里出去居住,还请命弃笔投戎,领兵上了战场,那把匕首就是忠顺王第一次打了胜仗后太后娘娘赏赐的,从此以后允许王爷带匕首出入宫门,还赐了‘忠顺’这个称号。” 原来这个称号是太后赐下来的。 元春把这事儿在心中过了一遍,又问:“陛下和忠顺王,太后娘娘更喜欢谁?” 周贵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了:“太后娘娘喜欢王爷,可是几个皇子里太上皇更喜欢陛下,那时太上皇觉得忠顺王杀气太重……” 原来如此。 元春心中大概有了个轮廓。 小时候皇帝和忠顺王不懂事,还没有什么权利之争,所以感情很好。 但是从回宫之后,兄弟两个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那时候太上皇动了立储之心,两人有心相争,于是就疏远了。 在太后心中是想拥立忠顺王为皇帝的,可毕竟能决定这事儿的只有一个人。 难怪元春总觉得皇帝和忠顺王不对付,太后如今又偏爱忠顺王呢。 元春再次感叹,皇家不仅母子父子之间亲情淡薄,兄弟之间更是可怕。 “那北静王呢?” 元春再问。 书中对北静王的描写也不多。 “北静王是王太妃的皇子,陛下即位之后王太妃就被恩典出宫,随着北静王一起在王府中生活了。” 周贵人道:“早些年王太妃也很受宠,与太后娘娘发生过争执,是以陛下与北静王的情分也不算特别好。上次我家里来信说,陛下在朝堂上与北静王也有分歧,让我在宫内也小心些,不要与宛妃娘娘走太近了,不过那阵子正是宛妃娘娘在宫外休养的时候。” 元春暗暗记下了,如此看来,李嬷嬷被派去‘照顾’宛妃的事似乎找到了答案,就说宛妃也不像表面上那么得宠。 唉,宫内的水有点深呀,她就算读了红楼,也不知道当时宫内的情形到底是如何的,现在却要一无所知地在这里挣扎。 如此看来,现在朝堂上其实是有三个党派的吗。 北静王,忠顺王和皇帝党。 可惜现在贾政也不让她知道太多,只能从周贵人这里听来一言半语的。 “我听说了你今天早上在慈寿宫被邪祟所扰?本来也是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但听你思路敏捷说话流畅,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你手里这是什么?” 周贵人打断她的发呆,看她手中一直握着一只簪子,便问了一句。 元春只好无奈地把皇帝的话说了。 周贵人听得若有所思,抿嘴笑了笑:“陛下这是关怀你呢,快放到宝华殿去吧,图个平安也是好的。” 第59章 鬼鬼祟祟 元春把周贵人送回了宜春宫后已是接近亥时,独自挑了一盏幽暗的宫灯在甬道上慢慢走着。 到了墙壁拐角处,元春冷不丁地看见前方有个身影拐了过去,还有点熟悉。 元春愣了愣,心里莫名地起了戒心,熄灭了宫灯放在墙边儿,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待跟了几步之后元春才看清楚这人原来是李嬷嬷。 前面就是宝华殿了,她大晚上的来这里干什么,难道还是为了给她小孙子放金锁的事? 亥时之后诵经的僧人便回神英宫了,此刻宝华殿里只有一班三个人在值班。 元春看李嬷嬷偷偷摸摸地躲在宝华殿前面的一棵大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宝华殿。 她一定不止放金锁这一件事。 元春在心中断定,干脆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专门盯着李嬷嬷。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元春安排人来换班,几个人在殿外交接完毕,李嬷嬷这才从树后走了出来,在宝华殿一旁的阴影处等候着。 一个小宫女也从宝华殿中里走了出来,元春认出这人叫孙胜,是她排的亥时之后在宝华殿值班的领班宫女。 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跟孙胜在一起值班另外一个人走出来找她,孙胜慌慌张张地回去了,李嬷嬷便也离开了。 元春阴沉着脸在树后待了一会儿,回了暖阁。 抱琴迎上来,见她脸色不悦便问了几句,元春把李嬷嬷的事情说了。 抱琴咬牙:“这个李嬷嬷,肯定又想作恶!” 元春同意,却见抱琴仍自气得胸膛一鼓一鼓的,诧异道:“现在咱们还不知道李嬷嬷要干什么呢,你怎么这么生气?” 抱琴撇撇嘴:“反正奴婢就是讨厌她!” “你个小丫头,应该也没见过李嬷嬷几次呀。” 元春好奇,抱琴又不在御前当差,平时也见不到李嬷嬷。 抱琴犹豫了一下,咬咬唇,眼神中似乎泛起了一抹水光,还没等元春看清楚就扭身去搭衣服了。 元春只觉得抱琴神色有异,恰好阿黄来传话。 “陛下说慧能大师如果连着做法事太累了,中间想隔出来两天,等这两日过了,就让大师在宝华殿诵经,下午讲经。” 元春应下。 阿黄传了话还不走,等元春给他装了一盘糕点,笑嘻嘻地凑在元春身边问:“刚才看抱琴姐姐气冲冲地在外面搭衣服呢,是不是她犯了错,姐姐训斥她了?” 元春一愣,“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训斥过抱琴?我们刚才在说李嬷嬷的事呢。” “怪不得……” 阿黄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怪不得什么?” 元春看他一脸高深莫测,追问:“我还奇怪抱琴也没去过御前侍候,跟李嬷嬷接触不多,说起来她倒是挺讨厌李嬷嬷的。” 阿黄听了她的话却也是一呆,“抱琴姐姐和李嬷嬷的事……姐姐不知道?” 元春眨眨眼,抱琴和李嬷嬷的什么事? 阿黄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摇摇头小声说:“怪不得姐姐没有跟李嬷嬷发作呢,我还以为姐姐是被陛下说了一通,害怕了李嬷嬷,谁知道姐姐根本不知道这事儿啊。” “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头说起。”元春迷迷瞪瞪的。 “还要从那日姐姐跟李嬷嬷发生了冲突被陛下训斥说起。” 阿黄道:“眼看着姐姐都被陛下训斥,李嬷嬷从那之后就更加得意了,不仅仅训斥咱们临敬殿的人,连其他宫里的人都敢随意呵斥。那次抱琴姐姐看姐姐你还不下值,就在临敬殿门口等你,谁知道被李嬷嬷看见了……” 听到这,元春的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然后呢?她训斥抱琴了?!” 阿黄叹气:“那日李嬷嬷正巧躲在屋子里吃了两杯酒,酒劲儿上来,就把抱琴姐姐给训斥了一顿,抱琴姐姐也知道李嬷嬷不能惹,转身就要回去,谁知道李嬷嬷揪着她不放,就……” 他抬眼看了看元春,小声道:“李嬷嬷就打了抱琴姐姐一巴掌……” 元春的手倏地握成了拳,呼吸也重了起来。 “许是抱琴姐姐不想让姐姐担心吧,就没给姐姐说。” 阿黄道:“姐姐你不知道,你没来之前,这样的事儿以前发生过很多次了,咱们都是受着委屈过来的。” 元春的脸绷得紧紧的,目光透出一阵阵的怒火来。 怪不得最近抱琴一提起李嬷嬷就怪异的很,谁知道李嬷嬷还犯过这样的事! 在临敬殿训斥她也就罢了,竟然还动手打过抱琴! 看我不打扁她! 元春只觉得腹腔之中一阵阵地往外窜火,抬脚就要冲出去找李嬷嬷算账! 阿黄一把拉住了她,“姐姐!现在正在给娘娘陛下祈福的时候,你可千万别这时候去找她啊!如果起了冲突,到时候陛下和娘娘也是怪罪姐姐一个人!” “小姐怎么了?” 抱琴听见动静,扔下衣服就跑了过来,扶住元春的胳膊担忧地问。 “姐姐,你就是要找李嬷嬷算账,也要考虑到抱琴姐姐呀,要是受到责罚,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 阿黄努力地劝道。 元春怒得眼睛都红了,看到一旁的抱琴,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李嬷嬷……” 元春从口中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目光也渐渐狠厉。 敢欺负她的人,就等着吧! 元春让抱琴给她又点起了灯,挑着去了宝华殿。 进了宝华殿内,元春先把各处都巡视了一遍,又把木桌上供的物件也暗暗点了点数量,并没有发现不对。 “我走之后,李嬷嬷又来闹了么?” 元春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孙胜垂了眼睛,可元春瞧见她握着帕子的手却猛地一紧。 “回贾御侍,您让人把嬷嬷拉走之后就没有再过来了。” “嗯。” 元春点头,故意叹了口气道:“唉,李嬷嬷就是爱闹,若只放个金锁我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陛下准许的。” “嬷嬷是陛下跟前的老人儿了,当得起这个恩宠的。” 孙胜小声接了句话。 第60章 除掉李嬷嬷的小计策 元春心中冷笑,把手中的茉莉花簪递给孙胜,道:“这是我的贴身物件,你也放进木盘中去吧,小心点,别弄碎了。” 说完,元春又小声嘱咐一句:“悄悄的。” 孙胜飞快地抬起眼看了看她,接过簪子去放了。 元春把另外一个值班的小太监喊过来,打量了一番道:“你叫小竹子,是吧。” “是。” 小竹子躬身。 “嗯,等明天这个时候你去我那里一趟,有点事要交代你。” 元春安排完便离开了宝华殿,直奔临敬殿去。 皇帝正在烛光下看书,见她来了,挑了挑眉道:“贾御侍驱完邪祟了?” 元春见屋里没人,便白了他一眼,“慧能大师说了,奴婢没什么事儿。” “簪子放了吗?” 皇帝又问。 元春讶异他还能记得这些小事,点了点头,凑到了他桌案前撩起袖子去磨墨。 “朕看慧能大师弄错了吧,你这个样子才是中了邪祟了。” 皇帝看她难得主动,闲闲地道。 元春小声道:“奴婢有话要说。” “神秘兮兮的,什么事,说罢。” “奴婢想到一个除掉李嬷嬷的好办法。” 元春低声将在宝华殿看见李嬷嬷的事情跟皇帝说了。 皇帝听着眼神渐渐亮起来,道:“怪不得她昨日跟朕求了好久,原来还不止这件事,你想怎么做?” 元春抿唇一笑,嘴角边露出个小小的酒窝来,看得让人心醉。 “陛下不方便处置李嬷嬷,就让其他人来出手好了,到时候谁也没话说。” 皇帝思索了一会儿,颔首道:“好,既然你有主意,此事就交给你来做吧。” 元春歪了头道:“奴婢做这件事可都是为了陛下啊,陛下难道就没有什么奖赏?” “得了吧。” 皇帝斜睨着她:“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早就不喜欢李嬷嬷压着你了。” “李嬷嬷年纪大了,倚老卖老是难免的嘛,奴婢身为小辈,让一让她也是应该的。” 元春放下手中的活计,拖长了声音:“反正奴婢也没有那么不喜欢李嬷嬷,不然就算了,以后还是由李嬷嬷侍候陛下好了。” “站住!” 皇帝看她要走,连忙喊住她。 不管元春能不能受得了,反正皇帝是受不了李嬷嬷整天在院子里打鸡骂狗的了。 何况李嬷嬷家里还逼死了人命,不过是顾忌着李嬷嬷背后的人他才一直忍着,本就打算一举除之,现在恰好有了大好机会可不能放过。 “你先做,做成了你要什么朕再听听看。” 皇帝想了想,道。 “奴婢要的陛下肯定给得起!” 元春道:“奴婢就想每个月初二的时候回家探一次亲,早上走晚上就回来,这个陛下难道办不到吗?” 每个月一次的回家探亲本来就是宫女的正常待遇,前两年不过是因为真正的贾元春顾忌着在皇帝面前侍候不好请假,才没有回去过。 可元春既然要挽救贾府,肯定是回去的越勤快越好。 皇帝听着她的要求吸了口气,问道:“每个月都要回去一次?” “嗯!” 元春重重点头。 “你回去那么勤快做什么?”皇帝不解,就是普通的宫女也没有真的每个月都出宫的。 “陛下的父母都在宫里,想见随时都能见着,奴婢却只有每个月回家一次,这不多了吧。” 元春看他还想讨价还价,干脆道:“如果陛下不同意,这件事奴婢可做不了了哦,做成了说不定奴婢还要挨罚呢,毕竟奴婢管着宝华殿的。” “说起来,上次陛下还连累奴婢被罚了呢。” 元春跟他翻上次出宫的旧账,“奴婢的膝盖可是肿了整整两天!” 元春伸出两根娇嫩的手指头在皇帝面前晃悠。 “好了好了。” 皇帝看她瞪着眼睛,俏生生地跟他理论,不由扶额而笑。 他薄唇弯起,深邃的眸中带着笑意,道:“朕答应你了,如果事后有人怪罪你,朕也一定力保你不受罚,这可以了吧。” 得到了皇帝的保证,元春就开始着手安排这件事了。 她先让抱琴私下找小宫女放出了风声,没一会儿抱琴就鼓着脸颊回来了。 “外面的人都在嚼舌根呢,说小姐你屡次为难李嬷嬷,自己却偷偷往宝华殿放东西。” 抱琴一脸不平:“那茉莉花簪明明是陛下赐给小姐的!” 元春笑道:“虽然是陛下赐给我的,但是她们不知道呀,该说的都说了吗?” “小姐放心,奴婢将里面的物件形容的天上有地下无的,谁听了都动心。” 元春给她抓了一把果子以示嘉奖。 高僧入宫这前七日都需要在宫中重要的地方设坛做法,例如慈寿宫,临敬殿,皇帝的寝殿永清宫,还有出入宫的正门等。 有时候需要在法坛处整整诵经一日,所以若是高僧们做完法事比较晚了就直接回神英宫,不再去宝华殿打坐。 今日慧能大师带领弟子去永清宫做法事,元春和宛妃早上也跟着去了,帮着宛妃处理了些琐事,元春就带着抱琴准备去宝华殿巡视。 走来元春刚告了退,一个身着淡紫色长裙,身披月牙白披风的女子就翩然而来。 元春记得她好像叫宁嫔,日常不怎么出来走动,只在那日迎接大师们入宫的时候见过一次。 “宁嫔娘娘。” 元春低头行礼。 宁嫔淡淡点了点头,小巧的脸上神色平平,略有匆忙地越过她朝着永清宫去了。 “这位娘娘……” 抱琴探了探头,小声道:“这位娘娘感觉不如其他娘娘美貌呢。” 元春收回目光,在这千娇百媚各有特色的后宫嫔妃中,宁嫔确实姿色平平,也许这就是她不太受宠的原因吧,不过看起来倒像是与世无争的人。 元春核对了今日的签到和物品增减清单便没什么事了,她站在宝华殿中,仰头看着威严高大的佛像,又想起了慧能大师的一番话,思绪万千。 “既来之,则安之。” 元春喃喃:“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既来之则安之,贾御侍说得好。” 北静王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微笑着出声。 第61章 人心不足蛇吞象 元春连忙回头,北静王束着白玉冠,穿了一件银白软缎绣暗色团花的长衫,脚蹬白面青底的长靴,手中拿着几本经书,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奴婢见过王爷。” 元春笑着行礼,好奇地看着他问:“王爷是来……” “之前在黄龙寺与慧能大师讨论佛法的时候,大师提过有一两部经书缺失了,我回府里找了找竟然在我这里有手抄本,特意拿过来给慧能大师。” 北静王扬了扬手中的经书道。 “这样啊。” 元春道:“慧能大师在永清宫做法事呢,恐怕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了。” 北静王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来了宝华殿,就是想将这几本经书交给贾御侍,等慧能大师回来了你帮我转交即可。” 元春接过了经书,翻了一两下,里面都是生涩的佛经专用词汇,她也看不懂。 “那日见贾御侍给太后娘娘抄写的经书,字迹工整,一笔一划都很是用心,不知道贾御侍对于佛道是否有研究?” 北静王一边问一边走到了屏风后坐下,元春也跟着过去。 “呃,奴婢对佛道没什么研究,就那日的经书还是宛妃娘娘派人送来了释本,奴婢看了稍有理解,抄起来才不那么难了。” 元春说到这,侧身朝着北静王深深福了福,道:“那日奴婢膝盖受损,还多亏了王爷送来的红玉膏,听说这膏药极其珍贵,给奴婢用是有点浪费了,奴婢在此拜谢王爷!” 北静王弯起眼角,整个人更加柔和俊美,他温言笑道:“药膏再珍贵,只要用对了人就不算浪费,贾御侍不必放在心上。” 元春看着这样的笑容心中暖洋洋的,无比舒服,唇边也露出一个小酒窝来。 “刚才在殿中听到贾御侍说的话,可是最近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北静王秀美的脸上浮动关切担忧之色。 元春看着眼前俊逸的面庞,有一种想把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可终究卡在了舌尖上,轻轻叹了口气,此话不足为外人道啊。 “只是上次探亲回家的时候遇到了一些事,一时感慨罢了。” 元春怅然道。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北静王见她不想说出原由,也不再追问,只温声安慰她:“眼前也许这件事让人烦恼,可再过一段时间看说不定就会有转折,正如贾御侍所说,既来之则安之,贾御侍不必过度烦忧。” “王爷说的是。” 元春深吸了口气,冲他笑了笑,反正也回不去了,就安心待在这里努力生活吧! “王爷若是对佛道有兴趣,等这几日慧能大师的法事做完了就会在宝华殿内讲经,不如王爷多来听听?” 元春盛情邀请,若能每日看见这样一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她肯定日日都心情愉快呀。 北静王颔首微笑:“若有空闲一定前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北静王起身准备离开,路过宝华殿中放着开光物件的那个盘子时北静王的脚步顿了顿。 他伸手将里面的红线碧玉环拿了出来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忽而对元春笑道:“贾御侍,这个碧玉环不用开光祈福了,我拿走罢。” “王爷自然是可以拿走的。” 元春忙道:“只是,若是王爷贴身的物件,为何不等大师开了光呢?” “也不算什么贴身的物件,不过一时兴起戴了一次罢了。” 北静王浅浅地笑了笑,将碧玉环收入怀中,跟元春告辞后便离开了宝华殿。 元春将木盘子底下写着‘北静王碧玉环坠’一项撕了下来,空余出来的木盘也撤走了。 诸多物件中,那个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格外惹眼。 元春从刀鞘中抽出匕首,烛光下,锋利的刀刃泛着莹莹的冷光。 都说练武之人人刀一体,这匕首确如忠顺王看人时候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下午巡视后元春就回暖阁去了,正好今日慧能大师要在永清宫做一天的法事,晚上不去宝华殿。 简单用过晚膳,元春一手捧了书,坐在茶几边上等消息。 没一会儿,抱琴兴冲冲地回来了,关上了暖阁的门,小声但难掩兴奋地道:“小姐,李嬷嬷已经上钩了!” “她拿走了?”元春放下书,坐直了身体问。 抱琴道:“不是拿走了,是换走了。” 元春愣了愣,听得抱琴继续说:“奴婢一直躲在那底下,看到小竹子从宝华殿里出来,李嬷嬷与就孙胜串通好,孙胜出去给她守门,李嬷嬷溜了进去,把小金锁放在了木盘中,又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把形状相似的匕首把盘子里的换走了。” “对了,李嬷嬷还拿了吴妃两只镯子,还把小姐的茉莉花簪也拿走了!” 抱琴语带气愤。 那只簪子可是她家小姐第一次得的皇帝的赏赐呢,还是祈福用的。 元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送簪子的事情临敬殿里只有阿黄知道,底下人都以为我那簪子是偷偷放的,便是丢了,我也不会大肆寻找,李嬷嬷这才钻了空子,敢把我的簪子也拿走。” 抱琴小小地哼道:“偷换一只匕首还不够,贪心不足,还要偷别的东西,李嬷嬷也太过分了。” 元春笑了一声:“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我们放出风声说里面的东西价值连城,尤其是那只镶金嵌玉的匕首,更是珍品,想不到李嬷嬷这么胆大,连匕首也敢动……” 元春呵了一声:“不过她倒是聪明,知道那匕首突然消失了惹眼,还找了一只仿制品来。” “这下可有李嬷嬷的好看了,小姐不是说那匕首是太后娘娘赏赐给忠顺王爷的嘛!” 抱琴晃着脑袋道:“既然是王爷的贴身物件,别人认不出来,王爷肯定是能一眼认出来的!不过,奴婢那日见了一次王爷,吓得腿脚都软了!” 抱琴回忆起来仍然害怕,那位王爷面无表情的时候已经让人心惊胆战了,若是发起怒来该会是什么样啊。 第62章 该上钩的还是上钩了 元春想到那天在慈寿宫中被忠顺王盯着时的感觉,胳膊上又起了一阵颤栗。 “我去一趟临敬殿,李嬷嬷那边还是要盯好了。” 元春回过神来,嘱咐抱琴:“李嬷嬷拿走这么个烫手的东西,肯定不敢在宫里多放,定要拿出去卖了或者暂时藏起来的,你让你哥哥在宫外找些人盯着李嬷嬷一家,不要掉以轻心。” 元春从包裹里找出一锭银子交给抱琴:“这是这件事的酬劳,若办成了会再给你哥哥一锭。” “不用了小姐,上次您在贾府给的月钱已经够我们家整年的开销了……” 抱琴急急推辞。 “拿着吧,这是你哥哥他们为我办的第一件大事,我不是每件事都给赏钱的。” 元春塞给她道:“再说了,这件事只有你父兄两人是办不成的,肯定还要花钱雇人,记得要找可靠的来。” 抱琴看她态度坚决,这才收下了银子。 元春整理了一下坐皱的衣裳,算好了时辰,起身往临敬殿去。 李嬷嬷刚从宝华殿匆匆返回,她一路上心中不安又兴奋,袖子中藏着的物件够一家半辈子花天酒地了! 她心里藏着事低着头走得急,‘哎哟’一声与元春撞个满怀。 元春是早就在那等着她的。 李嬷嬷站好脚跟,瞪着眼睛正要骂人,一抬眼却看见是元春,到底心虚了一下。 元春微笑着说:“是李嬷嬷呀,真是对不起,怎么撞着您了呢,您这是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呀?” 李嬷嬷心中咯噔了一下,强自镇定道:“我……刚我看茶房里的茶叶不多了,正准备去给陛下取点茶去。” “哦,是吗?” 元春脸上的笑容扩大,道:“我刚才就在茶房侍候呢,没见着嬷嬷去茶房呀?” 李嬷嬷慌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板着脸耍起无赖来:“你好好干你的差事,老拿眼睛盯着我做什么?我是你能比的吗?” 元春故作惊讶:“嬷嬷这话说的,我哪敢只盯着你呀,不过是说起来了问一两句罢了。” 说着元春扬起了声音:“嬷嬷你可别生气,都是我的不是!” 屋内正在看书的皇帝听到了元春的声音,目光一动,对身后的夏守忠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是不是李嬷嬷又与人吵起来了?” 夏守忠应了一声,躬身出去了。 李嬷嬷袖子中揣着匕首和金银珠宝,没有心思跟元春斗嘴,本来想吼她一两声赶紧撤走完事儿,没想到元春拉住她开始赔不是。 “以前都是我年轻不懂事,冲撞了嬷嬷可别介意啊……” “怎么回事?” 夏守忠一脸狐疑地走到两人跟前,听见元春正在跟李嬷嬷道歉,心里马上竖起警戒。 “夏老爷。”元春将刚才李嬷嬷的话说了一遍,无辜道:“我在茶房没遇到李嬷嬷所以多问了一句,惹得李嬷嬷不高兴了,所以正在赔不是呢。” 夏守忠眯着眼睛看了看元春,又看了看李嬷嬷,尖着嗓子道:“行了,贾御侍去给陛下奉茶吧,陛下不是早就说了么,不能冲撞李嬷嬷。” 李嬷嬷本以为元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看夏守忠来也骇了一跳,袖子里的东西差点藏不稳当掉出来,没想到三两句话就脱了身,一颗活蹦乱跳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绕过元春两人就匆匆往自己的屋里去了。 夏守忠望着李嬷嬷的背影,瞟着元春,“贾御侍又打什么主意呢?” 李嬷嬷人老糊涂了,他可还有几分心眼呢,一看就知道元春不正常。 “我能打什么鬼主意。” 元春摊开手感叹了一句:“只是从李嬷嬷身上学到一句话,人啊,还是要知足。” 说完元春便去了茶房给皇帝冲了一杯茉莉花茶端过去了。 想到被李嬷嬷偷走的那只茉莉花簪,虽然元春不是很在意,但那簪子成色和样式很好,元春还是有一点可惜的,不知道能不能找回来。 元春将茶水放到皇帝手边,皇帝收了书,抬眼看她,见元春微微点头,便知道事情已经办成了,呷了一口茶,眉眼渐渐放松下来。 话说李嬷嬷回去之后心中一直不安,在屋子里转了一大圈,觉得袖中的珠宝放在哪里都不妥当。 以前李嬷嬷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皇帝小的时候,李嬷嬷经常把那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偷出宫去典当卖了,慢慢的这才有了一家人吃穿不愁的生活。 可是这次偷的可是佛前供奉的东西。 李嬷嬷叹了口气,若不是自家的儿子儿媳太不争气,最近家底儿都输了个干净,她也不会冒这种险来。 回想起元春的态度,李嬷嬷心想,要不还是把东西放回去吧,万一被人看出来了可怎么办。 她拿出那把匕首放在烛光下左看又看,刀鞘上的红蓝绿三色宝石熠熠生辉,照得整个屋子都亮了几分。 李嬷嬷连忙捂住了刀鞘,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人瞧见。 “罢了罢了。”李嬷嬷小声嘀咕:“拿都拿回来了,再送回去也太亏了,这宫里的妃嫔们谁没事儿拿个匕首,多半是摆着玩儿的,幸亏家里的那把跟这个挺像的,那些娇滴滴的娘娘们也发现不了。” 第二天,元春将孙胜那一组的小竹子调成了领班,并换成了白班,让抱琴留意孙胜的一举一动。 到了晚上,抱琴禀报道:“小姐,李嬷嬷今日下午果然去了西北门跟她儿子交接了东西,奴婢的哥哥已经盯上他们了。” 元春点点头笑道:“那就好,人做了亏心事就是不一样,今天李嬷嬷倒是没有跟往常一样在临敬殿院子里闹。” “她的好日子可是马上到头了,闹也闹不了两天了。” 抱琴想到这就心情愉快,扬声笑道。 元春走过去摸摸她的头,柔声说:“放心吧,等高僧离宫之前,小姐我肯定给你报仇,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 “小姐……” 抱琴一怔,眼中瞬间涌出泪水,被元春拿了手帕温柔地擦去。 第63章 与众不同的宁嫔 转眼间慧能大师已经做完了全部的法事,剩下的十几天时间将于宝华殿内诵经讲经。 元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各宫的娘娘陆续来听经上香,宝华殿里倒是热闹起来。 抱琴跟在元春身后团团转,小声汇报着:“李嬷嬷的儿子已经把那些东西典当了,当票奴婢的兄长都已经跟当铺的掌柜打过招呼了,只要咱们用就能调出来,那把匕首足足当了两锭黄金呢。” “才两锭金子么?” 元春失笑,看来李嬷嬷的儿子也不怎么识货啊,被人忽悠了还不知道。 “李嬷嬷的儿子拿了金子就又去赌钱了,奴婢看呀,不过两三天估计就没了。”抱琴幸灾乐祸。 主仆两人悄悄说着小话,一道娉婷的身影已踏入殿中,从小宫女手中接过了三炷香点燃,跪在了佛前的蒲团上闭眼祈求。 “宁嫔娘娘又来了。”抱琴道。 自从慧能大师开坛做法,这位不起眼的宁嫔娘娘倒是比谁都来得勤快。 不论做法的地点在哪里她都准时赶来,宛妃生怕再出现那日邪祟上身的情景,劝了好几次都不管用,只好随着她去了。 现在慧能大师在宝华殿讲经,其他妃嫔都只是来半个时辰左右就走了,也只有宁嫔在这儿一坐一跪就是一下午。 也许是对佛经格外感兴趣吧。 元春跟宁嫔简单聊过两句,已经知道了她的喜好,让小宫女给她沏上一杯六安瓜片放在屏风后的小茶几上。 宁嫔上了香,袅袅走到屏风后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向元春微笑点头致谢后便专心地听慧能大师讲经。 慧能大师虽然年轻,但声音低沉稳重,衬着缓慢有节奏的木鱼声,元春也能听进去一些。 “菩提萨陀,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其他的经书元春没有听说过,但这句话很是耳熟。 元春正歪着脑袋思索这句话的出处,倒瞧见宁嫔用盖子撇着浮沫,挑了挑唇,脸上的笑容似苦笑似讽刺。 她一直都是神色淡淡的模样,又一直追随着慧能大师做法讲经,元春还以为她是忠实的佛教徒,就像慧能大师一般心神平静,没想到还能在她脸上看到这样的神采。 “若一个人真的能做到心无挂碍,无忧无怖,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感受到元春奇怪的目光,宁嫔脸上的表情没有撤去,反而更加浓烈,开口说道。 她的视线透过屏风,慧能大师端坐于蒲团上,身姿挺拔,双眼紧闭,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木鱼。 过了一会儿,慧能大师又开始低声讲经,宁嫔脸上的苦笑慢慢散去,静静地聆听着,不再说话。 宁嫔一直从中午坐到了傍晚,直到慧能大师讲经结束宁嫔才缓缓起身,走出了宝华殿。 元春刚让人把燃完的蜡烛都换掉,看到她出来,笑道:“娘娘一直在里面坐着,时间长了会腰酸腿疼的,不如过半个时辰就出来走动一番,也好活络筋骨。” 宁嫔淡淡道:“以前没进宫的时候常常陪着娘亲去寺内上香听经,坐的时间比现在还久。” 元春了然道:“怪不得奴婢看娘娘经常过来,原来是在家中就有的习惯。” 这时有个小太监走过来对元春道:“贾御侍,宛妃娘娘说那边有点事让我们几个回去一趟,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哦,既然宛妃娘娘有事,那你们就快去吧。”元春道:“留下个小宫女在这看着就行,慧能大师在殿中,不会出什么事的。” 这些小太监本来就是从茹芷宫调遣过来的。 元春吩咐完,本以为宁嫔走了,没想到她还站在院中往里面回望。 “旁边就是望春亭,娘娘坐了这么久,有空还是去那边走走吧,日暮西垂,在望春亭望太湖景色非常好。” 元春诚恳地建议道。 宁嫔这么年轻,在现代那是花儿一样的少女,却整日听经讲佛,总觉得人都呆了,还是多接触接触大自然的好。 宁嫔往旁边看了看,双腿确实有点酸痛,又见元春神色真诚,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多谢贾御侍。” 说完就带着随侍的宫女往望春亭的方向去了。 望春亭是一座堆在山石上高耸的亭子,修建的有宽阔的白石阶梯,后面就是太湖。 元春这几日在宝华殿忙碌,有次抬头看见了这座亭子就带着抱琴登了上去,太湖宽阔壮美,波光粼粼,确实美不胜收。 今日的讲经已经结束了,高僧们又诵了一会儿经便有序散去了,只剩下慧能大师一人仍旧在蒲团上打坐。 元春吩咐小宫女收了宁嫔用过的茶具,把其他蒲团收叠起来。 走到供桌的时候,元春伸手拿起李嬷嬷换过的那把匕首仔细端详。 别说,还真的有八分相似。 刀鞘上也有红蓝绿三色宝石,第一眼也许看不出来,但只消稍微留意一下就能看出那不过是染了色的伪劣品罢了。 整个匕首拿在手中的分量也不同,更不要说驽钝的刀锋了。 如果这是后宫嫔妃们的玩物倒也算精致,可若是还给了忠顺王,恐怕第二眼都不用看就已经认出来了。 元春在心中冷笑,亏得李嬷嬷在宫中多年,连这把匕首都不认识,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净会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实则蠢顿如猪! 正在沉思间,一个小宫女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贾御侍!” 元春放下匕首上前两步,认出这是刚才陪着宁嫔的小宫女。 小宫女显然是着急得很了,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 “我们、我们娘娘在、在山上……” “宁嫔怎么了?!” 元春神色一紧。 在一旁端坐的慧能大师不知何时也睁开了眼,一向微笑自若的他眉尖不自觉地蹙起,望着磕磕巴巴的小宫女。 “娘娘在山上崴了脚……跌下来了!奴婢拉不动娘娘,贾御侍快与奴婢一起去吧!” 小宫女终于说出话来。 第64章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元春心中也着急,现在殿中只有她,抱琴和另外一个小宫女,其他的小太监恰好都被派去宛妃宫中了,宝华殿也要留一个人看守。 “抱琴,你去喊几个人抬担架来!可还得有个人去喊太医啊。” 抱琴连忙去了。 元春为难,她一个人也不一定能挪得动宁嫔啊! “慧能大师!” 小宫女看向他,恳求道:“奴婢去请太医,大师您去帮帮娘娘吧!她伤到了头,不能耽搁了!” 慧能大师眉头蹙得更紧了,面上似犹豫了一下。 元春心中略有奇怪,虽然说宫中规矩很多,但慧能大师应该是脱俗之人,应该以救人为第一要务,不会在意男女有别的。 这几天有前来上香祈福的宫妃去问慧能大师问题,也不见他有回避之色,反而一直是面带微笑,侃侃而谈。 “慧能大师,救人要紧!” 元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催促道。 慧能大师终究点点头起了身快速朝外走去。 小宫女见他答应,大大舒了一口气,转身去找太医。 元春也急忙跟上,慧能大师步子跨得很大,元春一路小跑还落在后面。 到了上台阶的时候,慧能大师更是一步垮了三四个大台阶,元春气都喘不过来了,远远地被甩在下面,断断续续地叫着宁嫔往上爬。 “我在这里。” 宁嫔微弱的声音响起。 慧能大师立马回身在一处草丛中找到了她。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了,借着微微月光才看到宁嫔的左额角上满是鲜血,滴滴拉拉竟然流到了脖子上,正半靠在一旁的大石头上,仰着头看他。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慧能眸中一惊,伸手就要去摸宁嫔的额头,伸在半空中却生生顿住了。 宁嫔苦笑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抬起胳膊,抓住了慧能的手,肌肤相碰,两人都不由得颤栗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的。” 宁嫔笑了笑,感受着那抹温热,低声道。 “你……” 慧能闻言,眼中浮出震惊之色:“你是故意的?!” “不然怎么能在这里和你说话?” 宁嫔露齿一笑,面容瞬间娇俏起来。 她笑道:“之悦,心无挂碍……看来你也没有做到啊,既如此,还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给别人讲经?听别人叫你大师,你不惭愧?” 慧能看着她的笑容,沉默下来,他用另外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洁白的手帕,俯身把它覆盖在宁嫔额头上,就这样弯着腰,一动不动地站在她身边。 宁嫔抬眼,贪恋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微一眨眼,泪珠便倾然而下。 “之悦,你后悔么?” 宁嫔轻声地问。 见他还不答话,宁嫔又笑了笑,低声道:“我知道你要来宫中做法讲经,高兴地好几夜都没睡好,好容易见到了你,却只能远远地看着,等十来天过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咱们有机会说话,你也不肯说一句吗?” 慧能看着她伤感的神色,喉头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却被慌张而来的太医的脚步声打断了。 宁嫔闭了闭眼,眼泪滚滚而下,低声道:“你走吧。” 脚步声马上就要到跟前,慧能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哑声道:“照顾好自己,以后别再这么犯傻了。” “娘娘在这里!” 小宫女大声道。 树林晃动了两下,只剩下了宁嫔一个人。 抱琴等人也抬着担架赶来了,一番手忙脚乱后才把宁嫔扶上了担架抬下山坡了。 元春等人走远了,拨开了树丛慢慢走了出来,她也没想到宁嫔竟然与慧能还有这样一段不可告人的往事,并且现在宁嫔还…… 一个已经是皇帝的宫妃,一个却是出家的和尚,还是皇家寺庙里的…… 元春长叹了口气,提着裙角一阶一阶地往下走着。 狗皇帝知道了估计要气疯了吧? 走到了台阶下头,看到慧能大师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元春有一种偷窥被人抓个正着的尴尬,不由得抓了抓头:“慧能大师……” “方才贾御侍所见,还请不要告诉别人。” 慧能大师双手合十,朝着她深深一拜。 元春点点头,心情沉重地道:“大师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多谢。” 慧能大师顿了顿,又道:“她在宫中无依无靠,如果贾御侍可以,劳烦贾御侍多多照看她。” “这是自然,我一会儿就去看看她的伤势如何了。” 元春应下来,虽然听到宁嫔说她是故意摔下来的,但去望春亭的主意到底是元春出的,她自觉也有那么一分责任吧,何况宁嫔是在宝华殿这里出的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一趟。 “多谢了。” 今夜慧能大师也无心保持那抹好似刻在他脸上的微笑,他再次一拜,道过谢后转身便走了。 元春去宝华殿看了看,叮嘱了留下值班的小宫女一些注意事项,就匆匆往宁嫔那里去了。 因为现在后宫面积颇大,但是妃嫔不多,所以每个妃嫔都能有一座独居的院子居住。 宁嫔住的就是奇秀宫。 元春一踏入奇秀宫的大门就察觉到奇秀宫与宜春宫大大不同。 同样是皇帝不受宠的妃嫔,宜春宫被周贵人整理的景色盎然生机勃勃,不失小女儿的雅致情趣。 而奇秀宫里却寂寥得如同现在的深秋,朱门上的门环有着明显的锈迹,落叶随处可见,墙根也长着杂草,院中有一种萧索败落之感。 走到偏殿的时候,元春闻道一股檀香的味道,她停下脚步,见侧殿无人看守,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侧殿里设着佛龛,桌案边摞着一沓檀香,香炉中积满了香灰,跪坐的蒲团既薄且破,显然有人时时地在这里跪拜打坐。 元春拾起蒲团边的几本经书,那经书页面发黄,纸张老旧,上面用毛笔写满了注解。 手指翻到第一页,右下角写了几个小字:‘三月,青马寺,之悦赠书’。 元春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放下经书走出侧殿,往人影攒动的正殿去了。 第65章 这事没你想的那么隐秘 正屋内,宁嫔在床上躺着,目光垂落在青色的被子上面,床边围着几个人。 侍候她的小宫女正站在床头垂泪,宛妃问着太医宁嫔的情况,见元春来了,对她微微点了点头。 “还请宛妃娘娘恕罪。” 等太医走了,元春上去请罪道:“都是奴婢的一番言论惹得宁嫔娘娘受伤了,还请娘娘责罚。” 宛妃倒不知道其中的事情,宁嫔淡淡道:“不关贾御侍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跌落下来的。” 元春还是如实把事情告诉了宛妃。 宛妃温柔地道:“贾御侍不必自责,刚才太医已经看过了,宁嫔也只是受了皮外伤,过不久就长好了。” 元春看向宁嫔的额角,犹豫着问:“宁嫔娘娘的额头可会留下疤痕?” 虽然知道了宁嫔的心思,可是在后宫她的容貌本来就不出众,如果再留了疤痕…… “无妨,反正我也不在意那些。” 宁嫔道。 元春略一思索,一会儿还是把红玉膏给宁嫔送过来吧。 宛妃临走前,看着宁嫔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只叹了口气就走了,宁嫔身边的小宫女连忙出去送她。 元春看宁嫔的目光又落在了被子上,呆呆地出神,好似什么都无牵无挂了一般,心中忍不住一动,转身去关上了门。 “你都听到了?” 宁嫔看她这样动作,并不惊慌,平淡地问。 元春点头,走到她床边轻声劝解道:“娘娘,事情都过去了,你、你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还是要保养好身体啊。” 宁嫔听了她的话,苦笑着重复道:“日子是还长着呢。” “今日,奴婢看到慧能大师流泪了。” 元春想起慧能大师走后,落在地上的几滴湿痕,低声地说。 宁嫔闻言身躯一震,本来无神的眼中也渐渐泛起泪来。 小宫女送完宛妃回来,瞧见屋门闭着,大惊失色,连忙推门闯了进来。 元春不知宁嫔身边的小宫女知道多少,只好往后退了一步,道:“娘娘放宽心养好身体吧,这几日慧能大师讲经,娘娘怕是去不了了。” 宁嫔恍若未闻,一行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 元春行了礼告辞出去。 她本来想回临敬殿,可想到宁嫔与慧能大师之间的事,心中就烦闷不已。 本是一对有情人,说不定就是被临敬殿那厮给狠心拆散的! 元春狠狠地想,把人家弄进宫来了又不宠爱,一个妙龄女子成了这样,整日青灯古佛不理世事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真是个狗皇帝!渣男! 就算元春知道她现在所处的时代本就不是一夫一妻的,更不要提身处高位的皇帝了,可想到今天在望春亭慧能与宁嫔相望泪流的场面,元春还是忍不住心中愤懑。 这愤懑也不知是出自于对这个时代这种现状的无能为力,还是出自于是对临敬殿里坐着的那位皇帝的愤懑。 而此刻正在看书的皇帝突然打了个喷嚏。 “陛下,要不是奴才给您拿件衣服过来?” 夏守忠连忙道。 皇帝抬手揉了揉鼻子,“不用了。” 他看看滴漏,问道:“贾御侍还没回吗?” “回陛下,宁嫔娘娘不是跌伤了吗,贾御侍和宛妃娘娘去看了。”夏守忠道。 那时间也差不多了吧,今晚慧能大师也不再讲经了,这小丫头又去哪去了。 皇帝看着外面的夜色,心想。 夏守忠瞧着皇帝的脸色,微一思索,就去外面喊了他的徒弟小卓子道:“你去打听打听贾御侍现在在哪里,如果不忙的话就让她来临敬殿侍候着。” 别人不知道夏守忠的心思他徒弟却是知道的,先是应了一声,又低声道:“师父,您不是不喜欢贾御侍嘛,这几天正好她不在陛下身边……” 夏守忠抬手敲了他一下,冷哼:“你不喊,她就不来了?现在她正是受宠的时候呢,这个时候与她作对有什么好处?揣测陛下的心思才是正经!” “师傅教训的是!奴才这就去找!” 小卓子连忙转身跑了,夏守忠将一脸阴暗藏起来,换上了笑脸也回到了殿里。 元春一时不知道去哪,干脆就去了宜春宫。 周贵人没想到她这么晚了还过来,又问了她有没有吃晚膳,笑道:“正巧,秋云刚才还劝我吃东西,我那会儿也不饿,你来了咱们就一起吃点儿吧。” “你这里有酒吗?” 元春突然问。 周贵人讶异地看看她,扬声道:“秋云,你把我之前酿的杏子酒搬出来!” 没一会儿秋云就利索地摆上了几碟子冷菜热菜,还有下酒的花生豆和蚕豆,又拿来了几个精巧的小酒杯。 元春端详着手中的淡粉色绘雪中红梅的酒杯,又想起她在奇秀宫看见的寂寥一幕,重重叹了口气。 “你怎么啦?从进来就看出您心情不好。” 周贵人打量着她的神色,添了一杯酒,问道:“是宛妃娘娘因为宁嫔的事责罚你了吗?应该不会呀,宛妃娘娘素来宽厚的。” 元春虽然与周贵人交好,可也知道这件事只能烂在心里,便摇了摇头。 她想起经书上那几个小字,问道:“你知道青马寺吗?” 她有点不解,之悦是慧能大师出家之前的名字,那他怎么又从青马寺到了黄龙寺呢。 周贵人眉头一皱,定定地看着元春半晌不说话。 元春被她看得发毛,“怎么这么看着我?” 周贵人挥挥手,秋云就退去了一边。 “今日宁嫔受伤,是与慧能大师有关,对吧?” 周贵人凑在元春耳边耳语。 元春大惊,手中的酒杯差点端不稳当。 “你……” 周贵人笑了笑:“这件事也没有你想的那么隐秘,当时还是好多人都知道的,宛妃娘娘应该也知道罢。” 此话一说,元春更是惊讶,她还以为在这深宫里她是除了两个当事人的第三个知情的呢,没想到这件事竟然不是秘密! 那皇帝他……也知道么? 应该不会罢,想起来皇帝的狗脾气,元春很怀疑,他要是知道恐怕早就喊打喊杀了。 第66章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往事 周贵人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这才将宁嫔和慧能的事娓娓道来。 宁嫔的父亲在江苏省也是个四品官,与慧能家离得很近,两人少年就相识了,可谓是青梅竹马。 慧能比宁嫔小一岁,所以两家想等一年再给慧能议亲,谁知恰巧赶上皇帝选妃,七品官以内没有婚嫁的女孩都要进京来参加选拔,太后一眼看中了宁嫔,觉得她虽然姿色不足,可礼节周全,就这样,宁嫔就进了宫门。 “那慧能大师为何成了和尚?” 元春喝下一杯酒,问道。 “宁嫔进宫之后,他便一病不起,病愈之后就去青马寺出了家,连父母都没说一声,他家里寻找了好多天才在寺庙里找到他,轮流苦劝也无功而返,就这样,陈之悦就成了慧能大师。” 周贵人口气怅然,元春却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丝艳羡。 她扯了扯嘴角,这样的爱情虽然苦涩,可在这个不必遵循一夫一妻的,男人出轨也很正常的年代也算是少有的。 “后来呢?宛妃娘娘怎么会知道?” 元春又问。 “唉!” 周贵人叹气,又给两人的酒杯添满,道:“宁嫔是个倔脾气,她听说慧能大师出家之后,竟然直接求到了陛下面前,说自己不做宫妃了,也要出家去当尼姑去,当时太后娘娘是勃然大怒,直接下令赐死宁嫔!” 元春瞪大了眼睛,宁嫔这么刚的吗?做了皇帝的宫妃还闹着要出家,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嘛。 “那陛下什么反应?” 元春追问。 “当时所有的妃嫔,包括我,都是太后娘娘选进来的,陛下也不做主,所以陛下并不知道慧能大师与宁嫔的事。” 周贵人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宁嫔怎么跟陛下说的,当时陛下先让人把太后娘娘送回了慈寿宫,又把所有的宫女太监都打发出来了,所以无人在场,并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后来陛下并没有责怪宁嫔,只令她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过宁嫔回去之后也不用禁足就病倒了,一病就是几个月。” “这样的责罚倒是不算重。”元春真心地说。 虽然这不算给皇帝戴绿帽,但是到底算身在曹营心在汉……吧? 皇帝如果真的知道了实情,这样的处罚简直都称不上处罚。 至少和元春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完全不一样。 “是啊,没过多久,陛下就把慧能大师从江苏的青马寺调来了黄龙寺,召进宫中做了一场法事,宁嫔的病就渐渐好了起来。” 周贵人微微一笑,一字一句中饱含深意。 元春咋舌,“你的意思是,陛下是故意的?” 不会吧! 狗皇帝这么大度? 周贵人一摊手:“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我也说不准,只是这事情不是太巧了些?我知道这些,是因为早年我父亲也在江苏当过地方官。宛妃娘娘么,那时候宁嫔生病,宛妃娘娘经常去探望,所以我推测她也知道。” 元春想到今天在奇秀宫的时候,宛妃临走前那样欲说还说的神色,缓缓点了点头。 宁嫔当时闹着要出家当尼姑的事闹得那么大,连太后都要赐死,后来皇帝却不痛不痒地只罚宁嫔闭门思过,宛妃的心思玲珑剔透,稍微一调查应该就知道了事情原委。 元春想到了慧能大师说的那几句话,心想,这个慧能来做和尚也许是天注定呢? 他如果跟佛道无缘,再怎么修行也不会一眼看穿了她的来历。 不过,她真的没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做,难道皇帝也有什么感慨心事? 元春轻叹:“这深宫之中,有多少秘密,又能有多少秘密?” 每个人都有一段不可告人的往事。 元春闷闷地又喝了一杯酒。 周贵人奇怪地看着她道:“我怎么觉得你今日的情绪格外不对呢,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宁嫔的事吧?” 元春的确不止是为了宁嫔的事不快,而是由宁嫔想到了她自己。 她现在的确是在皇帝面前当差不假,可如果年纪渐长,她的将来要么按照书中的老路嫁给皇帝当妃子,要么就是放出宫嫁人去。 如果她嫁人的时候贾府还没有败落,以她的身份当个正妻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问题来了,就算她的身份再尊贵,娘家再强大,将来她的丈夫肯定是要纳妾的呀。 看贾府中的王夫人,正经的王家嫡女,不也有个赵姨娘在。 王熙凤那样强势霸道,贾琏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偷腥纳人。 就算贾宝玉以后跟林黛玉真的结了婚,屋子里也会有袭人,晴雯等人。 更不要提贾珍贾赦这样的好色猥琐之徒了。 在这个时代里她的婚姻大事多半是由不得她做主的,万一她将来的夫君左一个右一个纳妾她可怎么办? 何况,她从小的愿望就是找一个专心致志的,一心一意地过日子。 也是如此,她才坚定了自己穿越到这里之后也不能走贾元春的老路,嫁给皇帝当妃子,那不但要忍受许多小老婆,连她自己也变成了别人需要忍受的小老婆,这是元春万万接受不了的。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见周贵人还在好奇地盯着自己,元春叹气,抬手干了手中的酒。 两人对坐饮酒说话,小卓子却左右打听不到元春的踪迹,只好灰溜溜地回去复命了。 “啧,没用的东西,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 夏守忠把小卓子训斥了一通,只好一言不发地回了临敬殿。 熟料皇帝听见了他们在外面说话,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元春来,也不见夏守忠说话,头也不抬:“贾御侍怎么还没来?” 夏守忠一愣,赔笑道:“陛下,奴才刚才让小卓子去问了,呃,他也不知道贾御侍现在在哪儿呢,宝华殿和奇秀宫都没寻着贾御侍的踪影,抱琴姑娘说贾御侍也没回去过。” 皇帝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 哪里都没找到? 这丫头去哪里了,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按元春平时的行踪来说,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准备洗漱睡觉了才对! 第67章 动了封元春为妃的心思 皇帝听到消息后又捧着书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但是书上的字一个都没看到眼中去。 他知道元春不像后宫的其他女人一样,她看似顺从,实则内心胆大叛逆,宫规只对她有表面上的束缚,却从没让她从内心中屈服认同。 这也是元春让他另眼相看,觉得她有趣的原因。 夏守忠冷眼看着皇帝的神情,适时道:“陛下,外面月色正好,您在屋里也闷了一天了,不如奴才陪陛下出去走走?” “如此甚好。” 皇帝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抬脚往外走去。 两人走过元春住的暖阁,在外面站了一会,没有听到声音,又沿着御花园走去。 走着走着,皇帝突然猜到了元春在哪里了。 此刻的宜春宫内,周贵人与元春借酒浇愁,已经拼掉了三壶的杏子酒,秋云等人在旁边阻止了几次都不管用。 那杏子酒初入口中时温醇可口,带着如云的杏花香味,没想到半瓶酒下了肚,酒劲儿就上了头。 元春已然醉眼朦胧,周贵人常常喝酒倒也还好,尚且保持了一分清醒,撑着胳膊吩咐秋云把抱琴找来,今晚就不送元春回宫了,让她在偏殿休息一晚。 秋云到底在宫中服侍已久,早就让人备了醒酒汤给两人灌下去,这才匆匆出了宜春宫的门。 刚打开宫门,秋云手中的宫灯就被吓得摔在了地上。 大门一打开,皇帝就闻见了里面的酒菜气息,一张俊脸顿时乌云密布。 秋云一张脸吓得惨白无人色,首先想到的是自家主子,在这个高僧入宫祈福的阶段,宫内的妃嫔们人人都去听经烧香,戒荤吃素,可自家主子却在这请客,还喝酒吃肉…… 皇帝扫了她一眼,开口问道:“贾御侍可在此?” 不待秋云做出反应,皇帝就抬脚往里走去。 幸好贾御侍已经被扶到偏殿休息了…… 秋云犹豫,皇帝来了,她还去喊抱琴么。 周贵人正强撑着身体吩咐众人清扫院子,没想到皇帝竟然这时候来了,但她心思玲珑剔透,第一反应就是皇帝是来找元春的。 “臣妾参见陛下!” 周贵人急忙上前见礼,张口就是:“陛下,贾御侍已经在偏殿歇下了……” 皇帝的脚步一顿,脸上带了几分尴尬,轻咳了一声,道:“朕只是路过宜春宫,进来看看,贾御侍在你这里?” 周贵人带着醉意眨了眨眼,“是。” 皇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诚然是来找元春的不假,可是深夜到妃嫔的宫中去找女官,这说出去也不妥当啊,更何况他刚才已经当面否认了。 这时候机灵的夏守忠出来道:“小主,陛下只是随意走走,恰好宛妃娘娘有要事传唤贾御侍,若是贾御侍在娘娘这里,且容奴才去传唤一声。” 周贵人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夏公公请去。” 她又向皇帝行礼道:“陛下恕罪,臣妾有点头疼,就先回屋歇下了,陛下……自便?” 皇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等周贵人带着人退回正殿,皇帝便抬脚走进了偏殿之中。 夏守忠很识趣地没有跟进去,一脸严肃地站在偏殿门口等着,心想过了今夜,说不定后宫之中要多一名妃嫔了。 挑开层层垂下的白纱,粉色绣青竹的幔帐半遮半掩,女子安然卧于床榻。 元春的灰色外袍已经被宫女脱去,只露出雪白的绸缎里衣。 长期束起的长发如云如雾,一层层披落在枕头上,越发衬得脸蛋小巧精致。 细腻至极的柔白肌肤上因为不胜酒力而泛起了淡淡的桃花般的殷红,樱唇微微嘟起,多了几分少女的娇憨。 饶是面对过千姿百态的后宫佳人,皇帝的心也漏掉了一拍。 他放慢了脚步,轻轻往里走去。 烛光下,少女面庞清丽,似乎被他的影子惊动了一下,翻了个身。 皇帝等她的呼吸又渐渐均匀,才又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他伸手把床边的锦被挪了挪给她盖好,悄然而坐,屏住呼吸端详着这副景象。 “嗯……好热……” 元春不满地嘟哝了一声,把身上的被子往下推了推。 皇帝失笑,抬手要给她盖上,却看到了少女因翻身而露出的一段腰肢。 那肤色雪白光滑,柔如凝脂,看得皇帝身上一阵燥热。 皇帝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摸摸那一抹光滑,不料元春再次翻了个身,吓得他缩回了手。 怎么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呢! 皇帝给自己壮胆,他可是这后宫的唯一的主人,说要宠幸谁就宠幸谁! 不过这小丫头可不是一般女子。 皇帝心道,如果自己现在把持不住做出什么,说不定她醒来会大闹一场。 大闹就大闹吧,反正小丫头不是喜欢他么,直接封妃好了,若不然,封个贵妃也成? 说起来,自己的后位还空着,他一直都觉得后宫里还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以贾元春的家世姿色,做个贵妃也是够的。 皇帝坐在元春的旁边开始神游外太空,完全没想过把一个女官直接封成贵妃是否合乎情理,又为什么要封元春为贵妃。 周贵人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她躲在正殿的窗帘后看着这一切,心中着急,皇帝已经进去了快一刻钟了,怎么还没有出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秋云安慰道:“主子,贾御侍已经喝过醒酒汤了,此刻怕已经快酒醒了。” 可就算酒醒了,皇帝想宠幸一个女子难道还会被拒绝吗? 没想到皇帝来宜春宫竟然是为了贾御侍,这下她是要一飞冲天了。 周贵人焦急地在屋中踱来踱去,还是忍不住走出屋去。 偏殿门口,夏守忠拦住了她,皮笑肉不笑道:“小主,您这个时候可不该闯进去。” 周贵人咬唇道:“贾御侍是在我这里喝醉了酒,我不能不管。” 夏守忠歪了歪嘴角:“您怕是忘了,这里是后宫,后宫又是谁的后宫呢?” 周贵人脸色一白。 “您放心,就算是贾御侍承了宠,将来也只有感激小主的份儿。” 夏守忠劝道:“还请快回去吧,别扰了陛下,让陛下不快。” 第68章 你还敢冤枉朕! 屋内则是另一番景象。 皇帝呆坐在元春床边,收回了游走的神思,看着床上少女清妍美丽的面庞,顿觉口干舌燥起来。 而床上元春醉了酒,梦也做得光怪陆离。 她先是梦到自己还生活在现代,嫁了一个男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正幸福之际,梦中她的丈夫却突然窜出来了好几个小老婆,每个小老婆竟然还带着一双儿女! 元春又气又伤心,将丈夫扇了好几个耳光,丈夫抓住她的手也愤怒非常,大言不惭道‘你看看谁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巴拉巴拉’。 梦中元春惊呆了,想离婚也离不了,眼看着丈夫与小老婆们和和美美地过起了日子。 她独自在屋内饮酒,伤心落泪。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梦中的元春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颗豆大的泪珠落了下来,顺着白皙的脸颊滑入锦被之中。 皇帝一呆。 屋内烛台燃烧的时间太长,滴滴蜡泪也随之而落,很快在蜡烛底部凝结堆叠。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皇帝低声呢喃,燥热的心情沉静下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元春的睡容。 她自念出那句话来就一直蹙着眉头,仿若在梦里遇到了极为伤心的事。 她所求的竟然是这个么。 皇帝目光怔怔,夹杂着几分茫然。 他迷茫中想起了前几年宁嫔哭到他面前时,所说的也是这句话。 当时的皇帝诚然情绪复杂,可细想,虽然把宁嫔选入宫中的人不是他,可也有他的责任。 若不是给他选妃,宁嫔也不会留在宫中与心爱的人生生分离。 那时的宁嫔满目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来,生死不惧,他为她的情意和勇气所震撼,心中的怒气也一而散。 午夜梦回时,皇帝躺在床上回忆着这句话,甚至还有几分隐隐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 是以,他一手力压太后的惩罚,只让宁嫔禁足,又把在青马寺的慧能调入了皇家寺院。 有生之年,能见几面也只能看缘分了。 他没想到,会在元春口中再听到这句话来。 毕竟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也许女子都有着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但还是以贤惠为女德标榜,久而久之,自然就没有女子能提起,也不敢提起了。 皇帝这样想着,嘴角甚至轻轻漏出一抹笑容来。 这个小丫头惯是离经叛道的。 皇帝想了一会儿,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 他是皇帝。 自古以来哪有皇帝有一心人的,不论他们是否情愿,后宫里都充斥着三千佳丽,新旧更替不断。 不管是为朝堂也好,为爱情也好,弱水三千,自古帝王如何能只取一瓢。 更何况,现在他的江山并不稳固,前朝党派之争不断,他始终处于劣势。 而后宫,他还有一位强大的母后操控。 皇帝的脸上现出强烈的不甘。 现在很多事他都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可日后,他一定会重掌大权! 也一定能拥有一个…… 他的视线又落回安静躺着的元春身上,她不知道何时又换了个躺姿,纤细的手握着虚虚的拳头,挨在下巴一旁,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滴,可爱又可怜。 皇帝抬手将滑落的被子被元春盖好,起身在屋内转了两圈,终究没有对元春做什么。 喝到元春肚里的醒酒汤终于开始发挥作用。 元春皱了皱眉,噫语一声,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 皇帝被她的动作弄了个措手不及。 她这是要醒了? 毕竟刚才有过邪念,皇帝一瞬间变得很心虚。 躲? 巡视了一圈,屋内连个衣柜都没有,总不能躲到床底下去吧。 呃,他堂堂帝王,为什么要躲? 这后宫哪里都是他的地盘! 皇帝抿了抿薄唇,又理直气壮起来。 元春缓缓睁开眼睛,便看到皇帝稀奇古怪的脸色。 皇帝看着元春的眼神,直接先发制人。 “哼,朕还当你昏死过去了!” 他冷哼一声,肃起了脸。 元春眨眨眼睛,神色很是无辜。 怎么了?她脑中一片空白,好像断片了。 “想不起来了么?” 皇帝觉得她此刻的神情很可爱,但还是勉强板住脸,道:“这几日为了太后娘娘,满宫上下都在忙着吃斋念佛,你竟喝得酩酊大醉!成什么样子!” 杏子酒的香气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元春这才想起来自己干了什么。 元春想坐起来请罪,没想到被子滑落,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只穿着雪白的里衣! “你!” 元春脑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是不是被酒后…… 她伸着纤细的手指,愤怒又不可置信地指着皇帝。 “住口!” 皇帝喝住她:“你还敢冤枉朕?!” 虽然他刚才确实想干点什么,但是最终也没干什么嘛。 元春不得不闭上嘴巴裹好被子,狐疑地打量着他,见皇帝衣衫整齐,此刻远远地站在离床三步外的地方,倒也不像是做了坏事的样子。 元春又低头往被子里看了一眼,自己虽然外袍不在了,但里衣还穿的好好的,被褥也很整齐,这才放下了心。 反正打死她都不会走书中的老路了。 “那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 元春质问。 皇帝鄙夷地瞧着她:“朕看你还没醒酒呢,你看看你在哪?” 诶? 元春四处看了看,脸上现出疑惑之色。 “难道这是宜春宫?那陛下怎么在这里?”元春呆呆地问。 “陛下!” 周贵人在门外本来就焦虑得不行,一开始没听到屋里的动静也就罢了,一听到了元春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管不顾地喊了起来。 皇帝本来也心虚,正发愁不知道怎么回答元春的问题,若说他来看周贵人,可此刻怎么在这个房间里,何况他刚才在这里待了那么久,该怎么解释? 听到了周贵人的声音皇帝就如释重负地往外走。 侧殿的门被打开,守在门口的夏守忠和周贵人都骇了一跳。 两人齐齐地把皇帝上下都看了一遍。 夏守忠是奇怪不已,今夜这么好的机遇,皇帝和元春竟然没成事? 周贵人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点怀疑,难道皇帝对元春的感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第69章 我不想做妃子 “什么事?” 皇帝被他们两个看得脸上一红,故作淡然地问。 夏守忠抢先道:“方才周小主想寻您……” 周贵人尴尬地道:“臣妾是担心贾御侍醉得厉害,所以想问问陛下是否需要请个太医过来……” 皇帝用眼尾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看周贵人这么清醒,难道没有给贾御侍喂醒酒汤么?” 周贵人知道自己的谎言被看穿,连忙跪下连声请罪。 “宫中这段时间戒荤戒宴,周贵人和贾御侍倒是有酒有菜,好雅兴啊。” 皇帝声音渐冷。 “陛下恕罪!” 周贵人垂着头不敢反驳。 “传令下去,周贵人言行不端,禁足半个月。贾御侍也是一样,既然掌管宝华殿的事务,便等高僧离宫后开始禁足。” 皇帝吩咐完,带着夏守忠离开了宜春宫。 周贵人呼出一口气,还好只是禁足,也不算太厉害的惩罚,连忙拔腿去里屋看元春如何。 这一看周贵人立马哭笑不得,她在外面提心吊胆的,元春倒是又接着睡过去了! “主子,看贾御侍的样子,似乎不像是……” 秋云在后面小声地说。 周贵人嗯了一声,给元春掖了被子放下幔帐,走了出去。 “你去暖阁把抱琴姑娘请过来吧,贾御侍明日还要当差,总要有个熟悉的人照顾着。” 周贵人对院子里的宫女道:“今日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若有违反,立刻杖责二十逐出宫去!” 整个宜春宫其实也就四个人侍候,大家少见周贵人这样疾言厉色的样子,都低头称是。 元春一觉睡到了天亮,直到抱琴把她摇醒,才眯着眼睛木木地坐了起来。 “小姐呀,不是奴婢说您,以后您可不能随便喝酒了!” 抱琴探身把幔帐勾起来,扶着元春下了床。 一边给她打水梳洗一边道:“幸亏昨儿陛下只罚您了半个月的禁足,这还不算重。” 元春迷茫地被按坐在凳子上梳洗,脑中的记忆这才缓缓归位。 “罚我半个月的禁足?那我是不是不用出暖阁呀?” 元春先是一喜。 抱琴瞪了她一眼:“小姐净想好事儿,陛下的意思是小姐除了去临敬殿侍候陛下,哪里也不能去!更不能跑来宜春宫找周贵人了!” “啊?” 元春张大了嘴,她还以为不用伺候皇帝可以躲在暖阁里吃吃喝喝睡睡了呢。 禁足半个月,嗯…… 元春又想起皇帝对关于宁嫔和慧能之事的处罚。 好吧,是她犯错在先,也不能都怪小气皇帝。 “你现在可完全清醒了?” 周贵人含笑走进来,秋云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清粥和几个素色小菜。 “你那杏子酒怎么那么大劲儿?” 元春道:“我平时的酒量可比这大,没想到咱们两个人喝了三瓶就醉了。” “小姐在家的时候什么时候喝过这么多酒?”抱琴疑惑地插了一句。 元春笑了笑,她是说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喝倒一两个师兄还是没问题的。 秋云和抱琴摆桌子放菜,周贵人与元春两人对坐两边,一起吃起早餐来。 “对了,昨晚我记得陛下好像来了我房中,只有我们两个人……” 元春努力回忆着。 周贵人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笑道:“你还说呢,陛下看见我们喝酒气坏了,怒气冲冲地到就要去训斥你,谁知道你睡着了。” “啊,对,我也记得他训斥我了。” 元春喝了口粥,含糊道:“当时还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陛下要……” 后面的话元春没说下去,只是尴尬的笑了两下。 “那倒没有。” 周贵人一口否决,又试探地问道:“不过元春啊,你难道没想到当陛下的妃嫔吗?反正你现在也在御前侍候。” “没有没有。” 元春连连摆手:“我可不是那块料。” 而且那小气皇帝也不行嘛。 周贵人见她神色不似做伪,笑了笑,心想昨晚幸亏皇帝没有什么动作,不然元春现在可不知道要怎么样了。 说起来,她也能看出皇帝好似对元春有意,可元春对皇帝却没有什么感觉。 元春看时间快到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早膳,带着抱琴匆匆往宝华殿去了。 慧能大师和五十位高僧已经在蒲团上打坐念经了,元春看了一眼慧能,发现他眼下乌青,一旁伺候他的小沙弥也是神情恹恹,没睡好的样子。 虽然是大师了,可还是难过美人关啊。 元春暗叹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宛妃带着人来了,见到元春笑道:“昨儿吴妃她们几个说宝华殿里也没有算卦用的竹签竹筒,本宫特意让人去黄龙寺取来了两副,也放置在宝华殿吧,她们若是有人想求签解卦也方便些。” 元春让人把案桌挪出来了一个空放竹筒。 “慧能大师会帮忙解签吗?” 元春对这个很是好奇。 “慧能大师是黄龙寺出来的,解签对他来说是易如反掌。” 宛妃道。 元春让人送了茶水到屏风后,请宛妃坐下,与她聊了起来。 “宛妃娘娘也相信这个吗?”元春问道。 宛妃点头一笑,温柔如水:“本宫从小在寺庙中长大,被太妃娘娘上山进香的时候带回王府,一直觉得这都是佛祖的恩赐。” “那娘娘之前求过签?那上面写的什么?跟您现在的处境一样吗?” 元春眼神一亮,忍不住追问,她一直都觉得跪在佛祖面前摇签算命的方式不准。 宛妃的笑容滞了一下,笑道:“当时……本宫求的是姻缘签,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元春怔了怔,嫁到宫中算是圆了宛妃的心愿吗? “哈哈哈,那宛妃有没有去还愿呀?” 一道含笑的声音骤然响起,两人诧异地互看一眼,竟然是太后来了! 宛妃连忙放下茶杯出去行礼,刚绕出屏风,脚步霍地顿了一下。 北静王和忠顺王陪在太后两侧,一同踏进了宝华殿中。 “臣妾拜见太后娘娘。” 宛妃先对太后行了礼,又对两位王爷见了礼,元春也跟着照做。 第70章 被忠顺王掐了脖子 “起来吧。” 太后抬了手,笑道:“哀家不过是今日实在闲得没事做,好久没来过宝华殿了,也过来看看,正好,他们两个不怎么进佛堂,让哀家一起拉着过来……” 宛妃微笑着起身。 太后拉了她的手,接着道:“刚才哀家还听你说求签得愿呢,是在哪个庙里求的?有没有去还愿?” 宛妃脸色一僵,眼角不自然地扫了下北静王,后者垂眸站着,无悲无喜。 她道:“就是在奴婢小时候待过的那座寺庙,倒是还没有。” “哦,那可要抽个空去了。”太后拍拍她,道:“这事儿可耽误不得,等宫里忙完了你就找个时间去罢。” “是,谢娘娘。” 太后在场,慧能大师带着高僧们静静退下,等待传召方再入内。 宛妃搀扶着太后去屏风后说话,北静王和忠顺王便静静地站在宝华殿中央。 值班的小宫女忍不住地偷眼瞧。 一个面容秀美,温润如玉,一个俊颜冷肃,沉郁如钟。 当然,碍于忠顺王散发出的凌厉气场,还是偷瞧北静王的人多一些。 元春见状忍不住轻咳一声,让没事儿干的小宫女都下去了,虽然她也很能理解免她们的心情,但这样未免有点不成体统。 “两位王爷可要喝茶?” 元春带着得体的微笑,礼貌地问道。 北静王微笑着说:“不劳烦贾御侍了。” 忠顺王则是一声不出,全当没有听到,元春自然不会再去问。 “哀家带你们两个来是让你们上香祈愿的,不是干站着的。” 太后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跟宛妃抱怨道:“你瞧瞧,这么多孩子中就这两个现在还没有成家,哀家闭上眼都是这两桩事儿。” 宛妃温柔地说:“娘娘,这些都是缘分,急不得。” “唉,哀家劝也劝不动,只带着他们来上柱香罢了,让佛祖帮帮吧!” 太后说完又催促了一声。 北静王倒是还好,躬身应是,从元春手中接过了三炷香点燃,恭敬地在蒲团上跪下。 元春看他闭上眼睛,面容沉静,过了一会儿便睁开眼把香插在了香炉中,温声道:“娘娘不必忧心,儿臣已祈过愿了。” “好好好!”太后笑得很开心:“哀家怎么说都不行,这下可是你自己跟佛祖说的,只希望没多久姻缘就落在你头上!” 太后端起茶杯状似无意地看了眼宛妃,见她笑容浅浅只在表面,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钦儿呢,也去上香吧,水溶都去了。” 元春这是第一次听到太后喊忠顺王和北静王的名字。 水溶自然是北静王,钦?这是忠顺王的名字?全名呢? 太后连胜催促,忠顺王脸上带着深切的不耐烦,只好动身走到殿中的蒲团面前。 一只宽大的手掌伸到了元春面前,元春愣愣的抬头,看到了更为不耐烦的忠顺王。 “香。” 北静王在一旁轻声提醒。 元春如梦初醒,慌慌地去抽了三只香线回来,一伸手,不料她用力太过,一根香线竟然被她手里捏断成两截了。 “啧。” 忠顺王发出一个嫌弃的音节,皱眉瞥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拔过了另外两根完好的去点燃了,膝盖连蒲团都没挨着就又起了身,将两根香线往香炉中一插了事。 从头到尾都非常敷衍。 元春惶恐地握着断了香线往旁边挪了挪,试图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忠顺王发怒。 说实话,她自穿来到现在,唯一一个深切害怕的人就是忠顺王了。 对皇帝,元春只是害怕他的身份,可人还是好相处的,尤其是接触过以后,胆子大了还能怼上一两句。 可是对忠顺王,元春莫名地从骨子里害怕他。 北静王目光含笑,怎么这姑娘总是爱发呆?每次发呆的时候目光都愣直愣直的,可爱得很。 “钦儿也上过香了吧?” 太后问道。 忠顺王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太后笑道:“等这些时日慧能大师给你们的贴身物件开了光,哀家再给你们求个护身符一起戴上,这样你们出门在外哀家就能放心了。” 说到贴身物件,元春的心中猛然一跳。 忠顺王蹙着眉,目光在盛放着物件的木盘上扫了一眼,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他几步上前,走到桌案前面,伸手捞起了那把匕首,眼神陡然一暗,回头看着元春,问道:“这匕首,怎么回事?” 元春纵使在他抬腿的瞬间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被他刀一样的目光刮过,还是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匕首?” 元春声音轻扬:“不是在那里吗……” 她努力表现得茫然。 北静王见状也上前看了看,道:“这匕首……好似与原来的不太一样。” 元春故作惊讶:“这、这怎么会不一……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喉咙就猛地被一只大手卡住了! “王兄!” 北静王大喊一声。 元春脖子上传来一阵疼痛,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妈的,果然和狗皇帝是亲兄弟,一模一样的招数,一模一样的疼! 不对,当初狗皇帝下手没有这么狠! 就这一下元春就已经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这个忠顺王是真的想让她死! 面前的忠顺王面容阴鸷,紧紧地盯着她,道:“别告诉本王,你不知道!” “你先放开她,王兄!” 北静王面有惊慌地上前,却被忠顺王反手一掌打得后退几步,撞在了屏风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怎么回事!” 太后和宛妃从屏风后冲了出来,元春已经被掐得快翻白眼了,宛妃也跟着惊叫一声。 “王爷!快放开贾御侍!” “钦儿!住手!这里是后宫!” 太后威喝! 忠顺王看了看她们两人,这才猛然松开了手。 空气骤然进入了喉咙,元春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跌坐到了地上,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阿溶,你没事吧?” 宛妃看着已经站稳了身形的北静王,惊慌地问。 北静王冲她摇了摇头,看向跌坐在地上咳嗽不止面色通红的元春,皱眉道:“快宣太医给贾御侍看一下吧。” 太后沉着脸看着宝华殿内的忠顺王,沉声问:“你怎么回事?贾御侍是皇帝身边的二品女官,也是你随意就能动手的?” 忠顺王轻蔑地看了元春一眼,指了指桌案上的匕首,转身便走。 第71章 皇帝勃然大怒 元春缓过气来,接过宛妃的帕子擦干净脸,心中犹自后怕不已。 我的妈呀,她万万没想到在李嬷嬷这件事上,她自己反而差点就成了第一炮灰! 如果刚才屋内没人,忠顺王是不是就把她直接掐死了? “陛下驾到!” 太后手指一紧,一道身穿明黄朝服的身影向宝华殿走来。 “朕听说母后和两位王兄都来了,也来凑凑热闹。” 皇帝笑着踏入殿中,一眼扫到了双眼和面色都发红的元春,竖起了眉:“怎么回事?” 有太后在场,元春等人自然不敢先开口。 “皇帝看看,这匕首有没有异样?” 太后避而不答,先把手中的匕首递给了皇帝。 皇帝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元春,接过来打量了一下,奇道:“这……:可是忠顺王的那把匕首吗?” 太后冷笑:“连你也看得出来,更不要说时常把它带在身边的钦儿了,这宝华殿,如今是不是贾御侍在掌管?” 元春连忙在地上跪好:“回太后娘娘,是奴婢在照看。” “太后娘娘……”一旁的北静王刚开口,话头就被宛妃截了去。 “娘娘,这事肯定不是贾御侍做的,臣妾这些时日常常与贾御侍来往,她心思单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宛妃也为元春解释。 “是啊,母后,贾御侍在儿子身边伺候多日,儿子也对她的性情有所了解。” 皇帝跟着说道:“不过,贾御侍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他这时方看见元春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印子,声音顿时沉了下来。 “王兄刚才见到匕首有异,一时动怒……” 北静王抢在太后跟前开口。 这下,皇帝的呼吸一下重了起来。 “所以?” 皇帝沉声问:“忠顺王便在宝华殿直接对朕的贾御侍动手了么?!” 人人都听出了皇帝的怒气,一时间无人敢答话。 太后微一抿唇:“这事是钦儿冲动了,可到底事出有因……” “贾御侍是朕的二品女官!这里是皇宫!不是他的忠顺王府!” 皇帝大怒,狠狠地拍了拍一旁的桌案,震得桌子上的木盘都蹦了蹦。 元春也被他突然的怒气吓得一哆嗦。 这厮怎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是因为忠顺王此举挑战了他的威严吧? 当初刚穿过来的时候你可是也这么干过来着! 皇帝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元春,她的肤色向来白皙娇嫩,就是捧着的茶过热了手掌都会被烫得红红的。 现在纤细的脖子上留着无比明显的五个红色浮出来的手指印。 再看她双眼通红微肿,就知道掐着她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 想象着刚才的画面,皇帝心中的怒气愈加旺盛! 完全忘了自己当初也掐过元春。 太后和北静王等人也惊异地看着皇帝。 “忠顺王,在宫中行为不端不敬!” 皇帝冷冷开口:“传朕的旨意,罚俸一年略示惩戒!” 太后听到这,脸上也带了几分薄怒,但还是沉声咬牙:“忠顺王行为不端在先……该罚。” 沉默了一会儿,太后轻轻颔首,对元春道:“既然有皇帝和宛妃给你说情,贾御侍就先起来吧。” “奴婢不敢!” 元春仍然低着头跪在地上。 太后刚才显然恼怒了,她身上那种强自压制的低气压环绕着宝华殿。 太后轻哼了一声,又拿起那把匕首,心中压抑的怒意窜了上来,狠狠拍在了桌子上,怒道:“这把匕首,是哀家赐给忠顺王的,哀家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动忠顺王的东西!” 皇帝看了她一眼,额上的青筋隐隐显露。 “给哀家查!” 太后道:“宛妃,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务必给哀家查个水落石出!” 宛妃屈身一福:“是,娘娘。” “皇帝,你跟哀家来慈寿宫一趟!”太后甩下众人走了。 皇帝再不情愿也不能不去,等太后出了宝华殿,才对元春道:“快起来。” 元春这才扶着生疼的膝盖起身。 “宛妃,你照看一下贾御侍。”皇帝看前方的太后回身,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就也赶紧抬脚出去了。 宛妃面容不变,低声应了一声。 这时候太医姗姗来迟,宛妃想上前去拉北静王,道:“你也去屏风后让太医看看如何吧,我听刚才那动静,恐怕你现在身上也得带伤。” 北静王避开了她的手,后退一步,微笑道:“多谢宛妃娘娘关怀,还是请太医先给贾御侍医治吧,我回王府看就可以。” 太医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先给谁看,愣在了原地。 元春连忙道:“奴婢也不碍事的,脖子现在也不疼了,还是先给王爷瞧瞧吧。” 北静王走到她跟前弯腰在她脖子上看了看,直把元春看得脸色发红。 他担忧道:“贾御侍不要以为现在不疼就是不严重,你这样的伤等过几个时辰反而会严重起来的,刚才王兄用力太重,恐怕已经伤到了喉咙里面。” 太医也过来瞧,听了他的话点点头道:“王爷说的不错,不到晚上姑娘喉咙内部恐怕就要肿起来,唉,不知有没有淤血,一会臣得好好看看。” 这么严重的吗?会不会变成哑巴,或者以后说话受到影响啊…… 元春被吓了一跳,呆呆地摸上了自己的脖子,惊慌之情溢于言表。 北静王看她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眼中带了些怜惜,沉吟道:“本王那里也有些消淤止痛的药,等一会儿让人给贾御侍送过来。” “多谢王爷。” 元春感激地笑笑。 他又看了眼元春的膝盖,道:“若是贾御侍膝盖上还有伤,就还外用红玉膏涂抹就好。” “对了,那药一会儿太医先过目,免得跟你开的药有冲突。” 北静王对太医说。 “还是王爷细心。” 太医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请元春到屏风后诊治去了。 宛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已然不自觉地将袖口绞得紧紧的,胸腔中充斥着难言的情绪。 “回去了……一定记得找赵医官看看身上的伤。” 宛妃口中干涩,开口说道。 北静王点点头,只礼貌地拱了拱手:“告辞。” 第72章 宛妃和北静王…… 太医诊断之后开了药,叮嘱元春这两日都不要吃主食,只能喝点小米粥或者杏仁露这样的汤水,可能到晚上喉咙里面会肿起来,吞咽也会发痛,只消清淡饮食辅以药物,五天的时间应该就可以痊愈。 元春被宛妃派人送回了暖阁,原本她受的伤也不在腿,可宛妃想到皇帝的滔天怒火,还是让人抬了个步撵出来。 抱琴又哭唧唧地坐在床边,原以为以她家小姐的身份进宫来就算享不到福也不会太吃亏,可没想到三天两头地受伤责罚,这下更厉害了,差点被掐死。 元春不宜多说话,只把抱琴搂在身边撸猫一样地安抚着她。 想到今日北静王为了救她受的一掌,元春心中也忍不住担忧起来。 忠顺王的手跟个铁爪一样力气巨大,那样的一掌肯定会留下伤痕。 元春遣抱琴打发人出去问问,谁知没过一会儿北静王身边的小厮就来了暖阁。 “这是王爷吩咐小的给您送的药,已经给太医看过了,每天两次煎了喝了,效果能好上不少。” 元春吩咐抱琴给小厮塞了赏钱,嘶哑着声音问道:“王爷没事吧?” “哦对,王爷也说了,他没事,让贾御侍别担心。” 小厮应道。 元春这才微微放了心。 说起来,她已经欠北静王好几个人情了呢。 元春正思索这些该怎么还,没想到宛妃来了。 今日不同往常,她的脚步有点急促,她身后的湘水领着两个小丫头,手上分别端着木盘,上面放的是各宫妃嫔供奉在宝华殿要的物件。 “贾御侍,这里……” 宛妃走进了屋中却愣了一下,看向那小厮,道:“艺文?你怎么在这里?王爷呢?” 小厮跟她行了礼:“回娘娘,王爷还在府中休养,并没有来,小的是奉王爷的话来给贾御侍送点药。” 宛妃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却还是浅浅笑道:“哦,是这样,本宫倒是忘了,王爷的身体如何?” “王爷已经让医官瞧了,没有大碍,娘娘放心。” “王爷到了冬日就要咳嗽的,今年找医官开药了吗?”宛妃追问。 “这个……还没。” 艺文垂着头。 “你出了宫就去请赵医官到王府一趟,开的药每天都要煎了让王爷喝下,以后若是落了一顿,仔细本宫拿你是问!” 宛妃面容严肃。 “是,娘娘,奴才这就去!” 艺文躬身退下。 元春心想虽然宛妃对北静王的态度,看起来可比亲姐还要亲呢。 宛妃看着艺文的背影,眼底滑过一抹担忧。 “娘娘来找奴婢何事?” 元春轻声问道。 宛妃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现出了焦急又气愤的神色。 “本宫刚才对着单子清点这里面的东西,发现不仅仅是忠顺王的匕首除了差错,还少了好几件嫔妃的首饰,吴妃宫里的,还有,北静王的那个碧玉项坠呢?怎么也不见了?” 说完,宛妃眼中流出极为罕见的怒意。 “若要本宫查出来是谁拿了,决不轻饶!” 她虽然说了那么多,可元春还是看出她真正着急的恐怕是北静王的那个碧玉项坠。 “娘娘别慌。” 元春解释道:“那个碧玉项坠是王爷自己拿走了的,没有丢。” “他拿走了?” 宛妃愣住。 “是,奴婢当时还劝了一两句,但是王爷说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本来不随身带着,就不用慧能大师开光了。” 元春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话,嗓子开始隐隐作痛。 宛妃张了张嘴,美丽的面容上有几分吃惊,几分隐痛。 元春奇怪地看着她。 “拿走了便罢了。”宛妃弯了下唇角:“只要不是丢了就好。” “那碧玉环很贵重吗?” 元春好奇。 “也没什么贵重的。”宛妃笑了笑:“不过是他小时候的东西,现在长大了,这些东西可能早也就看不上了。” 说完,宛妃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又问了问元春的病情,拿走了元春手中管理宝华殿的签名册,差事记录之类的文件回宫去核查去了。 今日宝华殿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李嬷嬷自然也听闻了,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皇帝也不在临敬殿,她就躲进了自个儿的屋子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地转。 她知道忠顺王有一把匕首,可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她换走的那一把呀! 那个透风给她的小丫头可没这么说! 如果她早知道那是忠顺王的东西,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伸手! 李嬷嬷在屋里转了半个时辰,这才决定出宫一趟,看能不能把匕首找回来,若果能找回来,就悄无声息地扔到皇宫的某个角落就行了,东西找到了,应该不会再追究什么。 李嬷嬷终于想出这么个烂主意来,当即就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宫。 元春知道后笑了一会儿,她正在想用谁把李嬷嬷给引出来才不会被怀疑,没想到李嬷嬷倒是自投罗网了。 现在宫里丢了东西,正是全宫戒严的时候,李嬷嬷要出宫去可不如往日一般容易。 她站在西北门口与守门的侍卫纠缠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出去,只好花了点钱请侍卫去把她的儿子找来说话。 她那不成器的儿子刚赌输了钱又去借酒浇愁了,侍卫找到他的时候正酩酊大醉,一路强拉着才来到了西北门口。 李嬷嬷也顾不得许多,浑身冒汗地趴在儿子耳朵边把事情交代了,没想到她儿子却拒不配合。 “……当的钱都花了,现在去赎?哪有钱啊!” 她儿子不满地道。 “我的儿啊,这次可是大事,你只管尽力去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就罢了。” 李嬷嬷焦急地道。 “不就是一把破匕首嘛!” 她儿子嚷嚷:“王爷府里难道就穷的只剩下这一把匕首了?丢了就没甚可用的了?哼,小气得很。” 李嬷嬷气得连拿手拍她儿子:“哎哟你小声点啊,我的祖宗诶!” 她拉住儿子的衣领又往边儿上走了几步小声嘀咕起来,她儿子又吵嚷了几声,不情不愿地走了。 第73章 准备收网 李嬷嬷走后,抱琴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这位哥哥,刚刚你有没有看见门外一个男人等着呀?” 抱琴笑吟吟地问道。 侍卫疑惑地道:“男人?刚才就临敬殿的李嬷嬷把她儿子找来说话了,怎么了?” “哦,没有就算了。本来说好了我家兄弟来找的……” 说着,抱琴叹了口气道:“本来我能早点出来的,没想到宛妃娘娘正在查王爷丢失匕首的事,就给绊住脚了,唉!” 侍卫的耳朵动了动:“匕首?” “哥哥还不知道嘛?”抱琴惊讶道:“忠顺王爷的匕首丢失了,陛下和太后娘娘都大怒,满宫里正找着呢,还说如果谁找到了会给大大的封赏!唉,要是我知道是谁拿了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往上升一级呢。” “那……要是只有了怀疑,不确定是不是那人偷的呢?” 侍卫试探着问。 抱琴笑道:“娘娘说了,只要来举报的都有奖赏。” “直接去找宛妃娘娘?”那侍卫眼睛亮了亮。 “是,宛妃娘娘为人最是宽厚了,哥哥应该也知道的。不论举报的线索有没有用,起码都不会责怪的。” 抱琴说着道:“既然我哥哥没来,我也去找找吧,看能不能碰到运气。” 抱琴走后,那守门的侍卫踟躇了一会儿,等换了班就悄悄往茹芷宫去了。 “这下,她定是跑不了了!” 暖阁里,抱琴笑嘻嘻地拍了拍手。 元春喝了太医和北静王送来的药,正含了一个冰糖在嘴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道:“ 陛下回临敬殿了吗?” “还没呢,奴婢刚才从那边过,没瞧见夏公公在里面。” 元春托着下巴。 太后临走前怒气冲冲的,有两分是因为忠顺王的匕首被偷换,其余八分则是因为皇帝因为这件事罚了忠顺王一年的俸禄。 俸禄当然不值一提,忠顺王就是十年不领俸禄全府上下也饿不死。 只是这道旨意一出,大家就都知道在宝华殿发生的事了。 元春是个小人物,可作为亲王在后宫中随意打骂女官这种行为就是藐视尊上行为不端,这也算是一个污点,若是朝中的言官御史是皇帝的人,恐怕听到这道旨意就开始写折子参忠顺王了。 此时的皇帝,应该还在挨骂吧,又要跟自己的亲娘生气了。 元春小小地叹了口气,内心竟然有点同情皇帝。 别看他整天穿着明晃晃的九龙朝服,看似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其实,也有很多憋屈和不得已呀。 元春的猜测没错,慈寿宫内的皇帝确实在挨骂。 “……不过是一时生气而已,贾御侍也没有少块肉少块皮的,你何必这么着急地就降旨罚他?!贾府再要紧也不过是臣子,忠顺王可是皇室!” 太后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皇帝歪了歪嘴角,不无讽刺地看着怒意蓬勃的太后。 “母后要是心疼,朕让人给拨些银子暗地里给忠顺王就是了。” “这哪里是银子的事?!” 太后愤愤。 “忠顺王是朕的亲弟弟,不错。” 皇帝冷冷地道:“可现在朕是君,他也是臣!今日若是其他人敢在宫中这样行事,朕早就革职流放了!就是看在他是朕的胞弟的面子才只是罚俸一年,朕有没有手下留情,母后不清楚么?” 太后被他问的噎了一下,看皇帝的脸色也是铁青,慢慢缓和了语气,道:“你弟弟他就是这个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想到哪儿就做到哪儿,你是知道的。他也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皇帝仍旧面无表情。 “你就这一个胞弟,哀家也是怕你们两个闹得不好,等将来还是这些血脉相连的才最亲啊!” 太后低声劝道:“你看咱们朝初立的时候,不也是你几个皇叔帮忙清扫叛臣,江山才得以稳固的吗?你现在还年轻,不知道同胞兄弟的好处,等以后有个事用得上了就知道了。” “唉,也是哀家没用,没给你多生几个兄弟,就算是一个与你性格不合,你总还有其他兄弟可以用,都是哀家的错……” 太后说着,拿衣袖抹起眼泪来,神情哀戚。 虽明知道这里面作秀的成分多些,可皇帝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心软。 “母后别难过了。”皇帝淡淡道:“总的来说还是王兄因匕首丢失闹出了这一桩事儿,儿子已经让宛妃带人去查了,查出来定会严惩。” 太后擦着眼泪点点头:“决不能放过这人!” 圣旨已经送到了忠顺王府,任太后如何哭都是不能挽回的了,只好在惩罚凶手上用点力气还能挽回一点面子。 “现在是谁拿走了匕首还不清楚,可到底是贾御侍掌管的宝华殿,这件事……” 太后试探着道。 “就算是有贾御侍的不是,可差点被王兄失手掐死!”皇帝想起来这个就心头冒火,冷声道:“先让贾御侍养好了再说吧,朕看她脖子上的伤不轻,若是真被王兄掐死了,怎么跟贾家交代?贾府也有从龙之功,女儿却莫名其妙地死在王兄手上,王兄当时恐怕也没想过这个!” 太后见他双眸冰冷,便垂了眸不再说话,只默默垂泪,一副要把戏演到底的模样。 皇帝也装模作样的劝慰了一会儿,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走了。 张姑姑给太后重新换了一杯茶,也劝道:“娘娘,可见陛下心里还是顾忌兄弟情谊的。” 太后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哭的模样,只是扬了扬嘴角,“前两天夏守忠不是来报了皇帝和贾元春在宜春宫的事么?” 张姑姑点头道:“奴婢看陛下对贾御侍的态度,也以为贾御侍不久就会被纳入后宫了呢,没想到……” “越来越看不明白皇帝的心意了。” 太后端起茶杯,缓缓道:“说他喜欢贾元春吧,倒也挺紧张,你看哀家不过试探了一下要治罪他就气得不行,上次也是这样。可听夏守忠说,那天夜里那么好的机会皇帝竟然也没有成事……” “陛下身边的女子多了,也不见得有多喜欢贾御侍。” 张姑姑猜测道。 太后只是笑而不语。 第74章 贾御侍还不谢恩 宛妃正在茹芷宫内仔细看着元春整理的值班签到表和记事本。 “这几个不在的宫女太监都传过来问一遍。” 宛妃指着上面少于三人一组的空缺档,其中恰有那个与李嬷嬷勾搭的孙胜。 很快几组人便被带到了茹芷宫,孙胜夹在中间垂着头,袖口中的手紧张地捏得紧紧的。 她心中暗道,自己那日可是收了李嬷嬷的好处只让她把金锁放进了,李嬷嬷应该不会胆大包天到去动忠顺王的匕首吧…… “十月八日,收吴妃宫中宫女翠儿送来紫色缎面鸳鸯纹香囊一只,十月九日,收柳嫔送来白玉镯一只……” 宛妃翻着另外一本记事本,里面记录着各宫送来的物件。 “十月十一日,临敬殿李嬷嬷欲送金锁一只?” 宛妃看到这儿,奇怪道:“欲送?” 她转头去看木盘上的东西,里面确实有一只小小的金锁,拿起来掂了一下重量,是个空心的,虽是金子,也不值什么钱。 “十月十三日,北静王亲自取走红线碧玉环坠……” 宛妃的指尖在这行字上面顿了顿,继续往下看去,一直到今日事发,没有元春再记录关于李嬷嬷金锁的记录了。 “这只金锁是李嬷嬷送来的?你们当时谁在场?” 宛妃问道。 宫女太监们连连摇头,孙胜也跟着摇头,心高高地提了起来。 “回娘娘的话,奴婢知道李嬷嬷来闹过。” 一个宫女大着胆子站出来道:“当时李嬷嬷非要进宝华殿,贾御侍不准,就让人把李嬷嬷拖了出去。” “非要进去?” 宛妃略一沉思,门外突然有宫女来报。 “娘娘,门外一个侍卫来禀报说他也许知道是谁拿走了王爷的匕首。” “让他进来。” 宛妃扬声。 进来的正是在西北门守门的那个侍卫,行礼之后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回娘娘,今日奴才在西北门当值,临敬殿的李嬷嬷本来要出宫,但娘娘恰好下了令严禁出宫,李嬷嬷就给了奴才一块碎银,让奴才去寻她的儿子来门口说话。” 宛妃静静听着,脸上并无太多惊讶之色,从她看见元春关于李嬷嬷的记录时心中就有数了。 且不说李嬷嬷在宫中声誉如何,单单她和李嬷嬷在宫外的一段日子她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孙胜听到这侍卫竟然把李嬷嬷爆了出来,心中更是慌乱,她等侍卫说完,猛地跪在地上道:“娘娘,奴婢也想起来了,那晚奴婢当值也是李嬷嬷来过一次,奴婢当时……内急,就出去了一小会儿,兴许李嬷嬷是那时候进去的。” 宛妃看了看她,“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贱名孙胜。” 孙胜心如擂鼓。 宛妃翻了翻签到册子,“贾御侍规定了任何人若有离开宝华殿都要在这册子上签到,为何那晚你离开时这上面没有记录?回来也没有补签?” 孙胜跪在地上磕头:“是奴婢不小心忘了!求娘娘恕罪!” 宛妃虽为人宽厚温柔,可到底常年执掌后宫,并不为所动。 “贾御侍的册子上写的明明白白,若有人漏了签到,不计是什么原因出去,在此期间的丢损都由这人来赔偿,并承担相应的惩罚。” 宛妃看着册子头上的黑字规定,心中赞了一声,接着道:“本宫刚才念到李嬷嬷的时候已经问了一遍,你没有出来说话,现在听了人家的举报又站出来了,呵……” “娘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是有意的!” 孙胜听了这话吓得脸无人色,连连求饶。 宛妃让其他人先退下,只留下了来举报的侍卫和跪在地上的孙胜。 “湘水,你去一趟临敬殿先把此事报给陛下。” 宛妃想到往事,李嬷嬷到底是临敬殿的人,皇帝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呢,她还是别妄动的好。 “再找个人去慈寿宫报给太后娘娘一声吧。” 宛妃又道。 “那……宫外忠顺王府要去报吗?” 湘水问道。 宛妃摇摇头,“王爷脾气暴,先等陛下和太后娘娘处置了再说。” 湘水奉命去临敬殿见皇帝却没见着,被门口的小太监告知皇帝此刻正在暖阁中。 元春住的暖阁! 暖阁里,皇帝从慈寿宫出来就直接来这里看她。 元春才刚刚喝了药歇下,又被他的到来给吵醒,不得不重新穿好衣服整理仪容。 “喉咙怎么样?疼吗?” 皇帝见她神情恹恹,心中焦急,伸手就想去摸她的脖子。 元春差点躲闪不及,条件反射地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怒视着他。 “都肿了!能不疼吗?你还碰!” 元春的声音都变得嘶哑。 皇帝也不恼,讪讪地放下手,“朕是一时着急,太医开的药喝了吗,怎么不睡会儿?现在也不让你去当差了,歇着就是。” 还不是因为你! 元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奴婢刚喝了药准备睡会儿呢,陛下就来探望了,奴婢不得起来接驾,怎么敢睡觉呢。” 皇帝听得她还有心思阴阳怪气地责怪他,失笑:“朕也不知道你要睡觉,行了,你睡吧,这几日都不用来……” 说着皇帝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改了口道:“不过话说回来,贾御侍也就是喉咙有伤,也不是手脚有伤,在临敬殿里磨墨添茶应该是没问题的。” 你黄世仁啊! 她都因工受伤差点挂掉了还要去上班么? 元春气鼓鼓地看着他。 皇帝看她脸颊鼓鼓,好像一只生气的小松鼠,手心又有点痒痒起来,想戳一戳女孩儿的脸颊,轻咳一声强自忍耐住了。 “算了算了,朕素来宽仁,也不忍贾御侍带伤当值,这几日你就好好歇着吧。” 皇帝轻笑,又挑挑眉:“贾御侍还不谢恩?” 元春看着他磨了磨牙,不情不愿地道:“奴婢叩谢皇恩!”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看了她一会儿,忽而收了玩笑之色,开口道:“朕已经罚过忠顺王了,虽然现在只能暂罚他一年的俸禄,但……好歹也算是对他向你动手之事的惩戒,这笔账,可以先记着。” 第75章 把李嬷嬷抓来对质 元春被皇帝眼中一闪而过的怒气和狠厉惊了一下。 皇帝什么意思? 惩戒忠顺王难道是只是因为她受伤了吗? 难道不是因为前朝上的原因吗? 元春一时间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滋味,就好像一直不喜欢的上级突然出手维护她,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讨厌还是…… “陛下。” 守在外面的夏守忠侧身道:“宛妃娘娘身边的人来报,说有人出来指认李嬷嬷。” 夏守忠说完,蓦地想起了那天晚上元春和李嬷嬷的莫名争执。 皇帝与元春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丝丝开怀和轻松。 不过虽然知情,面子活儿还是要做的。 “李嬷嬷?”皇帝的声音惊讶至极:“谁举报的李嬷嬷?怎么说的?” “陛下,是西北门守门的侍卫和在宝华殿当差的一名宫女,现在两人都在娘娘宫里呢。” 湘水回禀道。 元春了然,那名宫女想必就是孙胜的,以为主动挑出来指认就能把自己摘出来了吗。 “夏守忠,让人去提了李嬷嬷到茹芷宫,再派人去把北静王和忠顺王请进宫来,朕也去看看。” 皇帝想了一会儿。颔首吩咐,元春也紧跟了两步。 “你跟着干什么?还不快歇着去?”皇帝皱眉看她。 元春是想着今日李嬷嬷要落网,当时抱琴受了委屈,她想带着抱琴去现场看看给她出气。 “宝华殿的事也是奴婢在管,万一宛妃娘娘还有话问呢。”元春解释道,看皇帝还一脸不同意,连忙又说:“反正奴婢伤到的也不是手脚……” 看皇帝似笑非笑,元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跳到了前面的坑里。 “想跟着就跟着吧。” 皇帝挥了挥手,带着她向茹芷宫走去。 宛妃没想到元春也会跟来,问了几句伤势后让人给元春搬了个椅子坐在下方,皇帝坐在宫中正殿的主座上。 “太后娘娘驾到!” 一声尖利的唱驾,太后被几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众人连忙起身迎接行礼,太后的目光在元春身上滑过,淡淡地笑道:“贾御侍好些了吗?怎么不好好将养着?” “回娘娘,奴婢听说匕首之事有了眉目,特来看看能不能帮到宛妃娘娘。” 太后问话,元春丝毫不敢怠慢,纵使嗓子刺痛也不得不大声说话。 太后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主座便换了人坐。 “哀家听说,竟然是临敬殿的李嬷嬷做的。”太后深深地拧着眉道:“李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打小在皇帝身边伺候的,应当是不会这样行事才对。” “朕已经让人去提了李嬷嬷过来了。” 皇帝严厉地道:“虽然是宫中的老人,可若是真的犯了错也要严惩,尤其是这样的事!北静王和忠顺王朕已经让人去通传了,稍后就到。” 太后没想到皇帝的动作这么快,想到忠顺王的性格,眉头拧得更紧了。 夏守忠带着两个小太监去李嬷嬷屋里拿人的时候,李嬷嬷还准备再出宫一趟去看看她儿子有没有找到匕首,等屋内夏守忠说明来意,李嬷嬷直接吓得昏了过去。 夏守忠让人泼了一盆冷水,嗓子尖细地笑着道:“嬷嬷,如今别说你晕了,就是死了也要先去认了罪才是。” 李嬷嬷抹掉了脸上的水珠,咬了咬牙:“你个阉人现在也敢这么跟老娘说话了,没根儿的东西,老娘在宫里威风的生活你还不知道姓什么呢,在你老娘跟前也敢耍这样的狗屁威风了?!” “等了了这事嬷嬷再想像以前一样在咱家面前逞威风也来得及。”夏守忠脸色阴暗,挥了挥手中的拂尘:“带走!” 李嬷嬷苍老的身躯被两个太监抬着拉着,落叶一般抖动起来,心里又急又悔。 自己好歹是带大了皇帝的,再不然皇帝也会给几分面子吧。 现在匕首也不在她手里,不如一口咬定了自己是冤枉的,没有证据就不会落罪了! 李嬷嬷定了定心智,想到她背后的人应该也能护她几分,心里慢慢积攒了些底气,竟然也不那么害怕了。 夏守忠眼瞧着李嬷嬷的神色变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这老虔婆,也不看看自己惹到的是谁! 且不说忠顺王的脾气,就冲着元春受伤皇帝都不会放过她。 到了茹芷宫后,北静王和忠顺王爷一起到了。 李嬷嬷见到这阵仗心里又突突起来。 “娘娘啊!奴婢冤枉啊!” 李嬷嬷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头哭到了太后的脚边。 “奴婢怎么会偷王爷的匕首呢,奴婢这么大年纪了,要那个做什么,何况娘娘您是知道奴婢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李嬷嬷哭归哭,一点也不耽误她诉说冤情。 太后皱着眉沉思,心中悄悄打着算盘。 皇帝和忠顺王皆是面无表情,北静王更是不开口。 元春身边的抱琴看着李嬷嬷哭天抢地,眼中愤恨。 宛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轻柔,道:“李嬷嬷先别急着跟娘娘伸冤,现在娘娘和陛下也没有说要定你的罪,只是喊你来对质一二罢了。” 李嬷嬷听着心中略松,却依旧嚎啕。 元春瞧见皇帝和忠顺王脸上渐渐开始不耐烦,两人的表情竟然还有很多相似。 不愧是亲兄弟呀,元春正呆呆出神,两道目光一齐射了过来,一道疑惑,一道冰冷,元春赶紧垂下头去。 这女人,又愣愣地瞧着自己干什么?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嘛。 皇帝暗暗责怪之后又有点小小的得意,嘴角悄悄地上翘了一下。 忠顺王的视线落在元春白白嫩嫩的脖子上,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五个手指印,现在已经转变为青紫了。 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北静王也蹙眉看着元春脖子上的印记,似乎伤势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些。 宛妃不顾李嬷嬷的哭嚎,抬手让孙胜和侍卫上来讲话语重复了一遍。 太后听着两人的话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手中转着一串佛珠。 “奴婢小解回来之后确实看到一个身影,袖中还藏着东西,现在想来应是李嬷嬷……” 孙胜磕磕巴巴地开口后,李嬷嬷突然停止了哭嚎,愤怒地看着她。 第76章 李嬷嬷,其罪当诛! 孙胜也看到了李嬷嬷的神情,自然心虚地低下头去。 “你这贱婢!” 李嬷嬷忍不住破口大骂:“若不是你收了我一锭银子,你会放我进去?现在倒来反咬一口了,还说什么外出小解!” 李嬷嬷又转向太后哭道:“娘娘,奴婢只是想进宝华殿把孙子的金锁放进去,绝对没拿别的东西呀!” “你既然只想放个金锁,朕已经允了你,为何非要闯进去?”皇帝冷冷地问。 “陛下,奴婢也知道宝华殿规矩森严,只是……只是前一阵奴婢家中请了个师傅来看,说宝华殿内香火旺盛,若是奴婢能进去定然会带出来福气,奴婢这才冒死给了孙胜银子进去的!” 李嬷嬷哭道:“太后娘娘,奴婢都是为了小孙子一时糊涂,还请娘娘宽宥啊!” 元春心里切了一声,看不出李嬷嬷编瞎话还挺溜的嘛,这时候脑子倒是灵光起来了。 “太后娘娘。” 元春微笑着上前,哑声道:“娘娘,这三人各有说法,谁的也不能全然相信,依奴婢看,既然守门的这名侍卫说听到李嬷嬷把匕首交给了她儿子,不如派人去李嬷嬷家中问一问吧。” 宛妃点点头,也道:“太后娘娘,李嬷嬷既是宫中老人,现在有人指证,还是查清楚的好些,不仅仅为了王爷丢失的匕首,也是为了嬷嬷的声誉着想。” “定要严查,忠顺王为此发怒,也是要给忠顺王一个交代!” 皇帝早就不耐烦了,若不是太后在场,他早就让人把李嬷嬷一家都捆来拷问了。 他沉声道:“夏守忠,你带人去李嬷嬷家搜寻,把她儿子好好审问一下!” 夏守忠应声。 元春又轻声对夏守忠道:“夏公公且慢,王爷的匕首价值千金,若是常人得了肯定是不会放在家中的吧……” 夏守忠眯了眯眼,了然地对她点了点头,带着人出去了。 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忠顺王斜睨了元春一眼,嘴角带着丝讽刺。 李嬷嬷的哭声渐渐小了起来,脸色也惶恐不安,太后瞥着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脸上带了层怒气,瞪了李嬷嬷一下,似乎是在怪她不争气惹出这种事来。 偏偏这事儿还涉及到忠顺王,还闹得这么大! 李嬷嬷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太后,可太后只是垂眸喝茶,不再看她一眼,这时李嬷嬷才深深地害怕起来。 夏守忠出宫一趟要费些时辰,正好到了用膳的时候,宛妃就让御膳房直接送了膳食过来。 两位王爷自然能和太后皇帝一桌,宛妃算是皇家女眷,还是要适当避嫌的。 元春更是不能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偏殿置了一张小桌,上面放着几碟子糕点和几个小菜。 “贾御侍怕是不能吃这些的罢。” 北静王背着手缓步走进来,笑道:“只桌子上的粥还能用些。” 元春尴尬地笑笑,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若只给她端一碗粥便罢了,可看着桌子上琳琅满目的佳肴她实在忍不住心动。 北静王把门口的小宫女叫过来撤走了桌子上的饭菜,只留下一碗金丝糯米粥。 “再忍几天,等嗓子好了,贾御侍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现在还不行。” 看元春恋恋不舍地望着端走的饭菜,北静王温润一笑,神情柔和,口气像哄小孩子一般。 元春忍不住脸上一红,乖乖点了点头,用起粥来,帅哥说话就是不一样。 约莫一个时辰后,夏守忠带着李嬷嬷的儿子回来了。 李嬷嬷见自家不成器的儿子仍是醉意未消顿时面如死灰,瘫倒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陛下,这是从李嬷嬷家抄出来的物件,这是当票。” 夏守忠呈了一个小匣子给太后。 “匕首呢?” 忠顺王冷冷道。 “匕首在此。” 夏守忠恭敬地将匕首递给了忠顺王,他接过后只看了一眼便收入怀中,如刀的视线在李嬷嬷和她儿子身上过了一遍,眼中煞气毕露。 皇帝却一眼瞧见那匣子里竟然还有他赏赐给元春的茉莉花簪! 好大的胆子!竟然连这根簪子也拿走了!他胸中涌动起一股怒气,新仇旧账一起涌上心头。 “李嬷嬷的儿子将匕首和这些物件一起都送去了北大街的一家当铺,奴才搜出之后就带着银子去赎了回来,幸亏当铺的老板还把匕首和另一份当票存的好好的,人也在外面,娘娘您看是否要传唤进来问话?” 夏守忠问道。 太后用华丽的护甲翻了翻那几张薄纸,暗叹了口气,道:“李嬷嬷,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嬷嬷自知无法再辩解,抹着眼泪道:“都是奴婢一时被猪油糊了心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这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家人以为是娘娘和陛下的赏赐,并不知道这些……娘娘如何责罚奴婢都成,只希望能看在老奴在宫中服侍这么多年的份儿上,放过奴婢的家人吧!” 元春敏锐地察觉到李嬷嬷在以往这二字上咬得特别重。 太后眼中闪过一道不悦,冷冷地看着李嬷嬷。 “你家人无辜?” 皇帝反问一声,道:“说到这,朕倒是记起了一件事,前些日子有御史参奏李嬷嬷的儿子逼死良妇,行事张狂!当时朕看在太后的脸面上忍了下来,如今再看,哼,怕是因为李嬷嬷送出去的这些东西,才那么猖狂!” 太后还想说点什么,皇帝已然从座位上起身,满面威严:“请大师入宝华殿本是为了给太后祈福,李嬷嬷却胆大包天,连供奉在佛前的物件也敢偷换!虽你在朕身边服侍多年……可此次不论是为了太后还是忠顺王,都罪不可恕!” “再者,你自恃身份使家人生乱害人性命,其罪当诛!” 皇帝说到此瞟了一眼太后,问道:“母后,您觉得呢?” 李嬷嬷瞪大了双眼,委顿在地,眼睛却直直地看着太后。 “娘娘!” 李嬷嬷突然扑了过去,大声道:“娘娘!你忘了以前王嬷嬷……” “住嘴!” 太后厉喝一声,截住了李嬷嬷的话。 第77章 教科书级别的得寸进尺 李嬷嬷被满面寒霜的太后吓得住了嘴。 元春等人不明所以,皇帝却是眼带讥讽,一言不发,身上的寒意却突然重了起来。 “李嬷嬷明知故犯,其家人更是逞凶作恶,不可饶恕。” 太后瞪着李嬷嬷,一字一句道:“但念你在宫中服侍皇帝多年,哀家只叛你与你儿子斩立决,不祸及后代子孙。” 李嬷嬷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脸色灰白地瘫倒在地,保持沉默。 “宫中请了大师来诵经祈福,本不应该行杀戮之事的。” 太后摆摆手让人把李嬷嬷和她的醉酒儿子拖了下去,疲惫地道:“就这样吧,也不要赶尽杀绝了,毕竟是老人。” “母后一片慈心,儿子明白。” 皇帝勾了勾唇,道。 太后看了看他,“皇帝回去处理朝政吧,钦儿,你跟哀家来一趟。” 一直漠然看戏的忠顺王应了一声,跟着太后离去。 “皇兄,那臣先告退了。” 北静王起身行了个礼,也悄然退去。 “把这些都还放回宝华殿去吧。” 皇帝指了指那匣子中重新赎回的东西,对宛妃道。 “贾御侍,你跟朕回去。” 折腾了这么久,皇帝也累了,带着元春往暖阁的方向走。 “那簪子被李嬷嬷偷走了,这件事你为何不告诉朕?” 皇帝背着手走在前方,淡淡地问。 元春没想到他会问这件事,微微怔了一下,随即低声道:“那些东西奴婢都有安排的,知道早晚都会找回来,所以没告知陛下。” 皇帝没有做声,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才说:“以后朕送给你的东西都放好了。” 他侧眼,见元春不明所以,憋了口气,半晌才压着火似的:“……那些东西都很值钱!” “哦……” 元春点点头,这小气皇帝,赏出来的东西还心疼?亏得她早有准备,若是真丢了,说不定还要她赔钱呢! “陛下,奴婢可是做到了答应你的事,那陛下的承诺……” 元春腹诽几句,又小小声地提醒他,生怕他不认账了。 皇帝微微蹙眉,元春见状又赶紧道:“陛下不会说话不算话吧,奴婢可是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呢。” 说完元春委屈巴巴地抚着脖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巴巴地装可怜。 皇帝滞了一下,甩甩袖子一脸严肃:“朕可是金口玉言,怎么会说话不算话,不就是每个月初二回去探亲么,准了!” 元春欣喜地笑道:“多谢陛下!陛下信守诺言!乃真君子也!” 皇帝好笑地看她:“得了,少拍马屁!” 元春瞧着他心情转好,转了转眼睛,又道:“陛下,那奴婢能不能还像上次一样,亥时之前回宫呀?” “得寸进尺。” 皇帝眯着眼睛走了几步,琢磨道:“不过,也不是不可……” 元春眼睛一亮,“多谢陛下体恤……” “现在先别急着嘴上讨好。”皇帝笑说:“到时候朕还是要看你表现。” 看表现?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这句话贾御侍可听说过?” 皇帝笑眯眯地打着小算盘,悠悠道:“别的宫女都是酉时之前就要回宫,凭什么贾御侍就要亥时回宫呢,这总得有个说法吧,若是朕的恩赐倒还能说得过去,是吧?” 元春听着皇帝的这番论调,知道他心里想得什么,不就是想让自己说点好听的做点好看的讨好他嘛! 元春歪着头向上斜了他一眼,配合地拉长了声音道:“陛下说的是,陛下说的都对。奴婢何德何能在诸位姐妹之中破例呢,还不是陛下仁德宽厚!” 皇帝一听她这个调调就笑了出来,弯唇道:“贾御侍知道就好。”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暖阁门口,今日除掉了李嬷嬷这个潜伏在他身边十来年的烦人精,皇帝心情大好,让元春可以休息三日再去临敬殿侍候,宝华殿那边暂时交给宛妃看着,等元春伤好了之后再接管也不迟。 元春心头松了松,总算皇帝还有点良心。 让抱琴给她卸了外袍散了头发,元春一番洗漱之后终于躺在了床上。 抱琴喜滋滋地坐在床边给她揉着胳膊,道:“以后小姐在御前侍候终于没有人指手画脚了!看李嬷嬷以前那么威风,连夏公公都敢训斥,现在好了吧!” 元春笑笑,这次夏守忠倒是配合得很,也是李嬷嬷太不知道分寸了。 “还有七日慧能大师就要离宫了。” 抱琴掰着指头算道:“一眨眼咱们从府里回来都快半个月了呢。” 元春倒是被提醒了,打了个呵欠问道:“府中一直没有信来吗?” 抱琴摇摇头,“奴婢还没收到……” 她的话音未落,屋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诶?是你?” 来人正是在西北门守门的侍卫,垂着头不敢往屋内看,只稍微伸了伸手请抱琴出去说话。 “多亏了姑娘提醒我才去了宛妃娘娘宫中检举李嬷嬷,宛妃娘娘已经赏过我了!这是一点心意,还请姑娘别嫌弃。” 侍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包递过去。 “不用不用!” 抱琴推辞道:“我只是无意间说了一句,你不用谢我的。”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侍卫连忙道:“只是西北门外街上的糕点,我觉得挺好吃的,就去买了点给姑娘送过来聊表谢意。” 他抓了抓头:“你尝尝,挺好吃的。” 抱琴也是个小吃货,又想拿到里面的元春,就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我叫李成,每两日都会去西北门当值,姑娘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尽管去找我。” 李成抱了抱拳要走,又恍然大悟似的拍了拍脑袋,道:“我这脑子,差点把正事给忘了,这是西北门收到的给贾御侍的信件,还请姑娘转交!” 抱琴接过来笑道:“我们小姐刚才还在念叨呢,多谢你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送走了李成,抱琴转身回了屋里将信件递给元春。 一共两封信,一封来自小红,一封来自茗烟。 虽然日期晚了些,但是元春还挺期待的。 第78章 来自小红和茗烟的信 怀着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拆开小红的信封,这丫头的字体倒是挺秀气的,令元春对小红又多了一分肯定。 信中开头先问了元春安,又写了些贾府最近的事。 自从上次元春回家探亲当众说提了节俭之事后,府中在王熙凤的主张下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收敛了,不论是贾母房中还是王夫人房中的膳食都节省了些。只是好景不长,这样的状况只维持了五六天的光景。 第三天,贾母的大儿子贾赦见午膳不似从前一般丰富,大发雷霆,期间一个丫头惹得他不快,更是一脚踹翻了桌子,菜碗碎了一地,将做菜的厨子也喊来训斥了一顿。虽然说现在贾府是贾政这一支当家,可贾赦毕竟是长辈。 王夫人怕贾赦那房有什么言语,就也找了王熙凤谈话,王熙凤也别无办法,只得重新恢复了吃穿用度。 元春摸了摸下巴,虽然只维持了五六天,但是已经出乎元春的意料了。 由此看来,王熙凤也是有节俭的意识的,毕竟她操持着一大家子的银钱,贾府这么大,不仅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支出,每天几乎都有七八笔的银子往外拨,不论她自己有没有从中贪银子放高利贷,但是谁也不希望自己当家最后让家里成了个空壳子。 元春接着往下看,小红写道,前几天,贾宝玉已经被王夫人挪进了探春旁边的院子里住着,但是贾宝玉不甘心和几位姐姐妹妹住的远了,闹过一回事儿,最后被贾政知道了险些又引来一顿板子,这才消停了,老老实实地在院子里住下来。 只是又和后面庶出弟弟贾环经常闹别扭。 说起贾环,元春也是一阵思衬。 上回回府时间匆忙,元春也没注意到贾环如何。 贾府中的男丁并不多,能用的更没几个,一个个都是好色无用之徒。 现在贾环年纪还好,若是能把贾环培养出来也好啊。 元春暂且按捺下这个念头,小红又细细写了许多贾宝玉身边丫鬟婆子的事。 贾宝玉身边的几个丫鬟不必说了,个顶个地漂亮骄傲,那些婆子倒是年纪大了不怎么干净利落,经常与几个小丫头吵嘴惹事,半夜里值班还经常吃酒赌钱。 吃酒赌钱这件事元春是知道的,也是贾府里的一大陋习之一。 元春将小红的信放在一边,打开茗烟的信看。 相比小红的信,茗烟的字体就格外不中看了,狗爬似的。 先是说了一大堆奉承话,又说了他已经很努力地规劝贾宝玉读书了,贾宝玉有时候也能被他哄着听进去一两句,只是效果甚微,他也没办法了。 后来又说贾宝玉与府中新来的林妹妹很是投缘,经常去找林黛玉玩,两个人没几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别的姐姐妹妹贾宝玉都很少理了。 元春看到这里叹口气,这都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若是贾府不倒台,林妹妹的身体能好些,说不定他们还有在一起的机会。 收起来了两人的信件,元春提笔回信,给小红的是简洁明了的三个字‘知道了。’ 给茗烟则多了一句‘好好规劝着宝玉读书,若宝玉与贾环有了冲突,不许在一旁挑事把事情闹大!’ 茗烟给元春的信件中并没有提及贾宝玉与贾环闹矛盾的事,元春这么回也是为了警告他不许隐瞒,她可是另有眼线在府里盯着呢! 写完元春又铺了一张纸,沉思了一会儿,缓缓写了起来。 元春将宫中近日发生的事情写了一份。 从她穿来以后看到的皇帝,北静王,忠顺王,太后之间的感情,还有后宫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件都一一写了进去。 洋洋洒洒写了五六张纸才住手,元春也借机梳理了一番思路。 现在明显地皇帝在跟太后夺权,忠顺王是太后党的,北静王的立场暂不知晓,但皇帝对他的态度也不亲近。 末了,元春又加上一句:女儿知道父亲不愿意拂了林姑父的面子,可现在后宫之中都不平静,更不要说前朝了,还请父亲三思,不要卷入是非之中。 一是说贾雨村的事,二是元春不希望贾政这么早就去站队,万一选错了人可就危险了。 写完,元春把三封信装入了信封中让抱琴出去送了。 本来她们在西北门交接有点不方便,现在恰好送了李成一个人情,以后行事也会方便得多。 元春本来是准备休息的,又提起精神读信回信,此时已经是精疲力尽。 她歪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幔帐想道,下回回去要先把贾宝玉房中的人整理一下,他身边的几个丫头虽然也算尽心,但是和贾宝玉是一个性子,和她们待的久了终究不好。 只是这件事不好直接写给王夫人说,否则以王夫人的性格恐怕当即就要去查证撵人,到时候反而连累了几个丫头,万一再闹出性命就不好了。 也看看贾环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用,如果能用的话就要把贾环从赵姨娘的屋里挪出来。 上次她回府见到了赵姨娘,确实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 王夫人虽然为人古板迂腐,可不论是见识还是心思到底比赵姨娘强得多了,在王夫人房中长大的贾宝玉再顽劣也比形容猥琐的贾环强上百倍。 如果贾环还没来得及被赵姨娘带歪,又该放在哪里养着呢? 王夫人? 元春否决了这个想法,对待亲生的贾宝玉王夫人自然尽心无比,可对待贾环肯定就又不相同了。 这时候元春的脑中浮现出一个面容秀美又不失英气的女子,贾探春! 对呀! 可以把贾环放在贾探春那里养着啊! 反正现在贾环他们年纪都小也不用避嫌,更重要的是,贾探春是贾环的亲生姐姐,他们两姐弟的生母都是赵姨娘,一母同胞。 探春心思敏捷,为人正气,既能教导贾环学习,又不会亏待他! 元春想到这里心头一松,就算纠正不过来贾宝玉,能出一个贾环也是好的呀。 第79章 太后封她为一品御侍 虽说喉咙还痛得不行,一张口说话就好像里面卡了一把刀子似的,连粥水喝着也难受,可不用去值班,元春仍然心情很好。 元春听着抱琴的汇报,道:“宛妃娘娘执掌后宫还是有些手段的。” 抱琴也道:“对,娘娘让人把李嬷嬷的事情到各个宫里都宣扬了一遍,还说现在太皇太后的陵寝正愁无人值守,娘娘正想请一些上了年纪的嬷嬷去陪太皇太后说话呢。” 这样一来,各宫里的宫女太监工作更加勤恳,有些年头的嬷嬷们也不敢骄纵了,生怕自己就当了下一个李嬷嬷。 元春已经用了午膳,说是午膳,其实只有一碗熬得稠稠的鸡丝细米粥,好在御厨手艺很好,鲜香四溢,元春也不觉得那么馋了。 “小姐要不要再睡会儿?”抱琴作势就要扶着她上床。 元春摆摆手,早上睡到日上三竿,刚吃了饭又要躺回床上,别积食了才是。 “咱们去外面走走吧。” 元春带着抱琴沿着宫中小道向前走着,时不时有宫女太监跟她行礼,态度异常恭敬。 元春本来还笑着一一回应着,但是走着走着就觉得不太对劲。 抱琴也奇怪地道:“刚才那个是内务府的刘公公吧,平时见了咱们可没这么……” 抱琴想不出来形容词,只觉得那人弯着腰满脸堆笑地打招呼的场景非常怪异。 “姐姐!” 两人满心奇怪地走着,身后传来阿黄尖利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 阿黄飞奔而来,在她们两人面前站定,气喘吁吁汗如雨下,却满脸的喜色。 “可是找到你们了!快快快!” 阿黄终于喘匀了气儿,拉着元春就往回走。 “诶,你带小姐去哪呀?”抱琴连忙跟上去。 “你们还不知道?” 阿黄的表情比她们两个还惊讶。 “太后娘娘不是封了姐姐为正一品御侍么?” “什么?!” 两人齐齐一惊。 “什么时候的事?” 抱琴傻了眼,问道。 “就是刚才呀。”阿黄拍了拍头道:“我还以为姐姐听说了呢,刚才张姑姑去颁布太后娘娘的懿旨姐姐没在,陛下就让我出来寻姐姐了。” 元春惊讶极了,木木地跟着阿黄往慈寿宫的方向走去。 怎么突然还升官了呢? 她现在是一品女官了?! 这个头衔听起来可比她老爹贾政的还要大! 可是,为什么呢,无功不受禄呀。 李嬷嬷被拖走之前最后那句话元春已经琢磨出了背后的端倪,当时太后的反应那么激烈,李嬷嬷与太后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 在李嬷嬷被处置这件事上,元春也出了一份力,太后应该对她不悦才是啊。 阿黄一边喜滋滋地走着一边笑道:“太后娘娘还说了,以后咱们临敬殿还有永清宫的事务都有姐姐和夏公公一起打理负责了,姐姐,你可是早就说过要罩着小的了啊,可别忘了!” “啊?” 元春张大了嘴,“意思是……我不仅仅要在御前面前伺候,还要管他宫里的事儿了?” “正是这个理儿!” 阿黄笑说。 元春咂咂嘴,“这、我能不当么?” 阿黄和抱琴一个急刹车停住,双双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啊?” 两人一时还沉浸在元春升官的喜悦之中。 元春挤出一个苦笑。 这两个小年轻想得都太简单了! 她现在也就是在皇帝面前磨墨添茶,陪皇帝唠唠嗑斗两句嘴,因为吴妃的事件小小地火了一把,但没有什么实际权力,自然也受不到那么多约束,更不用承担相应的责任。 如果现在她成了管事儿的女官,宫里哪个小丫头犯错了,什么事没做好没做到位了,或者皇帝莫名其妙地又发脾气了,这些都有可能成为她的锅呀! 到时候只怕升得越高,摔的越狠! 更何况她还要跟夏守忠一起共事,依照夏守忠的性格,她突然被提拔上去到二品女官已经让他不悦了,更不要说现在要分走他的差事…… 元春心中越想越乱,可神情也渐渐肃穆起来。 阿黄和抱琴两人见元春不似说笑,反而是真的不想升官,也茫然地跟着她一起停在了半道儿上。 “太后娘娘可说了为什么提拔我?” 元春问道。 阿黄摸了摸鼻子,道:“张姑姑说,现在陛下身边一直用着的李嬷嬷那啥了嘛,陛下身边除了夏公公没什么人用了,正好姐姐颇得圣心,就……” 阿黄又补充道:“对了,太后娘娘还说咱们临敬殿伺候陛下的有点少,虽然陛下主张节俭,但这样也有点不成体统了,不久后还会进一批小宫女太监来呢,正好姐姐也好训诫一番。” 元春倒吸了一口凉气。 宫女太监?这活儿是好做的嘛! 元春咬着唇在脑海中飞速地想着解决办法。 这次的升迁是太后提出来的,若是皇帝提的,元春倒还有胆量跟皇帝直接辞职,可是面对太后……元春可没这么大的胆量。 这么一想,皇帝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差嘛。 元春的思路微微跑偏了,别看皇帝整天板着一张脸,说话也不好听,可很多事如果直接面对皇帝,她还是有讨价还价的勇气和余地的。 嗯……以后不叫他狗皇帝了。 “小姐?” 抱琴看元春开始出神,伸手摇了摇她的胳膊,道:“小姐想好了吗,咱们还要不要去太后娘娘那里谢恩?” 元春摇摇头,正好张姑姑传旨的时候她不在,现在只当还不知道这件事就还有回旋的余地,若是直接领旨谢恩了就再难转圜了。 “去茹芷宫。” 元春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向宛妃求救。 一来,宛妃在宫中多年,她肯定知道太后的脾气,元春想去探探此事能不能拒绝,机率有多大。 二来,太后娘娘不是说皇帝身边没有可用的人了嘛,不如让宛妃给她推荐几个,这样自己也好有说辞。 再者,元春对宛妃的印象一向很好,宛妃在太后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如果宛妃能帮她说话肯定再好不过了。 第80章 一口回绝 元春到了宛妃宫中说明来意,宛妃脸上略有为难之色。 她屏退了宫女们,道:“本宫知道贾御侍的意思,但是依本宫来看,太后娘娘若是决心做一件事,心意是万难回转的……” 元春点点头,本来她也不抱什么期望。 “那娘娘在宫中多年,有没有可靠的嬷嬷推荐?” 宛妃垂首沉思,她比谁都清楚李嬷嬷的背景。 若是她推荐出一个嬷嬷在皇帝身边,会不会引起皇帝的猜忌,又会不会让太后不快? 李嬷嬷的位置空缺出来,太后选择提拔元春而不是再拨一个嬷嬷过去,她若妄动…… 宛妃看见元春满脸希冀地望着她,问道:“贾御侍若不想做,为何不去找陛下直言呢?” 元春苦笑道:“不敢瞒娘娘,这旨意是太后娘娘下的,陛下他……是太后娘娘的亲子,定然不方便出面驳回太后娘娘的旨意的。” 皇帝如果真听了元春的替她驳回了懿旨,那太后定然会不快,说不定反而会迁怒于元春。更何况皇帝应该也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跟太后对着干。 宛妃抚摸着手上的青玉镯子想了一会儿,道:“罢了,本宫最开始进宫的时候,有位教引嬷嬷到家中来教导,一言一行很是规矩,那嬷嬷人也不错,虽然称为嬷嬷可如今也就四十岁出头,现在在尚衣局内任副手,她姓邱,如果你要去太后娘娘那儿不妨提了她试试。” “多谢宛妃娘娘!” 元春欣喜地拜谢。 有了人选,她推辞的时候也好说话了。 让阿黄回去给皇帝带话,元春则去了慈寿宫,张姑姑见到她笑道:“贾御侍来了,刚才去传旨没见着你,先道一声恭喜了。” 元春微笑着道:“不敢当不敢当,劳烦张姑姑跑一趟了。” 张姑姑将她带到了太后屋内,太后正靠在炕头上翻阅着一本佛经,等元春行过礼后让她起来,张姑姑让人将一品女官的衣帽和令牌放在木盘中托了上来,小宫女们看元春的眼神羡慕不已。 元春没有接那木盘,又原地跪了下去,俯身道:“奴婢谢娘娘厚爱,可奴婢无才无德,心中愧疚,万不敢担此重任!” 太后翻阅佛经的手指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贾御侍这是何意?要抗旨不接吗?” 元春心中咯噔了一下,太后上来就扣上了抗旨的帽子,不太妙啊。 “回太后娘娘。” 元春语气中带上几分惶恐,恭敬地道:“奴婢万万不敢抗旨,只是觉得陛下身边的一品女官位置何其重要,不仅仅要掌管临敬殿与永清宫一应事宜,还要训导宫女,打理琐事,奴婢入宫不满三年,缺少经验和历练,唯恐办事不力耽误了要事,是以才恳请娘娘收回成命。” “虽说你入宫时间不长,但是哀家也是看着你过来的。”太后慢慢道:“你聪明伶俐,做事稳妥,从宝华殿的事儿来看就知道你不简单了。” 元春的头背都伏在地上,听到这话心中一动,太后这句话是随口还是暗指李嬷嬷的事? “宝华殿的差事简单易懂,宛妃娘娘也亲自教导了奴婢,就这还出了岔子。” 元春惭愧地道:“奴婢谢娘娘赞许,可王爷的匕首被盗,这两日奴婢日夜反省,虽然不用去陛下面前侍候,可仍旧羞愧不已,连这件小事都没做好,奴婢不敢再接管陛下宫中之事,若再出纰漏,奴婢万死难言其咎……” 元春其实很想挤出几滴愧疚的眼泪,但是无奈怎么也哭不出来,只好把身体放的更低,显得谦卑惶恐无比。 太后笑道:“这倒是奇怪了,若是别的宫女有了这个机遇,恐怕高高兴兴地就跑来谢恩了,你倒是在这儿千般不愿万般推辞的。” “奴婢年轻不经事,但祖母自小教导过奴婢一句话,奴婢不敢不听。” 元春道。 “哦?什么话?” “祖母自小告诉奴婢,人活一世,有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 元春规矩地说:“陛下身边的夏公公在宫里熬了二三十年,经过了多少历练才能在陛下身边任两宫总管,就算是李嬷嬷犯了错,可也是从陛下小时候就开始伺候的,这才有了些资历能管事了。” “更何况,上次奴婢两次升迁已经是破了宫中的规矩,惹得诸位宫中姐妹颇有怨言和流言,直说奴婢是仗着家里的势力才……” 元春磕了个头,道:“如此一来,奴婢万万不敢再仗着娘娘宠爱就忘了自己的资历身份,若是如此,办不好差事是轻,万一损毁了娘娘的声誉,奴婢就是以死谢罪也不足惜啊!” 元春的语气很卑微很诚恳,从为太后好的角度出发去劝。 不论是宫女太监的升迁都要有迹可循,上次元春被太后提拔了皇帝又提拔,已经让很多宫女在背后议论纷纷了。 不懂朝政的只暗骂元春狐媚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歪门邪道让皇帝和太后都喜欢她。略知道些朝政的则是说太后和皇帝都看上了贾府,要拉拢元春呢,没想到尊贵如太后皇帝也要用这些去讨好一个宫女。 这些都是抱琴暗地里听到议论。 而后宫中,就算是妃子得宠也要按照皇家的法则一步一步地来,不能越位升迁,若是破格升迁纵使是皇帝也会招来文臣上书,被世人诟病好色昏庸。 太后听了这话,轻轻瞟了元春一眼,哼道:“不愧是贾府出来的女儿,能言善辩得很。可是现在陛下身边人手不够可是不成啊……” 元春大着胆子打断太后的话,道:“太后娘娘,奴婢倒是知道一人能盯上空缺。” “贾御侍!” 张姑姑训斥道:“娘娘的话还没说完,你不可贸然插嘴!” “奴婢有罪!” 元春立刻态度很好地垂首认错。 太后本来后面确有话说,被这么一打岔也只好皱眉道:“什么人,你说来听听。” “回娘娘,此人是尚衣局的邱嬷嬷。” 元春马上回答道。 第81章 想把她树成靶子 “邱嬷嬷?” 太后没想到元春会提出此人,愣了愣,道:“你怎么知道邱嬷嬷?” 元春早就想好了说辞,道:“奴婢之前当差的时候与邱嬷嬷见过几次,非常佩服邱嬷嬷的品格,再加上邱嬷嬷也在宫中待了二十多年,对宫中一应事务熟悉无比,这才觉得邱嬷嬷应可以胜任。” 太后与张姑姑对视了一眼,眼中的神色元春没有看懂,但觉得有几分机会。 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才道:“你的心意哀家知道了,此事哀家与皇帝再议吧,你先回去吧。” 元春心中大喜,还没来得及说话,太后又说:“不过你也在皇帝身前服侍这么久了,很多东西该学起来了。皇帝身边人手太少了,小的小,老的老,青黄不接的,这样怎么能侍候得好皇帝?” 元春垂头听着,应了声:“奴婢惭愧。” 太后又训了一通话,便让元春回去了。 出了慈寿宫,元春大大地呼出一口气。 每次来这里都提心吊胆的,来一回寿命都得少个十天半个月的。 她摸摸脖子,刚才忍痛说了那么多话,觉得嗓子又有点肿起来了,唉。 等待在外面的抱琴瞧见元春完好无缺地出来,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 “小姐,御膳房的李总管让人送了鱼汤来呢,回去奴婢给小姐热一下就能喝了。” 元春笑着点点头,哑声道:“等会儿吧,咱们还得先去一趟临敬殿才是。” 刚才太后说跟皇帝商议一下,不管是真商议还是托词,她都得去跟皇帝说一下这件事。 两人正在路上走着,迎头就撞见了皇帝匆匆往这边走。 皇帝看见元春松了口气,还没等元春行礼,就劈头盖脸地皱眉一顿问:“你来慈寿宫怎么也不说一声再来?母后怎么说?” 元春摸着脖子简短地道:“奴婢推荐了尚衣局的邱嬷嬷,太后娘娘说让奴婢先回去,等与陛下商议一下再说。” “邱嬷嬷?” 皇帝也诧异了一下,随即问道:“这是宛妃给你说的?” 他怎么知道?元春心中惊讶,点点头。 宛妃说邱嬷嬷是她初进宫时的教引嬷嬷,那也过去些念头了,看来皇帝也记得? 皇帝脸上的表情有点复杂,但如释重负的神色占比多些,道:“邱嬷嬷倒也可以。” 放下了心,皇帝又瞄着元春,逗她道:“朕一听说母后竟然让你来管朕宫中的事,吓了一跳,就你这大大咧咧毛手毛脚的,还不把朕的宫中都闹得一团乱?” 元春小小地哼了一声,老娘才不想管你那一摊事儿呢,累得要死,钱也不涨一毛,还要被人嫉恨,她何必呢? “怎么,你觉得你行啊?那朕还是去回了母后让你大展拳脚吧。” 皇帝作势要走,骇得元春赶紧拦住他:“陛下不要再打趣奴婢了,奴婢无能,只敢管着陛下的杯碟砚台罢了,其他管不了。” “嗯,虽然贾御侍无能,但是对自己的认识还是挺清晰的。” 皇帝咧嘴一笑,一排整齐的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恍若大男孩一般恶作剧后得逞的笑意倒是把元春给晃了一下。 嗯……虽然说的话有点可恶,但是瞄着皇帝英俊的脸庞,元春还是不得不承认皇家的基因还是不错滴。 听闻本朝的开国皇帝面相奇丑,但是经过一代代美女的基因改良,才有了皇帝这样俊朗的面相,颇为不易。 “看看,又开始犯傻了。” 皇帝伸手在元春面前晃了晃,把她漂浮在外太空的神思给拽了回来。 皇帝笑着往慈寿宫走去,他身后的夏守忠回身看了元春一眼,眼中意味不明。 而元春则是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夏守忠肯定也没想到她会主动推辞吧,在他那种人眼里,这么好的事儿相当于天上掉馅儿饼呢,得一口吞了才是。 慈寿宫内,元春走后,太后给张姑姑了一个眼神,张姑姑就将宫内的宫人都叫了进来。 “哀家听说,之前哀家给贾御侍升迁之后宫内有些流言?” 太后审视着底下的宫人,问道。 宫女太监们跪成一排,“奴婢\/奴才不敢!” “娘娘是问你们话呢,不论在外面听说什么了都尽管说,不会责罚的。” 张姑姑在一旁和蔼地鼓励了几句。 这才有宫女大着胆子道:“回娘娘的话,咱们宫里的人是不敢说闲话的,不过外面确实有传言说……” “但说无妨。” 太后对她微笑道。 小宫女受了鼓励,小声道:“说娘娘万金之躯,如今为了讨好……为了贾御侍欢喜,也不顾规矩地提拔她了,陛下更是……不过大多数都是说贾御侍的,没有那么多人敢挑娘娘和陛下的不是!” 有了小宫女开头,又有几个小太监也将流言说了,张姑姑让人给他们赏了几个小玩意打发出去了。 太后的脸上这才没了笑意。 张姑姑觑着他的脸色,道:“娘娘,上次您和陛下先后提拔贾御侍,确实招惹了一些闲话,何况李嬷嬷的事又是出在贾御侍掌管的宝华殿,这也是一处错处,应该当罚不当赏的,娘娘此刻把她提起来是有点不太妥当。” 太后闭了闭眼,面无表情地道:“眼看着贾元春与皇帝越来越近,虽不知贾家的心意如何,但是恐怕他们也会受到贾元春的影响……” “况且,哀家昨日跟钦儿商量了往宫中进人的事儿,就算是贾元春跟皇帝此时亲近,待新的宫女宫妃都进来了,难免惹出事情来,届时皇帝与贾御侍的关系就不一定了。” 张姑姑思索了一会儿,道:“娘娘是想着将贾御侍竖成靶子?到时候要么陛下为了新的宫妃厌恶贾御侍,要了为了贾御侍厌恶宫妃。” 太后点点头,叹气道:“是哀家前些日子心太急了,没有顾忌到宫中流言。再这么传下去,怕迟早会波及到钦儿。” 太后已经是尊贵无比了,为什么还要拉拢朝中势力? 有心人恐怕一猜便能猜到忠顺王身上。 第82章 母子交锋 主仆两人正说着悄悄话的时候皇帝突然来了。 张姑姑连忙收了神色站好,笑着吩咐人去给皇帝沏茶。 皇帝给太后请了安,刚一落座便直接地道:“李嬷嬷和她儿子李长贵今日已经在菜市口斩首了。” 太后心中微惊,保养很好的面庞上却不动声色,道:“他们深受皇恩多年,如今犯下大错,斩首也是罪有应得,皇帝怎么突然说起这事了?” 皇帝定定地看着太后,嘴角处露出一丝不明的笑意。 “李嬷嬷到底服侍朕多年,是以,在李嬷嬷斩首之前,朕让人去看过她一趟,问了些话。” 太后摸索着佛珠的手指猛然一顿,抬起眼去看皇帝,只见他嘴角轻勾,深邃的眸中含着几分冰冷。 张姑姑端了茶杯上来,皇帝伸手接过,眼神却一直看着太后。 “不说李嬷嬷了。” 正当太后心思急转的时候,皇帝突然转移了话题,道:“李嬷嬷的事都过去了,若不是她这次做得太过分,儿子也不会不留情的。” 太后喉咙松了松,微微点头:“你向来是有慈心的,哀家知道。” “听说母后要将空出来的李嬷嬷的位置给了贾御侍?” 皇帝呷了口茶,轻笑着问道。 太后嗯了一声,道:“贾御侍前脚刚走,皇帝就来了,难道是为此而来的?” 说着,太后半玩笑道:“上次哀家刚赏了贾御侍,皇帝就紧跟着提拔她为二品,这次哀家给了一品,皇帝要想封什么?再往上,怕是要封妃了。” 皇帝像是被她这句玩笑话逗笑了一般,扬着嘴角道:“上次还不是瞧在母后的面子上才提拔了她,宫里已经很多闲话了。” 他稍稍眯了眼睛,道:“虽说贾御侍机灵,不仅母后喜欢,朕也很喜欢,但是到底资历尚浅,一品女官的位置不是她能坐上去的。” 太后倒是吃了一惊,还以为皇帝又是和上次一样来跟她打擂台的。 “那皇帝的意思是?” 太后问了一句,接着说:“若是皇帝觉得不妥,哀家从慈寿宫里给你挑出来一两个好的补过去吧。” 皇帝听了此话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朕记得之前宛妃的教引嬷嬷挺不错的,当年母后也问过一次,这次就把她暂时调过来吧,母后看呢?” “邱嬷嬷是吧。” 太后笑了笑:“这人是贾御侍给你举荐的?还是宛妃?” 皇帝却笑而不答,只问道:“母后觉得不妥吗?” 太后看了他一会儿,皇帝的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一副尊敬等待的样子。 “邱嬷嬷也是老人了,既然皇帝更信任她,就调过去吧。” 太后淡淡地道。 皇帝假装没有听懂太后那个‘更’字的意思,点点头笑道:“儿子也想着母后的眼光更好,就特意来问母后一句,既然母后同意朕就让人去尚衣局宣旨了。” “嗯。”太后垂眸不语,屋内的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皇帝又道:“儿子此次来,还有一事想与母后商议。” “什么事?你说。” 皇帝微笑道:“经过李嬷嬷这事,儿子倒是觉得宫中的人有些少了,不只是底下伺候的人年纪差距太大,后宫的宫妃也太少了些,是以,儿臣过些日子在朝中大臣家选妃充盈后宫。” 太后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今日的皇帝已经让她吃惊好几次了。 太后转着佛珠,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哀家也正有此意,你也登基这些年了,可后宫里还是一个皇子都没有,这样下去可不成。” “母后说的是。” 皇帝挑了挑眉:“虽说儿子还年轻,但万一有个不测,留个皇子也有利于朝政稳定。” “胡说什么!” 太后斥责了一声:“多大个人了,说话还没个忌讳。” “既然你决定了,也不用哀家多费口舌了。等僧人们离宫之后就张罗起来吧。看着让宛妃操持也成。” “宛妃年轻,还是要劳累母后替儿子掌掌眼的。”皇帝恭敬地道。 “嗯,哀家自然会替你看着。” 太后笑了笑。 “那儿子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皇帝起身,提步走了出去。 听到珠帘的响动,太后的脊背一下子松了,懒懒地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目光钉在桌上的一只双耳白玉鎏金香炉上。 “皇帝倒是长进了不少啊,不再跟小时候一样毛毛躁躁沉不住气了,现在也学会指桑骂魁,笑里藏刀了。” 太后轻笑出声。 对这句话张姑姑不敢附和,端看刚才母子两个一来一往地对话间,皇帝平心静气,沉稳如山,应对自如,确实沉稳了许多。 太后则是回忆着皇帝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喃喃道:“难道皇帝知道了王嬷嬷的事?” 张姑姑安慰道:“娘娘,奴婢觉得李嬷嬷不会说出去的,再说了,就算陛下知道了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嬷嬷罢了,您可是陛下的母亲,奴婢瞧着陛下对您多少还是尊敬的。” “呵。” 太后冷笑了一声:“皇帝啊,是个重情重义的,不会对哀家如何。但是……你没听他说么,李嬷嬷的事已经过去了,这句话是说给哀家听的。” 张姑姑笑道:“那陛下的意思岂不是不会与娘娘计较嘛,太后尽管放宽心好了。” 太后不置可否,道:“稍后你去尚衣局里给邱嬷嬷颁旨吧,让她即刻收拾收拾就去临敬殿去,夏守忠那边打个招呼,不必为难她。” 张姑姑应了一声。 太后又说道:“既然皇帝主动提了要选妃,就告诉钦儿一声,该做的就放开手脚吧,不过,也好好给皇帝选几个可心的人来,到时候你仔细看看。” 张姑姑不太明白太后的意思,试探着问:“娘娘,这些选来的女子,要……” 太后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握着佛珠的手紧紧地攥着,眉目间一派疲惫。 只是轻轻摆了摆手,太后闭上眼睛靠在软枕上叹了口气。 张姑姑心中有数了,看太后渐渐瞌睡起来,搀扶着她去了里屋床上,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出去了。 第83章 邱嬷嬷 从一个尚衣局副手一跃成为了皇帝跟前的一把手,邱嬷嬷自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门口排队道喜的小宫女数都数不过来。 邱嬷嬷直到晚上才疲惫地上了炕。 屋内的两个小丫头风羽,风曲一早等着她。 风曲风羽两人都身姿窈窕,脸蛋秀丽,只是风羽又多了几分机灵,殷勤地给邱嬷嬷倒了杯茶,笑道:“如今嬷嬷要去做陛下身边的红人了,奴婢也替嬷嬷开心呢。” 邱嬷嬷虽然高兴,却只微笑告诫道:“以后去了临敬殿,一举一动都不可如现在一般随意了,你们也要规矩些。” 两人兴奋地点点头,以后她们也是御前侍候的人了,虽然也是打杂的工作,但是比着其他姐妹还是高出一等。 风羽歪着头想,在皇帝面前服侍比其他地方多出多少机遇来,说不定就能像元春一样被提拔为女官,或者…… 邱嬷嬷在外面累了一天,接过茶杯便一饮而尽,风曲看风羽犹自出神,就上前又接了一杯端过去。 邱嬷嬷刚要再教导几句,门口传来了一道含笑的声音。 “邱妹子,可是恭喜你咯。” 邱嬷嬷连忙从炕上起身,还下去就被来人按住了。 “行了,咱们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不必客气。” “礼不可废。”邱嬷嬷摇摇头,坚持起身行礼:“张姑姑。” 风曲风羽两人呆着,邱嬷嬷介绍道:“这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姑姑,你们去倒杯茶来,把屋门给关上。” 待门关好了,张姑姑也坐在炕上,笑道:“咱们可是有好些年都没有坐下好好说话了,之前找你你总说忙。” 邱嬷嬷轻轻地微笑:“姑姑是在太后娘娘身边的人,我也是怕耽误姑姑当差。” 张姑姑故意板起脸:“你还是叫我老姐姐吧,你这把年纪还叫我姑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成精了呢!” 说着,张姑姑叹了口气:“那年我说要你跟我一起去娘娘身边伺候,你不愿意,幸好你是个有本事的,不但在尚衣局里熬出了头,现在还要去陛下身边伺候,我也替你高兴呀,想当年,你吃了那么多苦头……” 说着,张姑姑还用帕子抹了抹泪。 邱嬷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柔声劝道:“都过去的事了,我知道你挂念我,别难受了。” 张姑姑又流了会儿泪才止住:“是呀,现在好了,咱们两个都有出息了,我在娘娘身边,你在陛下身边,服侍着宫中最尊贵的主子!” 她又拉住邱嬷嬷的手,道:“别的不说,陛下其实是最心善的,尤其是对宫中的老人,你去了御前不用担心,我已经给太后娘娘求了情,娘娘也会在陛下面前多多关照你的。” 邱嬷嬷愣了愣,道:“这,不用劳烦娘娘了,我不过是个奴婢,就是办坏了差事该罚也要罚。” “再说了,我以后是在临敬殿当差,又不是慈寿宫。” 邱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抽出手来去端杯子,缓缓道:“临敬殿是陛下的宫殿,太后娘娘到底不好插手的吧。” 张姑姑嘴角的笑意僵硬了一下,笑着说:“嗨,娘娘与陛下是亲母子,说什么插手不插手的,你我情分匪浅,娘娘也给我几分薄面。以后咱们老姐妹多来往,互相关照也是应该的。” 邱嬷嬷喝了口茶,没有出声。 张姑姑看了看她,又道:“你也知道娘娘与陛下……” 她似乎难以说出口,邱嬷嬷见状赶紧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皇帝与太后的关系如何宫里谁人不知。 “本来娘娘是想让贾御侍坐了这个位置的,但我劝娘娘,贾御侍还是太年轻,不如让你来做,咱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在陛下身边看着更周到些,而且……” 张姑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道:“娘娘也说,若是陛下身边能有个娘娘的知心人照料着,她这当母亲的才好放心呀,老妹子,你说呢?” 邱嬷嬷心中一紧,太后这意思是让她去做皇帝身边的耳报神? “李嬷嬷你也知道,太后娘娘亲自料理定型的,还不是因为她年纪大了,犯了糊涂,娘娘就容不下了,唉,我与她也是姐妹一场,看她沦落到这个地步也不忍心呀。” 张姑姑这番话说的软硬兼施,定定地瞧着邱嬷嬷的神色。 邱嬷嬷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垂下眼帘。 屋外寂静无声,沉默了好一会儿,邱嬷嬷才抬起脸来,笑道:“多谢姑姑的好意,只是李嬷嬷到底是为何被发落的,妹子心中也有数。” 说着邱嬷嬷也叹气道:“太后娘娘放心不下是正常的,我也理解,可是儿孙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就是我们这当亲娘的也不好时时刻刻地盯着,还是要学会放手呀。” 张姑姑脸色忽变,笑意沉了下来:“老妹子可想好了?” 邱嬷嬷点点头,转眼看了看沙漏,道:“姑姑快回去吧,不早了,你也劝着点娘娘,别操心的太多了。” “那老妹子就自求多福吧,在御前侍候不比这里,稍有不慎可能就是掉脑袋诛九族的事,告辞!” 张姑姑冷着脸起身。 “不送。” 邱嬷嬷礼貌地送客。 旁边的一个小房间内,风羽一眼瞧见了桌子上摆着的衣裳,几步跑过去拿起来抖散,风曲也好奇地过去看。 “我还以为是彩色的呢,怎么也是这种灰蒙蒙的颜色。” 风羽大失所望,将衣裳扔到一边:“还没咱们现在穿的好看的。” “好不好看也是其次。” 风曲微笑说:“只要穿着合身就行,咱们试试吧。” 风羽却兴致不高。 她们两人虽然姿容清秀,可这样的颜色还是让整个人的肤色都黯淡了些。 两人慢慢收拾起东西来,风曲说道:“也不知道我们明日住在哪里去?” “贾御侍不是住在临敬殿后面的暖阁中吗?” 风羽眼光一闪。 风曲一边叠着衣裳,一边道:“贾御侍可是从贾家出来的嫡女,太后娘娘和陛下自然善待了,咱们能跟贾御侍比吗?” “进了宫里当差都是奴婢嘛。” 风羽撇撇嘴角,有点不服气地说。 第84章 新的同事关系 次日一早,元春带着抱琴在暖阁门口等着。 这厢夏守忠也瞧见了,微笑着对邱嬷嬷介绍道:“嬷嬷,这位就是贾御侍。” “邱嬷嬷好。” 元春哑着嗓子与抱琴上前见礼。 邱嬷嬷笑着打量着元春,只见眼前的女子肤色白皙如月,脸蛋小巧,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心中的好感便多了点。 “贾御侍快请起。” 邱嬷嬷扶起来元春,笑说:“早就听说陛下御前的贾御侍是个妙人儿,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嬷嬷谬赞了,元春还年轻,等着嬷嬷多指点一二呢。” 见完了礼,邱嬷嬷就去看住所了。 夏守忠格外热忱地将屋内的摆设介绍了一遍。 风羽打量着陈旧的物件,忍不住皱了眉,跟她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有劳夏公公了,你们先去放置东西吧。”邱嬷嬷打发她们两人下去。 夏守忠笑眯眯地说:“咱家是万万没想到迎来了嬷嬷,唉,虽然少不了说声恭喜,可咱家还是替嬷嬷捏了把汗呀。” “哦?夏公公此话怎么说?”邱嬷嬷动了动眉头。 夏守忠往元春的院子里瞥了一眼,低声道:“唉,咱们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咱家也不跟嬷嬷绕弯子。这后宫里马上要进不少的主子奴才了,嬷嬷肯定知道此事。” 邱嬷嬷点点头。 “这次陛下是有意扩充后宫的,选进来的都是非富即贵,哪里是好当差的?陛下的脾气又……就连咱家都在暗暗发愁呢!” 夏守忠故意叹气:“本来想着等贾御侍接了旨想提点她一二,没想到贾御侍倒是精明,直接把这烫手的差事甩给了邱嬷嬷,咱家听说是她亲自给太后娘娘推荐的你呢。” 说着夏守忠还一脸惊讶:“难道是邱嬷嬷平常得罪过贾御侍?” 邱嬷嬷也故作讶异:“从不曾呀,不瞒公公。老身昨夜还暗自激动呢,今日听您一说,这、这差事确实不好当啊。” “唉,咱家也是给你提个醒,谁知道姑娘家家看着年轻,点子却这么多。”夏守忠心痛地摇摇头:“现在的人呀,为了自己脱身是什么都不顾了。” 邱嬷嬷侧眼看着他的作态,心中冷冷笑了笑,面上却不显不露。 “你干什么呢?还不赶快给嬷嬷铺床?” 屋内,风曲皱眉看着正趴在窗户边的风羽,一脸好奇道。 “你先去,我马上来!” 风羽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头也不回地道。 那厢,抱琴给元春端上来煎熬好的药汤,口气轻快地道:“奴婢本来还很担心呢,今日觉得邱嬷嬷也不像是坏人。” 元春看着眼前冒着苦味的药碗默哀了一下,端起来轻轻吹着气,笑道:“你跟她才见了一次面,就觉得她不是坏人了?” “奴婢好歹也是在宫中待过一阵的。” 抱琴认真地道:“像李嬷嬷那样的,嘴角往下撇,脸上的肉也很奇怪,那样的就是坏人。” 元春笑着说:“那是满脸横肉。” “对!” 抱琴点头,又道:“像宛妃娘娘这样的,温温柔柔的,慈眉善目的,好像天上的神仙娘娘,这样的就是好人啦。” 元春一想,道:“那你觉得陛下是好人还是坏人?” “小姐!” 抱琴惊吓地往门外看了看,幸亏没人,她想了想小声道:“奴婢觉得陛下是好人。” “拍马屁!” 元春逗她。 “奴婢才没有拍马屁!” 抱琴赶紧为自己正名,道:“虽然陛下总是板着脸,但是眉目间有一股正气,再说了,小姐进宫以来也不是没犯过错,陛下的责罚也轻得很,有几件还没落到实处,奴婢就觉得,陛下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抱琴这通话说的元春愣怔。 说起来倒也是,皇帝对她虽然老是冷言冷语,经常出言讥讽,但是还没有实打实地惩罚过她。 第一次在宜春宫里抓到她,说要罚她一起喝苦药,也不过喝了一两次就断了。 后来又罚她禁足,现在也没有执行。 还有这次宝华殿出事,皇帝也挡住了太后对她的责罚。 不过这几次后面都跟着其他事儿呢,兴许是皇帝忙起来忘了。 元春捧着药碗,想起宁嫔和慧能大师的事,这件事她倒是说不了什么,皇帝处理的结果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抱琴收了药碗,又道:“奴婢听说慧能大师这几天正在为宝华殿的物件诵经开光呢,等过几日就可以拿回来戴上了。说起来也奇怪,奴婢还听说宁嫔娘娘顶着额头上的伤又去宝华殿听经了。” “啊?” 元春惊讶,宁嫔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 两人正在屋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 抱琴出去瞧,正是隔壁院里的风羽捧着一个托盘笑盈盈地道:“嬷嬷说了,这是她家乡的茶,前两日同乡刚捎带过来的,正新鲜,让奴婢过来送给贾御侍尝尝。” 抱琴伸手要接过,风羽的胳膊却稍稍向后缩了缩,笑说:“不劳烦这位姐姐接手了,奴婢给送过去吧。” 抱琴只好带她进了屋内。 元春听到声音便起身坐好,她已经卸下了头发,乌压压地披在身上,衬得脸蛋晶莹小巧。 风羽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的屋子。 进去正中间便是一张四方矮桌,这是宫内屋子里都有的,可上面摆放着一个名贵的官窑乳白色绘白梅细颈花瓶,插了一只散发着淡香的桂花。 茶几下面铺着层暗色毡毯本不显眼,但旁边的一个双耳青瓷嵌玉香炉质地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屋内设了花鸟屏风隔开了床榻,那屏风上的刺绣精致异常,风羽走近了一看,竟然是宫中专门供给娘娘的绣房出手的苏绣。 哼,她们的院子破破落落,隔壁的院子却这样富贵精致! 风羽酸溜溜地收回了目光,强笑道:“嬷嬷说了,贾御侍在御前服侍,这点茶不算什么,不过是口味特别一些。” 元春客气地说:“多谢邱嬷嬷了抱琴,你将我制的茶包也给嬷嬷送回去几个。” 第85章 天机不可泄露 抱琴应声去隔壁房间取了,元春便再跟风羽寒暄几句。 “嬷嬷的房间可好?你们住在哪里?” “刚才去看了,那房间大得很,奴婢和风曲同住在嬷嬷旁边的屋子里。” 风羽回答道,“只是屋内的陈设许是有些年头了,跟贾御侍房间里的没法比。” 元春微微惊讶,“这房内的摆设不是统一的么,也是我搬进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贾御侍颇得圣心,陛下自然是照顾您的。” 风羽面上微笑,心中却冷冷的。 元春的目光在屋内巡了一遍,仍然是没看出任何富贵之处。 这也不能怪元春,她真正来到宫中也不过个把月的时间,如果让她看看首饰是否名贵她还能看出一二来,这些屋内摆设她还尚需学习才能识货。 “我瞧你年纪还小,今年多大了?”元春转移了话题问。 “奴婢今年十六岁。” 提起来年纪,风羽脸上有点羞涩,也有点着急。 古代女子这个年纪都是要嫁人的,可宫中的宫女也是要到二十岁上下才能被放出去,早已经过了婚配的年纪了。 元春点点头,她没有那么重的观念,只觉得十六岁在现代还是花一样的正在家里上学的年纪,这女孩子们就要出来打工了,真是可怜。 想了想,元春起身去取了两只细金镯子,上面雕刻着小小的茉莉花纹。 这是她上次从贾府探亲回来王夫人塞给她的包裹里的物件之一。 “初次见面,我也没有什么东西给的,就拿这个当见面礼好了。”元春将两只镯子塞到风羽手中,道:“你回去了给风曲姑娘一只。” “这怎么敢?贾御侍太客气了!” 风羽一眼就瞧出了镯子的贵重,忍不住眼热起来,在陛下面前当差就是富贵,这样的东西也拿出来做人情。 她不过作势推辞了几下便收下了回房了。 风羽出了院落,想了想,将两只镯子用帕子包好都塞进了袖中,只捧着元春给的茶包去了邱嬷嬷房中复命。 “你回来了,快洗漱歇息吧,今天累了一天,热水我给你留好了。” 风曲见了她温厚地笑道。 风羽见茶水盆巾都准备得妥当,脚步一顿,脸上忍不住红了一下,趁着风曲不注意把金镯子塞进了箱底。 如此又休息了两日,元春的嗓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张开口看喉咙里面,淤血已经褪去,脖子上是印记现在也用红玉膏恢复好了。 “陛下已经跟太后娘娘说过等大师们离宫之后就开始选妃,宫中的一应人手也要增加。” 宛妃温婉地笑着说:“现在茹芷宫里又要开始忙起来了,本宫也没空再管宝华殿的事,还是你接着来做吧。” 皇帝那里宛妃已经打过招呼了,皇帝没说什么,他这两日也忙得很。 对皇帝而言,决定要选妃充实后宫,不是看谁家的女儿长得漂亮多才多艺,而是重点她们背后的势力,实力以及利益纠葛到底如何。 是以,这两日除了在临敬殿处理政事,他都会在南书房召见一些大臣商议。 宛妃派人去告知元春的事时皇帝还恍惚了一下,两三天竟然已经过去了,这小丫头的伤是应该好了。 “陛下,依臣之见,赵大人家的千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如今赵大人身为吏部尚书……陛下?” 正在说话的右相抬眼瞧见皇帝正在出神,喊了一声。 “啊,你接着说。” 皇帝拽回了思绪,略有尴尬地继续埋头政事之中。 元春接了宛妃分派的活儿,第二日就去了宝华殿上班。 毫不意外地,宁嫔踩着点儿来了,神情淡然地盯着头上的伤坐在屏风后,听着慧能大师娓娓讲经。 只是见到元春的时候宁嫔对她笑了一下,不同于对别人的生疏客气,这个笑意中多了一分亲近。 果然能增进女人之间感情的秘法就是互相交换秘密或者听她倾诉秘密。 元春陪着她坐了坐,忽然注意到前阵子宛妃拿过来的签筒,心中顿时起了玩心。 趁着惠能大师结束了一段经书,元春也有模有样地净手焚香,抱着签筒跪在蒲团上晃啊晃,终于有一根竹签蹦了出来。 元春拿着签字看了几眼,上面的字体晦涩难懂,只好捧着去找慧能大师解签。 慧能大师中场休息,正在宝华殿外的一课松树下出神,看了元春递过来的竹签不由眉头一皱。 元春心中一跳,“这签……不好么?” “此乃下下签。” 慧能大师看着她道。 元春瞪大了眼睛。 “不过……” 慧能却笑了笑:“这竹签所书只是贾元春的,却不是姑娘的。” 元春愣了一下才问道:“那,大师能看出我的运势吗?” 慧能道:“姑娘的到来本就已经改变了一些事,贫僧就算能看到原来的事,现在也不准了。未来如何,还是要看姑娘的一举一动。” “已经改变了?” 元春怔怔,她来这里之后还在为改变贾府做铺垫之事,好像还没有多大的成效呢。 “尽人事,知天命。” 慧能大师微笑着说:“姑娘也不必过度烦忧了,蝼蚁微小也有倾覆大厦之力,何况姑娘并不是凡人,所作所为皆会泛起涟漪的。”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对不对?” 慧能大师的话似乎是在对元春透露一些东西,可元春并没有完全听懂,只好追问。 慧能大师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透过她的身体,后面影影绰绰人影重叠,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你能不能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大师!” 元春着急,她现在对贾家以后的路只有一点头绪,偏偏她被困在这里,一直找不到靠谱的人帮忙。 “天机不可泄露。” 慧能大师笑了笑,转身走了。 “大师!” 元春一直追在慧能大师身后恳求追问,忽而前方的慧能一扬手,大红的袈裟差点扬到元春脸上,不知为何,元春的脚步却生生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这是什么法术!? 元春心中大惊! 第86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出了李嬷嬷的事,宝华殿里其实清静得很,宫女太监们都规规矩矩的,谁也不敢再往值钱的物件上凑脑袋,所以元春的工作做得相当轻松了。 每日就是陪着宁嫔听听经,招待一下上门的妃嫔,不过也就开始的几天大家来烧了烧香,最近也没几个妃嫔上门来。 元春心想,许是都知道皇帝不行,面子活做过了就算了,与其求神拜佛还不如找个正经大夫来看,不过古代好像没有男科大夫的罢? 想到皇帝看男科的场面元春就觉得好笑。 “想什么呢?一脸的……嗯,春色?” 皇帝眯着眼睛站在元春面前。 元春被吓了一大跳,真是佛祖面前不能暗自编排人?想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没、没什么呀。” 元春不自觉地摸了摸嘴角,看皇帝仍盯着,连忙转移话题。 “陛下怎么来了,快里面坐喝杯茶。” 元春心虚之下忘了宁嫔还在屏风后坐着呢,话说完了才想起来,暗道一声糟糕。 以前不知道宁嫔的事就算了,现在知道了,元春莫名觉得皇帝他俩见面会有点尴尬。 不料宁嫔听到声音主动从屏风走了出来,对皇帝福了福:“臣妾参见陛下。” 元春眼尖地瞧见慧能大师敲着木鱼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才落下去。 “嗯,起来吧。” 皇帝的表现再一次出乎元春的预料,他看见宁嫔顶着白纱布在这里坐着不仅没发火,还轻轻抬了抬手。 “慧能大师在讲什么?” 皇帝淡淡地问。 宁嫔一脸平静:“在讲金刚经第三卷。” “嗯。” 皇帝点点头:“多听听经书有很大益处。” 那神色宛若一个来班级巡查的班主任,只是在元春眼里,头上多了个翠绿翠绿的帽子。 “是。” 宁嫔低声回答。 元春看着三人泰然自若的情景,好像尴尬不自在的只有她一个。 “贾御侍呢?能听懂吗?” 皇帝对着宁嫔无话可说,突然转头问道。 元春呃了一声,“能听懂一点点吧。” “你也跟着大师多学学,别整日地不长进!” 皇帝一瞬间变了脸色,严厉地对元春训道。 元春在心里暗暗翻个白眼,是,你长进,帽子记得戴稳了哈。 皇帝在宝华殿转了一圈,看见桌案上摆着的茉莉花簪,满意地点点头。 “慧能大师若无事,可与朕一叙?” 皇帝对慧能大师说。 宁嫔抬了眼,见慧能大师点了点头跟着皇帝走出殿去,神色不免有点担忧。 “放心吧,慧能大师现在是国师了,陛下不会怎么样的。” 慧能大师离开的一整个下午宁嫔都心神不宁的,元春忍不住开口安慰。 宁嫔轻轻叹了口气,仍旧不语。 直到太阳落幕,天色暗沉的时候宁嫔还坐着不动,元春去给她添茶,这才注意到宁嫔的颧骨上有着不正常的两片潮红。 “宁嫔娘娘,你……是不是发热了?” 宁嫔还没反应过来,元春就伸出手去探她的额头,触手果然一片高热。 元春想高声喊人,可又怕惹来别人的注意,皇帝虽然不计较她和慧能的往事,但如果一次次地见面就出岔子,怕皇帝也忍不了的。 “你去暖阁把抱琴姑娘喊来。” 元春只得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宫女,别人她不放心。 等抱琴匆匆而来,元春两人半架着宁嫔的胳膊往她宫里走去,又喊了人悄悄去请王太医过来。 “是热得厉害,恐怕烧了不短时间了。” 王太医看完宁嫔的情况,给开了药,道:“先让娘娘服了药歇下吧,用凉帕子敷在额头上,每一刻钟看看娘娘的情况再说。” 元春点点头,让人去准备水盆,再去煮药。 宁嫔宫中能使唤的统共就三四个人,一时间无法兼顾,元春左右无事就守在床边,时不时地帮着换洗帕子,喂药擦拭等。 直到一个时辰后,抱琴进来小声地道:“小姐,慧能大师已经回去宝华殿了,平安无事的。” 元春点点头,挥开众人,凑在宁嫔耳边小声说了。 睡梦中的宁嫔终于松开了紧皱的眉毛。 过了一会儿元春再去试她的额温,已经降下来许多了。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元春幽幽地感叹一句,待宁嫔情况稳定就带着抱琴回宝华殿去了。 两人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慧能大师伫立在树下,默然等待着什么。 元春心中有数,让抱琴去一边看着,自己径直走了过去。 慧能大师等她站定,突然双手合十对元春一拜到底,低声道:“多谢姑娘。” 元春也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大师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嫔在她的地界上生病,她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不问不是。 慧能大师直起身,脸上不再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终于有了与俗人共通的喜怒哀乐。 他垂眸黯然道:“三日后贫僧就要离宫了。” 元春张了张口,最后只道:“你与她心心相印,无论身在何处,心都是在一起的。” “贫僧也明白,只怕她想不通。” 许是因为元春照顾宁嫔,慧能大师第一次对元春吐露心声。 他脸上浮出一抹苦笑,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可她性格倔强,爱钻牛角尖。贫僧曾托人劝过她几次,可都没有用。” 元春想到奇秀宫里那一派破败萧索,昭示着主人的心如死灰。 “贫僧想求姑娘一事。” 慧能大师再度对元春一拜。 元春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忙道:“大师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我其实也不确定在宫中待多久……” “只要姑娘在宫中,还请姑娘替贫僧照拂她一二吧。” 慧能大师叹道:“她年轻尚小,再这样下去恐怕终将疾病缠身。” 元春心中同意,瞧宁嫔终日精神恹恹,瘦得厉害,若是慧能大师离宫,肯定又是一番心伤。 见慧能大师一直恳求地望着她,元春无奈,只能低声道:“既然大师托付,我无事的时候就经常去找她说话聊天好了,但是她到底能不能想开还是要看她自己了。” “多谢姑娘大恩。” 慧能终于松了口气。 第87章 皇帝的感情轨迹 元春见慧能此刻没有了大师的架子,有意想与他多说两句,便问道:“宁嫔此番发热还是太过担心大师的缘故,大师与陛下都说了些什么?事关国运之事吗?” “国运之事有钦天监,贫僧不便多言。” 慧能大师想到皇帝把他叫进屋中后拿着一个小竹签问了他半天的场景,只道:“只是一些事关陛下个人的事罢了。” 元春不解,皇帝的事不就是国事吗。 慧能大师瞟了她一眼,眉宇间有犹豫之色。 沉默了一会儿,慧能大师还是开口,说:“姑娘来历特殊,应该知道原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有特定的生活轨迹的。” 元春点头:“我知道的。” 那是书中人物原有的结局。 “陛下他……原本命中注定是有一个女子的。” 慧能大师接着道。 元春更加不明所以:“大师说这个是……” 这说的应该是皇帝的感情问题吧,难道刚才皇帝偷摸把慧能喊出去问的是这个? “大师的意思是,我的出现会扰乱这条轨迹吗?” 元春反应过来,吃惊地问。 “前路如何,贫僧此刻也看不清楚。” 慧能大师摇摇头道,“也许这些轨迹会绕回原路,也许会发生改变。只是姑娘未来的路,会有些艰难。” 元春追问几句,慧能大师却闭口不言了。 这些事他原本就不应该透露的,不过他有事拜托元春,这才找了些与她相关的事透露一句,让元春做好心理准备。 “大师真会吊人胃口,若不说就不说,说了又说一半!” 元春不满地瞪着他。 慧能大师又端起了高人的微笑,“天机不可泄露,姑娘莫要再逼问了,阿弥托佛。” 元春竟然在他的眼神中找到了一丝少年人的狡黠,这才意识到眼前被称作大师的男子也只有二十岁左右。 “罢了罢了!” 元春挥挥手,“大师放心,就算你不说完我也会尽力照顾宁嫔的,你放心好了,走啦!” 说完,元春带着抱琴离开了宝华殿。 路上抱琴满脸好奇,问道:“小姐,奴婢怎么看到慧能大师对您拜了好几次呀?为什么呀?” 元春笑呵呵地学着慧能大师的样子摇了摇头,神秘兮兮道:“姑娘,天机不可泄露!” 抱琴眨眨眼,“小姐不说我也知道,肯定是小姐太厉害了,连慧能大师也不得不佩服!” “哈哈哈!你这丫头!” 元春忍不住大笑,抱琴的心里眼里只有她这个主子呀! 两人回到暖阁后已经很晚了,因为隔壁住了人,所以主仆两人都不能像以前一样在院子里嬉笑,早早回了屋中洗漱。 刚洗漱完毕,隔壁院子的风羽来了,她满脸笑容,托着一个小盘子送给元春。 “贾御侍,这是今日陛下赏赐的糕点,还剩下三个,特意给贾御侍送来。” “多谢你记挂着我了。” 元春一瞧,正是她喜欢的松露紫薯糕,昨天她让抱琴去御膳房取没拿到,谁知道今日就做了。 她心中高兴,问道:“你在这两天在临敬殿当差怎么样?” “都挺好的。” 风羽笑答:“夏老爷很照顾我们,临敬殿的姐姐妹妹都好,尤其是茶水房的雨琪妹妹,活泼可爱!” “嗯,那就好。” 元春也替她开心,“见到陛下了吗?” 风羽脸上莫名红了一下,抿唇道:“陛下这两天忙没怎么见到,只在早朝后奴婢正在扫院子的时候见了一次。不过……听门口的小公公说陛下晚上回了临敬殿,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元春又问了风羽大概的时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应该是皇帝跟慧能大师谈完话之后吧。 听慧能大师的意思,皇帝似乎问了他关于个人感情的事?他要是挺生气的,那是结果不怎么好还是没从慧能大师口中问出什么才生气了? “贾御侍知道陛下为什么生气么?” 风羽看元春跑神,试探着问道。 “我哪里知道,今天连临敬殿都没入。” 元春笑说。 风羽掩着口笑:“是了,奴婢忘了贾御侍这两日都在宝华殿忙,一开始的时候奴婢还听说陛下脾气不好呢,这是真的么?” 元春看她脸色略带惊恐,想了想,道:“其实还好吧,陛下有时候会生气,这时候咱们躲得远点,不要开口说话就好了,一会儿陛下就气消了。” “多谢贾姐姐指点,奴婢还担心惹了陛下生气呢。” 风羽道,自动把贾御侍换成了贾姐姐称呼着。 “风羽姐姐不是打扫院落吗?只要院中没有杂物让陛下瞧见,应该是不会惹陛下生气的吧。” 抱琴探头说道。 风羽风曲虽然是跟着邱嬷嬷调过来的,但是资历尚浅,也不像元春一样有家庭背景,所以只能先做洒扫烧水之类的活计,还不能进屋里伺候皇帝。 风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很快又笑道:“抱琴姑娘说的对,只是奴婢初来乍到,还是有点害怕哪点没做好。” “放心吧,你不常见到陛下就没关系的。” 元春安慰她,在她看来在院中洒扫也还算轻松,临敬殿也不大,一天打扫两三次,其余时间只要看着别飘来杂物就行了。 离喜怒无常的皇帝远远的,就算有火气也撒不到院里去,很安全。 两人又说笑几句,风羽就回去了。 抱琴洗干净了手,把煎熬好的药给元春端去,元春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干净,抱琴连忙又拿了糕点喂给她吃。 “你也吃一块吧,晚上净跟着我跑了,都没吃东西吧?” 元春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道。 “这糕点真好吃!” 抱琴把最后一个糕点掰开两半,里面是紫薯牛乳夹心,浓香可口,她含糊着道:“那天不是来了风曲和风羽两位姑娘么,怎么总是见到这位风羽姑娘来呀。” “我看风曲的性子稍微沉闷些,风羽更加开朗。” 元春道:“我正好担心以后我去当值了你一个人在屋里无聊,以后也有人陪你说话了。” “嗯!” 抱琴笑嘻嘻地点头。 第89章 皇帝恶作剧元春 元春看他态度坚定,只好默然收下了,她想问一句为什么送东西给她,刚要开口,却瞧见了北静王专注温柔的目光,一时间脸又红了,想问的话也问不出来。 “王爷。” 沉默间,一个宫女找了过来,是宛妃身边的湘水。 “娘娘听说王爷进宫了,特意让奴婢来请王爷去一趟。” 北静王颔首:“好。” 他转向元春拱手笑道:“那你先忙,我去茹芷宫了。” 元春柔柔地嗯了一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直到一阵风吹过来才回了神,想起自己还有宝华殿的事要做。 真是…… 怎么魂不守舍的,元春揉着额头嘲笑自己。 “这几件是吴妃娘娘的首饰,你送过去吧,这两件是柳贵人的……” 高僧离宫,宝华殿内的一应物件都要清点,重要的东西要搬入库中封存,元春正派人把各个宫里送来开光的东西一一返还。 等整理完毕已经到中午了,元春在暖阁中用过了午膳,草草午睡了一会儿,起来洗漱后返回临敬殿报道。 “贾御侍好。” 元春踏入院中,风羽和风曲挽着袖子正在修理墙边的杂草,瞧见元春纷纷问好。 “外面冷,你们要穿厚点啊,别冻着了。” 元春看了看她们,风曲还好,里面是穿着其他衣服御寒的,风羽却看起来瘦弱芊芊,小腰手掌粗。 “多谢贾姐姐,不冷的。” 风羽笑着说。 元春点点头入了殿内。 “哟,贾御侍回来了啊。” 皇帝坐在书桌后抬眼,戏谑地看着她道:“贾御侍可是有十几日不曾来临敬殿当差了,还记得路啊?” 元春本想怼他一两句,但邱嬷嬷也在,便忍了下来,假笑着说:“陛下说笑了,奴婢怎么敢忘本呢。” “去,给朕沏一杯你那甜茶来,有没有忘本还得让朕看看。” 皇帝抬了下巴笑道。 元春只好端起茶杯去茶水房了。 “贾姐姐,你回来啦!” 雨琪刚烧了一壶水,正坐在椅子上吃东西,见着元春高兴地蹦了过来,笑道:“喏,这是风羽姐姐给我的葱糖,姐姐尝尝!” “我刚吃了午饭就不吃了,你吃吧。” 元春摸出来一个小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茶包,抬高了水壶冲泡。 若是别的茶叶还讲究什么一泡二泡的,茶包就方便多了,放进杯子里只要等颜色浸出来就行。 “贾姐姐,咱们殿里新来的邱嬷嬷人好好哦。” 雨琪小声地笑道:“昨天陛下剩下的果子还分了给我们吃呢,两个风姐姐人也很好,唉,和李嬷嬷太不一样了,我一开始还不习惯呢。” 元春笑着点她的额头:“这下你可以偷懒了?” “也不是!我才不偷懒呢!” 雨琪道:“邱嬷嬷虽然待人和蔼,但是其他方面要求的很严格的,不过嬷嬷以身作则,我们也很佩服她。” 元春点头,做了中层一味地心软当好人也不成,可更不能像李嬷嬷一样以权压人,邱嬷嬷的觉悟还是蛮高的,来这里不过四五日就收复了殿里的小宫女小太监。 不过,也是以前的李嬷嬷反面案例太显明,只要来的总管不打不骂他们就很满足了…… 元春将茶杯放在托盘上,稳稳地端了进去。 皇帝瞟了她一眼,惬意地喝了口茶,道:“嗯,还不错,你来磨墨吧。” 正在桌案边的邱嬷嬷听到这话,眼风扫过元春,自动地往旁边挪了挪。 元春暗暗叹气,挽起袖子轻轻扶着砚台磨了起来。 再过一周她就又可以贾府去了,这次回去要再做点什么才好,想到贾雨村的事情还没解决,元春就有点头痛。 这颗不定时炸弹不处理,元春总是心中不安。 皇帝取出毛笔蘸墨,在宣纸上缓缓写着什么,一抬头,又看见元春望着桌子在怔怔出神。 皇帝心中好笑,这丫头走神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不计在什么地方都与老僧一般能快速入定。 他嘴角一抹玩味的笑,抬起毛笔往元春的鼻尖上点了点,然后迅速低头写字。 鼻尖上突然一凉,元春便回了神,迷茫地看了看四周。 夏守忠垂着眼睛面无表情,邱嬷嬷看了她一眼,眼中带了一点笑意,看了看皇帝却什么也没说。 下雨了么? 元春呆呆抬头,这屋顶可是封着的,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便也没有在意,继续怔怔地磨墨。 皇帝努力按捺住飞扬的嘴角,忍住不笑出声来。 “好了,这些已经够用了。” 皇帝忍了好一会儿,对元春说:“朕突然想吃御膳房做的糖蒸酥酪了,你去取一份来吧。” “陛下中午没有用午膳吗?” 元春奇怪地问,皇帝一般吃过午饭就不吃东西了,只在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才会用点下午茶,怎么这时候吃糕点。 皇帝握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吃过了,朕没吃饱……” 末了,他看着元春白嫩的小脸上的一道墨痕,到底有点心虚,瞪着眼睛道:“怎么了,朕吃一盘糕点也要贾御侍批准?” 行行行! 元春瞄了一眼他的肚子,还好,没有像其他男人一样鼓鼓的,就仗着自己瘦可劲儿吃吧,将来吃成个大胖子! “你取快些!路上不要与别人说话!耽误太久了朕要罚你!” 皇帝又板起脸道。 我飞过去行不行?饿死鬼啊你! 元春白了他一眼就顶着小花脸出去了。 “陛下,您这……” 邱嬷嬷无奈地笑着,想说点什么。 “咳,朕与贾御侍玩闹惯了的,嬷嬷不必在意。” 皇帝眼中闪动着得逞的光芒,满面笑容地对邱嬷嬷摆了摆手。 碍于皇帝的淫威元春不得不加紧了脚步一路小跑,这糕点也不知道御膳房有没有呢,省得时间过长了皇帝又找茬。 “贾御侍好……诶?” 出了临敬殿,有路上的小宫女给元春打招呼,元春笑着点头回应。 “贾御侍等一下!”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又喊她一声。 元春摆摆手:“我这会儿急着呢,回来再找你!” 说着就与宫女擦身而过。 第90章 日常互怼 元春一边小跑着一边奇怪地想,怎么今天她遇到的人都好像有事儿找她呢? 不管了,先把皇帝要吃的东西带回去再说吧。 “那个,有事等会儿再说啊!先走了!” 元春再次小跑着挥手告别一个欲言又止的小太监。 一回头,拐弯处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衫,黑色披风的男子突然拐了出来。 忠顺王! 元春骇然地瞪大了双眼,无奈脚下已经收不及了,马上就要撞上! 不料忠顺王也看见了她,眉头一蹙,快速地往旁边挪了半步。 元春扑了个空,脚下一绊就摔倒在了地上,头上那本来就有点大的帽子也掉落下来。 “急匆匆的,没长眼么?!” 忠顺王冷漠地垂眼看着她,沉声说。 对忠顺王元春是半句嘴都不敢还,不顾还隐隐作痛的左脚腕,她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对忠顺王行礼道:“王爷赎罪!” 她一起身,忠顺王倒是瞧见了她鼻尖上的墨迹。 这会儿元春无意识地抹了把脸,那墨迹又沾染到了脸颊和鼻下,衬着她洁白晶莹的皮肤,像一只全白的小奶猫刚从煤炉子里钻出来,满脸灰扑扑的,此刻正畏惧地看着他,倒是有几分可爱。 “这是怎么弄得?” 忠顺王的眉头微松,问道。 元春不明所以,瞧见自己的衣摆上沾了灰,帽子也还在地上,摸了摸头上的发髻也松散了,看着肯定狼狈不堪。 还不是为了躲你? 这句话元春没有胆量说出来,只小心地挪了挪脚快速地将地上的帽子拾起来按在头上,道:“是奴婢要去取陛下的糕点,所以跑的急了些,差点冲撞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你刚才在陛下御前伺候?” 忠顺王面无表情地问。 “是。” 元春小心地瞄着他的脸色,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他一怒又来掐自己的脖子,没办法,上次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忠顺王自然也瞧见了她的小动作,讥讽地看了她一眼,他要是想伸手她还能逃的脱? “去吧。” 他淡淡地道,提脚走了。 元春闭了闭眼,呼出一口长气,把头发重新拢了,戴好了帽子。 幸亏没扭着脚,元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看了看脚踝,倒也没有发红发肿。 都是皇帝惹出来的事! 元春把刚才的担惊受怕转移成了对皇帝没事找事的愤怒。 一个大男人吃了饭还喊什么饿! 要不是让她出来拿糕点能碰上这个煞神嘛! 元春一边走一边骂地进了御膳房内。 御膳房的黄公公是跟她熟悉的,一见着元春就笑了出来。 “贾御侍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元春则还以为她刚才摔了一跤有什么不妥,往身上看了看,确实还有点灰尘,边拍边道:“唉,别提了,陛下让我来拿糖蒸酥酪,路上走得急了些遇到了忠顺王爷,摔了一跤。” 黄公公眼睛一转,问道:“你从临敬殿出来之后就……没做其他了?” “是啊,陛下要得急,你这儿有没有?没有了快去做!” 元春纳闷地道。 “有,中午刚做出来的,咱家让人热一热,贾御侍稍等片刻。” 黄公公心思一转,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转身进了厨房。 跟他一起的小太监道:“黄公公,您怎地不跟贾御侍说她脸上……” 黄公公笑着道:“你没听咱家问么,贾御侍是从临敬殿出来就这样了,刚才路上又遇到了忠顺王爷,要是陛下和王爷无意隐瞒,贾御侍早就知道了,还用得着咱们说吗?” 小太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黄公公道:“估计是陛下的恶作剧,你别多嘴。” “陛下还这么玩呢……” 小太监惊讶地长大了嘴。 “好了好了,劳烦贾御侍久等了。” 黄公公将食盒递给了元春,忍着笑意将她送走了。 天冷,怕糕点凉了,元春就拎着食盒一路小跑回去。 皇帝正翘首等着,见着元春的小脸比去之前更花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元春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迷茫地提着食盒往里走。 皇帝怎么这个模样,难不成是脑袋又抽了? “哈哈哈,夏守忠,你去拿一面镜子来!” 皇帝差点没忍住拍桌,邱嬷嬷也微笑不住。 元春不知道笑点在哪,直到夏守忠将镜子摆到了元春面前…… “陛下!” 元春看清楚了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那一抹莫名其妙的凉意和皇帝奇怪的要求,顿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地瞪着皇帝。 你脑子有病吧? 邱嬷嬷见状连忙要上前劝元春,不过是被皇帝捉弄了,生怕她真的怒了反而被皇帝责罚。 “奴婢还以为陛下是真的想吃糕点呢,谁知道是为了捉弄人!” 元春漆黑的瞳仁中冒出两簇小火苗,哼道。 她想起路上的怪异,喃喃:“怪不得他们一个个都要喊我……” 她还以为是有事跟她说,没想到是出丑了! 皇帝听见这句话笑得更厉害了,对走过来的邱嬷嬷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邱嬷嬷只得站住,不停地用眼神示意元春赶紧熄火。 可惜元春正在气头上,想到自己竟然顶着这样一张脸在宫中绕了一大圈她就想爆炸! 她好歹是个二品御侍呀!又刚做过宝华殿的管事!被她管过的宫女太监们看了得怎么笑话她呢! 以后她还怎么服众! 元春将食盒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发出嘭的一声响动。 皇帝见元春小脸绷得紧紧的,眼中的火苗越来越大,心中知道不好,赶紧收了笑容。 看样子这丫头是真生气了。 他只是心血来潮恶作剧了一下,想着出门就会有人给她说的,谁知道元春竟然毫不知情地绕了那么远。 “糕点取回来了,陛下不是饿得很么?吃啊!” 元春冷冷地睨着皇帝,吃啊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皇帝摸了摸笑得酸痛的脸颊,轻轻在桌子前坐下,摸摸鼻头,笑容俊逸:“嗯……辛苦贾御侍了。” “陛下可别乱摸,省得被人捉弄了跟奴婢一样弄得满脸是墨!” 元春看着他的动作,冷嘲热讽。 皇帝听她阴阳怪气,眼中又起了笑意。 第91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元春气呼呼地站在一旁,皇帝颇有点束手无策。 “那个,朕又不饿了,糕点就赐给贾御侍吃了罢。” 皇帝想用美食利诱。 元春把头偏向一旁:“多谢陛下,只是奴婢也不饿!陛下刚才不是要得急么,还是吃了吧!” 皇帝哄小孩似的,在桌案前探头看她,道:“这道糖蒸酥酪软软的,里面还掺了西边进贡的葡萄干和核桃仁,满口生香,贾御侍真的不吃?” 元春心动了一下,但还是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奴婢不吃!” 邱嬷嬷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刚才元春发火的时候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怕皇帝由喜转怒,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放下身段去哄元春。 这……这哪里像是皇帝和御侍,分明像是……小夫妻间的打情骂俏啊。 但邱嬷嬷这话可不敢说。 眼见着皇帝温声讨好,邱嬷嬷不由对元春另眼相看。 她如今虽然是一品御侍,比元春还高了一级,可见这景象,知道元春怕是将来有其他造化的,她可不能得罪。 “……好了好了,索性朕下午也没什么事,贾御侍跑了一趟甚是辛苦,下午就回去休息罢,不用来当差了。” 皇帝无奈地用出了杀手锏。 元春看了看一旁的滴漏,现在时间还早,到晚上还有四个时辰呢,也还行吧。 皇帝看元春表情松动了些,连忙再加砝码:“这食盒贾御侍也带走吧。” 元春吊了吊眉梢,哼道:“谢陛下体恤,奴婢告退!” 说完傲娇地抬着头拎起食盒出去了。 皇帝摇头而笑,弯着唇开始处理政务。 元春出了门就抬起袖子遮着脸拐入了暖阁中,任谁给她打招呼都不应,直到抱琴服侍着她把脸擦洗干净。 抱琴一边给元春的脸上抹香露一边笑道:“没想到陛下也这么淘气!可能是陛下最近太忙了吧,跟小姐闹着玩儿呢!小姐别生气。” “淘气什么呀!他都……他都二十岁的人了!” 元春卡了一下,二十岁在现代好像是上大学的年纪吧,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没有高考压着,没有赚钱的压力,与亲密的伙伴一起畅游在美丽自由的象牙塔中。 想起磨墨时眼前的一沓子奏折文件,元春默了一下。 可能是太多工作把孩子逼得心理变态了吧。 算了算了,她何必跟一个心里不正常的人计较。 抱琴给她收拾好了,打开食盒,一股甜香扑面而来。 “嗯……这个咱们府里也有呢,小姐以前挺喜欢吃的。” 抱琴将盘子端在元春面前。 元春看着盘中软白可口的酥酪也来了食欲,她以前可没吃过这样精致的糕点,顶多吃个小蛋糕稻香村啥的。 拿起筷子拽起来一块放入口中,入口即化,里面的葡萄干酸酸甜甜,一下就治愈了元春愤怒的心情。 主仆两人合作吃完了糕点,抱琴收拾着盘子问道:“小姐既然下午不去当值,干脆睡会儿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元春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也好,那我就睡会儿吧……” 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贾御侍在吗?” 元春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宁嫔身边的小宫女,愣了愣,赶紧过去开门。 “我们娘娘又发烧了,奴婢想去请上次您请的太医,可忘了他叫什么……” 小宫女满脸着急地道。 “抱琴,你去请王太医吧!” 元春吩咐了一声匆匆起身:“我跟你去瞧瞧。” 上午她就想去看看宁嫔了,正好下午空出来了时间。 奇秀宫内,床上的宁嫔面色苍白,眼睛却是通红,呆呆地望着屋顶。 元春上去摸了摸温度,竟然比上次还要烫手。 “去端凉水凉帕子来!” 元春已经有了经验,把人指使的团团转,好在经过一番忙活宁嫔的额头终于不烫手了。 “多谢你了。” 宁嫔淡淡道:“其实你不必过来的,病与不病,我都没太大感觉。” 元春让其他宫女都退出去,只留下她一人在床边坐着。 “慧能大师临走之前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 元春低声道:“你知道,他不放心你。” 宁嫔的眼珠终于转了转:“不放心又能如何,他不还是走了,留我一人在这深宫之中。” “宁嫔娘娘,世上多少有情人生死相隔永不得见,您与慧能大师还是幸运的了。虽然不能相守,可现在慧能大师还在黄龙寺中,以后总有机缘见面的。” 元春叹气道:“你若是这么病出意外,天人相隔,以后怎么相见?” “死了便死了……死了说不定我就能一直陪着他了。” 宁嫔眼中的泪水涌了出来。 元春摇摇头道:“娘娘您且想想,万一你有个什么,按照慧能大师的性子肯定会先集齐高僧给您念经超度,让您赶紧地投胎转世,不会用什么妖法留您的魂魄在身边的,您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宁嫔闻言转头看她,泪水倒是止住了,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 元春一脸认真:“您想想是不是?若是您提前投胎了,慧能大师身体这么好,说不定要活个五六十年呢,而且佛家是不能自缢的,否则不能入轮回道。这样一来,就是第二世你们也不能在一起呀!” 宁嫔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样别出心裁的劝解她倒是第一次听到。 元春拿着帕子给她擦干脸上的眼泪,笑道:“娘娘您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经常笑才是。” 宁嫔垂眸,脸上的笑意又淡了下来。 自她进宫的那天起,就没怎么笑过了,笑也不是真心的笑。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元春温声道:“虽娘娘与大师不能常见,可彼此没有一天不是惦念着彼此的,娘娘何必拘泥于身体上的相守?娘娘只当大师外出游历办事了,一直不得回,年年岁岁,只要你心中有他,他心中有你,你们就一直都陪在对方身边。” 宁嫔看着她勾了勾唇角:“看你年纪小,劝人倒是一点也不含糊。” “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罢了。” 元春笑着给她掖了掖垂落的被子。 第92章 风羽的那点小心思 纵使宁嫔性格冷淡,可也架不住元春每隔两天就往她宫里跑。 不论见着了什么有趣的玩意,好吃的东西,元春都一股脑地拿给宁嫔。 这年头,自由恋爱不容易,能活一对是一对吧。 宁嫔的病多半是闷出来的。 她和慧能大师的是宫中就算宛妃娘娘知晓,她害相思苦的时候也不能拉着她诉苦呀,身边的宫女太监更是一个不知,每天有什么话都闷在心里,无处倾诉。 现在元春知道了,不但能理解她,还能风趣幽默地开导她,是以过了六七天宁嫔的病已经完全好转了,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些,不像以前一样沉郁。 这变化,让皇帝想不注意都不行。 “你这几日往奇秀宫跑得倒是很勤快。” 皇帝状似无意地瞥着元春。 “嗯……奴婢在宝华殿的时候与宁嫔娘娘聊了聊,颇为投缘嘛。” 元春低头研磨,有点心虚。 皇帝眯起了眼睛看了她一会儿,不料元春化被动为主动,突地抬头与他对视,认真地问道:“陛下不喜欢奴婢去奇秀宫吗?” 皇帝被她问的一愣,“没、没有。” 元春弯唇,眨眨眼睛道:“哦,奴婢就说如果陛下不喜欢的话奴婢就不去了,还以为是娘娘什么时候得罪了陛下呢。” 她就猜到皇帝碍于面子也不会把自己的妃嫔喜欢别的男人的事说出来。 “你爱去哪去哪。” 皇帝一手提起来毛笔,硬撑着脸装作浑不在意,道:“何况朕怎么会与你个小丫头计较这些。” “陛下宽宏大量,奴婢佩服不已。” 元春忍不住咬着嘴唇笑着恭维他。 “那个陛下呀……” 看皇帝心情好,元春要跟他再确认一遍。 “后台就是初二了,奴婢一大早要回家了哦。” 元春听皇帝淡淡嗯了一声,又小心地道:“奴婢这次亥时之前回宫可以吗?” “急什么,不是后天才出宫么,到时候再看。” 皇帝正在专心练毛笔字,悬着手腕在桌案上的宣纸上游走。 元春磨磨牙,听得皇帝继续道:“贾御侍还记得上次朕说的话吗?” 元春歪头想了想,应该就是那句‘什么时候回来还要看朕的心情’吧。 “奴婢自然记得,陛下的话奴婢字字句句都记在心中,不敢忘怀。” 元春想到这,自动开启了拍马屁模式,力求在每句话、每件事上都能找到拍皇帝马屁的地方。 皇帝似笑非笑地写完了一幅字,轻轻吹着纸上的字迹,提着毛笔看了一会,看样子颇为满意。 “陛下的字真是好啊!” 元春见机捧起笑脸,对皇帝竖起了大拇指,很直白地夸赞着:“看这一撇一捺,力重笔稳,这一弯折处控笔极好,显然是有厚功的!陛下,要不要奴婢去给您把字裱起来挂在这儿?” 皇帝看着她翘起的大拇指,勾唇道:“不必了,不过既然贾御侍这么欣赏,就赏赐给你吧。” 我要你的字有毛用?! 元春差点脱口而出,但是一想到电视剧中某家得了当朝皇帝的墨宝是多少荣耀,心想,就算不能给贾府添彩,缺钱的时候拿出去卖了是不是也能换不少银子? “奴婢多谢陛下赏赐!” 话在口中一转,元春做欣喜状拜谢。 “陛下想不想吃点心?奴婢去给陛下取点来。” 元春收好了字,讨好地问道。 “不吃,朕不饿。” 皇帝不动声色地呷了口茶,皱眉:“这水……” “奴婢去给陛下换一杯来!泡永春佛手可好?” 元春积极无比地撤下皇帝手中的杯子。 “嗯,尚可,顺便去给朕打盆热水来擦手。” 皇帝的手指上不知道何时沾染了墨迹,闲闲地摆弄着手指吩咐道。 “是!马上来!” 元春满脸堆笑地福了福。 雨琪正在里面烧水,风曲和风羽也刚打扫过院子,在里面捧着茶杯与雨琪小声说话。 “贾姐姐,陛下要喝茶吗?” 雨琪道:“这水还有一会儿才能烧开呢。” “那等会儿吧,陛下要喝的茶叶必定要用滚水泡过三次才成。” 元春抽出来茶叶匣子,取出来一小撮茶叶放入杯中。 “贾姐姐,这是什么茶叶呀?” 风羽捧着杯子走过来,好奇地问。 “永春佛手。” 元春拿出来一片茶叶给她看。 “好奇怪的名字,听都没有听说过。” 风羽秀美的面庞上一片羡慕,道:“贾姐姐懂得真多。” “哪有,也是慢慢才学起来的。” 元春谦虚地道:“日后你见的多了也就知道了。” 她说着挽起袖子去拿一旁的木盆给皇帝倒水洗手。 “贾姐姐!你袖子里的东西掉出来啦。” 风羽眼尖,瞧见了她袖口中皇帝墨宝的一角落在了水盆边上,扬声嚷道。 “哎呀!” 元春赶紧用指尖把纸张捏了起来,抖开一看,有个字已经沾染了水汽晕染开了。 完了完了,这要让小气皇帝知道了肯定又得找事罚她! “要不姐姐去赶紧把这个晾晒出来吧!” 风曲也走过来,皱眉道。 “对!姐姐有什么差事我来帮你做吧。” 风羽忙不迭地说。 元春犹豫了一下,两边都耽误不得,可是风羽风曲是不能进正殿的。 “风羽,你取帮我把邱嬷嬷喊过来吧,这是给陛下打的净手的水,让邱嬷嬷帮忙送过去,我得回暖阁一趟把这个处理了。” 风羽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姐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元春匆匆离开,风羽想了想,撸起袖子露出细细的白手腕,给木盆里添了水试好温度,端着木盆出去了。 “嬷嬷!” 皇帝正等着元春送热水来,听到声音反倒是一个脸生的小宫女在门口伸头。 “邱嬷嬷和夏守忠一起出去了,怎么,你是哪个宫里的?” 皇帝看了她一眼问道。 “奴婢是跟着嬷嬷调来临敬殿的……日常洒扫,陛下没见过奴婢。” 风羽细声细气地答道:“贾御侍有事回暖阁一趟,托奴婢来给陛下送热水来,奴婢不敢擅入,所以想请邱嬷嬷来接一下。” “这丫头,又偷懒去了。” 皇帝无奈地摇摇头:“你进来吧。” 第93章 给贾宝玉找个新先生 风羽闻言欣喜地端着木盆往里走去。 她身段纤瘦,,显得腰身柔弱,只是因为外面的温度太冷,白白的手臂还是蒙上了一层青色。 风羽恭敬地把木盆置在架子上,双手捧着巾子,听着皇帝走过来的脚步声不由心如擂鼓。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道传来,皇帝哗啦啦地洗完了手,拿过她手中的毛巾慢慢擦拭着。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就穿一件?” 皇帝只瞥了她一眼,随口一问。 风羽脸上泛起一阵红色,低头小声道:“多谢陛下关怀,奴婢不冷……” “朕看你冻得手臂都青了,还说不冷,回去添点衣服吧,万一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皇帝关心的是风寒是会传染的,别万一传的满院子的人都病了,尤其是贾元春,嗓子才刚好,要是风寒又要受罪折腾。 风羽红着脸还要再说话,元春端着茶杯踏入殿中,见到风羽在里面,愣了愣。 皇帝看见元春的反应,突然想起什么。 “你瞧贾御侍,便是身体壮如牛也穿了这许多层,腰身跟个水桶腰似的。” 皇帝马上转了话头,对元春打趣,同时还盯着元春的脸看她的反应。 元春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将茶杯放在桌上,也皱眉对风羽道:“你这样可不成,迟早会生病的,你有冬衣么,没有的话我那里还有新的没穿的,晚上给你送过去。” “多谢贾姐姐。” 风羽心中遗憾元春回来的太早,乖巧地垂首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她端起来木盆轻轻退出殿去,脚步轻巧地回了茶水房。 傍晚,元春让抱琴找了两套厚点的里衣送到了风羽房中。 为着讨好皇帝,元春决定将存在周贵人那里的葡萄酒找出来,恰好也多日没去过宜春宫了,后天出宫,有些事还要跟周贵人讨教。 “嘿,你怎么每次来都赶上我用晚膳?尝尝,这是新做的油炸鹌鹑蛋。” 周贵人让人给元春拿了碗筷。 “那是你每次吃饭的时候都不正常。” 元春道:“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吃晚膳。” 周贵人桌边还放着一本书,她笑说:“新得了个话本子,一时间看得入迷。” 元春拿起书来翻看了两眼,是讲男女爱情的古代小说,“你还看这个,我还以为你只看什么诗啊经啊的。” “这挺好看的,回头我给你送过去两本,你没事儿了就当打发时间了。” 周贵人笑着给她夹菜。 “对了,上次咱们一起做的葡萄酒,你给我拿出来一罐,现在应该已经好了。” 周贵人听了这话大笑:“咱们真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还想着呢,偏偏秋云说太冷了不让我喝。” “去吧,这次可是贾御侍说的,你拿出一罐来我们尝尝。” 她偏头对秋云吩咐,秋云只好照做。 没一会儿冒着寒气的葡萄酒就被启了出来,元春迫不及待地捧着罐子倒了两杯,一股沁人的酸甜味飘了出来。 就是这个味道! 元春小酌一口,酸甜适中,回味还有隐隐的果香苦涩。 吸取上次的教训,周贵人不敢与元春多喝,只倒了两杯就把罐子了口。 “马上就是初二了,你是不是又要回家去?” 周贵人晃着杯中的葡萄酒问。 “对,我这次来就是想请教你些事,回家要办的。” 元春正色道:“你可知道京城中哪里有比较好的私塾学堂,或者教书先生?” 周贵人惊讶:“你们贾家不是有设学堂吗?你给谁问的?” “唉,给我那不成器的弟弟。” 元春叹了口气,“那学堂族中的人都去了,环境太杂太乱,没一个是去好好学习的,请的老师也不行。” 贾家义学中鱼龙混杂,很多都是不学无术来混日子的小青年,三五成群地结在一起吃酒胡闹,贾宝玉学习的心本就不坚定,若是去了很容易被带坏。 再说义学的老师贾代儒,到老了连个举人都没中,学问一般就罢了,偏偏人也不怎么的。 本来族中人都有给义学的老师出工资,可贾代儒却私下另收学生的银钱搞贪腐,收了钱也不好好上班,时不时请假回家,只把学堂托付给他那个混账孙子贾瑞代管,搞得学堂里乌烟瘴气。 元春想了,贾宝玉性格乖张,本来就不喜欢仕途学问,如果在这个肮脏的学堂里更是别提什么科考前程了,不被牵扯进肮脏事儿里就算好的。 上次小红又来信,贾宝玉虽然在学问上没什么长进,但有王夫人在跟前看着也少惹了些事,要想贾宝玉走上正道,还是要有学问好,人品好,又有耐心的大儒在旁耐心引导。 她懒得先跟贾政啰嗦这件事,省得又招来贾政的一通‘男女有别’的数落,只要把人选问好,用贾府的名义去请就好了。 而在京城生活多年的周贵人肯定知道些门道。 元春将贾宝玉的性格年纪和给周贵人说了,果然,周贵人思索了一会儿,道:“照你弟弟这样的性格,我倒是知道有个人蛮合适的。” “你说。” 元春眼睛一亮。 “此人名为宁尘,是姑苏人,我见他那一年他大约是二十岁上下,如今应该有三十岁了。” 周贵人回忆着缓缓道:“他人风趣幽默,父亲说过他学问也极好,之前在家中办过一两年私塾,进了私塾的好些小子进益极大,不过他那年生了一场病,私塾就不再办了,有好多人去请都没请到。” “难不成与宁嫔有什么牵连?” 元春听到这人的家乡和姓氏,忽而想到了宁嫔。 周贵人一笑:“这你倒是猜对了,他是宁府第三房的嫡子,应该喊宁嫔一声堂妹的,因为之前我父亲与宁嫔父亲同在一地为官,那年宁尘被宁嫔的父亲带着来我家拜访,我见过一次。” 宁嫔补充道:“这个宁尘长的也好看。” 元春听了高兴地抚掌:“那真是太合适了!” 贾宝玉不就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孩儿女孩儿,这样一来就更加事半功倍了。 “你要是想请他来呀,还是要去找一趟宁嫔,我听说你们倒是处的很好。” 周贵人笑说。 第94章 小酌几杯吧,贾御侍 从周贵人处得了宁尘这个消息,元春立马就多抱了一罐葡萄酒去奇秀宫。 周贵人还笑骂道:“还以为你当初酿的酒我能喝上几罐,谁知道你是用了我的葡萄成全你的人情,这一下就搬走了四罐,我还能喝什么。” 元春白了她一眼:“来年把你的葡萄架子扩大些,我给你酿上两年的酒来,让你天天喝成个醉鬼也喝不完!” 从热闹的宜春宫到了冷清的奇秀宫,元春看着宫内的萧条,心想虽然现在宁嫔心情好了些,但她总有忙起来兼顾不到的时候,还要找机会让宁嫔和周贵人多接触接触才行。 宁嫔正在灯下捧着一卷佛经看,见元春来了,微笑着起身走来。 元春说明了来意,宁嫔吃惊地道:“宁尘啊,是,他是我堂哥,我小时候常常跟着他玩来着,情分还不错,我先前进宫的时候堂哥还经常托人来给我送东西,只是前两年他病了一场就不收学生了……” 宁嫔见元春眼中期待,凝神想了一会儿,笑道:“这样吧,我先给他写一封信,正好他现在在京城呢,你若是初二出宫有时间了可以与他见上一面。” “多谢娘娘了,冒昧问一句,你堂哥有什么喜欢的么?只要能寻得到我一定托家人去找。” 元春信誓旦旦地道。 “他这个人放荡不羁,金银财宝都不放在心上,这两年游山玩水也走了不少去处,只是听见谁家有奇闻异事就喜欢钻研,你还是别费功夫了。” 宁嫔摇头说。 奇闻异事? 元春闻言喜笑颜开,“巧了巧了,我弟弟就是奇闻异事,他从娘胎里出生的时候口中就有块玉,上面还刻着字,这算不算奇闻异事?” “真的?” 宁嫔啧啧称奇,道:“那太好了,我堂哥肯定快马就赶去了,你稍等,我这就去写信。” 元春捧着宫女上来的热茶,忍不住感叹,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若不是她恰巧帮了宁嫔,这会儿恐怕也求不了她帮忙,人生在世还是要与人为善呀。 不消一会儿宁嫔的信已经写好了,元春揣在怀中,将酿好的葡萄酒给宁嫔倒了尝鲜。 “这是我与宜春宫的周贵人一起做的,现在刚好,你若是没事就去宜春宫转转吧,我听说你父亲与她父亲以前一起共事过。” 元春劝道。 “冬天冷了,我也不爱出去,等有时间吧。” 宁嫔心结还未完全打开,微笑着婉拒。 元春也不再多劝,慢慢来吧。 解决了这件事,元春还没忘记最重要的讨好皇帝的任务。 皇帝那点子酒量,说不定就能给他灌醉了,到时候让他签字画押就不能抵赖了,也省得自己每次都要为回宫时间这么求他。 一个计划在元春脑中慢慢形成。 临敬殿内,皇帝用过晚膳正在桌案边看书,元春抱着一罐葡萄酒凑过去瞅了一眼,却见到书上面的字体奇形怪状的,有点像阿拉伯文。 “陛下在看什么书?” 元春疑惑地问。 皇帝从书中抬头,道:“西域那边的,朕正在学他们那里的语言。” 元春更加不解:“为什么陛下要学他们的语言。” 难道还想当个外交家? 皇帝正好看书看累了,捏了捏眉心,道:“每年秋冬西域那边就不安生,屡次袭扰边关百姓,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多了解一些他们的文化习惯总是没错的。” 元春一愣,眼前的皇帝面容冷肃,谈到西域时眼中寒芒毕露,周身围绕着一国之君的威严,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你以为朕跟你一样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瞧瞧,说句话就走神。” 元春还没来得及感叹,皇帝就话锋一转,斜睨着呆愣的元春,嘲讽道。 “陛下忧国忧民,勤奋刻苦,真叫奴婢心中佩服!” 元春抓住心中还没消散的那一丝丝敬佩赶紧拍马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皇帝冷哼一声:“你手里抱的什么?” 元春这才想起来正事,赶紧献宝似的把葡萄酒放在他面前,讨好地道:“这是入秋的时候奴婢与周贵人做的葡萄酒,今儿得了信儿说酒酿制好了,奴婢就赶紧启出来了一罐给陛下尝尝。” “你自己酿的?” 皇帝将信将疑地打开罐子嗅了嗅:“能喝么?” 元春眨眨眼表忠心:“奴婢也不知道,一路上都急着先给陛下送来了,还没顾得上尝呢。” “得了吧你。” 皇帝嗤笑:“别以为朕闻不到你身上的酒味儿,再说,麻烦贾御侍下次偷吃东西整理好衣裳,看看你领子处的酒渍还没擦干净。” 呃…… 元春低头一看,果真领子那有块暗红。 她尴尬地掏出手帕擦了擦,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绕,径直取了酒杯给皇帝倒酒。 夏守忠从一旁过来拿出银针测了测,无恙之后才微笑道:“夜里凉,陛下还是尝尝就算了,少喝些,明日还要上朝呢。” “公公放心,这酒度数低,不易喝醉的。” 元春笑说。 夏守忠瞧皇帝已然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便咂了咂嘴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味道不错!” 皇帝忍不住又倒了一杯,赞道。 在另一边的邱嬷嬷看皇帝兴致高昂,微一沉思道:“陛下,虽然这酒不易醉,但只吃冷酒伤身,不如奴婢让御膳房弄些酒菜来。” 皇帝今日看了一天的外文到晚上不免头疼,有美酒佳肴相伴自然求之不得。 “好,你去让人弄些简单的来就成了。”皇帝开怀地笑道。 很快酒菜就端上桌来,皇帝一人执着酒杯在殿内巡视了一圈,道:“一人饮酒没趣,不如贾御侍作陪吧。” “陛下,这恐怕不合规矩……” 元春心中暗喜,但还是小心地去看邱嬷嬷。 “无妨,只小酌几杯即可。” 烛光下,元春白皙娇嫩的脸庞如明珠玉盘,晃得皇帝心中一阵欢喜。 这小丫头酒量似乎也不大,看她这回能喝几杯才醉。 皇帝暗戳戳地想。 第96章 那就一起罚 元春听了这话点头道:“是,在御前伺候还是以身体康健为主,不然若是生病传给了陛下就不好了。” 听阿黄说过之前有个小宫女把风寒传给了皇帝,当即临敬殿里与她在一个屋子里的人就被调出去当差了。 风羽也跟着扯了嘴角笑笑。 她跟着邱嬷嬷这么多年哪里没有棉衣御寒,不过是嫌弃那衣服臃肿不肯穿罢了。 索性元春送来的里衣做工精致,料子又好,不像那种只有厚度没有温度的衣服,她这才肯穿上身去。 就这样她已经在镜子面前抱怨过好几回了。 “明天就是初二,两位妹妹要出宫回家探亲吗?” 元春边走边与她们闲聊。 “我们本家不在京城,平时是不回去的。” 风曲答道。 “一直没问,你们两个是亲姐妹吗?” 元春好奇地问。 风羽倒是先笑了,说:“贾姐姐为什么觉得我们是亲姐妹?我们长得很像吗?” “先听你们名字相近,仔细看看,感觉是有点相似的。”元春打量着她们两个。 风曲微笑道:“我们不是姊妹,只是从小被邱嬷嬷带在一处,名字是邱嬷嬷给取的。”说着她看向风羽,道:“风羽妹妹比奴婢好看多了,如果奴婢是风羽妹妹的亲姊妹就好了呢。” “看姐姐说的,这么多年处下来,恐怕比亲姊妹还亲了。” 风羽咯咯而笑。 三人说笑着踏入了临敬殿院内。 “你们可来了,快把院子那边的落叶扫了,陛下马上要过来了,扫把在墙边上呢!” 夏守忠见了她们吩咐道。 “邱嬷嬷去宛妃娘娘宫里了,贾御侍快请去给陛下泡茶吧,陛下今日的脸色不是很好。” 夏守忠回过头来,对元春客客气气地说。 元春应了一声便进了茶水房,有点奇怪夏守忠怎么突然对她客气起来了,往日就算说句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你手脚快点!早上没吃饭么?” 夏守忠对慢吞吞的风羽吼了一声。 院中还有守门的小太监,听了夏守忠的话发出闷闷的嗤笑,羞得风羽满面通红。 她快步拿起墙边的扫把跟着风曲打扫落叶,抬眼瞧了瞧茶水房中飘出的说笑声,心中暗恨。 元春刚泡好了茶水,皇帝就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临敬殿。 他身后还跟着北静王和另外一位男子。 这还是第一次临敬殿内进了皇帝之外的人,元春觑了觑皇帝的脸色,的确不是很好,夏守忠倒是没有骗她。 她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水,皇帝似乎又怒又渴,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 幸亏刚才用的是温茶…… 元春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若此刻再把皇帝烫一下可是了不得了。 “去再倒两杯茶来,怎么这么没眼色?” 皇帝对元春竖眉道。 元春腹诽,我哪知道你一下带回来两个人呀! “不用了陛下,臣不渴!” 北静王见皇帝要责怪元春,连忙出声。 一旁的男子看了看他,咂咂干枯的嘴唇,只好也道:“多谢陛下,臣……也不渴。” 皇帝看着元春的表情似乎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了,烦心地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 元春对北静王感激地笑了一下,端着木盘退出殿外。 关上门的时候,元春听到皇帝愤怒的声音:“选妃也要插手……” 元春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去了茶水房候着。 皇帝虽然让她退下,可看皇帝的样子一杯茶是不够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要了,还是小心准备着好,她还指望着明天晚点回宫呢。 雨琪机灵地给元春倒了茶喝,元春还在想着皇帝的那句话,选妃也要插手,说的是谁呢? 最近宛妃正在忙着拟定初试的名单,做准备工作,太后宫里倒是许久没什么动静了,难道说的是太后? “姐姐在想什么呢?” 雨琪笑嘻嘻地问。 元春想这个小丫头素来活跃,便问道:“你可听说了陛下最近要选妃的事?” 她这么一问,在角落里坐着歇息的风羽也凑了过来。 “知道呀,听说陛下这次选的范围比较广,五品官以上的人家若有未婚配的女儿都可送进宫来呢。” 元春一愣,如此的话,贾政是不是也符合条件呀! 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元春掐紧了手心,问道:“如果有人家不想进宫呢?” 雨琪迷惑地道:“为什么不想呀,进宫来当娘娘多好。不过若是真有人不愿意应该也是可以的吧,没听说陛下要强制谁把女子送进宫来。” 元春心事重重地点点头,宛妃现在在拟定册子,不知道上面有没有她的名字,这事儿还要去打探一下才好放心。 她可不想做妃子呀! 风羽看了看元春,忽而笑道:“说起来,元春姐姐是不是也符合条件呀?说不定过几日姐姐就要被宛妃娘娘叫过去相看了呢!” 元春正巴不得众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听了忍不住眉头一皱,沉声道:“风羽,陛下选妃的事岂可胡言乱语?” 她和风曲风羽说话向来笑呵呵的,从来没有严肃过,风羽听了她的语气也不由一愣,尴尬地笑道:“奴婢只是和姐姐玩笑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贾姐姐和陛下的情分不一般,若是姐姐能得了机缘,奴婢也替姐姐高兴……” “快闭嘴!” 元春还没说什么,门口就传来一道低吼。 邱嬷嬷推开门,满面严厉地瞪着风羽,把她吓得一缩脖子站了起来。 邱嬷嬷身后跟着风曲,把茶水房的门仔细关上了。 “莫说是大家的千金小姐,就是宫中的宫女也是要紧着自己的名声,是以,现在选妃的人选连宛妃娘娘都没有透露一分一毫,哪里轮得着你在这里张扬?!” 邱嬷嬷怒斥着风羽道:“若是这话传出去惹了陛下生气,你可当得起?” 风羽慌乱地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再不敢乱说了!” 元春见状也连忙道:“邱嬷嬷,此事是我先提起来的,都是我的错。” 邱嬷嬷看她一眼,严肃地道:“那就一起罚!” 第97章 和北静王一起回去 邱嬷嬷看着她们冷声说:“身为御前的侍婢,除了做好日常的工作,就是想尽办法让陛下顺心,为此,就算有时候破了些规矩也不碍事。可陛下是主子,是君,陛下的事不是我们能置喙的,平日里也要管好自己的嘴,不可妄言,免得惹来灾祸!” 元春垂头应是。 邱嬷嬷扫了她们三人一眼,道:“风羽掌手板二十,雨琪与贾御侍各十下,等晚上下了值来我院子里领。” 手板? 元春还以为邱嬷嬷会跟太后一样罚她抄书什么的,没想到这次是体罚呀。 邱嬷嬷转身出去了,风曲留下,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风羽被训斥的最惨,面上通红,低声道:“都是奴婢不好,连累你们了。” 雨琪想到要被打手板吓得脸色苍白,可听到风羽这么说还是摆摆手说:“姐姐别说这样的话,我也有不是。” “好啦,你们两个别争了,是我先提起来了,若是我没提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元春则无知者无畏,对打手板一点也不害怕,大义凛然道:“你们的手板子我来挨吧!” 余下三人听见这话倒抽一口冷气。 风曲试探着问:“贾御侍没挨过手板吧?” “没有呀。” 不说做女儿的时候元春多么千娇万宠,就是进宫之后也没有挨过手板子。 风羽酸酸地笑了笑:“怪不得了,就说贾姐姐哪跟我们一样是从小打到大的。” 几个人正小声说这话,听见外面临敬殿的门开了,元春连忙掀开帘子去看,只见一身银白的北静王和另外一个男子相继走了出来。 脑子未动身体先行,容不得元春多想,她的一条腿就已经跨了出去。 北静王一眼看到了她,也在临敬殿院门处停了脚步,微笑着等在原地。 “怎么不走?” 那男子抬头催促,北静王看着走来的元春笑道:“你先回吧,我还有些事。” 顺着他的视线,那男子也看见了元春,顿时歪了歪嘴角,小声道:“好呀,我说你最近怎么往宫里跑得勤快了,当时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你是……” 北静王忽地冷冷看了他一眼,男子连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好了好了,我先走。” 元春马上到了跟前,男子只得拍了拍北静王的肩膀快步走了。 “见过王爷。” 元春轻轻福了福。 “听你嗓子已经大好了,感觉如何?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北静王柔声问道。 “没有没有,还要多谢王爷的药。” 元春笑道。 北静王弯唇看她,眼中带着些许戏谑:“贾御侍每次见我都要谢,可我好像也没见到贾御侍的谢礼呀?” 元春怔了怔,脸上突地飞起两片红晕。 好像……确实如此,不论是送红玉膏,还是这次治嗓子的药,她只顾着嘴上说谢了。 还有那条葫芦玉坠,现在还挂在她脖子上呢。 元春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脖间。 “王爷……王爷想要什么?奴婢尽全力给你找!” 元春羞愧得涨红了脸,脑中闪过一道亮光,脱口道:“王爷想不想喝奴婢酿的葡萄酒?” 北静王哦了一声,道:“是不是皇兄桌子上放着的那罐?听说是贾御侍送给皇兄的,贾御侍想拿来当给我的谢礼吗?” 元春自然听出了不满之意,眨眨眼,好像是太不诚心了,也难怪周贵人说她酿了一次酒做了好几次人情。 北静王看她窘迫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笑意浅浅,道:“贾御侍明天是不是要出宫?” “是呀,奴婢要回家探亲。” 元春赶紧道:“奴婢家中倒是有些许珍奇字画,不如奴婢给王爷挑一份……” 北静王微微一笑:“这些便罢了,我府里也不缺,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弟弟名为贾宝玉,他出生时含着一块玉,对不对?” 元春呆呆点头。 “正好,我明日无事,不如贾御侍带我去见见你弟弟,也好让我开开眼,如何?” “这……” 如此一来,北静王与贾宝玉的相识就提前的多了! “贾御侍刚才不是还想诚心谢我吗,不过是看看你弟弟的玉就很为难啦?” 北静王笑着道:“放心,我不会抢的。”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元春想要辩解却无话,只好道:“只是奴婢怕幼弟顽劣惊扰了王爷。” “贾御侍这么有趣,你弟弟也差不到哪儿去,这点本王有信心。”北静王笑吟吟的。 “那好吧。”元春无法拒绝,想到了明天也许宁尘也会有回音,道:“嗯……明日奴婢正好给幼弟找了个老师,兴许会约出来先见见,若是王爷不介意也可一同前往。” “哦?”北静王惊讶地挑了挑眉:“你给你弟弟找的老师吗?你父亲呢?” 元春无奈摇头:“幼弟不懂事,族中私学又不成,父亲忙碌,奴婢只好替父亲去找了。” 说着元春的眼睛亮了一下,道:“王爷正好去帮奴婢掌掌眼!” 她是不通科举要考的什么八股文章的,北静王是皇家子弟见多识广,肯定一聊就知老师的深浅。 北静王轻笑,面庞顶着阳光温润如玉,道:“好,那本王就做一回伯乐,看能不能替贾御侍找到千里马。”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在宫外接你?”北静王看着她,声音微低。 “不若等中午奴婢给王爷捎信儿吧……奴婢也要给幼弟说一声,还有那老师,还不知道来不来呢……” 元春挠头,希望明天宝玉和宁尘都有空挡,她可是已经把他们两个都预支出去了。 北静王再次失笑,道:“好,那我让王府的人在贾府门外守着,你有了信儿就报给我,我马上来接你。” 男子的目光专注,气息浅浅,声音低沉温柔,仿若情侣间的亲昵低语。 元春再次红了脸,垂着头轻轻点了点,嗯了一声。 幸亏两人在院门外,这会儿也没什么人路过,不然见了肯定要说闲话。 得了元春的承若,北静王心情大好,笑着对她拱了拱手:“那,明天中午,不见不散。” 第98章 选妃名册 与北静王约定好后,元春的脸上还是一片燥热。 她站在院门口伸手拍拍脸蛋散去热度,转身要回时,蓦地瞧见远处好似有个丫头伸头探脑的,只是她一看过去就立刻没了人影。 元春揉揉眼,悄声走了过去,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确实左右都没人,心道许是自己眼花了吗? 回了正殿,皇帝在屋内紧皱眉头走来走去,烦躁异常。 元春不敢说话,转身去了茶水房给皇帝续了一杯茶水,又舀了两颗梨花白的香丸放入桌案上的五彩珐琅小香炉中,没一会儿,袅袅香烟缭绕升起,一丝丝淡淡的香甜飘荡在大殿中。 元春很喜欢临敬殿中的这个香丸,每次她心情烦躁时闻到这种梨花香就会平静许多。 邱嬷嬷在旁看着,只见皇帝的步伐不似之前一般沉重,频率也渐渐缓了下来。 元春毫无察觉,点了香之后就在一旁发呆,她还在忧心宁尘会不会来的事,毕竟贾宝玉的性格在这个时代太过奇特,说他纨绔也不尽然,只是对功名利禄毫无兴趣,让人不知道从何下手,想到这就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 皇帝的脚步顿了一下,看她低垂着脑袋木木地杵在那儿,像一颗蔫蔫的小白菜。 她在烦心什么? 皇帝觉得元春每天在宫里活计也不重,御前侍候也没几个人能给她白眼冷待,怎么有时候总觉得她满腹心事,像个早熟的小大人。 莫非还是为了明天回家探亲的时间?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罢了,对她来说这么重要么? 皇帝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已经从选妃之事上转移了,侧着头探究地看着元春。 等元春第三次小小地叹气后,皇帝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好端端的,总叹气做什么?” 元春正沉浸在自己的烦忧中,被这张凑到她跟前的脸吓得倒退一步,差点摔倒,还是扶住桌子才稳住了身形。 这厮属鬼的呀!突然凑到人家面前干嘛! 元春抚着砰砰跳的心脏瞪了他一眼。 “奴婢是看陛下烦心,无能为陛下分忧,因此才心中厌烦。” 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没调整好,可拍马屁的话元春现在已经能毫不费力地脱口而出了。 “拉倒吧你。” 皇帝斜了她一眼,满脸都写着‘你骗鬼呢’。 “奴婢哪敢欺瞒陛下。” 元春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继续眼都不眨地说瞎话:“先陛下之忧而忧,后陛下之乐而乐,奴婢向来以陛下的喜怒哀乐为己任。” 皇帝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看元春一脸认真诚恳,翻了个白眼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是在想明天探亲回宫的时间吧。” 元春呃了一声,这也是烦恼之一,明天她本来有事要办,但是如果要陪北静王,肯定要浪费一些时间。 “嘿嘿,哪有呀……” 元春干笑一声。 “罢了罢了,看在你昨夜陪朕喝酒的份儿上,朕就恕你明日亥时之前回宫。” 皇帝不待她解释,挥挥手道。 这倒是歪打正着了! 元春心中一喜,口中讨好的话就流了出来,颊边的梨涡深深,道:“陛下不仅英明神武,还宅心仁厚,奴婢感激不尽!” 皇帝见这颗蔫蔫的小白菜又变成了生龙活虎的小兔子,此刻正兴高采烈地冲着他讨好地摇着尾巴,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端起桌上的甜茶慢慢喝着,只觉得唇齿留香。 得了皇帝的准许,元春也心情大好,在临敬殿殷勤地替皇帝添茶研磨,偶尔陪着他说两句,但是最后都以斗嘴为终。 等傍晚时分,邱嬷嬷正要替皇帝传晚膳,阿黄进来通报说宛妃来了。 皇帝刚就着桌上的寒江独钓图与元春辩论了一轮,听到传报扬起的嘴角便往下沉了沉,让元春把桌上的画卷收起,道:“让她进来吧。” 宛妃缓步而入,她今日身着遍地绣桃花花苞的浅粉色长衫,鬓发间插着一只荷花流苏珍珠簪,身姿端正,步态端庄。 “臣妾参见陛下。” 进了殿中,宛妃微笑着向皇帝行礼,伸手解开了雪白色银边披风,元春上前一步接过。 “有劳贾御侍。” 宛妃向她淡淡点头。 元春愣了愣:“娘娘折煞奴婢了。” 她是尊贵的宫妃,元春是侍婢,哪用得着这样道谢。 何况之前她接手宝华殿的时候与宛妃多有接触,两人也算相熟,宛妃以前并没有如此客气。 “臣妾此次来,是想与陛下商议选妃之事,这是初步拟定的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宛妃没有再看她,将手中的册子递给邱嬷嬷,呈了上去。 元春心里重重地咯噔一下,目光紧紧地盯在了皇帝手中的册子上。 皇帝在桌子前坐下,凝神翻阅着。 元春攥紧了手指,紧张莫名。 “贾御侍……” 皇帝看着那册子,突然开口。 完蛋! 元春听见自己的名字忽地打了个激灵,直直地看着皇帝。 难道……那上面有自己的名字?! 皇帝没听见声音,奇怪地抬眼,皱眉道:“怎么又犯傻?还不去给宛妃倒杯茶?” “啊?哦……” 元春呆呆地反应过来,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躬身取了茶水房。 “唉,整天都呆呆的。” 皇帝看着元春慌张离去的背影,翘着嘴角叹气。 宛妃却是没有错过元春听到皇帝叫她时的反应,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五品官以上的都在这了吗?” 皇帝看完了册子,问道。 “是,陛下,册子上一共一百九十五人,册子已经呈给太后娘娘看过一遍了。” 宛妃答道:“剩下的这些都是适龄的官家女子。” “沈玉珠,沈玉翘。” 皇帝看着中间的名字,哼了一声。 宛妃垂眸说:“这是太后娘娘看了以后指明了加上的,虽然一个年龄比规定的年纪小了些……她们两姐妹的父亲是大理寺卿沈蓉,品级也够得上。” “朕知道。” 皇帝冷笑了一下,“加上就加上吧,这次母后不是说要选二十个么,多一两个也不多。” 第99章 挨了二十手板 刚端茶进来的元春听到这话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忍不住侧眼看了看皇帝,满面惊讶。 乖乖,现在后宫七八个妃嫔你还照顾不过来呢,要是再进来二十个,你那小身板能受得了吗? 皇帝伸手接茶,也恰好撞见她的目光。 怎么这样看着他?本来就大的眼睛瞪得要吃人似的。 皇帝皱了皱眉,难道是……吃醋了? 宛妃也接过元春的茶杯,对她点了点头。 “陛下觉得名单如何?若是需要添加删减臣妾就再去做。” 宛妃微笑说:“这些也只是初步估计的人选,随时可以改动的,陛下不如想想还有没有漏掉的?” 这番话说的元春心惊肉跳,竖着耳朵等着皇帝的回应。 皇帝又将册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点头道:“先这样吧,朕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了,辛苦爱妃了。” 宛妃轻轻看了看元春,道:“臣妾不敢当。那臣妾就先让人去这些人家里传话,让她们做好准备,宫里也在预备着招些下人,一切正在筹备中。” 皇帝嗯了一声,道:“别的就罢了,要进临敬殿和永清宫的人,你交给邱嬷嬷来好好教导。” “臣妾晓得,陛下放心。” 宛妃应道。 此时御膳房的人拎着食盒进来了,邱嬷嬷连忙引着他们去临敬殿一旁的侧间摆饭。 “宛妃可用过晚膳了?不如陪着朕一起用些。” 皇帝道。 “多谢陛下,臣妾来时已经用过了,宫中还有些许事要忙,臣妾就不打扰陛下用膳了。” 宛妃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起身道。 皇帝没什么反应,元春倒是很意外,皇帝上个月都没去过妃嫔的院子里留宿,就去过一次宜春宫还是去逮她的,这么好的机会换了别的妃嫔可是求之不得。 元春拿过披风上前替宛妃系上,一抬眼,却见宛妃静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眼中似有一种探究和寒气。 “多谢。” 宛妃对她淡淡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今日的宛妃好像跟平常不一样呢,元春心想,难道是因为皇帝要选这么多嫔妃进宫来心有不快?可听说宛妃是整个后宫最贤惠宽容的妃子了,从不善妒的。 等皇帝用完了晚膳,元春又在临敬殿里待了一会便下了值。 暖阁中,抱琴正在积极地收拾着回家的物件。 两人简单吃了点后,风曲在门口轻声敲门。 她的眉眼姿态向来柔顺老实,对元春吞声道:“贾御侍……邱嬷嬷喊你过去一趟。” 元春这才想起来她还有十下的手板子没领呢! 她匆忙起身穿好外套,跟着风曲一道出去往隔壁走去。 刚跨出院子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和雨琪的低呼。 “绷住了,不许出声!” 邱嬷嬷严厉地道,随即又是一声清脆的声音。 “一会儿贾御侍的手掌不要伸太平,不然会特别痛的。” 风曲的身体随着这道响声瑟缩了一下,对元春低声嘱咐。 踏入了邱嬷嬷的院子,元春亲眼看着那一掌宽的竹板子被削的又薄又长,被邱嬷嬷高举到头顶,狠狠地落了下去,雨琪的手掌已经是一片红,风羽在一旁紧紧地绞着帕子,脸色雪白。 “这、这样打二十下?” 元春也怔住了,光看这场景就仿佛能体会到切身的痛意。 风曲嗯了一声,道:“小时候我们经常这样挨罚,可一般都是十下,二十下怕是手掌心都要肿半个月呢。” 元春本来还带着几分新奇,还以为会像小时候淘气时老师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惩罚,没想到这可是来真格的,一点也不手软。 “邱嬷嬷!” 元春喊了一声,看了看满脸是泪的雨琪,轻声道:“此事都是因我而起,两位妹妹的责罚都由我来替吧。” 要不是她多了一句嘴雨琪和风羽也不会被邱嬷嬷训斥,虽然看起来很疼,但一人做事一人当吧! 邱嬷嬷看了看她,沉声说:“贾御侍当然有错,但她们两个不及时制止反而口出闲话,不能免罚!” 元春还要再说,邱嬷嬷暂时收了手板,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是一个宫里的人,不论谁是主犯,谁是从犯,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们仔细看看身上穿的衣服,想想为何与别的宫女不同?因为你们是在宫中唯一的主子,陛下身边侍候的人,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临敬殿与陛下的颜面。” “今日宛妃娘娘来说,将来咱们临敬殿里还会再进一批人,陛下特意嘱咐了要我好好教导,这件事贾御侍也在场。” 邱嬷嬷的眼光扫过元春,元春赶紧点了点头。 “将来进了新人,你们就是他们的前辈老师,倘若你们都不以身作则又教她们怎么学好?为何我执意要罚你们,意就在此,你们今日领了罚,下去还要把宫规抄上十遍,谨记在心不可再犯,倘若还有下次,绝不轻饶!” “是!” 邱嬷嬷威风凛凛,几人连忙下拜。 雨琪好歹中场休息了一会儿,挨完了手板子被风曲揽着敷冰块取了。 风羽就惨得多,二十下噼里啪啦一气打完,手掌顿时就肿得老高。 邱嬷嬷拿着板子走到元春面前,元春咬紧牙关,道:“嬷嬷,请您也罚我二十下吧,两个妹妹都挨了二十下,没有我挨十下的道理。” 邱嬷嬷严厉的眼神中化出一抹柔和,道:“我罚你十下是因为你在御前侍候,打得厉害了会影响你当差,陛下的差事不能出差错。” “嬷嬷尽管打吧,元春明日正好回家探亲,不影响在御前侍候。” 元春坚持道。 “好,那就也罚你二十手板。” 邱嬷嬷笑了笑,口气柔和,手上却一点也没放松,第一板下去差点把元春疼得跳起来。 等抽完了十下元春的背上已经全是冷汗了。 邱嬷嬷看了看她,继续把剩下的十个手板抽了,元春的肤色白,在暗夜里看也是一片惊人的血红。 “好了,十遍宫规五日后全部交给我,此事便算了了。” 邱嬷嬷对几个女孩又叮嘱了一遍,颔首回了屋中。 第100章 是不是罚重了 元春一句话惹来了二十个手板子,倒是让原本觉得在宫中过得还可以的元春心生几分警惕。 前两回都是无妄之灾,这次却是她自己实打实惹出来的。 抱琴眼含着泪给元春的左手掌吹气上药,哭道:“小姐也真是实心眼,嬷嬷都说了只打小姐十个手板,你怎么还上赶着去要二十个呢。” 元春用右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事儿是你家小姐我挑头惹出来的,她们两个人不过说了几句就挨了二十板子,我这罪魁祸首反倒只挨了十个,这哪公平?” “就算不公平也是邱嬷嬷定的,也不是咱们害怕才少打十下的……” 抱琴嘟囔:“何况小姐在临敬殿本来就比她们官阶高,少十下又怎么了。” “都是一个宫里的,厚此薄彼恐怕让人心生不忿。” 元春摇摇头:“十个也得肿,二十个也这样,何必惹人眼呢。” 她正色道:“不过这倒是给我提了个醒,下个月恐怕院子里就要进人,咱们也要谨言慎行,不能让人抓住错处了。” 抱琴闷闷点头。 元春桌案上的红玉膏一眼,道:“你把这管均出来一些给雨琪和风羽送过去吧。” 抱琴应声去了。 风羽就住在隔壁,此刻也正伸着手让风曲给她用冰敷着。 “我不过是闲说几句,嬷嬷竟然这么心狠,我都多少年没挨过二十板子了。” 风羽抽泣着说:“屋里就咱们几个,谁也不会说出去的,再说了,还是贾御侍起的头,我不过附和一下。” 风曲默默地听着,一眼不发。 “说起来,贾御侍在临敬殿又守了多少规矩了?昨天夜里还与陛下一起吃酒呢,宫里谁敢与陛下坐在一个桌子上?还有今天,我就听见殿里面贾御侍与陛下争论了好几次呢,这些邱嬷嬷怎么不罚?” 风羽越说越气。 “贾御侍在御前侍候的时间比咱们久了,是知道陛下的脾气的,你没看陛下也愿意这般对贾御侍?” 风曲看她气得厉害,这才出声劝道:“陛下都没说什么,嬷嬷怎么好开口呢。而且你没听嬷嬷的意思么,只要能让陛下高兴,只要做的不是太过都无妨。” 风羽撇撇嘴:“不过是仗着贾家的势力,如果没有贾家,她跟咱们一样也是个奴婢罢了。” “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风曲皱眉道:“再说了,今日贾御侍也自请多罚十下,邱嬷嬷不也照罚了?贾御侍对咱们都不错,罚你的也是嬷嬷,你怨她干什么?” 风羽被这话噎了一下,心道,还不是邱嬷嬷畏惧元春背景才不敢出声,说什么为了主子开心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风羽脸色仍然铁青,哼了一声道:“我也不是怨她,只是……只是觉得心里不舒坦罢了。” 凭什么她进宫不过两三年就能在御前侍候?凭什么她就能让皇帝刮目相看?凭什么邱嬷嬷对着她就能一再破例? 凭什么……她自己明明姿色出众,却只能在临敬殿中做那些洒扫的粗活?还被夏守忠这个阉人斥骂! 风羽咬紧了牙关,又想到那天在殿中见到的玉树临风的皇帝,对着她关心询问,本来青白的小脸突然红了。 “风羽姐姐睡下了吗?” 门口传来抱琴的声音。 风曲看了风羽一眼,转身去开门。 “这是我们小姐让我送过来的膏药,是红玉膏,对这种外伤恢复得最好了,风羽姐姐用了肯定两三天就消肿啦。” “多谢你了。” 风曲先将药膏接了进来放在桌上,又与抱琴在门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风羽不屑地瞥了药膏一眼,心想等她有一天出息了,别说这红玉膏,就是金玉膏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要她贾元春充什么烂好人?若不是她一句闲话自己的手怎么能成这样? 风羽看着肿胀如猪蹄的手掌愤怒不已,自打调来了临敬殿,这双手她每日都细细地用霜膏涂过的,纵使干的是拿扫把的活儿也从不怠慢,这才养的细细嫩嫩的。 送走了抱琴,风曲关门回身,只见烛光下的风羽神色奇特,一会儿怨恨一会儿欣喜,活似精神分裂了一般。 风曲也不再劝她,只端起药膏来给她仔细涂抹了便吹灯睡了。 那项皇帝也刚放下书卷,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 夏守忠从殿外进来将暖阁中的事都一五一十说了,垂首站在一侧。 “二十手板?”皇帝皱眉,怪道他好像听到前面有小丫头的尖叫声。 “为了什么罚的?”皇帝问。 “奴才也不知,邱嬷嬷只说是她们说错了话,贾御侍也在其中,就一起罚了。” 夏守忠回道。 皇帝啧了一声:“邱嬷嬷的为人朕知道,不会无缘无故地这样的,一定是贾御侍她们犯了宫中忌讳,罚了就罚了吧。”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忍不住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了一圈。 这小丫头细皮嫩肉得跟个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薄皮果子一样。 上次忠顺王留的指印子抹着红玉膏还足足半个月才完全消退,这下忽而打了二十个手板子,不知道又要肿到什么时候呢。 “邱嬷嬷动手前怎么也不先来报一声,是不是罚的太重了?” 皇帝呢喃了一句,有点埋怨地道。 夏守忠抬了抬眼皮,想说陛下你刚才不是还说邱嬷嬷为人公正么,怎么现在又觉得她罚太重了? 还有邱嬷嬷可是临敬殿里小宫女们的顶头上司呀,本来就兼管着宫女们的教导和惩罚,不过打个手板子而已,如果连这也要先给陛下您禀报,是不是太没有权利了?而且要是这样的小事都要经过您的许可,您会不会太忙了些? 皇帝在临敬殿里又晃了几圈,道:“你去传个话,明日贾御侍不用来临敬殿当差了。” 夏守忠呃了一下,低低提醒道:“陛下,明日是初二,贾御侍已经告假回家探亲了。” 皇帝张了张嘴哦了一声,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那正好,正好。” 第101章 再回贾府 翌日早上,元春与抱琴早早地去了西北门,当值的正好是李成,笑着递过来了一封信,道:“这是昨晚门口送回来的,正想一大早去姑娘院子里送呢。” 元春拆开信一看,随即精神大振,竟然是宁尘的回信! “堂妹来信告知,贾御侍在宫中关怀备至,在下心中感激不敢推辞,申时一刻,城东浮月楼,宁尘恭候。” 元春拿着信心中激动不已! 她那个宝玉兄弟终于要有个靠谱老师了! 因提前给贾府送过信说这月初二要回去,贾府宽大的马车一早就等在了宫门口。 宝玉的老师有了着落,元春顿时觉得一阵放松。 “小姐怎么这么高兴呀?” 抱琴忍不住问。 元春把装着糕点的盘子推给她,笑道:“我给你们宝二爷请了个先生,人家回信了!” 抱琴却想到贾宝玉的性格,眨眨眼给元春泼冷水:“宝二爷之前就把老爷身边的李先生气得够呛,老爷还打了二爷一顿,若不是老太太跑过去拦着宝二爷恐怕要在床上躺一个月呢!小姐你请的先生……” 她脸上都是怀疑,又说:“而且那以后老太太就不让老爷给宝二爷找先生了,小姐如今这样,老太太恐怕是要生气的。” 元春高兴之余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托着下巴在车里想了一会儿,贾政老爹先不管他,还是要先解决了贾母才行呀。 元春靠着车厢想了一会儿,心中才有了注意。 “大小姐,咱们到了。” 车夫停了马车。 进了贾府,元春自然先去给贾母请安,贾母见了她十分高兴,连连道:“陛下肯每个月放你出府是抬举你呢,可见我孙女儿聪明伶俐,以后你一定好好当差,不辜负陛下的心意才是。” “是,祖母。” 元春窝在贾母怀中,与众人说笑了一会儿,又笑道:“祖母,不过孙女儿能得抬举也是陛下看在咱们府里的面子,孙女儿不敢贪功,只满心感谢家中长辈创下如此基业,才能这么体面地在陛下跟前伺候,等一会儿,孙女还想去祠堂拜拜祖宗。” 她在宫里对皇帝卑躬屈膝的样子还是别让贾府知道了,让她们看到自己的体面然而对她的话更重视,以后行事也便利。 贾母听了此话脸上笑意更浓,连连拍着她的肩膀道:“好!好!你能不忘本自是最好!” 王夫人欣慰不已,王熙凤也凑趣地大力夸奖着元春。 元春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孙女儿怎么敢?不瞒祖母说,在宫中孙女见识了许多贵人,有比咱们家底还丰厚的都在后宫小心翼翼,还有些在孙女底下做粗活的,一问竟然是先前耿家获罪的家眷,祖母您记得吗,有位耿晓风……” 贾母愣了愣,还在回忆。 王熙凤插嘴道:“这个我记得,七八年前耿家也是有名的人家了,那耿公子自小就风度翩翩,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招做女婿呢!” 说着王熙凤脸上惊异:“他现在在宫里?做……公公?” 元春不忍地点点头:“耿家败落之后就被净了身送入宫中,我看脸上还刺了字,谁人都能践踏,过的十分凄惨。” 元春抬头在众人脸上巡视了一圈,说道:“每次看见他,我总想到家中的宝玉兄弟,心想若是有一天咱们家也败落了,娇生惯养的宝玉该落到什么地步?” 王熙凤见贾母和王夫人脸色立刻不好了,似乎想到了贾宝玉的惨状,强笑道:“快别说了,别把老祖宗吓着了。” 元春心想就是要吓她们一吓才行。 贾母是贾宝玉科考路上的一大块绊脚石,如果贾宝玉多吃贾政几顿板子,说不定还能好点。 元春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眼圈立刻红了起来,她哀声道:“祖母疼爱宝玉,孙女怎么不知?可是民间有句话,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流着泪与贾母对视着:“我每每想到自己的荣光是靠着先祖得来,而家中兄弟却无甚功名傍身就夜不能寐……” 贾母眼中雾气闪动,她是王家的闺女,一辈子见多识广,自小闺中姐妹家里多少兴盛败落她也看在眼中,只是人老了,精力也不济,难免犯糊涂或者不想管。 “好孩子,别再哭了。” 贾母目光闪烁了一阵,把膝头的元春扶起来给她擦眼泪。 “你这么小的年纪,能为了你兄弟想这么远倒是难为你了。” 贾母叹息道:“这样罢,下个月就让宝玉提前去族中上学去,不计能不能得了功名,能长进些也是好的。” 元春心中一喜,抬头说:“祖母,宝玉到底年纪还小,族学中鱼龙混杂,没得再叫人带坏了宝玉兄弟。” 元春又开始恐吓她:“听说有几个混小子总是成群结队地去那烟花之地……” “元春!” 王夫人喝了一声:“这些话是你女儿家能说的么?” 元春尴尬了一下,这也不能说?她还斟酌过用词呢。 “大小姐说的也没错,族学中人多,是有一些小子不规矩。” 王熙凤出来打圆场。 “呃,孙女在宫中与宁嫔要好,她娘家的堂兄学问很好,又一表人才,性格也与宝兄弟相投,所以孙女请宁嫔娘娘去说了。” 元春赶紧摊了牌。 “是姑苏宁府?那人可叫宁尘?” 王熙凤的耳目众多,家里宫里俱是消息灵通。 “对!” 元春点头。 见王夫人和贾母都看过去,王熙凤笑道:“我倒是听说过,宁府子弟都很出息,尤其是经过宁尘教导的,他学问不错。” “既如此,就快叫人拿着贾府的帖子去请吧!” 贾母想了会儿,断然道。 “祖母,我下午就约了他在浮月楼见呢,到时候还要带着宝玉一起。” 元春欣喜地说。 贾母愕然了一下,抚掌道:“好啊你个丫头,原来是早就打算来了,故意说那些话叫我揪心了半天!” “孙女不敢!” 元春连忙道:“也是今早才收到了宁先生的回信,这不一回来就给祖母说了嘛!” 第102章 初次立威 元春陪着贾母用完了早饭,才与王夫人一起出了院子。 王夫人皱眉道:“这些事让你父亲去张罗就行,你个姑娘家管这些做什么?” “娘!” 元春叹了一声:“父亲事情忙,再说了,他请来的先生一个个迂腐的跟木头一样,宝玉兄弟能学得进去?课堂上不打瞌睡就好了!” “不可胡说!”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你以前不是很喜欢那些先生?整日的逼着宝玉去念书,现在怎么又这样说人家?” “呃,宝玉性格乖张,不能跟他对着来,我现在不是也想明白了么。” 元春笑呵呵地,快进到院子时见不远处一个婆子打着呵欠过来了,脚步虚浮摇晃,等元春与王夫人走到了跟前才看见了她们,慌忙行礼。 元春打量着婆子乌黑的眼圈,心中想起一事,便出声问道:“怎么瞌睡成这样?主子都走到跟前了才看见,这还怎么当差?” 王夫人也皱眉:“张婆子,刚才凤姐儿还在找你呢。” 满脸疲惫的张婆子道:“奴婢……奴婢刚去瞧了灶上的午饭采买,这才回来的晚了。” “是么?我刚从灶上过来,怎么没见着你?” 元春冷声问。 张婆子一愣,王夫人也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元春。 “昨夜你和谁当值?” 元春继续问, “和……和宝二爷房中的高婆子,还有大门处的刘婆子和程婆子。” 张婆子本来不想答,可在元春冷厉的目光下还是一一说了。 “哼。” 元春哼了一声,“你们几个当值的地方离得八丈远,有内院的,有外院的,还有宝二爷房里的,你们几个凑在一起做什么了?” 王夫人神色一动,也盯着她问道:“是不是又去吃酒赌钱了?” 这时候元春身后的抱琴机灵地上前闻了闻张婆子的衣服,大声道:“她衣服上就是一股酒味儿!” “这、这主要是天冷了,奴婢们守着怕打瞌睡,就坐在一起聊会儿天。” 张婆子讪讪道,可并没有多少畏惧之色。 贾府内的婆子们晚上值班都是如此,一堆一堆聚在一起吃酒打牌,一开始还有点顾忌,时间久了就成了不良风气。 后来虽然凤姐儿生病,宝钗接管了巡夜的差事,可宝钗毕竟是外家人不愿意得罪底下的婆子丫鬟,就也含糊了过去,直到牵扯上了宝玉受惊,贾母才发威整治。 这件事上,元春看出贾母不是不管事,而是如果事情不牵扯上她最关心的人,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在贾母那里元春拿贾宝玉的悲惨下场做假设。 贾母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孙子,一丝一毫的苦头她都不愿意让贾宝玉受,而贾母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糊涂老人,孰轻孰重,她还是能拎得清的。 王夫人听了张婆子的话眉头微松,她也是听过一星半点的,漫长冬夜,人熬不住也是正常。 “夫人!奴婢和她们只是小坐了一会儿,后半夜就继续守着了呀夫人!求夫人饶了奴婢一回吧!” 张婆子跪在地上求饶,满府里都知道王夫人是最慈悲的。 王夫人想了想,这也是人之常情,正要抬手让她走,不料元春突然道:“不但擅离职守,还满口的瞎话哄骗主子,如果满府里都是你这样的奴才,我们还当什么主子?怕是府里连夜被贼人搬空了都不知道!” 元春语气严厉,面容发冷,把王夫人也吓了一跳。 “大小姐……奴婢上了年纪精神不济就犯了错,还请大小姐宽恕。” 张婆子也被她的样子唬了一下,但看元春面皮娇嫩,又长期不在府中,今天只在家里待一天到不了晚上就要走了,能有什么手段罚她? 她口中求饶着,心中却不惧怕。 元春看着她的眼神便猜透了她在想什么。 “你也说你年纪大了,既然做不了这差事,那就出了府回去歇着吧。” 元春笑了笑,声音不紧不慢地道:“府里这么大,从成群的丫鬟婆子里挑一个跑腿打杂的还是能挑的出来的。” 张婆子错愕,提高了声音问:“大小姐……是要撵奴婢走?奴婢可是从小就来了贾府的,以前还在老太太跟前伺候过!” “怎么,你还想倚老卖老么?”元春冷笑。 她们就在抄手游廊上,路过的婆子丫鬟众多,都悄声留意着。 王夫人听了这话觉得有点不妥,毕竟是贾府的老人,这样撵出去恐怕外面要传贾府不仁。 可元春打定了主意一点面子也不给她,她瞟了瞟在周围的众人,扬声道:“好呀!你擅离职守,当值的时候吃酒赌钱还有底气了!让你看门,你走了,门谁来看?若是丢了财物就算了,我来问你,若是来了心怀不轨的贼人,侵扰了院子里的小姐们,败坏了名声,你可担得起责任?!” 王夫人神色一凛,看着张婆子的目光也冷冽起来。 “这、这不会的,纵使是老奴一时不妨,还有其他婆子丫鬟……” 张婆子顿时心虚了下去。 “一传十,十传百,如果不严惩,各个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有样学样,到时候万一生了事端就是无可弥补的大祸!” 元春还要再开口训斥,忽而一道女声也插了进来。 “三妹妹。” 原来是探春。 “见过母亲。” 探春向王夫人行礼。 张婆子还要辩驳,王夫人脸上早已经没了柔和,此事往深了看,涉及到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姑娘的安全,她不能视而不见。 “去把你儿子女儿也都叫过来,一起收拾东西出去吧!” 王夫人冷冷出声:“连大小姐的话也敢驳了,留着你们难道是来做祖宗的不成?” 张婆子顿时目露惊恐:“夫人!夫人饶了奴婢这回吧!大小姐!三小姐!” 张婆子一通乱喊。 “我们走吧。” 元春与探春对视一眼,一起扶着王夫人转身离开。 张婆子见哭求无用,起来想了想,匆匆去了王熙凤的院子。 第103章 要利用好这个身份 “大小姐发的话?” 屋内,平儿给王熙凤传了张婆子的话进来,王熙凤一脸的惊讶。 “上次她回来当着老祖宗的面说府中奢靡成风,虽然打了我的脸,可我也知道家计艰难不比从前,也没有计较什么,这次怎么又插手府里的事?” 王熙凤脸上带着恼怒。 “奶奶别生气,其实……大小姐说的也有道理。” 平儿一脸为难,“奴婢好几次也撞见了几个婆子在暗处吃酒,着实不成体统。” 王熙凤一眼瞪过去:“就是如此元春也不能在游廊上就发落了张婆子,何况她是咱们院子里的人!当着满府里的丫鬟小子这样训斥,不是打了我的脸?回头让人知道了还不是说我治家不严?” 见王熙凤发怒,平儿站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王熙凤气道:“咱们这位大小姐是与以前不一样了,还是说替她亲娘出气呢?每次回来都要让我脸上难堪,以后我在府里还怎么立威管事?” “今日虽然是大小姐发的话,可最后是太太发落的。”平儿补了一句。 “哼!” 王熙凤眼中冒火,“看她平日装得什么事都不管一心念佛,其实心里操心的多得很呢!现在她女儿进了宫里当差,说穿了也就是宫里的奴婢,和咱们家的下人有什么两样?她倒是趾高气昂起来了。” 王熙凤又骂了一会儿才消停,平儿连忙问道:“奶奶,张婆子还在外面跪着,要怎么处置?” 王熙凤出了口长气,不耐道:“不过一个奴婢罢了,太太说了要打发出去,又是用了几位小姐的安全做说法,我还能拦着?赶紧打发走了!” “等等我再找她说道说道!” 王熙凤被气得头痛,躺在榻上恨恨地道。 平儿出门打发走了张婆子一家,又将院内的婆子们都叫来了,训斥道:“你们也瞧见了,以后再有夜里当值的时候吃酒赌钱的,一律全家都打发出府去!记住了么?” 婆子丫鬟们面面相觑,唯唯诺诺地应了。 王夫人已经带着元春回了院内,屏退众人,王夫人皱眉道:“现在是凤姐儿当家,虽然你做的有理,可急着跳出来总是不好。” “这不是有娘给我撑腰嘛!” 元春笑说:“二嫂管家总有顾不到的地方,我还没出嫁呢,就当帮娘管了。” 她之所以要伸手管这件事,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在贾府立威,二是为了削弱王熙凤在贾母面前的份量。 贾府内需要改革的地方太多了,如果王熙凤一直把持着所有的事,她也插不进去手。 王熙凤虽然管家能力强,可以公谋私的事儿也暗地里不少干。 同样是管家,她更愿意交给公正不阿的探春来做。 所以,趁着她现在在宫里当差,家中长辈都给她几分面子和人情,她也还没到出嫁的年纪,正好多做些事。 她比探春更便利的一点是,她是王夫人的长女嫡女,她能名正言顺地‘替’王夫人管教下人, 所以元春要利用好这个高贵的身份。 安抚好了王夫人,元春走到外间,探春还坐在那吃茶。 “今日你做的真是痛快极了,我早就看不惯她们这样了。” 探春见元春出来,愉快地笑着。 元春也笑着坐过去,道:“三妹妹有什么想做的就做,不用顾忌那么多,以后我也会给母亲说的。” 暂时打压王熙凤,扶起来探春,这是元春目前的计划。 探春比她少了一层身份,首先需要得到的就是王夫人的认可才行。 探春只当她在说笑,不以为意。 “我一离开府里就是一个月,每次回来都觉得你们变化了一点。”元春想起来贾环,问道:“环儿呢?上次我就没见他。” “我来之前本来要叫上他的,他也乐意来找你,谁知道姨娘突然找了他有事。” 探春脸色一暗,不知道是为赵姨娘还是为贾环。 元春心知是赵姨娘故意使绊子留住了贾环,只道:“环弟弟还小,不过父亲之前还说过他文章不错的。” 探春道:“我也考究过他几回学问,是还可以,就是迂腐了些。” 元春低头思衬,在原着里贾环在学问上是被贾政夸奖过几回的,也愿意看书,比贾宝玉还上进些。 只是贾环从小被赵姨娘一直挑唆败坏,长成了一肚子坏心眼儿,后期才养成了‘形容猥琐’。 元春试探着说:“环弟弟可还听你的话?” 探春脸色更差:“姨娘就这一个儿子,哪里肯让我训斥她?每次我一开口,姨娘就哭天抢地的!” 元春心中了然,如此看来,探春也是有纠正贾环的心思的。 宁尘如果肯教贾宝玉,不知道能不能再顺手添上个贾环呢? 趁着这个机会,两个兄弟相互培养培养感情也行啊。 只是王夫人能看着庶子上进么?该怎么说服她呢? 元春心中打着算盘,赵姨娘的话,倒是好办得很。 她正和探春说着话,一阵重重的脚步声在外响起。 “宝二爷,您慢点,别摔着了!” 茗烟的声音传了进来。 贾宝玉一脸怒气地冲了进来,对元春喊叫道:“我听说姐姐给我找了个先生?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宝玉……” 探春皱着眉上前要劝,却被贾宝玉一把甩开。 元春马上冷了脸,挥退了众人,斥责道:“一个月不见,你倒是愈发纨绔了!进门也不喊一声姐姐,张口就撒泼,你看看你这个做派,与街上那些你瞧不起的泼皮有什么两样?!” 大概是真正的元春从小就对贾宝玉很和蔼,现在元春一发飙,贾宝玉就被喝得两眼呆呆,顿时立在原地。 “我是你大姐,这是你三姐,一点尊重也没有了!知道什么是规矩么?坐那去!” 元春其实也被自己的怒气吓了一跳,但一看竟然镇得住贾宝玉,就又指着里面的凳子,拔高了声音怒喝。 贾宝玉脸上现出一抹不忿,可碍于长姐自小的教导和突如其来的威严,还是乖乖走到椅子旁边坐下了。 第104章 一起出门会老师 元春看宝玉这么听话,心中得意了一下,脸上还继续保持着威严的表情。 元春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探春,道:“三妹妹,你知书达理,你看看宝玉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你也替我训他几句!” 探春笑了笑,“宝兄弟自小这样的,我都习惯了。” 贾宝玉可不是她亲兄弟,嫡姐还在这,她哪里会开口。 “现在年纪不大还好改过来,如果再长几岁还是这样,能有什么出息?” 元春瞥着宝玉,道:“看来你也知道了,也不用我费心去找你,我给你找了个先生,下午你跟我出去见见!” 贾宝玉往一边扭着头,赌气道:“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 元春厉声说:“我已经给祖母禀告过了,你就是到祖母院子去告我也不怕!” “宝兄弟,大姐姐也是为你好,你就去见见吧,这个先生我倒是听说过,还读过他的诗词,很有能耐,别人要请都请不到的。” 探春在一旁劝道,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她倒是想给她嫡亲的弟弟贾环换个好一点的先生,可满府里没一个人搭理她,连生母赵姨娘都嫌她找事儿。 “下午我给林妹妹说好了,我们一起玩,没时间的。” 贾宝玉油盐不进。 元春看着他这幅样子心中火起,她上辈子没生养过孩子,本来就耐心不多。 再加上贾府的事情一直压在心头焦躁不安,贾宝玉是她的一大指望,这才格外上心,没想到贾宝玉竟然还不领情。 这次要是和宁尘见不了面,下次再碰到这么合适的机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倒是读过那个先生的诗词,不如我写下来,宝兄弟先看看如何?” 探春试问道。 “不看!” 贾宝玉看探春要拿笔,怒道:“你写了我也拿回去撕了烧了,不看!” 元春忍不住还要再发脾气,看见了贾宝玉咬得紧紧的腮帮子,还是按捺了下来。 “你先回去思过。” 元春冷声把贾宝玉打发走了。 “许久没见林妹妹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元春等贾宝玉出了门,对探春笑道。 探春心思机敏,一听她的话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也起身笑说:“也好,宝兄弟和林妹妹最亲近了,连我们都不大搭理的,却每天都去找林妹妹玩。” 两人到了林黛玉住的院子,见她正坐在床边看书,一边看一边念,极是钦佩的样子。 “看什么呢!” 元春笑着出声,把林黛玉吓了一跳。 她仔细打量着林黛玉的神色,跟刚进府里的时候差不多,这时候宝钗也还没来京城,林黛玉倒也没有整日烦闷忧思。 “我刚看到了一首诗写得可好了,一时间出了神,没见到两位姐姐过来。” 林黛玉笑着起身让丫头给她们端茶。 “给我也看看。” 探春来了兴趣,元春心思一转,也凑过去看。 “是不错。” 元春在诗词上面只有背诵默写的份儿,要真赏析还说不出什么,只能假装赞赏地点头。 她看了眼探春,说:“不过比起来一个人呀,这还差些,是不是,三妹妹?” 元春一手按在探春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暗示道。 探春怔了下,反应很快,马上笑道:“是啊,刚才我和大姐姐还在说呢,那人的诗词极好!” 黛玉来了兴致,缠着探春一直问,探春便让人铺好笔墨纸砚,默写了下来。 林黛玉接过仔细读了,眼中浮现出惊艳之色,赞叹不已。 元春瞧了几眼,以眼神去询问探春,见她微微点头,道:“这是姑苏宁府里一位先生,宁尘的诗作,这还是几年前的呢,听说如今他的诗词写得更好。” “探春姐姐,你那里如果有他的诗集,能不能拿来给我看看?” 林黛玉对这首诗爱不释手,渴求地问。 “这个呀,你就要问大姐姐了。” 探春神秘地道。 元春轻轻一笑:“实不相瞒,今日我约了这位先生在浮月楼吃茶,两位妹妹如果不介意,也一起同行吧。” 林黛玉喜不自禁:“真的!我跟大姐姐去!只是……” 闺阁女儿这样出门,合适吗? 她犹豫了一下,寻了个理由想推辞:“我跟宝玉说了下午要一起的,要不我去给他也说一声?” “咱们不管他,他爱去不去!” 探春正要说话,元春却一口否决了。 “那先生是个妙人,不是谁都能见的,他曾说过,不见俗人,况且,也并非只有你我,不妨事的。” 元春说着,缓缓一笑:“我先与你三姐回去了,你中午吃了饭就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出去。” 林黛玉往门外看了一眼,蹙着柳眉点点头。 “大姐姐,咱们不是让林妹妹去劝宝兄弟的么?” 探春出了门不解地问。 “嘘。” 元春拉住她躲到一边,下一刻黛玉的丫鬟紫鹃就匆匆踏出了门,往宝玉的院子去了。 林妹妹虽然进府不久,可没人能更清楚宝玉与黛玉之间刻骨铭心的感情了。 贾宝玉性格倔强,如果她让林妹妹去劝反而说不定又起了反作用。 两人在府中闲逛了一会儿,小红就匆匆来找元春说宝玉有事找她。 探春轻笑,元春挥了挥手让小红退下,无奈道:“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三妹妹,吃了饭你把环兄弟也叫来吧,我好久没见他了。” 元春想看看贾环的品性如何。 探春眉尖一动,惊讶地看着她,张口要问什么,却最终咽下了,点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嘱咐他一声,免得他乱跑。” 探春急急地回去了,元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府中的事还需要再问问小红。 走到院子门口,贾宝玉正来回踱步,见了元春脸上一喜跑了过来。 元春斜睨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走。 “好姐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贾宝玉这套求饶听起来十分熟悉、 元春冷了他一会儿,才点头同意他下午一起去见宁尘。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元春心底有些愁绪,这样的贾宝玉就算科考顺利当了官,可怎么在官场行走呢。 只希望宁尘可千万不要是目下无尘的性格呀。 第105章 贾环居然还有这本事 在屋里坐下后,元春叫了小红来问话。 “宝二爷现在离太太近,最近还算规矩,就是经常去找林姑娘玩。” 元春嗯了一声,问道:“环三弟呢?最近可还懂事?” 小红愣了愣,仔细想了想,说:“环三爷一向是听姨娘的话的,对大太太也很恭敬,只是与宝二爷起了几次冲突,太太也骂过几回。” 小红看了看她,犹豫着说:“大小姐,奴婢听说您给宝二爷找了个先生,奴婢看环三爷好似更喜欢舞刀弄枪的。” 元春知道小红一向伶俐,来了兴趣,问道:“这话怎么说?” “好几次奴婢都看见三爷早上在院子里练剑,虽然那剑是下人们买来哄着他玩的,可环三爷练得有模有样,奴婢有一次还看见他拿着那木剑把脸盆都捅穿了!” 小红回忆着那个场景,心中犹悸。 元春讶异,贾环现在才七八岁吧,这么小一个小人儿能用木剑捅穿铜皮的脸盆?! 元春记得贾环的学问虽被贾政夸奖过几次,但也还没有到一鸣惊人那种地步,难道这孩子在武学上有什么天赋? “二嫂子呢?” 元春又问小红王熙凤的事。 “琏二奶奶似乎……似乎与大太太起了争吵,奴婢也是听太太有一次闲聊的时候说的。” “为什么吵?” 元春皱眉问。 “奴婢只听到说什么钱啊之类的。”小红为难,她不是王夫人身边的丫鬟,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小红口中的大太太是王熙凤的正牌婆婆邢夫人,在书中就是个软弱可欺的。 邢夫人的老公贾赦好事一件没干过,邢夫人也管不住他,为此王熙凤内心很是瞧不起邢夫人。 “仔细打探打探吧,看能不能得出什么消息。” 元春吩咐小红。 她现在要插手贾府的事,不得不先用一桩桩的事把王熙凤的管家权利夺过来。 小红应了声就退出去了,元春又喊过来抱琴,嘱咐道:“你让你老子哥哥去外面看着琏二爷,仔细盯着,若是他与谁家的姑娘媳妇走得近的了就想个办法悄悄告诉琏二奶奶。” 抱琴吃了一惊:“小姐,以琏二奶奶的性子恐怕是要跟琏二爷闹起来的。” “等有了苗头就去报,不要等……” 元春瞧了瞧抱琴,斟酌用词:“不要等无法挽回了才去。” 抱琴虽不知元春为何这样做,但也似懂非懂地点头去了。 王熙凤对丈夫贾琏管得很紧,偏偏贾琏又是个喜欢偷腥的猫,元春希望能用贾琏的事分散一下王熙凤的注意力。 不过说起来,贾琏虽然花心,但也是个能做事儿的人。 贾府中能用的男人实在太少了,当时林如海的丧事,大观园都是在贾琏的统领下做成的。 安排完这件事,探春带着贾环来了。 “给大姐姐请安。” 眼前的贾环瘦瘦的,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容貌虽然不似贾宝玉一般面如春月,可也还算得上清秀。 他怯怯地行了个礼后就缩着肩膀站在一旁了。 “环三弟好像长高了些。” 元春笑得温和,招手让贾环过去问话。 贾环仍旧是畏畏缩缩的,元春这时候才觉出来了一丝小家子气。 如果再照着这样长上两年,恐怕确实要养得猥琐了。 “我听说你常常在院子里练剑,能练给大姐姐看吗?” 元春笑着问。 贾环听到练剑一词眼中亮了一下,又抬头看了看面带惊讶的探春,小脸纠结。 “去把环三爷的木剑拿过来。” 探春犹豫了一下,对身后的丫鬟吩咐。 很快木剑就送到了贾环手中,他手握木剑,神色欣喜,在元春的几声鼓励之下终于大着胆子舞了起来。 元春看他竟然耍得很像那么回事,不过是年纪小力量不足。 正在舞剑的贾环身上的畏缩之气尽退,双目炯炯有神,动作干净利落,连探春也呆了一会儿。 “嘭!” 屋内摆在茶几上的一个花瓶被正在兴头上的贾环一剑穿破,碎片四溅! 元春与屋内的人都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元春看贾环自己也被吓住了,正要出声安慰,没想到王夫人突然走了进来。 贾环的脸色一下煞白,将手中的木剑往身后藏了藏。 “又是你个小崽子在这里作乱!” 王夫人一眼就看见了贾环,还以为他是故意砸坏了元春屋内的花瓶,出声怒斥道。 “母亲!” 元春连忙起身过去,笑道:“我只是听说环三弟会舞剑,特意把他叫过来看看,这是不小心打碎的,你别怪三弟了。” “不好好读书,整日做这些乱七八糟的!” 王夫人训斥道,探春脸上也不太好看。 “三弟先回去吧。” 元春对探春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先离开。 “母亲,女儿知道你不喜欢赵姨娘,可探春妹妹和环三弟是无辜的……” 元春刚劝了一句就被王夫人瞪着骂道:“贾环被挑唆着整日与宝玉斗气,有次还告到你父亲那里了,你父亲把宝玉狠狠责罚了一顿,你还替他说话?” 元春心想就你儿子这个德行,我看了都想揍他,多挨几顿也不亏! “若是没有赵姨娘在旁挑唆,三弟肯定不会这样,他现在年纪还小,好好教着就行了,您看探春妹妹不是挺好的吗?” 元春试探着对王夫人道。 “哼,你爹哪离得开她呀?若不是你爹护着,你当我饶得了她?” 王夫人冷哼了一声。 元春看她的态度倒是对赵姨娘意见更大,贾环毕竟是个孩子,王夫人虽然不喜,但也没有把他当成对手。 “父亲也不似大伯一般是贪色之人,只是念着赵姨娘在身边侍候久了才给她几分薄面,母亲别气。” 王夫人被她劝了一会儿才消了气,又瞪她一眼:“你哪学的规矩,背后说你大伯做什么?你个姑娘家家的又知道什么?” 元春讪讪地笑了笑。 怎么把赵姨娘从贾府挪出去,又不伤害探春和贾环的感情呢? 或者不让他们姐弟两个怨上正室王夫人和嫡子贾宝玉也行。 第106章 饭桌上打嘴仗 陪了王夫人一会儿,小红又从外面回来禀报道:“大小姐,府外有人找您。” “谁家的?” 王夫人也问。 小红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那人只说与小姐有约定,中午等着听信儿的。” 元春这才反应过来,那人应该是北静王的人! “谁啊?” 王夫人转头去看元春,皱眉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啊?有吗?” 元春抬手捂住了热热的面颊,感觉像青春期的男女约会被大人知道了一般心虚。 “哦,是宁先生罢。” 元春面对王夫人狐疑的目光,急中生智,故作了悟地道:“你去回话吧,申时我便带着宝玉出门。” 王夫人目光中的怀疑这才消去。 娘儿俩又说了会儿话,下人就进来通知摆饭了,因为元春回来,所以老太太照例让人把所有的姑娘儿子都喊去了自己的院子里一起用饭,凑在一起也热闹。 几个姑娘都坐在一起吃饭,王熙凤水袖善舞,一个劲儿地逗着老太太和王夫人笑。 “环三弟多吃些,你太瘦了,练武的人不能这么瘦的,不然被人家一棒子就打倒了。” 元春拾起来公筷给对面扒着米饭不抬头的贾环夹了一筷子菜。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姑娘面面相觑,贾环的手和身体都僵硬住了,笨拙地从米饭中抬眼偷看元春。 贾宝玉在一旁竖起了眉毛想说什么,却被元春看了一眼,一时间不敢说话了,只把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放。 “宝兄弟,你吃这个,我记得你喜欢吃的。” 探春察觉到四面打量的目光,不安地也给贾宝玉夹菜。 元春淡淡地道:“宝玉比环三弟大几岁,以后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外面都要多看护环三弟才是,你是兄长,要有个做兄长的样子。” 说完,元春笑着看向另外一桌的贾母,随口道:“子嗣繁茂和睦,家长才能昌盛,祖母,您说是不是啊?” 贾母笑了笑,破天荒地没有接元春的话。 元春知道贾母太偏爱宝玉了,不喜欢贾环。 厅堂的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本来以前这时候经常是王熙凤出来打圆场,可元春训斥下人的事她心里还在生气。 此刻她也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只微微冷笑着,等着看元春丢人。 元春在说话之前就料到了这种局面,也不慌,微微一笑,问旁边的探春:“三妹妹才学好,可听说过郑国公与共叔段的故事?” 元春在为贾环说话,探春不得不出口帮她。 “自然……” “后人说,若是武姜夫人不那么偏心,也不会有共叔段之乱这样的灭门惨祸……” 探春当然明白元春在暗示的是谁。 她压着内心强烈的不安,将故事轻声讲了一遍,厅堂内仍旧沉寂无声。 贾母缓缓搅动着小碗内的清粥,垂着眼眸看了看贾环与贾宝玉。 良久,王夫人也按捺不住要出来说话的时候,贾母道:“三丫头这个故事讲得很好。” 探春轻轻松了一口气。 可对于贾环与贾宝玉,贾母却是不再提了。 王熙凤能不接元春的话茬,却不能让贾母冷场,连忙捂嘴笑道:“到底是三姑娘看书多,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就从来没听说过,不过老祖宗见多识广,我也不敢在老祖宗面前卖弄。” 元春面色不改,王熙凤这是在嘲讽她呢。 王夫人微笑道:“三丫头说的这是正经学问,你就是知道了也讲不出来,光会讲那鬼呀神呀的哄老祖宗高兴。” 这个故事暗暗影射了贾环与贾宝玉的关系,王夫人本来不想吭声,但是她也不能看着王熙凤对自己的女儿元春冷嘲热讽。 “不管是什么故事,老祖宗听了高兴就是我的心意!” 王熙凤好似听不懂王夫人的话,仍旧笑着说。 “好了,都吃完了吗,我也累了,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贾母终于放下了碗,面色不善地出声赶人。 大家赶紧放下了碗筷行礼出去了。 元春与王夫人带着贾宝玉一起往回走,其他人也都各行其道,渐渐散去。 “多谢大姐姐,母亲。” 蚊蝇一般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 元春回头,看到贾环与探春站在他们身后,贾环仍旧猥琐,可眼神清澈明朗。 元春有点吃惊,她没想到贾环这么小,竟然会听懂故事的意思,他的聪慧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探春与贾环是她想要在贾府中扶起来的,所以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了那个故事,不仅仅是说给王夫人和贾母,也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让他们以后见了贾环不得非贬既骂,暗中挑唆。 王夫人本想说什么,但是探春也在,便闭了口。 贾宝玉脸色不屑,碍于元春在此却也不敢再说话。 “你是个懂事的,回去收拾一下,下午与我一起出门。” 元春对贾环笑了笑。 此言一处,探春的脸上露出喜悦,贾宝玉与王夫人则是又惊又怒。 他们自然知道元春是要带贾环去见宁尘。 纵使贾宝玉不喜欢她请先生,可元春此举给他一种原本属于他的东西被抢走了的感觉。 三人回了院子,王夫人率先怒道:“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贾环不过是个庶子,你还打算抬举他与你弟弟一起读书?” “母亲……” 元春正要开口,却见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来了,道:“大小姐,老祖宗请您过去一趟。” 王夫人本来是在训斥王春,闻言却担心起来:“看来老祖宗也是生气了,你……要不你先出门吧。” 元春倒是心中一暖,虽然她看原着的时候对王夫人不喜,也从未把王夫人当成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可她能感受到天下做母亲的心都是一样的软。 “我先去见祖母吧。” 元春对贾宝玉道:“你收拾一下,等快到申时就去喊上林妹妹和环三弟他们,咱们一起出门。” 贾宝玉本来又想耍性子不去,但想到林黛玉也要去,还是把赌气的话咽了下去,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第107章 好在贾母不糊涂 “跪下!” 元春跟着鸳鸯甫一进门,就看到坐在上手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的贾母严厉地看着她。 元春愣了愣,往里走了几步,噗通一声跪在了贾母跟前。 当众驳了老人家的面子,应该是把她气着了,元春低头闷想。 她此番行事是有点急,不过是正好借着宁尘的这个机遇,既然要改革,就愈快愈好。 “拿手板来!” 贾母威严地道。 元春:“……” 怎么又是手板! 昨天邱嬷嬷打得她还在痛好么! “祖母……” 元春怯怯地道。 戒尺是准备好了的,很快就交到了鸳鸯的手上。 “你先前那番言论,我还念着你是为了宝玉好,就算你绕过你老子娘去给宝玉请了先生,我也不多计较什么。” 贾母虽然平日慈祥和蔼,可到底是当时一府里面的掌权人,纵使是对着疼爱的大孙女也不假辞色,满面冰霜。 “可你刚才在饭厅的那篇话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嫡出的大小姐,要为了一个庶出的弟弟来打你娘,打你祖母我的脸面么?!” “孙女不敢……” 元春低声道,心里却感慨自己还是低估了贾府的陈旧腐朽程度。 “哼,不敢?在宫里当了几天的差,怎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人伦纲常了?把自小学的都忘了!” 贾母冷哼了一声,对鸳鸯道:“打吧,十下不能少!” 鸳鸯捧着戒尺向元春走来,元春见贾母还在气头上,逃是逃不过去了,只能颤巍巍地伸出了另一只完好的右手。 “呃,还是这只手吧。” 元春想到一会儿要见北静王和宁尘,如果两只手上都红肿着不好解释,这么大人了还挨了手板子,元春想想就觉得丢人。 “大小姐,你的手……” 鸳鸯看到元春仍旧红肿,还留着竹板印子的左手大吃一惊。 “怎么了?” 坐在上面的贾母看鸳鸯神色有异。 “大小姐的左手,似乎是挨过竹板子的,这、看样子打得还不轻。” 鸳鸯犹豫了一下,禀报道。 “什么?!” 贾母一听急了,从座位上急急起身走了过来,见状也抽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谁打得你?快去拿药膏子来!” “快起来快起来!” 贾母又连声让元春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叠声关切着。 “祖母,是在宫里犯了小错嬷嬷罚的,已经不大碍事了,不疼的。” 元春看着老人家前一刻还怒气冲冲的,看到了自己的伤势却急得额头冒汗,心中一股暖流滑过。 “哪个嬷嬷?竟然敢打我们贾府的人?祖母让人去给你讨公道!” 贾母拍了拍桌子,怒声道。 元春摇摇头,用右手抚上贾母的手掌,笑道:“不用了祖母,犯了错挨罚是应该的,何况,嬷嬷原本只罚我十下的,也是看了咱们家和陛下的面子了,咱们家到底还是靠着祖宗的名声,父亲和大伯他们的官职也不高,不好过分张扬的。” 贾母脸上的表情一僵,也沉默下来,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在宫中生活不易,好孩子,苦了你了。” 元春苦笑了一下,“孙女在宫中如何不算什么,真正忧心的是咱们家的处境。” 说话间,鸳鸯捧了药膏来,贾母接过,亲自给元春的手掌上药。 元春知道贾母并不糊涂,反而是很有远见的人,便将宫中的事讲给了贾母听。 “……现在后宫便是如此,太后娘娘与陛下争端不断,若非如此孙女也不会短短时间内就到御前侍候,前朝的光景孙女暂且不知,但咱们在朝为官的只有父亲,还是个五品官,祖母你看下一辈中的男丁谁能有大出息?” 元春温声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祖母也听说过这句话的,祖宗创下的基业到了父亲这一代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贾母涂着药膏的手顿了顿,又叹了一口气。 元春知道贾母是听进去了,继续说:“我知道祖母与母亲的心思,可环三弟也是家中的子孙,与宝玉和我们姐妹血脉相连,将来如果环三弟有了出息,荣光的也是咱们贾府啊。” 贾母提起贾环仍有不悦:“他素来与宝玉不和,几次三番地惹事,将来就算有了出息能帮扶到宝玉?” 元春笑笑:“环三弟为什么成那个样子祖母你也知道,您和母亲不喜欢他,满府里的主子丫鬟都糟践他,赵姨娘又在一旁挑唆,这才屡屡生事。我今天看环三弟不是个特别不懂事的,只要好好教导将来定能成器。” 说实话,虽然贾宝玉是书中主角,可现在元春反而更看好贾环。 贾宝玉从小就被教养惯了,满身都是骄娇二气,元春对他的信心缺缺,只好在贾环身上另找出路。 “赵姨娘那个贱婢,好好的贾府子孙都被她给带坏了!我早就让你母亲处置了她,偏偏你父亲护着!” 提起来赵姨娘贾母更是没好气,满目愤怒。 元春微微一笑:“不过一个姨娘而已。” 王夫人不处置她是不想惹上嫉妒之名,再加上赵姨娘有了儿子,王夫人顾忌她自己和宝玉的名声一直放任不管。 不过听贾母的语气倒是对贾环的事有所松动。 “你想让你娘养着贾环?” 贾母听懂了她的话,皱着眉问。 元春摆摆手:“母亲事忙,还是算了,我看探春妹妹就很知书达理,环三弟由着她养是最合适不过的。” 贾母思索了一会儿,道:“探丫头倒是不错。” 说着,贾母转头把元春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狐疑的目光直把元春看得身上发毛。 “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你只关心你宝玉兄弟的学问,从来问过这么多,还有,听说你今日打发了个吃酒赌钱的婆子出去?” 元春心中一凛,在贾母探究的目光下笑了笑,道:“那婆子太过刁蛮,我问她话她还嘴硬……” 贾母抬手打断了她,哼道:“婆子们吃酒赌钱迟早酿成大祸,打发了就打发了,这是你琏二嫂子的疏漏。我原本想……不过念她管家事多,罢了。” 元春听出贾母对王熙凤的一丝不满。 第108章 提点金钏 元春心中正动着念头,又听得贾母训斥她道:“不过现在到底是你嫂子当家,你虽然还未出阁,府里的事还是先禀报你嫂子再说,小事就罢了,大事不要擅自做主落了她的脸面!” 元春对贾母的态度明白了一些,恭敬地点头应了。 “行了,你不是约了先生见宝玉?你们准备准备出门去吧。” 贾母交代说:“宝玉性子乖张,你在外面多看顾他一些,别让他犯倔!唉,我听说你请的先生出名的很,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宝玉……” “祖母放心,宝玉也不是冥顽不灵,只要跟着先生好好学一定会学有所成的!当然,还得有人好好引导,不能太过纵容……” 这话元春说的很没底气,不过也是为了委婉地提醒贾母不能再放任贾宝玉不管。 贾母当然听懂了,横了她一去吧!” 元春笑着行礼告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到贾母扬声嘱咐她手掌要好好用药之类的,元春应了一声出了院子,走在阳光下,觉得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刚走了一会儿,王夫人身边的小丫头金钏就找了过来,说王夫人正在张罗着给宁尘准备见面礼,让元春过去帮忙看看。 元春看了金钏一眼,小丫头长得果然俏丽可人。 “母亲现在怎么样了?还生我的气么?” 元春担心地问。 金钏笑道:“大小姐去老太太那边后,太太不停地打发丫头去听动静,鸳鸯姐姐也一直给我们传着话,后来太太在屋内坐了半晌也没说话,奴婢进去换茶水的时候见太太的虽然脸色仍旧不好看,却似乎不气了,开始张罗给宝二爷出门带的东西。” 想必王夫人也有些想明白了元春的用意吧。 元春放了心,想到金钏在书中与贾宝玉调笑而被王夫人发落,最终跳井自杀的悲惨结局,元春心中不忍。 “你在母亲身边多久了?” 元春问道。 “回大小姐,奴婢五六岁就跟着太太了。” 金钏乖巧地答道。 元春点点头,沉声道:“宝玉以前调皮,母亲虽然不知道,可我是经常撞见宝玉与院子里的丫鬟玩笑的,你既然在母亲身边这么久,想必知道母亲最恨丫头这样的做派了。” 金钏一愣,脸上唰地红了,宝玉有个爱吃姑娘口脂的坏毛病,她也是被宝玉吃占过便宜的。 元春看着她继续说:“以后宝玉要专心钻研学问了,母亲会对宝玉更加严格,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又在母亲身边侍候了这么久,一定要以身作则,否则……” 元春笑了笑,未完的话威胁性十足。 金钏本来有些不明所以,可因为她以前不少与贾宝玉私底下玩笑,听元春这么说还以为是她看见过什么,脸色由红转白,噗通一下跪了下来,惨白着脸道:“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大小姐饶了奴婢这次,千万不要告诉夫人呀!” 元春上午刚发落了李婆子一家,府中的下人们都对元春有所改观,是以此刻金钏吓得瑟瑟发抖,不住地抖动着唇求饶。 元春看了她一会儿才让她起来,淡淡道:“这次就饶了你,你也告诉府里的丫鬟一声,让她们好自为之吧。” “奴婢谨记!” 金钏低头道。 元春进了王夫人的院子,看见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正一箱一箱地搬着礼物往外走。 “母亲,这些礼物还是别拿了吧……” 元春看着一匹匹绫罗绸缎,对王夫人道:“那位先生本来就不是俗人,哪里会收这些东西?而且我今日带宝玉去只是先见上一面,也不是正式的拜师。” “总是要备一些礼物让人家知道咱们的心意不是?” 王夫人道:“而且宁府也不是寒门小户,在浙江也是有名气的清贵之家。” 元春摇摇头,以宁尘的信来看,他这次肯见宝玉一是因为替宁嫔和宁家还元春的人情,二是因为他对奇人异事感兴趣,后者的原因应该还多些,这么大张旗鼓地送一车人家不感兴趣的东西,还不如不送。 “既然是要教宝玉,不如让宝玉挑几样礼物吧,看看合不合宁先生的眼缘,也显示了他自己的心意。”元春斟酌道。 王夫人想了想也觉得这个主意可以,就让人传话给贾宝玉去了。 恰好贾宝玉正和林黛玉一起欣赏探春写的那首诗,对此事也没有那么反感了,与林黛玉一同商量起来。 有林黛玉出主意想必贾宝玉拿出手的东西也会靠谱些,元春稍稍放了心。 “你去问问三妹妹准备了什么?若是没有让她来我房里挑。” 元春吩咐小红。 王夫人虽然不喜贾环,但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拦回来。 一行人准备好后就登上了马车,探春与元春,林黛玉一辆,贾宝玉与贾环一辆。 探春上车后对元春满脸的感激,碍于林黛玉在旁,几次想说话都没张开口,元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表示不用在意。 为了转移话题,元春对林黛玉道:“林妹妹,你们给宁先生准备了什么礼物?” 林黛玉轻轻一笑:“一幅百梅图和一坛水。” “可是王齐石的百梅图?” 探春问。 林黛玉点头道:“是我父亲收藏的,这次被我带了来。” “王老先生的真迹可是千金难买的,我早就听说过这幅画了,等到了你可得先让我看看!” 探春激动地道。 元春倒是更对另外的一坛水感兴趣。 林黛玉很快为她解惑:“是我去年从园子里的梅花上收集的初雪,用来煮茶会有淡淡的梅花香,我想宁先生是风雅之人,肯定是爱喝茶的。” 元春对这些没太多讲究,不过听着就觉得雅致不落俗套。 “好妹妹,你费心了,本来是让宝玉挑礼物给他老师送去,没想到统共带了两样却都是从你这里出的,回去之后让宝玉好好补偿给你。” 元春笑说。 林黛玉微微脸红道:“只要宝玉能得个好老师就好,这些都不算什么。” 第109章 贾宝玉和北静王提前见面 元春像cp头子一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探春自然也知道些什么,也打趣起林黛玉来,羞得林黛玉一路上都红着脸。 也不知道北静王到了没有。 想起与北静王的约定,元春也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同时又有点忧心忡忡,她也不知贾宝玉与北静王这么早接触会产生什么效应。 这厢姐妹们其乐融融,贾宝玉那辆马车上却犹如冰封。 贾宝玉不屑地坐在主座,贾环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另一边,两人都不说话。 偶尔贾宝玉想找理由训贾环什么,可想起来临上车马前元春的交代,还是闭上了口。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车马已经驶到了浮月楼门口。 元春率先下车,眼前的浮月楼是京城中价格最贵的酒楼,非但价格贵,里面的菜肴也限量供应,每天中午晚上只供应十桌,一向是供不应求的。 因此能在这里定位置的人不但要富,还要有权。 一行人刚下了马车,就有小厮上前对元春笑道:“敢问姑娘是贾府的人吗?” “正是。” 元春点头。 “请随着小的来吧。” 小厮笑着上前引路。 进了浮月楼元春才发现这里外面是普通酒楼的模样,里面却更像是现代别墅的造型。 穿过前厅,后面是极为宽阔的后院,几人都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时一琴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曲子是……《六梦》?” 林黛玉听了一会儿,惊讶地开口。 贾宝玉的手指无意识地合着拍子,一听这话也讶异非常:“这曲子不是失传了么?” 元春对这个时代的曲子是不懂的,眼见着探春他们讨论起来,自己只能和默不作声的贾环站在一起。 “环三弟可曾听过?” 元春问道。 贾环摇摇头,小声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看元春还在看他,又补了一句:“但是我听过《战鼓》和《破阵曲》,也很好听。” 元春琢磨着这两首曲子的名字,心想看来贾环对武艺这方面更喜欢。 “即便你将来想从武,可学问也是不能落下的,不要只抓住一头。”元春温声道。 贾环乖乖点头:“谢大姐姐教诲。” 元春笑了笑:“我听说你的学问还行,等回去我会请母亲给你找个正经的武师傅。” 贾环眼中闪过惊喜的光。 贾宝玉偏头瞧见元春与他说话,顿时不悦:“你与他说那么多干什么?他懂什么。” 元春淡淡看了他一眼,贾宝玉便住了口。 “你也是读过书的,不懂什么叫兄弟友爱么?一会儿到了先生跟前不要这么丢人。” 元春冷声道。 林黛玉也拉住了贾宝玉,对他摇了摇头。 “各位贵客,咱们到了。” 小厮及时开口,指着前方的一座挂着摘星阁三字的木屋子。 木屋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走了出来。 不见他步子如何快,可不过眨眼间就到了他们面前,行走时步调还从容沉稳,身姿优雅。 “在下宁尘,拜见贾大小姐。” 他声音清玉一般,抬起头后更是让人惊讶。 男子虽然比他们年长,但面容干净白皙,长眉入鬓,唇色绯红,微微一笑时如青莲绽放。 “当不得,先生快快请起。” 元春回过神来,连忙侧身避开这一拜。 “先请进吧。” 宁尘直起身来,做了个请的动作,衣袂翩然。 “宝玉,走了。” 探春小声地喊望着宁尘怔怔出神的贾宝玉。 “他就是姐姐给我请的先生?” 贾宝玉伸手拉住林黛玉,声音含着惊喜和不可置信。 元春听见,偷偷笑了笑,说实话她也没想到宁尘竟然长的这般漂亮模样,相比之下宁嫔就更加姿色平平了。 “王爷?!” 进屋之后,元春这才瞅见在一座古琴后坐着的北静王,更加吃惊。 北静王一身白衣,对她温和地一笑:“本来想去贾府门口等你的,但怕你有诸多不便,就先来一步了,恰巧遇到了宁先生。” “溶公子琴艺高超,我便向他请教了一番。”宁尘也在旁笑道。 “刚还听到有人弹琴呢,我弟弟妹妹都说这曲子是失传已久的《六梦》。” 元春道。 “确实是,你弟弟妹妹见识卓越,我只弹了上半曲就听出来了,资质不错。” 北静王赞道,他知道元春今日是带弟弟见先生,特意夸了两句。 这时贾宝玉四人才走进门来,看见北静王后又是一愣。 “这是我的朋友,溶先生,与宁先生也是朋友。” 元春对他们抢先道。 北静王看了她一眼,颔首打了招呼,并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 贾宝玉乍然见到了两个谪仙一般的美男子,晕晕乎乎地落了座。 “这两位就是我不成器的弟弟,贾宝玉,贾环,这是我的三妹妹探春,那是我姑母家的女儿,林黛玉。” 元春一一介绍过。 北静王挑了挑眉,心道不是说只给贾宝玉找先生么,怎么还有一个庶弟? “对!宝玉见过先生!” 贾宝玉总算恢复了神智,起身行礼道:“这次匆忙出门给先生带了两件礼物,还请先生不要嫌弃。” 说着,贾宝玉忙让人把画卷和梅花水捧了进来,给宁尘挨个介绍,说完了就垂手忐忑地看着宁尘。 元春看到这一幕放了心,原先她还担心贾宝玉不管不顾的性子会冒犯宁尘,谁知道他会跟小兔子一般乖巧,难道这就是以才服人? 她不算个文化人,不懂呀。 “你有心了。” 宁尘看在眼中,轻轻笑了笑,把贾宝玉打量了一番,倒也算气度不凡。 “听说你有块与生俱来的玉?能否让我看看?” 宁尘笑着问。 “自然可以的!” 看着宁尘青莲一般的脸庞,贾宝玉连忙解下了脖子上的通灵宝玉送了上去。 北静王也凑了上来,与宁尘一起端详着。 元春看着两张仙气飘飘的脸庞,就算她不是腐女,现在也觉得这一幕太和谐太美好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宁尘将上面的字来回看了几遍,啧啧叹了一番。 第110章 北静王和宛妃绝对有事 “你叫贾环?” 宁尘的视线又移向一旁不那么出彩的贾环,问道。 “是,贾环拜见先生,我……我也给先生带了礼物。”贾环低声道,也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上来。 一件是汝窑白瓷青花的八宝花瓶,一样则是贾环自己制作的木雕。 宁尘也没有轻视,照样仔细看了看那木雕笑道:“我看你雕刻的是个将军吧,你刚才递东西的时候看到你虎口处有茧子,你喜欢练武?” “我每天早上会学着舞剑,不过……是自己编排的。” 贾环颇有些不好意思。 “不错,若是每天早上都能起来证明你是真心喜欢这样。” 宁尘笑了笑,看向两人道:“时辰不早,我有话便直说了。” “我出身姑苏宁府,我的小堂妹是宫中的宁嫔娘娘,与你们的姐姐有交。我本来是不打算再收学生的,可看在你姐姐的情面上来此一会,你们的资质如何我还要考究一番再做决定。” 说着,宁尘从桌案上拿起来两张纸卷递给他们,道:“你们去一旁,现在把这些答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贾宝玉愣了一下,这才看见一旁还有两张小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 “就在这里吗?” 宁尘点头不语,拿起旁边的沙漏就开始计时,两人这才慌慌地入座提笔。 林黛玉和探春都有些担心,尤其是林黛玉不断地拧着帕子往那边看,可惜现在是在宁尘眼下,她也不能帮忙作弊。 元春很是淡定,吩咐人把贾宝玉带来的梅花水煮了茶喝,她两辈子都没做过这么风雅的事,此刻就想尝尝梅花水是什么味道。 北静王倒是一笑,没等外面的小厮动手,就起身去抱了坛子回来,娴熟地开始烫杯子。 他姿态轻盈,修长的手指端着墨玉杯,指尖晶莹如玉。 元春托着腮静静地看着,满眼欣赏。 宁尘看了看三位心不在焉的姑娘,将古琴抱了过来慢慢抚着。 不多时,坐在炉子上的水壶沸腾起来,北静王将一只杯子摆在了他们面前,抬手添茶,一股梅花与茶叶的淡香便随着他的衣袖动作飘进了元春鼻间。 探春与林黛玉三人已经端起来喝了,讨论着雪水泡茶的经验。 “尝尝如何。” 北静王坐回了元春身边,温和地对她道。 “看着你泡茶的样子就觉得是极香的。” 元春露出脸颊边的梨涡,对他小声说。 北静王浅浅一笑,看着她端起茶杯尝了一口,故意露出了陶醉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深。 “你的手怎么了?” 他这才看到元春只用右手,左手却是微微蜷起,一直藏在袖中。 “没什么……” 元春不想打板子的事被北静王知道,把左手往背后藏了藏,不想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让我看看。” 北静王看了看在旁讨论的另外三人,皱了眉,轻声道。 元春只好轻轻伸出了手,幸好此刻手掌只剩下了一些印记,已经不像昨日红肿了。 “这是……谁打你手板子了?是邱嬷嬷?” 元春正在心中找合适的理由,不想北静王却一眼看了出来那是竹板子的痕迹。 “呃……是,我犯了点小错,你怎么知道?” 元春尴尬。 北静王弯了弯唇:“我小时候也是被打过手板子的,怎会不知?上次给你的红玉膏还有吗?” “有的!” 元春好奇地问:“你为何被打手板?” 北静王脸上笑意顿了顿:“小时候我与……与人一同出去玩,回来的晚了些,母亲就罚了我。” 元春偏头道:“是宛妃娘娘么?她有没有挨罚?” 北静王愣了愣:“是她……她也被罚了。” “那罚你们了多少下?”元春继续问。 “三十下。” “这么多?邱嬷嬷只罚了我二十下就成这样了,三十下得把手打成什么样子?!”元春小小惊呼一声:“宛妃娘娘能受得了么?” 北静王笑而不语,眼神却恍惚了一下。 小时候他经不住宛妃的恳求,带她去了家中禁地,老王妃知道之后勃然大怒。 那时宛妃刚被老王妃从庙里带回来,身体还很虚弱,刚挨了两下就受不住了,剩下的二十多个板子都是他替她领的。 宛妃自那以后就变得很乖巧,从早到晚都在老王妃身边伺候,再也不在他面前提任何要求,也不反对任何北静王府提出的要求,甚至是…… “你怎么了?” 元春伸手在北静王面前晃了晃,笑道:“是不是想到挨罚的事情了?” 北静王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抛开了其他思绪,反问道:“你呢,为什么被邱嬷嬷罚?据我所知邱嬷嬷不是因为小事就罚你们的人。” 元春顿了顿,她本来想找个理由搪塞,但是想到邱嬷嬷当过北静王的教引姑姑,应该是很熟悉的,便含糊地道:“和其他的小丫头们说了些闲言碎语,唉,这是我的错,该罚的。” 北静王想了想,轻声说:“是议论陛下的选妃了?” 元春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猜的,这是宫中现在唯一的大事了。”北静王笑着说。 “你父亲是从五品的官职,是么?” 北静王话音一转,道:“这次是说五品官家的适龄女子都要参与选拔的。” 元春心中一惊:“从五品……也算五品么?” 那天宛妃给皇帝名单上好像没有她的名字呀,要是有的话贾府应该也会让人来告诉她的。 “这只是第一批,后续如果让陛下不满意的女子偏多,还会放低了官阶再选一批。” 北静王看着她静静地说。 元春不由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道:“一百多名里面选二十来个,应该是够的吧?” 北静王把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弯唇道:“这可说不准,选妃对女子的要求颇高,这次太后娘娘也会坐阵,不仅仅要入了陛下的眼,还要经过太后娘娘的考验。” 这样一来秀女们入选的难度就高了!难免不会再抽一批人补上来。 元春缓缓把心提起了来。 第111章 宝玉老师的事定下来了 “你不想进宫做妃嫔?” 北静王的声音极低。 元春不知道该不该信任他,面对他探究的目光,咬了咬唇:“我……” “先生,我写完了。” 贾宝玉这时突然放下了笔,捧起卷子送了过来。 没一会儿贾环也写完了。 “各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宁尘拿着两张卷子去一旁的屋内阅卷了。 “宝玉,上面出的什么题?你答得怎么样?”林黛玉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被他们这么一打岔,元春便没有顺着原来的话继续说下去,而是笑着参与到了他们的讨论中,北静王垂了垂眼,也时不时说一两句。 “我还以为先生要出正题要我们做文章,没想到很多都是生活中的事,例如遇到了争端如何解决……” 贾宝玉笑着说,他最讨厌那些通篇大论了。 “要做事,先做人,这是先生要考究你们的为人如何。”元春道。 贾宝玉点点头,犹豫着看了看贾环,那试卷上还有一道关于嫡庶相处的题,若是平常他肯定要说一大堆嫡庶尊卑有别的话,可今日他却写了嫡庶和睦相处之道。 他觉得宁先生应该不喜欢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几人正说着贾宝玉与贾环的诗词,宁尘就进来了。 底下几人都暗中忐忑,他却面容平静,笑道:“从今日起宝玉和环儿便跟在我身边吧。” 大家脸上一喜,元春更是高兴,吩咐身边的小丫鬟回去给贾府送信。 “先生既然当了他们的老师,不如就在贾府住下吧,以后来往也方便些。” 元春道。 宁尘想了想,“也好,我还需拜会一下贾大人。” 说完,宁尘对贾环道:“你的资质尚可,不过你似乎对习武更感兴趣,若是跟着我,可是每天都要习文的,我不会武。” “那宁先生可认识好的武师傅?”元春急忙问。 宁尘思考了一会儿,他身边都是文人,还没有哪个武术特别好的。 “我倒是知道一位师傅。”北静王笑着开口:“以前教过齐家大少爷的,听说很不错,现在正好在京城。” “是西北的齐家?” 宁尘也听说过。 北静王点点头,宁尘打量了贾环一会儿,道:“那倒是不错的,齐家大少现在可是西北的大将军,若是这位师傅从小教授的武功,那肯定武艺不凡,只是我与这位师傅不太熟悉……” 北静王看看元春,迎着她期待的目光,沉吟道:“那我去问问师傅的意思吧,前些日子我刚见过他,听说他最近得了空闲。” 宁尘并不知道北静王的真实身份,略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探春喜不自胜,拉着贾环就给北静王和宁尘拜了拜。 “那我明日便去府上拜会,劳烦贾大小姐去与贾大人说一声了,我现在也要回去准备一下,先告辞了。” 宁尘含笑与他们告别。 “大姐姐,你要把先生的院子安排在哪里?能不能安排在我的院子旁边?”贾宝玉兴奋地问。 元春瞪了他一眼,道:“府里西北处的绿玉居不是还空着么,那个院子里种着一大片翠竹很是风雅,我看很适合先生居住。” 王夫人,贾母,王熙凤等人的院子自然是在最中心,贾府的小姐们是在东南角,把宁尘的院子安排在西北角,正好离小姐们的住所有很长的距离。 不过么…… 元春心想,不然就把贾宝玉迁过去好了,让他离女孩子们远一点才能专心学问。 “你要是想离先生近一些也无妨,我回去就给母亲说一声。” 元春觉得这个计划可行。 贾宝玉就要一口答应下来,眼角却扫到了林黛玉,顿时犹豫起来。 “我愿意搬到宁先生的院子旁边去住,哪怕地方小一些。” 贾环突然说话了。 元春挑眉:“你想好了?要搬过去的话只能你自己去,赵姨娘是内院的人,不好过去照顾你的。” “我……” 贾环也开始纠结。 “三妹妹。” 元春心中有了打算,对探春道:“赵姨娘不好跟去照顾,不如你去好了,我把红泥院拨给你们住,你也好照顾环三弟。” 探春愣怔。 “那我也要住到宁先生旁边!” 贾宝玉一听急了。 “好,那你去住白梅院。” 元春正有此意,听到了此话就立马答应下来,这三个院子正好在贾府的西北角呈三角形分布,互不干扰。 林黛玉的眉头一皱,元春却看了过去,对她笑道:“好妹妹,我知道你和宝玉玩闹惯了,不过宝玉日渐大了,父亲也要开始重视他的功课学问了,如果他通不过父亲的考察,恐怕以后经常要脱层皮的。” 林黛玉虽然喜欢与贾宝玉待在一起,可更不想看着他被贾政训斥打罚。 她知道元春的意思,对宝玉笑道:“你去吧,才学这么好的先生教你可是浪费了,你若是学不好我也不依你!” 贾宝玉原本还有些担心她,闻言也笑了:“你放心,以后我下了课就去看你,把先生教的什么都告诉你。” 元春又派了人回去报信,让王夫人和王熙凤着手收拾这三个院子。 北静王含笑看着她,目光中多了一丝深意。 几人相谈甚欢,贾宝玉也与北静王时不时地聊着天,直到在浮月楼用了晚膳才准备回府。 “在宫中总看你娃娃一样的稚嫩,没想到你在家中的弟弟妹妹面前是这样的。” 元春知道北静王是指自己面对贾宝玉的严厉,摇头叹道:“王爷不懂得当大姐姐的烦恼,我要是不当五指山,底下的孙猴子还会大闹天宫的!” 北静王弯唇,“要不我也给你找个武师傅?以后压起来更轻松。” 元春笑嘻嘻:“不用不用,你不懂,淫威是从小积累起来的。” 北静王嘴边的笑意扩大,看着元春被秋风吹起的发丝,手心痒了一下,道:“起风了,你上车吧。” “嗯!武师傅的事,多谢王爷了!”元春感激地说。 “你现在又欠我一次谢。” 北静王似笑非笑:“记着吧,以后还要还的。” 第112章 赵姨娘撒泼 元春的马车离开后,北静王也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转身便要登上马车。 不远处一个身影忽然闪进了他的视线,那人也提步而来。 北静王站直了身体,对来人拱了拱手:“王兄。” 忠顺王一身单薄的黑色长衫,面无表情地对他点了点头,视线放在了已经远去的贾府马车上,淡淡问道:“怎么,贾府已经在你手里了?” 北静王微微皱眉:“王爷此话从何说起,不过是偶遇贾御侍而已。” 忠顺王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偶遇?又找先生又陪客的,美人计都用了,这还只是个开始吧?” 北静王脸上的笑意不变,只道:“愚弟不知王兄在说什么,天不早了,王府中还有事,告辞。” 忠顺王呵了一声:“我懒得理会你那些小心思,但愿咱们的那位皇兄也不知道。” 北静王的步子顿了顿,登上了马车缓缓离去。 这厢元春几人也回了贾府,贾母早就听说了贾宝玉通过了宁尘的考试,一把揽了过去,高兴地一口一个心肝肉地叫着。 贾母抬眼瞧见了还在厅中站着的贾环,顿了一下,沉声道:“环儿这次表现也不错,以后跟着先生好好学,先回去吧。” 贾环受宠若惊地抬眼望了望贾母,小心地退下了。 丫鬟婆子们互相看了看,心中讶异,贾母这是听了大小姐的话真要重视起贾环来了?那她们以后也不能太怠慢了。 元春含笑看了这一幕,与王夫人一起回院子去了。 “三个院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宝玉和贾环房间内的摆设也都听了你的,很多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宝玉毕竟是嫡子,有些东西还是要讲究些……” 王夫人说起来脸色还不是很好。 元春笑了笑,这些小处王夫人爱计较就计较去吧,不说嫡庶之分,贾环毕竟不是王夫人的儿子,肯定要有些差别对待的。 再说贾环的待遇已经比之前提高了很多,事事向贾宝玉看齐,如果连一些小事也要攀比,那他的心胸也不至于让元春如此对待了。 两人堪堪在屋内坐下喝了杯茶,赵姨娘就闹到了这里来。 “……环儿再不济是我生养的,现在却要被某些居心不良的人从我眼皮子底下弄出去,偏偏这孩子还愿意得很,就不知道这是要人命的陷阱啊!” 赵姨娘哭喊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过来。 王夫人当即脸色一沉:“把她拉进来!在外面哭哭闹闹成什么样子!” 随即她瞪了元春一眼:“让你当好人,还有人不领你的情呢!” 元春无奈地受了王夫人的迁怒,喊人道:“先让赵姨娘进来,再派人去请探春姑娘。” “你请她来做什么?我还处置不了一个姨娘了?”王夫人皱眉。 “母亲想做什么?”元春反问:“把赵姨娘关起来么?” “不然让她在院中胡乱攀咬么?”王夫人冷笑:“饿她两天败败火就好了。” 元春摇摇头:“现在咱们既然要抬起来环三弟,对他的生母就不能如此了。” 贾环还小,就算知道是母亲无理取闹,王夫人一通威喝下来贾环也会迁怒于王夫人,更不要提贾宝玉了。 “现在要抬举那个庶子就罢了,难道还要抬举这个贱人?”王夫人大怒。 “母亲别气。”元春安抚她:“此事就让三妹妹来给赵姨娘说好了,我们先不插手。” 嫡母和嫡姐费尽心思给庶子找师傅教学,做姨娘的还来闹,这话说到哪都说不通的。 现在要安抚贾环和探春,对赵姨娘应当采取怀柔政策。 探春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赵姨娘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王夫人面色不善地坐在那,既没有打也没有骂。 “姨娘!” 探春尴尬又无奈地上前想扶起来赵姨娘,却被她也给骂了一通。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现在是要帮着人家来拆你娘的墙角是么?等人家对付了你弟弟,接下来就是你了!” “姨娘!你快别说了!”探春满脸通红。 “小红,你帮三妹妹把赵姨娘扶起来送回去吧,若是赵姨娘为了环三弟上学的事烦心,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元春面带可惜:“只是我还让人去给三弟找了武师傅来。” “大姐姐不可!” 贾环也匆匆而来,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慌。 “姨娘,别闹了,咱们回去吧。” 探春与贾环一起劝着。 元春看了一会儿,开口道:“姨娘也看见了,无论是跟着宁先生学习还是搬去红泥院都是问了环三弟的,你这样闹腾究竟是为什么?真的不让三弟去上学了么?” 赵姨娘一愣,她弄出这么大动静是想跟着贾环一起去红泥院。 不过她也知道王夫人不会轻易答应她,所以才想激怒王夫人处置了她,自己再去贾政面前说情去。 “哼,谁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现在竟然要把我和儿子女儿生生分离!要环儿和探春去红泥院也行,我得跟去!”赵姨娘停止了撒泼,提出条件。 “不行。” 元春淡淡地说:“环三弟去读书必要独自搬去红泥院,且你不可以随意去探视。” 赵姨娘又要开口哭嚎。 元春微微一笑,对探春道:“三妹妹,就算是宝玉去白梅院母亲也是不能过去的,他身边的人我也要好好挑拣一番……我知道环三弟年纪小,所以才想着你去照顾,可若是环三弟身边离不开赵姨娘就算了,你们做决定吧。” 元春把这个事推给了他们母子三人做决定,她看了看一旁的沙漏,道:“我亥时之前是要回宫的,在这之前你们给我个准话吧。” 说完,元春便把小红喊了过来,当着赵姨娘的面道:“你现在去把宝玉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全部叫过来。” 小红转身要走,元春又补了一句:“把她们的身契也一并拿过来。” 卖身契是丫鬟婆子们的命根子,赵姨娘本还以为她抬出宝玉的事是敷衍她,没想到元春竟然是来真的。 第113章 买上十份 面对这种情况赵姨娘不由愣在了原地,面前是眼带恳求的一儿一女,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小红很快领着宝玉房中的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丫鬟来了。 元春对宝玉的这几个丫鬟心中有数,视线从袭人,麝月,晴雯,秋雯四个大丫头身上一一扫过。 元春沉吟了一下,说道:“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宝玉要明日就要搬到白梅院去跟着先生念书,一天是没有多少空闲的,所以,我要挑几个人在白梅院待着伺候,以后你们就分为内外两拨了,各做各的差使,大家互不干扰。” 袭人看了看王夫人,大着胆子问道:“大小姐,您的意思跟去白梅院的就不回来伺候了么?” 元春点头:“对,去白梅院的人不得擅回,此处的人也不得擅去白梅院,至于宝玉晚上歇在哪里,就看他自己的心意和功课做得如何了。” 这是要把她们分化呀,几个丫头顿时面面相觑。 元春笑道:“你们也不用想太多,人要我来挑了算的。” 元春先把小丫头们分成了两队。 “袭人,秋雯你们两个跟着去白梅院,晴雯,麝月,你们留在原处。” 元春斩钉截铁地分配完毕。 她在原着中其实很喜欢晴雯,她的反奴性更符合现代人的标准,可晴雯的性格到底过于张扬了,元春希望在白梅院伺候贾宝玉学习的人能更稳重些,这样才不会分散贾宝玉的心思。 而等贾宝玉下了课的生活最好多一点欢乐的色彩,所以元春留了娇俏的晴雯和秋雯在这里。 劳逸结合嘛。 四个大丫头也是愣愣的。 王夫人并不说话,对于元春这个亲女儿她是很信赖的。 晴雯眉尖一蹙,脸上有几分不服气,跃跃欲试地想说话。 元春并不希望晴雯在王夫人面前表现出她的倔强,便从桌子上拿起几张身契,淡淡地说:“如果谁觉得不满意地我可以放她出府。” 晴雯顿时闭上了嘴。 元春正色道:“宝玉读书的事是家中的大事,我不管以往如何,只希望从今日开始你们要好好劝诫宝玉上进,毕竟只有宝玉出息了,你们才能在老爷太太面前得脸。” 说到这,元春扫了扫赵姨娘,意有所指。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希望你们能明白。以后不要让我知道你们有谁撺掇着宝玉胡闹,否则,我第一个容不下你们!” 元春一番恐吓,大丫头小丫头们都不再出声,王夫人倒是很满意,觉得女儿这样的威势以后嫁到夫家肯定是不会让人欺负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去白梅院的就收拾收拾,明天跟过去。” 元春摆摆手,看向了赵姨娘。 赵姨娘不知为何竟然有点怕这个比她小了一半年纪的姑娘。 “三妹妹,你们怎么说?” 探春很冷静地道:“我与环三弟去红泥院,姨娘就待在这里。” 元春嗯了一声,道:“姨娘,环三弟大了,在先生面前也要挣脸面的,就算了为了你自己也不能再闹了。” 赵姨娘还抽噎着,满脸的委屈不忿。 元春又看向贾环,放柔了声音:“环三弟,红泥院的一应物件母亲已经让人给你添置好了,都照着宝玉的屋里摆设放的,你以后就专心跟着先生好好学习,三妹妹既然在红泥院照顾,你的日常起居就也在那里吧。” 赵姨娘的眼中一闪,刚要说话就被探春拽住了衣服。 贾环倒是很感激地看了看王夫人。 等赵姨娘走后,元春又把贾宝玉叫过来教导了一番,叮嘱他尊敬师长,不可与贾环起冲突,又把丫鬟分院的事给他说了。 贾宝玉虽然有点不乐意,但是他下课之后的日常活动也不受限制,想在哪里睡就在哪里睡,因此也没太强烈的反对意见。 等安排好一切已经很晚了,元春也差不多该启程回宫了,王夫人去给张罗给她带走的东西。 “唉,一天过得好快啊。” 元春叹了口气,幸亏她把最重要的事安排过了,贾政那边她来不及打招呼,等明天他见了宁尘再说吧。 “等以后大小姐得了恩典从宫中出来后就。 那估计还得五六年吧,元春算了算自己的年纪。 “我走之后,你多留意西北那三个院子的动静,就算是有人瞧见你了也不碍事,你就说是我吩咐的,我会给母亲打招呼的。” 元春对小红道。 小红明白地点点头,凑在元春耳边小声地说:“今日我听说二奶奶对您有点怨气。” 元春笑了笑,王熙凤向来要强,她今日的动静都是绕开王熙凤做得,她能不生气么。 “无事,反正我也要走了,二嫂子总不能去宫里逮我吧。” 元春笑着对小红眨了眨眼,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二嫂子那边接触的人你也多留意,能搜到什么最好。” 元春想撸了王熙凤的管家权,就要找最重要的证据。 说话间,王夫人已经让人装好了东西备好了马车。 “时辰到了,你快走吧,陛下恩准你亥时回宫,你也不能太过分了。” 王夫人送元春到了马车上,依依不舍地跟她分别。 直到马车拐了弯元春才放下车帘,比起上一次的分离,这次的她则是多了些酸酸的感觉。 本朝不禁夜市,所以马车路过闹市的时候元春还听到外面热闹的叫卖声。 “停车!” 元春忽地问道了一股好闻的香味,下车去找,原来是一个卖荷叶熏鸡的小摊贩。 荷叶碧绿,鸡肉浓香四溢,离晚饭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元春肚中也有点饿,尝了一口,味道着实让人惊艳。 “给我买上……十份吧。” “小姐,咱们……带这么多?”抱琴吃惊。 元春在心中算了算,邱嬷嬷一份,风曲风羽一份,还有阿黄,宁嫔,周贵人,宛妃娘娘…… 嗯,给小气皇帝也带一份吧,毕竟还要下次出宫要求他呢。 反正她现在也不缺银子,就当送人情了嘛,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第114章 果然又在发脾气 元春累了一整天,上了马车就与抱琴直接睡到了宫门口。 守门的李成毕恭毕敬地把元春接进宫门,元春顺手便给了一份荷叶熏鸡。 “这几份趁热去给几位娘娘送去吧。”元春吩咐抱琴。 “那……陛下的呢?” 抱琴小心地问。 元春想了想:“我亲自去吧。” 不知道小气皇帝在干嘛,是不是又在生气。 元春这次倒是没猜错,临敬殿的人正战战兢兢地缩在角落里,皇帝则是一脸阴沉地站在那张批阅奏折的桌案前。 “哼,这位齐之韵为何没在人选之内?” 皇帝看向底下跪着的宛妃,语气沉沉。 “齐小姐本来是在单子上的,是太后娘娘看了说齐小姐生于西北蛮荒之地,恐怕礼仪不周,所以将她从名单上剔除出去了。” 宛妃低着头答道,她倒是也没有替太后遮掩什么。 皇帝的脸上出现一丝冷笑。 齐家世代驻守西北,管理着西北四省,替本朝抵御着北边的蛮族葛剌。 齐家有一个齐老将军和三个齐小将军,人人都有赫赫战功,俨然成为了另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小朝廷。 齐家手握兵权财权,却在皇帝与太后之间保持着中立。 皇帝本来也没想去拉拢齐家,因为在他心中齐家既然不想掺和进党派之争,那只需要做好守卫西边的本职工作就是了。 毕竟葛剌人骁勇善战屡次侵扰西北防线,不能因为党派之争让齐家折损人手。 没想到太后倒是防备心重的很,第一眼就把齐之韵这个齐家嫡女剔除了。 “太后娘娘虽然把齐家小姐从名单上移出来了,但是臣妾看太后娘娘的意思……” 宛妃看了看皇帝,低声道:“似乎是想把齐家小姐召进京城来。” “她还想拿着齐家小姐当人质不成?” 皇帝扯了扯嘴角:“齐家连朕都动不得,不敢动,她倒是想得挺多。” 宛妃没有说话。 皇帝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却发现已经冷透了,他眉头一皱,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喝道:“茶水凉了都不知道换么?你们怎么当的差?!” 殿内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在这个关头过去,夏守忠犹豫了一下没动,邱嬷嬷倒是平静地上前躬了躬身,端起茶杯出去了。 “嬷嬷,这里是刚烧好的水。” 雨琪拎起来水壶过去。 风曲已经下了值,风羽则在茶水房里与雨琪说话聊天,见了邱嬷嬷进来连忙也起身帮她。 邱嬷嬷倒也没有推辞,找出来一个迷你的小沙漏放在那,交代风羽道:“这种茶泡两个来回,待见到茶水上面呈黄色,下面呈碧色就好了。” 风羽乖巧地点头,看了看外面道:“嬷嬷,我听刚才陛下好像在跟宛妃娘娘发脾气?” 邱嬷嬷眉头微皱地道:“陛下心情不好,你们机灵着点。” 等邱嬷嬷走后,风羽对雨琪小声地说:“我听说宛妃娘娘不是很得宠么,怎么陛下还发这么大的火?刚才那声音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唉,我也听到了,宛妃娘娘这阵子都在操持选妃的事,也很忙呢,还要被陛下骂,好可怜。”雨琪很喜欢宛妃,语带不平。 风羽听了这话笑出声来,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可怜?陛下的宠妃是什么滋味你知道么?不过是偶尔被骂一次罢了,等宛妃娘娘出来了还不是后宫最大?咱们比她们可是可怜多了。” 雨琪皱皱鼻子:“反正我将来找夫婿要找个脾气好的。” 风羽撇了撇嘴角,又看到了她身上挂着的荷包,捞起来一看惊讶道:“你这荷包绣的好精致呀,之前怎么没发觉你的手艺这么好?” 雨琪昂起脑袋很是骄傲:“这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个绣娘教给我的呢,你看这里的针法与人家的不一样……” 两人正说着话,元春推门走了进来,笑吟吟地道:“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贾姐姐回来啦!” 雨琪跳着跑了过去,风羽也慢慢走过去,微笑着打量着元春的衣服首饰。 因为今日需要去见宁尘,元春回府之后就重新换了衣服梳了发髻,贾府大小姐的衣服哪里是凡品? 一袭雨过天青的长裙上金线绣成的蝶蜂暗暗闪光,外面披着的是一件白色貉子毛的厚实披风,毛色又白又密没有一丝杂色,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这是你和风曲的,趁热吃点吧。” 元春笑着把小吃递给她了两份,问道:“邱嬷嬷呢?” “嬷嬷还在殿中伺候呢。”雨琪咬着鸡腿,小声地道:“宛妃娘娘也在里面呢,被陛下骂了。” 元春一愣,她刚才进院子的时候倒是看到湘水在外面等着,就是不知道皇帝又发什么脾气呢? 她看了看手中的另一份熏鸡,要不先撤? “哟,贾御侍回来了啊。” 夏守忠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他手里拿着皇帝的杯子,半阴不阳地看着元春。 “夏公公。” 元春对他行了礼,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夏守忠下一刻便将手中的杯子塞进了元春手里,阴柔地笑道:“邱嬷嬷刚去替陛下跑了腿,咱家正担心沏的茶不能让陛下满意呢,既然贾御侍回来了就赶紧去伺候陛下吧。” “公公且慢,我还得回去换身衣服呢,怕是要耽误陛下的茶水了。”元春慌张地扒拉出来一个借口。 夏公公也打量她几眼,笑了一声:“贾御侍不用换了,穿这个正好。”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回殿里去了。 元春内心长叹一声,早知道她就不来这一趟了,不知道皇帝的气什么时候能消,现在都这个点儿了,可别又让她熬个通宵。 “贾姐姐若是有事,不如奴婢给您代劳?”雨琪正在大快朵颐,风羽小声地问。 “唉,你去吃东西好了,我自己来吧。” 元春怕皇帝把气撒到她头上,有气无力地去柜子中翻找合适的茶叶。 “是呀风羽姐姐,这个可好吃了!” 雨琪招呼她。 风羽抿了抿唇坐了回去。 第115章 以后还要给他带吃的 元春找出茶叶来重新续上了水。 “风羽姐姐,你怎么不吃啊?” 正埋头吃东西的雨琪一抬头,却看见了风羽阴暗的眼神。 “风羽姐姐……” 雨琪不由愣了。 “嗯?吃,这就吃,我是担心贾姐姐刚从宫外回来,还要侍候陛下,怕她太累了。” 风羽垂眸,对她浅浅笑了笑。 雨琪呆呆点了点头,还以为刚才她那副表情是自己的错觉。 元春捧着茶杯站在殿门口向内张望了一下,果然听到皇帝还在发火,门口值班的阿黄对她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元春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皇帝发完了火,正低头看着桌上的那一张名单垂眸沉思。 “你回去告诉母后,要么留下沈玉珠沈玉翘,要么让齐之韵进宫,二选一,让母后抉择吧。” 皇帝捏了捏眉心,语气冰冷又带着点疲惫。 “陛下,请用茶。” 元春将茶杯放在他手边,轻声地道。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便猛地抬了头,又见她一身华丽的装扮显得容光四射,一时便移不开眼。 宛妃也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默默跪着。 “什么味道?” 皇帝轻轻嗅了嗅。 “啊?” 元春不明所以。 皇帝斜睨着她:“朕闻到了一股荷叶熏鸡的香味,是不是你刚在哪里偷吃了才回来?” 元春往衣袖上闻了闻:“……” 你属狗的呀,这也能闻出来。 “奴婢是专门从外面给陛下带回来了一包荷叶熏鸡,还没来得及呈上来呢。” 皇帝很是怀疑地看着她:“专门给朕带的?” 元春挤出了个笑脸:“呃,还有宛妃娘娘,宁嫔,周贵人,邱嬷嬷……” “行了行了,就知道不是给朕一个人的,不过又是你做顺水人情罢了。” 皇帝哼了一声,语气却不似之前那样沉重,道:“那还不给朕拿过来?等什么呢?” “是……” 元春应了一声,看向地上仍旧笔挺地跪着的宛妃,犹豫了一下对皇帝道:“陛下,正好宛妃娘娘也在这里,不如奴婢也把娘娘的这份带过来?不知娘娘用过晚膳了没有?” 都已经这个点了,各宫的主子早就吃过饭了,元春这么问只是看宛妃一直跪着于心不忍。 皇帝这才把视线放到了宛妃身上,抬了抬手,淡淡道:“时辰也不早了,宛妃回去吧。” “谢陛下。” 元春赶紧跑过去扶着宛妃起来,她跪的久了难免膝盖发麻,起身的时候便有些艰难,眉宇间也闪过一丝痛楚。 元春忍不住瞪了皇帝一眼,宛妃这么温柔似水的美人儿,让人家跪这么久干嘛? 有什么话不能坐着好好说,真是伴君如伴虎! “奴婢送娘娘出去。” 元春搀扶着宛妃出了临敬殿,小声地道:“娘娘,奴婢带回来的小吃已经让抱琴给您送到茹芷宫了。” 宛妃微微诧异,随即就明白了她刚才的用意。 “要不要给娘娘叫个步撵?” “不用这么兴师动众,走回去就好。” 宛妃轻声谢绝。 元春对她又钦佩又怜惜,按说她这个品阶叫个软轿回去都不算什么,可宛妃一直行事隐忍低调,想必也是不想给人落了话柄。 元春担忧地看着她的腿说:“虽然临敬殿内不冷,但晚上地砖还是带了很大凉气的,娘娘回去之后可以用深一点的木盘泡艾叶水烫脚驱寒,不然很容易落病根。” “多谢贾御侍了。” 宛妃礼貌地道谢,顿了顿,又问道:“贾御侍今日出宫是为弟弟找先生了?” “娘娘怎么知道?”元春惊讶。 宛妃的笑容里含了一丝复杂的意味,道:“今日本宫派人回王府送东西,恰好听说了。” 那肯定是从北静王那听到的,元春莫名有点心虚,笑道:“此事还要王爷从中费心了,怪不好意思的,总是麻烦王爷。” “他愿意就行,也不算什么大事。”宛妃神色淡淡,笑容也缥缈起来。 “本宫回去了。” 说罢,宛妃不再看她,扶着湘水的手慢慢下了台阶。 送走了宛妃,元春张罗着让人在临敬殿的小厨房中架起来了炉子给皇帝热饭。 “酒呢?干吃吗?” 皇帝正在埋头写着什么,看了眼搬进来的小桌子,不满地问。 还真是难伺候! 元春又去拿了没喝完的葡萄酒摆上来,皇帝这才落了座。 “贾御侍也陪朕喝两杯吧,你吃了么?” 皇帝问。 元春本来想回去洗漱了,可闻到浓郁的肉香,还是忍不住在桌边坐了下来。 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邱嬷嬷和夏守忠都只当做没看见,替他们关上了门。 “这熏鸡是不是在你们府附近的闹市那买的?” 皇帝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问道。 “嗯?你吃过?”元春也吃得满口生香,连称谓都忘了。 皇帝看了她一眼,并未与她计较,反而笑着点头:“朕小时候经常溜出去满大街找好吃的,别的不说,京城里的东西还没有朕没尝过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还带着一丝骄傲。 “下次你去你们荣福街东南角的地方去找李家馄饨,他们的馄饨是用野山菇和鲜肉,青虾做馅儿的,吃起来极其鲜美。还有他们对面的烤鸭店,那鸭肉外焦里嫩,又脆又香。” 皇帝颇为怀念。 元春咽下口中的鸡肉,点点头道:“那下次我给你带一份回来。” 皇帝笑了笑,端起酒杯道:“那以后你出宫了朕给你列个单子,你给朕把好吃的都搜罗回来。” “你想吃怎么不让人出去买呢?” 元春好奇,这对皇帝来说不就是动动嘴的事儿嘛,别说几样小吃了,就是把厨子喊到宫里也是一句话的事。 皇帝摇摇头,眼中闪过怅然,他品了口葡萄酒才一脸不屑地睨着她道:“朕是君主,若是跟你一样每天惦记着外面的吃的,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再说了,恐怕朕让人买过一回,下回你就吃不起了。” 元春了然,皇帝既要保持威严,又要稳定物价,也只能如此了。 第116章 被皇帝弄得心情七上八下 “朕已经下旨传召待选的小姐们入京了。” 皇帝突然看着元春,出声道。 “啊?哦……” 元春不明白这时候皇帝为什么突然对她提起此事,难道是对她有什么想法? “恭祝陛下?”元春心下惴惴,试探着说。 皇帝却眯起来了眼睛:“恭喜?你是怎么想的?” 这女人不是喜欢他么? 元春心中警铃大作,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问她愿不愿意入宫为妃? “奴婢……奴婢……” 这要是说不愿意会不会直接被拉出去砍头呀? 元春一脸的慌乱,突然起身跪在了地上大声道:“陛下是一国之君,真龙天子,能陪在陛下身边的人定是德才兼备美貌如花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奴婢蠢钝,不敢有任何妄念!” 皇帝有点惊愕,他不过是看元春不对劲,随口一问罢了,没想到元春的反应这么强烈。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 皇帝一笑,还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要是有这么个人才他才不纳入后宫呢。 “你是觉得要求高才不敢有任何妄念的?” 皇帝想了想她的话,继续追问,嘴角却带着一抹笑容。 元春暗中皱眉,皇帝到底想听什么? “起来吧。” 皇帝看她不说话便以为是默认了,冲她挥挥手,道:“吃一顿饭也跪来跪去的,不嫌累得慌,坐着说话。” 元春只好战战兢兢地起身,却又听到皇帝说:“朕平日说你蠢钝不过是跟朕比起来罢了,比着其他人,你还可以。” “呃,多谢陛下?” 元春听着像在夸奖她。 “以你这个资质吧,封个妃也还算勉强,朕记得你父亲贾政是从五品侍郎?” 不料等元春已经放下心能好好吃饭了,皇帝又扔下了这么一句,恍若炸弹丢进了湖水里。 “陛下!” 元春大惊失色! 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笑着说:“看你,高兴的都傻了,朕跟你说着玩的。” 你妹的! 元春只觉得今天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再折腾两回可是要折寿了! 皇帝倒是心情大好,一个人吃了大半只鸡,喝了小半罐的葡萄酒。 “吃啊!” 皇帝还让了让她,元春倒是被他那句话吓得不敢再动筷子了,还悄悄往边上挪了挪。 皇帝吃饱喝足之后就回永清宫睡觉去了,元春也回了暖阁洗漱。 “小姐,您怎么一晚上都呆呆的呀?” 抱琴担心地看着她,明明小姐今天一整天都很开心呀。 元春双眼无神地倒在了床上。 自从选妃以来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恨不得把头埋进脖子里不让人看见,所以那天风羽说了一句她才会反应那么大。 没想到皇帝倒是一直记挂着她父亲贾政的官位?还说要给她妃位?! 不过皇帝说归说,可那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看皇帝的样子也没有往上添的样子,难不成真的是跟她开玩笑? 元春痛苦地捂着头在床上翻来翻去,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第二天元春顶着一对黑眼圈去临敬殿侍候,皇帝还看着她笑道:“怎么,昨晚高兴得没睡着?” 元春撇撇嘴对他的调笑视而不见。 撑着头在临敬殿伺候到中午,元春出了临敬殿便撞上了缓步而来的北静王。 “王爷!” 元春脸上一喜,跑过去给他行礼,问道:“王爷是来找陛下的吗?” 北静王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元春转了转眼睛:“是武师傅的事有着落了?” 北静王笑着点点头,又看了眼临敬殿院中悄悄探头的几个丫头,伸手道:“咱们便走边说吧。” “我上午已经与陈师傅说好了,他下午便会去贾府找贾大人,你给你弟弟去信,让他跟着好好学就是了。” “多谢王爷!我一定好好叮嘱环三弟!” 元春不由喜笑颜开。 “不过话可说好了,给老师的工钱可是由你们府来付哦。”北静王与她玩笑道。 “只要三弟能成才,就是掏空了我也愿意。”元春认真地说。 北静王看着她的面容,轻声问道:“我听说宝玉兄弟与这位庶弟向来不和,你为何要费这么大心思为他寻找先生?” 元春顿了顿,笑着道:“宝玉不懂事,可环三弟也是我的弟弟,是贾府的人,我不能对他坐视不管。” 北静王静静地看了她两眼,垂了眸。 他能感觉到元春说的并不是全部的真心话,她还是对他不够信任。 “不论怎么说,此事多谢王爷啦!以后不管王爷有任何差遣,奴婢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元春学着江湖人颇为豪气地冲北静王拱了拱手,惹得他轻轻笑了。 “以后你有需要帮忙的事情都可以找我。”北静王道:“去西北门打发人去找守门的李成就好。” “李成?”元春一愣,问:“他是你的人?” “不敢说是我的人,与我有几分交情罢了。” 元春心中却是微惊,那上次抱琴诱导李成去茹芷宫告发李嬷嬷的事,北静王知道吗? 北静王看了她一眼,沉吟道:“你若是不放心就罢了。” “没有没有!” 元春矢口否认,“王爷帮了我这么多忙,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北静王笑而不语。 若是放心也只是因为帮过她的忙么? “呃,王爷用过饭了吗?”两人已经走到了暖阁门口,元春看抱琴已经等在了门口,问道。 “没有。”北静王微笑:“贾御侍要邀请我进去用饭吗?” “啊?呃,可以啊,王爷快请进!” 元春忍不住摸摸鼻子往四处看了看,这好像不合规矩吧。 “逗你玩的,让皇兄看到了又会罚你了。” 北静王温和的眸中透露出一丝顽皮,笑盈盈地说:“你快用饭吧,一会儿还要去临敬殿,我就先出宫了。” 阳光下,这个笑容晃得元春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王爷!” 元春忍不住出声喊他。 “多谢你……下次出宫了我再找你!” 话说出口,元春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好。” 北静王弯了眼睛。 第117章 好像要有新的大动作 接连下了两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后,正式进入了初冬时节。 元春在宫中已经收了小红和茗烟的两封来信。 信中道,贾政本来对元春越过他去找先生的事很不满,没想到与宁尘交流过一番后对他大为赞赏,贾宝玉也对老师很为敬佩,比过去收敛了不少。 北静王找的陈师傅也已经入府,贾环虽然文采比不得贾宝玉,但是于武艺一道却颇有天赋,假以时日去考个武状元也是有可能的。 他们兄弟两人的关系,虽然仍然冰冷,但已经不像以前敌对了。 抱琴也跟着元春认过字,见元春在看茗烟的信,她就主动拆了小红的信看,元春看了她一眼并没阻止。 “小姐,信中说琏二奶奶往太太院子里添了许多人,还说赵姨娘倒是跟这些人很好,而且这些时日天天去老爷跟前闹,要把环三爷给接回来……” 抱琴皱眉。 元春笑笑,上次她回府的时候威胁到了王熙凤的管家权,王熙凤估计是怀疑王夫人要做什么,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借着赵姨娘的手往王夫人院子里安插眼线,挑起事端。 “小红还说什么了?”元春问。 “还说太太很是恼怒,与老爷吵了好几架,老爷连着都宿在赵姨娘屋里。”抱琴念着信中的内容,继续说:“琏二奶奶最近也很少去太太那请安了,底下的丫头婆子倒是去琏二奶奶院子里去的更加勤快了。” “小红倒是很心细。” 元春笑道:“去拿笔墨纸砚来,我要给母亲写信。” 抱琴转身出去了。 元春站在桌前提笔缓缓而落,不一会儿三份回信已经写好了。 “这份送去给太太,这份给小红,这份给你兄弟和老子。” 元春吩咐道。 “小姐,琏二奶奶往太太院子里添人,咱们不做点什么吗?” 抱琴看见了元春的回信,问。 元春道:“琏二嫂子是隔房的儿媳,又是府内的管家,给长辈多派几个人服侍怎么了?让母亲稍安勿躁。” 元春笑了笑:“至于琏二嫂子那边,你老子兄弟不是拿了琏二爷许多把柄,让他们找个机会送到二嫂子跟前去吧。” 抱琴吐了吐舌头,“这下琏二奶奶可有的忙了,我听哥哥说琏二爷这阵子都招惹了三四个女人呢。” “她想让咱们忙,咱们也不能让她闲着呀。”元春露出一个小酒窝。 小红那就让她继续留意着院中新来的人和王熙凤那边的动静就好了。 元春想,王熙凤也不过是想趁机挑战一下王夫人的地位,耍耍威风。 抱琴送了信回来手中却捧着一个牛皮纸包,笑道:“小姐,这是守门的李成给您的。” “什么东西?” 元春吸了吸鼻子,只觉得一股好闻的甜香。 “他说是刚出炉的糖炒栗子!” 抱琴坐到元春身边,笑嘻嘻地给她剥了一个,吃到嘴里又甜又糯。 元春一连吃了好几个,掂量了一下那牛皮纸包,竟然好大一份,她们两人就是吃三五天也吃不完。 她对抱琴道:“怎么这么多啊?你等会给他拿过去一锭银子。” 守门应该工资不高吧。 “奴婢也要给他银子呢,谁知道塞到了我手里就跑了,喊都喊不住,我见他一跑没人守门了,就替他站了会儿。” 抱琴咬着栗子,很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元春却听着很不对劲,心思一转,笑吟吟地打量着抱琴,这小丫头莫不是被人惦记了吧。 “小姐,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抱琴身上发毛。 “没什么,你去给隔壁送一点吧,咱们也吃不完。” 元春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剥栗子。 要不……给小气皇帝也送一点? 元春想到了上次的情景,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起身去前面的临敬殿了。 “吴妃娘娘在里面?” 元春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阿黄点点头:“刚陪着陛下用了晚膳。” “你吃了么?给你点好吃的。”元春悄悄塞给了阿黄一捧。 “还是姐姐疼我!”阿黄嘿嘿一笑,偷摸地在袖中抠着皮。 “既然吴妃娘娘在我就先回去了。” 元春转身要走,皇帝却一眼瞧见了她的衣角。 “是贾御侍在外面?进来吧。” 里面的说话声停了一瞬,元春只好拿着栗子进去请安。 “哎呀,贾御侍就穿这么点衣服,冷不冷呀?” 虽然多日未见吴妃,可她仍然对元春很热情,上来便是一通嘘寒问暖。 皇帝也皱了眉:“怎么就穿这出来了?” 元春无奈,现在已经到了初冬,邱嬷嬷给她们每人又做了一件薄袄,她想着就来送个栗子应该不会待很久就没穿。 “奴婢呃……” 元春本来要说栗子的事,却突然意识到吴妃还在这里,便急忙改了口:“奴婢怕邱嬷嬷忙,没人给陛下奉茶,便过来了,一时着急也没想这么多。” 元春在内心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皇帝虽然舒展了眉头,却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鼓囊囊的袖子,道:“既然你来了就在这伺候吧,把炭盆生得旺些。” 后一句话是对屋内的小太监说的。 吴妃笑了笑,对元春的态度更加亲切。 没一会儿,元春送吴妃出来,吴妃往周围看了看,神神秘秘地对元春说:“宛妃娘娘病了,你知道这件事么?” “知道啊,不是感染了风寒么?今天早上刚听说的。” 元春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话说明日不是就要选秀了么,估计娘娘是被累倒的。” 吴妃却摇摇头,小声道:“宛妃娘娘劳累是真,可病倒却不一定是因为风寒。” “这话怎么说?”元春一愣。 吴妃转了转眼珠子,道:“唉,这话本宫也不好说太开,不过么,这一出以后恐怕宫里马上要热闹起来了,妹子你也多当心。” 元春皱眉,怎么听着话的意思好似宛妃是被人害病的? “明日你去珠绣宫么?”吴妃岔开话题。 “呃,应该去的吧……” 元春也不确定,皇帝没有明说过诶。 第118章 一朝得势柳贵人 等吴妃走后,元春便让抱琴收拾了一包从贾府中带出来的药材去了茹芷宫。 湘水引着元春去了内殿,宛妃斜靠在床榻上正低低咳嗽着。 “娘娘可召见过御医了?御医也说是风寒么?” 元春行过礼关切地问道。 宛妃又咳嗽了一声,道:“太医是这么说的,为避免传染,明日陛下的选秀本宫就不去了。” “娘娘,其实您的病也没那么严重,要不还是跟太后娘娘说一声,咱们明日还去吧。” 湘水脸上有点焦急。 元春也打量着她的神色,好似和往常一样,也没严重到去不了的地步啊。 “不必了,去不去都无所谓,反正有太后娘娘坐阵。” 宛妃不以为然,湘水还要再劝,却被宛妃抬手打断了。 “这是奴婢从府中带出来的药,希望能帮娘娘解忧一二,娘娘操劳过度,趁着这两日好好歇歇也好。” 元春让抱琴递上药包。 “多谢你费心了。” 宛妃对她一笑,问道:“明日你也去看看,别的不说,以后等她们入了宫你也认个脸熟。” 元春陪着她说了会儿话就告辞了,湘水把她送到门口,神情中有点焦躁不安。 “宛妃娘娘筹备了这么久,却无缘参加,真是可惜了。”元春试探着问她:“娘娘的病,似乎也没那么重吧?” 湘水似乎忍了很久,一听这话就愤愤地道:“娘娘不过是这两天累得很了有点困顿,那天太后娘娘见了就不让娘娘参与了,本来我们娘娘也是可以与陛下坐在一起,决定秀女的去留的!” “那现在就只剩下太后娘娘和陛下一起协定?” 抱琴好奇地问。 说到这,湘水更加咬牙切齿:“还有柳贵人那个狐狸精!” 元春轻咳一声,皱眉问:“宛妃娘娘是宫妃中位份最高的,帮陛下选人也是情理之中,可柳贵人的位份……” 就算宛妃不上场,至少还有吴妃,宁嫔等人,柳贵人不是上次被皇帝下旨降位的那个么? “哼,谁说不是?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就削尖了脑袋往上凑!” 湘水攥着帕子,一张小脸都恨得扭曲了。 “这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元春想了想,问。 湘水沉着脸闷闷地说:“不然怎么会轮得到她?!” 她还要骂,就被一个小丫鬟叫了一声,只好憋回了剩下的话。 “奴婢替我们柳小主来向宛妃娘娘借一匹缎子,还请姐姐向娘娘通融一声。” 小丫鬟长着一张尖尖的脸,态度还有些倨傲。 “这是柳贵人身边的萝儿。”抱琴小声地与元春咬耳朵。 湘水的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冷冷道:“什么缎子还要来问我们娘娘借?” “就是前两天太后娘娘赏赐给宛妃娘娘的一匹银红色妆花缎,我们小主想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奈何找不到合适的料子,所以就想起来娘娘这里有了。” 萝儿笑着眯眼:“而且是太后娘娘允准了的,宛妃娘娘向来宽宏大量,应该不至于为一匹缎子生我们小主的气吧。” “你!” 湘水的脸色由青转红,竖着眉毛就要骂人,被元春拉了一下。 “宛妃娘娘素来得宠,不论是太后娘娘还是陛下,都是先将好东西赏赐到茹芷宫,柳贵人那短缺也是正常,娘娘不会为了这点不值钱的东西跟柳贵人置气的,你去禀报一声吧。” 元春笑着说。 湘水听了这话一下笑了出来:“也是,一匹布罢了,我们娘娘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既然柳贵人没有,我们娘娘打赏一匹又算什么。” 这下轮到萝儿的脸色不好看了,阴冷地看着她们三人抿了抿唇,接过缎子便走了。 果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元春还能记起柳贵人被降位那天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现在却敢如此挑衅宛妃了。 青石板路上已经结了一层薄霜,抱琴提着灯笼,两人静静地走在回去的小路上。 “你去问问周贵人,看看柳贵人的父兄现在是什么官职,这些日子以来有没有什么变动。” 暖阁就在前方,元春想了一路,忽然对抱琴吩咐道。 等元春洗漱完毕正在烫脚的时候抱琴带着消息回来了。 “周贵人说,柳贵人的父亲柳力毓原来不过只是从五品的地方官,可半个月前调入了都察院,出任右都御史一职,听说柳大人上位之后便主理了吏部两名官员的弹劾,风头很盛。” 元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有太后娘娘支持,想必柳贵人的父亲也是太后一党提起来的吧。 “小姐,就算柳贵人的父亲升了官,可这与陛下的选秀有什么关系呀?” 抱琴不解地问。 元春笑了笑:“宛妃娘娘的病八成就是因为柳贵人。” “是柳贵人下了毒?” 抱琴大惊。 元春则摇了摇头,“明天开始待选的秀女就要分批进宫了,柳贵人若是能代替宛妃娘娘坐在陛下和太后身边,你想想这是多大的荣耀?” 就算她对秀女的去留没有话语权,但皇帝身边的位子可不是谁都能坐上去的,只要坐在那把椅子上就能说明什么了。 届时新进来的秀女看见她的风光和地位,肯定会有部分人转而去巴结她,成为她在后宫中的党派助力。 再者,柳贵人的父亲现在进了都察院,那是个监察弹劾百官的地方,任谁都不想得罪这种人。 “宛妃娘娘这么聪明,肯定从太后的只言片语中就猜到了她的意图,这次生病,不过是借机退让罢了。” 元春分析道。 “宛妃娘娘还真是可怜,操劳这么多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谁能想到最后出风头的竟然是被陛下训斥过的柳贵人!也怪不得湘水姐姐如此生气了。” 抱琴嘟着嘴抱怨。 “所以呀,以后不论对哪个主子咱们都要客客气气的,谁知道她们哪天就会借机翻身了呢?” 元春趁机教育她。 “奴婢记住啦!” 抱琴笑嘻嘻地去吹蜡烛:“小姐快睡吧,明日你还要跟着陛下去珠绣宫呢。” 第119章 选秀修罗场开始了 次日元春醒来,就看见抱琴抱着手臂站在衣柜前一脸为难。 “小姐醒啦,奴婢正在想今日小姐穿什么衣服呢。” 抱琴琢磨:“是穿这件灰色的呢,还是穿这件灰色的呢?” 元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两件都是灰色的,你挑什么?” “这件单薄些,能把小姐的腰身显得好看,这件嘛,就相对臃肿了。” 抱琴把两件衣服拿到她眼前认真地比对。 元春却突然想起了那阵子风羽的穿着,明明冻得手指都青了,还是坚持穿一件单衣,难不成就是为了显得好看?不过她在临敬殿也只是做杂活,费这些功夫做什么呢。 “老啦,给我穿厚的,保暖为主。” 元春摇摇头,搞不懂这些年轻人的想法。 抱琴服侍着元春换衣梳头,突然嘴上一凉,元春看着镜中的自己被抱琴悄悄涂了一层口脂,不由皱了眉。 “哎呀,今日小姐要去这么大的场合,涂一点口脂显得人精神嘛,小姐整日素面朝天的,这些脂粉都要发霉了。” 抱琴急着辩解。 “还没用早饭呢,你这会儿涂了也被我给吃掉了。” 元春笑着摇头。 “那等小姐吃过饭奴婢再给你涂!” 抱琴看她不反对,笑容满面地去张罗早饭了。 “姐姐!” 还没等抱琴出门,风羽便在门口喊道:“姐姐,嬷嬷差奴婢来喊呢, 陛下这会儿就准备去珠绣宫了,你快去吧。” “这么早?” 元春看了看沙漏,现在才刚过了辰时啊。 “说是太后娘娘也准备去了。” 风羽走进来解释,看着她目光微闪,恭维道:“姐姐涂口脂了?这颜色真好看。” 元春一笑:“那我这就过去,多谢你来报我了。” 空着肚子去了临敬殿,皇帝已经换好了一身明黄的龙袍,深蓝色的江崖海水纹与金龙盘踞其上。 长发用金色的冠束起,一双剑眉英气逼人,深邃的眼眸如天上寒星,薄唇微抿,似是有几分不耐地站在临敬殿门前的台阶之上。 晨光微曦,一缕金光照在他身上,如天神般器宇轩昂,俊逸非凡。 皇帝一般早朝之后就会换了常服,鲜少穿着龙袍在临敬殿办公,所以元春也不由放慢了脚步,打量着身着龙袍的他。 皇帝本来眉头微皱,见了元春怔怔的目光后不由勾唇,冲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整排白牙:“朕好看么?” 元春一呆,回过神来随即大窘,周围的小太监捂嘴偷笑,连邱嬷嬷也露出了笑意。 “陛下龙威燕颔,有赫斯之威,奴婢怎敢冒犯天颜?” 元春涨红了脸,磨着牙道。 “这时候说起来场面话了,刚才盯着朕眼睛都不眨的。” 皇帝又眼带戏谑地调笑了她一句,看着她羞窘的模样心情大好,脚步轻快地往前走去。 珠绣宫离太后住的慈寿宫很近,远远地就听到了女子的轻笑和说话声,想必是太后和皇帝都没到,气氛轻松。 “陛下驾到—” 随着夏守忠的高声唱驾,院内一下静了下来。 元春跟着龙行虎步的皇帝身后也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感觉,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皇帝察觉到她的动作,含笑看了她一眼,又把她看得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臣女参见陛下!” 院子内的女子们齐声下拜。 “起来吧。” 皇帝收了笑容,声音威严。 元春悄悄打量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们,她们大多数都低着头端庄地行礼,只有极个别胆大的女子会微微抬眼偷看皇帝。 元春一眼便注意到了两个身着银红色束腰衣裙白色绒毛披风的女子,一个眉眼细长面容娇美,一个长眉杏眼,带了几分天真。 皇帝略停了一下就进了正殿,宽阔干净的大殿中已经摆好了三张太师椅和一张摆放着水果茶点的桌案。 院中的女子则被嬷嬷组织着进了侧殿等候,元春又注意到那两个女子一边走一边往这里频频张望,倒是胆子很大。 皇帝落了座,元春看了看桌案,照例去给皇帝端水沏茶。 “太后娘娘驾到——” 太后一身姜黄素色广袖宽身裙衫,外面罩着靛蓝色刻丝披风,扶着柳贵人的手缓步走来。 皇帝眯着眼瞧了瞧太后身边的柳贵人,她也是一身银红色绣银色缠花枝的洒金长裙,长发梳了个庄重的发髻,发髻正中压了一顶金丝蝶翅牡丹冠,下面坠着点点的珍珠宝石,右边斜斜插着一只莲花花卉镶红宝石花蕊的步摇,耳边垂着一双红玉耳坠,随着步子轻轻摇动着。 这一身庄重又富贵,倒是把娇弱的柳贵人显出几分明艳之色来,连元春也暗暗点头,这样装扮与之前哭着跑出临敬殿的柳贵人相差太大了。 “太后娘娘,您慢点。” 柳贵人弯着眼睛扶着太后走到了太师椅前,对皇帝轻轻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点点头:“起来吧。” 元春看不出皇帝的神色如何,不知他对于柳贵人换宛妃是什么心情。 “柳贵人也是宫中的老人了,一会儿也看看这些姑娘们,以后她们的一言一行还需你指导呢。” 太后微笑着让她坐下,又对皇帝道:“皇帝啊,现在有新人进宫了,宫里的老人也该提提位份了。” 看来柳贵人又要成为柳嫔了,元春心想。 柳贵人听了这话脸上一喜,虽然她父亲荣升,可她到底在宫中位份不算高。 有些有权势的女子刚进宫就封贵人也是有的,若是能在这个时候把她的位份提起来就再合适不过了,她也不用担心在新进宫的人面前丢脸。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端起茶杯没有说话。 太后见状却不依不饶地问:“皇帝?你听到哀家的话了么?意下如何?” 她是有意在此时抬举柳嫔了。 元春看着皇帝,不知道为何心中有些担忧。 “好啊。” 皇帝放下杯子,微笑着道:“那就依母后所言,柳贵人即刻晋为柳嫔。” “臣妾多谢陛下,太后娘娘!” 柳嫔激动地起身跪拜。 第120章 趁机大封六宫 珠绣宫的太监即刻就高声唱旨,侧殿的秀女们听了无不艳羡。 “这位柳嫔娘娘倒是蛮得陛下喜欢的,只是贵人的位份却不仅能坐在正殿,竟然还在这时候被晋升为嫔了……” 一个脸蛋小巧柳眉弯弯的女子轻声感叹。 “是啊,这是陛下在咱们面前给她长脸呢。”另一个吊梢眼的女子羡慕地说。 “听说后宫位份最尊贵的不是宛妃娘娘么,怎么她今日没有来?反而让一个贵人坐在这,哼,这不是越俎代庖么。” 说话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衣裙,眉眼颇为艳丽,嘴角带着一丝不屑。 “哎哟张姐姐,位份虽然重要,但陛下的恩宠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就算当了皇后不得宠爱也是宛若身处冷宫啊。” 坐在她身边的女子捂着嘴偷笑,眼睛溜溜转着。 坐在最前端的一个女子皱着眉往这边看了看,却没有说话,端庄地坐直了身体。 “好了,都别说话了,有这磨牙的时间还不如想想一会儿陛下会问什么问题,怎么应答才是。” 负责秀女教引的芳姑姑走了进来,轻声斥了一句,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一会儿八人一组走到正殿的桌案后站好,不得随意说话或擅自抬头冒犯龙颜,赏玉牌则为留用,赐红花就可以出宫返乡了,不论是得了牌子还是红花都要克制受礼,不得吵闹。” 芳姑姑抬了抬下巴,道:“你们且记得,无论何时在宫中都要喜怒不形于色,方能长久。” “谢姑姑教诲!” 众人低头应和。 “时辰差不多了吧,开始吧。” 太后对皇帝的听话很满意,笑着看了看沙漏,道。 “母后稍等。” 皇帝勾着嘴角,可眼睛中却并无笑意:“方才母后也说了,马上有新人进宫,宫里的老人确实该进一进位分了,毕竟她们也陪着儿子有几个年头了。” 太后微微皱眉。 “传旨下去,宛妃即刻晋为贵妃,称号仍用‘宛’字,吴妃赐称号‘温’,周贵人晋为周嫔,李常在晋为李贵人,两位答应晋为常在。” 皇帝看着太后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这些妃嫔的贴身丫鬟品级向上提一阶,宫里伺候的奴才每人的月俸涨上一半,也是念在她们跟随朕已久的份儿上的一点赏赐吧。” “哀家不过提了一句,皇帝倒是要大封六宫了?” 太后紧紧地握着佛珠看着皇帝。 “一切都遵从母后的意思罢了。”皇帝恭敬地道。 “还不去传旨?”皇帝斜了一眼元春和夏守忠:“告诉她们,领了旨意即刻就来珠绣宫谢恩。” “是……” 元春连忙站了出来,夏守忠却是看了看太后,才慢慢从皇帝身后走出来,应了一声。 皇帝好像还漏了个宁嫔…… 元春心中默默计算着,但也不敢出声提醒,毕竟她知道宁嫔和慧能的事,难免心虚,想必皇帝心里也还是有一点介意的。 元春和夏守忠从正殿中退了出去,转身时瞥见了柳嫔同样难堪的面容。 元春忍不住偷偷一笑。 太后专门劝退了宛妃,提拔了柳嫔的父亲,为的就是在这次选秀中把柳嫔提起来。 没想到皇帝趁机大封六宫,所有人要么晋了位份,要么赐了封号,都往上跨了一步。 只有柳嫔表面是晋升,其实只是‘官复原职’,没什么变化了。 而且所有的妃嫔都要来珠绣宫,表面上是谢恩,实则却在秀女面前大大地抢了想要一枝独秀的柳嫔的风头。 不仅宛妃成了宛贵妃,连不算得宠的周贵人都晋升到了嫔位,元春想想就替她们高兴,脚步也格外轻快。 “贾御侍倒是高兴得很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贾御侍你晋升了呢。” 夏守忠用眼角扫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说。 “陛下大封六宫是天大的喜事,夏公公难道不为娘娘小主们高兴?一会儿到了宫里传旨还会有赏钱呢。” 元春轻飘飘地回道,同时心中又有点奇怪,按理说晋升谁也不关夏守忠的事呀,他的脸怎么拉得跟太后的脸一样长。 “夏公公一脸的晦气?” 元春眯着眼反问。 “怎么说话的!谁一脸的晦气?!” 夏守忠摸着自己耷拉下来的嘴角,心中一惊。 元春不说话,心中却有了一丝怀疑。 两人先到了茹芷宫,湘水接到旨意后高兴地小脸通红,跑着叫着就去给宛妃报喜去了。 宛妃仍是一脸平淡如水的面容,给两人封了大大的红包,回去洗漱上妆了。 等元春两人紧赶慢赶地传完了所有的宫殿,并等着众位妃嫔收拾好来谢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接近午时。 没办法,大家都想借着这次机会在皇帝和信任面前露脸立威,因此打扮得格外精细。 侧殿里众多娇滴滴的美人儿们又饿又困,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纵使芳姑姑压着,可还是抱怨声四起。 正殿中,太后以手扶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只是眉头紧紧地锁着,一点也不像真的瞌睡了,柳嫔看着身边坐了一排的妃嫔们也是坐立不安,完全没了刚进殿中的明艳风采。 元春看着皇帝倒很镇定,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太后身边的张姑姑看了看四周,上前道:“太后娘娘,陛下,现在马上用午膳了,不如等用过午膳了再开始?” 太后缓缓睁开了眼,摆摆手:“也罢,给侧殿的那些秀女们也传膳吧,别饿着了。” “母后也先回慈寿宫歇息吧,也累了一上午了。” 皇帝上前扶起太后,温声道。 太后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被张姑姑搀扶着出了正殿,路过侧殿的时候,太后对张姑姑使了个眼色,张姑姑便轻轻点了点头,低声道:“太后娘娘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柳嫔娘娘今日恐怕要受些委屈了。” “也是哀家有点心急了,你一会儿派人去安抚一下柳嫔,也趁机敲打敲打她,不要太过张扬。” 太后暗暗叹了口气。 第121章 气质独特的齐之韵 “摆膳吧。” 太后走后,皇帝便让人去御膳房通报了。 “陛下,那各位娘娘……” 元春瞄了瞄殿中的七八位妃嫔,小声地向皇帝请示意见。 “让她们去另外的偏殿吃吧,等都用过了午膳再开始。” 皇帝显然没有和美人们一起吃饭的想法。 元春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饭,也是饿得头晕眼花,盘算着她一会儿在哪吃。 “你跟着朕在这里用膳,就别再回暖阁了。” 皇帝放下书,对元春道。 “呃,奴婢多谢陛下厚爱,不过奴婢还是回去吧。” 元春急忙推辞,连宛贵妃都在偏殿用膳,她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光明正大地与皇帝在一起吃饭?这不成了新秀女们的活靶子?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想了想,颔首应了:“也行,那你现在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半个时辰内回来即可。” 元春还以为皇帝要留着她伺候完午饭再放她去吃东西,那样的话她就只能匆匆吃几块糕点裹腹了,没想到皇帝还挺大方。 元春趁着时间赶回了暖阁,让抱琴去御膳房领了几个小菜,两人在桌边坐下。 “奴婢刚才回来的时候遇到风羽姐姐了。” 抱琴咬着筷子道:“奴婢刚要给她打招呼,却见她小跑了几步拐进了一个胡同不见了。” “许是帮邱嬷嬷办什么差事的吧。” 元春不以为然。 抱琴回忆起风羽的神色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但看元春脸上疲惫,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珠绣宫内,正殿只有皇帝一人,两个侧殿分别坐了今日的待选秀女和得了晋升的妃嫔们。 秀女们本来早上就吃得少,虽然饿了一上午,可是大多数人还是保持矜持,只用了一小碗饭就克制地放下了筷子。 只有少部分从偏远地区而来,从小没有接受那么严格地大家闺秀训练的姑娘们忍不住放开了胃口,被散在侧殿角落的几个宫女看在眼中,暗暗记了下来。 “这位姐姐是那个府上的?之前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呢。” 一个身着粉色裙衫的秀气女子对一直保持淡然端庄的姑娘好奇地问。 那姑娘看了看她,淡声道:“齐之韵,西北齐家。” “西北齐家?!” 粉色裙衫的姑娘忍不住惊呼一声,细细端详着齐之韵。 只见她一身淡紫色织金五凤暗纹窄袖长裙,梳着简单的堕马髻,头上只插了一只紫玉珠钗,这样简单的装扮不显山不漏水,任谁也看不出竟是雄霸一方的齐家的嫡出女儿齐之韵。 “你叫什么?” 齐之韵看了女子一眼,礼貌地问。 “我是姑苏符家的,符俏儿。” 粉色裙衫的女子温婉地笑了笑,她今日的装扮也很简单,却别有一番江南女子的韵味。 “嗯。” 齐之韵点了点头,却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 符俏儿却想到来之前听说的流言,齐家的女儿这次不是不参加选秀么?为什么也跟她们在一起? 她还要再搭话,这时候张姑姑踏入了侧殿,看到齐之韵的时候眼睛一亮,冲她招了招手。 “失陪。” 齐之韵客气地道了一声,便跟着张姑姑出去了,这一下也吸引了其他女子的目光,谁都认得这是太后身边的张姑姑。 “这是谁啊?还被太后娘娘喊去了。” “谁知道呢,我也没见过,应该不是京城人家的。” 每个地方的闺秀都有相熟的交际圈,齐之韵远在西北,这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城,自然没有人见过她,再加上她与众不同的气质,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 “齐姑娘用过了吧,太后娘娘说了,让姑娘下午就在慈寿宫歇着好了,不必过去了。” 张姑姑笑着说:“本来也就是让姑娘看看热闹,不好真累着了。” “无妨的,我从小习武,这些还累不到我。” “那就好,想必齐姑娘也见到两位沈姑娘了吧,你们处得如何?” 张姑姑的态度很是热络。 齐之韵眉头轻皱,想到了侧殿中身着银红色衣裙,态度高傲的两姐妹,心中不喜,口中却平淡地道:“还好,两位姑娘生得国色天香,令人见之不忘。” 这答案显然不是张姑姑想听到的,却没有继续追问,笑了笑说:“本来以姑娘的身份是不用在珠绣宫学规矩的,但是娘娘想着姑娘是第一次进京,难免孤单。这些女子大多都是京城的闺秀们,姑娘与她们多相处几天,以后不论在宫中还是京城都有玩伴了。” “多谢太后娘娘为我费心。” 齐之韵微微笑了笑,态度却仍旧客气疏离,让张姑姑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到了,姑娘进来吧,太后娘娘在等着您呢。” 张姑姑亲手给她掀开帘子。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 齐之韵恭敬地行礼,太后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好孩子。” 等齐之韵坐下,太后又拉着她的手问了一些常规问题,例如读什么书啊,做绣活吗之类的,齐之韵都一一答了。 “唉,从小你父亲跟着你祖母常常进宫,哀家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当初你父亲自请去西北驻守,哀家还担心地跟什么似的,只觉得那里苦寒荒凉,没想到一晃你就这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 太后的笑容异常慈祥。 “驻守西北是父亲从小的梦想,现如今葛剌人不敢随意侵犯,西北人民生活安定富足,父亲现在也没以前辛苦了。” 齐之韵答道。 “都是你父亲的功劳。”太后顺着她的话笑说。 “父亲常说也是陛下和太后娘娘信任,父亲这才能放开手脚去治理西北,还能一家人团聚。” 太后点了点头:“你父亲是忠臣,哀家自然是放心的。” 自古边疆大吏或驻边关的大将都会将妻子家人留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当人质,齐家倒是例外,一家老小都在西北,这也是让太后一直隐隐忌惮的原因。 “既然你这次进京了,就不妨在这里住下吧,哀家让人把慈寿宫西边的院子给你收拾出来。” 太后拍着她的手轻笑。 第122章 选秀的时候他只顾看元春了 齐之韵垂了眼皮,道:“臣女来京城之前父亲已经让人将齐家的老宅收拾出来了,就是怕叨扰了娘娘。” “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哀家每日一个人在慈寿宫住着也孤单,正好有你来给哀家作伴,你们的老宅都空了多长时间了,位置也不太好,你一个人住在那反而不安全。” 太后微笑着喝了口茶。 “臣女不敢,还是回齐家老宅住吧,不然父亲母亲若是知道了定然会写信来训斥的。” 齐之韵抬了眼,道:“而且民女听说陛下至诚至孝,每日都会来慈寿宫请安,这次臣女来京城也不是为选秀而来,住在太后娘娘这里反而惹人误会。” 齐之韵说话很直接,太后听了沉吟着说:“那你先在这住上几日吧,等选秀结束了你再回去。” “好了,此事就这样定吧,这几天你就陪在哀家身边好了,没人敢说你闲话的。” 太后语气渐渐强势,看齐之韵垂下头不说话了,又转变了神色,笑道:“你这孩子,哀家明白你想避嫌,放心吧,不会让你嫁不出去的!” “那臣女就多谢太后娘娘了。” 齐之韵只能暂且应下。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张姑姑便道珠绣宫的选秀马上要正式开始了,太后便携着齐之韵去了。 元春见到太后身边突然多出来了一个姑娘,这才想到好像是在偏殿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这是西北齐家的女儿,齐之韵,想必你们也听说过一二。” 太后看见正殿中的嫔妃们都是一脸好奇,便主动介绍道。 “原来是齐家的女儿,怪不得这样标致。” 柳嫔已经被张姑姑安抚过,此刻已调整好了心情,她面上亲切,心底却也在犯嘀咕,若是齐家的女儿入了后宫,说不定连宛贵妃都得给她让路。 由于齐家的身家,各位妃嫔们倒是对齐之韵很友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对着太监的喊声,第一组秀女进了正殿。 元春暗暗计算着,若是一百一十个人,八人一组,那会分成13或14组,选二十个人的话,每组就至少留下一到两个人。 元春看着第一组的姑娘们挨个上前介绍,觉得个个都长得美丽可人,不过可能是出于畏惧,说话的时候都声音很小。 整个大殿中除了皇帝有点漫不经心,元春和众位嫔妃,太后倒是都看得很仔细。 “皇帝,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太后笑着问。 皇帝中午没有休息神情有点疲倦,抬了抬手:“过吧。” 这一组八个姑娘便都赐了红花。 第二组又走了上来,太后挑了几个人问了几句话,皇帝仍然是没有看中的。 元春看了他一眼,这厮眼光还挺高呀! 刚才那一组里有两个姑娘长相还是很漂亮的,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第三组仍然没有姑娘留下,全部都赐了红花。 元春开始心中不安,今日一共安排了五组秀女,现在只剩下两组了,却一个人都没选上来,照这样的情况下去补录秀女是迟早的事,恐怕就要轮到她了! 这样想着,元春轻轻挪动了下双脚,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皇帝。 这样的场合,也轮不到她说话呀。 皇帝却好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看了她一眼,挑眉问:“怎么了?” 元春低声道:“没什么,不过是奴婢站得腿有点累。” “那休息一会儿再开始吧。” 皇帝颔首:“朕也有些乏了,要出去走走,贾御侍,你跟着。” 元春垂着头应了一声跟了出去。 慈寿宫旁边也有个小花园,皇帝便带着她去了那里散步。 离开了太后和妃嫔们的视线,元春便有了勇气,小声问道:“陛下,刚才那些女子……你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皇帝闻言瞥了她一眼:“没有,怎么?” 元春鼓了鼓脸颊:“奴婢觉得她们都挺好看的呀,起码第三组里面有个刘姑娘就蛮好看的。” “刘姑娘?” 皇帝回忆了一下,“哪个刘姑娘?” “就是那个说自己会弹琵琶的刘姑娘啊。” “不记得了,没印象。”皇帝漫不经心地摇摇头。 “那位会画画的赵姑娘呢?陛下也不喜欢?” 元春不死心地问。 皇帝仍然是一脸茫然:“朕怎么不记得有个会画画的?” 元春垮了肩膀,“陛下刚刚是不是睡着了?怎么一个都不记得?” 皇帝瞪着她:“你倒是记得清楚,怎么,很希望朕多揽几个女人回来?” “奴婢只是好奇罢了,明明每个姑娘都才貌双全,不知为何陛下都没瞧上。” 元春当然恨不得他赶紧招够名额,她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呵,那是你见识太短。” 皇帝嗤笑了一声,背着手继续向前走去,脑中却回忆起自己刚刚的心路历程。 也就第一组上来的时候他看了两眼,那些女人的面貌一张张地在眼前晃过,却不知为何又飘了出去。 到第二组的时候,皇帝的眼皮子已经开始往一块儿合了,至于她们说的什么,他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只觉得满屋子都是脂粉味儿,呛得他头疼。 好容易打起精神来看第三组,皇帝却感觉到身边的元春不安地挪动着脚尖,衣袖也窸窸窣窣的,好像有什么心事。 难道是看到这么多女人,吃醋了?心里不高兴? 皇帝一边感受着元春的小动作一边跑神,直到最后一个女子做完了自我介绍也没回过神来。 这让他怎么选? “还不都是因为你?” 皇帝听到元春再次询问,只好瞪着眼看她:“若不是你在朕身边乱动,朕怎么会分心?” “怪我?”元春睁圆了眼睛,一脸的无辜道:“奴婢也是担心陛下后面没得选嘛。” “你怎么这么在意朕选谁不选谁?跟你又没什么关系。” 皇帝冷哼。 元春努了努嘴:“反正二十个都是要选够的,还不如早点选完早点结束,奴婢也不跟着在这受累了。” 她今天大半天可是连凳子都没挨一下好么! 腿都要站废了! 第123章 莫非你拿的是夏冬春剧本? 皇帝听了她的话倒是沉默了,扯了扯嘴角,道:“你说的也是,早晚都是要进来的。” 何况这次选秀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为的就是争取前朝的势力。 不过他也明白选秀的潜规则,安排在前面几组的一般都是普通家室的女子,所以他也没怎么上心。 “陛下!” 夏守忠远远地找了过来,道:“陛下,太后娘娘让您过去一趟。” 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皇帝皱了皱眉,“走吧,贾御侍就不必跟过去了。” 元春立即停了脚步,等皇帝走远后马上找了个凉亭坐下,轻轻揉着酸痛的小腿。 当元春坐了一会儿要走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隐隐的吵闹声。 元春不欲生事,却听着那个低泣的女声有点熟悉。 慈寿宫旁边种的都是参天的古树和冬青,即便到了冬日也满是浓密的树影。 元春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棵树后,只见一个身着碧海蓝色衣衫的女子正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宫人,时不时出言呵斥几句。 那宫人身着灰色外袍,元春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风羽。 “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风羽正掩面哭泣。 “哼,若不是我多带了一套衣服,一会儿你让我怎么面圣?贱婢,手脚这么不利落,还不如砍了的好!” 不知风羽求情了多久,碧衣女子仍然怒气冲冲,说出的话粗鲁又残忍。 风羽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跪在地上不可置信地道:“我、我是在御前侍候的,你怎么敢……” “呵,就你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在御前侍候,你怕是连殿门都没进过吧,就你这德行还想蒙骗我?” 女子语气鄙夷:“我爹是京兆府府尹,你说我敢不敢砍你的手脚?” 元春皱眉,京兆府府尹,这倒确实是个不小的官职。 “贾御侍!” 元春正在犹豫要不要把邱嬷嬷喊来插手,跪在地上的风羽看见了她的衣角,喊了出来。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碧衣女子看了过来。 元春不知以她自己的分量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可风羽已经把她暴露了,只好从树后走了出来。 “在下御前二品女官,贾元春,不知姑娘是?” “二品女官贾御侍?” 女子看着她身上的衣服不屑地笑了笑,但想必也听说过元春,态度与对待风羽有所不同。 “我是京兆府尹姚家的嫡七小姐,姚七七,你听说过姚家吧。” 元春微微一笑:“自然是听过的,陛下夸过姚大人几次,姚小姐,不知她犯了什么错,奴婢听到姚小姐要砍掉她的手脚。” 姚七七倨傲地扬了扬下巴:“这贱婢,刚才撤盘子的时候竟然把汤水都撒在了我身上!幸好我多带了一套衣服,不然这面圣的机会岂不是要被她给毁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风羽抖动着唇。 “陛下曾夸过姚大人家风井然,待人宽宏大度,想必姚小姐耳濡目染也是心胸宽广的人,不会真的因为一件衣服就砍掉一个女子的手脚吧?” 元春故作讶异地道。 “哼,我院子里的奴才犯了错就是这样处置的。”姚七七冷哼。 风羽垂着头,身体抖动得更厉害了。 “风羽姑娘虽是奴婢,可也是后宫中人,受陛下和太后娘娘管制,并不是姚小姐的家奴。” 元春笑着说:“何况风羽又是御前临敬殿的人,若是姚小姐执意如此,不如奴婢现在去问问陛下的意思?奴婢在御前侍候这么久,也多少能说上一两句话。” 姚七七脸色微变:“你在威胁我?” “不敢,得饶人处且饶人,姚小姐生得如花美貌,心肠定然不坏,不过是底下人是无心之失罢了,现在姚小姐也换过了衣服,不如就高抬贵手,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看时机吧。” 元春往珠绣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现在姚小姐大选在即,若是不小心传到陛下耳中,多少对小姐名声不利啊。” 姚七七狠狠地盯了元春和风羽一眼,恨恨地道:“好,你们两个奴婢,我记住了!” 说罢她甩了甩袖子,大步离开了。 看着姚七七走了,元春开始感叹自己还好宫斗剧没少看,就是不知道这位会不会走上夏冬春的老路了。 “快起来吧。” 元春扶着风羽坐到一边的花坛上,皱着眉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幸亏她多带了衣服,不然真是会坏了她的事。” 虽然姚七七出言狠毒,但毕竟是风羽先做错了事。 风羽捂着脸低泣。 元春有点头疼,姚七七的父亲身居高位,她估计是要被选中的,要是她进了后宫,又是这样一副性子可怎么办? 她又劝了风羽一两句,但听珠绣宫内似乎有了动静,就只得撇下风羽一人快步往回赶去。 “去哪了?朕就说让人去寻你。” 皇帝不悦地瞪着她。 元春喘匀了气,想了想道:“刚才临敬殿的风羽妹妹不小心冲撞了一位秀女,奴婢去帮她说情了。” 元春怕姚七七入了选之后拿这个跟皇帝告状,就先把事情亮明到皇帝面前。 皇帝不以为然,他并不是一个多爱惩罚下人的主子,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第四组的八个姑娘走进殿中,中间站着的那个赫然就是姚七七! 许是听了太后的一顿训斥,亦或者是皇帝自己想通了,倒也认认真真地听着下面的秀女做自我介绍,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 虽然心里仍旧抵触,但毕竟以后这些女人会经常在他面前晃悠,长相能看得过去最好不过不是? “看过什么书?” 皇帝沉声问道。 姚七七全然没有了刚才要砍人手脚的狠厉,低着头娇羞地道:“回陛下,女四书都看完了。” 太后也笑着点点头:“女子还是多看些这样的正经反而乱了心性。” 皇帝笑了笑,看似赞赏,元春却在他眼中看到一抹不赞同。 “赐玉牌吧,封姚常在。” 皇帝摆了摆手,道。 “谢陛下!” 姚七七脸上闪过一抹惊喜,跪下叩谢隆恩。 她是今日第一个被赐玉牌留用的人,而且常在的位份也不算低了。 只有元春在心里感叹:莫非你拿的是夏冬春剧本? 第124章 总算全封完了 这一组里面又留下了两个人,但是都封为答应,风头自然没有姚七七的盛。 姚七七十分骄傲地带头走出了正殿,元春看见柳嫔脸上闪过一丝厌恶。 论起来,姚七七的父亲比柳嫔父亲的官阶要高一层,可柳嫔就是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不过是封了个常在么。 姚七七到了偏殿也是一片恭喜声。 若是以前她肯定不会满意常在的位份,但她是今天留牌子的第一人,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坐在留选区的姿态宛若一只高傲的天鹅。 今日的最后一组女子走到桌案前齐齐行礼,元春以及大多妃嫔的目光都定格在了中间穿银红色衣裙的两姐妹身上。 柳嫔恨恨地瞪了她们两人一眼,因为这两姐妹的衣服颜色和样式都与她身上的衣裙十分相似。 她进宫已有几个年头了,自然不如年龄更小的两姐妹穿起来娇俏可人。 “沈玉珠,沈玉翘,见过陛下。” 姐妹两个一起上前见礼,声音如莺啼般婉转。 “你们的父亲是沈蓉?” 皇帝看着她们问道。 “是。” 两人又一同回答。 她们面貌相似,沈玉珠的脸蛋偏稚嫩,而沈玉翘则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两种不同的风情出现在一张相似的脸蛋上,沈家也算是下了功夫了,元春内心暗道想。 皇帝嗯了一声,没有立即说赏玉牌或红花,而是让她们站了回去,让下一个女子接着介绍。 等全部的人都见过礼,皇帝才点了一个人封为答应。 太后往皇帝那里看了一眼,开口道:“沈玉珠,沈玉翘,哀家要考你们几个问题。” 元春在旁听着,太后问的话也同样出自《女戒》中一些用来约束女性的教条,比起来才艺容貌其他方面,太后似乎更在意秀女们是否遵守女德,温顺听话。 可就算熟读女四书就算温驯了么? 这些都是闺阁小姐的必修课吧。 元春想起口出狂言的姚七七,嘴角带了一丝讽刺,人心哪有这么容易判定。 皇帝也漠然地听着太后与两姐妹的问答。 “这两个孩子还算乖巧懂事,颜色也极好,哀家看着也喜欢。” 太后终于问完了问题,转头对皇帝夸奖着说。 宛贵妃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周贵人毫不关心,吴妃暗暗观察着她们,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柳嫔却是捏紧了帕子,背部也挺得直直的,等待着皇帝最后的宣言。 虽然周和吴都已经晋封,但在元春心里,还是原来的称呼更亲切几分。 皇帝与太后对视了一眼,笑了一下,道:“既然母后喜欢,那就留下吧,封个答应好了。” 太后微笑道:“沈蓉官居四品,两个嫡出的女儿都送入了宫服侍陛下,答应的位份是不是有点低?皇帝不如再斟酌一下。” “沈蓉忠心耿耿,沈家女儿应该也不外如是,想必也不会在意位份高低。” 皇帝语调淡淡:“今日就这样罢,朕还有政事要处理,都退下吧。” 秀女们和妃嫔们跪拜谢恩方才离去。 元春跟着皇帝回了临敬殿,宛贵妃捧着留用的秀女册子过来问皇帝住所分布的意见。 “把她们都放在西南角那边去吧。” 皇帝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宛贵妃应了一声,低声道:“可是……太后娘娘临走前叫了臣妾去,说别人就罢了,沈玉珠沈玉翘两姐妹活泼开朗,不如住得离陛下的永清宫近些。” “永清宫附近的宫殿是谁都能住的么?!” 皇帝忍不住发了火,将手中的毛笔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宛贵妃连忙跪在地上请皇帝息怒。 元春叹了一声,转身去给皇帝换了杯温茶,笑道:“陛下,奴婢记得永清宫西边倒是有一座没有住人的宫殿,那里面的正殿和侧殿也都宽敞。两位沈答应姐妹情深,一起住过去也好相互照顾。” 皇帝听了她的话又要发火,却突然想到元春说的是永清宫西边的永乐宫。 永乐宫和永清宫本来只隔了一条小道,走过去也就是几百米的距离。 但去年因为永清宫正门和东侧门宫墙受了雨水侵蚀倒塌了,皇帝就让人拆了两扇门,全部砌成了石墙,把西侧门变成了正门。 所以若是从永乐宫的西侧门出来到永清宫反而要绕上小半个宫城。 皇帝要拍桌子的手落在半空中,由怒转喜:“你说的这个地方好,就让她们姐妹两个住到永乐宫去吧。” 皇帝顿了一下,对宛贵妃道:“若是母后还不同意,你就说让她们姊妹两个住到慈寿宫旁边好了,反正是母后喜欢她们。” “臣妾会去禀报太后娘娘。” 宛贵妃低着头应了,元春却有点心疼她。 沈玉珠沈玉翘摆明了就是太后那边的人,太后想要她们离皇帝近点,皇帝却想把她们推得远远的,只有宛贵妃在中间传话,要承受两个人的怒气。 “行了,你起来吧,其他人你看着安置就好。” 皇帝对宛贵妃抬了抬手。 元春上前去搀宛贵妃,视线落在了她手中的小册子上,那个姚七七竟然分到了暖阁东边的安福殿。 这下糟了。 安福殿和暖阁距离不过五六百米,以后说不定要低头不见抬头见,而这位姚七七显然是非常记仇的主。 “贾御侍在看什么?” 宛贵妃轻柔的声音在元春耳边响起。 元春回过神来,见皇帝也朝着她看了过来,略微尴尬地笑道:“也没什么……” “贾御侍认识姚常在么?” 宛贵妃继续道:“刚才看你一直在看姚常在的名字。” “怎么了?”皇帝也问。 元春心中有点奇怪,若是平常宛贵妃听到她说没什么之后肯定不会再追问的,今日怎么…… “也不是认识,今日与姚常在说了几句话。” 元春笑着看向皇帝:“就是奴婢下午跟您说过的,风羽姑娘不小心惹了她生气。” 皇帝注意到元春的用词,皱了眉想了想道:“不过封了常在,安福殿离临敬殿太近了,给她换个地方吧。” 宛贵妃看了元春一眼,笑着点点头,退出去了。 第125章 怎么脸红了 送走了宛贵妃,元春暗暗吐了一口气,有了皇帝这句话,姚七七应该是不会住在暖阁附近了。 元春的心情好了许多,脚步轻快地回了正殿。 殿中的炭盆颜色略暗,元春用夹子夹了几块银丝碳添进去,把火拨得旺了些,她又看了眼正埋头书中的皇帝,想了想,伸手就要去挪炭盆。 “住手!” 看似努力看书的皇帝竟然一声喝,一个箭步窜过来就把元春推开了。 幸亏元春拉住了皇帝袖子,不然就差点摔倒在地上。 “干嘛?” 元春还没反应过来,对皇帝皱眉。 “你长了一双铁手么?竟敢这样去摸炭盆?不怕变成烤猪蹄?” 皇帝也生气了,皱眉怒骂。 元春这才恍然大悟,也被自己刚才的动作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差点烫熟的手。 “不长脑子!” 皇帝恨恨地看着她。 元春自知理亏,又看他在气头上,只好嘟了嘟嘴道:“刚才奴婢只是想把炭盆往陛下您那里挪挪嘛,还不是怕您脚冷……” 皇帝从鼻子里缓出一口气,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些。 元春却一眼瞥见皇帝明黄的龙袍竟然破了一块,难道是她刚才情急一下拽烂的?怪不得隐约听到了一声布匹撕裂的声音。 元春连忙轻咳了一声,讨好地弯起了眉眼,甜言蜜语地奉承道:“不过多亏陛下您深明大义英雄救美,不然奴婢这双纤纤玉手可就要被烫伤了,那以后还怎么给陛下端茶倒水呀,所以陛下您救了奴婢,也是间接地方便了您自己呀!” 皇帝竖起眼睛,一副又气又笑的样子:“什么英雄救美纤纤玉手,你倒是怪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呵呵,这不都是跟你学的么。 元春忍不住腹诽,口中却继续赔笑道:“奴婢的脸面还不是陛下您给的,哎哟,陛下您受累了,快坐下歇歇吧,冷不冷呀?奴婢给您拿个外套来披上。” “朕不冷。” 皇帝扯了扯嘴角,看她圆圆的杏眼此刻已然弯成了月牙,脸颊边的梨涡深深,讨好地拱着两只小手,好似过年百姓家中贴的年画娃娃一样可爱讨喜,剩下的怒气莫名地烟消云散。 “唉,现在天凉,陛下还是多穿一件吧,万一您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元春语气殷切地犹如皇帝的老妈子,透着一派浓浓的关心。 皇帝还要拒绝,却又听元春笑劝:“奴婢这就去给您取那件黑色镶金边的大氅来,亲自服侍您穿上,陛下穿那件衣服可英武神气了呢。” 皇帝咽下了话头,犹豫了一下,装作不耐地摆了摆手:“去吧去吧,真是啰嗦。” 嘿嘿,元春背着他偷笑,就知道这爱美又自恋的皇帝拒绝不了夸他帅气的奉承话。 元春去隔壁间取了他外出的大氅拿了进来递给皇帝。 “你不是说,亲自服侍朕穿上么?”皇帝斜了一眼元春。 “这……那陛下您弯点身体,您太高了奴婢够不着嘛。” 元春自己都没意识到话语中隐隐的撒娇,却把皇帝听得心中如春风拂过柳枝,微微荡漾了一下,非常配合地半蹲下了身体。 元春飞快地把大氅给他披在肩上,随即瞄了瞄被她拽开的那抹裂痕,嗯很好,果然被盖住了,希望这口子等皇帝到了永清宫睡觉的时候再发现。 皇帝静静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元春,只觉得她眉不画而黛,唇不描而红,长长的眼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垂下一层小扇子似的阴影,脸上的皮肤泛着光滑的莹泽,凑的近了还能看见肤下一根根纤弱的淡青色血管。 “好啦!” 元春给皇帝的大氅打了个不容易解开的结,满意地拍拍双手,抬起头来,却一眼装进了皇帝深深的眼眸中。 那双寒星深潭一样的眸中此刻清澈见底,恍若琉璃,元春不自觉地被吸引其中。 “你……” 一阵寒风吹得桌上的纸飘落了下来,元春回过神来,往后退了一步,一时无语。 皇帝看着她呆呆的样子勾起了唇角,又往她身边凑了一步,一张俊脸在元春面前放大:“怎么了?贾御侍怎么脸红了?” 果然是为朕的魅力所倾倒吧,皇帝满意地看了看身上的大氅,以后这就是他的战袍了。 “精神焕发?” 接上一句莫名其妙的台词之后,元春一把摸住了脸,没想到脸上的温度果然滚烫! “这是把奴婢吓得了!谁让陛下离奴婢这么近!” 皇帝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元春恼羞成怒地道。 “是是是,是朕吓着贾御侍了~” 皇帝愉快地拉长了声音,哈哈大笑。 笑声穿透了窗棂,在隔壁的茶水间内闲聊的雨琪和风曲风羽三人无不惊愕。 “陛下怎么这么高兴?还是第一次听他笑得这么开怀呢。”雨琪好奇地往门帘外看了看。 “今日是贾姐姐在里面当值,邱嬷嬷和夏公公去帮宛贵妃娘娘收拾给各位小主的宫殿了。” 风曲抿了口茶,接着道:“今日我也看见那些秀女了,真是个顶个地漂亮,气度也不凡。” “是呀,我也瞧见了,听说陛下第一个封的是顺天府尹姚大人的女儿呢,她也挺漂亮的。”雨琪回忆着:“好像是叫姚七七?” “可不能直呼贵人名讳,以后要叫姚小主了。” 风曲温声纠正了她,又看了眼抱着杯子脸色发白的风羽,皱眉推了推她:“风羽,你怎么了?” “啊?” 风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脸色却依然苍白无血。 “姐姐,你怎么跟见了鬼似的?被什么吓着了?” 雨琪也打量着她,吓了一跳。 “没什么,没什么。我、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风羽失了神一般捧着茶杯就顶着帘子走了出去,风曲与雨琪面面相觑。 出了茶水房的风羽被外面的寒风刮得渐渐清醒,迷茫的双眼中染上了一丝莫名的恐惧。 她看着眼前沉沉的夜色闭了闭眼。 恍若又想起那个深夜一身是血,在庭院中的青石砖上跪了一夜的稚嫩少女。 那天晚上北风呼号,夜与今天一般冷。 第126章 直接赐嫔位 皇帝直到回到永清宫的时候嘴角上还带着一丝笑意,看得夏守忠颇为好奇。 他没见到在临敬殿内发生的一幕,便试探着道:“陛下今日选出的几个小主真是国色天香,奴才看了都为陛下高兴呢。” 没想到皇帝下一瞬间就垂下了嘴角,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替朕高兴什么?” 气氛瞬间凝滞。 夏守忠心里咯噔了一下,心知自己肯定是说错了话,连忙跪了下来。 “哼,你下去吧。” 皇帝忍了忍,还是忍住了怒火,不耐烦地摆手让他出去了,连衣服也没让夏守忠服侍着换。 皇帝走到宽大的镜子面前左右转了转,一张俊脸上这才又恢复了笑意。 “朕穿这身果然英俊潇洒。” 皇帝摸着下巴对镜子里的人点了点头,也难怪贾元春看了朕一眼就神魂颠倒了。 心情非常好的皇帝哼着小曲自己换了衣服,让夏守忠拿出去清洗了。 夏守忠郁闷地抖着衣裳,发现了上面的一处破洞,本来想进去禀报,可想到刚才皇帝冷冰冰的神色…… 算了,别再惹得这位祖宗发脾气才好,还是让尚衣局的人连夜去赶赶吧。 于是,元春成功地瞒天过海。 第二日,元春起得早了些,填饱了肚子才跟着皇帝去了珠绣宫。 今日众位嫔妃不用再跟着过来了,于是正殿中就只剩下了柳嫔和太后。 柳嫔换掉了一身银红色衣裙,转而穿了一件似绿似黄的嫩色衣裙。 似乎是被昨天娇俏可人的沈玉珠沈玉翘姐妹刺激到了,柳嫔今日梳了显小的双环髻,倒确实把她衬得年轻了好几岁。 第一组进来的女子中有位腰似柳枝的女子,被留下当了常在,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张娴榕。 第二组中又留下两位女子,一位面容端庄沉静,气质贤淑,连太后都忍不住夸赞了两句,被留下赏了贵人的位份。 这个好似是陕西总兵的女儿吧,名叫高尔妍,一看就是非常典型的大家闺秀,元春很好看她,应该能成为第二个宛妃。 另外一个则是小家碧玉,面容可爱,被留下当了答应。 前三组中一共留下了七个人,其中三分之一都是身家贵重的女子。 若是姚七七在场一定气坏了,昨天她得了常在便那么骄傲,今日才过了一半,却已经有一个贵人,三个常在和三位答应了。 三组看完了已经将近午时,进入了中场休息时间,元春照样跟着皇帝去了慈寿宫旁边的小花园里转圈。 这次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元春心中默念。 可惜老天爷却没听到她内心的呼唤,两人刚上了几个台阶,就听得一位少女的娇呼声。 “好像是有人在前面摔倒了?” 元春垫着脚往前面望去。 “你挡着朕的视线了。” 皇帝拿手按了按她的头,点头道:“嗯,好似是有人摔倒了,过去看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皇帝背着手朝那边走去。 一个身着嫩柳黄的女子正蹲在地上垂着头抚摸着她的脚踝。 本是初冬,大家都穿得相对厚了些,所以脚踝也都没露出来,可这位少女应该是扭伤了脚脖子,此刻也不得不撸起了裙衫,露出了一大片白嫩的肌肤。 “姑娘是……” 皇帝在一旁站住,用眼神示意元春上前问话。 少女听到声音连忙抬头,怯怯地道:“我、我是珠绣宫中的秀女……” 她容貌秀雅面容娇嫩,双眸清澈动人,神情不安,犹如不小心闯进林中的小鹿,让见之犹怜。 皇帝看见了她的容貌却猛地一怔,直直地打量起来。 少女撞见了他的眼神,脸上突地一红,羞怯地低下头去。 元春皱眉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皇帝,干嘛啊,跟没见过女人似的,不过这女子的容貌怎么看着有几分熟悉呢? “咳!” 元春见皇帝还不眨眼,便使劲儿咳嗽了一声。 皇帝却稀奇地恍若未闻,盯着那少女问道:“你是待选的秀女?叫什么名字?” 语气中含了几分急促。 “民女方梨雅,是甘肃方县县令的女儿……” 元春瞠目,甘肃那地方竟然能养出来这么白白嫩嫩小羊羔似的女儿? 不是元春搞地域歧视,而是这时候的甘肃太过落后,满是黄土风沙,贾府中就有几个甘肃来的嬷嬷,脸粗糙暗黄得不像样。 “贾御侍,去让人找个软轿过来。” 皇帝想了一会儿,转身吩咐元春。 “可是陛下,臣女、臣女还要参加下午的选秀……” 方梨雅面色羞红,垂着头小声道。 皇帝笑了笑,道:“你不用参加了。” “啊?” 方梨雅大惊,急道:“可是、可是臣女、臣女仰慕陛下多年……若是不能参加这次选秀,定然会抱憾终身的!臣女的脚不碍事的,陛下您看,臣女还能站起来还能走的!” 说着方梨雅就撑着身体要起身,不料脚下一软。 元春忍不住惊呼一声,却见一道明黄的影子已经再次冲了上去。 嗯,这才是真的英雄救美…… 元春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暗道。 不对,是狗熊救美才是! 元春小小地哼了一声。 “陛下……” 方梨雅被皇帝抱在怀中,一双美目泫然欲泣。 皇帝弯起了唇角,看着怀中的美人儿,道:“急什么,朕的话还没说完。” “传朕的旨意,秀女方梨雅赏玉牌,赐嫔位!” 元春顿时睁圆了眼睛。 嫔位! 要知道昨天顺天府尹的嫡女姚七七才是常在,今天陕西总兵的女儿才是贵人! 一个偏远甘肃的小小县令的女儿竟然是嫔位?! “陛下!臣女不敢当……” 方梨雅也是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挣扎着就要从皇帝怀中起来。 皇帝却按了按她的肩膀,笑道:“朕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去传旨吧!速速让夏守忠把轿子抬过来!” “你下午就不用过来了,好好养脚伤吧。”皇帝对方梨雅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柔。 元春眨眨眼,看着方梨雅娇羞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第127章 一见倾情? 元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内心的感受。 只觉得心里怪怪的,有一丝云里雾里,又有一丝迷惑,对眼前的场景还有一点不能接受。 可是,她不能接受的是什么呢? 是皇帝昨天还对这场选秀懒散轻慢,明摆着敷衍至极,可今日却突然转变了态度找到了宠妃? 还是对面前这个秀雅美丽的女子不能接受呢? 可她们这才见第一面呀,连句话都没说过,看方梨雅的样子也不像是坏人。 元春努力压下心中的异样回珠绣宫传递消息,引起了珠绣宫正殿偏殿一干人马的震惊。 偏殿中待选的秀女们个个诧异,也顾不得规矩了,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 “竟然一下就封了嫔位?这恐怕还是本朝头一遭吧?” “可不是?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这个方梨雅我知道,在上午的时候说过一两句话。” 一个女子道:“她是甘肃方县县令的女儿。” “什么?!” 众人大惊,一女子道:“不是说这次选秀只有五品以上的官家女子才能参与吗?县令可不是五品吧。” “哼,谁知道走了什么路子,又是一个妖媚惑主的吧,瞧瞧,咱们都在这里傻等,就她一个人跑出去见陛下了。” 有人嗤之以鼻。 此时一个看起来很稚嫩的姑娘开口道:“我认识方姐姐……” “那你快说说,她是什么样的人?” 几个女子一听来了兴趣,催促着道。 被催促的姑娘看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咽了咽口水,低声道:“说是认识也不尽然,我们都是甘肃人,之前在一次宴会上见过方姐姐,她人很好……” “见过一次就说人很好了?” 有人冷笑,浑然忘了刚才就是她催着那姑娘说话的。 “她是怎么进来的?” 有人更关心这个问题。 “是我们甘肃五品官家太少,所以才到方县把方姐姐选上来的,不是方姐姐主动的。” “哼,不主动,能这么巧地‘偶遇’陛下?还崴了脚?当我们是傻子呢!” 一女子不屑地道。 “方姐姐不会的,她不是这样的人……” 那姑娘明显想为方梨雅辩解两句,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殿中,柳嫔紧紧地捏着手中的杯子,脸色一片苍白。 昨日她没能如愿出风头,所以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好好打扮一番,没想到这时候被一个新进来的秀女打了脸。 她现在这个嫔位还是太后开口替她要回来的,可一个小县城的县令的女儿竟然轻轻松松地拿了个嫔位! 柳嫔纵使深深换了好几次气也没能压住眼中的不甘和嫉恨,手背上青筋一根一根地凸显出来。 “真是不成体统!” 太后大怒着狠狠拍了桌子,震得一个茶碗盖子从杯子上蹦了下来,在桌子上转了一圈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去把皇帝给哀家找过来!” 太后脸色铁青地指着元春:“这消息不能传出去!否则还不让天下人笑掉了大牙!不过一个县令的女儿,竟然越过别人直接封了嫔!简直胡闹!” “太后娘娘,您消消气啊。” 张姑姑看太后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赶紧上来给她揉着后背顺气。 “还不快去!” 太后瞪着元春。 元春不敢再在太后面前停留,忙不迭地回去了,可是软轿还没找呢…… 元春踌躇了一下,太后发这么大的火,还是别叫什么软轿了,那可是宫里的正头主子才能用的。 “诶你等一下,去喊个步撵来!” 元春刚出了珠绣宫就看见一个小丫头,连忙喊住她去抬步撵了。 匆匆赶到了小花园,皇帝已经抱着方梨雅转移到了凉亭之中,正隔着衣服给她缓缓地揉着脚踝,方梨雅羞答答地说着什么。 乍一看上去也是郎才女貌格外般配。 元春撇了撇嘴角,加重了脚步走了过去:“陛下,太后娘娘让您过去一趟。” 皇帝皱眉,不悦道:“没看朕正忙着呢?软轿呢?” 忙着占人家便宜?元春心中暗骂了一句。 “已经让人去抬了,一会儿就到,陛下稍安勿躁。” 元春压着火气,态度仍然恭敬 方梨雅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既然喊您,您就快去吧,臣女一个人在这里也行的。” “不成,这里风冷,朕得陪着你到软轿过来。” 元春看着皇帝身上穿得整齐的披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你这小身板能给人家挡多少风?你倒是脱了给人家啊! 元春眼睛一转,嘴角挂上一丝促狭的笑意,道:“陛下,方小姐看着就体弱,不如您把身上的大氅先给小姐披上?别万一染了风寒。” 皇帝神情一顿,这才脱下了大氅围在了安梨雅身上,道:“朕都忘了,多亏了贾御侍提醒。” 说完,皇帝看了看元春。 不知是不是元春的错觉,她怎么觉得那一眼中有点生气和哀怨呢? “陛下,太后娘娘还等着您呢。” 元春再次提醒。 “不急,等软轿到了再说。” 皇帝慢悠悠的。 元春顿了顿,低声道:“刚才奴婢要给方小姐喊软轿,可太后娘娘不准,奴婢就只喊了个步撵……” 刚才元春还想着等皇帝走了也不知道方梨雅坐的到底是啥,就没有否认,谁知道皇帝竟然不顾太后的愤怒要在这陪着方梨雅。 这一见倾心的感情有这么深么? 皇帝瞪了瞪她,伸手解下来了个牌子给元春,道:“你去宛贵妃的宫里让她的人抬一顶轿子出来,快点!” “陛下,臣女坐步撵就可以的,您还是先去见太后娘娘吧。” 方梨雅的小脸上满是恳求。 “还不快去?” 皇帝对元春摆摆手,随即又变了一张脸对方梨雅柔和地道:“步撵上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太冷了,而且你还这么瘦,一不小心就得生病。朕还等着你入宫呢,要是你病了,朕不得晚见你几天?” 方梨雅呆了呆,脸上飞起一片红霞。 元春听到末尾那句话忍不住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妈呀,这句土味情话真是让她恶寒。 第128章 你们都看不起我 “软轿?给那位方小姐用?” 湘水看着皇帝的牌子睁大了眼睛,“陛下真要封她为嫔?!” 虽然宛贵妃不争不抢温婉淡定,可茹芷宫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有太后封锁消息,不过片刻就知道了珠绣宫发生的事。 “湘水。” 宛贵妃轻声斥责她:“问那么多干什么?你快去让人把本宫的轿子抬去吧。” 湘水张口想要反驳,可看到宛贵妃蹙眉还是忍了下去,不甘不愿地去找人抬轿子了。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用我们娘娘的轿子了,哼。” 元春跟在湘水后面,还能听到她的抱怨。 “好啦,湘水妹妹,若是将来陛下真的封了她嫔位,你可得敬着让着,不然也是给宛贵妃娘娘惹麻烦。” 元春听她嘟囔了一路,开口劝道。 宫里的贵妃之位只有一个,让宛贵妃得了去,以前宫中的老人还好,没有什么不服气的,毕竟宛贵妃之前也执掌后宫几个年头了。 可这样旧的格局将要被新选进来的秀女们打破,即便是贵妃也要谨言慎行。 “嗯,我知道了,我就是……唉。” 湘水脸上的愤慨变成了一声哀叹。 元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引着四个抬轿子的人走了。 本来太后是封锁了消息的,可这样一顶轿子在宫中走了一圈,所有的妃嫔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皇帝果真陪着方梨雅等到了软轿才肯起身。 “你好好陪着方嫔去太医那里看看!” 皇帝对元春说,不过他下一秒又改变了注意。 “算了,你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夏守忠跟着去吧,你跟着朕回珠绣宫。” 元春跟在皇帝后面小小地哼了一声,现在情形不明,又有太后在上面镇着,她还不乐意去呢。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珠绣宫的正殿,太后抱着双臂坐在太师椅上,脸色已然难看至极。 “哀家让走一趟竟然花费了这许多功夫,皇帝恐怕还不如坐软轿来得快吧!” 元春去宛贵妃宫中抬软轿的消息果然已经被太后知晓。 看着太后蓬勃的怒气,元春稍稍往后退了退,一言不发地垂着头站在柳嫔的椅子旁边,与她一起装隐形人,只希望太后不要注意到她。 “方嫔身子弱,又崴了脚,儿子这才耽误了些,还请母后恕罪。” 皇帝神色自然,拱着手给太后道歉。 可惜太后被气得很了,又被儿子干巴巴地晾了这么久,不吃他这一套,拍着椅子的扶手怒道:“什么方嫔?!哀家绝对不会让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坐上嫔位!趁着事情还没闹开你赶紧给哀家撤了旨意!” “母后,现在恐怕后宫的人都知道了。” 皇帝笑了笑,“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母后不是说只要为着朕的皇嗣,怎么都可以吗。” “你!” 太后用手指指着他,气道:“顺天府尹的女儿你才封了常在,陕西总兵的女儿不过是个贵人,你就算再喜欢那个女人,封个常在也顶了天了!你这么做不是让人家不服,让百姓耻笑你么!” “儿子不是过给喜欢的女人一个位份而已,母后何必说的这么严重。” 皇帝不以为然地道:“若是选秀只看秀女们背后的势力如何,那何必还要在五品官里面选?直接下旨让一品二品的官员们把女儿送来不就是了。” “说的什么混账话!” 太后一把拂掉了桌子上的茶碗和盘子,圆滚滚的小番茄滚到了元春脚尖旁边。 太后指着他,气得手指都抖了起来,吓得张姑姑又上去急着劝了好几句。 “陛下,您就少说两句吧,太后娘娘也是为了您的名声着想。” 张姑姑转头对他劝道:“若是陛下真喜欢那女子,不若破格封成常在,等以后诞下了皇嗣再往上封就是了,您这样,让那几位官家小姐在宫中如何立足啊!” “若是不想进来就不进来,朕的后宫还能缺她们几个女人不成?” 皇帝也不耐烦了,声音渐冷:“她们不想当妃嫔,朕就让人再补录一批,就不信因为一个方嫔天下就没有女人愿意进宫了的!” 不要啊! 元春大惊,柳嫔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若是让这么个女人进宫,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孽障!” 太后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被他的一番话噎得差点昏厥过去,最后干脆起身往外走。 “好啊,现在你为了一个女人都这样跟哀家说话了,好得很,你要选谁就选谁吧,哀家也不坐在这儿惹你的眼了!” “太后娘娘!陛下……唉!” 张姑姑上前追了两步,扶着她缓缓出了珠绣宫。 “来人,把这里打扫了,让那些待选的秀女先回家去吧。” 皇帝看着太后的背影渐渐远去,放在身体一侧的手也握成了个拳头,过了许久才转身吩咐道。 “贾御侍,你在这盯着,朕去太医院看看方嫔。” 皇帝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元春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出去喊进来两个小太监开始清扫。 她自己又去了偏殿宣布今日的选秀暂且结束。 “是因为那个方小姐吧,哼!” 偏殿中抱怨声四起。 “陛下的事也是你们能插嘴置喙的吗?都散了吧!” 芳嬷嬷进来组织着剩下的秀女们一一出宫。 元春回了正殿,柳嫔仍然一动不动地在椅子上坐着。 “柳嫔娘娘,您也坐了这么久了,还是先回宫吧。” 元春知道柳嫔的心思,摇摇头劝道。 柳嫔的眼在她身上放了一会儿,问:“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娘娘何出此言?奴婢不敢。” 元春垂首。 柳嫔直直地看着她,眼中涌起一丝疯狂:“我熬了这么久,你们都看不起我!” “没人看不起您,柳嫔娘娘。” 元春皱着眉看她。 “不许叫我柳嫔!” 柳嫔怒喝一声,撑着身体起身往外走,喃喃道:“柳嫔,呵,柳嫔……一个刚进宫的卑贱之人也与我平起平坐了,呵。” 元春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后宫的众多嫔妃中,柳嫔的心里素质还是太差了呀,不知太后看上了她哪一点…… 第129章 难道真的是一见钟情? 无论太后与众人愿意与否,方梨雅以嫔位进宫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由于太后和皇帝开启了新一轮冷战,选秀的事只好暂停了两天。 众位待选的秀女们只能在京城先住下,可作为事件主人翁之一的方梨雅却在当天就被皇帝安排在了宫中离永清宫最近的平喜宫,原本是太后预备给沈玉珠沈玉翘留的位置。 此举不仅惹得百姓们在茶前饭后议论纷纷, 连好些大臣也在早朝上一个接一个地递折子。 皇帝连着两天都在早朝上发了怒,提前退朝罢工了。 这两日临敬殿伺候的人也格外精细小心,就连元春上茶的时候也不自觉地用手试了试好几次温度才敢端到皇帝手边。 “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姑姑来问您接下来的秀女什么时候选。” 夏守忠从殿外见了张姑姑,回来给皇帝传话。 “哼,不是都不愿意进来么?让她们都回家去好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 夏守忠仍然站在原地,他可不敢真的把皇帝的气话传出去。 “外面这几天怎么样?” 皇帝自己气了一会儿,又问。 夏守忠垂着头,道:“是有一些传言,陛下不用理会。” 元春看了夏守忠一眼,心想何止是一些传言啊,百姓们都在说皇帝是见色眼开了,竟然让一个县令的女儿凌驾于三品大官的女儿的头上,更有甚者还把皇帝评为了昏君。 还有老百姓说也怪不得太后娘娘现在还在把持朝政,皇帝还是太年轻。 “那些秀女们呢,是什么心思?”皇帝问。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夏守忠为难地说。 “把宛贵妃给朕找来。” “陛下,宛贵妃娘娘下午就被太后娘娘叫去了。”夏守忠低声道:“太后娘娘在罚宛贵妃娘娘抄佛经,说……” “说宛贵妃劝谏不利是吧?” 皇帝冷冷地勾了勾唇。 可怜的宛贵妃,又要为皇帝的行为买单了。 元春看了看外面黑透了的天,若是宛贵妃从下午就开始抄佛经到现在可得抄两三本书了。 “走,现在就去慈寿宫。” 皇帝撂下了毛笔,对元春道:“你在这儿吧,不必跟着朕去了,对了,你没事儿就去看看方嫔吧。” 说罢,他带着夏守忠气冲冲地出去了。 元春只好奉命去了方嫔住的平喜宫。 因为皇帝亲口吩咐了把平喜宫收拾出来,底下的人一点也不敢怠慢,什么好东西都从内务府领了过去,好吃的好喝的更是一日三餐如流水地往里面送。 方嫔没入宫之前也只是小门小户的女儿,虽然一朝爆发也没有得意忘形,反而把很多东西都让人送了回去,使得她的风评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好转。 不过还是诋毁者甚多,毕竟大家对暴发户的态度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嘛。 元春一边想着一边进了平喜宫,宫女喜儿马上进去禀报。 这个宫女是太后在方嫔搬进平喜宫后的第二天就让‘赐’给方嫔的,说话也很不客气,说方嫔从小地方来,不懂宫中的规矩,让喜儿好好教她‘学规矩’,免得丢人! “贾御侍快请进吧,方嫔娘娘这会儿正在用膳。” 喜儿一看就是宫中的大丫头了,笑容得体态度妥帖。 平喜宫非常大,几乎要与临敬殿一般面积,虽然长期没有人住可保养得还是很好,再加上方嫔是新宠,很多柱子都重新刷了上好的红漆,不过一天就已经散去了气味。 宽阔的正殿内用了淡香的檀木做两梁柱,白玉铺成的地砖一尘不染,与摆着的十八扇蓝天暖玉的屏风一起散发着莹润的光,将整个正殿都衬得透亮。 屏风后是一座长长的软塌,上面铺着柔软的苏绣锦被和几个大大的迎香枕,锦榻上放置着一张方形小桌,方梨雅就坐在榻上看着一本书,听到元春进来便抬了头。 这一抬头纵使是元春都赞了一声好颜色。 她穿着天蓝色烟纱长裙,肩上披着素白的披肩,长发只简单地绾了个发髻用一只沉木色簪子固定,肌肤洁白晶莹,仿若下凡的仙子。 “贾御侍!” 方嫔冲她柔弱地一笑,起身就要下床。 “娘娘还是坐着吧,忘了自己的脚伤还没好么?” 喜儿皱着眉开口,那语气好像她才是主子。 方嫔的动作顿住,有点尴尬地道:“那我就不起来了,请贾御侍坐吧。” 喜儿又道:“娘娘现在应该自称本宫了,纠正过您很多回了,下回可不要再忘了!” 方嫔弱弱地应了一声,重新说了一句便请元春坐下。 元春自然不能与方嫔同坐,等喜儿给她搬来了一张小凳子才做了下来。 “陛下去太后娘娘宫中了,让奴婢来看看娘娘的伤势如何了。” 元春保持着标准的微笑道。 “我……本宫的脚已经好多了,中午太医刚来看过,说只要再用两天药就可以好了。” 方嫔笑着道,随即又有点担忧地问:“太后娘娘召见陛下……所为何事?” “娘娘,这是您不能打听的,以后也要记住。” 喜儿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老师,在一旁不停地给方嫔纠正着言语行为上的错误,几乎每两句话里喜儿就要插上一句,到最后元春都有点尴尬。 “……既如此,奴婢就回去给陛下复命了,天色也不早了,娘娘早些歇息。” 元春起身告辞。 方嫔点点头:“那本宫就不留你了。” 说着她犹豫了一下,脸突地红了起来,小声道:“麻烦贾御侍也告诉陛下,本宫很好,让他不要担心。” 元春心中又涌起来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点点头出去了。 她来到后宫这么久,虽然也见过几个妃嫔争宠,可还没见过像方嫔这样……怪异的。 吴妃她们虽然也争着与皇帝接触邀宠,可倒是没多少人做出过这样羞羞怯怯的小女儿情态。 话说,皇帝对之前的妃子们也没有这么上心过,宁愿得罪太后毁了名声也要坚持下去。 难道真的存在一见钟情? 这太诡异了。 第130章 皇帝给元春撑伞 元春一直等到亥时三刻才听到殿内传来的轻微的脚步声。 她迷蒙地睁开双眼,揉了揉眼睛,便听到皇帝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那声音里有一点点怒气,疑惑,还有一点点柔和。 “不是陛下说让奴婢去看看方嫔的伤势吗?” 元春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起来,抬脸看向他。 烛光下,皇帝的双眼深邃,面上的表情却不是很好。 元春这才想起来皇帝晚上是被太后叫到慈寿宫了,估计又挨训了。 “陛下要喝水吗?” 元春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职责。 “不用了,你回去休息吧,外面下雨了。” 皇帝伸出手摸了摸茶杯,又放下手来,低声道。 元春这才听到了门外隐约的淅淅沥沥的雨声,朦胧又遥远。 “那……奴婢先告退。” 元春应了一声,提了一只灯笼走到门边,回头看的时候注意到皇帝独自坐在椅子上。 他的神情有点奇特,似乎有点颓丧,又带了些讽刺,还有点失落。 皇帝每次从慈寿宫回来后情绪都很复杂。 元春的脚步顿了顿,忽然道:“陛下,您吃过火锅吗?” “火锅?” 皇帝疑惑地望着她。 元春伸手撩开厚厚的门帘往门外看了看。 方才在屋里只听到了雨声,没想到这雨下得还挺大的。 深深的夜色因为这场雨而显得更加浓黑阴冷,一幢幢屋子也在与雨线中雾影重重,仿佛蛰伏在不远处的野兽。 一阵雨气夹杂着寒风吹了进来,元春不禁打了个寒战,睡意也一下子散去了。 她不喜欢下雨,也不喜欢阴天。 以前每次下雨或者下雪,她都会买上一大堆蔬菜和羊牛肉卷回家与家人围在一张桌子上煮火锅,你说我笑暖意融融,一会儿就驱散了坏天气带来的阴霾。 “陛下还没用晚膳吧。” 元春这么一想,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还没有。”皇帝摇摇头。 “那奴婢给你做火锅吧!” 元春来了兴致,“奴婢也没吃饭呢,咱们去御膳房偷点菜,切点羊肉,牛肉,香菇之类的,不用多久就能吃了!” 皇帝坐在那看了她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冰消雪融似的,卸下了一脸的冰冷,渐渐笑了起来。 “陛下笑什么呀。” 元春眨着黑漆漆的眼睛努力诱惑他:“奴婢记得御膳房里还有黄公公调过酱汁,酸酸辣辣的,蘸着肉吃一定很好吃!” “就知道吃!” 皇帝勾唇,笑着嗔了她一句。 “奴婢哪有?” 元春鼓了鼓脸颊辩解:“奴婢还不是看陛下没吃饭嘛,这样直接睡觉可是要饿着陛下的龙胃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 皇帝失笑。 元春认真地道:“陛下不是真龙天子嘛,陛下的头是龙头,耳朵是龙耳,眼睛是龙眼,胃就是龙胃咯!” “放肆!这话是你能说的吗?来人啊,拖出去!” 皇帝板起了脸,猛然拍了下桌子。 元春一眼就看出来皇帝是假装生气的,冲他扮了个鬼脸:“奴婢要是被拖出去可没人给陛下煮火锅吃了。” 皇帝看没吓着她,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就你这几句话啊,外人听见都够你死一次了!” “那陛下还要不要吃了呀,不吃的话奴婢可回去睡觉了。” 元春也假装生气。 “吃!怎么不吃!朕到是要尝尝你的手艺!” 皇帝从椅子上起了身,走到元春身边,“走吧!” “陛下也去?”元春诧异道:“呃,要不然还是奴婢去吧,若是陛下被发现了……” 堂堂一国之君晚上去御膳房偷东西吃,这传出去恐怕要让人笑掉大牙。 皇帝斜了她一眼,居高临下地道:“你去了就叫偷,朕去了能一样么?” 元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件厚重的披风随即盖到了她的头上,险些把她给压趴下。 “披上,你这小身子板,可别饭还没做呢就病倒了。” 元春感受到了了外面的寒意,也不推辞,反正隔壁皇帝的衣服还多着呢。 两人都穿上了披风,挑着灯笼出了门。 “陛下……奴婢可只有两只手。” 一个新的难题展现在元春面前,她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就没办法撑起来厚重的纸伞。 皇帝笑了一声,主动接过了那把大伞撑在两人头上,迎着絮絮的雨线踏出了临敬殿的院子。 因为两人共撑一把伞,元春不得不与皇帝并肩走着。 路过的一座座宫殿都已经熄灭了烛火,整个宫城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两人都没有说话,充耳可闻的只有元春与皇帝的脚步声和滴滴答答的雨声。 手中的灯笼将漆黑的夜路照亮,若是平时元春肯定不敢这么晚了还在宫中行走。 元春竟然在这样的氛围中感到了一丝静谧和安宁。 元春突然想起来她还没告诉皇帝方嫔的伤势,刚要开口的时候,眼角却瞄到了皇帝右边打湿的肩膀,还有些飞出来的雨滴也偶尔落在皇帝的右眉骨间。 她往上看了看,发现雨伞一大半都挡在了她的面前,自己身上的衣服也鲜少有湿。 “陛下,你的衣服……” 元春心中涌起一股感动,指了指皇帝的右肩。 皇帝顺着她的手指歪了歪头,道:“无事,朕一个大男人淋点雨没事。倒是你……” 他侧脸看了看元春,拿手指在她头上比了比,嗤笑一声:“你还得长个子呢,得保护好。” “不过嘛,多淋点雨水说不定还能让你长得更高也说不定。” 说完皇帝哗地一下撤掉了她面前的雨伞,冰凉的雨水一下拍到了元春的脸上。 “陛下!” 元春咬牙切齿,幸亏她不爱抹粉,不然这一下肯定脸都花了。 “逗你的!” 皇帝哈哈笑着又把伞移了过来,看着元春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露出了孩子般顽皮的笑意。 两人笑闹着从一处宫殿门前走过,谁也没注意到这座宫殿还亮着一灯烛火。 “方嫔娘娘,夜已经深,你该休息了。” 喜儿砰的一声给她关上了屋门。 第131章 元春在补录秀女名单上! 元春带着皇帝一路走到了御膳房,值班的小太监正坐在屋内打盹。 皇帝对元春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背着手板着脸走到小太监面前轻咳一声,沉声道:“你们御膳房就是这样当值的?!” 小太监乍然听到皇帝的声音,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滚下来,噗通一下跪到地上开始痛哭流涕地求饶。 “你就别逗他了,看把他吓得。” 元春瞪了一眼故技重施的皇帝,主动上前把小太监给扶了起来。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娇嗔。 皇帝面色一变,笑了起来,对他摆了摆手:“你去给朕和贾御侍守着门,就当你将功折罪了!” 小太监屁滚尿流地去大门守着了。 “去做吧,朕在这儿等着。” 皇帝大喇喇地在那张椅子上坐下,笑嘻嘻地对元春道。 元春翻了个白眼,钻进里间忙活去了。 “哇,竟然有这么多好料?” 元春看着一筐筐的原料惊叹不已。 更让她惊喜的是,这些肉类不知为何都被片成了薄片,难道明天御膳房也要做火锅? 不管了,反正是给皇帝吃的,到时候也怪不到她头上。 元春喜滋滋地把鹿肉鱼肉鸭脯鲍鱼大虾都给端了出去,又在小炉子上架起来了一口小锅,添进去一锅御膳房的骨头高汤,调了几个味碟出来。 皇帝很新奇地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忙来忙去,没一会儿一张大桌子已经摆满了,锅中的骨头汤也咕嘟嘟地滚了起来,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好啦,准备开吃啦!” 元春摆好了碗碟,拍拍手道。 “这些生肉放在锅里?煮着吃?” 皇帝问:“这能好吃么?” “陛下,您可真是个垚人。”元春咧了咧嘴。 皇帝眯了眯眼:“虽然我不知道你再说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元春嘻嘻笑了笑,问:“陛下,垚呢,就是三个土字摞在一起,你明白了么。” “三个土摞在一起……” 皇帝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她道:“好哇,你这是说朕土?!” “没有没有,陛下,您尝尝这羊肉烫得怎么样?” 元春连忙捧着笑脸给他夹了一筷子肉片,又在味碟中涮了一下,一脸期待地等着皇帝的回答。 “嗯……还真是不错!” 皇帝很给面子地夸赞了一句,问:“这是哪里的菜式,怎么朕从来没见过?” “这啊,这是呃,奴婢在一本传记上看到的,在家中做过一次。” 元春一边说一边往锅里下菜,两人对着锅吃了起来,没一会儿身上就暖和了。 足足吃了一个时辰,桌子上的菜基本上都空了。 皇帝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神情餍足。 元春也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想这下得长多少肉呢。 不过此刻她更关心刷锅的问题,虽然面前这个人是皇帝,可元春现在又饱又困,一点也不想收拾,更何况这里也没有热水。 “唉,陛下,这一桌子怎么办?” 元春决定将难题交给皇帝来解决。 皇帝从袖中掏出一张白手帕来动作优雅地擦了擦嘴,道:“你去收拾呗,问朕做什么?” 元春嘟了嘟嘴:“陛下,奴婢可是大半夜地陪着您忙活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这都这么晚了……” 皇帝看着她哀怨的表情呵呵笑了起来,摆摆手道:“成了成了,今天就算了,明天朕给御膳房打个招呼。” “多谢陛下!以后陛下想吃的话奴婢还给陛下做!” 元春扬起笑脸讨好地道。 皇帝挑了挑眉:“最近就算了,今日宛贵妃还与朕商议过了,你明天下午去茹芷宫见一下她。” 元春怔了怔:“嗯?有什么差事么?” 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道:“那些待选的秀女明日都不留了,要重新选些五品到七品的官家女入宫。” “……什么?!” 元春霍地一下站起了身。 皇帝皱眉看她:“怎么了?” “这、为什么啊?!” 元春见皇帝看着她的目光有点诧异,连忙笑了笑,解释道:“奴婢记得那些秀女都蛮漂亮的啊,而且也都学过规矩了,这时候再重新选不是又要耽误很久的时间么?” 皇帝不以为意地道:“这个已经与母后说过了,先选进来再一起学规矩也可,这次不会耽误那么久了。” “那陛下让这些待选的秀女回家,她们难道没有怨言么?” 元春不解地问,而且这些秀女们的出身都很好,可比五品六品这些官员的势力要强多了。 “怨言?”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明早记得这个事就行。”皇帝没有再多说,起身出了屋门。 元春脑袋空空地跟了上去。 完蛋了,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只差七八个秀女就凑个数了,谁知道临时又来了这么一出! 说起来这件事皇帝也有心事,倒是没有察觉到元春的异样。 那这件事应该是今晚皇帝太后与宛贵妃都敲定了的。 元春不觉得还有什么办法能一起改变这三个人的心意。 不过皇帝说明天要她去茹芷宫帮忙,是不是宛贵妃还要继续组织补录秀女的事? 元春想到这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等刚用过午膳,元春就去了茹芷宫里。 宛贵妃正在处理后宫已经选进来的秀女们的入宫事宜,让她在隔壁的次间稍等一会儿。 次间似乎是宛贵妃练字抄写经书的地方,里面摆着一张桌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佛经。 元春的视线落在桌子上的一个折叠状的手册上。 这个手册她见过,是之前宛贵妃拿着来请示皇帝意思的秀女名单。 元春往外面看了看,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拿起名单一看,顿时恍若雷劈。 那上面是五品到七品官的官家女候选名单。 应该是上次一起整理出来的。 贾元春三个字就在第一排的正中间! 上面写着贾政和她自己的出生年月,后面还有三个小字,未婚配。 元春从上面往下查了查,她的名字就在第十三名,怎么也逃不过的名次! 第132章 二选一的难题 元春捏着那张单子伫立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门外响起来一声轻咳,元春才回过神来。 宛贵妃缓缓走过来,看了看她手中的单子笑道:“这是本宫上次整理出来的候选的官家女。” 元春僵硬地笑了笑,把单子放回桌上,问:“那……这上面的人这次是要召进京城么?” 宛贵妃道:“每个秀女的家庭背景都不同,所以主名单和候选名单其实是配套的。” “娘娘的意思是,因为这次主名单上的人员有变动,所以这张候选的也要变动了?”元春眼睛一亮,急忙追问。 “原则上是这样的。”宛贵妃淡淡一笑:“可是变动也不会太大,不过是把旨意传到地方上,看还有没有合适的秀女,再根据情况添些删些罢了。” 元春琢磨着宛贵妃话中的意思,既然名单不是确定的,那就是说事情还有转机? “那最终的名单是娘娘定的么?” 元春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宛贵妃看了看她,轻轻皱眉:“本宫只是把合适的人写进名单上,再交给太后娘娘和陛下决定。” 元春哦了一声,心想虽然最终的名单不是宛贵妃决定的,可最初的筛选她却是可以把关的。 要怎么才能让宛贵妃把她的名字从名单上删了呢。 “……这是几位要进宫的秀女们的住所分配和宫女太监人手,你先看一下熟悉熟悉。” 宛妃将另一张名单交给元春。 “她们要先住进来么?不等剩下的秀女了?”元春问道。 “嗯,太后娘娘说了,先让这次选出来的人进宫入住。候选的秀女们大多都是京城以外的,传达旨意都需要大半个月左右,更有些偏远地区的人家也要赶路一个多月才能到京城,若是等的话时间太久了。” 宛贵妃耐心地与元春解释。 元春脑中闪过一道亮光,问道:“那,若是名单上已经拟定好人家的秀女等旨意到了却已定下来了人家,怎么办?” 见宛贵妃看她,元春讪讪地道:“毕竟中间有个时间差嘛。” 虽然不太明白时间差是什么,但宛贵妃已经听懂了元春的意思,微笑说:“那就看那户人家自己的意思了,不论是推掉婚事进宫参加选举,还是推掉选举坚守婚约都可以,陛下选秀女也没有强求的,只是符合筛选条件又没有婚约在身的就要写在名单上。” 元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么,如果她在名单确定下来,旨意到达贾府之前确定好一门婚事,就不用参加选举了不是? 回暖阁的路上元春步子还有点飘忽。 她从来没想过进宫当皇帝的妃子,可也没想过要在古代找个男人嫁了。 但是现在她面临着二选一的难题。 不过,不如先找个人家定下来,把这次的选秀应付过去,等选秀结束了再找个理由退婚就好了嘛。 反正圣旨上只说有婚约的人家可以不用参选,也没说结了婚的女子。 想到这元春的心情好转了许多,唇角弯着往前面蹦了一下,跳过了一个浅浅的水坑。 一抬头,前面一个男子正站在原地,抱着双手定定地看着她。 “王、王爷……” 元春看清楚了来人,顿时头皮开始发麻,连忙低头行礼。 忠顺王淡淡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宫中没有人教你走路的规矩么?” 元春心知刚才的动作肯定被他看见了,不知道这又怎么惹着他发怒了,果然跟皇帝是亲兄弟,一模一样的怪脾气。 “是奴婢的错!” 忠顺王就那样看着她,一直也不吭声,元春只得保持着半蹲的行礼姿势,没一会儿腿就酸了起来。 “贾御侍起来吧。”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元春从没觉得皇帝的声音像此刻一般犹如天籁。 皇帝身姿修长,穿着一身淡蓝色的长衫,身披同色披风,稳稳地朝着元春走了过来。 “臣见过陛下。” 忠顺王俯身行礼。 皇帝挥挥手让元春站在一边,看着忠顺王道:“贾御侍天真活泼,偶尔有不合规矩的时候还请忠顺王多担待,朕也不和她多计较的。” 忠顺王看了元春一眼,轻轻勾了勾薄唇,点头道:“是,贾御侍是陛下御前伺候的贴心人,臣怎么敢为难她。” 元春一直垂着眼,却能感觉到忠顺王刀刃一般的目光。 她从来没有得罪过忠顺王,可忠顺王好像总是看她不顺眼似的。 皇帝淡淡笑了笑,问道:“你进宫时来找母后的?” 忠顺王道:“是,听说母后身体不适便进宫来看看,陛下要一起去么?臣听闻陛下这两日忙于后宫诸事,也没空去给母后请安。”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忠顺王这是暗指他纳方嫔的事把太后气病了呀。 元春也感受到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咬了咬唇低声道:“陛下,您不是让奴婢和宛贵妃娘娘连夜在宫里给太后娘娘找两副药方么,奴婢已经找到了,太医已经在临敬殿等着过目呢。” 皇帝微微愣了愣,随即了然地对忠顺王笑道:“对,你先去慈寿宫吧,稍后等太医看过了药方朕会去慈寿宫看望母后的。” 忠顺王又往元春那边扫了一眼,淡声道:“原来陛下也没有忘了尽孝,是臣误会陛下了,那陛下先忙,臣先走一步。” 皇帝嗯了一声,看着他行礼告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元春,伸手道:“药方呢?先给朕看看。” 元春横了他一眼:“给太后娘娘的药方没找到,给陛下的倒是有几副。” “你啊你,也就在朕面前牙尖嘴利。” 皇帝抱着手臂嘲笑她:“刚才见了忠顺王怎么吓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动都不敢动了?” 元春撇撇嘴:“王爷活像个阎王爷,奴婢只是小小的一介凡人,见了他怎么能不害怕?” 说着她眨了眨眼睛讨好地道:“相比之下,陛下就亲切多了,奴婢见了陛下就觉得见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呢!” 皇帝英俊的面孔顿时抽了抽。 第133章 那些女人,你都爱吗? “再胡说八道就罚你去打扫永清宫的恭桶。” 皇帝板着脸瞪她。 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亲生父母,他不比她大几岁好么! 元春笑嘻嘻的,心里一点也不怕。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元春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害怕皇帝了。 也许是因为在众人眼里高高在上,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其实也只是一个拥有小情绪的普通人。 他也会顽皮,会故意使坏,会像孩子一样好奇,也会吃瘪之后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这是元春眼里的皇帝,可若是做了他的妃子呢? 元春想到贵为后宫之首却仍然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宛贵妃,那些一心谄媚讨好的妃嫔,还有宁嫔,周贵人这些不喜欢皇帝却要盯着他的女人的头衔在后宫中生活的妃嫔们。 “想什么呢,又不看路了。” 皇帝一把拉过快要撞到墙上的元春,很是无奈。 元春怔忪地看了看皇帝,突然问:“陛下,后宫的这些妃嫔们,你都爱吗?” 皇帝愣了愣,沉默下来。 “为什么这么问?” 皇帝放开了她的胳膊,背着手往前缓步走着。 元春低声道:“现在后宫只有七八个娘娘,等后来就会再多二十个,或者再过几年又会多三十个,五十个……” 她眼中带着茫然,问:“若是陛下个个都爱,那你的心也太大了。” 她始终是有着一夫一妻思想的现代人,无法理解一个人把喜欢和爱分成那么多瓣是什么感觉。 皇帝在前面走着,苦涩地弯了弯嘴角。 元春无法想象四周豺狼环绕的他有多么大的压力。 那些女人,他喜欢么? 皇帝在心中问自己,他只觉得每个人对他来说好似都一样。 她们使劲浑身解数地讨好他,服从他,吸引他。 可当他看向穿着五颜六色华服的她们时,看到的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和党派。 就算是宛贵妃在他心中也只有‘出自北静王府,可管理后宫’这样的标签。 谁漂亮,谁有才,谁又才貌双全?他浑然记不住。 元春抬眼看了看皇帝沉默的背影,心想,或许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吧。 跟着皇帝走了一会儿后,元春看了看四周,不解地问:“呃,陛下,咱们这是去哪里呀?” 他们刚刚绕着大半个宫城走了一圈。 皇帝一看领头的是自己,不觉有点尴尬,抬头一看这里是一座以前空着的宫殿,上面的牌匾上写着紫玉宫。 “走,进去看看。” 皇帝伸手推开了宫门。 元春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只好跟着皇帝走了进去。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 两人进入庭院后突然听到屋内传来的女子的读书声。 “这座宫殿有人住?” 皇帝诧异。 屋内的读书声立刻停了下来,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着淡紫色薄夹袄,下身着白色挑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见到他们时也是一愣,很快行礼下拜。 “民女齐之韵参见陛下。” 元春这时候才想起来她今日在茹芷宫的时候见到了紫玉宫的名字,而这座宫殿就是太后下旨拨给齐之韵暂住的。 皇帝也想起来了,对她抬了抬手:“不必多礼。朕刚才听到你在读诗经?” 齐之韵眉尖微蹙,脸上也闪过一抹不自然的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元春看了皇帝一眼,齐之韵诵读的是诗经中的《柏舟》,表达的是女子对少年郎的倾慕爱恋,皇帝却这么大喇喇地问了起来。 “陛下还请进屋坐吧。” 齐之韵吩咐她的贴身丫头蓉儿给皇帝上茶。 “你父亲和哥哥们都好吧?” 皇帝关心地问道。 齐之韵注意到皇帝的眼中有真诚的关切,并非太后一样的客套,便轻轻笑了笑:“多谢陛下关怀,民女的父亲和哥哥们一切都好,身体也康健。” “那就好。” 皇帝笑着点点头,眼中有回忆之色:“记得朕第一次见到齐老将军的时候才五六岁那么大,他在练武场一个人把十个悍将都挑下马,威猛极了。这么多年没见,只盼着齐老将军身体康健就好。” 齐之韵道:“父亲现在一个人挑不了十个人了,六个倒还可以,大哥哥倒是随了父亲年轻的时候。” 她说话不疾不徐,神态认真,元春听了一会儿就对她有了七八分好感。 “西北的情况怎么样?还安定么?” 皇帝问完了家长里短,开始询问政事。 齐之韵偏头想了想,道:“政事臣女懂得不多,但是百姓富足生活安定,虽然有葛剌人时不时的侵扰,可他们也只是趁机抢一些粮食,并没有打杀百姓。” 皇帝哈哈一笑:“这便好这便好!犹记得之前葛剌人的铁蹄屡屡践踏我朝西北之民,惨死者不计其数,朕在京城听着就痛心,现在你父兄们将西北治理的这样好,西北民众得以安生,朕就放心了。” 元春瞧见皇帝脸上的欣慰和高兴,心中也不由一软。 她整日在临敬殿侍候,别的不说,皇帝对政务非常勤奋,对百姓也是真正的关心。 皇帝又问了一些齐家三个将军的事,一通话说下来天色已经黑了。 齐之韵望了望窗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皇帝起身站了起来,对她道:“时候不早了,朕就先回去了,你早些用晚膳休息吧。” 元春敏锐地察觉到齐之韵稍稍松了口气。 皇帝和元春刚出了宫门一会儿,就有人悄悄去了慈寿宫禀报了。 太后正在西次间里与忠顺王一起用膳,听了只笑了笑,道:“随皇帝去吧,他若是愿意,纳了齐之韵也没什么不好。” 忠顺王看了看太后,道:“西北齐家保持中立多年,恐怕不会掺和进来。” “哼。” 太后夹起来一个水晶虾饺放在忠顺王碟子中,冷笑着道:“那只是没人逼他们。” “齐家在西北已然独大,连我也不能轻易动,你想怎么办?” 忠顺王看着那只虾饺,皱了眉道。 第134章 风羽给吓病了 太后听着忠顺王的问话并不着急回答,她凝神想了一会儿,道:“你三皇叔的封地不是就挨着西北那处?仔细盘算总会有办法的,再说了,现在齐家唯一的女儿就在京城,听说齐家是很看重这个女儿的。” 忠顺王对太后的计划不置可否,反而道:“我年后就要去南方了。” “去南方做什么?”太后一惊。 “我自从南方回来已有一年,不能长时间不管那边的军队,而且南方海上最近也不太平。” 忠顺王简短地解释完毕,吃完最后一口虾饺,便准备起身告辞。 太后眉头紧锁,“要不把那边的军队想办法调入京城?” 忠顺王冷笑了一下:“现任的九门提督王青是个油盐不进的人,想遍了办法都没能让他动摇。再说了,这么大数量的军队一下子涌入京城怎么安置?恐怕很快就会被人发现。” 太后也知道这个方法不太好实施,只是不舍得儿子离开自己身边。 “对了,芸晨她们几个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太后又问。 忠顺王的神情更加冷漠。 “本来是安排在后面两组,谁知道陛下突然取消了接下的选秀。” 太后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是哀家没想周全,本以为借着机会……没想到皇帝倒是直接把剩下的秀女都送回家了。罢了,要不然给她们重新安排个身份进宫吧。” 忠顺王点了点头:“我看着安排吧。”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忠顺王便起身走了。 宫女小心地提着灯笼走在他身边,灯笼离得很近,身体却离他很远,想必是太过怕他。 忠顺王想起今日看到的蹦蹦跳跳的元春,还有他绕过宫墙后隐约听到的她与皇帝的对话。 这宫中好似人人都怕他,连这个大胆的敢冒犯皇帝的丫头也不例外,所以他每次遇到的时候,她似乎都是一副惊慌的模样。 提着灯笼的宫女悄悄瞥着忠顺王,只瞧见他脸上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元春与皇帝离开紫玉宫之后就回了临敬殿,也许是听说了西北的太平,皇帝今日很高兴,用晚膳也吃得比平日多。 邱嬷嬷一边去外面吩咐阿黄跑腿去御膳房再取两个小菜,一边让雨琪再准备点热水。 雨琪也听见了动静,道:“陛下用膳一直是定量的,没想到今天吃这么多呀。” 邱嬷嬷笑说:“陛下今天心情好,多用点也不稀奇。平时我看陛下看书辛苦,总是吃不多,今日还好些。” 雨琪咧着嘴道:“好似每次陛下和贾姐姐在一起心情都会很好,那次我还听到陛下笑的很大声呢。” 邱嬷嬷瞪了她一眼,“又开始乱说话了。” 雨琪吐了吐舌头,看邱嬷嬷没有提惩罚的事,就知道邱嬷嬷心里也是认同她的话的。 “对了嬷嬷,风羽姐姐怎么这两天都没有来呀?” 邱嬷嬷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生病了,今天才退了烧。” “这么严重!”雨琪惊讶:“那我晚上去看看风羽姐姐,今天御膳房送了她爱吃的山楂糕,我给她留了几块呢。” 邱嬷嬷慈爱地对她笑了笑:“嗯,好,你俩素日要好,你给她带一些爱吃的,陪她说说话说不定她明日就好了。” “嬷嬷这么说可是把雨琪妹妹当灵药了。” 元春捧着茶杯从外面进来,笑着与她们说话。 “风羽姐姐病了这么几日,如果我是灵药就让贾姐姐给风羽姐姐煮了喝。”雨琪道。 元春刚要开口,才想起来风羽好似是那日在遇到姚七七之后就开始病了。 难不成是被姚七七吓得? “你晚上去看风羽的话我与你一起去吧。” 元春想了想,对雨琪道。 等晚上下了值,两人结伴一起去了邱嬷嬷院子里探望风羽。 “风羽姐姐怎么样啦?” 来开门的是风曲,她摇了摇头,道:“今日上午退烧了,可是晚上这会儿又烧了起来,你们进来吧。” 等元春和雨琪看清楚了床上躺着的风羽,都大吃一惊。 不过三四天没见,风羽圆润的脸蛋已经瘦得不成样子,眼下也有青色的浮肿,嘴角周围起着干燥的皮屑,活脱脱老了七八岁的模样。 雨琪一看就哭了起来,扑在风羽床边拉住了她的手一叠声喊着。 “刚喂她喝了药,这会儿正迷着呢吧。” 风曲上去看了看风羽的神色,道。 元春见状也有些忧心。 姚七七那日的话确实有点吓人,风羽害怕也是正常的,可没想到她竟然会怕成这个样子。 不过她到底是御前的人,受邱嬷嬷的管辖,再上面还有皇帝这个大主管呢,就算姚七七进了宫也不能随便把她怎么样啊。 “让我跟风羽妹妹说几句话吧。” 元春等了一会儿,对雨琪和风曲道。 两人给她让开了座位,元春坐在风羽的床边,小声道:“风羽妹妹,我知道你害怕姚七七……” 她的话还没说完,风羽的身体就突然震动了一下,强睁着眼睛看向元春。 元春掏出手帕来给风羽的额头擦了擦汗,道:“你不用担心的,这件事我已经给陛下提起过,陛下已经把姚七七调到其他宫殿了,离咱们远得很,平日里应该也见不着几次。” 风羽听了这话,眼神动了动,哑声道:“我之前听说了她分到了暖阁附近的安福殿,是姐姐让陛下把她调走的吗?” “嗯……这也是陛下自己的决定,我不过是稍微提了一下。那日不只是你,我也与她结了梁子,这样对咱们都好。” 元春坦诚了自己的私心。 风羽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口中感激地道:“多谢姐姐了。” 元春笑着说:“所以你不用这么害怕,等你病好了,我给你找个机会让你当着陛下的面给姚七七道个歉,这样以后她顾忌着在陛下心中的形象,也不敢随意动了,再说了,你上面还有邱嬷嬷顶着,她也会护着你的。” “道歉?” 风羽的唇动了动,笑了笑道:“行,那就再道次歉吧。” 第135章 为了方嫔发怒 元春听着风羽的语气有点怪,还以为她仍旧是在害怕,便又劝了几句才离开。 她走后,风羽将头埋进了杯子里,眼前好似又出现了那个满身都是血红的身影,禁不住颤抖起来。 风曲捧着茶杯看了她一会,便去宽衣熄灯睡觉了。 元春回到暖阁后嘱咐抱琴找几味药材明日给风羽送去,然后再桌子上铺开了宣纸,提笔给王夫人写信。 抱琴照例伺候笔墨,看着元春写下一小段话后她便惊得跳了起来:“小姐在选秀名单上?!” 元春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她这封信就是要王夫人给她张罗相亲人选的。 幸好现在已经是月底了,等过几天她就可以出宫相看,只要才貌能过得去就先把婚约定下来再说。 抱琴揣着信匆匆去了西北门转交给李成,交代他次日必须尽快送到贾府。 元春看抱琴一脸忧愁,开解她道:“别担心,离人选确定下来还得小半个月呢,咱们来得及。” 主仆两人互相安慰了一阵才睡下。 次日一早,元春在临敬殿院中见到了北静王。 元春主动迎了上去,问道:“陛下不在里面吗?” 北静王拢了拢肩上的银白滚金边的绒毛披风,笑道:“陛下还在书房与大臣议事,说让我先来临敬殿等着。” “那王爷怎么不进去呀?” 元春道:“我去给王爷沏茶。” “别忙了,我不喝了。” 北静王伸手想拉住她,却注意到周围有还在打扫的宫女和小太监,便又放了下去。 看着元春疑惑的眼神,北静王似乎斟酌了一下,道:“你眼下怎么这么青?是昨晚没睡好么?” “啊……” 元春想到昨晚她跟烙煎饼一样不安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叹了口气:“是没睡好,有这么明显么?” “为什么没睡好?” 北静王静静地看着她,问。 “这……” 元春有点为难。 北静王看她迟迟不肯回答,突然笑了笑,笑容中有点无奈的怅然。 “算了,你不愿意说我怎么能强求,只是想着若你遇到为难的地方我也好伸手帮你一把。” 北静王垂了眼睛,低声道:“都是我多话了。” “没有没有!” 元春看他伤感连忙否认,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奴婢只是不知道怎么跟王爷说。” “你怎么说都可以,我听着就是。”北静王偏头看她,神色温柔。 元春咬了咬唇,小声说:“王爷也知道陛下现在要从五品官和七品官人家中重新选妃了吧。” “嗯,我知道。”北静王点头。 “我……我父亲也在这范围之内,而我们府中,只有我符合选妃的条件,所以,王爷知道我的意思吧。” 元春唉了一声,神情萎靡。 北静王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你不想进宫参选,是不是?” 元春点点头:“我本来想去求……” 宛贵妃娘娘几个字她没说出口,因为考虑到北静王与宛贵妃的关系,元春也怕北静王误会什么,便没有说下去。 北静王倒也没有追问,看她愁眉苦脸,便笑着道:“你别担心了,这些都没有确定呢,说不准后面有变数的。” 这些话昨天抱琴也安慰过她,元春只轻轻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说完她便听到一阵温和的笑声,一抬头竟看到北静王嘴角扯得大大的,笑得如阳光温暖。 元春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可北静王一向是谦谦君子,笑不露齿的,今天怎么笑得跟傻了一样? 在元春狐疑的目光下,北静王渐渐收了笑容,对她道:“放心吧,傻丫头,你担心的事不会发生的。” 他的眼神认真又温柔,像在交付某种承诺。 元春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便听到了院门外的一阵脚步声,皇帝回来了。 皇帝跨进殿门便瞧见他们俩站在院中,问道:“怎么不进屋里?外面这么冷。” “臣弟也是刚来,正准备进去。” 皇帝听到北静王答话倒是愣了愣,眼神扫过元春,道:“啊,是吗,那赶紧进来吧。” 北静王观察到皇帝的神色才反应过来,原来他那句话是问元春的,眼神不禁有点复杂。 元春见两人有政事要谈,上了茶之后便退出去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北静王便出了临敬殿,往茹芷宫去了。 皇帝喊元春过去换茶,想了想又道:“对了,今天在慈寿宫那里遇到了宛贵妃,她说还有点事要找你……” 皇帝正说到这里,邱嬷嬷便进来禀报:“陛下,平喜宫的喜儿来求见陛下。” “平喜宫?” 皇帝怔了一下,才道:“哦,那让她进来吧。” 喜儿毕恭毕敬地在殿前跪下行礼,道:“陛下,我们娘娘这两天生病了,奴婢想给娘娘找个太医来瞧瞧。” “方嫔病了?” 皇帝微微皱眉,语气急切地道:“怎么生病的,病得重不重?” 喜儿道:“前两天雨夜里娘娘想看雨,一直到深夜都没有睡,便感染了风寒。” 听到雨夜这两个字元春心里一咯噔,完了,她最后还是忘了把方嫔的话转告给皇帝听。 现在想来,方嫔那句话的意思难不成是希望皇帝去平喜宫看她?所以才托付元春转告之后一直等到了深夜? 元春暗自悔恨自己的疏忽大意,想了想还是上前在桌案前跪了下去。 “怎么了?” 皇帝诧异地看着元春的举动。 元春低声道:“奴婢方才想到那日方嫔娘娘让奴婢转告陛下说,她的伤已经好多了,但是奴婢一时大意忘记了,因此向陛下请罪。” 皇帝看了看元春,又看了看喜儿,脸上带了一似怒意:“朕告诉过你,有关方嫔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朕,你都忘了?怎么当差的?!” 元春没想到皇帝会突然对她发火,一时间也呆了一下。 她本来以为皇帝不会轻易对她发脾气了。 看来方嫔在他心里还是不同的么? “陛下请息怒,都是奴婢的错!” 元春咬了咬唇,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俯身请罪。 第136章 他俩吵架了?发生了什么事? 皇帝看着她的神色,唇稍微动了一下,却还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宛贵妃不是找你么,你快去吧。” 元春退出临敬殿,刚走了两步,邱嬷嬷便也跟了上来。 “贾御侍别难受,陛下也是一时心急。”邱嬷嬷慈爱地看着她道。 元春扯了扯嘴角,笑容却不似以往明媚轻快。 “是我大意办错了事,该被训斥的,说起来陛下还没罚我打手板就算好的了。” 元春深吸了口气,试图调整心情。 邱嬷嬷道:“以后关于平喜宫的事,我尽量去做,你就少与她们宫里接触好了。” “这是为什么?” 元春不解:“以后我多上心便是了,嬷嬷不用替我操心。” “倒也不是怕你再疏忽……” 邱嬷嬷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到底混迹于后宫多年,对待这些事要比别人敏感一些,尤其是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多少也对皇帝的性格有所了解。 元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邱嬷嬷说话,只听她长叹了一声,道:“反正你就记得我说的话吧,跟平喜宫有关系的事如果我在就我来做,你不要上去揽。” 元春才不想主动接管平喜宫的事呢,虽然不知道邱嬷嬷为什么这么交代,但是元春对邱嬷嬷还是很信任的,便应了下来:“那好,就劳烦嬷嬷了。” 两人说完,元春便朝着茹芷宫走去。 她的人刚到宫门口,就瞧见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大步从宫中走了出来。 “王爷,娘娘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元春刚想出声给北静王打招呼,没想到湘水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追着北静王解释道。 “不必多说,我回去了。” 北静王连头也没有回,声音很是冰冷。 元春疑惑地停在了原地,怎么听着北静王很生气的样子?难道是与宛贵妃起了冲突? 等湘水回去后,元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进去,以免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让宛贵妃尴尬。 让人进去通报之后,湘水从正殿内走了出来,看见元春后眉头皱了皱,道:“贾御侍进去吧,娘娘在等你。” “多谢湘水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元春多心,她觉得湘水对她的态度也有点奇怪。 “娘娘,陛下说您找奴婢有事?” 元春行礼之后便被宛贵妃赐了座,抬眼悄悄打量着宛贵妃。 她温婉的面容上有重新上妆的痕迹,眼角还泛着红。 看来是真的与北静王吵架了,元春心里暗暗猜测。 “哦,对,是有个事想要你帮忙去办。” 宛贵妃的声音也有点嘶哑,她清了清嗓子道:“要进宫的秀女们的住所已经都安排好了,但是底下要伺候的人还少一些,等过了下个月初二就要招一批人进来。本宫这边还有其他事情,所以与太后娘娘商量了一下,挑人的事就要交给邱嬷嬷来做,你从旁协理。” “还有奴婢?” 元春用手指着自己,道:“可是奴婢才进宫两年多……” 宛贵妃笑了笑:“无妨,太后娘娘也是想着让你在一边跟邱嬷嬷多学些东西。” 元春一听这是太后的旨意,只好应了下来。 “娘娘还有其他事要交代么?” 元春问道。 宛贵妃看了她一会儿,美丽的眸中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次本宫与贾御侍说过要重新挑选秀女入宫参选,贾御侍还记得吧。” 宛贵妃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元春心中一跳:“是,奴婢记得。” “嗯,那本名单会在下个月末之前确定下来,也许上面的有些人员还会有变动,本宫还要好好考虑考虑。” 宛贵妃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缭绕的雾气将她的面容遮了起来,让人看不清楚。 元春对她的话有点懵懂,但是好似是在暗示着她什么,难不成是说她的名字也有可能被删掉吗? 想到这,元春小心翼翼地问:“那……那些秀女还需要做准备么?” 宛贵妃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此事谁也说不准,若是能做好其他的准备最好。” 元春脸上露出一抹喜色,起身郑重地给宛贵妃拱了拱手:“多谢娘娘了。” 宛贵妃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我这里没有其他的事了。” 元春行礼告退,喜滋滋地回了暖阁与抱琴一起用午饭。 抱琴听了元春的话也喜上眉梢地道:“那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肯帮小姐了?那小姐就不用愁啦!” 元春笑着点点头,又道:“不过娘娘说也不一定,咱们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嗯!”抱琴道:“贵妃娘娘可真好,这么大的忙,小姐一说她就肯帮呢。” 元春闻言一愣,道:“说起来,我还没有跟贵妃娘娘说过这件事。” 抱琴啊了一声:“那娘娘怎么知道小姐不肯参选?” 元春咬着筷子想了一会儿,她明确透露过的人只有抱琴和北静王,难不成,是北静王帮她给宛贵妃说了? 还是那天宛贵妃看到她拿着名单的神色揣测出来的? 元春一脑袋问号,不管如何,宛贵妃肯帮忙她就要承这个人情,等下次见了北静王也问个清楚吧。 用完了午饭,元春便去了临敬殿跟邱嬷嬷说起给新宫妃选人的事。 邱嬷嬷道:“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后宫中人人都互相关联,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 元春很是同意,别看底下的宫女太监们在后宫中地位低下,可在很多时候他们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你那两天也跟去珠绣宫了,不如你来给我说说各位宫妃的性格脾气。” 邱嬷嬷道:“这样咱们也好根据她们的性子安排合适的人。” 元春大为赞同,便开始一一说起来了那两日的见闻。 说到姚七七的时候,元春顿了顿,还是把风羽与姚七七那天在小花园的矛盾与对话都如实告诉了邱嬷嬷。 不为别的,只是希望邱嬷嬷能妥善安排,尽量不让姚七七有与风羽见面的机会。 不然以姚七七的性子,恐怕很难善罢甘休。 第137章 皇帝哄元春 邱嬷嬷听了元春的话很惊讶:“我说风羽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原来有这么一回事,恐怕风曲都不知情,不然早就告诉我了。” “唉,那姚七七嚣张跋扈,说的话确实吓人。” 元春轻叹了气。 “不过为什么风羽没有告诉我?” 邱嬷嬷皱眉,以前在尚衣局风羽受了点小委屈就会哭哭啼啼地找她告状,怎么偏偏这么大的事反而瞒下来了。 “也许是怕您责怪她吧。” 元春倒是觉得很正常。 邱嬷嬷点了点头,神情却依然凝重。 两人商量完了选人的事,元春便继续回临敬殿内当差了。 喜儿早就不见了踪影,夏守忠也不知道去哪去了,邱嬷嬷忙着去张罗人选,因此殿内又剩下了元春和皇帝两人。 皇帝早就听见元春的声音了,伸着脑袋等了好久也不见她进来。 这会儿元春进来了,皇帝反而慌乱地缩回了头,假装认真地看起书来。 元春看他板着脸头也不抬,便默默行了个礼,站在了桌子旁也不说话。 等了好一会儿,皇帝有点按捺不住了,用眼角扫了扫元春。 刚才训斥了她两句,小丫头还在生气呢? 唉,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皇帝内心小小地哼了一声。 不过该怎么哄她呢? 皇帝摸了摸下巴,清了清嗓子,道:“贾御侍呀,你过来一下。” 站得离朕那么远干嘛? 元春看了看他,脚下却纹丝不动,道:“陛下,您有何吩咐说就好了,奴婢听着呢。” 哎哟,还用上‘您’这个尊称了,不知道是谁没人的时候一口一个你啊你的。 皇帝腹诽了几句,见她不肯过来,无奈道:“朕肚子饿了,你去御膳房取几份点心过来吧。” 元春狐疑地看着他,不是刚用过午膳么,还是又想像上次一样捉弄她? “陛下想吃什么?” 元春问。 皇帝不自在地道:“去拿一盘紫苏膏,桂花糕,栗子糕,还有吉祥果来吧,对了,拿双份。” 双份? 元春歪了歪头,道:“陛下要双份,是要送一份去平喜宫么?” “什么?” 皇帝皱眉:“送到平喜宫干嘛?” 元春不说话了。 皇帝揉着眉头道:“那一份是赏给你的。” 元春诧异,搞不懂皇帝一会儿训斥一会儿赏赐的是要干嘛,她就说他阴阳不定吧! “奴婢可不敢当,陛下还是自己吃吧。” 元春撇撇嘴道。 皇帝见她还低着头,有点头疼,想了一会儿,又道:“你不想吃点心就算了,这样吧,朕把库房的钥匙给你,你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直接拿走就是了。” “啊?” 元春更为疑惑:“陛下为何要突然赏赐奴婢?” 皇帝顿了顿,他总不能说是想哄你高兴吧。 “嗯……你不是要帮宛贵妃做事么,这些就算给你的赏赐了。” 皇帝脑筋转了一大圈,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合适的借口。 “奴婢只是领了份差事,还没开始做呢,陛下还是先别赏赐奴婢了。” 元春闷声道:“省得奴婢到时候笨手笨脚,粗心大意地做错了事陛下又要罚奴婢。” 果然是还在为了这件事不开心啊。 皇帝摸了摸鼻子,他也是不得已啊,可这又要怎么跟她明说? “不行,朕必须要赏赐你,朕一向赏罚分明。” 不管元春接不接受,皇帝是一定要哄的。 “既然金银珠宝你也不想要,朕就再给你换一个。” 皇帝一脸的认真。 元春摸不准皇帝到底想做什么,但是她灵机一动,道:“既然陛下非要赏赐奴婢,能否额外放奴婢一天假呢?” 皇帝怔了一下,道:“这不是马上就要初二了么?” 元春点头:“是呀,但是奴婢这次想回家多住一天,不如陛下就赏奴婢这个吧。” 皇帝皱起了眉,两天,是不是太久了啊。 “其他的你都不要?就要这个?” 皇帝道:“朕的库房里可是有很多珍宝,什么南海的大珍珠啊,北边的白狐皮,价值连城。” 元春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要,奴婢就想回家多待一天陪陪家人。” 其实她是想抽出来一天时间去相亲,正好她还担心这次回去只有一天时间,她既要查探贾府的近况,又要去相亲,时间太短了呢。 皇帝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她想要的,也不忍心拒绝她,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那好吧,朕就准你一天的假。” “谢谢陛下!” 元春脸上的表情瞬间阴天转晴,眼睛弯得月牙一般,笑容灿烂。 皇帝的心底也仿佛被照亮了一般,心情大好,笑道:“你呀,若是整年不让你回一次贾府,恐怕你就要缠绵病榻了,还没见过你这么爱回家的。” 元春多得了一天假,开心的不行,瞬间就忘了皇帝早上因为方梨雅训斥她的事,咧着嘴笑道:“等奴婢这次回来还给陛下带好吃的。” 皇帝想了想道:“那就带上次朕给你说的那家馄饨吧。” “嗯!” 元春笑着与他对视,重重地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那……陛下您还饿不饿?要不然奴婢还帮您把点心取过来?” 皇帝瞪了她一眼,摆摆手:“去吧去吧,真拿你没办法。” 后半句话中透着一丝宠溺。 元春兴高采烈地哼着小曲出去了,中间还往暖阁拐了一趟,写信给家里告知她们这次她要回去两天的事,也好让她们有个心理准备。 等晚上元春下了值,抱琴拿着一封信给她,道:“小姐,这是今日从家里寄过来的信,您看看。” “这么快就有回信了?不是下午才送去的么。这里面写了什么,这么厚一摞。” 元春疑惑地拆开信封,从中哗啦啦地调出了一大堆叠着的纸张。 抱琴拾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张男子的画像! “哈哈,这定是太太看了您的信回去张罗的!” 抱琴翻看了一遍,捂着嘴笑道:“个个都风流倜傥呢,小姐这次可有眼福了!” 元春数了数那些画像,竟然足足有十五张! 底下还写着简单的背景介绍。 这是让她一天都见过来么! 第138章 一物降一物 这两天元春都在忙着帮邱嬷嬷规划新宫妃们的下人名单,一眨眼便到了初二。 元春刚撩起帘子来就吃了一惊。 探春正捧着一个果干盒子笑吟吟地坐在马车内等着她。 “你怎么来啦!” 元春笑着坐到她身边问。 探春道:“我可是奉了太太的命令来的。” “母亲?她让你来什么事?” 元春疑惑地问。 探春调侃地笑道:“还不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 她想看元春害羞脸红,没成想元春个厚脸皮的一点也不害臊,反倒是她的脸先红了起来。 “你们都知道啦?” 王夫人也太不靠谱了吧,她相个亲底下的弟弟妹妹瞧热闹成什么样子。 “哪里,太太只交代了我一个。” 探春看出了她的顾虑,道:“太太说时间紧迫,正好让我陪着你在回去的路上多买点好看的衣服首饰。” 她从袖子中拿出几张银票,道:“喏,钱我都收了,走吧,你想要什么妹妹给你买!” 元春无奈:“我家里的衣服不是成堆地放着么。” 作为贾府嫡出的大小姐,元春的屋子虽然一年也不回去几次,可绫罗绸缎衣服首饰还是四季换新的,更别说送进宫里的东西。 “那不一样,太太说了,那是你平时穿的,今天给你买的跟以前的可不一样,老太太也这么吩咐我呢,说今天你不买一车别想回去!” 探春笑着说。 “罢了罢了。” 元春一个人也拗不过这些家长们,只好小声道:“反正穿不完的到时候再当掉就好了。” “当了?” 探春耳朵尖,听到了她这句话,急忙问道:“姐姐在宫中过得不好么?是银钱短缺了?” 元春摇摇头,她手里其实还是有不少私房钱的,不论是老太太赏赐的还是宫里攒下来的,少说也有五六千两的银子了,上次她已经让抱琴把用不到的东西拿出来存进了钱庄。 虽说贾府的亏空大的厉害,她这点银子投进去也犹如碎石沉井,可她还是不得不攒下来。 说到这里,元春问道:“最近府里情况如何?我听说宝玉和环三弟都还不错。” 提起来这个探春便高兴地道:“父亲昨日还夸了他们两个,真真长进不小!” “你与我仔细说说。” 元春虽然有小红和茗烟的传信,但两人写的都有点主观。 探春打开盒子把果干递给她,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 再好的先生也只能充当领路人,在宝玉刚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后,骨子里的懒惰和闲散便又冒了出来。 若是他的先生是平常人就罢了,偏偏宁尘在贾府住下了两三天后,不论男女老少年轻年老,甚至是贾母都对他赞不绝口。 一开始贾宝玉还想躲在贾母身后犯懒,贾母也护了他几次,可后来宁尘板着脸与贾母深谈过一次话,从那之后贾母便再也不护着贾宝玉了,就连林妹妹也让他多跟宁尘学学。 到处碰壁的贾宝玉心灰意冷,有点想自暴自弃的苗头,在这时一直采取打击态度的宁尘向贾宝玉伸出了援手,与他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贾宝玉痛哭出声,从此态度大变。 再加上一直很努力的贾环在旁刺激着贾宝玉,他就是为了跟贾环别苗头也不得不开始挑灯夜读。 当然了,纨绔子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贾宝玉就像一只老式的闹钟,时不时得有人在后面给他拧拧发条。 “……不过,比起从前来可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了。” 探春感慨地道:“谁能想到咱们家这个混世小魔王能变成这个样子。”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元春听了也高兴不已。 宁尘在姑苏的名声果然不是传言。 贾宝玉性格奇特,又温软又倔强,必须得摸着他的心理制定不同的战术才行。 “听说环三弟在武学上很有天赋?” 说完了贾宝玉,元春开始关心贾环。 探春抿嘴一笑:“也多亏了上次你那个朋友,这位齐师傅也是个了不得的人,不仅传授武艺,还将自己早年走江湖的经验都讲给了环儿。” “那可是好!他们这个年纪应该多听些前辈的经验,以后才不至于吃亏。” 元春笑着抚掌,心中却想,上次小红来信说赵姨娘好似为此大闹了一场。 探春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会,才道:“唉,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姨娘……” 她实在不想说那次赵姨娘是如何撒泼打滚地去贾政面前告状,说齐师傅如何教坏了贾环,把一些肮脏事儿也说给小孩子听。 “好在父亲没有听姨娘的,不过以后怕是姨娘两个月才能见环儿一次了。” 探春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 元春摸了摸她的手,虽然赵姨娘浑似个泼妇,可到底是探春和贾环的生母,血浓于水。 探春对她笑了笑,又想起最近王夫人院子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频频出事,这恐怕也有自己生母在里面弄鬼,顿时有点头疼。 元春自然也是知道这些事的,她宽慰探春道:“咱们只管顾好自己和弟弟妹妹们,大人们的事咱们别操心,也管不到。” 探春嗯了一声,听到街上热闹了起来,隔着窗帘往外一看,笑道:“得了,刚好到了齐玉斋这儿,咱们下去给你选几套头面来,明日也好戴。” 两人在齐玉斋转了一会儿,虽然元春一叠声地说不要不要,可探春还是选了四套珠宝翠玉的头面。 四套的风格各不相同,有以粉玉为主要装饰的,走温柔淑女风。 有碧玉滴翠为主的,元春戴着清冷高贵。 第三套是天蓝色的,看着清新柔婉。 最后一套是以金为主,自有一番威严贵气。 “好了,这下首饰全了,再去给你选几件衣服。” 探春笑眯眯地拉着元春,道:“明日你可不要紧张,太太也会跟着去的。” “啊?” 元春哭笑不得:“母亲去做什么?” “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也是咱们府里的大事,太太自然要去给你看着了!” 第139章 你与我不相配 元春看探春一脸的凝重,心中无奈,她提出相亲也只是为了不进宫参加选秀罢了,可王夫人却当了真。 两人一直逛到中午才回去,元春本来还想找小红再问一下王熙凤等人的情况,可王夫人已经拉着她聊起了相亲的事。 “那个画像里面,有个长得很标致的,那是凌家的嫡次子,他家虽然不在京城,可就挨着边儿,将来你若是想回来也方便些……” “哎呀,母亲……” 元春刚开口就被王夫人打断,瞪着她道:“你现在就把我说的话都记在心里,这样你一会儿去了心中才有数。” “下午就去?!探春妹妹不是说明天吗?” 元春惊叫,随即被王夫人拍了一巴掌,道:“怎么一惊一乍的,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 “可是下午我还有事呢……” 元春道:“不如明天再去吧,我……” “我都已经跟人家说好了。” 王夫人皱眉道:“你有什么事能比这个重要?听我的,先去见了这三家再说。” 元春的脸抽搐了一下,但王夫人坚持如此,还让人准备好了香汤给她沐浴更衣。 洗漱过后,元春被一群人按在椅子上打扮起来。 王夫人看着元春的样子点了点头,“嗯,这套倒是看起来温婉贤淑,你待会儿表现的温柔些,不要大呼小叫的,宫中伺候的人,怎么越发的没规矩。” 元春来不及说话就被塞进了马车中,满心郁闷地被载往了一个熟悉的地方,浮月楼。 浮月楼后面还有个很大的活动场所,好似皇宫的御花园一般,最为出名的就是湖上的一道白玉桥。 上面雕刻的是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因此这道桥也被人称为鹊桥。 花园环境优美,慢慢就发展成了男女相看的公开场所,浮月楼的老板自然对此乐见其成。 大家如果相亲顺利肯定要一起吃个饭,又为浮月楼增加了一笔额外收入。 “那男子穿着湖水蓝的长衫,披的是一件白色披风,你记清楚了,别认错了人。” 王夫人嘱咐她完毕,便到了楼上临湖的包间,从那上面可以看清楚底下的光景。 元春只好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捧着手炉等起了人。 刚才王夫人说这人叫什么来着? 元春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印象,只好放弃了,百无聊赖地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其实来相亲也好,让她提前了解一下古代的男人都什么思想,她也好做心理准备。 她平日在宫里,接触最多的只有那个小气皇帝,再者就是北静王。 这两人都太有代表性了。 元春一边等一边胡乱地想着。 许久之后一个身披白披风,身着湖水蓝长衫的男子便走了过来。 嗯,远远看去感觉长得还可以,就是这第一次相亲就让女方等这么长时间…… 元春最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在心中给他减了十分的印象分。 元春歪着头看他走近,长相倒是蛮温和的,只是面容中透着几分骄矜之色。 “你便是贾元春?” 这男子一开口就直呼其名。 元春微笑道:“是。” “嗯,还可以。” 男子上上下下打量她了一遍,道:“看你衣服首饰都是簇新的,今日刚买的?” 元春用看奇葩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哪有人上来就这么说话的。 “公子好眼力。” 元春忍了忍,仍旧保持微笑。 “你倒是还蛮上心的。” 男子轻轻笑了笑,元春看到他眼中有一丝轻蔑。 这是哪里来的神圣? 贾府虽然大不如以前,可现在也是金陵响当当的人家,元春自认为也没有几家能如此看不上贾家的吧。 “公子,要沿着湖水边走走么?” 元春看了看楼上的包间,主动地道。 她害怕一会儿她忍不住发了脾气让王夫人瞧见。 “都可以,只是别弄湿了我的鞋子。” 男子抬了抬下巴。 元春瞄了一眼他的鞋,认出来那是官家特供的杭缎制成的,在宫中皇帝曾赏赐过宛贵妃,倒是蛮稀有少见。 不过他的鞋子上面灰蒙蒙的,似乎是被洗刷多次造成的褪色。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着,半圈之后,元春已经知道了些许信息,原来他就是王夫人说的那个凌家的嫡次子。 凌家三代之前曾经出了一位帝师,因此跻身于名流世家之列。 可现在凌家的名声已经大不如以前,府中只是断断续续地出几个举人,秀才,通过科考走上仕途的还没几个人。 不过这位凌公子言语间倒是摆足了读书人的架子,似乎连身上的虱子都有了几分假清高,说出的话动不动就带着鄙夷的意味,刺得元春很是不爽。 元春不禁纳闷,这样的人家王夫人是怎么看上的,难道只要数量不要质量了? 他仍然端着架子,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着周围的景色和来历,时不时地卖弄几句诗文,神情颇为得意。 元春皮笑肉不笑地夸赞几句,问道:“公子好文采,如今可有考取功名?” 凌公子的脸上尴尬了一下,道:“功名不过是浮云而已,我现在还不在乎,等想考了自然是手到擒来。” “那是那是,先提前恭祝公子金榜题名了。” 元春敷衍地说。 元春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那啥,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今日就到这儿?” 凌公子看了看她,道:“那好,我便有话直说了。” 元春疑惑地看着他:“什么话?” 凌公子叹了口气:“以我们家的地位,实在是与你配不上的。” 你也知道啊。 元春哼了一声,还是自谦地说:“哪里哪里,公子不要妄自菲薄,待将来公子考取了功名,也可为家族增光。” 凌公子愣了一下,皱眉道:“什么妄自菲薄?” 随即他鄙夷地道:“唉,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也不能连话也不会说。我刚才还想着你家的地位虽然与我家不配,你倒是有几分姿色,我委屈些也就罢了,可你……还是算了,一看便是家中长辈也没有好好教养。” 说完,他甩甩袖子就要走。 “站住!” 元春冷声喊住了他。 第140章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凌公子在湖边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她:“怎么,难道你还想纠缠我不成?” 元春冷冷一笑,若他不是自己今日第一个相亲对象,她才没有耐性忍这么久。 “凌公子学识渊博,元春只想请教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元春笑着问他。 “什么话?” 元春弯了弯嘴角:“公子知道什么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这自然知道……你什么意思!” 凌公子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指着元春。 “我不敢说我贾家是什么皇亲贵胄,可在金陵城中也是数得着的,你可知为何我刚才问了你那么多问题?” 元春笑着道:“就是因为我连你们家的名号都没听说过,更不要说与我们贾家相提并论了。” “我们凌家以诗书传家,不求名利……”凌公子脸色通红。 “诗书传家?呵。” 元春打断了他的话:“从你们发家的祖辈往下数三代,请问凌家出过一个状元么?最高也不过是你方才说起的在县老爷家当西席的父亲吧!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是诗书传家?我看你们传的不是诗书,是厚脸皮吧!” 元春鄙夷地道。 “你!你竟敢如此侮辱我!” 凌公子被元春揭了老底,又羞又怒。 “不过说实话而已,哪里算得上是侮辱你?” 元春悠悠地笑了笑:“怎么,你们读书人的心思都这么敏感么?连实话也说不得?那公子还是别考取功名了,不然将来上了朝也得天天哭着回家找妈妈。” 不知道是不是元春的错觉,似乎某处响起了一声嗤笑。 元春错开眼往周围看了看,只见斜后方挨着湖水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男子,但是他背对着他们,离得也有百米远,应该不会听到他们说的话呀。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凌公子一届读书人,想骂人也骂不出什么新鲜词来。 元春哼了一声,道:“就算你态度轻狂傲慢,可念在母亲的份上我本来不欲说的这么直白,但你竟辱及我府上长辈,我便忍不下你这回了!这次只是教你如何说话做人而已。” 她一副老师教导学生的语气,道:“人啊,一定要先认清楚自己在什么位置再开口的好,别把嘴长在脑子上面了。告辞!” 元春转身飘飘然地离去,只剩下凌公子顶着一张又青又白的脸,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 “哎哟!” 站在原地的凌公子脸上突然溅上了水,转头怒道:“谁在作怪?” 原来那个坐在石头上的男子起了身。 他肤色微黑相貌却很俊美,脸上一抹懒散不羁的笑容,对他道:“哎哟,真对不住啊凌公子,刚才我在打水漂,不小心溅到您身上了。” 凌公子开口要骂,却一眼看见了他腰间系着的一块环形玉佩,颜色古淳样式精美,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无事,下次注意些就是了。” 凌公子咽下了话头,不耐地道。 男子抱着双臂懒洋洋地站在他面前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笑道:“哟,我还以为凌公子要骂我一通呢,不想你倒是好学,刚才那姑娘一番话这么快就听进去了?不错不错!” “你!你都听见了?”凌公子脸上通红。 “你们在我身边转来转去的,不听见也难啊。” 男子打了个哈欠:“小爷不跟你说了,今儿忙着呢,会姑娘去咯!” “怎么样?” 元春一回到楼上的包间,王夫人就走过来问道。 “呃,还可以吧……” 元春呵呵笑了笑,问道:“那个,母亲您和这位凌公子的家人熟悉么?怎么想起来他们家了?” 王夫人让她坐下歇会儿,道:“是你琏二嫂子跟他们家打过交道,说虽然家里不如咱们家,但也是书香门第,可以一见。” 原来是王熙凤啊。 元春点点头,心中的疑问有了答案,那她就不必怕得罪凌家了。 “母亲,我这次相亲只是不想进宫而已,您也不要找太多的人。” 元春赶紧把心里话说出来。 王夫人道:“我知道你是不想进宫,我又何尝想让你进去?现在你在御前当女官我还能一个月见你一次,若是你做了妃嫔,恐怕一年也见不上一面。” 说着,王夫人的眼中就含了泪。 元春心中暖了一下,道:“女儿也舍不得母亲。” “不过你年龄也不算小了,趁着这次能定下来就定下来。”王夫人话锋一转,道:“虽然匆忙了些,但是找的这些人家让你祖母看过了,都不算差。” 元春愣了愣:“母亲的意思是,趁着这次就把我的婚事确定下来?不改了?” 王夫人皱眉:“改什么改?女儿家的终身大事改来改去会让人说闲话的。” “母亲……” 元春扶额,她可不想假戏真做呀! “嗯,时间到了,你去见下一个吧,晚上回来了再说。” 王夫人道:“这是古侯爷的二公子,穿的是一件玄色长衫,手臂上绣银龙团的。” 元春不知为何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王夫人不由分说地把元春推下了楼,她一眼就瞧见了在湖边站着的那个穿玄色衣衫的男子。 啊,这不是刚才在石头上坐着的那个人么? 元春提着裙摆走了过去,那人嘴上挂着一抹懒洋洋的笑容,眼神毫不收敛地在她身上滑动着。 元春虽然思想并不保守,可这流氓似的目光还是让她有点不舒服。 “古二公子?” 元春淡淡地问。 “贾小姐。”男子挑着唇看着她道:“我叫古云。” “想必古二公子刚才已经见过我了,就不必浪费时间了吧。” 元春板着脸道。 古云哈哈一笑道:“不错,我是见过你了,贾小姐牙尖嘴利,古某很是喜欢,不过小姐还没了解古某不是?” 元春笑了笑:“不必了,我对古二公子没有兴趣,我也能看得出来古二公子是被家里逼着出来相亲的吧,那咱们就这样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了。” 第141章 南安王妃到底怎么命苦了! 古云又被她的话逗得乐了起来,摸着下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被家里安排出来的,本来对贾小姐没什么兴趣,可见识刚才那一幕,爷我又感兴趣了,这大好时光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咱们走走看看风景。” 说着,古云就要伸手去拉她,元春皱着眉往旁边一闪,冷声道:“公子还请自重!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哈哈哈,好大的脾气!真是一只小辣椒!” 古云朗声笑了起来,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烁着蜜色的光芒。 元春瞅了瞅他的神色,心想难道这位就是古代版的霸道总裁?软的不吃偏偏爱吃硬的? 元春努力抚平自己的心情,心平气和地道:“古二公子,咱们不是一类人,还是算了吧,这里的姑娘这么多,公子随便一转就能找到合适的,何必再这么逗我呢。” 古云定定地瞧着她,道:“你就是我随便一转找来的合适的人。” 元春闭了闭眼,又微笑着道:“说实话,我今日安排的相亲真的非常多,也没有空与古二公子闲聊。” “哈哈哈。” 古云笑了两声:“你倒是坦诚,不过没事儿,你相你的呗,我就在旁边看着就行,就像刚才你与那位凌公子一般。” 元春终于不笑了,瞪着他道:“你有意思么?我看你是吃太饱闲的了!” “哟,不装啦,你生气的样子也好看。” 古云笑嘻嘻的逗她。 元春心中一阵无力,扶着头道:“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她可不相信他是真的看上了她。 古云挑了挑眉:“咱们是来相亲的不是么?现在我相中了你啊。” “可是我没相中你!” 元春毫不客气地说。 “那简单,接下来的事就是让你相中我啊。” “我不可能相中你!” 元春咬着牙说,这人怎么跟个神经病似的,这么难缠。 “不试试怎么知道?”古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爷我长得也算是风流倜傥了,你第一眼没相中不要紧,等咱们相处一段时间你总会喜欢上爷的。” 元春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就走。 走了几步她回头看,只见古云还抱着手臂站在原地笑着看她,也没追上来,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提着裙子快步上了楼。 “母亲!” 元春一推开门就抱怨道:“你都给我安排的什么人啊,乱七八糟的,呃……” 元春看着王夫人身边的两位妇人,愣愣地闭上了嘴。 屋内鸦雀无声,两位妇人看了看王夫人,脸色也不是很好。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道:“瞎说什么呢,快过来见过候夫人,张太太。” 呃,侯夫人,那应该就是古云他妈了? 元春想起来自己刚刚那一嗓子顿时尴尬起来,小心地上前见了礼。 门外有脚步声咚咚咚地响起,古云一脸笑容地出现在了门口,先是看了看尴尬的元春,又看了看自己母亲和王夫人,上前也行了个礼,道:“刚才是我在楼下冒犯贾小姐了,还请王夫人见谅。” 王夫人自然也看见了古云要去拉元春的那一举动,不过刚才侯夫人已经私下里给她赔过罪了,此刻她作为长辈也不好再当着人家母亲的面训斥,便只道:“年轻人,行事鲁莽了些也是正常。” 侯夫人瞪着古云道:“你啊,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些不给我惹事?幸亏是贾小姐脾气好,若是性子急的,当场赏你一个巴掌一顿棒子也不过分!” 古云笑着说:“儿子知错了嘛,刚才已经给贾小姐赔过罪了。” 元春碍着侯夫人的面只好点了点头。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张太太出来打圆场,笑道:“这事儿是古二少爷的不对,等回去了你可得好好备一份礼去给贾小姐赔个不是才是。” “是,张姨,我一定去。”古云煞有其事地笑道,说完又挑衅般地看了看元春。 “哦,刚才说到哪儿了?”张夫人想了一下,道:“说起来南安太妃啊,也是命苦……” 刚起了个头,张夫人又看了看元春和古云,道:“呃,侯夫人和王夫人我们还有要事要谈,不如你们……” 元春直直地看着张夫人,被她话语中的南安王妃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原着中探春就是被南安太妃选中去了外藩和亲的! 虽然曹雪芹没有写到探春的结局,可想到她孤身一人漂泊过海,去一个语言不通的地方生存,日子想必也不会好过。 自古以来和亲的女儿家有几个好下场的,不是水土不服病死,就是思乡过度忧郁至死,更惨的,就是被异族外邦那些粗俗的规矩给折磨至死。 这次,她可不能再让探春落得个和亲的结局! “太妃她怎么了?” 元春急急地问。 她想起最近皇帝一直在学那些鬼画符的外文,葛剌人似乎也不太平,难道和亲的事与这些都有关系? 张夫人看她这么急切,疑惑地看向王夫人问道:“府上与南安太妃也有交情?” 王夫人迷茫道:“从来没有过,元春,你认识太妃?” 一群人都朝着她看了过来。 元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我……我只是听陛下与太后娘娘提起过。” “哦,我倒是忘了,你家丫头在陛下面前当差对吗?”侯夫人想到这儿脸上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些。 “听说进宫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就升到了二品女官呢。” 张夫人好似在其中扮演的是媒婆的角色,对元春的情况了如指掌。 元春笑了笑:“不过是陛下和太后娘娘抬举我了。” 怎么话题突然又转到她身上了?接着说南安太妃的事呀! 元春心中焦急,可张夫人的话题已经转了方向,绕在了元春和古云身上。 刚才她们说什么南安王妃命苦,可能是在说不方便她听的事。 想到这儿元春只得起身:“那个……元春就不打扰长辈们议事了,在楼下等母亲。” 她先撤,等晚上再问王夫人好了。 “那晚辈也先出去。” 古云见状也跟了出来。 第142章 哟,激将法? “你跟出来干什么?” 元春冷冷地看着古云。 古云往外面的墙壁上一靠,挑眉道:“谁跟着你出来了?长辈们在里面说话我怎么好去听?说的还都是你们女儿家的事情,万一说了什么你的隐私之事,你说我是负责呢还是不负责呢?” 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元春把头扭到一边不再说话。 如果想阻止探春的悲剧再次发生,元春首先想到的就是先给探春定下一门婚事。 可长幼有序,自己才是贾府内最大的女孩儿,她的婚事不定,探春就没办法定人家。 不然就按照王夫人说的真的先找个差不多的定下来? 然后赶紧让王夫人给探春她们找婆家? 但是元春看了看眼前的古云,再想想那个凌公子,王夫人不靠谱的程度在她心中大大增高。 古云道:“你对南安王府家的事情感兴趣?我与他们世子交好,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元春顿了顿,她现在确实想知道南安王府的事,就是因为他儿子战败才让探春去和了亲。如果对外的战争中没有战败,或者战败的不是南安郡王,那也就轮不到南安太妃的女儿来和亲,她也不会来贾府挑人。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贾府在和亲的时候已经走向败落了,不然和就算探春是个庶女,和亲的主意也不会打到贾府头上去。 元春在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在在她的引导下,贾府的下一代男丁贾宝玉和贾环终于开始走上正轨。 “怎么不说话?” 古云看元春开始愣愣地出身,伸着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 元春皱着眉一巴掌拍了过去:“别乱动,烦人!” “呵。” 古二少爷被气笑了, 他虽然浪荡不羁,但是对宠爱的女人向来出手大方有求必应,再加上长相俊美风流,还没听说哪个女人说他烦人的。 这么想着,骨子里便冒出来一股新鲜感和征服欲。 古云眯了眯眼,压下心中的一口气,等了一会儿,问道:“你真不想知道?” 他能看出来元春此刻的心不在焉和微微的焦躁是因为刚才张夫人提过的南安太妃。 不过古二少爷忘了自己哄来的女人都是什么身份,而眼前的元春可是贾府的嫡长女,又在宫中当差,哪里能跟那些秦楼楚馆出身的女子相提并论。 元春当然想知道,但又不想这么轻易地让他得逞,便扁了扁嘴,语气轻蔑地道:“你一个纨绔子弟能知道什么?” “哟,激将法。” 古云笑笑地看着她道:“虽然小爷我不想上这当,但既然你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他打了个哈欠,声音也懒洋洋的,缓缓道:“南安王府家人口简单,除了太妃,就是她的儿子南安郡王和她的女儿南安郡主。南安郡王今年二十三岁,有一子一女……” “那南安郡主呢?”元春见他突然停了下来,追问道。 古云得意一笑:“你关心的果然是南安郡主,我还以为你对已婚已育的郡王感兴趣呢,怎么,难不成你喜欢女人?” “……” 元春瞪着他咬牙切齿:“是!我喜欢女人!怎么了?二公子要抓我去浸猪笼吗!” 古云愣了一下之后放声大笑,捂着肚子道:“你……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笑吧笑吧,最好被口水呛死! 元春没好气地诅咒着。 古云终于喘过气来,揉了揉自己的脸颊,道:“好了好了,我接着说罢。” “南安郡王十七岁投军,曾立下几次战功,现在在南方带军。” “在南方?” 古云点头道:“是,在忠顺王麾下。” 忠顺王…… 元春愣了愣,没想到会牵扯到他。 那南安王府大概率就是忠顺王的那一党派了。 元春若有所思地想。 古云则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时而皱眉,时而恍然,时而忧伤,表情变换之快让他好奇不已。 据他所知,南安王府与贾府并没有什么接触。 这些他母亲刚把相亲的消息告诉他之后,他手下的小厮就已经查清楚了。 “贾府虽然有点底子,但恐怕现在已经不行了吧?” 他昨晚还在与母亲顶嘴,道:“贾家那个嫡子叫贾宝玉的,整天斗鸡走狗跟我一样的不务正业,看着吧,没多久他们家就得倒!”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你是诅咒他们还是诅咒咱们呢!” 古候夫人狠狠拍了他了一下:“贾元春是他们家嫡出的大小姐,听人说很是端庄贤惠,正好治治你这泼猴!” “可拉倒吧。” 古云嗤之以鼻:“我见过她一次,老实得跟木头一样,母亲您确定她能管的住我?” 她最讨厌端庄的大家闺秀,一颦一笑都跟量着尺寸做出来的牵线木偶似的。 “她管不住我来管!明天你必须得去!我亲自去盯着你!” 古候夫人发了威。 等晚上,小厮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会儿,古云挑了挑眉邪笑:“哟,还挺心急,一下安排了这么多场呢。” 看爷怎么戏弄她! 是以,古云本来抱着敷衍戏弄的心态来的,没想到他之前见过一面的大家闺秀贾元春已经换了里子,说出的话一点也不端庄斯文。 但是…… 还蛮符合他的心意的,这样才真实嘛。 他要娶一个老婆回家,可不是娶一个木头桩子。 元春则是在想,既然南安王府是忠顺王一党,又在南方带军,那当时南安郡王战败,与忠顺王也脱不了干系。 议和的主意又是谁出的? “喂,你还要不要听郡主的事?” 古云抬着下巴问道。 “你说呗,我听着呢。” 元春暂且放下了思虑。 古云便接着道:“郡主么,我倒是见过几次,长得……也就一般般吧,穿衣打扮也很普通,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 元春:“……” 谁要听这个了?! 古云看她翻了个白眼,笑着说:”你不是说你喜欢女人?难道这些不重要?”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在这儿听他胡咧咧。 “诶别走啊,不逗你了还不成么?” 第143章 得赶紧给探春定人家 古云笑着喊住甩袖要走的元春,道:“这位郡主嘛,性格刁蛮非常不好相处,而且,她有一个意中人,长得那是俊秀斯文,温润如玉……” 元春马上想起来一个人,北静王。 果然,古云接着调侃道:“那人就是北静王,你在宫中应该也常常见到吧。” 元春没有做声,听着古云道:“这位小姐可是苦恋了北静王五六年,可惜北静王一直没有回应,这使得郡主小姐更加暴躁,听说前两日还打死了一只猫。” “她多大了?” 元春想了想问。 “与你一般大,芳龄十五。”古云戏谑地冲着她眨了眨眼。 元春懒得跟他计较,又问:“郡王在军中是什么官职?” “他是南军中第二支的副将。”古云道。 副将,那就是还得听忠顺王的命令了。 “他都在哪几战里立了功?” 古云看了她一眼,随口道:“同顺三年,同顺四年,还有当年的南方叛乱里。” 元春皱眉,她倒是见过这几次记载,不过好似都是很小的战役呀。 那场南方的叛乱也不大,忠顺王带领的南军众多,随便一个小头目领着一只军队下去都能立功,这好似并不能凸显出南安郡王的实力有多强。 可探春和亲那次应该关系到两国存亡的战役,不然也不会以议和来收场,怎么这场战役里面领军的却是南安郡王呢? 难道是因为南安郡王与忠顺王关系好? 可元春想到忠顺王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暴戾的脾气,若是南安郡王能与忠顺王搞好关系,他应该不会只在这几场小战役里立功吧。 元春还要再问,屋门却打开了。 古候夫人与王夫人她们两个一起走了出来,见到元春与古云两人都站在这还有点惊讶。 张夫人捂着嘴笑道:“我就说嘛,咱们家这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一时闹了别扭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张姨母说的是,我们好着呢。” 古云微微一笑,元春垂着眼睛没说话。 王夫人与她们两人还在说客套话告辞,元春听到古云轻咳了一声,她仍自低着头,也不理会。 直到王夫人她们说完了话,元春向她们行礼告辞时才抬眼看了看古云。 古云连忙抓住了机会,用唇语对她道:“我会去找你的!” 元春对他翻了个白眼,明天之后她就要回宫了,有本事他就找到宫里去啊。 此刻元春终于觉得宫里高高的围墙对她来说有了保护的作用。 “母亲,你们刚才又说起南安太妃了吗?都说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等她们一离开,元春就迫不及待地问。 王夫人只好把其他的话先放在一边,道:“唉,说起来南安太妃的女儿了,喜欢北静王闹得满城风雨的,现在可好,连亲家都找不到了。你在御前见过北静王么?当真那么俊美?” 王夫人显然听了一堆关于北静王的传闻。 元春抓了抓头:“王爷……是很好看。唉,不说王爷了,母亲,明天的相亲你都帮我推了吧。” “推了做什么?”王夫人道:“这都是我和你琏二嫂子筛选出来的人家,你先过一遍,没有合适的人再说。” 元春摇头道:“不成不成,母亲就是不推我也不会去了,我明日有事要做的。” 元春这次回来其实想趁着机会把族学给整顿一下,毕竟那里的人也是贾家子弟,不论是谁出息了都是贾家的后盾。 “那你的婚事怎么办?” 王夫人问。 元春想了想,道:“母亲你随便找一家先定下吧,等下个月选秀结束了你就推了好了。理由么,就说宫中不放我出宫,怕耽误了男方议亲。” 王夫人自然是不同意的,可元春态度很坚决,反正王熙凤给她挑的人家也没几个好的,何必浪费时间去一群鸡里面挑凤凰? “这件事我还要与你祖母和父亲商量商量再说。” 王夫人在马车上劝说了元春一路未果,只好退了一步。 “母亲,你把我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就赶紧着手给二妹妹三妹妹找人家吧。” 元春一脸凝重地道。 “这是为何?你二妹妹就罢了,探丫头还不到年纪呢。”王夫人奇怪。 元春叹了口气,道:“母亲,我听陛下说现在南边北边都不太平,应该过段时间就要打仗。” “什么?要打仗?” 王夫人惊了一下,她整日在内宅待着,与贾政也不亲近,自然不知道贾府外的动向。 元春点点头道:“是啊,打仗这件事谁输谁赢都说不准,可是不论输赢咱们要想与周围的国家搞好关系,都少不了政治联姻。咱们家在京城是响当当的人家,万一到时候被选中了,咱们家的姑娘们岂不是受苦?” “这、仗还没打起来呢不是?怎么想得这么远了。” 王夫人本来看元春一脸严肃被吓了一跳,随后听到她这话就笑了出来,觉得她是想得太多了。 “母亲!” 元春着急道:“反正你就听女儿的吧,我能害了妹妹们不成?也不是让她们现在就议亲成亲,你先在京城中给她们留意着合适的人家,万一开始打仗了,你就赶紧让她们成亲。” 王夫人笑呵呵地道:“成成成,等你的事办好了我就开始给她们操心,现在有个好的我还想留给亲女儿呢。” “诶对了,今日古家二公子,你瞧着怎么样?” 王夫人问道。 “别提了,那就是个浪荡儿,我老死了也不嫁给他。”元春坚决地道。 “唉,这倒是可惜了。” 王夫人道:“古家也是京城的老世家了,古候现在虽然已经闲赋在家了,可古家的大少爷现在在翰林院呢,听说是个有前途的。” “我又不嫁给大少爷,那个古云,你也看了,就是个地痞流氓!” 元春咬咬牙道。 王夫人点点头:“嗯,这孩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浮躁太不稳重了,可惜古家的大少爷已经定亲了,不然你和他应该还合适些。” 元春今日太累了,她也懒得跟乱牵红线的王夫人抬杠。 第144章 和王熙凤谈谈 “咱们的大小姐回来啦,怎么样啦,有没有哪家的青年才俊入了妹妹的眼?” 元春堪堪在抱琴和小红的帮助下卸掉了一头珠钗,王熙凤便扬声笑着进屋来了。 元春揉着被首饰坠的发疼的头皮,从镜子中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还得多感谢二嫂子给我找的好人家。” “嫂子还害怕他们配不上你呢。” 王熙凤掩嘴一笑,扭着腰进来夸道:“咱们元春妹妹模样又好,又在御前当差,还会管家理事,你说说哪家的男儿能修了八辈子福气得了你去?” 王熙凤话中带刺地笑道。 “妹妹也不求将来的夫婿有多么能耐,只要对我好,不给我往屋里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就好了。” 元春看着她,玩笑似地道。 王熙凤的笑容一僵:“谁当闺女的时候不是这么想的呢。” 元春看了她一会儿,挥挥手让小红和抱琴出去了。 王熙凤眉头微皱,却也知道元春也是有话要单独给她说。 “二嫂子的日子最近不好过么?” 元春看见她眉心处的两处褶皱,给这张明丽的面容平添了一分老气。 王熙凤扯了扯嘴角,道:“一大家子的事情都要操心,更何况妹妹现在要找夫婿,我这个当嫂子的能不上心些?日夜都提心吊胆的,就怕有人来指着我骂管不好事,理不好家!” 她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已然凌厉起来。 元春知道她是在暗骂她上次插手贾府内丫头婆子吃酒赌钱还有贾环的事。 “二嫂子,你说女人家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什么?” 元春不接她的话,转而问道。 王熙凤皱了眉,道:“自然是相夫教子。” 元春微微笑了笑,虽然她身为现代人并不认同这个观念,可古代女强人王熙凤的骨子里还是传统的。 “二嫂说的是,那二嫂觉得,一个女人的恩宠能有多长久?” 元春又问。 王熙凤愣住。 “二嫂再想想,祖母能在这诺达的贾府中始终立于高处,说一不二,仰仗的又是什么?” 元春看王熙凤不说话,轻声道:“若祖母没有父亲和大伯这两个儿子,恐怕现在坐在贾府之中当家的就是当年祖母的那几个妾室之一。” “琏二哥长相英俊,与二嫂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我一直都好生羡慕。不仅如此,二嫂子有一身好本事,也是元春学习的榜样。” 王熙凤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元春又道:“可是元春在宫中两年,着实见识到了男人的薄情。宫中现在的宛贵妃娘娘,二嫂子应该听说过吧?” 王熙凤点了点头:“是陛下选秀的时候提起来的。” “那二嫂子定然也听说过新起来的方嫔了?” 元春轻轻笑了笑,道:“宛贵妃陪在陛下身边多年,掌管后宫多事,不论大事小事,事事亲力亲为,一直到这时候都没有一个子嗣。” “不过是眨眼间,陛下的宠爱就给了方嫔。论背景,宛贵妃是北静王的姐姐,是北静王府出来的女儿。论入宫的年限,宛贵妃是最早陪在陛下身边的,论聪慧能干,宛贵妃更是宫中首屈一指的人……” 她看着王熙凤的脸色一点点变白,继续道:“可是方嫔不过一个县令之女,现在就抢了宛贵妃娘娘的宠爱,可见宠爱这样的东西,着实是飘忽不定的。” 王熙凤沉默了一会儿,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敌意,她苦笑了一声。 贾琏在外面沾花惹草,回来了也会好好遮掩,王熙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那么烦心。 可元春让抱琴的父兄找人故意给抖搂了出来,今天一个李姑娘,明天一个王姑娘,后天一个刘姑娘,个个都还要进府,王熙凤自然容不得她们进来。 这一个月又要操心贾琏的风流债又要处理贾府的事,一时间也吃不消了,日日头疼起来。 元春轻声说:“可见,若是没有子嗣,你便是付出了再多的心血也终究是一场空。二嫂与二哥成亲这么久,膝下也不过一个女儿,二嫂子可想过照着二哥这样行事,以后若是其他女人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他休想!” 王熙凤听到这恨恨地拍了拍桌子。 元春起身去给王熙凤倒了一杯热茶,劝道:“之前妹妹我擅自做了一些事,让嫂子不高兴了,我给嫂子赔罪,可妹妹也不忍心看嫂子这样白操心,自己却落得个凄凉的下场。” 王熙凤深吸了口气,捧着热茶,心中思虑着。 现在的贾府已经有了财政危机的苗头,府中遇到大事的时候,王熙凤便让一些用不着的嫁妆拿去换了银子,幸而王家家底丰厚,她一时也不觉得捉襟见肘。 可现在细想起来,这已经起了个头了,再往后可怎么办? 两个男丁要上学科考,若是入朝为官更需要多方打点。 几位妹妹眼见到了年纪,嫁妆也是一个大问题,更不要说日常奢华的生活让银子流水一般地往外花了。 王熙凤又想起前两日给她看病的郎中说的话。 “长久操劳过度导致身体亏空,气血不足,郁结遍生……” 当时郎中劝诫她好好休息,她还很不耐烦,自己整日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喝药都得抽出来空,哪来的时间休息。 如今一想,她倒是有些不分轻重了。 现在趁着自己还年轻,好好调养调养还能生个儿子出来,若是再等等自己不能生了,让外面那些年轻的小妖精生出来个儿子,她和巧姐儿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王熙凤垂眸细细地想着,元春也不催。 元春知道王熙凤是个聪明人,不过是争强好胜,又贪恋权势,这才拿着管家的权利不放。 她先以灾胁之,若是王熙凤仍然坚持,她就要把搜集到的把柄抖出来一两件了。 “妹妹说的有道理。” 等了约莫三杯茶的时间,王熙凤终于想通了这关节,抬头笑着说:“可惜我比你大这么几岁,竟然也白活了,还没有你懂的道理多。” 第145章 让探春学着管家 “二嫂子说笑了,你掌管贾府多年,这些哪里是你不知道的?不过是一时间太忙没想到而已。” 元春对这半真半假的话笑了笑。 她说的话也并非是哄骗王熙凤。 后期的时候王熙凤一直生不出儿子来,贾琏不就是想以传宗接代为由纳了尤二姐吗? 而膝下空空的王熙凤为了解除威胁,利用秋桐逼死了腹中还有胎儿的尤二姐。 “我知道妹妹这番话是为我好,可是,咱们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这一时间我也不好都推脱了。” 王熙凤拉长了声音:“妹妹是想太太来接手?” 元春笑道:“母亲年纪大了又许久不管事,还是算了。” 王熙凤已经开始上次的事是不是王夫人又想掌权,不然怎么会往院子里安插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那总不能还交回到老太太手里吧。” 王熙凤哈哈一笑。 “那自然是不能,不过妹子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想推荐给嫂子。” 元春说完,王熙凤露出一丝警惕。 “嫂子放心,是探春妹妹。” “三姑娘?” 王熙凤愣了愣,心思急转。 她还以为不是王夫人就是邢夫人,若是这两位长辈压在了她头上,那她就算调养好身体生下儿子再想掌权也难了,可是探春这么年轻,而且过不了两年就要出嫁。 “探春妹妹机灵聪敏嫂子你是知道的,且她心性正直不弄阴诡,嫂子也不需要担心。” “可是……”王熙凤眼中有动摇之色。 元春缓声道:“前期先让探春妹妹跟着嫂子学着就行,你先把那些不重要的交给她学着,看看探春妹妹怎么样再说。” 王熙凤想了想,只要钱财权柄都在她手里握着,应该出不了大问题。 元春又看了看王熙凤,道:“嫂子这么多年劳累了,难免身体有损伤,我知道有位妇科圣手调理女人病很有一套,不如等我回去了请她来给嫂子看看。” “哦?你个孩子家家的还知道这个?” 王熙凤笑了出来。 元春其实也是听周贵人,也就是现在的周嫔闲聊的时候说的,她母亲当时四年没有生孩子,让那位妇科圣手开了药方调理了半年便三年生了俩。 她当时首先想到的是拉过来给皇帝和后宫的妃嫔们看看,然后就想到了一直没有生下男孩儿的王熙凤。 贾府虽然有钱,但是这个年代的信息不通,有好多资源都属于有钱但是也找不到,所以对于一直没能再生出来男孩的王熙凤,元春提供的这个信息就很有诱惑力了。 果然,王熙凤细长的眼睛中亮起了光,拉着元春笑道:“好妹妹,若是你请来的那位圣手有用我和你二哥可要好好谢谢你了!” “谢我干什么,我也盼着咱们府里多些喜事呢。” “那明日我禀过太太和老祖宗,就把三姑娘喊过来交代交代。” 王熙凤本来就是个爽快性子,既然探春压不到她头上,又能帮她分担一些杂事,她当然不会拒绝。 送走了王熙凤,抱琴去给元春准备热水,小红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从怀中拿出一叠纸给了元春,随后便站在身后用梳子给她慢慢梳着长发。 元春翻了翻那些纸张,大多都是王熙凤私下放高利贷的信件和证据。 “做的不错。” 元春笑着夸奖她,又道:“以后探春会帮二嫂子处理些事务,你就多帮衬她一些,尤其还要留意二嫂子那边的动静。” 小红诧异:“二奶奶她能愿意?” “一开始肯定是些牛毛小事,只是……肯定会有一些为难的事让探春妹妹去做。” 王熙凤肯定会把最重要的财政大权紧握在自己手里,而把那些不重要的,得罪人的推给探春,这就需要探春用智慧去巧妙化解了。 不过一个拿着公中的钱放高利贷的掌权人,一旦事情败露,又能掌权多久? 元春并不想一棒子打死王熙凤,毕竟她管家还是很有一套的,只是需要敲打一番看她能否慢慢收敛。 毕竟王熙凤不仅仅是放高利贷,还利用手中的权利害了还多人,若是有心人留意,也会把这笔烂账加在贾府的头上。 “去给探春妹妹知会一下吧,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元春派小红去了。 这时候抱琴一脸怪异地匆匆从门外走了过来,看屋里没其他人才小声地道:“小姐,奴婢刚才在门外捡到了这个。” 元春接过她手中的一个圆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系着红带子的画卷。 “刚才奴婢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从墙外扔进来的。” 抱琴帮元春展开,伸过去脑袋一看,震惊道:“小姐,这不是你么……” 元春也是一惊,画中人身着粉色窄袖绣海棠花的长裙,披着一件白毛披风,正站在湖边昂着脸,趾高气昂的样子。 而画中女子的对面是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男子,他懒洋洋地摸着下巴看着对面的女子。 “古云……” 元春一下便猜到了作画之人。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抱琴看了看院外高高的墙。 元春想到今天古云的身形,应该是练过功夫的,翻过这道墙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奴婢这就让巡夜的人在这盯着!”抱琴道。 元春喊住了她,道:“不用了,反正我也就今晚在府里住,明天晚上咱们就回去了,他难道还能找到宫里去?” 不过古云大胆妄为,元春也不敢掉以轻心。 “去把环三弟和宝玉给我找过来。” 元春看了看一旁的沙漏,也不算晚。 “把院里的两间偏房收拾一下吧,让他们两个晚上住在我旁边。” 元春安排道。 没一会儿,贾宝玉和贾环便过来了。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没见,两人的身形就都抽高了许多。 贾宝玉身上少了几分以前的脂粉娇气,多了几分沉稳成熟。 贾环也许是因为经常锻炼的缘故,个子竟然都要赶上贾宝玉了,行礼请安间身上也少了以往的唯唯诺诺之色。 元春仿若一个饲养员一般打量着他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146章 不如从赵国基下手 “我听母亲和你们三姐姐说了,近来你们两个的表现都很不错,学业也很上心,进步很大,我听了也是为你们高兴的。” 元春和颜悦色地让他们两人在身边坐下,一手拉着一个,笑着说。 贾环本来想开口说什么,但是看了看贾宝玉,便懂事地闭上了口,让贾宝玉先说。 贾宝玉道:“还是要谢谢姐姐给我请的好先生。宁先生学识渊博似海,我不管问他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的!尤其是那些各地的奇人异事,真是叫人好生佩服!” 元春笑道:“那你要留心宁先生平时可有什么好习惯没有,不仅仅要跟着他学文章,还要学他的学习之道才行。” “姐姐说的对,这上面我倒是疏忽了。” 贾宝玉了悟地说。 元春又问了贾宝玉几个问题,让他去自己的书房里做了一首诗出来。 元春虽然对诗词不通,可看贾宝玉的字迹便欣慰地点点头,这与之前大大不同了,笔锋有力沉稳,对仗工整,大小一致,可见心境已然有所成长。 考完了贾宝玉,元春便让他先回房间歇着了。 “现在你二哥已经过关了,就剩下你了。” 元春笑着点点贾环,道:“你在文章学问上比你二哥要用心,我就不考你了,你先给我说说跟着齐师傅都学了些什么吧。” “是,大姐姐!” 贾环乖巧地一一道来:“齐师傅先让我扎了半个月的马步,上午学骑射,下午学长戟,晚上的时候还会教我一些兵法。” “还学上兵法啦。”元春惊讶:“能听懂么?” 她看过汉化版的三十六计,觉得理解起来还有点吃力。 “齐师傅不单单给我讲兵法,还会把以前的战事案例拿出来与我对弈。” 贾环说起来就两眼放光:“一开始我看不懂,但是后来齐师傅讲解之后就能听懂了,现在偶尔还能与齐师傅对上一局呢。” “三弟真棒!” 元春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贾环微微脸红地道:“齐师傅开春之后让我去考武生试试呢。” “真的么!” “嗯,不过大姐姐也先别高兴太早,不过是试试而已。” 元春喜道:“既然齐师傅这么说,那肯定是对你有信心了,还是要继续努力!” “嗯!” 贾环用力地点点头。 “今晚你就挨着姐姐的屋子睡吧,就试试你的武艺能不能保护我。” 元春道。 贾环闻言眉头一皱,小脸上有几分严肃,道:“是大姐姐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元春为他的敏感诧异,但还是摇摇头笑道:“没有,只是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留宝玉你们两个在这待一晚上而已,明天起早点,咱们一起去祖母那里吃饭。” “嗯!” 贾环应了下来。 元春看着他离去,心想,她对于贾宝玉和贾环的态度还是不同的。 对于贾宝玉,也许是把他当做贾家未来的顶梁柱来看,她心中更多的是希望他赶紧懂事成材. 而对还没来得及长歪的贾环,元春则是对他的谨小慎微多了一分心疼。 “赵姨娘那边怎么样?” 元春洗过脸后,坐在梳妆台前涂抹着面膏,问道。 “赵姨娘三天两头地去闹,有一次老太太出面骂过她之后便消停了许多,只是暗地里却总是跟身边的丫鬟婆子抱怨,总有不好的话从她院子里传出来。” 小红提起赵姨娘也忍不住皱眉:“本来在宁先生的教导下咱们两位爷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了,可是赵姨娘每每去闹一次,两个爷就要置上几天的气,真是小姐和宁先生的心血都白费了!” 元春叹了一口气,安稳自己,这么大的家族里总会有一两只蛀虫和老鼠的,好在现在的情形也没有让人那么绝望。 “小姐……” 小红拉回了元春的思绪,小声道:“刚才小姐说三小姐马上要帮着二奶奶管家了,若是赵姨娘得知了这个消息,恐怕……” 元春被她一提醒也想起原着中探春管家的时候,赵姨娘是没少给探春添堵。 “你是想让我想办法帮三妹妹?”元春笑着问她。 小红点点头。 元春摇摇头,笑道:“不必,赵姨娘若是去闹正好,三妹妹可拿她来立威,以后便不怕人说闲话了。” 想到这,元春倒是想到一个主意,对小红道:“现在人人都知道你是在我院子里侍候,你帮三妹妹要在暗里,明面上么,让她训斥你一两顿也可帮她立威,只是要委屈你一下了。” “这算什么,奴婢明白小姐的意思了,定会办好这件事。” 聪慧的小红一点就透。 “不过,赵姨娘那你还是盯着吧,她若是闹的太过分,你也不要找母亲,直接去找祖母身边的鸳鸯姐姐去。” 贾政本来就偏心赵姨娘,若是王夫人出手肯定会引起贾政的不满。 “奴婢晓得了。” “我记得赵姨娘还有个弟弟,是不是?” 元春思衬了一会儿,问道。 “是,赵姨娘的弟弟名为赵国基,原来是跟着环三爷伺候的,前一段已经被三爷打发出去了。” 小红答道。 “赵国基此人品性如何?” 小红神情略带鄙夷:“吃喝嫖赌样样都做,听说是因为他偷拿了宝二爷一块玉佩,才被环三爷打发走了,为此赵姨娘还把环三爷好好训斥了一通呢。” 训斥的什么元春也懒得问,无非就是说贾环你和你舅舅才是亲骨肉,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外人赶走自己的亲舅舅之类的话。 “不过环三弟能这样做倒是难得,真的懂事了。” 元春赞道。 “是啊,本来宝二爷想发怒的,可看三爷这样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小红笑着说。 元春倒也没想着让贾环和贾宝玉一下子好得跟别人家的亲兄弟似的,毕竟嫡庶有别,但只要他们不再敌对就好。 元春想了一会儿,把抱琴叫了过来,道:“你让你父兄帮我查查赵国基家里的情况吧。” 赵姨娘与赵国基倒是姐弟情深,不如就从赵国基下手。 第147章 整顿族学 元春躺在床上还在琢磨赵国基的事,抱琴见她迟迟不睡觉,心疼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您不是说明天早上还有事要做?快歇息吧。” “唉,对,明天还要去族学里一趟。” 元春揉了揉眉心,这件事她还没给贾政和贾母说过,明天早上还是趁着吃饭的时候去打个招呼吧。 次日一早,贾宝玉和贾环来喊元春,三姐弟一起去了贾母院子里给贾母请安。 贾母搂过元春和贾宝玉坐在身边,对于贾环虽然没那么亲热,但是也让鸳鸯给他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旁,这比起之前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最近在宫里可好?” 贾母摸着元春的手端详着:“怎么觉得你比着上次又瘦了一点。” “祖母肯定整天想着我呢,这才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怎么看我都是瘦了。” 元春依偎在贾母身边笑嘻嘻地说。 “你个厚脸皮的小丫头,谁整天想着你了!” 贾母指着她哈哈大笑。 祖孙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元春道:“祖母,孙女儿想去族学里看看去。” “去那地方做什么?都是些混小子。” “祖母,您虽然宠爱宝玉,可孙女也知道您是望子成龙的,不然也不会留宁先生在府中教他。”可孙女想,族学里的子弟也都是我们贾府子弟,若是那老师不好或者风气混乱,岂不是误了别人家的孩子?” 元春正色道:“咱们贾府就是为了那些家境贫寒读不起书的贾府子弟们创建的族学,那里面大多都是上进的好孩子,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来上学了,就为了省几块碎银子。可孙女听说现在族学里现在那个先生不仅拿着咱们的银钱,还私下里收那些贫苦孩子们的钱,不给就不让上学。” 贾母向来心慈,一听便怒了:“真有此事?!” “若不是查清楚了,孙女怎么敢来告诉祖母。” 未免怕冤枉贾代儒,元春出宫之前便让抱琴的父兄下去调查了,人证物证都有。 元春继续说道:“若是乱收银钱也就算了,偏偏他还不正经上课,闹得族学里乌烟瘴气的,这样下去不仅那些孩子们不能好好念书,连咱们府里的名声恐怕也要受到连累。” 贾母拧着眉思考,这时候一边的贾环看了看她,小声地道:“祖母,孙儿也听说过族学里风气不太好,听说还有人引着去红柳街。” “什么?!” 贾母大惊。 红柳街可是有名的红灯区。 本来贾母还有点犹豫,这下却是忍不了了。 族学里的都是十来岁出头的孩子,要是传出去贾府族学中的子弟组团去红柳街,他们贾府的名声可是要玩儿完。 “你带上我身边的嬷嬷一起去,再找几个家丁跟着!若是有顽皮不听话的,就先把他们绑了再让他们老子娘一起过来!” 贾母沉着脸,将整顿族学的事下放给了元春。 “等等,叫上宝玉一起去吧,毕竟你是个姑娘家。” 贾母又道。 “还是让环三弟陪我一起去吧,听说宁先生下午还要考教宝玉学问。” 贾宝玉正要答应,元春却连忙拒绝,她好不容易把贾宝玉留在贾府不见那些小混混,这次可别出了意外。 贾母看了看贾环,道:“那也成,听说环儿最近在学武,可要保护好你大姐姐。” 贾环笑道:“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护好大姐姐的。” 过了一会儿,王熙凤等人都来给贾母问安,大家一起用过早饭之后便散了,只王熙凤,王夫人拉着探春去了贾母那里,想必是要说管家的事。 而探春昨晚就从元春这里得到了消息,虽然激动,但面上也做到了不动声色。 元春带着贾环,一个嬷嬷和几个身体强壮的家丁出了贾府,坐着马车往族学中去了。 贾府的族学离贾府有三条街的距离,约莫两刻钟后就到了。 这是一个方正形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上面挂着大大的牌匾。 “族学是什么时候开始上课?” 元春站在门口都能听到里面的喧闹声,皱着眉回头问道。 嬷嬷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贾环却道:“是辰时二刻。” “现在都已经将近巳时了!” 元春沉着脸带着人走了进去。 一件宽敞明亮的大屋中摆放着桌椅,元春一眼望去,有趴在上面睡觉的,有在玩其他东西的,还有几个小子凑在一起嘻嘻哈哈的闹着。 “大姐姐,你看他。” 贾环拉了拉元春的衣袖,指着角落里坐着捧着一本书看的一个男孩。 他脊背挺直,神情专注,仿佛周围的喧闹都与他无关一般。 元春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注意到了他。 “哟,这是谁呀?” 元春身边的嬷嬷轻咳了一声,正要说话,一个粉面少男凑了过来,吊儿郎当地道:“长得还挺标致哦,可惜这是族学,可不许女人读书的。” “不得对我姐姐无礼!” 贾环上前一步拦在了元春面前。 “呵呵,大家快来看呀,这又是哪里来的小子!不知死活!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那少男怪叫了一声,立刻引来了三四个一般大的同伙,脸上的表情猥琐的如出一辙。 “怎么,你们难道还想在这里动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元春冷着脸喝道。 那几个猥琐少男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地方?自然是你爷爷我贾瑞的地盘了!” 粉面少男自报家门,元春顿时悟了,原来这就是色胆包天敢调戏王熙凤的贾瑞,族学里教书先生贾代善的孙子,怪不得这么猖狂。 “环儿,既然他们想打架,那你来露一手,正好让大姐姐看看你的功夫学得怎么样。” 元春冷笑着道。 贾环应了一声,脱去了身上的披风,上前摆了个架势,倒是有了几分练武之人的样子。 “哈哈哈哈,既然你执意找死,那小爷就成全了你,一会儿再把你身后的给……” “奥!” 贾瑞的话还没说完,下巴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直直地往后倒下了! 第148章 想进族学先考试 “嘿,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有点能耐哈,咱们几个一起上,就不信他还能打得过我们!” 三四个男孩顿时一拥而上,元春皱了皱眉,正要吩咐身后的小厮,没想到贾环已经出手如闪电,不过眨眼间便全部放倒了。 元春眨眨眼睛,拍着手望向贾环,赞叹道:“三弟好厉害!” 贾环收回了手,接过小厮的披风,笑道:“不过几个花架子罢了。” 这样一闹,学堂里的学生们围了过来,不过碍于贾环刚才露的功夫也不敢随意挑衅。 “把他们都绑起来,通知他们的老子娘一会儿领回家去,不必再来了。” 元春吩咐完,看向贾瑞,笑道:“你爷爷呢?” 贾瑞下巴已然青肿,此刻也没了刚才的威风,嗫啜道:“我爷爷……出去办事了。” “哼,贾府给他钱可不是让他去学堂之外的地方办事的。” 元春哼了一声,看了看周围的学生,对身边的嬷嬷示意了一下,那嬷嬷很快反应过来,扬声道:“你们几个都看好了,这是我们贾府贾政老爷的大小姐,今日特意来整顿学堂的!看你们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放肆,立刻捆了送到贾府去挨板子去!” “贾府的大小姐?!” 人群中起了一阵躁动,随着元春起身的动作又很快安静下来。 元春看着他们,沉声道:“贾府的族学本是给你们家境不好的子弟们提供念书的地方的,谁知道反让你们在这里结帮拉派地肆意胡闹,真是白白浪费了这座好宅子,从今日起,你们就都不必来了。” “贾府这是要解散族学吗?” 一直在角落里默默观看的男孩走了过来,小声地问。 元春对他笑了笑:“不是解散族学,是不能再随意让你们进出了。另外,我还听说贾代儒另外收了你们银钱?” “这……” 有几个人犹豫着望向贾瑞。 “你们也不必看他,以后他和他爷爷都不会来学堂了。” 元春见状打消了他们顾虑,立刻便有人告起了状。 贾瑞的脸色越来越黑,骂道:“你们求我庇佑的时候怎么不提这银子的事!现在一个个地忘恩负义……” 元春好笑地看着贾瑞,道:“忘谁的恩,又负谁的义?这族学是贾府一手办起来的,你爷爷不过是聘来的教书先生,私下乱收银钱也就罢了,还整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课,看看把他们教成什么样子了!我还没追你们责任,你还吆喝起来了!” 元春对后面的小厮招招手:“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以后不许他进学堂一步!” 等贾瑞被拉了下去,元春想了一下,道:“你现在就贴一张告示出去,凡是给贾代儒交了银钱的,都可以去贾府退银子,不过要声明,这银子可不是贾府让收的。” 嬷嬷领命去了,几个穿着单薄的学生眼中亮起了光。 “从今日起,凡进必考。” 元春提高了声音,对他们道:“你们听好了,今日你们回去考虑考虑,若是以后还想在族中中读书的,明日辰时二刻准时来这里参加考试,只有考试通过了才能继续留在这里念书。” “考试?怎么考?都考什么?” 一个人问。 “考的都是你们平日学的,若是连这些都不会,还是回家好好学了再来吧。” 元春微笑着说:“不仅入学要考试,以后每十五日都要考一次,连续两次不合格者也会被淘汰。而能保持成绩或者有进益者,贾府也会依照每次的考试结果给予银钱奖励。但如有顽劣闹事者,不论成绩如何,一律逐出族学,情节严重的,还要把老子娘给叫来一起受罚。” 元春看着他们脸上神色各异的表情,道:“所以……你们要考虑好了。贾府会给族学中上进的子弟提供好的念书场所,找好的先生,保你们每日来后不受饥寒交迫所困。但,贾府的族学决不允许有人来混日子!” “环儿,这些也贴到外面去,若是有条件不好的外族子弟也可视情况收容进来。” 元春对贾环道。 “大小姐,贾先生在外面求见。” 嬷嬷张贴完了第一张告示,进来禀报道。 “让他不用过来了,把孙子领回去就是。告诉他以前他私下收的银钱贾家既往不咎,但是他也不要再想办法回来了,新的先生我已经让人找过了,明日就上任。” 元春干脆地说。 “好了,你们今日便回去吧,考虑好了,明日就来报道。” 元春说完,带着一群人走了出去。 跟在她身后嬷嬷几次欲言又止,元春笑道:“嬷嬷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大小姐,奴婢想求您个恩典,能否让我家小儿子也来族学里念书?” 嬷嬷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族学里的混乱,上头的主子们不知道,底下的奴才们却是都知晓的。 现在见到元春利落地整顿了族学,风气定然会大变,嬷嬷便动起了心思。 “自然可以,但是嬷嬷您虽然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也要恪守规矩才是,明日便让你的小儿子来学堂参加考试吧。” 元春微笑着说。 “是,奴婢这就让他做好准备。” 嬷嬷喜笑颜开。 “你倒是不问问我先生请了谁?” 元春挑眉问道。 “端看咱们府宝二爷和环三爷的变化,奴婢就知道大小姐您选人的眼光定然是错不了的!” 这嬷嬷倒是会说话,元春听了心中也不免开怀。 能拉纨绔子弟回头是岸的感觉简直不要太有成就感,这难道和男人总是劝妓从良的感觉一样? 元春的思想跑了偏。 族学的老师是她早就托人找好了个,两位先生教授过的子弟中都是出过不少举人秀才,学识够格,人品也端正。 只是…… 元春决定摒弃以前的管理模式,只让族学中的先生负责教书考试,管理的人要另外选择。 只是让谁来管才好呢。 元春坐在马车中不断思索着,她一偏头看见正坐在身边的贾环,心中便有了主意。 第149章 探春竟然这么说 “环三弟,你平日里能否抽出来一个时辰的空?” 元春问道。 “一个时辰当然是可以抽出来的,大姐姐有什么吩咐?” 元春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大姐姐想请你帮忙管理咱们府上的族学,你觉得如何?” “啊?我?” 贾环指着他自己,咋舌:“我……不太行吧。” “其实也没什么管得,我回去之后给你拟出个章程来,你按照章程去点卯查验就好了。等我回去给祖母说说,你先试试,不行的话我再找人接手。” 其实贾环并不是很合适的人选。 但是一则他有功夫在身,今日在学堂里又露了一手,能震住那些歪心思的孩子,让他们一时间不敢乱来。 再者,元春考虑到就算贾环能在武学上有所突破,但毕竟是贾府的庶子,在身份上与贾宝玉差是着一截的,所以将来无论是在官场还是外面应酬,结交贾宝玉的人肯定要比结交贾环的人多。 而学堂如果能整顿好了也是个不错的交友环境,让贾环多去接触接触,有利于他从小结交人脉。 第三,贾环在没有师傅的监督之下长期清晨起来练武,从这方面来看他的心智是比贾宝玉要坚定的,不容易被别人带坏。 最后么,贾环长期在贾府众人的偏心之下性格有点畏诺,让他当当管理层也好去去身上的畏气。 贾环虽然对自己信心缺缺,但还是点头道:“大姐姐想把学堂交给我就是对我的信任,我一定会努力的。” “你也不要太过紧张,只要开头树立好了榜样,后面做着就容易了。” 元春温和地对他道:“有不懂的就去问你三姐,或者问宁先生也好。” 姐弟两人说了会儿话便到了贾府,下了车,元春就去往贾母处汇报情况去了。 “让贾环来管?”贾母皱着眉:“这是不是太儿戏了?” “祖母放心,孙女儿已经交代他了,有拿不定的主意就去让三妹妹帮着管,或者来找您。” 元春给贾母捏着胳膊笑道。 贾母横了她一眼,“可别扰我的清净,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想享福呢,让他有事去找探春丫头吧,那丫头是个有主意的。” 元春知道老太太这么说就是答应了,而且看样子,王熙凤与探春一起管家的事老太太也没多大意见。 元春陪着贾母说了会儿宫里的事,说到方嫔的突然得宠时,贾母眯了眯眼。 “听你之前说的,陛下也不是好色之人,怎么会见到一个女子就被迷住了心智?甚至还不惜得罪其他秀女以及背后的家庭,还与太后娘娘生气?” 元春歪着头想了一会,这也是她一直疑惑的地方。 “祖母,我也一直觉得奇怪,陛下还因为方嫔训斥过我一次呢,您怎么看?” 元春问道。 贾母皱眉道:“我虽然对宫中的事不熟悉,可总觉得方嫔的突然得宠怪怪的,不似是皇帝被情迷心窍做出的事,我在想这些事是不是与前朝有关?” 元春愣了愣,她倒是没想到这层关系。 贾母看元春低着头思索,拍了拍她的手说:“这些我会让你父亲多留意的,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不论是方嫔真得宠还是假得宠,你只管尊着敬着,躲远些就好了。” 元春立刻想到了邱嬷嬷对她说的话,笑着道:“祖母为何要我远离方嫔?不管真假,反正她是得宠了呀。” 宫里的人应该巴结她还来不及吧。 贾母端起茶杯来,捏着盖子轻轻撇着上面漂浮的茶叶沫子,沉声道:“不管是兴盛还是衰败,都是有埋伏着的缘由的。像这种找不着根的突然的兴盛,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最怕是昙花一现,乍然开花,又乍然败落。” 她笑着对元春道:“你在宫中只管顾好了自己就是,不需要你上赶着巴结谁讨好谁,只要你过得好好的家里就放心了。” “祖母……” 元春的心里酸酸软软的,靠着贾母的胳膊吸了吸鼻子。 随着与贾家人的接触,她的归属感也越来越强,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也终于有了家的概念。 从贾母院子里出去,小红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原来自从早上探春协助王熙凤管家的消息传了出去,赵姨娘就动了心思,闹着要将娘家的弟弟赵国基,还有赵国基的儿子给接进府里要探春分派差事。 “赵姨娘是想把她娘家人接过来放在自己院子里么?” 元春问。 小红摇头道:“若是这样也不是什么大事,赵姨娘是想让他们帮着三小姐一起管家。” 元春顿时失笑。 刚才在贾母处闲聊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王熙凤的打算。 王熙凤不过是把王夫人,邢夫人和贾环这几个她不想管的院子里的事交给了探春来管,而这几个长辈院子里的事都是有了一定章程的,探春一时间并不好插手进去,只能协助打理一些杂事琐事,并没有多大权利。 探春不过是才沾了个边,赵姨娘就想把娘家人都找过来分一杯羹,这也太贪心了些。 “三妹妹那边怎么样?” 虽然知道探春也不是好拿捏的柿子,可到底是她亲娘,元春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红小声说:“三妹妹说要进来也可以,但是必须得签了卖身契才行。” “啊?” 元春惊讶:“三妹妹竟然这么说?” 在贾府中亲戚帮着来做点差事给些赏赐也是常有的,可一般都不会签订卖身契。 因为签了卖身契就等于说是在这家为奴为婢,身契也沦为奴才,将来子孙科考入仕都是会受影响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签卖身契,赵国基父子俩在贾府也还算是半个客人。 若是签了身契,在贾府就与一般的奴才无什么差别了。 “那赵姨娘肯定不会愿意的。” 元春笑道。 赵姨娘虽然受宠,可身份在贾府已经算是个奴婢了。 这次她是想让她兄弟以贾环,探春舅舅的身份沾光,怎么能让他们也变成贾府的奴才? 第150章 薛姨妈要带着宝钗来了 “赵姨娘在三小姐院子里撒了好一阵的泼呢,不过到最后三小姐也没有松口,赵姨娘也只好骂着回去了。” 想起赵姨娘刚才的动静,小红满脸都是同情。 “三妹妹果然是好样的。” 元春钦佩地赞叹,不是谁都能抵挡住来自亲妈的胡闹。 “你去给三妹妹知会一声,就说我把族学的事交给环三弟去管了,你让她也帮着看着些吧。” 探春能有这样的心志,贾环却还需要历练,好在贾环多少明白道理,元春也能放心些。 主仆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迎面遇到王夫人身边服侍的金钏兴高采烈地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元春拦下她问道。 金钏笑着回:“大小姐,是薛姨妈给太太来信了。” “薛姨妈来信了?上面说的什么?” 元春眉心一跳,现在好像还不到薛姨妈一家进京的时候吧。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把信给我吧,我去找母亲。” 元春要了信件去找王夫人。 “你姨妈上个月来信还说呢,这次可是定下来了,下个月就带着你宝钗妹妹进京来。” 王夫人拆开看了,一脸的笑容。 元春在想一件被她忽略了的事。 如果当初香菱没有走失,没有被薛蟠看中从而打死了人,那么薛姨妈一家也许就不会进京来了。 诶,也不对。 薛姨妈一家人来主要是为了薛宝钗的选秀,薛蟠避祸倒是其次。 按理说薛姨妈她们要三四年后才能进京,难道是因为这次皇帝改了选秀的规矩所以提前进京了吗? 元春皱眉问道:“姨妈过来是想让宝钗妹妹进宫选秀?” 薛家不是皇商么? 这次皇帝虽然选秀多是地方小官的女儿,可薛家也没有在范围之内吧。 元春回忆着她从宛贵妃那里看来的单子,绝对没有薛宝钗的名字,不然她一定记得。 王夫人道:“这次是你姨妈听说陛下的选秀规矩临时改了,也起了心思,宝钗长得可招人疼了,人也落落大方,知书达理。你姨妈想让你父亲走走门路,看有没有办法让宝钗也进宫去,诶,说起来你这边有没有办法帮帮你宝钗妹妹?” 王夫人问。 “女儿不过是陛下面前的一个女官,左右不了这样的大事。” 元春苦笑了一下,她想逃还逃不掉呢,薛宝钗却是想往里钻。 元春心中还有点纠结,若是宝钗进了宫,那肯定就没有她和贾宝玉的事儿了。 王夫人虽然想让侄女进宫,但是也不会为难自己的亲女儿,便道:“那就等你父亲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吧,说起来,宫里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一年也就能见你十二天,等你姨妈来了我来劝劝她。” “母亲准备让姨妈她们住在哪里?” 说到这,元春心中一动,问道。 “自然是住在咱们府里呀。” 王夫人笑着说:“难不成你姨妈来了还能让她带着儿子女儿住到外面去?” 元春听着王夫人肯定的语气不由暗暗头疼。 现在宝钗没来,林黛玉倒也没有时时刻刻为金玉良缘烦忧,身体也还好,宝玉也日渐懂事了,两人感情日渐升温,眼见前途一片光明。 可若是宝钗再跳进这个圈子,免不了又搅动一池春水。 从王夫人院子里离开,元春让人把抱琴喊了过来,吩咐道:“你托你父兄再去查查姑苏有没有一个姓甄的人家,应该是住在葫芦庙,看看他们家现在的境况如何了。” 说到这里,元春叹了口气,推算起来香菱应该是已经走失多年了,也不知道香菱的父亲甄士隐是否还活于世。 抱琴奇怪道:“姑苏甄家?小姐从来没有去过姑苏,怎么知道这么多姑苏的事儿?” 一旁的小红闻言看了抱琴一眼,在贾府只有主子吩咐奴才的份儿,哪有奴才能这么问主子的。 不过元春没有这么重的主仆观念,一直把抱琴当妹妹看待,与她解释道:“这些消息也是我意外得来的,对咱们有用,你让你父兄速速去查。除了甄士隐,你再让人查一个名为甄英莲的女子,现在应该十岁左右了,她眉心处有一点米粒大小的胭脂,应该很容易辨别。” 抱琴应了一声,又道:“小姐,上次您让我父兄查的姑苏那个贾雨村,奴婢刚得了消息。” 说完她看了小红一眼。 小红正要退下,元春拦住了,道:“也不是外人,都听听吧,别出去说就是。” 小红感动地看了元春一眼,郑重道:“多谢大小姐看重,奴婢定然守口如瓶!” 抱琴这才道:“那贾雨村原来在姑苏当官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件男子杀母的事,贾雨村收了那男子五百两的贿赂,所以判得轻了,只让凶手蹲了十来天的大牢。谁知道这件事让人捅出来了,贾雨村便被上头人写了折子弹劾下来,经过咱们老爷介绍才又重新到应天府当了官。” “我记得贾雨村来的时候口口声声说是受到别人陷害?” 抱琴撇撇嘴:“听说五百两银子可是从他家的箱子里找出来的,他说陷害就是陷害了?”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贾政是信了,还上赶着给他安排了个只升不降的官职。 元春眯着眼回忆着,问:“弹劾贾雨村的是什么人?” “是通州同知。” 同知啊,元春想了想,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小,顶头的上司就是通州府的知府老爷了,相当于副市长。 元春沉吟了一会儿,忽而抬头笑道:“好啊,既然他为了撇清自己说是被人陷害,那咱们也帮他一把!” “帮他?” 抱琴不解。 元春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着狡黠的笑,道:“是啊,你让你父兄去一趟姑苏,想办法让弹劾贾雨村的那个同知听到消息,就说贾雨村在应天一直说自己是被上峰陷害,现在应天府衙上上下下都知道贾老爷是替上峰背了黑锅,还被弹劾才丢了官的。” 第151章 古侯夫人专程上门 一旁听着的小红眼睛一亮,抱琴却是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了,兴奋地道:“小姐这招我知道,这就叫什么……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是不是?” 元春笑眯眯地夸赞她:“说得对,抱琴可真聪明!” 抱琴得意洋洋地笑:“奴婢在宫里闲的时候也看书呢!” 元春和小红一起笑了起来,屋内气氛大好。 “唔,有点想吃上次回来的时候厨房王大娘做的橙皮奶糕了了。” 贾雨村的事有了解决办法,族学的事也安排妥当,若是抱琴的父兄照着元春给的线索去找到香菱和甄士隐,那这可怜的父女二人团聚也不是难事,元春心中一片轻松,又馋了起来。 “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的人做了给小姐吃。” “去让人多做几份吧,给几位妹妹和宝玉他们送去,你们也尝尝。” 小红应下了,笑着退了出去。 不多时厨房便送来了,外加几份可口的点心和红豆芋头汤配着。 元春本想让小红与抱琴坐在身边,不过小红守礼不肯坐下,抱琴也不好意思再大喇喇地与元春同桌。 三人刚用完,王夫人便派人急匆匆地过来了,道:“大小姐,您快换身衣服吧,古候夫人来了,夫人要您去见见呢。” “什么?” 元春一惊:“古候夫人怎么会来?还有谁?古云来了么?” 那嬷嬷道:“也来了,这会儿都在老祖宗那呢。” 元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要不,就说我病了,现在不宜见客?” “哎哟大小姐,刚才古候夫人还说起来您上午去族学那边的事呢,这会儿说病了恐怕不大好。” 她去族学的事儿怎么会传到古候夫人那里?就算传也不会这么快啊。 肯定是古云搞的鬼。 也没办法请病假,元春只好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带着抱琴和小红去了贾母的院子。 进了正厅,贾母身边坐着的就是古候夫人,她身边的还有那天见过的张夫人。 贾宝玉和贾环也在,都坐在古云身边陪着。 罪魁祸首古云今日换了一身银色长衫,领口处绣着金灿灿的祥云如意纹,长发高高竖起,额头上绑着一条同色抹额,倒是把他衬得英气勃勃。 见元春进来,古云弯了弯眼睛,冲她灿烂地笑了笑。 元春移开目光,缓步走到古候夫人面前端庄地行礼下摆。 她今日穿的正是探春那日给她选的一套束腰窄袖水蓝色长裙,衣裙的料子极为光滑,将元春纤浓有度身段凸显的极好,且水蓝色很适合元春这样皮肤极其白皙的女子。 鬓边的一支蓝田玉坠粉珠步摇轻轻摇晃着,将一张小脸更衬得莹白润泽,冰肌玉骨。 古候夫人打量着元春的容貌不由点头笑道:“我第一眼瞧见这孩子就觉得生得可真是好模样,如今看来更是天仙似的。” 张夫人凑趣道:“依我看倒是和老太太和夫人有几分相似,果然是人家家里的底子好。” 贾母笑呵呵地招手让元春坐在身边,就挨着古候夫人坐下,夸道:“我虽然有好几个孙女,但是就属我这个大孙女最得我心,容貌倒是其次,这丫头极有孝心,每个月都要从宫中回来探望我的,也不嫌累得慌。” 元春笑道:“谁让祖母从小疼我呢,就是跑断了腿也要从宫中回来看您一眼呀。” 厅内的女眷都笑了起来,古云也饶有兴致地抱着手臂看着元春,突然开口道:“母亲,贾小姐不仅有孝心,还待兄弟姐妹也很好,听宝玉兄弟说,是贾小姐专门请来的师傅教导宝兄弟的,请的还是宁家的那位先生。” “哦?可是名为宁尘的先生?” 古候夫人惊讶地道。 元春皱着眉瞪向古云,不知道他提起这个是何用意。 贾母笑道:“正是。” 古候夫人眼睛亮了亮,道:“这位宁先生我可是听说过,本想给我家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去请呢,但是宁先生那时候已经生了病,不再收学生了,谁想到此刻就在贵府之中,哎呀,还是贾小姐有面子。” 元春心中警铃大作,连忙道:“这位宁先生是不收学生的,不过因为我在宫中与她妹妹宁嫔娘娘投缘,这才勉强收了宝玉当学生。” 说着元春摇头道:“也是我兄弟资质鲁钝,害得我在宁嫔娘娘那里软磨硬泡了许久,说尽了好话她才答应下来。” 贾母看了看元春,也道:“估计也是宁嫔娘娘被元春缠得太狠了,无奈之下才应了,夫人您切莫抬举这丫头了。” 古候夫人往古云那看了一眼,笑了笑说:“不管怎么样,能看出来贾小姐在宫中的差事是当得极好的,听闻陛下和娘娘们都很喜欢。” 这消息也是古云查到的,当晚就给古候夫人报了过去。 古候夫人那日对元春是不怎么满意的。 虽然贾家在金陵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可他们古家可是侯爵之家,比贾家还是高出一个档次的。 再说古家大少爷在翰林院任职,有很大的机会进内阁,相比子孙后代之中还没有人在朝中任职的贾家来说,前途自然是不可比拟。 可是小儿子不知怎么回事就对元春上了心,第二天便将一沓资料送了过来,还央着要去贾府跟着贾宝玉一起读书。 “贾府这情况,若是你大哥我肯定不会答应的,当个妾还差不多。” 古候夫人道。 古云笑了一下,吊儿郎当地道:“母亲,若她是其他人家的女儿或者贾府庶女,妾就妾吧,儿子也不在意。可贾元春是正经的贾府嫡女,您可别当她祖母和母亲的面说这种话,我怕咱们被打出来!儿子虽然身上有点功夫,但可只护得住自己啊。” 古候夫人被他逗笑,但她素来疼爱幼子,仔细看了一番后,发现贾府也不像她想得那般没落。 贾政虽官职不高,但听说勤勤恳恳为人正直,贾家更是姻亲遍地,与王家史家都有关系。 而贾元春现在在宫中御前当值,风评和前途也不算差。 稍稍思考之后,便有了今日古候夫人带着古云的拜访。 第152章 嫁,还是不嫁? 王夫人端坐一旁,态度既不算热络也不算疏远,不管古云的家世如何,她是有点看不上这个初次见面就想调戏自家女儿的浪荡儿的,更不要说昨天元春说起古云来态度那么抗拒。 古候夫人与贾母说了会儿话,道:“老祖宗,不如咱们几个说点知心话,让这些小猴儿们出去玩去吧,坐在这里他们也怪拘束的。” 贾母点点头:“元春,你带着古二少爷去院子里逛逛吧。” 元春起身道:“是。” 她微笑着看向古云:“古二少爷,请吧。” “那就有劳贾小姐了。”古云大喇喇地起身,一马当先地走了出去,贾宝玉贾环也跟在后面。 贾宝玉喜欢一切长得美好的人和事,古云长得风流倜傥,自然也招来了他的好感。 一路上不停介绍着园子里的景致,元春便正好闭着嘴当个哑巴。 贾环则是跟着元春,每当古云毫不掩饰地目光看向元春的时候,他就略有戒备地挡在元春旁边。 “你们家这园子倒是挺大的,就是没什么花儿啊。” 古云勾着唇角,笑着道。 “花儿是栽的不少,只是冬天都凋零了。” 贾宝玉说完拍了拍脑袋,道:“不过姐姐园子旁边有个暖棚,那里倒是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这时候还有许多都开着花呢。” “哦?那不如宝二爷带我去看看?” 古云邪邪地笑了一下,又看向元春道:“既然离贾小姐的院子近,在下还想去贾小姐的院子里讨杯茶,不知道贾小姐愿意否?” 元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说起来茶,宝玉兄弟也爱品茶,他屋子里倒是有不少稀奇的茶叶,二少爷不如随着宝玉去吧。” 古云弯着眼睛道:“宝二爷屋里的茶可能稀罕,但好茶也须得好手艺来泡才能有好味道,听闻贾小姐在御前侍奉,泡茶的手艺肯定是不错的。” “我不论是在宫中还是在家中,也只给陛下一人泡茶。” 元春皮笑肉不笑地道。 古云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大笑着说:“哈哈,那在下岂不成了第二个品尝贾小姐手艺的人?真是三生有幸啊!” 哼,还真是厚脸皮,元春白了他一眼。 “古二少爷说的也是,我那里虽然有好茶,但丫鬟们的手艺倒是一般般。” 贾宝玉没听出元春与古云的唇枪舌剑,一脸可惜地感叹道。 古云哈哈笑着揽住了贾宝玉的胳膊,道:“那这回咱们就一起尝尝你姐姐泡茶的手艺!” 贾宝玉点点头,一脸期待地望向了元春。 元春很无奈,贾宝玉的学问跟上了,但是脑子怎么还这么简单? “小红,你先回去煮一壶热水吧。” 元春只好吩咐道。 古云一脸得逞了的坏笑,揽着贾宝玉一起去暖棚赏花,元春作为贾府的东道主也只能奉陪。 暖棚内栽种着蝴蝶兰,秋菊,垂丝海棠等,分为不同的区,古云在里面慢悠悠地转着,似乎颇有雅兴。 “这盆是谁栽的?是贾小姐吗?” 古云指着那盆君子兰,问。 元春淡淡地道:“不是。” 贾宝玉笑道:“这个是林妹妹的。” “那这盆呢?” 古云也不问林妹妹是谁,指着秋菊继续问。 元春深深吸了口气:“也不是。” “这个呢?” 这次连贾宝玉也奇怪地看着古云,古云却丝毫不在意,直直地看着元春,似乎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那盆是我种的。” 一旁的贾环小脸绷得紧紧的,对古云道:“我大姐姐不常在家,所以没空种花,二少爷为何一直问这个?” 贾环还是不太习惯与地位比他尊贵的人说话,一通话说下来脸色已经通红。 古云悠悠地笑了笑,懒懒地道:“只是看你姐姐貌美如花,想看看她种出来的花是不是也和她一样?” 这话说得很浪荡很调戏,元春冷冷地看着他道:“二少爷还是放尊重些,我再不济也与二少爷平日交往的秦楼楚馆的奇女子们不同,不是给你肆意打趣玩儿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贾宝玉和贾环看元春不高兴了,也都对古云冷了脸。 贾母院内,古候夫人和王夫人说着话,张夫人则转移了目标,与贾母拉起了家常。 “听闻贵府一共四个姑娘,个个都才貌双全,唉,只恨我三个儿子都成了婚,不然一定得舔着脸求一个回去当儿媳妇!” 张夫人拉着贾母的手热络地道。 贾母上了年纪,再精明的人也爱听这些话,不免笑开了怀。 张夫人又凑趣了几句,渐渐步入正题,道:“我看着元春这姑娘如今是不是也十五六了?” “是了,该出阁了。”贾母笑道。 “哎呀,不过这个岁数的姑娘,竟然在陛下跟前当差当的这么好,真是难得。”张夫人又问:“不过元春这一进宫,出来的年岁可就大了,不知贵府有没有给姑娘打算啊?” 贾母看了眼古候夫人,道:“元春与其他三个不同,所以府里也就是慢慢张罗着,能找到合适的了就另说。” “是啊,姐儿们的亲事咱们是得好好看看,尤其是元春姑娘这么标致的人儿,别的不说,将来夫婿的家世也不能差咯!” 正在与古候夫人说话的王夫人突然转过头来,笑着说:“张夫人说的是,不过元春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我们倒也不希望她嫁的如何好,就是嫁个人品端方的人,将来夫妻两个和美就行了。” “呃,是,这是自然,人品是最重要的。” 张夫人的铺垫一下被打断了,本来是想提一嘴古家的家世来着,这下只能跟着王夫人的话说下去。 古候夫人摸着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玉镯子,温声问道:“不过我倒是听说贾老爷的官职也在陛下这次选秀的范围中,不知元春姑娘是否也……” 这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若是元春想进宫,还能相亲相到她儿子身上去? “也都是看缘分吧。” 王夫人心中一沉,含糊地说。 贾母却拧起了眉头,审视着张夫人和古候夫人,若有所思。 第153章 好一个厚脸皮的古云 “得,看来我又把你们姐姐给惹生气了。” 古云对贾宝玉和贾环两人的冷脸完全无视,吊儿郎当地笑着道:“宝二爷,还得劳烦你带我去给你姐姐赔个不是吧。” 贾宝玉虽然生气,但也不能撂下古云不管,只好沉着脸说:“古二少爷还是对我姐姐放尊重些,我姐姐的脾气可不好惹。” 古云挑挑眉:“这个我倒是知道。” 元春带着抱琴回了自己的院子才出了口气:“终于摆脱他了。” 抱琴气呼呼地说:“这个人可真是讨厌!也不看看自己在哪儿呢,还以为在他们侯府不成?!” 元春喝了一口茶,道:“就是平时仗着自己的身份无法无天惯了,到哪都以为别人要捧着他惯着他似的,我又不是他妈凭什么要惯着他!” “贾小姐这话说得是!” 院子外突然响起了古云的笑声,元春和抱琴都吓了一跳。 小红快步走了进来,道:“小姐,是古二少爷在外面求见,说要给您赔不是。” “我可不敢让古二少爷赔不是,只怕这次你赔了还有下次,下下次呢!”元春扬声道。 古云歪唇,继续朗声道:“若是还有下次,我就再来给小姐道歉,这有什么?小姐不需要为我担心!” “担心?”元春哼道:“我还怕这堵墙太低拦不住你呢!” 古云知道她说的是昨晚他隔着墙扔画卷的事,不由笑出了声。 “小姐……” 小红往外面看了看,现在正值下午丫头婆子们干活的时候,来来往往的人都不少,这样隔着墙一来一往说话,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主意。 元春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便不再开口说话,奈何古云虽听不到她回话,仍自一个人在墙外给元春道歉。 “刚才在下鲁莽冒犯贾小姐了,还请贾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谅在下这一回,下次见面在下一定谨言慎行,定然不会再惹恼小姐……” “这泼皮倒是说个没完没了了,还下次?谁跟他约了下次呢!” 抱琴恨恨地骂了一声。 贾宝玉一开始还没觉出来什么,可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也感到了不妥,伸手去拉古云:“我姐姐不愿意见你就算了,我带你去别处逛逛吧。” 古云一个巧劲儿就躲开了贾宝玉的手,笑道:“诶,宝玉兄,我可不想第一次来你家就惹你姐姐不快,还是等你姐姐原谅我了再说吧。” “你走不走?” 贾环皱着眉看他。 古云回头把他打量了一番,懒懒地道:“怎么,我只是想给你姐姐赔不是罢了,你还想对我动手?” “我不敢对你动手,但是听闻古二少爷也是练武之人,不如咱们切磋切磋!” 贾环说着便快速出手去扭古云的肩膀,谁知古云的速度更快,一个闪身便跃到了一旁。 贾环眼中一沉,抬腿扫了过去,两人就这样过了几招。 古云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可身上确实有真功夫在的,贾环虽然根骨佳有天赋,但到底还没被调教多久,只会一些基本功,吓唬吓唬学堂里那些子弟还行,遇到古云还是落了下风。 于是不过七八招贾环就被古云轻轻松松地扭住了胳膊。 “三少爷,你这武功不行呀,还是得回去好好练练再出来找人过招吧。” 说着,古云扬声里面的元春道:“贾小姐也得好好督促弟弟才是啊。” 元春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摇摇头,叹了口气:“算了,让他进来吧,别在外面胡闹了,把周围那些婆子丫头赶紧都打发走,别让她们再瞧热闹了。” 小红便赶紧出去请了古云进来。 “唉,不过给小姐赔不是罢了,这过五关斩六将的。” 古云玩笑着说。 元春拍了拍贾宝玉和一脸羞愧的贾环,让他们在一旁坐下。 又让人给古云搬了凳子,把正厅的屋门和院子里的大门完全敞开,以免被人说了闲话。 “第一次见到人这么赔不是,古二少爷倒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元春淡淡地说。 “我行事向来有自己的风格,贾小姐习惯了就好。” 古云打着哈哈道。 元春瞥了他一点打发走这个瘟神。 元春对宝玉道:“宝玉,你不是想喝茶么,我来给你们泡。” 说着抱琴提上了茶壶摆好了茶具,元春坐在茶台正中,提起了小壶开始洗涮茶具。 这些她在宫中已经做得很熟悉了,是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自然。 纤纤玉指轻巧地托着一个盛着琥珀色液体的白玉茶杯,递给古云道:“古二少爷先请。” “多谢。” 古云伸手接过,动作也颇为优雅贵气,毕竟是侯爵之家的儿子,该有的仪态还是有的。 元春又一一给贾宝玉和贾环斟了茶。 古云呷了一口,面上露出丝丝诧异:“贾小姐的茶倒是有几分真功夫的。” 元春眼皮都没抬,道:“怎么,二少爷还以为陛下能让我随意糊弄么?” 她虽然刚穿到这里之后对茶道一窍不通,但是专门让抱琴给她找了好多记载茶道的书籍在暖阁内挑灯夜读,一次次地在没人的时候做实验,这样才练出了几分功夫。 别的不说,就是一向挑剔的皇帝对着她泡出的茶也没什么可说的。 古云看着她冷冷的神情,挑眉笑道:“若是我对着你这样的美人,哪里还在乎什么茶艺?” “你!你怎么又说这样的话!” 贾宝玉被他吓得差点把茶水给喷出来,贾环和抱琴等人也狠狠地瞪着她。 元春将茶杯放到桌子上,道:“二少爷,你今日几次三番地出言不讳,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自认为没什么地方得罪你吧?” “唉,又是我的不是了,我给贾小姐赔罪。” 古云咧着嘴笑道:“我真是如贾小姐所说的一般,平日与人玩笑惯了。诶,你瞧瞧,这么快就又得给你赔不是,贾小姐多多包涵。” “我没有古二少爷脸皮厚,不包涵也得包涵啊,自古以来耍无赖都是脸皮薄的先认输。” 元春从鼻子中哼出一口气,道。 贾宝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第154章 贾母的意思 古云虽然厚脸皮,可也挡不住元春把这话说到明面上来,脸上随即有点不好看了。 他自认为今日面对元春,他的脾气已经很好了。 若是别的女子这么不给他留情面,他恐怕早就要翻脸。 “花儿也赏了,茶也喝了,我还有事要外出,不如宝玉和三弟陪着二少爷逛逛吧。” 元春虽然不喜欢古云,可也不欲惹恼了他,看着差不多了便起身送客。 古云淡淡地看着她,道:“贾小姐似乎很不愿意见到我,你对我很有意见?为什么?” 元春:“……” 你动不动就出口调戏,我喜欢见到你才很奇怪吧! “古二公子问我之前还是先问一下自己为什么吧。”元春好笑地道。 “我觉得小爷我玉树临风英武帅气,很招人喜欢啊。” 古云丝毫没有害羞的意思。 元春无语地看了看他,道:“那二公子就当元春眼瞎吧。” 古云把元春看了好一会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道:“不管贾小姐愿不愿意看我,我反正是非常愿意见到贾小姐的,咱们后面见面的日子还多着呢,贾小姐还是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我姐姐是贾府的嫡女,可是二公子却屡屡冒犯于她,现在我姐姐为了贵府的面子不愿意挑明,二公子难道还要死缠烂打么?” 贾环瞪着古云,出声质问道。 古云侧眼看了看他,很无奈地笑道:“小鬼头,你还是太小了,不懂想见一个人的心情。等你以后有了心爱的女子就知道其中滋味咯。” 贾环哪里比得过古云,一下就红了脸。 “二公子还请慎言,元春可当不起。时辰不早了,宝玉,你带二少爷出去吧,我想起来陛下还交代给我的有差事,也要去办了。” 元春扶额,对付古云这种人就是少说话! 因为不管你说的是好话还是歹话他都能给你胡扯到天边去。 见元春毫不留情地送客,古云倒也没急,慢悠悠地从椅子上起身,对元春笑了笑道:“贾小姐,咱们后会有期。” 他的神情很是笃定。 元春扯了扯嘴角:“不送。” 贾宝玉带着古云在园子里转了半圈,恰好遇到了林黛玉和探春惜春三个,贾宝玉联想到刚才古云的行为不由高度紧张起来。 相互打过招呼之后谁知古云却没了对着元春那副穷追不舍的架势,只是淡淡聊了几句便不再开口了。 贾母的院子内,女客也正好说完了话,让婆子去寻了古云过去与贾母等人拜别。 “贾小姐呢,怎么不见她?” 古候夫人往他们身后看了看,贾母和王夫人也有点奇怪,按说是元春带着古云在贾府内活动,拜别的时候元春也应该过来才是。 “哦……那个林妹妹和三姐姐找大姐姐有点事,就没能过来。” 贾宝玉看古云不说话,连忙开口道。 “定是你又调皮惹了贾小姐生气吧,你这猴儿,待我回家再收拾你!” 古候夫人顷刻间意识到了不对,竖着眉指着古云骂道。 古云面对王夫人和贾母他们态度恭敬了许多,拱手道:“是我言行无状冒犯了贾小姐,还请老太太和夫人见谅。” 王夫人面色淡淡,贾母笑道:“都是小孩子,哪里有不斗气的,就是我们园子里这些孩子还整日打闹呢,无妨无妨。” “多谢老太太宽宏大量!” 古云又是一揖到底,王夫人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微笑道:“快起来吧,只要你是无心的,元春不会计较的。” 古云笑了笑,当着贾环和贾宝玉的面面不改色地说:“晚辈自然不敢有意冒犯贾小姐。” 王夫人将人送到了二门外,鸳鸯上前道:“太太,老祖宗在屋里等着您呢。” 王夫人颔首,只见贾母坐在软塌上,脸上带着沉思的神情。 “你昨日带着元春去见过古二少爷,是吧。” 贾母问。 “是,昨天我也跟古候夫人和张夫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 王夫人恭敬地答道。 “她们这是看上元春了,想来与咱们家结亲呢。” 贾母一语中的。 王夫人自然也有所感觉,以古家的地位实在不必以古候夫人为首来贾家闲聊。 王夫人踌躇着问:“母亲您的意思是?” 贾母笑道:“我其实瞧着这孩子还不错,模样长得好,家世更是没得挑的。古家是侯爵之家,古候夫人一共有两子一女,兄弟感情深厚,就算将来是古家的大少爷承袭爵位将来也不会亏待了弟弟的。” “可是……昨天元春回来的时候说,她对这个古二少爷实在不喜。” 王夫人皱眉:“我也瞧着他言行有些轻浮。” “呵呵,孩子家家的,谁没有年轻气盛过,就是你父亲与我成亲之前也浪荡过一段日子,他们这样的人家男子顽劣些也是正常,等成了亲有了家室就好了。” 倒不是贾母不疼爱元春,实在是受到大环境和家庭教育的影响,所以贾母对这方面看得很开。 便是原着中贾琏为了小三拿刀要砍死王熙凤,贾母也不以为然,反倒劝王熙凤说男人偷腥很正常。 王夫人道:“其实儿媳给元春安排的也有其他人,只是元春那丫头一回来就忙其他事了,也顾不上见,统共也就见了这一个。” “第一个是哪个人家?” 贾母问,王夫人便将凌公子的身家说了说。 “我看这位古二少爷就很好。” 贾母摇了摇头,断定道:“他这样的性格才是能成大事的人,你也不用挑了,再等等古家,看她们今天回去怎么说,再说了,咱们家要躲开选秀,就得赶紧把元春的婚事定下来才行。不要磨到了跟前才定,这样传出去反而不好。” 王夫人咽下了口中的话,沉默下来。 她对贾母在这点上的观念不太赞同,对古云的印象也不好,所以不想女儿嫁给这样一个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代没有几个自由恋爱的,婚事都是父母商定。 可虽说王夫人是元春的亲妈,可是有贾母在,就是亲妈也得往后退一步。 第155章 元春在线吃瓜 “你呀,你不是看上了贾小姐?咱们今日上门是让你给人家相看的,你不老实点就算了,怎么还惹了贾小姐生气?” 回去的路上,古候夫人戳着古云的脑门儿,气道。 古云没回答她的话,反而拿起了茶几上的一个茶杯在手里摆弄着。 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母亲不用急,咱们两家地位相差悬殊,母亲还怕她们家不答应?” “那倒不是。” 古侯夫人对自家还是很有信心的。 说的不好听点,别说他儿子游戏花丛,就是缺胳膊断腿赶着来嫁的人也多的是。 “这不是看你喜欢贾小姐么,要是结为亲家,自然还是最好在长辈面前留个好印象的。” 古候夫人教导道:“以后你再见贾小姐了还是收敛些,有什么心思,也都要等娶回家了再说。” 古云邪邪笑了笑:“母亲说的是,儿子以后会注意的。” 古侯夫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素来知道儿子秉性放荡不羁,没想到还真应了。 虽说她对元春不是很满意,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让儿子答应成亲的女子,古侯夫人也不在意那么多了。 “既然你愿意,那母亲回去就让张夫人后天再去一趟贾府,看看她们家的意思。”古侯夫人又想到一事,道:“只是贾小姐在御前当差,恐怕亲事要过了陛下的准许才成,唉,也不知要不要等。” 古侯夫人说起这件事就发愁。 她有两子一女,两个儿子都已经过了适婚年龄。 大儿子古卿原本十五岁的时候是有几家合适的姑娘在议亲的,谁知道他奉命去了一趟西北,回来就再也不提议亲的事,现在原来的那几家小姐早已经结婚生子了。 二儿子又是个不着调的,整日跟狐朋狗友厮混,成亲的事更是提也不要提,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个贾元春,偏偏又在御前当差。 眼见着她周围的夫人们都有了孙子了,只她家两个儿子还单着。 古云丝毫不在意,扬了扬眉,道:“大不了让爹去见陛下,请求赐婚不得了,不过一个女官而已。” “说的也是。” 古候夫人点了点头。 这厢王夫人从贾母的院子里出去之后就径直去了元春的院子。 “大小姐她刚刚出去了,说是要给陛下采买什么东西……” 小红回道。 “让她回来之后速速来见我。” 王夫人看了看时辰,索性还不算晚,想着等元春回来把古家的事情告诉她。 元春带着抱琴坐着马车去了上次皇帝提过的馄饨铺子。 小小的不过三平方的小屋,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正在里面忙碌着。 屋子内充满了缭绕的水汽,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小姐,闻着这味道好香呀。” 抱琴咽了咽口水,问:“小姐你饿吗?” 元春失笑,点了点她的脑袋:“你若是饿了咱们就买一碗在这儿吃了,反正也要等上好一会儿。” “这位小姐是贾府的?不然让我老婆子先给你们做了带走。” 老头儿看着她们马车上的标记,道。 “不用了老伯,我们等等吧,也不着急,前面还有这么多人呢。” 元春摆了摆手,那老头便笑着给她们端来了两个小凳子坐。 元春挑了一个靠门的位置坐下,忽听门里面传来了一道沉静的女声,仿若在哪里听过。 “……古少爷确实是黑了些,似乎还瘦了不少。” 古少爷?! 元春和抱琴一惊,难道又碰上了古云? “你也瘦了,不过变得更好看了。” 答话的男声音调轻柔温和,问:“入京之后还适应吗?我特地托人给你带了西北的特产来,不知道与你在家里吃的一样不一样。” 不是古云。 元春有点好奇,却也不敢轻易向门里面看。 “有劳古少爷了,太后娘娘待我很好,吃住都与她一起,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女子答道。 元春终于想起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西北齐家的齐之韵! 那这位古少爷…… 难道,是古家的大少爷? 元春暗中猜测。 “我在西北的朋友说你父母和哥哥们都很好,你不必太过挂心了,先安心在京城里住下,有事你尽管让人来找我就是,我一定会帮你的……” 古卿的声音有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似乎极为紧张。 齐之韵微微笑了笑:“我住在宫中,出入都不方便,古少爷古今又在翰林院当差,随时都要听候陛下的差遣,若没什么事还是不去打扰你了。” “你见过陛下了?” 古卿沉默了一下,问。 “是,见过两面,一次陛下来我住的地方小坐……” “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古卿紧张地提高了声调。 元春轻轻皱了眉,皇帝也不是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人好吧。 “陛下他很好,只是与我聊了聊西北的事情。” 相比之下齐之韵就稳重多了。 好似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梦啊,元春心想。 “你……不必担心我,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若有事,我一定让人去找你。” 听着齐之韵的话元春挑了挑眉,这句话虽然说得平淡,可元春还是听出了暗含的一丝情意。 “你总是这样说,可没有一次来找过我的。” 古卿的声音黯淡。 “难道你希望我有事?” 齐之韵笑得有几分俏皮,她长相文静端庄,平时在人前也只是浅浅的微笑,嫌少有今日这般娇俏的神色。 古卿不由看得呆了呆,连忙笨口拙舌地辩解道:“不、不是!我怎么会希望你有事,我只是……” “好啦,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宫了。” 齐之韵的笑意更深了,起身向古卿行礼:“多谢古公子今日陪了我一天,你也早点回去吧。” 元春听到动静连忙扭过身去,听到身边有脚步声走过,又过了一会儿元春才扭过头来。 “小姐,齐小姐好像看见你了。” 元春口中的气还没松下来,抱琴就戳了戳她的胳膊,小声道:“你看,齐小姐正在看你呢。” “啊?” 元春往前看去,一个女子正提着裙子欲上马车,秀美的面容却看向了她,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第156章 给皇帝带馄饨 元春尴尬了一下,看来偷听被发现了。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元春犹豫了一下,却见齐之韵已经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离去,元春看向还在街边站着的男子,他身材修长,面容有几分秀气,一看就是斯文书生。 原来这就是古家的大少爷啊。 跟吊儿郎当的古云一点也不像。 他们是亲兄弟么? “小姐,您的馄饨。” 摊主空出来的桌子擦拭干净,将两碗冒着热气的馄饨放在了元春面前。 薄如蝉翼的馄饨皮里面裹着野山菇,虾仁和鲜肉,汤汁上面飘着一层香油,以香葱点缀,看起来很是诱人。 本来不怎么饿的元春也被馄饨吸引了,拿起筷子和勺子尝了一个,鲜得差点咬掉舌头! “小姐,这馄饨可真好吃!”抱琴连连夸赞。 “没想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就在咱们府附近,小姐你是从哪知道的呀!” “呃,我也是听人说的。” 元春一边吃一边想,别的不说,皇帝推荐的小吃倒是蛮不错的,看来也是个吃货。 “老伯,你把生的馄饨撒点面粉给我打包上十份,我一会儿带走。” 元春扬声道。 “对了,还有个烤鸭铺子。” 元春想到上次皇帝提起的吃食,吃完了馄饨便又坐着车去找那家烤鸭铺子了。 “小姐要去买烤鸭也不早说,我就不吃那么多馄饨了……” 抱琴抱着鼓鼓的肚子幽怨地说。 “吃饭要吃八分饱!” 元春伸手戳了戳她的腰,啧啧道:“幸亏现在穿得厚,要是夏天你这小肚子可是要漏出来了!” 主仆两人正在车中笑闹,忽然马车狠狠地一晃,一阵马嘶人叫的声音响了起来。 元春和抱琴差点摔出去。 “怎么回事?” 元春坐稳了身体,皱着眉问。 “小姐您没事吧,是有人突然抢了咱们的路!” 外面的车夫声音愤恨,看着对面的马车大声问道:“你们是哪家的?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 元春将车帘子掀开了一条缝往外看去。 这里是闹市区,人多车多,所以车夫也不敢走得太快,只赶着马车好好地沿着道儿往前走着,谁知道斜后方突然窜出来了一辆马车抢道,元春的马车躲闪不及,差点被撞翻。 “你们是哪家的,怎么京兆府尹的马车都没见过么?” 对面的车夫扬着鞭子很是嚣张。 京兆府? 怪不得这么猖狂,元春立刻想到了他们家的女儿姚七七。 “我们本来正好好地赶车,是你先横冲直撞地抢道儿的!” 车夫气得涨红了脸。 “抱琴,先去看看底下的人有没有伤到,伤的重不重?” 元春通过缝隙看到马车旁边有几个跌倒的人,隐约还有个十来岁的少年,心中一跳。 抱琴应了一声跳下马车去查看那几个人的伤势了。 “小姐,这位妇人受了点擦伤,只是这个小公子好似扭住脚了。”抱琴扬声道。 “刘伯,您先别跟他们吵架了,先帮我把那个孩子和妇人扶上车来,咱们先去找个医馆看看。” 元春出声制止了还在跟对方掐架的车夫。 车夫虽然生气,但还是听了元春的话下去将受伤的孩子抱了上来。 “都散了吧,大家别堵在这里,后面的马车也不好进了。” 元春在马车中提高了声音遣散围观的人群。 谁知她的声音一传出来,对面马车的帘子噌的一下就被掀了起来。 “是贾御侍么?” 姚七七喊道。 元春也听出了她的声音,暗叹真是冤家路窄。 “你认识我们家小姐?” 抱琴瞪着眼睛看她。 姚七七呵了一下,轻蔑道:“去叫你主子来给我回话。” “抱琴。” 元春喊了她过来,淡淡道:“你上车来,不必与她多说。” “姚小姐,今日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元春隔着车帘道。 “既然是贾御侍撞了我的马车,我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 姚七七娇笑了一声,提高了声音道:“反正我不多时就要进宫去了,到时候再与贾御侍好好叙旧。” 元春皱了皱眉不再说话,示意车夫赶紧赶车离开这个地方。 “小姐,您认识她?” 等马车启动之后抱琴问道。 “嗯,是这次要进宫的秀女,姚常在,京兆府尹的小女儿。” 元春无奈地道:“你以后见了她千万绕着走,不要与她起了争执,这人心胸狭窄又手段狠毒,怕你对上她会吃了亏。” “这么可怕?奴婢看她也不过十五岁的样子。”抱琴脸上的不平马上变成了惊恐。 元春摇摇头,看向一旁的少年,这才发现他有点眼熟。 “你不要害怕,脚伤等大夫看看怎么样,一定会给你治好的。” 元春温和地说。 “谢谢姐姐。” 少年低声道。 元春又看了看他,问:“我怎么瞧着你都有点眼熟,你是哪家的孩子?” 少年微微一笑,说:“贾姐姐忘了,我们昨日在族学里见过的。” “哦!是你!” 元春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在角落里默默读书的男孩儿。 “你今日有没有去学堂报道?怎么样?通过考试了吗?”元春急忙问。 “正是刚从族学中回来,先生说我明日就可以继续去上课了。” 少年面色沉稳,眼中却透露出一丝欣喜。 “那太好了,我当时就觉得你肯定是能通过先生的考试的,不过今日族学的情况如何?有多少人去了?” 元春本来是要去让小红与贾环一起去族学看看的,没想到古候夫人会上门,这件事就耽误了。 “今日一共去了三十多名学生,不过留下的只有一半。” 少年回了后,又看了看元春,道:“不过贾姐姐别担心,先生说以后每旬都会开放族学对外的考试,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去的。” “没事,毕竟是整顿嘛,其实能有一半人能留下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说明贾家的族学还没这么糟。” 元春笑着说,她看了学堂的混乱之后还以为这场考试之后恐怕学堂里将会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三个人呢,那就太不好看了。 第157章 顺手救人 马车很快驶出了闹市区,速度便加快了一些。 虽然车厢很大,但是突然多了两个人还是略有点拥挤,元春很小心地侧着身子避免碰到少年的脚。 “幸亏你不学武,不然这脚可要落下病根的,今日也是对不住你了。”元春叹道。 “贾姐姐别这么说,我都看到了,是那辆马车突然窜出来的。” “是呀贾小姐,这不怪您。”旁边的妇女也道:“那人赶车伤了人不说,态度还那么狂妄,若不是贾小姐您说给我们医治恐怕这会子我们还在地上躺着呢。” “不过委屈贾小姐受了那人的气了,若不是急着救我们,贾小姐一定能好好与她讲讲理!” “有什么能比得上人重要呢。”元春笑了笑,对少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贾材,家住在荣西街。” “你今日见过那两个先生了,觉得如何?” 贾材听到这话并没有马上回答,想了想才道:“两位先生一位严肃,一位和蔼,对我们倒是及其关切的,我交卷之后先生还问了我《大学》中的几个问题,先生的讲解简单易懂,倒是与之前贾先生的不一样。” 元春点点头,这两个先生是她托宁尘找的。 她特地在信中嘱咐了,虽然学习不仅仅是为了当官,可当下这帮子弟寒窗苦读的最重要的目的还是通过科考入仕,因此讲课务必要简洁明了,不要说那么多大迂腐的道理。 元春看贾材说话沉稳人又好学,不由道;“想必你现在也知道族学是由我环三弟管着,但是他平日也顶多去一次看看,你若觉得可以,不如由你做族学里的……班长?” “班长?”贾材似懂非懂:“贾姐姐的意思是让我平日管束他们?” 元春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容我再想想吧,先不急。” 元春刚才的提议也只是灵光一现。 贾环能代替家长管束族学是因为他是贾府直系子弟,还有个说头。 但是贾材是旁系的孩子,家境又不好,恐怕难以约束众人。 本来他还能好好读书学习,若是强给他安了个职位只怕还会耽误他,更严重的还会得罪其他人,还是从长计议吧。 “若是贾姐姐不放心,不然我悄悄地将消息送给环三爷?”贾材看元春沉思,问道。 元春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好心,可若是你这举动被其他同窗发现了,你该如何自处?读书虽然重要,可结交人脉也很重要,你不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闭门造车啊。” 元春说这句话也是看那天贾材太过孤寡,担心他只知道死读书。 贾材脸上一红:“贾姐姐说的是。” 元春又问了些学堂里的问题,马车便到了医馆。 元春看贾材一路上言语轻松还以为他的脚伤不是很严重,谁知道大夫一看脸色便凝重起来,道:“这是骨折了,幸亏没有乱动,不然可麻烦了。” “骨折?”元春一惊,这时才注意到贾材鼻尖处细密的汗珠。 “你这孩子!”元春知道贾材是不想让她担心,只得叹气,对大夫道:“您看现在怎么办?” “我让我徒弟准备东西现在就给他治伤,但是估计要静养上两三个月。”大夫道。 伤筋动骨一百天,元春再次叹了口气,只怕要耽误贾材的学习了。 元春让人去找了贾材的母亲,谁知来人回禀说贾材的母亲身体不好卧病在床,眼睛也因为长期做绣活儿赚钱不好使了,现在只能躺在床上干着急。 元春的心里有些难受,又让抱琴回府去取银子,她在外面守着。 过了半个时辰后抱琴才回来,对元春道:“小姐,奴婢听小红说太太交代了让您回府了去找她一趟呢。” “可说了是什么事?”元春看了看还在里屋忙碌的大夫问。 “这个倒是没有。”抱琴摇摇头。 “估计又是交代我在宫中的事吧,贾材这里离不开人,我估计大夫治完之后也到回宫的时辰了,咱们便直接回去吧,不回府里了。” “那奴婢再回府告诉太太一声?”抱琴问。 “不必了,一会儿让车夫送咱们回宫之后让他回去给母亲说一下吧。” 元春道:“你现在再去找一名大夫去贾材家里给他母亲瞧瞧,看是什么病,能不能治好,再给他们留点银子。” 主仆两人各自忙碌,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夫终于从里屋走了出来,元春连忙上去问情况。 “现在是无事了,只需要静养三月即可。” 大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元春放下心来,走进去看贾材还没有醒。 “这是诊治的银子,这是我们贾府的学生,还请大夫多去探望,若有什么银钱短缺尽管让人去贾府拿。” 元春看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三交代之后与抱琴登上了马车,直接往皇宫门口赶去。 “小姐,您之前说烤鸭……” 抱琴累了一天,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元春往窗外看了看,笑道:“你不说我也记得,正好顺路,咱们带几只回去。” 说完她看了看马车一角放着的十份馄饨,幸亏她带的生的,若是煮熟了现在可吃不了了。 想想皇帝在临敬殿等待美食的神情,元春心中也多了一分雀跃和期待。 “贾御侍回来了么?” 皇帝正在桌案边临摹一张草书字帖,瞥了眼桌边的沙漏,问道。 邱嬷嬷上前道:“陛下,还没有。” 皇帝眉心微微一皱:“现在不是马上亥时了么,宫门要关了吧。” “若是贾御侍在宫门关了之后再回来就晚了。”夏守忠突然道。 皇帝的眼中闪出一抹担心。 “要不……奴才去给看宫门的人说一声,让他们晚点关等等贾御侍?” 夏守忠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微一垂眸,低声说道。 邱嬷嬷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关宫门的时间都是死的,怎么能因为贾御侍一人就坏了规矩?” 夏守忠看了看皇帝,嘴角弯了一下:“奴才也是担心贾御侍,这天这么冷,关在外面怕是要冻坏了。” 第158章 感觉后宫要起火了 邱嬷嬷道:“再怎么着,宫门的规矩不可废。” 夏守忠瞥了瞥皇帝,不再说话了。 皇帝的余光一直瞄着沙漏,过了一会起身道:“夏守忠,你跟朕出去走走。” 夏守忠微笑着应了一声跟着出去了,邱嬷嬷看着皇帝的背影,轻叹了一声:“就算是没有及时回宫也比拦下宫门要好的多啊,这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了,恐怕就不能轻易脱罪了。” 夏守忠跟在皇帝身后默默计算着时间,嘴角处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姐,马上宫门就落锁了!咱们来不及了!” 抱琴掀开车帘,紧张地道。 车马已经被赶得飞快,幸好现在已经入夜四下无人。 元春蹙眉看着还隔着一条街的宫门,忽然之间听到了大门启动的声音。 皇帝恰好也走到了西北角的宫门处。 “陛下,要不奴才过去拦一下吧?” 夏守忠躬身道。 皇帝犹豫了一下,眼见宫门正在缓缓关闭。 “去吧!” 皇帝突地出声。 “等一下!” 元春的车马飞奔而来,在宫门前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吓得宫门口的守卫差点拔刀,幸好今日是李成值班认得元春的马车。 夏守忠也堪堪走到了宫门口,见元春带着抱琴在最后一刻挤进了宫门,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皇帝也微微松了口气。 昏暗中,元春见到皇帝正站在宫门口,他的身材瘦削挺拔,影子在宫灯下被拉得很长,清俊的眉眼中隐含探望,一直望着她这边。 “陛下!” 元春高兴地喊了一声,冲皇帝招了招手,飞奔而去。 “你慢一点!” 皇帝见元春险些摔了跟头,吓得往前垮了两步,扶住了元春的手臂。 “我没事!” 元春摆了摆手,喘着气,鼻尖上渗出一层汗珠,晶莹得与她的眼睛一样亮而透彻。 “陛下,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馄饨哦。” 元春扬了扬手上的牛皮纸袋,笑道:“带了十份呢,现煮现吃,可绝对够你吃了。” 皇帝眼中含笑:“正好朕还没用膳,回去煮了吃。” 元春重重地点了点头,跟着皇帝一边走一边问:“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吃饭?咦?你刚才在宫门口干嘛?” 不会在等她吧,元春心理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 皇帝的脸上微微有点不自然:“呃,朕没事来转转。” “陛下空着肚子转吗?” 元春侧脸看了看他,笑嘻嘻地问。 “怎么,谁规定朕不能空着肚子出来了?” 皇帝瞪着眼睛反驳她。 元春掩着嘴笑:“哪有哪有,陛下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陛下还没吃饭奴婢就去给您煮馄饨吃。” “这还差不多。” 皇帝笑着倪了她一眼,正待说什么,一个宫女远远地跑了过来,是平喜宫的丫鬟喜儿。 “奴婢见过陛下。” 喜儿在他们面前行礼。 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看着她道:“什么事啊?” 喜儿道:“陛下,方嫔娘娘身体不舒服,想请您去看一下。” 元春往后面退了退,垂着头听着两人的对话。 “又病了?怎么回事?太医呢?”皇帝一连串地问。 “太医奴婢去请了,只是娘娘她……” 喜儿脸上的神情有点为难。 病不知是真是假,但想见皇帝应该是真的,元春心想。 皇帝往身后的元春处看了一眼,深吸了口气,道:“走吧,朕得去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报给娘娘。”喜儿道。 “贾御侍,你先回去吧。”皇帝回身对元春道。 “是。” 元春心中划过一丝类似失望的情绪,低声道:“是,可这馄饨……” “你交给夏守忠,等朕回去了吃。” 皇帝道。 元春点点头,将手中的馄饨交给夏守忠之后就带着抱琴走了。 皇帝看她离去,带着夏守忠去了平喜宫。 太医已经到了平喜宫了,正在给方嫔把脉,她看见皇帝来了想下床请安,皇帝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走了过去。 “怎么样,没事吧?”皇帝看着太医问。 “娘娘是体质太弱了,所以天气稍微有变化就会容易生病,臣看这次也是受凉导致的风寒,开些药吃吃就好了。” 方嫔素颜披发,苦笑道:“是,太医说的是,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是如此,动不动就要吃药的。” 皇帝温声道:“你呀,就是动的太少了,朕听说你整日闷在宫里也不外出走动,没事去找其他嫔妃聊聊也能开怀些。” “陛下说的是。” 方嫔犹如一只小鹿一般乖顺。 喜儿在旁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说?” 皇帝看她。 “回陛下,娘娘她之前去过柳嫔娘娘那里,但是……” “喜儿,快别说了。” 方嫔阻止她。 皇帝皱眉:“你别拦着她,柳嫔怎么了?” “柳嫔娘娘她……说话不太好听,我们娘娘回来之后就不愿意出门了。” 喜儿咬着唇说。 “岂有此理!” 皇帝突然怒喝一声,把一旁正在写药方的太医都吓了一跳。 “把柳嫔给朕找过来!” “陛下……” 方嫔掀了被子下床,跪在地上道:“陛下,这事也不怪柳嫔娘娘,是臣妾不惹人喜欢,您别怪她。” “胡说什么,你赶紧起来。” 皇帝对她抬了抬手,让喜儿把她搀扶起来,语气中仍然带着怒气:“你是朕看上的人,谁若是对你不好,便是与朕过不去!” 方嫔苦劝了一会儿,可皇帝仍然坚持,去传话的夏守忠也带着柳嫔回来了。 柳嫔自夏守忠出现后就一直心神不安,前两天方嫔是来过一趟,她本来顾忌着皇帝也不敢说什么,可与她说了会儿话后她就渐渐气了起来。 那日方嫔穿的是一身簇新的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长裙,挽着鬓发,插着一只碧青色的玉兰形状的步摇,手上挂着两只细细的翠玉镯子。 柳嫔瞪着她的一身装扮,那匹缎子可是她最先看上的,还没开口内务府就送去了平喜宫。 罢了,她穿的再好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县令的女儿,她父亲如今可是四品官,监察院里的人。 第159章 皇帝的主意 尽管柳嫔当时一直在自我安慰,也努力保持冷静,让人给方嫔上了茶。 她以为方嫔是来讨好她的,毕竟宫里所有的妃嫔都对她视而不见。 可没想到方嫔虽然是主动上门,没想到态度却淡淡,丝毫没有热络地想要结交的意思。 这种态度若是放在平时柳嫔也不会太过在意,可在一个身份样貌都不如她,却在一进宫就和她平起平坐的方嫔面前,她就格外敏感了。 于是没说两句柳嫔就忍不住炸了毛,对方嫔冷言冷语地羞辱了几句,将她轰出了门外。 “臣妾参见陛下……啊!” 柳嫔的话还没说完,一个杯子就砸了过来,险些砸到她身上去,吓得她尖叫一声后连忙跪下。 “柳姐姐!” 方嫔着急地要下床去,被皇帝伸手拦了下来。 “柳嫔,你进宫几年了?” 皇帝冷声问。 “回陛下……五年了。”柳嫔垂首看着被茶水打湿的裙角,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答道。 “五年的时间倒也不短了。”皇帝笑了笑:“这样罢,朕给你个恩准,放你出宫如何?” “陛下!” 殿内的众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 柳嫔也一脸被雷劈了的神情,震惊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朕喜欢的人,你偏偏容不下,那朕只好放你出宫了。”皇帝冷冷地笑了笑。 柳嫔的眼神迅速转向方嫔,张了张嘴,道:“臣妾、臣妾不敢啊……” “你不敢?” 皇帝扯了扯嘴角,侧身看向拉着他衣袖流泪的方嫔,道::“方嫔是朕接入宫中的,你是宫中的老人,不仅不主动接纳方嫔,还在她上门示好的时候恶语相向,你说,你这不是跟朕作对是什么?” 这么一顶大帽子柳嫔哪承受得住,当即就身体伏地痛哭忏悔,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 要是选秀没选上还好说,可是当了四五年皇帝的妃子又被突然撵出宫,不仅仅是她自己,恐怕家族里的女子都没脸活了。 柳嫔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前些日子还傍着太后得意了几天,一下子就又成了任人摧残的杂草。 怎么会这样啊…… “陛下,柳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还请陛下饶恕她这一回吧。” 方嫔看柳嫔一直求饶,面带不忍地求情道。 皇帝看了她一眼,这才出了口气,道:“既然方嫔都不与你计较了,那朕就饶恕你这一回!回去闭门思过三个月,不许踏出宫殿一步!” 柳嫔脸上的脂粉已经糊了,全身颤抖地趴在地上,虚弱地道:“谢陛下……” “把她带回去吧。” 皇帝心烦地挥了挥手:“就没有一天让朕安生的。” 方嫔抹眼泪的手顿了一下,惭愧道:“都是臣妾不好,惹得陛下生气了。” “这件事不怪你,你身体弱,别哭了。” 皇帝示意喜儿上前给方嫔递帕子擦脸,往桌上的沙漏看了看。 这个时候元春应该已经洗洗睡下了。 “陛下,都这么晚了,不如今晚就在臣妾这里歇息吧。”方嫔用温水净了脸,眼角处红红的,更添了一分我见犹怜的柔弱。 皇帝微微皱眉,道:“你的身体还病着,朕在这里多有不便,你先养好身体再说吧,朕还有事,先回去了。” “陛下……” 方嫔咬着唇又喊了一声,见皇帝回过头来,笑道:“多谢陛下如此照看臣妾。” 皇帝淡淡笑了笑:“朕虽然不常在后宫,可也清楚点后宫的事,树欲静而风不止。” 方嫔的睫毛微微一颤,对皇帝柔婉地笑了笑,但皇帝却一言不发,直接负手离去。 柳嫔再次狼狈地被宫人架了回去。 “这个贱人!贱人!” 一开始的恐惧过后,柳嫔勃然大怒,骂道:“她竟然敢在陛下面前告本宫的状!贱人!” “娘娘,您快小声些吧,别被人家听到了。” 她的侍女赶紧劝道。 柳嫔的声音弱了一下,眸中依然烧着重重怒火,咬牙切齿地道:“本宫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就让她先得意两天吧!” 这么大的动静一晚上就传遍了后宫。 宛贵妃知道后轻叹了一声,吩咐湘水送几本佛经过去给柳嫔,让她抄写静心。 太后靠着椅背听着张姑姑的禀报,眉间之中有一丝疑惑。 “皇帝真的为了方嫔大发雷霆?还要把柳嫔送出宫?” “夏守忠是这么说的。” 张姑姑回道。 “可是皇帝不是还想为了贾御侍开宫门么?”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问。 张姑姑想了想道:“陛下虽然宠爱贾御侍,可之前也因为方嫔训斥过贾御侍几回呢。柳嫔娘娘一向不得陛下喜欢,这次为了方嫔训斥柳嫔娘娘倒也正常。” 太后点点头,道:“哀家一开始还以为皇帝是……没想到还真的对这个方嫔有几分上心,哪怕顶着文官的上奏,底下百姓的流言蜚语也坚持要纳她入宫。” “她那张脸……” 张姑姑道:“反正她也算是个有福气的。” 太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让柳嫔沉住气,人家还没怎么着呢她就自乱阵脚了。唉,若不是哀家身边没有什么能用的人也不会把她挑出来。” “是,奴婢一会儿就派人去传话。”张姑姑应了一声,又道:“方才宛贵妃来过了,说宫里该修缮的都已经修缮了,宫殿也基本都分配好了,想请示娘娘的意见,什么时候让新选的秀女们入宫?” 太后闭着眼想了一会儿,道:“半个月后吧,哀家记得这个月十八是吉日,就选这个日子举行大典吧。” “是。” 张姑姑犹豫了一下,道:“太后娘娘,奴婢看了分给沈家姐妹的宫殿,似乎有点偏僻。” 太后摆摆手:“无妨,宫殿远了就多绕点路。得宠不得宠也不在宫殿的位置,等沈家姐妹进了宫,你嘱咐她们暂且不要与方嫔对上。” “是,奴婢知道了。” “嗯,你下去帮哀家查查,九门提督王青的家人都有哪些,若是有符合条件的,不如……” 太后眯了眯眼:“钦儿的年纪也不小了,正妃先不说,侧妃倒是可以准备一下。” 第160章 看不到的话就想不起来了 元春也是第二天起来才听到柳嫔因为方嫔被训斥的消息,心中暗叹,这个柳嫔好像总是那么没眼色,没看到其他妃嫔都不敢招惹空降的方嫔么,偏偏她就往枪口上撞。 “小姐,奴婢瞧着这次这个方嫔娘娘是得了陛下的宠爱的,您当差可要小心点。” 抱琴认真地说。 元春笑了笑:“我知道啦,你放心。”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后,元春去了临敬殿。 皇帝已然在看奏折了,但听到元春进来,连忙抬起眼睛看了看她。 嗯…… 面容很平静,好像是没有生气,皇帝的心往下放了放。 “贾御侍,去给朕倒一杯茶来。”皇帝吩咐说。 元春点点头,乖巧地去了。 皇帝摸了摸下巴,等元春回来,又道:“来帮朕磨墨。” 元春卷了卷袖子,过去给皇帝磨墨。 看元春这么好说话,皇帝反而有点不放心了,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那个,贾御侍昨晚睡得好吗?” “啊?” 元春不明所以地抬头,道:“很好呀,陛下怎么这么问?” 皇帝摸了摸鼻子:“没什么,就是问问。那个,嗯,你昨天带回来的馄饨朕今天早上吃了,味道很不错。” “陛下喜欢就好。” 元春咧嘴笑了笑,眼睛转了一圈,道:“陛下如果下次还让奴婢多回去一天,奴婢能给你带更多好吃的!” 皇帝见她笑得跟小狐狸一样,这才确认了她没有生气。 “哼,人啊,总是贪得无厌的。”皇帝悬着的心归了原位,斜着她哼道。 元春嘟了嘟嘴:“奴婢就是说说嘛。” “你这次回家,都干什么了?两天干的事儿就是比一天多么?” 皇帝饶有兴致地问,他倒是想知道有什么让元春这么牵挂,每个月都闹着回家。 元春愣了愣,道:“奴婢回家……就是陪了陪家人,然后见了见兄弟的先生,还去了一趟族学里。” “去族学里做什么?” 元春想了想,相亲的事不能告诉皇帝,但是族学的事可以让皇帝知道,便把整顿族学的事讲给了皇帝听。 皇帝听了之后愣了一会儿,问:“你为什么会想到去整顿贾家的族学?” 元春认真地说:“陛下,很多世家大族都是从内里开始烂起来的,贾府虽说算不得京城数一数二的贵族,可也算有名的世家大族了。现在贾府子弟纨绔不堪,奴婢看着忧心不已……” “而且,说实话。” 元春抬起脸看着皇帝道:“奴婢也想自己的家族能多出几个优秀的人才可以为陛下所用。” 皇帝眯了眯眼,静静地看着她。 严肃起来的皇帝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再说元春是第一次在皇帝面前提起来贾府的事,心中还有些紧张,她并不知道在皇帝心中,贾府到底是什么样的位置。 好在现在贾府还没有站队。 在皇帝饱含深意的目光下,元春的心跳渐渐加速。 “朕倒是不知道你有这样的远见。” 皇帝看着元春笑了笑,目光中含着一丝欣赏。 元春放下心来,笑道:“奴婢也是偶然想到的。” “你说你弟弟明年一个要参加武考,一个要参加文试,对吗?” 元春点点头。 皇帝道:“好,那朕就看看你的改得怎么样,现在朝中正是缺人才的时候。” “是!” 元春心中一喜,笑道:“奴婢一定好好督促弟弟们学习上进!” “得了,中午了,你回去吃饭吧。” 皇帝笑着摆摆手。 元春回了暖阁,抱琴拿着一封信过来,道:“小姐,这是府里来的信。” “嗯?是母亲的信?” 元春一手拿着糕点一手拿着信,刚看了个开头,手中的糕点就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小姐,怎么了?” 抱琴满脸疑惑地挪到了她身边,往信上看了一会儿,震惊道:“太太要把小姐嫁给古云?!” 元春直直地盯着那封信,仿佛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她那天与古云相亲之后不是跟王夫人说的很明白了么? 为什么王夫人会突然传信给她说贾府要定下与古家的亲事? 要镇定,镇定。 元春在心中重复了几次,这才将视线缓缓下移。 信中阐明了这门亲事的原因,无非就是背景地位,信中还道贾母说古云是能做大事的人,便是年少轻狂,等成了亲就好了。 看来王夫人也被说服了。 元春知道在古代衡量亲事的标准,男女之间的感情并不重要,只要家庭背景合适就好。 所以除了对这件事的震惊,元春倒是没有怨恨贾母和王夫人的想法。 “小姐,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吗?” 抱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 “看样子是还没有,还在商量。” 元春又将信匆匆看了一遍,信上只说古家又派人去送了些礼物,贾府也按照礼节回了,倒是还没有正式进入议亲的阶段。 与此同时,茹芷宫内宛贵妃也收到了一封信件。 “贾御侍要和古家结亲?” 宛贵妃微微皱眉。 一旁的湘水听到了,问道:“是古家的大少爷吗?奴婢倒是知道些。” “是古家的二少爷,这是贾家的人来的信,想让本宫撤回贾御侍的名字。” 宛贵妃看着那封信,脸上有种松了口气的神情。 “那太好了,之前娘娘您不是还因为这件事与王爷生气了么……” 在宛贵妃的注视下,湘水的声音越来越小。 “既然贾御侍有了议亲的人家,她的名字自然可以从名单上划掉。” 宛贵妃让湘水拿来秀女的名单,用毛笔沾了墨水,在贾元春的名字上划了一道横杠。 画完之后宛贵妃想了想,道:“还是重新誊写一张吧。” “娘娘,重新誊写多浪费时间啊。” “这张等太后娘娘看完之后,还是要交给陛下看的。” 宛贵妃淡淡地说:“看不到的话,就想不起来了。” 原来是怕皇帝想起来啊。 湘水哦了一声,虽不明白为什么宛贵妃要帮元春,但还是去重新拿了一张名册服侍着她重新抄写名册。 第161章 先应付过去在说 “这件事告诉阿溶一声吧,只说名单的事,不要提其他的。” 抄完了册子,宛贵妃又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了北静王府。 元春正在提笔回信拒绝这门亲事的时候,被前来传话的湘水喊到了茹芷宫。 宛贵妃把那封信拿给她看,问道:“你家里人来信说你已在与古家的二少爷议亲,这件事可是真的?” 元春心中一紧,听得宛贵妃微笑道:“若是如此,本宫便将你的名字从名册上暂时划去了。选秀的旨意上有写,有婚约或正在议亲的人家是不必参与选秀的,但是肯定要等宫中复验的人去过两府问话才是。” 这也是选秀的一项规矩,虽然不是强制征选,有变的人家也要下去核验情况的真假。 “所以,本宫就特地找你来问一下,看看你是不是真如信中所说正在与古家少爷议亲?” 元春面对宛贵妃打量的目光,捏紧了手指。 她怎么也没想到贾府会直接来信告诉宛贵妃议亲的事,可明明王夫人在信中写的只是两家还处于商量阶段,并没有正式议亲,怎么会突然写信给宛贵妃呢。 虽然离正式定下人选还有一段日子,可留给元春的机会并不多了。 她本想在上次的相亲人选中选出一个差不多定下来,可因为族学等一系列事也被耽误下来。 若是她下次出宫之前还定不下来…… 可是古家…… 元春想想那个古二少爷就头疼。 “贾御侍?” 宛贵妃看着她问道:“你怎么说?若是情况属实,就划去了,若是不属实,就暂时留着你的名字。” 这其实是在古云和皇帝二人中选一个。 元春眼前浮起了二人的面容。 不得不承认,若皇帝不是皇帝,元春还是更偏向他的,毕竟两人也相处了小半年了,古云的性子元春实在应付不来。 可如果说与古云在议亲,将来还有退掉的可能性,若是当了皇帝的妃子…… 其他的不说,只怕元春以后不能再像现在一样随意出宫了。 元春满心的纠结,半晌后终于下定了决定。 “回禀娘娘,奴婢是收到了消息,与古家有往来。” 宛贵妃听到后微微笑了,颔首道:“那就是了,既然有此事,本宫便将你的名字划去,只是宫中也会派人去询问,还请贾家做好准备。” “对了,太后娘娘准备于本月十八准备举行大典,你回去也告知邱嬷嬷一声,到时肯定还需要她也做些准备。” 元春点头称是。 从茹芷宫中回去后,元春马上返回了暖阁,让抱琴伺候笔墨写信。 “小姐,不接着这张写吗?” 抱琴看她重新拿了一张信纸,疑惑地问道。 元春摇摇头:“事情有变,这几日宫中便会有人去府里查探,先通知母亲应付过这次吧。” 等宫中的人走了,再解决与古家议亲的事。 元春匆匆写完装入信封,想了想,又把信纸掏出来加了一句。 抱琴凑头看了皱眉问:“小姐,写信的人不是太太吗?” “我也不确定,按说这件事刚与咱们说了,还没等我回信,母亲是不会直接写给宛贵妃的。” 这件事有点古怪,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元春若是说没有与古家议亲,一方面自己难以脱困,另一方面也有欺君的嫌疑。 无论怎么说,摆脱入宫才是第一要紧的事。 元春让抱琴把信件送出去,没多久抱琴便又带着一封信回来了。 “今日李成还说,就属咱们的信件来往最多呢。这是我哥写来的。” 元春拆开读了,脸上露出些笑意。 香菱找到了,甄士隐也找到了。 抱琴个父兄已经让人送二人团聚,这次香菱总算不再那般凄惨,有甄士隐护着她,嫁个好人家肯定是没问题的。 元春继续往下读,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的信息也查到了。 很奇怪,赵姨娘对一双儿女的疼爱竟然远远不如对兄弟赵国基的感情,宁愿拉上儿女的前途也要提起来赵国基。 这难道就是古代版的扶弟魔? 元春思索了一会儿,提笔给小红回信,只要拿到了一个人的软肋,那要控制她就不是难事。 没一会儿,抱琴回来对元春小声的道:“小姐,奴婢送信的时候看到宛贵妃娘娘去了慈寿宫。” “嗯,想必是去送名单了。” 虽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从名册上去掉了,可想到古云那张脸,元春就压力倍大。 时辰差不多了,元春便去了临敬殿。 “谁在里面?” 元春见临敬殿关着门,问道。 “是北静王在里面。” 阿黄小声地说。 元春透过窗户往里看了看,果然见到一个银白色的身影。 “贾姐姐要进去吗,邱嬷嬷刚才去隔壁院子了,里面恐怕没人奉茶。” “邱嬷嬷去隔壁做什么?” “哦,是宛贵妃娘娘说新招的一批宫女到了,让邱嬷嬷先去瞧瞧。” 元春想了想,道:“我也去隔壁看看吧,里面夏公公在,茶水也不会少了的。” 进了隔壁院,元春见到一排排宫女刚刚站好,邱嬷嬷正在她们面前点名。 凤羽和风曲也在院中帮忙。 “贾御侍来了。” 邱嬷嬷见到元春,道:“我正要叫人去寻你呢。” “听闻嬷嬷在这里忙,我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上的地方。”元春笑说。 她的视线落在凤羽身上,她明显瘦了一大圈,原本就瘦弱的身形更加纤细,脸上也有了几分病态的苍白,与之前活泼的样子有点不同。 “这些都是经过初选进来的,咱们先教教规矩,再进行分配。” 邱嬷嬷道。 点名完毕,一共有五十四名宫女,在初选的时候已经选出来了九名小组长方便管理。 “今天下午先领了东西住在后面的殿里,明日一早辰时还在这里等着。” 邱嬷嬷对这些宫女道。 说完,她转身看着元春,问:“贾御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啊? 元春猛地被点名,尽力不露出茫然的傻样,端着脸道:“你们晚上好好歇息,不要怕,跟着邱嬷嬷认真学就是了。” 第162章 紧张死元春了 邱嬷嬷看出元春经验尚浅,一时间也没有转过弯来,便挥挥手让宫女们都下去了。 “这些都是要分配到新宫殿的宫女们,需要学的是在贵人身边伺候的礼仪,规矩,洒扫侍奉等就可。” 元春点点头,邱嬷嬷的意思是对这些宫女点到为止,不需要进行太过严苛的训练。 “嬷嬷教导就成,我在一旁看着,毕竟我也没有经历过。” “贾御侍不必紧张,你入宫的时候怎么学的,就怎么教导她们就是。” 邱嬷嬷道。 呃,说到这个元春就更迷茫了,真正的元春也许接受过,但是她没有啊。 现在的许多规矩也是从旁人口中,或者实践得知的。 邱嬷嬷看她脸上有为难之色,宽慰道:“没事,你不必紧张,教导的时候我会让你主做纠正,不懂的时候就告诉我。” “多谢嬷嬷了,不瞒嬷嬷,我入宫的时候学的那些早就忘了。”元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年轻人,当时都紧张。” 邱嬷嬷笑道,随后她拿出来刚才点名的册子给元春:“你先看看,后面有九个宫女的信息,这几日重点观察她们。” 元春了然,想必这些宫女是要挑出来当大丫鬟的。 翻开册子,九名女子取名以‘冬’字开头。 “冬花,冬月,冬雨,冬叶……” 元春看到第九个冬x的时候不由眼前发晕。 “还是等明日对着人了再看吧。”元春对邱嬷嬷说。 “嗯,这九个人里面又以这四个为首,不论是性情还是样貌都很不错。” 邱嬷嬷点出了那四个人的名字。 元春点头,“今日听宛贵妃娘娘说,上批选出来的贵人们这个月十八就要入宫,那这些人半个月能教导好吗?” “等到了宫里,若是贵人们愿意用她们,还是需要继续教导的,不过这就不关咱们的事了。” 邱嬷嬷解释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元春便回了临敬殿。 远远地便看见甬道上有一个银白色的身影伫立在墙边。 “王爷!” 元春小跑了两步走上前去,轻巧地行礼。 “听说你去教导小宫女们了?”北静王笑着问她。 元春脸上一红:“没有,主要是邱嬷嬷,奴婢不过去……呃,去看看。我也没什么能教给她们的。” 北静王扬起笑容:“是么?贾御侍很优秀的,要多多教导小宫女向你学习才是。” 元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王爷谬赞,王爷与陛下议事完毕了吗?” “嗯,刚刚说完,看你不在,就等你了一会儿。” 北静王看着她道。 元春脸上又烧了起来,竟然有点不自觉地搓着衣角,低声问:“王爷等奴婢有事么?” “有。” 北静王笑道:“今日我去了太后娘娘那里请安,恰好遇到了宛贵妃,看到了补录秀女的名单册子。” 元春一愣。 北静王的声音又低了些,白净的面庞向元春靠近了些:“你的名字也不在上面,是么?” 元春看着北静王俊逸的脸,脸如火烧似的:“是……” 北静王嘴角的笑意扩大,笑得如沐春风,口中却简短地道:“好!好!” 元春本想问他好什么,却及时止住了话头。 北静王漆黑的瞳仁中倒映着她的面颊,眼中笑意极盛极浓。 “这是个好消息。” 远远地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北静王往甬道口那边看了一眼,与元春撤开了些距离。 “这是我在宫外见到的,看着挺好看的,就给你带了一个。” 北静王将一个巴掌大的牛皮纸包迅速塞到了元春手心中。 他的手掌温热宽厚,隔着牛皮纸袋轻轻握了握元春的手掌,低声道:“我先走了。” 元春有种不敢抬头的感觉,含糊地嗯了一声,将牛皮纸袋紧紧攥在了手心中。 “贾御侍。” 元春听到一道女声,抬起头一看竟然是宛贵妃和湘水。 宛贵妃朝着北静王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道:“王爷刚走?” 元春嗯了一声,这才想起来给宛贵妃行礼。 不知道刚才被宛贵妃看到了没有…… 元春想到刚才那一幕,心中有点乱,脸上的热度似乎又升了温。 宛贵妃的视线停留在元春的脸颊上,竟然有些不可言说的冰冷,只是元春心中正乱,也没有注意到。 “起来吧。” 宛贵妃声音淡淡,扶着湘水径直进了临敬殿内。 元春瞥见宛贵妃手上拿着的册子,心中一跳,想了想还是跟了进去。 “陛下,这是下批参与选秀的官家女,已经拿给太后娘娘看过了。” 宛贵妃将册子送了上去,元春左右看了看,怀揣着忐忑接了过去,然后悄无声息地拿起皇帝的杯子给他倒茶,试图偷看一两眼。 皇帝打开册子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视线在第二页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会儿,点点头问:“符合条件的都在这里了是么?” 元春握着杯子的手指一紧,险些把茶水洒出来。 “回陛下,都在这里了。” 宛贵妃平静地说。 皇帝将册子又看了一遍,元春见他神情认真,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到了嗓子眼。 奇怪,第一次选秀的时候皇帝好似还没这么认真呢。 终于,皇帝点了点头:“好,就这样罢。” 元春轻轻吐出一口气。 “把水杯放下啊。” 皇帝去拿杯子拿了个空,这才发现元春倒完了茶水却将杯子攥在了手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是,是!” 元春连忙将杯子递给皇帝。 “奴婢去过宛贵妃娘娘倒茶。” 元春不敢留在此处,生怕被皇帝看出了什么端倪生出事端。 她刚踏出了茹芷宫,便看到院子里站了一个中年男人,年纪约莫四十岁,皮肤微黑。 元春从来没见过他,不过总觉得这张脸有点眼熟。 “陛下,古大人求见。” 夏守忠去外面看了看,回来禀告道。 皇帝有点诧异:“古候?他倒是不怎么来,请进来吧。” “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与古候议事了。” 宛贵妃向外面看了一眼,也识时务地起身告退。 第163章 古云要进宫当侍卫了? 元春从茶水房中提着茶壶出来,却见到宛贵妃已经从殿内出来了。 “娘娘,您要回去了?” 元春追上去问。 “嗯,陛下正在与大臣议事。” 宛贵妃看了她一眼,道。 “哦……娘娘,奴婢前几日给您带的馄饨好吃吗?您喜欢的话下次奴婢回家了还给您带!” 元春笑说。 宛贵妃却没有说话,眼神落在她明媚的笑容上,微微抿了唇。 元春有点疑惑,只觉得宛贵妃今日与别日似乎不同,难道是皇帝又发火了? “不用了,多谢贾御侍。” 宛贵妃垂了眼眸,说完这句话后转身便走。 元春奇怪地往殿内看了看,问阿黄道:“刚才陛下发脾气了么?” “嗯?好像没有呀。”阿黄回忆了一下:“没听到陛下训斥谁呀。” 元春哦了一声:“谁在里面呀?” “呃,我刚才也没听清,好像是什么候?” “好吧,既然是与大臣在议事我就不进去了。” 元春去了一边的茶水房,雨琪和凤羽两人在里面,邱嬷嬷和风曲去了隔壁院中打理宫女的事。 “贾姐姐,听说这个月十八贵人们就要入宫?” 凤羽看见她,过来主动地问道。 “嗯,是啊。” 元春对她笑了笑,可看她眉眼间还有几分飘忽,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说:“你别担心了,以后你就远远地避开姚七七就好,我和邱嬷嬷都会看顾你的。” 凤羽咬唇,又问:“隔壁院子里的宫女们是不是会有一些人分到她宫里去?” 元春愣了愣:“是这样。” “我知道了。”凤羽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了屋门。 “凤羽姐姐最近一直都这样,好像魂不守舍的,唉,正因如此邱嬷嬷才没有带她去教导那些宫女。”雨琪摇着头说。 元春也很无奈,这是心病。 两人窝在茶水房里说了会儿话,元春听见临敬殿的门响了,想必是皇帝已经与大臣议完了事,便掀开帘子提着水壶走了出去。 那个中年男人瞧见元春走了过来便停下了脚步。 “你是贾御侍?”男人上下打量她了一下,问。 “奴婢拜见……大人。” 元春不知道如何称呼他,含糊地道。 “嗯。” 男人对她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元春有点奇怪,进去给皇帝添茶,问道:“陛下,刚刚那位大人是谁呀,奴婢好像从来没见过。” 一般的婢女肯定是不敢问这些问题的,可元春与皇帝问答已经习惯了,皇帝抬头道:“是古候。” “古候?” 元春茫然了一下,忽然想起来了与这位男人相似的一张脸! “是古家的那个古候?” 元春有点语无伦次地问。 皇帝笑道:“什么古家的古候,京城中只有一个古候。” “他、他来干什么……” 元春结结巴巴地问,上午宛贵妃那边刚收到了她和古云议亲的消息,晚上古候就来了,该不会是…… “贾御侍,你多话了。” 夏守忠冷声出言提醒,若是其他的话也就罢了,元春一个女官怎么能开口询问大臣与皇帝之间的事呢。 “无妨,也不是什么机密的事。” 皇帝对夏守忠摆了摆手,夏守忠便砸了咂嘴不再说话了。 “他来是想向朕求个恩典,说他家的二儿子一直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好在功夫还不错,想进宫中当个侍卫,也磨炼磨炼性子。” “二儿子?是古云吗?!” 元春大惊失色。 “嗯?你知道他?”皇帝挑眉。 今天的事一件比一件让元春措手不及。 就算古云在贾家对元春纠缠,可元春压根都没放在心上,她一个月也就出宫一天,古云就是再难缠也无可奈何。 可他若是进了宫…… 元春无法想象在宫中都摆脱不掉古云的场景。 “那陛下您答应了吗?” 元春顾不得回答皇帝的问题,急忙追问。 “古候早些年在北方平叛有功,他家的大儿子古卿在翰林院表现也不错,如今小儿子不过是想进宫当个侍卫,这点小事朕自然应允了。再说了,现在正好宫里也却人手。” 说着皇帝微微皱眉,看向元春:“怎么?你认识他么?” “奴婢……” 元春咽下了要冲出口的话,现在正在选秀阶段,她不能让皇帝知道她临时与古家议亲的事。 “奴婢只是听说过……” 元春道:“听说古二少爷为人顽劣不堪,这样的人怎么能保护好陛下?所以奴婢有点担心……” 皇帝还以为元春是在担心他的安危,不由笑道:“就算是来宫中当侍卫,也不会直接就来朕的身边,定是要在下面好好磨炼一番的。” “陛下是说,他不会被分到临敬殿来?” “这是什么话,临敬殿和朕的贴身侍卫都是层层选拔上来的,即便他是古候的儿子也不能进宫就做朕的贴身侍卫。” 皇帝解释道。 元春心下稍安,想道,古云会不会也是与这些宫女一样先培训过之后再进行分配? 那分配到哪里,这个决定权应该也是在邱嬷嬷这类人的手中。 到时候能不能提前找到负责人沟通一下,让他把古云分配的远远的,反正皇宫这么大,如果她有意躲开的话也不会那么容易碰到古云吧。 元春想到这里不由苦笑,刚才她见凤羽魂不守舍还奇怪呢,现在就轮到她了。 不过侍卫与太监不同,他们一般都在外院,不能进内院的。 元春一直安慰着自己,直到入睡前还在想这件事。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元春当晚竟然就梦到了古云。 “你不记得我了?” 她的手臂被古云紧紧拉住,风流倜傥的脸庞上一改平日的满不在乎,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元春,质问道。 “你放开我!” 元春想用力挣开他的双手,却被他用力控制住。 “你看着我!” 古云见她如此抵触,手臂上都起了青筋,抓得元春的肩膀都快碎掉了。 “你看着我……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古云对上她的眼睛,双眼中满是失落与绝望,问了一遍又一遍。 第164章 教导小宫女 元春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漆黑的夜里似乎还弥漫着那双眼睛的绝望气息。 她捂着胸口喘了会气,缓缓靠在了床头。 古云怎么会在她梦中表现的如此怪异? 元春摸着鬓边的汗回忆着,那天在浮月楼,她与古云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呀,有什么记得不记得的? 元春百思不得其解地趴在床边思索了好一会儿,困意渐渐袭来,元春往下躺了躺拉好被子,安慰自己别瞎想,只是个莫名其妙的梦罢了,估计是被古云要来宫里当差的消息吓到了。 次日一早,邱嬷嬷便喊了元春去旁院去。 宫女们正在练习站姿,令元春吃惊的是凤羽竟然也与风曲一起来了。 “你来看看,她们之间有没有人做的不对。” 邱嬷嬷对元春道。 元春一一巡视过这些宫女,有瞧见姿势不标准的便走过去帮她们矫正。 她明白邱嬷嬷此举的意义。 临敬殿内只有邱嬷嬷一个掌事嬷嬷,缺少接班人,所以邱嬷嬷是想元春在这些新宫女面前立威。 可立威这件事讲究分寸,不能太过严厉招人记恨,也不能太过温和让底下的人觉得软弱好欺负。 于是元春便摆出了贾府嫡出大小姐的威严和尊贵,又兼之几分温和,耐心指出了几个宫女的不足之处。 只是有个宫女,似乎是身体过于僵硬,不论元春如何纠正也做不到位。 要按元春的想法自然不会过于追究,可当着这么多宫女的面,她也不得不严苛一些。 宫女被纠正了几次有点羞恼,咬着唇起身道:“多谢贾御侍指点,可奴婢愚钝,不如贾御侍做个标准的给奴婢看看?奴婢也好有个比对。” 邱嬷嬷脸色一冷:“做不好就下去多练练,刚才冬叶她们几个不是都已经教过你了?就算记不住,拿着眼睛往周围的人身上看看也该记住了。” “奴婢就是觉得已经做的很好了,可不知道为何贾御侍总是揪着奴婢不放。” 那宫女一脸不耐烦。 邱嬷嬷还要再说话,元春悄悄给她了个眼色,对那宫女道:“我知道你没做好,一时心急也是有的。可你的动作确实不标准,我纠正你也是为了你好。要进宫的贵人们都是大家闺秀出身,身份贵重,规矩森严,万一你以后跟了哪个贵主在别人面前出了错,被笑话的就不只你一个人了。” “既然你想看我的行礼姿势,那我就做给你看。” 元春吩咐人道:“去取一面镜子来。” 一个宫女很快搬过来了一面镜子放在两人面前。 元春对她笑道:“你瞧着。” 说完,元春轻巧地上前一步,轻垂蓁首侧身屈膝。 不见如何费力,动作间却有一番飘然之态。 可就算以邱嬷嬷的眼光看去,那姿势也标准得无可挑剔,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你来做一遍看看。” 邱嬷嬷对那宫女说。 宫女红了脸,上前学着元春的样子又做了一遍,可这次她想学元春的飘然优美,却忘了最重要的标准,行礼的时候重心不稳,差点跌倒,惹得周围的宫女捂嘴偷笑。 “好了,都别笑了。” 元春肃着脸望向她们,轻笑声即刻消失。 “你不要心急,多看看别人怎么做的,回去的时候多对着镜子练几次,若是有不明白的问问旁人,或者来临敬殿找我和邱嬷嬷也可以。” 元春安慰那宫女,她刚穿越过来之后也是到处学别人怎么行礼,怎么站,怎么跪,等晚上回去了再对着镜子练习,这才能做得轻松又标准。 “是。” 宫女涨红着脸应了一声,退回了队伍之中。 “刚才贾御侍有句话说的很对,你们以后不论在哪里当差,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主子的脸面,所以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连累了一宫之主。” 邱嬷嬷训导道,底下的宫女们看元春的目光也多了一分敬畏。 接下来便是宫规的学习,元春也跟在邱嬷嬷身边又复习了一遍,加强记忆。 她一边听一边观察着为首的九个宫女,这里面样貌出色的有三个,是冬春,冬叶和冬芽,远远地看去就比其他宫女清秀许多。 沉稳的也有三个,是冬雨,冬落和冬荷,其他三个都属于中等偏上又不惹眼的。 等中场休息,邱嬷嬷问元春对她们几人的印象,元春便如实说了。 邱嬷嬷点头说:“你说的很对,所以我想这么分配。沈家姐妹颜色好,性格也好强,定然不喜欢俏丽的丫鬟,就选这几个人去她们宫里。” 邱嬷嬷在手册上点了几个人圈出来,指给元春看。 “嗯,嬷嬷想的有理。”元春对照着名单看过去,赞同道。 “这两个去服侍方嫔,方嫔身边有太后娘娘派过去的喜儿,咱们就只给些听话的小丫鬟就是了,一切自然以太后娘娘的人为首。”邱嬷嬷继续圈着名字。 “冬雨和冬春就给姚常在,冬雨性格沉稳,到时候也能多劝着姚常在。”邱嬷嬷说道。 “冬雨是很好,可是冬春的容貌……” 元春微微皱眉,姚七七性格偏激善妒,要一个好容貌的丫鬟在身边恐怕不妥。 “我原本也觉得不妥,这丫鬟是自己想去的,说她们家与姚家有点拐七拐八的关系,我便同意了。” 邱嬷嬷顿了顿,说道:“唉,我也稍微打听了这位姚常在的性子,确实嚣张残忍,若不是她主动要去我还有点拿不定主意,生怕好好的姑娘们送过去都……” 元春抬起头往冬春那里看了一眼,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活泼可爱。 “这里毕竟是宫中,有宫里的规矩,嬷嬷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元春安慰说。 “嬷嬷,奴婢给您和贾御侍再换一杯茶吧,过了这么会儿都冷了。” 凤羽上前来端行礼,过两人的茶杯去了。 元春看了她一眼,“凤羽妹妹的身体好全了?” 邱嬷嬷道:“好了,昨日来给我撒娇,说想跟着风曲一起过来再学学规矩,免得以后见了贵人再办错事。” 第165章 周嫔怎么什么都知道 两人又沟通了一会儿宫女教导的问题,元春问邱嬷嬷:“嬷嬷,现在宫女的人数要增加,侍卫和太监的人数是不是也要增加?” “这是自然了,新来的太监是由太后娘娘宫中的刘公公负责教导的。” 邱嬷嬷答道。 “那侍卫呢?” 元春日常与侍卫接触不多,倒是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他们的头子是谁。 “现在的内侍卫总管是陛下钦点的吴大人。”邱嬷嬷想了想说。 “吴大人?” “嗯,不过虽然吴大人是总管,但实际还是与王大人协同治理的,不知道现在侍卫的分配上到底是谁在管。” 元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但涉及古云的事,元春也不好多问邱嬷嬷。 等到了晚上,元春提着几盘子小菜带着抱琴去了宜春宫。 “大忙人,许久不见你了呀。” 周嫔笑着把她拉了进去,打量了一会,道:“我怎么觉得你比前段日子更好看点了呢?” “你的感觉是对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嘛。” 元春嬉笑着挨着周嫔坐下,问道:“怎么样,从贵人到嫔,待遇上可有什么差别?” “升了位份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无非是每次领东西的时候多了些呗。” 周嫔笑道。 元春是有几分佩服她的洒脱的,道:“唉,若是人人都与你一般想就好了,我刚才来的时候还路过了柳嫔娘娘的宫殿,冷冷清清的,都没人敢往她那边走。” “那方嫔呢?”周嫔问。 对于平喜宫的事元春虽然不主动打听,可宫中的消息一向传的很快。 那日皇帝训斥过柳嫔后,人人都对方嫔多了几分忌惮。 虽然宫中的老人没有上赶着去方嫔那里示好,不过随着宛贵妃派人去送药的机会,几个嫔妃也让人都送去了一些药材表了表态。 “听说方嫔身体好了之后上门去谢了温妃。”周嫔道。 元春这才反应过来周嫔口中的温妃指的是以前的吴妃。 “有了柳嫔的事情在前,温妃也不敢轻慢方嫔,听说两人不过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温妃就对方嫔的态度好了很多,还亲自送她出了宫门呢。” 元春轻轻蹙眉,温妃的性子就是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不知道怎么会跟方嫔突然交好。 “我听说陛下还因为她训斥过你?”周嫔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问。 “嘿,你的消息可是比我灵通多了,看你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元春讶异地说。 周嫔笑了笑:“我虽然不主动争宠,可在这宫中生存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吧。” “陛下是训斥过我,不过也没什么,是我有错在先。”元春给周嫔解释了那次的事。 “依我看呀,这个女人可不简单,陛下对这个女人的宠信来的很奇怪,你也不必过于忌惮她,离她远远的就好。” 周嫔听了之后琢磨了一会儿,道。 “你们怎么都说让我离她远一点?”元春很是奇怪:“我又不跟你们一样是陛下的妃嫔,方嫔就是有什么也使不到我身上呀。” “嗯?还有人嘱咐你了?” “是邱嬷嬷,她也这么跟我说来着。” 元春第一次听觉得没什么,听到周嫔也这么嘱咐她便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是个御前侍奉的奴婢,与方嫔井水不犯河水的。 周嫔把脸凑近了一些,仔细研究着元春脸上的神情,看她是真的不懂才哈哈一笑,道:“那你就好好听着吧,总不会害了你的。” 说着她还意味深长地道:“邱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见过的人和事都多,又在御前侍候,看人的眼光还是挺准的。” 元春见她不肯说只好作罢,开始问正事。 周嫔果然明白里面的门路,道:“吴总管是陛下钦定的不假,可是一年前出的那次事件你还记得吗?” “一年前?” 元春茫然,一年前她还不在这里呢。 “就是那次晚宴上突然冒出来的刺客呀,当时还全城戒严了。”周嫔提醒她。 “哦,那次啊……” 元春毫无印象,只能装作想起来了的样子。 “那次之后太后娘娘震怒,问责的第一人便是吴总管,可查来查去谁也查不到跟吴总管有什么关系,只好只问他了个失职之罪,本来是要贬官的,可是陛下去找了太后娘娘,这才没有把吴总管贬斥出宫。” 周嫔将当年的事缓缓道来:“只是太后娘娘不放心,便又指定了一人来与吴总管一同治理宫内,这个人便是王大人。” 元春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个王大人与太后娘娘的关系……” “你猜对啦,王大人是太后娘娘那娘家弟媳的哥哥,也是太后娘娘的亲家儿子。”周嫔笑着给元春倒了杯茶,问:“我还没问你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了?是跟你的议亲对象古云有关么?” 元春噗地一下把口中的茶喷了出来,周嫔给她递上手帕,笑盈盈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的?”元春拿帕子擦着脸问。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就是知道。”周嫔狡黠地一笑。 元春只好叹气:“你知道了也省下我不少口舌,就跟你说吧,古云的父亲古候求了陛下要来宫内当差,我总觉得跟我有关。唉,这宫内的麻烦事儿不少,我不想再多出来一桩了。” “所以你想打听到是谁在管侍卫分配的事?打听到了你要如何?古候都求到陛下面前了,谁能阻拦?” 周嫔一连串地问。 元春捧着脸很无奈:“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去试一试,哪怕只是让古云调得离我远些。” 周嫔笑了:“你呀,真是舍近求远,你直接去求陛下不好了?陛下能让古云入宫,难道让他值哪个门都决定不了?” 元春呆愣:“我?古候是有军功的人,陛下怎么可能因为我一句话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嫔就冲她眨了眨眼:“你可以试试。” 元春还以为周嫔是逗她玩呢,她不觉得皇帝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对古云如何,还是先去找那两个总管试试吧。 第166章 我招惹忠顺王了? 打听到两个侍卫总管的消息后,元春便让抱琴去向李成问他们平日的行踪。 吴总管毕竟是皇帝钦定的人选,所以元春决定先去找他。 吴总管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微微发福的男人,他很忙,元春去找了好几次才见到他的面。 “贾御侍来的不巧,上一批是我安排的,现在马上要入年,我正在忙宫城内防卫的事,这一批的侍卫就交给王总管了。” 吴总管听闻了元春找他好几次,面带歉意地道。 “那这位王总管在何处?我一直找不到他。” 元春连忙问。 “哦,他现在正在东北门那边吧,我刚才还见他来着。” 吴总管给元春指了路,元春便紧赶慢赶到了东北门处。 远远地瞧见一个男子,背着双手站在一干侍卫面前说着什么。 不得不说,这个王总管比吴总管有气势多了呀。 “王总管!” 元春迎了上去,王总管回头看她:“你是何人?” “我是御前侍奉的贾御侍,来找大人有点私事,不如咱们借一步说话?” 元春笑着将王总管请到了一边,斟酌了一下,道:“大人,近日古家少爷古云要编入您所带的侍卫队中,是吗?” “是,你有什么事?”王总管皱眉。 “我……” 元春假装娇羞地搓着衣角道:“是这样……我与古家少爷正在议亲,大人您也知道,在宫中总是要避嫌的,所以我想请大人帮个忙……” “哦,你的意思是要把你未婚夫调远一点,是么?” 王总管直接问。 “呃。” 元春听到未婚夫这个称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咬咬牙:“是这样的……” “这倒是没必要,宫中侍卫与宫女确实不得私相授受,可如果你们已经在议亲了,宫中也不忌讳这些的。” 王总管往元春身后看了一眼,道。 “我在御前伺候,还是需要注意影响的,如果可以还是麻烦大人把我们调开吧,最好是越远越好。” 元春听王总管的口气并不强硬,眼睛亮了起来。 “贾御侍不必担心这个,陛下开明,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与你的。” 一道低沉的男声突然从元春身后传来,一旁的一排侍卫纷纷行礼:“参见王爷!” 元春僵硬地转过身去行了礼:“奴婢拜见王爷。” 忠顺王背着右手站在她身后,冷冽的视线放在元春的脸上,道:“贾御侍与古家定了亲?” 元春:“……” 完蛋了,这可真是弄巧成拙! “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说古家少爷是你未婚夫么?”忠顺王挑眉。 “回王爷,只是我们两家在议亲罢了,算不上定亲,更算不上未婚夫。”元春低声说。 “哦?既然也没有定亲,贾御侍何必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呢?” 忠顺王向前迈了一步,元春顶着他的目光不禁头皮发麻。 “奴婢只是,呃,不想有什么闲言碎语,若是王爷觉得不妥,还是算了,算了,一切都听从王总管的安排!那个……奴婢告退!” 元春飞快地说完,后退一步转身就要跑。 “站住。” 忠顺王出声,元春的脚步顿时像长了钉子,硬生生扎在原地。 忠顺王缓缓踱步走上前去,眯着眼睛,对元春道:“按说你应该在这次秀女的补录名单上的吧。” 元春心中一惊:“这……” “可是你不愿意进宫选秀,便找了古家议亲,现在你的名字从选秀名单上划去了,你又想与古家撇清关系,是这样么?” 忠顺王看元春眼中惊慌,挑了挑嘴角,“呵,倒是没看出你这般能耐,倒是还挺让本王意外的。” 这时候若是承认了便是欺君之罪,元春低垂着眼:“王爷说笑了,婚姻大事奴婢也只听家中长辈的安排,这次前来也只是为了避嫌而已。” “只听家中长辈的安排?” 忠顺王突然笑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贾家让你嫁你就嫁?” 元春没有说话,低头沉默。 “既然你们没有私相授受,婚嫁大事又没有定下来,依本王看那就不必避嫌。” 忠顺王侧身对王总管道:“听说这是古家要求着进来的,古候有军功在身,咱们也不能怠慢,要给古少爷安排个好一点去处才是啊。” 王总管闻弦歌而知雅意:“是,王爷,在太湖值班的侍卫还缺少一个,便将古少爷安排在那里吧。” 太湖? 那里虽然离临敬殿有段距离,可除了平喜宫几座宫殿之外,大多数妃嫔的宫殿都在那里,例如宁嫔和周嫔的宫殿都需要绕过一小段太湖,还有柳嫔的住处和慈寿宫等也要路过那里。 “嗯,太湖不错,清闲,风光也好。” 忠顺王点点头。 元春深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也没有哪里惹过忠顺王,为什么每次他都好像跟她有仇一样,之前掐脖子就算了,现在还这么搞她。 “贾御侍对这样安排可还满意?” 忠顺王闲适地问。 “奴婢不敢置喙王总管和王爷的决定。” 元春磨着牙说。 “抬起脸来。” 忠顺王突然命令道。 元春错愕了一下,随即下巴被一只手抬了起来,那只手很冰冷,元春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你妹啊! 元春虽然已经接受了现在她自己是在一个封建社会当奴婢的事实,可面对这样的事还是及其不喜欢,甚至说非常反感! 尤其是那双鹰隼一样的视线,此刻正在像打量货物一般看着她。 元春告诫自己要稳住,可下巴上的手迟迟没有放开,她终于忍不住动了气,忽然抬起眼睛瞪了过去。 “王爷看够了么?若是看够了奴婢就回去忙了。” 元春的声音冷冷的。 一旁的王总管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马上除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 忠顺王也惊讶了一下,微微眯起了眼睛,神色更冷:“把你说的话再讲一遍。” 说你是个变态神经病! 元春心中的恼怒已经超越了害怕,她借着忠顺王松动的那刻往后一退,挣开了他的手指。 “奴婢告辞。” 元春福了福,转身走了。 第167章 还是皇帝的话有用啊 “王爷,您……” 王总管心惊肉跳地看着元春的背影,心想这个宫女铁定要完蛋,只希望他们这些人不要跟着倒霉才好! 没想到他一抬眼,素来冰块脸的忠顺王嘴角处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王爷是不是被气傻了?王总管连忙低下头去。 元春摆脱了忠顺王,一路上越走越快,心中一半是讨厌,一半是害怕。 这都什么人呀,跟古云一样是个神经不正常的! 以为自己是王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嘛!一个个有事没事的招惹她干嘛?! 元春先回了暖阁照了照镜子,下巴上有一小块红印,她喊抱琴去取冰块,一边冰敷一便在心中骂着。 等下巴上红印子消了,元春才敢去临敬殿。 皇帝正在作画,元春不敢打扰,便放轻了脚步站在一边。 这下好了,本来是想让古云离她越远越好,谁知道一下调到了她旁边,如果以后宫中忙起来,说不定她一天要见他三四次呢。 元春叹了口气。 “怎么了?又叹气?” 皇帝冷不丁地出声,倒是把元春吓了一跳。 他停下手中的毛笔,笑着道:“你一个小姑娘家,动不动就愁眉苦脸的,整天都想什么呢?” 元春嘟了嘟嘴:“陛下不了解我们女子,向来都是多愁善感的,看见起风就害怕,看见落叶就流泪。” “……你这是说你自己呢?” 皇帝哈哈大笑:“朕看你这个吃货是中午没吃饱,发愁晚上吃什么呢!” 元春轻声哼了一下,提不起力气反驳。 皇帝看她恹恹的,道:“到底怎么回事?刚才出去,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是你那好兄弟?! 元春腹诽一句,突然想起来了昨晚上周嫔的话。 “奴婢确实有个烦心事。”元春闷闷地说。 “说来听听。” 皇帝放下毛笔,将画作拿给了夏守忠,示意他晾干收好。 “嗯……奴婢昨天不是问您古少爷的事么?陛下还记得吗?” “废话,你直说就是了。”皇帝不耐。 “就是那个古少爷嘛,奴婢之前在家中的时候与他有点过节,听到他进宫还挺害怕的,陛下你说,万一他进宫来报复奴婢怎么办?” 元春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 皇帝神情怪异地扬眉:“你不是说不认识他么?” “这,奴婢撒谎了嘛。” 元春抓了抓头,直言道。 皇帝哼了一声:“贾元春,你的胆子可越来越大了啊,现在都敢撒谎欺瞒朕了!当心朕治你个欺君之罪!” “哎呀陛下!” 元春急道:“您说他万一在宫里把奴婢打一顿,或者找奴婢的麻烦可怎么办?” “古少爷好歹也是一介男子,你们以前的过节说不定人家早就忘光了,还跟你似的一直挂在心上?” 皇帝嘲笑她:“亏得朕听你整顿族学还对你另眼相看了呢,没想到还是一副妇人心胸。有谁放着古家少爷不做,专门进宫来当侍卫就为了找一个小女子的麻烦?” 元春撇撇嘴:“这可说不定。” “朕看啊,你就是太闲了。没事儿你就拎着扫把去把院子扫扫就不会想这么多了。”皇帝嗤笑一声。 就知道跟这厮说屁用都没有! 元春郁闷地揉了揉太阳穴,闭上嘴不说话了。 皇帝斜了她一眼,也拿起奏折来看。 过了一会儿,小小的叹气声飘了过来,皇帝的手顿了顿。 又过了一会儿,又听到元春唉了一声,皇帝忍不住侧眼看了看她。 等到第三声叹气声响起的时候,皇帝终于无奈地放下奏折,端起茶杯轻轻撇着茶沫,看向元春问道: “看你脸上这么大个黑眼圈,难不成昨天晚上就因为这个没睡好?” 元春哀怨地看了皇帝一眼:“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奴婢一介孤苦无依的弱女子,哪还能睡得着觉呢?” 皇帝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元春连忙扑了过去朝着他背上拍了几掌:“陛下!您没事儿吧陛下!” 皇帝摆摆手推开她,用手帕擦着茶水,叹道:“瞧你这力道不像是弱女子。” “人家是心灵脆弱。” 元春哼道。 皇帝缓过气来,摇摇头笑说:“好了,别在这儿给朕装腔作势的,看着就难受。不就是一件小事么,朕给你摆平!” “真的吗陛下!” 元春一脸惊喜地迎了上去。 皇帝笑眯眯地说:“给古云安排个清闲的离你远点的地方就是了,朕一会儿让人去通知吴总管一声。” “呃,这一批不归吴总管安排,是王总管在安排呢。” 元春连忙说。 皇帝睨着她:“这都打听清楚了?” “奴婢只是想先下手为强嘛。”元春笑嘻嘻地咧了咧嘴。 “朕说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原来是忙活这事儿去了。”皇帝无奈地看着她。 “阿黄进来。”皇帝朝着门外喊了一声,道:“你去告诉王总管一声,古家的少爷安排得离临敬殿远些。” 阿黄应了一声就去了。 “这下还害怕么?”皇帝笑笑地问元春。 “不害怕了!” 元春顿时精神了起来:“陛下真是奴婢的救星呀,要是没有陛下,奴婢以后每天晚上都要睡不好觉了!” 虽然知道元春是在拍他马屁,可皇帝看着她小狐狸一样讨好的样子还是止不住地心情愉快。 “去,给朕端几盘点心,再把你做的果茶给朕泡一杯来!” 皇帝吩咐道。 “陛下,奴婢想吃御膳房新出的莓果糕,能不能也拿一盘来呀。” 元春对皇帝眨巴着眼睛。 “去!端两盘子来!一盘你现在吃,一盘带回去晚上吃!” 皇帝一挥手,豪气万千地说。 “谢谢陛下!陛下最好啦!陛下是天下最好最英明的君主啦!” 元春变着花样把皇帝夸了一通,又给皇帝捶了捶肩膀,兴高采烈地拎着食盒带着抱琴去了。 很不巧,在去的路上元春又撞见了忠顺王,他身后不多远还跟着提心吊胆的阿黄。 元春脸上大大的笑意顿时收敛起来,带着抱琴上前见礼。 “贾御侍……当真好手段。” 忠顺王俯视着元春,冷笑着说。 第168章 感情变质中? “王爷说什么,奴婢听不懂。”元春感受到了来自忠顺王身上的怒气,心里有点发憷。 “有皇帝护着你,你自然是听不懂的。”忠顺王冷冷地看着她。 元春垂着头不再说话,心中明白肯定是阿黄去传达皇帝意思的时候被忠顺王听到了。 “怎么,现在又变成哑巴了?” 忠顺王扫了她一眼:“说话。” 元春将气在肚子里过了两遍,鼓足了勇气抬起头来,对上那双冰潭一样的眼睛,道:“此事不过是事关奴婢的私事,决定也是陛下做的,不知王爷想听奴婢说什么?” 她的双眼中仍然含着畏惧,却不似其他宫女一样看见他发怒就瑟瑟发抖,反而有一种平静的果敢。 忠顺王的眸中掠过一丝讶异,饶有兴致地看着元春,道:“在你利用陛下寻找庇护的时候,是不是忘了你为了从选秀名单上去除而欺君的事了?” 元春心里一咯噔:“奴婢没有欺君。” “是吗?那要不要本王去提醒一下陛下?看陛下同不同意你借着古家的议亲从选秀中逃脱?” 忠顺王唇角微勾,看着元春问。 “王爷日理万机,为何要与奴婢一个小小宫女过不去?” 元春质问道。 忠顺王脸上的冷笑忽然撤了,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元春,似乎是在思考她这句话,又似乎被她这句话激怒了,整个人都沉默下来,如一座山伫立在元春面前,却依旧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场。 元春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胸膛间也敲起了鼓,暗暗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不应该把这些话直接问出来的。 元春垂眼屏息,感觉额头上的汗珠缓缓滑下。 忽然,眼前令人窒息的阴影突然散去。 元春抬头,只见忠顺王迈着大步转身走了。 “诶,抱琴姐姐!” 阿黄扶住了脚软的抱琴,自己也抹了一把冷汗:“王爷真是……太吓人了。” 说完阿黄还冲元春比了个拇指:“姐姐,你的胆子可真大,冲这个小弟跟定你了!” 元春瞪了他一眼:“你去把抱琴扶回去,我去御膳房领点心去。” 走到太湖边的时候元春终于缓过来心情,望着夕阳照射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元春深深地呼吸了几次。 不怕不怕,反正现在名单已经定下来了,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 古云也不会被安排在这里了,以后只要她小心一点,在宫中也不会经常碰到他。 元春在太湖边站了一会儿,将要离去的时候忽然望见了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是身着御前侍奉宫女装的风羽,还有一个也很眼熟。 元春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冬叶。 她们两个正挽着手十分亲密地坐在太湖边说笑。 看风羽的气色已经好多了,多出来和同龄人走走总是好的。 元春看她们似乎聊得开心,便没有惊动她们,悄悄离去了。 “诶,那个人好像是贾御侍?风羽姐姐,你看是不是?” 冬叶指着元春的背影道。 风羽眯着眼看了看:“嗯,是贾御侍。对了,你刚才不是说姚常在最喜欢吃的就是凤尾酥吗?那她最不喜欢的是什么呀……” “她最不喜欢的是……” 另一边。 元春是御膳房的熟人,黄公公非常识趣地又塞给她了几碟子新出的糕点,元春满意地带着满满的食盒回临敬殿去了。 皇帝见她心情转好,也笑着尝了几个糕点,剩下的便让元春拿走去给临敬殿里的小宫女太监分着吃了。 茶水房中雨琪叽叽喳喳地说着宫中的八卦,元春托着脸等着壶中的水烧开。 一片水汽缭绕间,元春想到忠顺王的话。 她是在利用皇帝吗? 短短几个月,元春对皇帝的态度有很大的转变。 从一开始的看不上,咬牙切齿,到看到他为了百姓而努力的敬佩,再到熟悉之后两人之间嘻嘻哈哈的斗嘴互动。 也许一开始元春服侍皇帝还抱着不得已,被他的身份压迫的态度,可现在元春已经不再那么‘意难平’了,她已经习惯了从早到晚在临敬殿伺候皇帝茶水笔墨的日子,甚至看到皇帝不舒服时还会主动想办法替他解决。 元春知道她要振兴贾府,要避免贾府的惨剧必须要利用起皇帝这个有利的资源,可于元春来说,皇帝不是一个工具,而像是一个……相熟的朋友。 也许最开始皇帝拉拢元春在御前当差是为了拉拢贾家,可今日皇帝为元春的唉声叹气而主动提出替她解决问题的时候,他心中想的肯定不是利用元春去做什么。 元春叹了口气,她只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尽量让皇帝看到贾府对皇家的忠诚去避免灾祸,不会主动去利用皇帝做什么。 “贾姐姐,你也吃呀,这个莓果糕可真好吃,里面的夹心酸酸甜甜的。” 雨琪笑得一派不解世事的模样,元春看了也高兴起来,过去拿了一个小口地咬着。 “诶,风羽姐姐回来啦,快来吃好吃的!” 雨琪虽然最先认识元春,可平日与风羽相处的时间最多,因此跟她也最为要好。 风羽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元春,笑着应了,在元春旁边坐了下来。 “贾姐姐今日去御膳房拿的吧?我今天还看见你了。” 风羽对元春道,这时候水壶里的水沸腾了,雨琪便放下了糕点去关火。 “嗯,我也看到你和冬叶了,不过看你们在说话我就没过去。” 元春点头说。 风羽嘴角的笑容凝滞了一下:“我也是听说冬叶与姚常在有几分交情,又听说她主动去的姚常在宫里伺候,想着与她走得近一些,将来也好替我在姚常在面前说情。” 元春抬眼看着风羽,道:“姚常在的性子你也知道,她与你有过节,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若是冬叶真的与她有交情倒还好,若是没有或者交情一般,让姚常在知道了冬叶与你要好,恐怕会迁怒于她。” 元春不知冬叶的话是真是假,可若是与姚七七要好,怎么会来宫中当宫女? 第169章 古云的那点小心思 元春不知风羽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她只是觉得以姚七七的性格,恐怕在宫中只肯看皇帝的面子吧。对于风羽来说最好的不是去求谁说情,而是好好地躲起来别在她面前晃悠。 晚上回去,抱琴递上来一封信:“小姐,是我父兄寄过来的。” “是不是贾雨村那里有消息了?” 元春顾不得吃东西,连忙拆开来看。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元春嘴角露出一丝喜悦,对抱琴道:“这事儿你父兄办的不错!” 抱琴也跟着看了一遍:“小姐,奴婢怎么没看懂呀。” 元春笑道:“瞧着吧,贾雨村的官儿是当不久了。” 信中,抱琴的父兄写道已经将贾雨村当初对贾政说的话散播了出去,没多久贾雨村当初的两个上级便知道了此事,两个人都气得够呛,甚至有一个人放话说要上书弹劾贾雨村。 经过元春的一番解释,抱琴终于听明白了,笑道:“这就是自食恶果,谁让他当初拿这个理由来蒙骗我们老爷呢。” “此人心术不正,你让你父兄安排人继续看着他,直到他落马为止。” 元春吩咐道。 “是,小姐。” 抱琴虽然不知道元春为什么花力气对付一个没见过面的人,不过她向来唯元春马首是瞻,只坚决执行命令。 贾雨村现在是不用担心了,可是王夫人那里怎么还没人来送信呢,元春咬着筷子想。 宫外古家。 “少爷,这是南安世子给您送的信。” 古云吃了晚饭,正在屋檐下逗着一只黄鹂鸟,身边的小厮拿着一封信过来。 古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鸟食,挑眉道:“定然是宫中的事有着落了。” 别人不知道,一只跟在他身边办事的小厮是知道古云的心思的,笑哈哈地道:“那二公子可是心想事成了。” 不料下一刻古云的脸色一变,突地阴沉下来,小厮立刻吓得不敢再说话。 “好啊,原本以为她不过是御前一个奉茶的普通宫女,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本事,连陛下都插手此事!” 古云将信纸缓缓揉成一团,满脸冷色。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轻笑一声:“不过,若她乖乖的我才惊讶,以为将我调得远远的就好了么?只要咱们都在宫里,见面还不是很简单的事?” 古云说着,将手中的信纸一扬,扔到了一旁的湖水中。 “去,给本少爷收拾行装,过两日咱们就去宫中报到!” 古云扬声吩咐。 小厮转身去了,刚急匆匆地走了两步,迎面便走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夫人。” 小厮连忙行礼,古侯夫人看也没看他一眼,怒气冲冲地带着人朝着古云走了过去。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古云面对自己暴怒的亲娘,脸色都没变一下,依旧懒散地笑着:“娘,儿子怎么敢不听您的话呢。” “呵,你和你父亲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宫中求了陛下要进宫当侍卫?若不是我今日去南安太妃府上做客,等你走了恐怕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古候夫人脸色铁青地指着古云道:“你说说你,好端端的进宫做什么?宫中的差事是好当的么?!” “不就是当个侍卫么,以你儿子我的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古云满不在乎地道,随即又笑道:“再说了娘,你不是老嫌我在家不干正事么,现在我出去找个活计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什么出去找活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盘,你就是为了贾元春!” 古候夫人气道。 她也没想到自己素有纨绔之称整日游戏花丛的儿子只见了元春一面就着了魔似的,不仅撺掇着她上门提亲,竟然还为了这个女人去宫里当差。 古云身为古候嫡子,到哪儿不是被别人捧着尊着,用得着去宫里干活儿吗? “你要是为了一个女人就去宫里伺候人家,你就别再认我当娘了!我也没你这个儿子!” 古侯夫人指着他骂道。 “娘,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我去宫里不仅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咱们古家啊。” 古云看他娘实在气得够呛,只好收敛了懒散的笑容,上前搂着他娘的胳膊劝解。 “现在大哥在翰林院将来必定是个文官,你也经常说我年纪不小了,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大哥的背后过日子吧?可要是让我像大哥那样去念书,我也干不了,幸好我还有点功夫,想当年父亲也是从侍卫做起来的,儿子我这叫继承父亲衣钵。” 古云一本正经地哄骗他老娘:“还有,你之前不是总烦大哥我俩不成亲么?现在儿子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人,可偏偏那女人不怎么喜欢我,我总得找个机会接近她献献殷勤吧?不然没有儿媳妇,娘你怎么抱孙子?” 古侯夫人皱眉:“我看贾府对咱们两家结亲没有什么意见,最近来往也频繁,娘正打算挑个吉日就请张夫人前去给你提亲呢。若是贾府答应了,难道贾元春还能违抗父母之命?哪用得着你巴巴地跑去宫里献殷勤去?” 古云叹道:“贾元春这女人啊,娘你不了解她。” 古候夫人本来还气着,一下就被古云这句话给逗笑了。 “你也不过见了人家两次,还两次都惹人家生气了,你了解她?” 古候夫人反问。 古云想起来信件上查到的内容,晃着脑袋:“反正若是她不想嫁,您就算是去陛下面前说恐怕也没用,所以儿子才想亲自出马去给您把儿媳妇给搞回来嘛。” “若是这样的女子我看不娶回来也罢!”古侯夫人板着脸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这个都不懂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古云摇摇头:“又来了,陈词滥调,娘,你也给我看过这么多人家了,你觉得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我能喜欢不?” 古侯夫人顿时词穷,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她清楚得很,要是娶个标准的贤妻回来也是守活寡的料。 第170章 皇帝好像有点不耐烦 古云把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进宫的恩典也已经求过了,古侯夫人就是再生气也别无他法。 “你就认定那个贾元春了?” 古侯夫人问。 古云嘴角的笑意微微凝结,下一瞬便点头肯定地道:“就是她了。” 古侯夫人叹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是管不了这个从小就调皮捣蛋又叛逆的儿子。 “娘,你也拦不住我,还不如帮我一把呢。” 古云笑嘻嘻地说。 “你又想闹什么鬼?” “你啊,最近就带着礼物经常去贾府晃悠就好了,最好是场面越大越好,让人家都知道此事。” 古云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顽劣。 “这事儿还没定下……你是想?” 古侯夫人一惊:“这弄不好只怕会毁了人家女子的名声啊。” “反正她迟早都是要嫁到咱们家的,怕什么?” 古云不在乎地摆摆手:“不说了,娘你若是有闲工夫还不如去帮儿子收拾点东西,别到了宫中把我冻着了,到时候你可要心疼咯!” “你个泼猴,谁心疼你!” 古侯夫人白了他一眼,但是到底放心不下,还是亲自去指导着小厮丫鬟们打包衣裳去了。 “古雯,还不出来?要躲到什么时候?”古侯夫人走后,古云打着哈欠往一旁的竹林中看去。 “二哥,你真的要进宫了?” 一个身着翠色薄袄,披着浅绿色绣紫色喇叭花的女子从竹林中走了出来。 她眉目清秀面容端庄,容貌与浪荡不羁的古云和文秀的古卿都不相似,反而有一种沉稳文静。 “你不都听到了?要听就光明正大的听,躲在那里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古云斜了她一眼。 古雯并不尴尬,只道:“看二哥这样不管不顾,我倒是好奇起来这位贾小姐了。” “切,你俩不是一个类型的,你身体不好就早点回去洗洗睡吧,哥哥们的事你少操心。” 古云对她摆了摆手,又打了个哈欠,踱回了自己房中。 古雯湖水一般的眼中倒映着漆黑的夜色,低低咳嗽了两声,伸手展开了一个纸团。 那纸团沾了水,上面的字已经全然模糊了,不过因为被人捞的及时,还是能看出大概的轮廓拼凑出完整的字句。 “贾元春。” 古雯轻轻念着上面的名字。 前两日邱嬷嬷已经训导过新来的宫女们如何行走,跪坐,站立。 今日的课程是如何给主子奉茶,这个工作元春已经经验丰富,所以邱嬷嬷请了元春前来给宫女们做培训。 元春上午给宫女们讲解了宫中常用的几种茶叶的辨别方法和泡制方法,下午要进行考核。 前两日的培训中都是那九个小组长表现优异,后面的人都很平庸,可也许是今日考察的内容与之前有所不同,除了一向沉稳的冬雨,冬落和冬荷,有一个叫琪儿的小宫女记忆力惊人,竟然交了满分答卷。 元春将这个小宫女叫到跟前打量了一番,见她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却机灵可爱,若是放在临敬殿倒是可以将她当做接班人培养。 邱嬷嬷看出她的意思,沉吟了一下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但现在主要是给即将进宫的贵人们挑侍婢,临敬殿的咱们要格外挑。” 元春很不舍,目光在名单上巡视了一圈,道:“那不如把她派去给高尔妍吧。” 她记得选秀时高尔妍颇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潜力很大,而且是陕西总兵的女儿,背景强大,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邱嬷嬷笑道:“巧了,我也正有此意,听说高贵人性情温和,想必也不会苛待下人。” 在旁院里忙了一天,用完了晚膳元春才有空去了临敬殿侍候。 元春一进去便惊了一下,因为殿中除了皇帝,还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温妃,一个是方嫔。 温妃是北方人,身形比宫中一般的女子要高大些,而方嫔虽然是甘肃人,却骨架偏小,坐在温妃身边更显得羸弱可人。 三人正在说着什么,皇帝脸上笑意明显。 元春一只脚在空中悬着,犹豫要不要进去,没想到温妃一眼瞧见了她,眼睛一亮,笑道:“贾御侍怎么不进来?” 元春只好落下了脚,走进去给两人行礼请安:“奴婢参见温妃娘娘,参见方嫔娘娘。” “贾御侍快起来吧。” 方嫔的声音细软,颇似姑苏那边的吴侬软语。 “刚才本宫寻思见不到贾御侍呢,方嫔妹妹说你在旁院里教导小宫女学规矩呢。”温妃笑道。 “奴婢资历尚浅,说不上教导,不过是分享些经验罢了。” 元春眼角瞥了眼门口,暗道邱嬷嬷怎么还没来。 “早就听说贾御侍在御前侍奉颇得圣心,上次本宫给陛下泡的茶陛下都没喝几口,以后少不得也要向贾御侍请教了,面对陛下嫌弃我蠢笨。” 方嫔浅浅地笑道,态度很是谦虚。 “娘娘折煞奴婢了。”元春连忙弯腰屈膝。 “她笨手笨脚的,哪里会泡什么好茶了,不过是朕喝习惯了罢了。” 皇帝微笑着说:“上次是朕惦记着朝堂的事,也没心情喝茶。” “臣妾的茶艺确实很糟糕,索性也没事,等贾御侍闲了还是多跟着她学学罢,以后也能更好地伺候陛下。” 方嫔柔声道。 元春低着头站在皇帝身边,眼角却瞄见他的食指轻轻在桌案上点着,这是皇帝每次不耐烦的时候都会做的动作。 温妃大大咧咧地道:“臣妾是个粗人,喝不出来谁的茶好谁的茶不好,不过最近跟着方嫔妹妹倒是学了很多东西。” “哦?爱妃都学了什么?” 皇帝笑着问。 “方嫔妹妹的刺绣功夫可是一绝,臣妾那日见了她一件衣裙,上面绣着一棵绿意森森的树,跟咱们这儿的树倒是不同,但好看极了,臣妾便求着方嫔妹妹教我,可长时间不做绣活儿手指跟棒槌似的,把方嫔妹妹累坏了。” 温妃一边讲一边笑,方嫔道:“臣妾从小跟着母亲学的,也算不上什么,跟宫中的绣娘比是差远了。” 第171章 这个方嫔……有点意思 “朕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手艺,正好朕身上这块玉髓的坠子前两日丢了,你若是无事就替朕绣一个吧。” 皇帝看着方嫔笑道。 “陛下吩咐,臣妾一定会尽心的。”方嫔朝着皇帝柔婉一笑,眼波流转。 “那方嫔妹妹可是要忙上一阵了,这个月十八不就是册封大典么,今日臣妾还看到内务府送来了吉服给方嫔妹妹试呢。” 温妃道:“接下来便是学习册封的礼仪了,此次选秀妹妹的位份最高,少不了要多忙些。若是有什么不合适或短缺的,及时跟宛贵妃娘娘说。” 方嫔应了一声,道:“宛贵妃娘娘是最好不过的人了,上次臣妾见了北静王,也是觉得姐弟两个像的很,都是一模一样的温和。” 皇帝嗯了一声,手指又开始在桌案上轻轻点了起来。 方嫔看了元春一眼,轻笑道:“说起来,北静王似乎也还没成亲,以往陛下的选秀结束就是给王爷选妃,不知今年还是这样么?” 元春心中一动,微微侧耳听着。 皇帝沉吟了一下道:“论起来,北静王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不过朕刚将盐税的事交给他,正在紧要关头,还要等母后决定。” 温妃笑着说:“太后娘娘早着急北静王和忠顺王两位王爷的亲事呢,现在陛下的兄弟里只有他们两位终身大事还没有着落了。” “两位王爷俱是才貌双全,定然不愁找个好王妃的。”方嫔柔声说道。 元春暗暗做了个深呼吸,越听越烦,选秀选秀还是选秀…… 将胸中莫名的情绪压了下去,正好邱嬷嬷进来了,元春便找了个借口出殿外去了。 元春在门外站了一会儿,仰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原来北静王是去整理盐税之事了,怪不得最近只见了他一面。 “贾御侍在想什么?” 一道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方嫔裹着披风,手中抱着小巧的暖炉,站在她身后问。 “方嫔娘娘。” 元春转身福了福,道:“没什么,不过是出会儿神罢了。” “贾御侍似乎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吧。”方嫔笑着问道。 “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奴婢不敢自专。”元春微笑着说。 “是吗?” 方嫔如柳叶一般的眉毛微微上扬,看着前方的夜色,缓缓道:“虽然我们是女子,可有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去争取幸福的,若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等机会从身边溜走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贾御侍,你说本宫说的对吗?” 元春眉头一紧:“奴婢不知方嫔娘娘说的什么意思。” “呵。” 方嫔勾了勾唇:“本宫也只是一时感慨罢了。看贾御侍也到了适婚年龄,若是没有心仪的男子便罢了,若是有,可千万要抓紧了。” “奴婢多谢娘娘指点。” 元春垂眼道。 “方嫔妹妹,你不是去更衣了吗?” 温妃从殿中走了出来,惊讶地问。 “碰到贾御侍,与她闲聊几句。”方嫔回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如小白兔一般温顺无害。 “哦,那你还去吗?不去的话咱们就走吧,陛下还有事要忙。” “走吧,妹妹先送姐姐回宫。” 方嫔上前与她站在一起,对元春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说笑着走了。 元春靠在朱红色的大柱子上,恍然间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北静王时的情景。 那时她尚且懵懂,在拐角处遇到了一身银白,俊逸出尘的北静王…… 元春试了试,发现她很难想象到北静王成亲是什么场面,什么样的女子可以配得上他。 许是受到了方嫔和温妃的提醒,皇帝在次日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便提到了此事。 太后本来就想给忠顺王选九门提督王青家的女眷当侧妃,正好就坡下驴,爽快地答应了此事。 等皇帝选完秀女,就给北静王和忠顺王选妃。 虽然北静王上面有太妃亲娘还活着,可太后一旦开口那就谁也别想插手,听了懿旨之后也不得不开始为北静王的婚事做准备。 “……听说太后娘娘已经传旨到了北静王府,随后太妃就找了泥瓦匠班子来,准备给王府翻新了呢。” 抱琴一边给元春梳头一边说着听来的八卦,说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元春一眼,她是知道元春与北静王之间的往来的。 自然也以为元春对北静王有那么点异样情愫。 却没想到,元春只是嗯了一声,像听了个无所谓的八卦一样:“抱琴,你把我昨日拟定的规章制度拿过来。” 抱琴去桌案上把四五张写满了黑字的纸张拿了过来,元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自言自语道:“应该没有什么漏掉的吧。” 抱琴凑过去道:“小姐,这是不是太多了些?家中的姐妹我知道,向来都是懒散惯了的。” “正是因为懒散惯了我才不得不出这些规定,你也看了探春妹妹写来的信,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元春想到昨天探春信纸上的内容就来气。 王熙凤虽然听进去了元春的话调理身体,让探春协助管家,可仍然对探春防着忌惮着,这也就罢了,竟然还暗中挑唆下人不服探春管教,有好几个老嬷嬷当众弄得探春下不来台。 “幸亏三姑娘性子硬当众斥责那几个嬷嬷,不然以后就更难管了。” 抱琴感慨道。 “趁着这会儿二嫂子还没弄出旁的事,要先把府里的丫鬟婆子们整顿整顿。” 元春一边说着一边让抱琴找信封来。 “贾御侍。” 邱嬷嬷忽然从门口走了过来,对她笑道:“我正找你有些事。” “嬷嬷请说。” “明天我要出宫一趟,家里临时有些事,可是那些小宫女们还剩下些东西没教,就想劳烦你一天。” “这算什么,只要嬷嬷不嫌我笨就好。”元春应下,又问了邱嬷嬷教学的进度。 邱嬷嬷瞥见她桌案上的几张字,笑道:“这是什么?贾御侍写的家书么?” “嗯……也不算是家书,不过是家里三姐与我探讨管家之法,我提了点想法。” 邱嬷嬷歪着头看了几眼,神情惊讶地道:“这些都是贾御侍编纂出来的么?能否让我仔细看看?” “自然可以。” 元春点头。 第172章 元春的规矩大全 邱嬷嬷拿着几张纸细细地看了一遍,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又看了两遍,摇头笑道:“我在宫中这么多年也没想到这样的办法,贾御侍真是心思机巧。” “宫中规矩繁多,不比家里,若是都写成这样的条条框框恐怕也太多了。” 元春笑着说。 这是她为探春编纂的治家条例,贾府太过庞大,奴仆几百余人,很多规矩都是口头上的,只能约束底下刚进来的小丫鬟。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妈妈嬷嬷们仗着资历不把主子的话当回事儿,还暗地里给主子使绊子。 所以元春一收到探春的信就苦思冥想了一晚上,连夜制定出来了一套《规矩大全》。 里面黑纸白字地写着各级丫鬟们需要做的事以及犯了错之后的惩罚。 例如摔了碗碟怎么办?第一次可以酌情免罚,第二次便要略施小惩,第三次便要着手惩罚,或原价赔偿,或自降一级,罚一个月的月例银子。 有偷盗财物的怎么办,假公济私的怎么办,中饱私囊的怎么办。 不论是老仆还是新奴,一律都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一旦发现错误就要记录在册,留个案底。 若是案底累累,就算是八代都在府上当差也不行,严重的还要把沾亲带故的关系链一起铲除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是三五口的人口简单之家就算了,可一旦庞大起来,便必得着手剪除那些枯枝烂叶,这才才不致使整棵树都发霉发烂。” 元春在写给贾府的信中道。 “贾御侍这样的做法是好的,可免不了有些人会从中阻拦。” 邱嬷嬷道。 “阻拦就阻拦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会有办法应对的。”元春浅笑着说。 这样做必定会触动到一些人的利益,元春叮嘱了探春必要的时候去找贾宝玉和林黛玉帮忙。 贾宝玉是府里除了贾政最受贾母疼爱的主子,林黛玉头脑清楚,可以帮贾宝玉和探春出谋划策。 邱嬷嬷赞赏地看着元春。 元春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我想着,现在宫中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章程,我想借此给陛下和宛贵妃娘娘看看,若是可以咱们也可以在宫中推广。” 邱嬷嬷微微一愣:“这恐怕动的干戈太大了。” 贾府中若是探春和王熙凤不能做主,贾母可以出马,可宫中涉及的人太多了,不仅仅是各宫的主子们背景强大,连后宫最大的主子太后娘娘答不答应都不一定。 “咱们可以先让陛下和宛贵妃娘娘看看,若是可以先在临敬殿和茹芷宫实行也成。” “这……不知道陛下会不会答应。”邱嬷嬷犹豫道。 “陛下一定会答应的!” 元春却对皇帝很有信心。 后宫里马上要挤进来二十位主子,下面的丫鬟奴才加起来就得一二百人,若没有规矩章程都只按口头的规矩办事,没多久就要乱成一锅粥。 元春让抱琴帮忙又重新抄写了一份,与邱嬷嬷一起商议着做了些适合宫中环境的改动,拿起章程去了临敬殿。 恰好宛贵妃前来汇报册封典礼的事宜,听元春与邱嬷嬷说了此事,又仔细看了拟定的章程,宛贵妃展颜笑道:“本宫一早就想把这些给理出来,只是一直不得空,倒是嬷嬷和贾御侍有心了。” 皇帝也抚掌道:“父皇在的时候后宫并没有多少人,所以也好管理,现在后宫要进人了,这个办法是不错。” “这是你想出来的?” 皇帝眼中带着欣赏和笑意,问元春道。 元春弯了弯唇角:“奴婢一人之力哪想得出这么多,是邱嬷嬷在宫中多年积累下的经验。” “奴婢不敢居功,是贾御侍出的主意,奴婢不过是在旁补充一些罢了。” 邱嬷嬷连忙说。 皇帝大手一挥:“行了,你们也别谦让了,既然都有份儿那就都有赏!” 元春一听这话急忙道:“陛下,呃,奴婢院子里的侍婢抱琴也一直伺候奴婢笔墨呢,这算不算功劳?” 皇帝哈哈大笑:“算算算!不然贾御侍的功夫都要用到磨墨上了,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事?” “哟,皇帝这里这么热闹啊。” 几人正在说笑,太后突然扶着齐之韵的手走了进来。 元春看了眼门口值班的小太监,正是阿黄,太后来了竟然也没有通报,那就是太后制止了,也不知道刚才的话听到了多少。 “母后怎么这时候来了。” 皇帝连忙起身,让太后坐在上首,齐之韵坐在太后身侧。 “午后闲着没事,之韵陪着哀家说话,哀家就想着一起过来看看你。” 太后笑着说。 元春躬身要退出去给太后准备茶水,刚走出门便听到太后问道:“刚才在门口,哀家听说你们新作了什么规章制度?是怎么回事?” 元春的脚步一顿,邱嬷嬷还没说话,便听得皇帝道:“哦,是朕让她们做的。朕想着宫中以后多了不少的人,还是趁着现在把规矩都立好,以后也不会乱。” “那些就是吗?拿过来给哀家看看。” 太后没有接皇帝的话,眼角瞄着桌子上的一沓纸。 皇帝只好让邱嬷嬷给她递了过去。 太后翻阅了几张,突然一巴掌把纸拍在了桌子上,冷哼道:“宫女太监们进来前后都是训诫过的,哪里用得着这么繁琐细致的章程?哀家看净是把人都管死了,没有一点活气。” 太后此言一出,皇帝与宛贵妃都相视一眼,齐之韵也微微皱着眉低下头去。 太后看没人说话,便直接点了名:“宛贵妃,哀家在门外还听你似乎赞成得很啊,北静王府里有这些东西吗?” 宛贵妃恭敬地道:“王府是没有,不过王府不大,也用不到这些。宫里贵人多……” “宫里的老嬷嬷们都是多少年熬出来的,犯了错竟然也与新进的宫女一样惩处,这样让那些老嬷嬷如何管教小宫女们?” 太后厉声问:“邱嬷嬷,你也是老人了,你说若是因为摔个碗碟就惩处你,你的脸往哪里放?!” 第173章 这太后,还挺会找茬 邱嬷嬷低着头站了出来,她神色镇定地轻声道:“娘娘,若是能以惩处奴婢来警示那些小宫女,不可因为一点宠爱就昏了头脑,仗着功劳就肆意横行不顾规矩,那奴婢愿意接受惩处。” 太后被噎了一下,冷声道:“说得好听!你愿意不代表别人都愿意!就例如跟在哀家身边的张姑姑,那是早些年陪着哀家吃了多少苦头才熬到现在的?若是哀家因为一点小事就惩罚她,这难道不让底下其他的人寒心吗?以后谁还会忠心护主?” 邱嬷嬷虽然能抵挡第一问,可太后的怒气明显越来越盛。 皇帝不得不出马,道:“母后,忠心护主是每个奴仆分内职责,不然这每个月的月例银子给他们是干什么的?就是趁着现在宫中的老奴没有恃宠而骄才尽早这样做了,等以后他们都仗着身份……” “当初若不是哀家身边的张姑姑护着你,你早就不知道小命丢在哪里了!” 太后还没等皇帝的话说完,就转过头去威严地对他道:“当初,是淑妃非要把你抱走喂毒,忘了?就是张姑姑当众放话她是哀家身边最得力的人,她在就是哀家在,这才护着你没让你被淑妃抱走!你现在来搞一视同仁,以后当主子遇到危险的时候也没有人上来护着!” 走到门口的元春听到这一番话,不禁皱眉思索。 其实她不得不承认太后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 古代本来就是一个崇尚特权的时代,你只有赋予人一定的特权,人家才会为你卖命,若是真搞一碗水端平的政策,也不利于管理。 太后把皇帝小时候的事搬出来反驳他,皇帝也无话可说,殿上的气氛很快沉默了下来。 元春端着茶水悄悄走了进去,皇帝看见她走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对她使了个眼色,可元春一直低着头,也没注意到皇帝的小动作。 这时候坐在太后身边的齐之韵突然开口道:“太后娘娘,之韵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面对齐之韵太后的态度温和多了:“你说吧。” “依之韵看,这上面的制度不是全然无理,也不是全然有理。” 齐之韵温声道:“家有家法,国有国法,这上面的制度显然是只适合低一阶的宫女的,既然宫中也分姑姑,嬷嬷,小宫女等,为何不制定一个更为全面的制度呢?” 她抬眼看着皇帝道:“正如太后娘娘所说,许多上了年纪的嬷嬷积攒了许多功劳,确实不便因为一件小事就惩处于他们。” 皇帝和太后的脸色都缓和了一些。 太后看着齐之韵笑道:“哀家也是这个意思,倒不是反对你们去整治后宫的秩序,只是要整治也要想出个全面的方法才是,皇帝,你若是按照这个执行下去了,用不了多久后宫各宫就会主仆离心,纷争不断。” 皇帝垂首道:“母后说的是,是儿子考虑不周了。” “若是你考虑不周就算了,只是别听了别人的话瞎折腾。” 太后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元春。 “之韵这个方法很得哀家的喜欢,听说你在家也是跟着母亲管家,是吗?” 太后慈爱地问。 “只是一些杂事帮着母亲去做罢了。”齐之韵谦虚地说。 “嗯,哀家看你很有一些想法,既然这个主意是皇帝提的,之韵就帮着皇帝一起整改吧,整改完了拿到哀家那看看如何。” 太后道。 皇帝和殿中的众人都是一愣,齐之韵看了看一直不说话的宛贵妃,道:“太后娘娘,此事还是交给宛贵妃娘娘来做吧,毕竟没在宫中生活过,对宫中很多规矩都不懂。” 太后笑了笑:“以前没有生活过不要紧,你现在不就在宫里住呢吗?有句古话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宛贵妃在宫中生活多年,对宫中的许多弊端已经不如你们新进宫的年轻人敏感了,所以哀家才想把此事交给你来做。” “不如交给宛贵妃与齐姑娘一起做吧,朕日常还要处理国事。”皇帝道。 “此事也不急,每日你有空了就让之韵来上半个时辰,你们一起商讨商讨有个章程便是了。若是没空你就让人去传一声,之韵就不必过来了。” 太后摆摆手,看着元春道:“哀家看贾御侍一向机灵,说不定在此事上也能提出不错的建议,干脆你以后就让贾御侍去请之韵好了。” 元春怔了怔,拿眼睛去看了看皇帝,上前躬身道:“奴婢遵命。” 众人身边的邱嬷嬷和夏守忠眼光都是一闪,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此刻阿黄来报有大臣要在书房求见皇帝,皇帝就换了身衣服急匆匆地带着夏守忠去了。 宛贵妃看着皇帝离开才缓缓起身,又坐回了座位上。 太后微笑着喝了口茶,将眼光放在了宛贵妃身上,笑问:“宛贵妃,不日之后北静王就要选妃了,你那里可有合适的女子啊?” 元春瞥见宛贵妃淡然如水的面容似乎凝滞了一下,她抬头道:“回太后娘娘,此事是太妃在王府中操持。” “嗯,哀家是听说北静王府现在在重修了,也好,毕竟北静王年岁不小了。” 太后一双美丽的凤眸似笑非笑地弯着:“以前你没有进宫的时候哀家就听说过你与北静王姐弟情深,还以为你会对此事很上心呢。” “陛下选妃的事情还没有忙完,臣妾自然以此事为主。”宛贵妃淡淡地说。 “嗯,阿溶也大了,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也不用你和太妃替他太过操心了。” 太后闲适地靠在椅背上,道:“他面上不说,指不定现在已经有心上人了呢,只等着皇帝选妃结束后就报上来等着成亲了,到时候你只等着封红包就是!” 太后眸中闪烁了一下,打趣地笑着说。 “借太后娘娘吉言,希望如此吧。” 宛贵妃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是不是元春的错觉,她只觉得宛贵妃此刻身上好像竖起了无形的倒刺。 第174章 北静王的心意 太后又与她们众人闲话了一会儿之后便带着齐之韵走了,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看来大家在后宫最怕的不是皇帝,是太后呀,元春观察着几个人的表情想。 皇帝从进了书房之后就一直没出来,百无聊赖的元春在临敬殿待了一会儿之后就回了暖阁。 她一脚踏进院子,看清了院中站着的人,微微愣了一下。 抱琴站在一边小心地看了看她,小声道:“小姐,王爷说要在此等您。” 北静王抬眼看着元春,脸上没有了一如既往的温润,显得有几分陌生。 “王爷怎么来了?” 元春微笑着向前走了两步,用眼神示意抱琴把院子里的门关上。 “我听说,你与古家要定亲?” 北静王没有理会元春的寒暄,盯着她问。 元春皱了眉:“这都没有的事,不过是那日古候夫人带着古少爷来贾府坐了一会儿……这话是外面传的吗?” 北静王听她一口否认,面上的表情松动了些,点点头:“是,我这几日忙于整理沿海盐务,也是才听到的,那你们……” “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谣言罢了。” 元春断言道。 北静王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勾起了唇角:“那就好,那你这几天……有没有听说什么?” 元春眉梢轻轻一动,轻声道:“奴婢刚才还听太后娘娘提起了王爷的事。” “都说了什么?”北静王追问。 元春顿了顿,沉默了下来。 “你早就知道我要立王妃的事了,为什么不去问我?” 北静王上前一步,盯着元春的眼睛,低声问道。 元春愣了:“王爷想奴婢去向您问什么?” 北静王一愣:“问……” 元春垂了眼睛,想着这么温润帅气的男人要娶妻了,日后就不能这样跟自己说话,一时有些怅然:“奴婢知道王爷待奴婢好,这就够了。只能恭祝王爷早日找到合适的姑娘做王妃……” “元春!” 这是北静王第一次喊元春的名字。 “我现在站在这里与你说这些是为什么,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元春紧紧地咬着下唇:“奴婢、奴婢不清楚。” 北静王看着她道:“我喜欢你,元春,我知道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元春呼吸一窒,眼睛都张大了:“王爷,你……” “你什么都不要想,知道吗?” 北静王脸上闪过一丝急切之色,伸出双手来握住了元春的肩膀,让她抬起眼来看他的眼睛:“太后娘娘下的圣旨,我不能明着违抗,但是你不要多想,你……你就等着我好了,知道吗?” 琉璃一般的双眸中满是焦急和认真,元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北静王在宫中这么帮她,也不是十来岁的小孩子不明白情爱为何物。 可是…… 如果说元春早晚都要嫁人,从感情上看元春自然更愿意嫁给北静王,可从家族利益上来看,贾府却不适合与北静王府联结,古家倒是更为合适。 而且贾府作为皇帝和太后都在拉拢的对象,怎么会同意北静王府与贾府结亲呢。 所以那日太后宣旨了北静王和忠顺王要选妃之事,元春一晚上都辗转难眠,想了许多。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所作所为都牵连着贾府,现在正是站队的时候,她不能拿整个贾府去冒险。 趁着心中的悸动还不强烈…… 那一个晚上元春都在这样规劝自己。 可北静王是元春穿越以来第一个有所心动的对象。 她记得那天晚上她在竹林中睡得模模糊糊,醒来之后看到身披白月光,容貌如玉的男子,也记得那时心中的震动。 “真的……可以么?” 元春轻轻出声,心中已经熄灭了的小火苗仿佛又被一阵风点燃,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北静王听到了她的声音,脸上的焦急和急切终于散了下去。 他轻轻一笑,暖阳照在他眼中,他抬手拍了拍元春的脑袋:“我能让你从陛下的选秀中逃出来,就能让你好好地嫁给我,你放心好了。” 元春被嫁这个字弄得脸上一红,她咬着唇低下头去,却突然又抬起头来,问:“王爷刚刚说什么?是你让奴婢从选秀名单中摘了出来?” 不是因为贾府给宛贵妃的那封信还有与古家的议亲么? 北静王笑道:“是啊,当时我心里没有把握,便没有给你说。现在告诉你也好,是我去找了宛贵妃,让她想办法把你从名单中摘出来。” 元春心头微微疑惑,若是如此,那她与古家的议亲不是多此一举了么? 还是说宛贵妃因为北静王的话才那么轻易地相信了元春? “本来我还想着,若是宛贵妃不方便,我就去让太妃找太后娘娘说情呢。” 北静王望着元春,眸中涌动着细碎的阳光,道。 元春被他眼中涌动的情愫晃得心头一阵小鹿乱跳,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北静王扬唇看着她,轻笑着说:“把话说明白我就放心了,我生怕你胡思乱想。” 元春摇摇头,过了一会儿,道:“王爷,有件事奴婢不得不跟你说……” “以后在我面前别再自称奴婢了。”北静王伸手摸了摸元春的脑袋,笑着道:“你看我,早就不在你面前自称本王了。” 元春歪了歪头,这才想起来确实如此,好似从上一次他们一同去见宁尘的时候北静王就一直自称‘我’了。 “你接着说,你要与我说什么?” 北静王拉回了她的思路。 元春抓抓头道:“奴婢……呃,我也忘了。” 北静王被她逗得笑出了声,道:“那你就想起来了再告诉我吧,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就让人直接去王府找我。” 元春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我便先走了,府中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北静王平复了表情,对她笑着道。 元春送他到门外,要关上门的时候,北静王突然又用手抵住了门,郑重地说:“你等我!” 元春深深地看着他,缓缓点头应道:“好。”? 第175章 元春:我好像有点冲动了 “小姐,你……” 在一旁躲着目睹了全程的抱琴慢慢走了出来,欲言又止地望着元春。 元春深深吸了口气:“进来说罢。” 两人进了屋内,抱琴闷声道:“小姐要与王爷在一起?” 元春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只是……” 贾府与北静王……她现在心中仍然很矛盾。 “小姐喜欢王爷么。” 抱琴托着小脸,又问。 “王爷是咱们进宫以来第一个帮助咱们的人,他人很好。”元春道。 抱琴有点疑惑地歪了歪头:“所以,小姐是因为这个喜欢王爷的?” 元春被抱琴问的有点茫然:“也许……是吧。” 但元春突然反应过来,她这回答好像有点绿茶。 抱琴想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既然小姐答应了王爷,就不要再想啦!反正现在小姐与古家少爷也没有定亲,王爷虽然要选妃可也还没有定数,小姐与其担心,还不如放松心情等王爷消息呢。” 元春捧着脸呆呆地坐在桌子前,想起刚才的场景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 红楼梦中的北静王竟然向她表白了,还说要她当北静王妃。 原着中北静王出场的时候是已经娶亲了的,不仅有正妃,还有受宠的小妾,当时贾宝玉就是以北静王的小妾去世为由诓骗了贾母等人,偷偷跑出去给死掉的金钏吊唁。 可现在的北静王别说小妾了,连个对象也没有,唯一的绯闻对象就是她自己! 元春脑袋懵懵地坐了好一会儿,看到桌上的笔墨,心中一动,这件事,她要不要给贾府写信说一下?毕竟是古代,她和北静王的行为有点类似于私定终身了。 想了一会儿元春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也不知道北静王能不能靠得住呢,元春这才发现她对北静王信心缺缺。 皇帝一直没有回去,元春就在屋子里待到了晚上,抱琴拿着一封信回来了。 “小姐,是咱们府里的。” 元春拆了信封读着信中的内容,皱了眉头。 “母亲说她从未给宛贵妃娘娘写过信,祖母也不曾,那这封信是谁写的?” 元春捏紧了信纸怔怔地道。 “难不成,是琏二奶奶?”抱琴猜测道。 “不会是她。” 元春在贾府搞得动静让王熙凤恨不得她早点嫁出去才是。 元春琢磨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信纸上的‘古家’二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封信应该是古家的人送去的。”元春沉声说。 抱琴被元春的话吓了一跳:“古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春揉了揉眉心:“古家应该还不至于这么做,恐怕是古云冒名写的。” 她早就应该猜到的,没有她的回信,不论是王夫人还是贾母都不会轻易与宫中人来往,更不要说宛贵妃了。 “夫人在信中还写道古候夫人经常带着古少爷上门拜访?”抱琴看着信上的内容,问:“小姐您都不在家,为什么古候夫人会带着古少爷去?” 元春木着脸道:“怪不得这件事会传到北静王的耳朵里去,原来是古家在捣鬼。” 贾母这样的老人精不可能看不出古家的意图,她虽然想贾府与古家联姻,可元春的名声也很重要,万一出了岔子就毁了。因此贾母只接见了两次,剩下的几次都推脱身体抱恙没有见客。 王夫人也见了几次便不再接见。 可古候府不是寻常人家,贾府的两个主子能推脱躲起来,总不能其他人也都藏起来吧。 所以邢夫人去见了一次,王熙凤出面见了一次,李纨接见了两次。 不管元春的亲妈有没有见,反正古候夫人带着古家少爷频频登门拜访的事情已经传出去了,高门大户家现在人人都知道古家要与贾府结亲,不两三天一次地上门是干嘛? “想不到他们会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肯定是古云那厮出的主意!一肚子坏水! 元春越想越气,将手中的信纸当成古云,恨恨揉成了一团。 “小姐,这样下去可怎么行,若是将来大家都以为您和古家少爷结了亲,小姐不嫁也得嫁呀!” 抱琴担忧地说。 真是卑鄙阴险! 元春在肚子里骂了古云好几遍,放下信纸想了一会儿,她哼了一声:“人家都出这样的阴招了,也不要怪我了。” “你去让你父兄打听打听古云在花柳街的事,最好什么藏得深就挖什么,找出来之后立刻写信来报我。” 元春写信给贾母,让她想办法回绝这门婚事。本来她还只是觉得古云有点难缠,可得不到就毁掉,抱着如此心思的人家怎能结亲? 别说结亲,看这样的情形,元春觉得连结交也不必了。 “不如小姐写信给王爷,王爷定然有办法的。” 抱琴在一旁提议:“反正小姐与王爷现如今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元春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现在我与他无婚无媒的,万一传出去也不好听,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那要王爷有什么用? 抱琴撇了撇嘴,身为元春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总觉得元春今天下午的状态怪怪的,但还是没再说话,拿着信出去了。 元春望着一边正在燃烧的蜡烛,又想起下午与北静王的对话。 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应该是喜欢北静王的吧,那时听到太后宣旨给北静王选妃,心中的某个地方恍若疼痛了一下,整个下午她都神思恍惚,晚上也没能睡着。 可现在在一起了,心里的感觉却没有预期的那般欣喜? 内心深处,甚至有一丝丝地懊恼,觉得自己下午太冲动了。 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元春无意识地摩挲着桌上的茶杯,一直坐到抱琴回来,才长叹了一声,起身去洗漱了。 “王爷回来了。” 北静王对守着院门的小厮点了点头,大步跨了过去。 小厮奇怪地拉住他身后的长随,道:“诶?今日王爷怎么笑得这么高兴?” 长随白了他一眼:“王爷哪次进宫回来不笑了?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好好好我不打听!那啥,齐师傅下午来了,正在屋里等王爷呢!” 小厮在长随身后喊了一句。? 第176章 北静王背后的目的 “你怎么来了?” 北静王一推门瞧见一道身影,愣了一下,关上门快步走了进去。 站在屋里的人缓缓转身,若是贾环看到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就是北静王帮他请的武师傅,齐松。 齐松在他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他嘴角的笑意,在桌边坐下,道:“王爷遇到了什么喜事?” 北静王提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笑意已经收敛了去,只剩下一如既往的微笑,道:“也没什么,你来有什么事?” “听说你最近在整理盐务之事?” 齐松见他避而不答也就不再追问,直入话题。 “是。”想到这件事北静王就捏了捏眉心:“虽然已经忙了好些天,可仍旧没个头绪。” “圣上好些年都不管盐务,定然糜烂不堪,尤其是沿海之地。”齐松看着北静王的表情,低声说。 北静王也不意外他怎么会知道这些,只点了点头道:“盘根错节一环扣着一环,牵涉的人太多了,我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老朽此次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齐松定定地道。 北静王皱起了眉,看着齐松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信递给他。 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北静王将信一一看过,放在了桌子上,沉默下来。 齐松看了他一会儿,道:“此事与我们来说其实是个大好的时机,王爷,您怎么看?” “若是想做成此事,前面要做一个引子,须得工部的人出面才行”过了一会儿,北静王沉声说。 “王爷想得不错,我也是这么看的,工部尚书不是咱们的人,早就该换了,正好下面咱们有几桩事要用得着工部,不然行事不方便。” 齐松捋了把胡子,道:“这些日子我在贾家,初到之时觉得贾府虽然有几门不错的姻亲,可贾府上下腐朽不堪,老的不问世事,任由身边人坑蒙拐骗,小的更是胡天胡地乱闹,几乎有灭绝之势。” 提到贾府,北静王罕见地安静了下来,只默默听着。 “可不过几个月,贾府里那个二世祖一样的混小子在宁尘的教导下竟也脱胎换骨一般,我这个‘徒弟’贾环,在武学上也颇有天赋,心地也良善,不得不说我现在倒是有几分拿他当真徒弟了。” 齐松手中端着一盏白胎青瓷的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再说贾府内院也交给了贾环的亲生姐姐贾探春管理,那女子也是个有眼界的,前两日刚颁布了管理条例,一条条写得很有章程,照此下去,内院迟早也会秩序井然。” 北静王听到这里耳朵轻轻一动,他去慈寿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听过管理条例这件事,他当时就猜测这些条例是出自元春之手,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还有,我还听我徒弟说了族学一事,这件事你可知道?”齐松问。 “我知道。”北静王点点头,当天下午他就知道了。 “嗯,我曾跟着我徒弟去过族学里一次,里面已经不复早年的乌烟瘴气,如今倒是有许多有为的青年弟子,学问也不错,将来总会出几个拔尖儿的。贾家如此内外整治,不说会往上走吧,起码坠落之势暂时止住了,唉,倒是有些可惜了。” 齐松看了北静王一眼:“如今外人议论起来都道是贾府的当家人贾政的功劳,可真正的幕后人是谁,想必王爷也知道。” 北静王没说话,长长吐了口气。 “看来这位贾元春小姐还真是了不起,不仅王夫人听她的,连贾老太太也听她的,听说她在宫中还经常给贾政通信,原来贾政对自己这个女儿还很不信任,现在贾宝玉和贾环都学有所成,贾政也不得不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齐师傅是想让元春说服贾政?”北静王直视着齐松,问。 齐松笑着道:“老朽正有此意。” “齐师傅为何不直接去找贾政?现在齐师傅身上背着西北齐家的名,贾政也会信你几分,为何非要元春去说?” 北静王的眼神冷了几分。 齐松微微一笑,道:“王爷,从我进贾府那一日我们就要扯上贾府了,可是贾府做什么都要有个依据最好,不能是凭空来的吧。而现如今这个依据,就是贾元春。” 北静王眼神一暗:“本王觉得不用贾元春也可以,随便派个人去引贾政入水即可。” 齐松笑着喝了口茶:“王爷不知道,贾政虽然没什么大才,可为人谨慎,平时从不结交朋党,这件事必定是非常亲近之人,且有小道消息的人才能说服他,思来想去,这个人只能是贾元春,至于怎么让贾元春去当引子,这恐怕就需要王爷费些力气了。” 北静王放在桌子上的手缓缓收紧:“元春一向很聪明,恐怕本王做不到。” 齐松听到这话微微皱了眉:“王爷,我听说你和贾小姐……” 北静王抿了抿唇:“那又如何?” “王爷!” 齐松拧眉看着北静王:“王爷是不想做此事了?错过了这机会,下次可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了。如今不仅仅只有咱们盯着工部这块儿,若是让忠顺王腾出了空缺,恐怕对咱们更加不利。” 齐松看北静王垂眸不语,他沉思了一会儿,道:“老朽如果没猜错,今日王爷是刚入宫见了贾小姐回来吧。” 北静王猛地抬头盯着他,如玉的面庞上闪动着寒光。 齐松不为所动,低声道:“王爷,咱们这些年来一直蛰伏着,就是为了等忠顺王先出这个头,现在忠顺王与太后娘娘终于按捺不住了,咱们正好浑水摸鱼,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时机。” 北静王拳头攥得紧紧的,隐约能听到关节咯吱咯吱响, 齐松见状叹了口气,道:“王爷,你难道忘了你父亲的仇了吗?老王爷走的时候连眼都合不拢啊!” “别说了!” 北静王突然暴怒地站了起来,额上蹦出一根根的青筋,咬着牙死死地瞪着齐松。 齐松倒是丝毫不惧,见他如此,反倒放下了悬着的心,松了口气。 第177章 吃饭的规矩 齐师傅走后,北静王屋里的烛火一直燃到了天亮,小厮进屋收拾的时候才看到烛台上已经化成堆的蜡泪。 元春晚上纵然睡下了,可也没有睡踏实,梦中她总好像听到一个人在喊她的名字。 难道又是古云? 在睡梦里的元春紧紧地皱着眉想。 可声音不像啊,那男子的呼声忽近忽远,最后仿若化成了一道刺眼的明黄。 “小姐!小姐!” 元春捂着眼走进了两步想要看清楚到底是谁的时候,只听得抱琴在她耳边急切地喊着。 元春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被眼前的眼光刺得挡了挡眼睛,抱琴见状连忙往一边站了站,给她挡住了太阳。 “小姐,你怎么又满头冷汗的。” 抱琴把她喊起来后,去打了盆热水给她轻轻擦拭着额头。 元春睡了一觉反而觉得累得很,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长长叹了口气。 “奴婢给小姐端早饭吧,时间也不早了,小姐可别忘了邱嬷嬷交代您的差事。” 元春这才想起来今日她受了邱嬷嬷所托要去旁院里替她培训小宫女们,当下便撑着身体起来洗漱换衣。 “这是什么?” 元春擦过了脸,猛地瞧见了桌子上摆着的一个双耳粉瓷的小锅,里面装着的似乎是蛋奶羹,上面还撒着细碎的肉桂颗粒。 元春虽然是御前的女官,吃穿用与旁的宫女自然不同,可这样精致的早饭她平日去也是拿不到的。 “这是御膳房的人顺带送过来的,说是陛下用的早,觉得还不错,就让人也给小姐送了一份。” 元春怔了怔:“陛下昨天晚上几时回的?” 抱琴一边摆着碗筷一边道:“好像还挺晚的,早上奴婢去打水的时候还听到风羽姐姐抱怨昨晚一直快到子时才歇下呢。” “说起来,陛下也蛮辛苦的,昨晚议事到那么晚,今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上朝了。”抱琴在桌边坐下,感慨道。 元春拿着勺子把香喷喷的蛋奶羹分了一小半给抱琴,自己也默然地一勺勺吃着。 这么辛苦还能想得起来让御膳房也给她送一份。 吃完了早膳,元春便带着抱琴去了旁院。 小宫女们排成一排规矩地站着,这还是元春第一次被这么多人请安。 元春按捺住心中的不适应,兀自装出淡定的模样,道:“都起来吧,今天邱嬷嬷有事,我便代她一天。你们昨日学了瓜果的清洗摆放,今日便学怎么给主子布菜吧。” 琪儿性子活泼,当下笑道:“那我们是不是有好吃的呀!” 一旁的冬落瞪了她一眼:“没听到贾御侍说么,是咱们给主子布菜,你只想着吃!” 琪儿对元春吐了吐舌头。 元春含笑看了她一眼,吩咐一旁的宫女将屋内的桌子和椅子搬了出来,又让人去御膳房领了几道菜肴。 元春指着琪儿道:“来,你不是想吃么,那就你先当一回主子。” “啊?真的吗?” 琪儿喜出望外地指着自己,元春点了点头后她就小兔子一般窜了过去坐在凳子上,引得在场众人一阵大笑。 元春等她坐下之后,转身走上了一个高点的台阶,眼瞧还有几个小宫女在捂嘴偷笑,便扬声说:“好了,都收一收吧,下面仔细看我的示范,一会儿你们可是要挨个地做的。” 底下的人一听马上没了声音。 元春让抱琴端出来了一盆水,在里面洗了洗手,又伸出手将袖子卷成了三折,一边给她们做示范一边讲解:“给主子布菜之前要先净手,万万不要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上手去做。病从口入也是这个道理,袖子呢,要这样卷起来,不要胡乱地堆叠。布菜的时候要站在主子的左侧,不要耽误了主子用膳……” 元春走到琪儿的左边,伸手拿起长筷,注意到琪儿的目光,便轻巧地探身去给她夹菜。 “要时刻留意着主子的目光,神情,看她们是不是有中意的菜肴,夹菜的时候一定要又稳又准,不要让菜从筷尖掉落,更不能在菜盘子里搅来搅去吗,要像这样才行……” 元春纤细的手指一动,筷子就夹住了一只滑溜溜的鹌鹑蛋,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下稳稳地夹着那只鹌鹑蛋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放入了琪儿的盘中。 琪儿呆呆地看着鹌鹑蛋,道:“完了,我在家吃饭都用不好筷子的,别说夹这种圆溜溜的蛋,就是土豆块恐怕都难。” 元春笑她:“那你可是要好好练练了。” 元春能有这样的功夫也归功于小时候在书法班的练习,控笔可是谁也逃不过的必修课,只要手上有力,夹什么都易如反掌。 “吃吧,你不是想吃呢。” 元春拍了拍她的肩膀,琪儿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用筷子去夹,小脸都绷得紧紧的。 众人听她刚才那样说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没想到琪儿竟然还稳稳当当地送到了嘴里。 “还可以嘛,以后你服侍主子的时候拿出这样精气神来就好了。”元春笑道。 “好了,你们四个人结成一组,去那边取了筷子过来练习吧,觉得练好了的,就过来让我看看。” 元春吩咐道,桌边便热闹起来。 抱琴给元春搬来了小凳子,还倒了杯茶,笑道:“幸亏小姐吃饭的时候规矩不多,不然奴婢可是伺候不了小姐。” “你小姐我哪里算得上主子,用不着你这么侍候。”元春弯了弯嘴角。 “那小姐之前与陛下一起用饭也是这样吗?”抱琴好奇地问,她是指前几次元春与皇帝一起喝酒,吃火锅的事。 “嗯……那倒没有。”元春顿了一下道:“我与陛下一起用膳已经是破了规矩了,这么点规矩应该是不用遵守了吧。” “嘿嘿,小姐说的是,噫?她们这么快都已经做完了。” 抱琴看着冬落,冬叶冬雨和冬春还有琪儿几个人向她们二人走来,惊讶道。 “练习过了吗?” 元春微笑着问。 几个人一起行礼:“是,还请贾御侍指教。” 第178章 一群待分的小丫头们 元春带着她们几个到了另外一张大桌子前面,坐在主座上看着她们一个一个演示起来。 几个人的学习能力都不错,琪儿虽然年纪偏小,可记忆力甚好,居然也不落人后,只是最后夹菜的时候紧张了一下,差点把筷子掉在桌上。 元春看她们还不错,就笑着鼓励了她几句,气氛欢快了起来。 琪儿捂着脸颊道:“幸亏现在坐的是贾御侍,要是真的到了主子面前,说不定我更紧张,连碗都要摔了呢。” 冬落揽着她的胳膊道:“你呀,老是把自己说的笨手笨脚的,可做得比人家都好多了,我看你是那什么,扮猪吃老虎呢,是不是?” “什么扮猪吃老虎?” 琪儿瞪着眼睛:“我才没有!我是真的担心我不行!我娘老是说我在家的时候就笨手笨脚的。” “那你就好好求求贾御侍和邱嬷嬷,给你分一个宽厚的主子来,也免得你天天挨罚!” 冬落笑着拿眼睛去看元春。 琪儿受到了启发,看着元春欲言又止。 “贾御侍,后日就是十五了,邱嬷嬷说我们后天就结束训练了,那是不是后天就给我们分派宫院了呀?” 一个刚练完的小宫女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凑过来问道。 元春在一旁微笑着说:“是,但是这件事还得邱嬷嬷与宛贵妃娘娘一同协商。” “哪里真的等到后日,我那天听到一个姐姐说,咱们在受训的过程中就已经被相看好了,指不定现在已经分好了去处了呢。” 有一个小宫女插嘴道,说完还看了看元春。 元春不欲她们提前知道此事,但也不能当面撒谎,只笑了笑道:“大家都休息一会儿吧,下午用过晚膳了统一到我面前来练。” 说完就带着抱琴走了。 “贾御侍是生气了吗?”刚才那个小宫女害怕地捂着嘴。 “没有,贾御侍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生气的,小洁你别乱想,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去吃午饭吧。” 冬叶和冬春安慰她。 “是呀,咱们一起去!” 冬落揽着她的肩膀,与琪儿三人一起去领午饭去了。 “小洁,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咱们已经被定好了宫院么?” 路上,冬落问道,琪儿也很感兴趣。 “是呀,那个姐姐就是跟咱们一样受过训的,现在在宛贵妃娘娘的茹芷宫当差呢。” “宛贵妃娘娘呀,都说她的脾气最好了,从来没有罚过下人呢。” 琪儿羡慕地说。 “是呀,而且逢年过节贵妃娘娘给的赏赐总是比别的宫里还多两成呢。”小洁点头道。 “这些赏赐就算了,宛贵妃娘娘可是如今宫里最大的主子呢,就是她宫里的洒扫丫鬟出来也比别的宫里高一头。” 冬落低声分析,然后叹道:“要是能进贵妃娘娘宫里就好了。” “现在娘娘宫里不缺人啦!”小洁摇摇头,又神秘兮兮地说:“那天我无意间看到了邱嬷嬷的册子,咱们铁定是已经分好了呢。” 琪儿和冬落都是一愣,急切地问道:“你看到什么了?我们被分到哪里了?” “我只看到冬雨姐姐和冬春姐姐被分到了姚常在院里,嗯,还有冬荷姐姐,在如今的方嫔娘娘宫里,其他的就没看到了。” “姚常在?” 琪儿大惊失色:“我可是听说姚常在性格嚣张,对底下人可不好了!” “小丫头懂什么,姚常在虽然不及方嫔娘娘得宠,但也是第一个被封常在位份的,前途无限。” 冬落指了指她的脑袋,犹豫了一下道:“不过在她宫里确实有几分风险,若是咱们不想在她宫里呢,那怎么办?” “哪里轮的着咱们挑主子?” 小洁一摊手,无奈地道:“而且每个宫里分多少人都是有名额的,现在都已经满了,除非有空缺,咱们才能有机会调。” “冬雨姐姐那么好的人……” 琪儿既忧心又担心,小洁安慰她:“我看贾御侍很喜欢你,一定会给您找个好去处的,放心吧。” 她看冬落也一脸忧色,也凑过去道:“你也别担心了,我看邱嬷嬷与贾御侍都不是坏人,会给咱们尽力寻个合适的地方的。” 冬落抬眼看了看她,叹气道:“可是那些不好的去处,总是要有人去的呀。” “这……也没办法,咱们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小洁耸了耸肩,拉着她们大步往前走:“哎呀,现在你们愁破了头也没用,且等着后天邱嬷嬷宣布了再说吧!反正无论如何咱们是没办法了!” 琪儿闷闷地点了点头,冬落往远处看了一眼,默然不语地被拉着去吃饭了。 几人一起吃了饭才返回了旁院,宫女们已经站好了队伍等待着。 元春一一考察结束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大家都做得不错,今天的内容也不多,就到此结束吧,你们也回去休息休息。” 元春对考核的结果很满意,决定给她们放放假,当然了,主要是自己也想回去偷会儿懒。 “贾御侍!” 琪儿喊了一声,笑嘻嘻道:“贾御侍,既然下午没事,那我们能在宫中自由走动吗?” “是呀贾御侍,我们来宫里这么久,出了这个院子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元春微微皱眉:“你们人这么多,若是一起出去恐怕太过吵闹了。” 虽然很理解小姑娘们的心情,但宫里可不是给她们旅游看风景的地方。 “好吧。” 琪儿叹了口气,耷拉下脑袋。 元春想了一会儿,笑着道:“这样罢,我知道个地方人比较少,平时也没有主子们去,风景也不错。” “我们可以去吗?在哪里呀!” “在太湖边上,不过你们要等等,我要先请示了宛贵妃娘娘才行。” 元春让抱琴先带着她们回屋,自己去了茹芷宫。 宛贵妃听了她的来意也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里人少,你带着她们过去吧,但是路上一定要安静些,不要引了太多人的注意才是,带着她们玩上一会儿就赶紧回去。” 第179章 难得这么清闲 元春得了宛贵妃的意思,便带着兴奋不已们的宫女排着队从旁院出发。 元春带着抱琴领头,宛若一只母鸡带着小鸡,穿梭在宫中的甬道上。 “贾御侍去干什么去了?带着这么多人?” 元春垫着脚小心翼翼地从临敬殿门口经过的时候,恰好被皇帝看到,他好笑地望着这一幕,问了问身边的小太监。 “刚才奴才路过旁院还听到有人说要去太湖那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 阿黄小心地说。 皇帝摇头笑了笑:“邱嬷嬷让她教小宫女规矩,难不成她要带着这群人去学游泳?” “贾姐姐的主意是最多的。”阿黄看皇帝心情不错,抖着胆子接了一句。 “陛下。” 这时候夏守忠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回头奇怪地看了看外面那支庞大的队伍。 “陛下,太后娘娘说一会儿北静王与陈太妃要进宫,让奴才问问您有没有空去慈寿宫坐坐。” “陈太妃?” 皇帝疑惑地道:“她进宫来做什么?” 年轻的时候陈太妃与太后可是有过争端,因此两人的关系也一直说不上好。 “兴许,是为了北静王的婚事吧。”夏守忠猜测道。 “嗯,陈太妃这么多年来也没进过几次宫,那朕一会儿过去吧。” 皇帝颔首应下。 “这是柳嫔娘娘的宫院……” “嗯,也怪气派的呢。” “听说柳嫔娘娘被陛下禁足了,现在还没到日子呢。” “我也知道,是因为方嫔娘娘。” 元春耳朵微动,听到了末尾几个小宫女的讨论声,一眼扫过去,几个人便不敢再交头接耳。 “在宫里,你们必须要学会的就是管住自己的嘴。” 元春放慢了脚步,对她们淡淡地说。 “是。” 几个小宫女缩着应和。 “你们把名字报上来,抱琴,你记一下。”元春吩咐道。 小宫女们愕然,吓得结结巴巴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这一路上便无人再敢出声,惶恐的目光落在了抱琴手上的小册子里。 穿过伫立的宫殿,元春把她们带到了太湖的后面。 这里很偏僻,只有几所废弃无人住的院子,还有一直空着的传说中的冷宫。 没有主子,自然就没有人往这边绕路,不过少了宫殿和其他障碍物的遮挡,这里视野宽阔,太湖的风光更是一览无余,这也是元春偶然间发现的地方。 “行了,你们就在这里散散心吧,东边到那座宫殿,西边到那排杨柳树,再远的地方就不要去了。” 元春认真地嘱咐她们:“还有,你们都小心些,不要往水边去,我就在左边的这座亭子里,你们有事就立刻来找我。” “知道啦贾姐姐,我一定会看好她们的!” 琪儿笑嘻嘻地说。 元春嗔了她一眼:“你看好你自己我就阿弥陀佛了。” 琪儿对她做了个鬼脸,拉着几个小姐妹去看风景了。 “喏小姐,奴婢给您带了糕点呢,咱们去那边吃吧。” 抱琴悄悄从口袋里翻出个手帕给元春看:“别让她们看见了,不然奴婢带的这些可不够分。” “大家都吃了饭,谁要吃你的糕点?” 元春失笑,拉着她的手臂去了亭子内坐。 “小姐可不知道,她们怕你和邱嬷嬷,但是就没那么怕我了,刚才你一走,好几个小丫头都围着我闹呢,一会儿问这个一会儿问那个。” 抱琴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好不容易我才从她们中间溜出来,还差点把我袖子里的帕子都丢了。” “她们也是第一次进宫,好奇得很。” “现在自然觉得好玩,等以后就知道宫里有多无聊了。”抱琴摇着头,老气横秋地说。 元春捏起一块金菊缠丝酥送进口中,酥脆香甜的口感让她身心都一阵轻松,转身趴在亭子内的石头桌上,看着无忧无虑的一群女孩儿三三两两地结成队伍散步,这场景真美好。 “冬落姐姐,你怎么突然就无精打采起来了呀?” 琪儿拉着冬落的胳膊,指着那边兴奋地道:“你看!我好像看到了一条大红鱼游过去了,快快快咱们去看看!” “你去吧,我没力气。” 冬落垂着眼睛,看也不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眼。 “走吧走吧!咱们一起去!”琪儿推搡着她,生拉硬拽地拖着走到了湖边。 “诶,鱼呢,我刚才明明看见了呀!” 琪儿噘着嘴找着。 “你知道高贵人吗?” 一直低着头的冬落忽然开口问。 “嗯?知道呀!昨晚几个姐姐还在说呢,是陕西总兵的女儿,听说她们家可有权势了呢!” 琪儿漫不经心地说。 “那你知道如答应吗?” 冬落又问。 “啊?这个好像没听说过诶。” 琪儿挠挠头:“不过既然被封了答应,应该家里一般吧。” 冬落面上闪过一丝沮丧:“是啊,一个是常在,一个是答应,中间差了好几级,更不要说家里的势力了。”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两个人?” 琪儿奇怪地问。 冬落看着她,手指紧了紧,想起方才在屋里看到的小红册子上的内容。 “琪儿,你说如果你被分到了那个如答应宫中该怎么办?” 沉默了一会儿,冬落低声问。 琪儿还在寻找湖中消失的鱼,闻言道:“分到就分到了呗,那就去那里待着!不过小洁说贾御侍和邱嬷嬷都很喜欢我,应该是不会把我分到那里的吧。” “是,你是没有被分到那里……” 冬落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 “哎呀,反正都要到后天才公布呢,现在咱们好不容易出来玩一会儿,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这件事呀。” 琪儿不满地拉着她边走边道:“小洁不是说再不济可以调换的吗,万一有了空缺呢,诶,你快看那个是不是那条红鱼呀!看起来好大呀,要是红烧肯定能让我吃好几顿呢!” 冬落的目光落在琪儿天真兴奋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 “既然你看着像,那咱们就去湖边看看好了。不过你小声些别把鱼又吓跑了。” 眼前的景色似乎恍惚了一下,冬落看着琪儿沿着湖边走的脚步,轻声道。 第180章 果然出事了 “琪儿!” 一声呼喊突然从身后传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冬落回身去看,是小洁跑了过来,对她们笑道:“就你们两个跑得最远了,我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 “我们刚才跟着一条大红鱼走过来了,怎么啦,要回去了吗?” 琪儿撅着小嘴。 “没有,是贾御侍喊咱们去做游戏呢。” “这个我喜欢!走,咱们快去。” 琪儿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冬落往回跑去。 “贾御侍要咱们做什么游戏?” “好了,人都到齐了吧,咱们准备开始。” 元春把老鹰抓小鸡的游戏规则念了一遍,虽然这是七八岁小孩子的游戏,但是小姑娘们仍然很兴奋。 “贾御侍,你也跟我们一起玩吧!” 冬落与琪儿躲在队伍后面,笑着邀请道。 “不了,你们玩吧。”元春想保持自己的威严。 奈何一群小宫女们跟着起哄:“来吧贾御侍!跟我们一起!” “是呀,快来吧!”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元春只好无奈地道:“那好吧,那我这次当老鹰,你们当小鸡好了,不过我就陪你们玩一轮哦。” “好!” 大家兴高采烈地拍手。 虽然宫女们已经压低了声音,可是笑闹声仍然传了出去。 “这是哪里的声音啊,听着倒是怪热闹的。” 陈太妃扶着宛贵妃的手,笑着问。 身后的北静王往那边看了看道:“似乎是太湖那边的动静。” “那边好像也没人住啊,怎么,那边的宫殿都重新装了嘛?” 宛贵妃看了北静王一眼,道:“母妃,是贾御侍今日带着新进宫受训的小宫女们在那边玩,所以才吵闹了些。” 北静王眉头一动,往那边看了看,隐约间确实看到了元春的身形。 “母妃,你许久没进宫了,不如咱们也去那边转转?” 北静王犹豫了一下,提议说。 “既然你想过去咱们就去看看吧,反正也不耽误还说什么功夫。不过,你这两日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宛贵妃也皱着眉打量着他:“怎么好像突然间瘦了许多?” “没事,不过还是在忙朝堂上的事罢了。” 北静王眼光躲闪了一下。 宛贵妃看了他一会儿不再说话,带着陈太妃往太湖那边走去。 “还是年轻好呀,看这些小宫女们,跟你们那时候多像。” 陈太妃站在稍微近些的一处高地上,看着元春带着小宫女们玩闹,笑着说。 “母妃年轻的时候一定也很活泼。” 北静王看了一会儿,忽然转头道。 “我啊,哈哈,那时候也是整日胡闹,还没有你们小时候乖巧呢。” 北静王的话似乎勾起了陈太妃的往事,她一边回忆一边给两人絮絮说着。 等陈太妃说完,北静王忽然笑道:“听母妃说这些事,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哦?谁啊?” 北静王的视线越过眼前的花花草草,陈太妃也跟着看了过去,他还未说话,便忽然听到对岸传来了女子尖利的尖叫声。 “有人落水啦!” 北静王顿时神色一凛,快步朝着那边飞奔而去。 身后的陈太妃被这一嗓子嚎得受了惊吓,一把抓住了宛贵妃的衣袖。 “母妃,没事的,肯定是哪个小宫女失足落水了,你们快跟上去,别让王爷一个人去!” 宛贵妃焦急地朝着身后跟随的小太监道。 “怎么回事?谁落水了!” 与此同时,一道男声在一旁响起。 “陛下?臣妾参见陛下。” 宛贵妃看清楚了来人连忙行礼。 皇帝只冲着她点点头便从她身边大步走了过去。 “阿溶!是阿溶跳下去了!” 陈太妃一声惊呼,宛贵妃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连陈太妃也顾不得搀扶,惊慌失措地跑了过去。 现在已经进入冬季,宫女们都穿上了薄薄的夹袄,元春也不外如是。 可再厚的夹袄也挡不住冰凉的湖水。 它们从元春的脚下,衣袖里,脖子里全部灌入衣服中。 从眼睛,耳朵,灌入元春的身体中。 元春一瞬间被冰冷所淹没,温差激得她眼前发晕。 “琪儿……” 元春努力想睁大双眼去找与她一起掉在水中的琪儿,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到身体在不断地往下沉。 好家伙,这是要穿回去了嘛? 元春迷迷糊糊地想。 那要是真的回去了,贾府怎么办?会不会又回到跟原着一样的结局? 一张冷峻的面容忽然在眼前闪现了一下。 元春的意识渐渐模糊,眼皮也随着身体一起往下沉,奇怪的是,心中竟然涌起丝丝不舍。 随后一双手臂绕上了她的腰间,在水中荡漾着,将她拖出了水面。 “快!王爷上来了,快去拉他一把!” 陈太妃和宛贵妃一起喊道。 皇帝紧紧地皱着眉头望向正挟着元春向这边游过来的北静王。 “快去宣太医!”皇帝扭头吩咐道:“再抬两个软轿来!轿子里面多放几个炭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两人捞了上来放在地上。 “阿溶,你怎么样!” 陈太妃吓得手腕都是颤抖的,宛贵妃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盖在北静王身上。 皇帝看着躺在地上没有意识的元春,脸上掩饰不住的焦躁,频频往后看着,气道:“太医怎么还不来!” 北静王对陈太妃的话恍若未闻,跪在地上用手不停地按压着元春的腹部。 混沌间,元春觉得自己像吃饱了的鱼一样,腹部涨得厉害,身上也冷得厉害,可有一双手同样冰冷,却不断地在帮她挤压着腹部的积水。 哇的一声,元春口中吐出水来,剧烈地咳嗽起来。 皇帝见状长舒了一口气,北静王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好冷啊。” 元春眨着眼睛呢喃着,一件带着温度的披风瞬间盖在了她的身上。 皇帝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只好转了个圈,把解下来的大氅披在了北静王身上。 “多谢皇兄。” 北静王对他点了点头。 这时候阿黄带着太医和软轿匆匆赶到了,元春只看到北静王湿哒哒的衣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搬进了软轿。 第181章 太后问责 “是王爷救了我?” 轿子中,元春围着披风,倚靠在位子上问道。 “是王爷,奴婢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王爷跪在地上正照顾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很冷,你把这个也披上!” 幸亏抱琴从暖阁里出来之前还拽了一件夹袄,紧紧地给元春裹在身上。 “王爷没事吧?”元春蹙着眉,这么冷的湖水,就算北静王是个男人也受不了啊。 “王爷已经被接去慈寿宫了,陛下和宛贵妃娘娘都跟着去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元春心中的石头放了下来,点点头:“那就好。” 她没想到北静王竟然会跳下水去救她。 元春心中沉沉的,除了感动担心,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对了,琪儿怎么样了?” 元春又问道。 “跟着宛贵妃娘娘的两个小太监已经把她救起来了,不过王爷先去救的您,琪儿在水中的时间要长些,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不过那些宫女们都在一旁看顾着,小姐别担心。” 抱琴叹了口气,说道。 “你一会儿去看看怎么样了。”元春忧心地说。 “小姐,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看你的脸冻得都快透明了!” 抱琴将炭盆又往元春底下挪了挪,抓住她的手放在怀里暖着。 虽然轿子里很暖和,但是元春全身还在止不住地发颤,她笑了笑道:“我现在就是有点冷,其他的倒也没有什么。唉,就是琪儿,后天就要分去宫殿了,若是她生病了可怎么办。” “琪儿不是被分到了高常在宫院里吗?等她病好了再去也行啊。”抱琴说。 “机会只有一次,马上新人们就要进宫了,每个宫院里多少伺候的人都是有数的,哪里有让主子等着丫鬟的道理。若是琪儿病了,只怕要错过了。” 元春惋惜地说,不过她又歪了歪头笑道:“算了,如果琪儿去不了高常在那儿,我就求邱嬷嬷把她留在临敬殿吧。” “这样也好,在临敬殿当差可比在小主宫里当差轻松多了!” 抱琴抚掌笑说。 “对了小姐,你是怎么掉下去的呀?”抱琴奇怪地问。 元春闻言凝神思索着:“我好像记得,我去捉队末尾的琪儿,但是她像是没站稳的样子,突然晃了晃,我伸手去拉她的时候就跟着一起掉了下去。” “奴婢怎么瞧着你们好像离湖岸还有一段距离呢,可是把奴婢吓坏了。” 抱琴回想着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拍着胸口说:“多亏了王爷,他一听您出事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就跳下去了。小姐,等您休养好了可一要去谢谢王爷。” “这是自然了。”元春笑着看她一眼,回想起在水中的时候腰间一双有力的双手,还有岸边北静王湿透了也不在意的面容,心中不由一暖。 不论怎么说,北静王一直都待她很好,处处都照顾她,这次更是有救命之恩。 慈寿宫内也忙成了一团。 “……娘娘,热水已经烧好了。” “快把北静王抬进去。”太后急道。 她的话音刚落,北静王就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脸色仍旧苍白,嘴边却还带着一抹微笑:“娘娘,轿子都抬进宫门了,这点路儿臣还是能走的。” “你没事吧,姜汤熬了吗?” 皇帝先是问了北静王一句,又转头问一旁的宫女。 “皇兄不必担心,没事,臣去泡个热水澡就好了。”北静王笑道。 “陛下,姜汤已经煮上了,等王爷沐浴出来应该就可以喝了。”小宫女也连忙回答。 北静王进了房间去沐浴了,太后便招呼着陈太妃和宛贵妃等人在屋内坐下来。 “阿溶的身体看着孱弱,其实结实着呢,你不用太担心了。”太后宽慰着陈太妃。 “多谢娘娘,唉,我当时也是被吓得不轻,幸好阿溶会水,不然……” 陈太妃说到这就哽咽起来,宛贵妃坐在她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胳膊。 陈太妃年轻的时候是有两个儿子的,另外一个小儿子在宫斗中流产了,只剩下北静王一个,因此看得比眼珠子都宝贵。 “太妃不必忧心,阿溶小时候身体不好,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今年就没听到他经常咳嗽。” 皇帝也跟着宽慰了几句,瞧见夏守忠走了进来,便偏了偏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贾御侍如何了?” “回陛下,太医已经给贾御侍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只是猛地受了凉似乎有风寒之兆,不过静心休息两天即可。” 夏守忠答道。 他们两人虽然都放低了声音,可一旁的太后和陈太妃都不约而同地动了动耳朵。 太后看了眼陈太妃,开口道:“刚才哀家听说,今日是贾御侍带着那群小宫女去了太湖边?” 口气中俨然有一丝兴师问罪的意思。 “娘娘,贾御侍是向臣妾请示过。” 宛贵妃连忙站了起来。 “虽然是给你说了,可还不是贾御侍的点子?”太后哼了一声:“哪里有这样的规矩?宫中平日连随意走动都不成,她竟然还带着这么多人在太湖边上胡闹!” “母后,贾御侍也是为了救一个小宫女才跌了下去的。”皇帝忍不住为元春辩解,他在元春被轿子抬走之后就找人过去了解了大概的情况。 “若不是她撺掇着去太湖边上玩闹,哪里就会有宫女跌下湖里?还连累得北静王也在湖水里泡了这么大会儿!” 太后怒道:“若是北静王有个好歹,你让哀家如何跟陈太妃交代?!再说了,若是北静王今日没有在场,恐怕就要白白地淹死一个宫女了!” 皇帝拧眉:“儿子知道母后生气,不过贾御侍也算了遭了罪,母后就饶了她这回吧。” “不成!亏哀家还放心她在你身边侍候,若是她再这么胡闹,说不定下一个遭罪的人可就是你了!” 太后辞色严厉地说:“而且,要是宫里的人都跟她一样,这宫里岂不是要乱了套?!” 皇帝的呼吸顿了一下,太后的意思是要把元春从他身边调走? 第182章 这是什么奇怪的修罗场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红楼:皇妃嫡女,我振兴贾府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183章 存心挑拨 “你今天跟不跟我回去?!” 陈太妃见有路过的小宫女小太监奇怪地朝着这边看,深吸了口气,问道。 北静王犹豫了一下,陈太妃又说:“陛下已经派人去送她回去了,还有太医在一旁守着,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还不如担心担心你母妃我,马上要被你气死了!” 北静王轻轻叹了口气:“走吧。” 陈太妃心里的火消下去了些,带着北静王上了马车。 路上见北静王心不在焉的样子,陈太妃心中升起淡淡的焦灼。 “阿溶啊,你跟我老实说,你跟那个贾御侍有没有什么?”陈太妃严肃地问。 “母妃,没有,你不要胡思乱想。” 北静王皱着眉说。 陈太妃放下了心,劝解道:“你以后别再接近这个女人了,今日母妃看皇帝对她很有意思,指不定哪天就成了皇帝的妃子了。若是你再跟她牵扯,迟早要酿出大祸!而且这个女人已经有婚约了,你就别想了!” 北静王深吸了口气,看着她道:“是太后娘娘说的?” 他回忆了一下变故发生之前的情形,也就太后会在背后说这些话了。 “你别管是谁说的,婚约的事暂且不提,今日你没有看到陛下的脸色,冷得跟冰块似的!你有几条命敢陛下抢女人?” “元春没有婚约,不过是古家故意为之罢了,她与古云也没有见过几次面。” “没有见过几次面,能让古家那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儿死心塌地的?还为了她追到宫里去?!你啊!就是从小太单纯,不知道怎么就被这么个女人骗了!不知道她使了什么手段呢!” 陈太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母妃!” 北静王沉声喊了一句,脸上闪过一丝怒容。 陈太妃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惊骇过后就是哀悸,她掏出手帕来擦着眼泪:“好啊,我从小乖巧听话的儿子,就为了一个女人……” 她的话还没说完,北静王便一把掀开了车帘跳了下去。 “王爷!” 车夫惊得勒停了马车。 “我出去走走,你带着母妃先回去吧。” 北静王头也不回地走了。 慈寿宫中此时也是一片冰冷。 皇帝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恍惚地放在大理石地板上,地板被擦的光滑如镜,映出一双黯然的双眼。 现在回忆到选妃以来元春的表现,很多疑惑便能迎刃而解了。 怪不得她那么着急地想让他多选着女人进宫,怪不得好几次提到选秀的时候她的表情都不对劲,又惊又怕。 他这阵为了盐务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根本就没有把选秀的事放在心上,这才没想到原来贾元春也应该在补录的秀女之列。 她和古家的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皇帝想起了上次元春特意求他多出宫一天的事,难道就是为了出去见他? 他甚至想过等时机成熟了,直接封元春为皇后! 没想到她却如此避之不及。 彼之蜜糖,乙之砒霜,皇帝突然想到这句话,嘴角浮现出模糊的嘲讽。 太后与宛贵妃都沉默地看着他。 太后心中也诧异得很,她知道皇帝对元春的心思,可没想到竟然如此之深。 在成年后就没在她面前展现过其他情绪的皇帝此刻竟然近乎情绪失控了。 她知道北静王与元春的来往之后便留意起来,今日恰好赶上北静王不顾一切地去救元春,陈太妃和宛贵妃,皇帝都在,要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比这个更恰当的时机了。 此举不但能离间皇帝与北静王之间的关系,还能挑拨皇帝与宛贵妃,与古家的关系,简直的一石三鸟。 可看着这般状态的皇帝,太后的心里除了得意,还有淡淡的哀伤在心中滑过。 “陛下……” 夏守忠进来禀报,刚开了个口就愣住了,惊异地看着垂着头的皇帝,不知道下面的话该说不该说。 皇帝过了一会,木然地抬起看他:“什么事?” “陛下,刘丞相还在书房等着。” 夏守忠提醒他。 皇帝垂了垂眼,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对太后道:“母后,那朕先过去了。” 太后微微蹙眉,张了张口:“……若是你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让刘丞相先回去以后再议。” 一旁站着的宛贵妃抬眼看了看太后,眼中露出几分讥讽。 皇帝看也没看她,摆了摆手便带着夏守忠离开了。 太后望着他的身影,直到他出了慈寿宫。 “太后娘娘,那臣妾也先回去了。” 宛贵妃上前行礼告退。 张姑姑上前换下太后手中早已经冷却的茶水,轻声道:“娘娘别伤心,陛下也是没反应过来才……” 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是从小在哀家跟前长大的,看他这样,哀家也难受。” “奴婢也不知陛下竟然这么喜欢贾御侍了。” 张姑姑感慨道:“后宫中现在人人都知道方嫔得宠,可奴婢看陛下也没有在乎贾御侍一般在乎方嫔。” 太后眉梢轻轻一动,道:“说的也是,到现在为止,现在皇帝还没在方嫔宫里过过夜,难道皇帝看出来了?” 张姑姑思衬了一下,道:“按说不可能呀。” 太后想了想,问道:“喜儿那边是怎么说的?” “前天奴婢还见了喜儿,那丫头说方嫔规矩的很,陛下虽然不经常去后宫,但是每次去肯定是去她那里坐坐,与方嫔说说话什么的,现在陛下可是连茹芷宫都没去过呢。” 张姑姑说完,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笑着说:“太后娘娘别担心,许是咱们都想多了。您想想陛下年少的时候对那个女人,不也是连根手指头都没碰么?这才证明陛下是喜欢方嫔呢。” 太后想起来往事,也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方嫔没经过选秀就入了宫,还封了最高的嫔位,现在身上流言正多,指不定皇帝是为了方嫔的名声才这么做的。” 说话间太后脸上方才那丝不忍和感慨已经烟消云散,甚至还有一丝讽刺:“明明是皇帝,想得还这么多。” 第184章 皇帝的小心思 “小姐,王爷只让人送了这个过来。”一直到了晚上,抱琴接过守卫李成送过来药包,进屋里禀报道。 元春看了看药包,上面还细心地附着纸条,叮嘱她用法和用量,字迹也是北静王的。“奴婢还以为王爷会过来看您呢。”抱琴将药包放在柜子里道。 “王爷事多,再说了咱们这里虽不属于内院,但总是进出也不太方便。你问了王爷如何了吗?”元春不以为意地说。 “李成说王爷没事,让小姐不用担心他。对了,陛下刚才也让阿黄来了,小姐明日不用去临敬殿侍候,专心养好身体即可。” “可是后日就是加封大典了,我不用去吗?” “这是倒是没说,小姐先安心养病就是,反正就算小姐去参加,也用不着小姐做什么,只需要陪在陛下身边就好。” 抱琴说完,又听见门口有人敲门,过去一看是新宫女冬春,两人说了两句她便匆匆走了。 抱琴的小脸黯然,道;“小姐,冬春说琪儿现在高烧,太医说是在水里冻得很了,恐怕是要有一场重风寒的。” 元春心中惋惜:“那她这轮分配是参加不了了,你去问一下邱嬷嬷,看她对琪儿有没有其他安排,若是没有,看能不能留在临敬殿里。” 没一会儿,抱琴从邱嬷嬷那儿回来,道:“小姐,邱嬷嬷说就让琪儿留在临敬殿里吧,高常在那儿的空缺就先让冬落姑娘顶了,她们平日要好,琪儿落水后冬落姑娘也一直在她身边照顾。” “那也好。” 临敬殿内。 “陛下吃饭了吗?” 夏守忠刚从慈寿宫回去,问守门的小卓子。 小卓子摇了摇头。 “发脾气了?”夏守忠又问。 “倒也没有,陛下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看在奏折。” 夏守忠点了点头:“你去让御膳房备一点平时陛下爱吃的糕点来。” “对了师傅,陛下回来之后召见过王总管。” 小卓子抬腿要走的时候忽然想到此事。 夏守忠眉心一沉:“是管内廷侍卫的王总管?” “正是,但是屋内关着门,奴才也没听到陛下说的什么,不过等了一个时辰后,王大人又回来了,这次在屋内呆的时间比较长。”小卓子回忆着说:“得有一个半时辰吧。” 夏守忠摆摆手让他下去。下午在慈寿宫说话的时候夏守忠并未在场,只在门外候着,所以对屋内几个人的对话并不知晓,刚才太后召他过去也只是叮嘱了一些册封大典的事。 不过夏守忠是多精明的人,大概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夏守忠在门口想了一会儿,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陛下。” 皇帝从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进。” 夏守忠走了进去,笑道:“陛下忙也要吃点东西啊,老奴听说您还没用晚膳呢,这怎么成。” “母后找你有什么事?”皇帝直接问。 夏守忠脸上一僵:“太后娘娘找奴才也是交代一些琐事,让老奴照看陛下尽心些,也交代了后天册封大典的事。对了陛下,方才内务府的人已经将礼服给方嫔娘娘送过去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皇帝的话到了嘴边却突地拐了个弯,道:“出去走走也成。你先去知会方嫔一声吧。” “是。”夏守忠忙不迭出去了。 皇帝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大殿里,脑中回想起刚才王总管在他面前说的话。 “……经过属下查证,北静王确实与贾御侍有私交,有次两人还一起去了京城的浮月楼,也经常互送东西……至于古云,也是上次贾御侍出宫探亲的时候认识的,第二日古侯夫人就带着古云去贾府拜访了,随后两家传出婚约的消息,宛贵妃见过贾御侍之后就把贾御侍的名字从补录名单上删去了。” 王总管说着还想到元春前去找他的事,补充说:“贾御侍也来找过卑职,口口声声说她与古云已经订结婚约了,所以想让卑职把他调得远些好避嫌。” “她真是这么说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皇帝开口问道。 “确凿无疑。”王总管肯定地点了点头。 皇帝知道他的秉性,何况,若不是亲耳听到又怎么会知道此事。 殿中的烛火轻轻跳动了一下,皇帝望了它一会儿,突地自嘲地笑了笑,抬腿走出了临敬殿。 阿黄在前面给皇帝打着灯笼,两人路过暖阁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皇帝不由在墙外驻足,望着还亮着烛光的小院,眸中只余下深深的夜色。 阿黄看了看他,笑道:“是贾御侍的声音,不知道在说什么呢。” 皇帝的思路被打断,没理会他,抬脚便走。 阿黄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边后悔一边偷偷看了眼皇帝,怎么感觉皇帝的脸色有点奇怪呢。 平喜宫离临敬殿近的很,不多时便到了。 方嫔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她一身浅紫色绣黄鹂报春的窄袖宫裙,衣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缎子,在烛光下流光溢彩,衬得花容月貌更添风采,连阿黄都看得呆了。 “你们都下去吧。”皇帝挥挥手,不论是方嫔的贴身宫女喜儿还是夏守忠他们都推了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了方嫔与皇帝两人。 “听夏公公说陛下还没用完膳,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方嫔莲步轻移走到皇帝身边,伸手揽住了他的胳膊,柔声道。 皇帝嘴角轻轻勾了勾,道:“爱妃用膳了么?若是没用,不如让御膳房送些饭菜酒水,咱们一起吃。” “臣妾……没用呢,不用御膳房,臣妾去吩咐小厨房做几道陛下爱吃的。” 嫔位本来是不能有小厨房的,不过皇帝特许,方嫔日常所用的饭菜都是平喜宫内做的。 “去吧。”皇帝伸手揽了揽她的腰身:“也多做些你想吃的,朕怎么觉得你又比之前瘦了些。” 方嫔感受到腰肢上的温度,脸上飞起一片红霞,轻轻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第185章 这也是各怀鬼胎 没一会儿,满桌子的饭菜便被端了上来,因为皇帝要喝酒,而平喜宫内没有备着酒,方嫔还特意让人去吴妃宫中取了几瓶过来。 “陛下……要歇在平喜宫了?” 吴妃听了喜儿的话,迟疑着问。 喜儿笑着说:“这奴婢也不知道啊,不过天色这么晚了,陛下又想喝酒,若是不小心喝多了……到底歇息在哪儿也说不准。” “哦。” 吴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连声吩咐翠儿去拿酒来。 “这几瓶是烈性的,这几瓶是果子酒,你都拿回去给你们娘娘看看。”吴妃笑着让翠儿送她出门。 喜儿拿着酒送到方嫔手上,方嫔关上门后略微沉思了一下,放下了那几瓶果子酒,只拿着另外两瓶去了饭桌。 她端来白玉酒杯,给皇帝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的时候被皇帝拦下来了。 “你身体弱就别喝了,只陪着朕吃点菜就行。” 方嫔脸上绽开了笑容,点点头道:“那臣妾就以茶代酒陪陛下喝点。” 皇帝笑了笑,一口将酒杯的酒闷了个干净,与她闲聊:“爱妃是甘肃人,有没有去过庆阳?” 方嫔正在给皇帝布菜的手腕微微顿了一下,羞怯道:“臣妾自小身体不好,家中人从未让臣妾出过院门,不怕陛下笑话,这次来京城参加选秀还是臣妾第一次离开甘肃呢。” 皇帝了然,对她笑道:“这也没什么可笑话你的,朕虽然身为男子,但也没有出过京城半步。” “陛下自小到现在就一直在宫中吗?”方嫔好奇地问。 “也不是,小时候曾经跟着母后去离宫生活过一段时间。”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方嫔见他的酒杯又空了,便抬手给他添满,道:“陛下日理万机,不似平常百姓家有时间出去游山玩水。” 皇帝怅然道:“每每想来,却觉得还不如生在平常百姓家。” 方嫔笑着说:“陛下是天定的真龙天子,若没有陛下治理,不知道咱们朝要乱成什么样呢。而且,臣妾却庆幸是您呢。” 皇帝扯了扯嘴角:“怎么说?” 方嫔害羞地垂了眼,低声说:“若您不是陛下,那臣妾就遇不到您了。” 皇帝弯了弯唇,眼睛里却没有太多笑意,他叹了口气:“是啊,若朕不是皇帝,哪能遇到呢。可若是朕不是皇帝,兴许,就是另一番情况了……” 方嫔听着皇帝的呢喃有点疑惑,不过她只笑了笑,继续给皇帝倒酒,问道:“陛下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臣妾中午的时候还听说贾御侍不小心落入太湖了。” “没有,没什么心事。”皇帝沉默了一下,摆摆手:“朕就是想到后天就是册封大典,等典礼过后你就正式是朕的女人了,再也没有人能说那些不好听的话让你不高兴。所以朕想到这就心里开心,来找你说几句。怎么样,礼服试了吗?合身吗?” “陛下……” 方嫔轻轻咬着唇坐在皇帝身边,伸手握住皇帝的手:“陛下,臣妾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的。” 皇帝回握了下她的手,笑道:“朕知道你的性子,可惜只能封你为常在,等你以后为朕诞下了皇嗣,朕就封你为妃!” 方嫔小鹿一般的眼睛垂了下来,将头靠在皇帝肩膀上,低声道:“臣妾不在乎位份如何,只想陪在陛下身边就好。” 皇帝垂眸看了看靠在肩上的方嫔,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冷意,又转瞬即逝:“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多吃些!”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坐好吃饭。 方嫔注意到皇帝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了一层红晕,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确实不剩多少了。 “来,臣妾再给陛下倒一杯!” 方嫔起身打开了另外一瓶,言笑晏晏地陪皇帝喝酒吃菜。 约莫半个时辰后,桌上的菜只吃了一小半,两瓶酒却已经见了底。 皇帝醉眼朦胧地拉着方嫔,眼底却不知看的是谁:“朕、朕一定给你最好的!封你为、封你为皇后!” 方嫔眼中闪过一道光,笑着起身把皇帝搀扶起来,口中还道:“陛下别抬举臣妾了。” “不抬举,不抬举!”皇帝被她从座位上扶起,晕晕乎乎地道:“做朕的皇后不好吗?啊?你为什么不愿意做?!” “臣妾资历尚浅,需得好好历练才是。” 方嫔扶着皇帝往屋内走去,掀开珠帘,一张绣床铺得整整齐齐。 “汤婆子都放好了吗?” 方嫔问。 喜儿躬身道:“已经放好了,不会冻着陛下和娘娘的。” “嗯,你出去吧,有需要本宫会叫你的。” 喜儿却不为所动:“娘娘,您确定要这么做?奴婢须得提醒您一下,您现在的名声不是很好。” 方嫔看了看她:“本宫确定,出去。” 喜儿不说话了,躬身退了出去。 方嫔站在床前,视线落在床上,随即皱了眉,皇帝脸上的红晕怎么这么不正常? 方嫔伸手去摸皇帝的脸,被额头上烫人的温度吓了一跳,这不是喝醉了,是在发烧啊! “陛下,陛下!” 方嫔摇晃着他的身体,皇帝已经沉入梦乡,不满地咕哝了两声。 “来人啊!” 方嫔冲着外面大喊一声。 “娘娘,怎么了?” 喜儿听到后又推门进来。 方嫔看见她之后愣了愣,犹豫了一下,道:“没事,你去告诉夏公公一声,让他去帮陛下回永清宫拿换洗的衣物来,别误了陛下明日的早朝。” “是,娘娘,需要奴婢去端些热水来给您和陛下净脸吗?” “不用了,你下去吧。” 喜儿往皇帝那看了一眼,应声去了。 方嫔等门关上之后,吹灭了屋内的几盏烛火,只留下床头的那盏。 墙上映射出女子窈窕的身影,随后那影子缓缓脱下了身上的裙裳,露出美好纤细的身体。 方嫔想了想,又披了一件衣裳转身去饭桌旁拿起了一把小刀走进内室,掀开被子,用小刀在不显眼的手臂外侧扎了一下,挤出几滴鲜红的血液滴在了被子上。 她等伤口停止流血,又用手掌覆在了皇帝的额头上,有些忧心地叹了口气。 烛火被熄灭,室内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第186章 元春的情绪变化 “陛下,陛下,您醒醒!” 皇帝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摇晃了一阵,随即缓缓睁开眼睛。 “陛下,夏公公刚才让臣妾喊您起来了,该上朝了。” 方嫔半撑着身子含笑喊他:“臣妾服侍陛下起床吧。” 皇帝的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肩膀和自己一丝不挂的胸膛上,呆愣了片刻:“昨晚……” 方嫔不胜娇羞地低下头去:“陛下昨夜喝多了,非要臣妾侍候……” 皇帝脑中闪过一道惊雷,他只记得自己昨晚非常难受,心里像堵了一个大石头,沉甸甸的,头也难受得很,好似发热了,其余的都是一片空白。 他微微张了张口,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方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听话地背过身去穿好衣服,道:“臣妾服侍陛下穿衣吧。” “不用。” 皇帝一口否决,见她面带探究,又笑道:“你去给朕沏一杯上次的热茶来,朕昨夜喝多了酒,觉得渴得厉害。” 方嫔应声去了,等她刚出了里屋,皇帝便一把先开了床被,赫然瞧见床单上的一抹暗红。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脸上现出空白的呆滞的表情。 难道自己昨晚真的与方嫔…… 皇帝扶了扶有些眩晕的头,长叹一声后慢慢靠在了床头。 这下好了,本来他还在生元春的气,没想到他自己却…… 心中陡然升起一片无力之感,还有些许茫然。 该怎么面对元春,皇帝现在觉得这是最大的一个难题。 然后又是一愣:他是皇帝啊! “陛下,茶沏好了。” 方嫔端着茶杯巧笑倩兮地走了进来。 皇帝立刻收敛起脸上的茫然,接过茶杯喝了几口,压下眼底情绪,扬笑赞道:“朕喝着还是爱妃沏的茶好。” 方嫔笑意浓了些,拿起床头的衣服抖散:“陛下快起吧,不然要误了时辰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难怪君王不早朝啊!” 方嫔被皇帝烫人的话震了一下,强笑着道:“陛下,夏公公在外面等着呢。” 皇帝便拿过她手中的衣服,道:“叫夏守忠进来吧,朝服比较复杂,你不知道怎么穿。” “臣妾可以学嘛,以后还要经常服侍陛下呢。” “爱妃不是说快误了时辰了么。”皇帝摆了摆手。 方嫔只好起身去喊了夏守忠进来服侍皇帝穿衣服。 夏守忠一边给皇帝套上朝服,一边偷偷往凌乱的床铺上瞧了几眼,自然也瞧见了那抹暗红。 “陛下,奴才要不要叫敬事房的人来?” 夏守忠小心地问。 古代每有妃嫔侍寝之后都要登记造册,以便后期查验。 “去吧。”皇帝淡淡地说。 “陛下下了朝要在臣妾这儿用早膳吗?”等皇帝穿好了衣服,方嫔带着丫鬟送皇帝出门。 “朕应该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吃吧,不必等朕了,有空再来看你。” 皇帝丢下这么一句便大步走了。 他现在心里乱得很,需要点时间来理理清楚,没有精力再去应对方嫔。 “娘娘,时辰还早,不如奴婢再服侍您去睡会儿?” 喜儿的态度与之前有所不同,面对方嫔的时候恭敬了许多。 方嫔勾了勾嘴角:“好,你去准备热水吧,累了一晚上,再去休息一会儿。” 喜儿虽然是慈寿宫出来的人,可到底是未经人事的丫鬟,听到这话脸上红了一下,转身去准备了。 方嫔看着天边渐渐浮起的鱼肚白,脸上的笑意也缓缓加深。 到早膳过后,宫内的人已经都知道了皇帝昨晚在平喜宫过夜的事。 元春听着抱琴的话愣了愣:“昨夜,陛下是歇息在了平喜宫,还是……” “奴婢听说敬事房的人已经去过了,还、还收了元帕呢。”抱琴红着脸支吾道。 那就是皇帝和方嫔那啥了…… 元春眨了眨莫名有点酸涩的眼,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小姐,粥都被你搅得不能喝了!”抱琴出声提醒道。 元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无意识地搅动了碗内的清粥。 “不过除了这个,奴婢还听了好多不好的传言呢。”抱琴继续道:“明天就是册封大典了,所有妃嫔中虽然方嫔娘娘不是位份最高的,但是陛下给的殊荣最高,所以明天大典之后陛下肯定是要去平喜宫过夜的,可现在陛下却没等到那时候就……” 抱琴咂咂嘴:“宫里的人都说方嫔娘娘是狐狸精变的,引诱得陛下三番两次地为她破例。” 元春托着下巴,不知道心里哪里来的一股郁气,闷闷道:“你不是说,昨天是陛下主动去平喜宫的,留在那过夜肯定也是陛下决定的,关方嫔什么事。” 这些话肯定是那些后妃和嫉妒的宫女传出来的。 女人啊,遇到自己男人出轨的时候痛恨的对象都是小三。 抱琴耸耸肩:“反正不管怎么说,方嫔娘娘比别人受宠是板上钉钉的,现在已经有几个妃嫔去平喜宫贺喜了。” 元春再次笑了笑没说话。 “小姐,你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想风寒的感觉?”抱琴看她兴致缺缺,便转移了话题。 “好多了……吧。” 元春懒懒地说。 “多亏了王爷送的药包呢,奴婢听说琪儿用了药之后也退了烧呢。” 抱琴高兴地说:“王爷每次送来的药都不错,王府是不是有神医呀,感觉比太医都厉害!” “听说王爷从小就有咳疾,每到冬天的时候就会严重,所以王府上有很多江湖上的医者。”元春说完,叹了口气道:“你今日看能不能让人打听到王爷的情况,我怕他故意报喜不报忧。” 北静王本来就有咳疾,可别因为落水再严重了。 “今日不是李成值班,奴婢也不好去问呀。”抱琴现出为难之色,又拍了拍脑袋道:“不如小姐去问问宛贵妃娘娘,她肯定也关心着王爷的情况呢。” 元春想了想:“这样也好,那一会儿咱们就去茹芷宫请安,顺便看看明天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第187章 真正的勾心斗角开始了? 用完了早膳两人一起来到茹芷宫,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似乎有好些人的说话声,元春的脚步停了停,问小宫女道:“娘娘宫里是不是有客?那我就等等再过去。” “是温妃娘娘和方嫔娘娘,柳嫔娘娘在里面,宛贵妃娘娘说让您进去呢。” 怎么今天这么多人都在,元春只好硬着头皮进去给几位娘娘一一请安。 宛贵妃坐在上首微笑道:“贾御侍有什么事吗?” 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元春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问北静王的情况,只好道:“明日是册封大典,奴婢想来问问娘娘有没有什么差事需要奴婢做的。” “哟,还是贾御侍有心,我们都没想到为贵妃娘娘分忧,只过来给娘娘添乱了!”温妃调侃地说。 “明日哪有咱们的事儿啊,要忙的人是方嫔才是。” 柳嫔幽幽地说,语气难掩酸意。 元春奇怪地看着柳嫔,她不是被禁足三个月吗,按说要等册封大典结束后才能被放出来的,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本宫这边倒是没什么忙的,方嫔,明日你的事情比较多,你那边如何?礼服什么的都试了吗?” 宛贵妃没理会柳嫔,对方嫔问道。 提到此事方嫔脸上浮出一朵红云,柔声道:“礼服还没来得及试,一会儿回去臣妾就试一下。” 柳嫔听得眼睛都红了,轻轻哼了一声,温妃倒是大大咧咧的没有在意。 宛贵妃也没有在意方嫔话里的深意,只笑道:“那你要抓紧了,若是不合适现在还能改,本宫派去的礼仪嬷嬷应该也把流程都告诉你了,也没什么特殊的,你不要紧张。” 方嫔点点头,看了眼元春,道:“方才贵妃娘娘问臣妾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臣妾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宛贵妃挑了挑眉:“你说。” “臣妾现在宫中只有喜儿和另外一名宫女,打杂的小太监也只有一个,明日怕是忙不过来,若是贾御侍有空……” 她恳求地望向元春,意思不明而喻。 宛贵妃并未直接答应,而是问道:“贾御侍,你明日是否有空去平喜宫帮衬一下方嫔?” 元春这时候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好,那奴婢明日就去。” “多谢贾御侍了。” 方嫔歉意地笑了笑,又关切地问:“本宫还忘了问,贾御侍的身体如何了?恢复好了么,若是还不舒服的话就算了。” “奴婢已经无恙,多谢娘娘关怀。” 元春低声答道。 宛贵妃的眼风淡淡扫过她,道:“贾御侍下次可一定要小心了,冬日寒冷,你又不会水,还是少往太湖边去为好,免得落了水还要人去搭救。” 元春的脸腾一下地红了,小声地应道:“是,都是奴婢行事不慎。”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都听出来宛贵妃此话含着责怪之意,宛贵妃倒是很少如此在众人面前表露情绪。 温妃笑着打圆场:“这事臣妾也听说了,都是意外,意外。” 元春咬着唇道:“奴婢就不打扰各位娘娘说话了,先告退了” “听说救了贾御侍的是贵妃娘娘的胞弟北静王,不知王爷现在身体如何啊?” 元春后退的时候,方嫔抬眸看向宛贵妃,问道。 元春不自觉地停住脚步竖起耳朵听着。 宛贵妃面上不显,语调却寒了一度:“还好,陛下已经派了御医在王府诊治了。” “听闻王爷自小体弱,那湖水冰冷,只希望王爷不要落下病根啊。”方嫔轻轻叹气。 “瞧瞧,一提起王爷来贾御侍就不走了,到底是贾御侍的救命恩人,合该关心的。” 柳嫔瞧见一边的元春,掩着嘴笑道:“这倒是让臣妾想起了一个词儿,英雄救美!既有英雄救美,贾御侍应该以身相许才是啊,哈哈哈!” 元春脸上更红了,可此刻再慌张地退出去显得无礼又不雅,只好强装镇定地道:“娘娘快别打趣奴婢了!若是没有王爷奴婢的小命可能就交代了,所以奴婢也盼着王爷不要受了奴婢的拖累,能早日康复!” “你回去休息吧。” 宛贵妃目光看了过去,直接下了逐客令。 等元春出去后,她又看向柳嫔,冷声道:“太后娘娘刚下了令让你出来走动,你就又忘了规矩么?王爷是王爷,贾御侍是御前女官,这话也是乱说的?!” 柳嫔霎时白了脸,连忙起身请罪:“都是臣妾疏忽说错了话,望娘娘恕罪!” “柳嫔妹妹也是一时大意,还望娘娘别怪罪啊。” 方嫔扫着跪在地上的柳嫔,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恳切地为柳嫔求情道。 宛贵妃似乎心有不平,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心中的情绪,道:“祸,从口出,柳嫔以后要切记才是。你又不似方嫔一般是新进宫的新人,若是还有下次,就不要怪本宫不念咱们共同服侍陛下这多年的情分了。” 说完,她还看了看方嫔,方嫔神色一敛,垂下了头。 温妃看了看大家的脸色,识趣地道:“想必娘娘还有的忙,那臣妾就不打扰了,也回去 罢。” “臣妾也告退。” 方嫔与柳嫔起身退出茹芷宫。 “陛下在哪里用的早膳?” 回去的路上,方嫔问身边的喜儿。 “陛下下了早朝之后就回了永清宫,奴婢似乎听说陛下身体不适。” 喜儿说完看了看方嫔:“太后娘娘也听说了,让太医去永清宫了。” “是么?陛下怎么了?” 方嫔惊讶地问。 “好似是发热了,太医说时间还不短呢。” 喜儿说完问道:“娘娘您昨晚一直陪着陛下,没有发觉陛下身体不适吗?” “本宫确实没有觉察不出,不然肯定早就宣太医来给陛下诊治了!唉,都是本宫太大意了!” 方嫔一双蓄满了泪,又悔又恨地说。 “走,咱们去永清宫看看陛下。” 方嫔起步要走,喜儿拉住了她,道:“娘娘先别急,方才娘娘在屋内说话的时候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来传,说要娘娘去慈寿宫一趟。” 第188章 元春照顾高烧皇帝 方嫔踌躇了一下:“太后娘娘找本宫何事?” “这奴婢也不晓得,不过据说太后娘娘得知陛下病了很是愤怒。” 后半句喜儿本来是不用说的,可不知为何,喜儿看到方嫔微笑的眼睛后就顺口说了出来。 方嫔轻轻颔首:“本宫知道了,走吧,先去慈寿宫。” 元春带着抱琴走在回去的路上,看见王太医带着人匆匆路过,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消失在眼前。 抱琴看着王太医的方向,道:“小姐,王太医好像是要去永清宫呢。” 永清宫?难道是皇帝出了什么事? 元春的脑子还在转圈,身体却已经做出了行动,她拔腿就往永清宫那边走:“去看看什么情况。” 两人一路小跑着跟了过去,果然看见几个太医在永清宫进进出出,邱嬷嬷和夏守忠也在里面。 元春从来没来过永清宫,见这么多人才也不敢贸然进去,站在边上皱着眉看着。 幸好邱嬷嬷看见了她,走了过来。 “陛下发烧了?!” 元春听了邱嬷嬷的话瞪大了眼,还从昨晚烧到了现在?! “这、方嫔昨天都不知道吗?” “唉,我也奇怪呢,陛下还不是低烧,太医说烧得很厉害呢,又烧了这么久,恐怕不只是退了烧就能好的。” 邱嬷嬷摇头叹气。 若是同床共枕了一夜,怎么能察觉不到呢! 元春心中忽地闪过一丝疑虑和怒气。 “邱嬷嬷,太后娘娘传您过去一趟呢。” 一个脸熟的小太监过来禀报。 “估计娘娘是要问陛下的病情,我去一下,正好,现在陛下身边也没有服侍的宫女,风羽和风曲她们正忙给新宫女分宫殿的事,你去照顾陛下吧。” 邱嬷嬷说完就匆匆走了。 “你去把王爷送的药包再拿过来些,给太医看看这治不治陛下的症。” 抱琴应了声就去了。 元春踏入殿中,见躺在宽阔的龙床上的皇帝脸色潮红,嘴唇却泛着暗青,心知这是高烧之人的症状。 太医们聚在一起讨论忙着写药方,夏守忠也聚精会神的听着,见元春来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 床头的柜子上放了一盆水,旁边搭着毛巾,想必是刚才邱嬷嬷打来的。 元春便走过去自主地捞起毛巾浸了冷水给皇帝敷在额头上,灼热的温度隔着毛巾散发出来。 元春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元春都已经换了三盆水了,吩咐小太监去找些冰块来,看太医们讨论了一会儿还没出个方案。 元春听了一会儿,无非是有人觉得要以退烧为主,但是皇帝高烧若是开药就是猛药,有人觉得猛药太伤身体,还是以温和的药方多吃几天为主。 元春不由气道:“各位大人,陛下已经烧了一夜了,现在先想办法给陛下吃退烧的药才是,后续调养的方子等退了烧再开也不迟!” “咱家也是这个意思,大人们还是别吵了。”夏守忠附和道。 这时抱琴带着药包过来,元春把药包拆开给太医们看了,道:“各位大人看看这药能不能给陛下喝?我昨日身体不适,就喝了两包就痊愈了。” 几位太医凑在一起看了看,点头道:“这方子倒是不错!双管齐下,可以先给陛下熬制两剂喝喝看。不过,贾御侍这药是从何处寻来的呀,虽说是不错,但若是有个万一……” 元春对天翻了个白眼,说来说去还并不是怕承担责任! “这是北静王送来的药,各位大人该放心了吧!” 元春不再理会他们,把药交给抱琴让她赶紧去熬煮出来。 毕竟物理降温只能维持一会,关键还是要喝药。 太医们走了,夏守忠往元春那看了看,咂咂嘴道:“刚才宛贵妃娘娘送信儿既然贾御侍守在这,她就先忙明日册封大典的事了,等晚上再过来。咱家去御膳房给陛下张罗些吃的,免得一会儿陛下退了烧想吃东西。” “还请夏公公吩咐熬些简单清单的小米粥即可,再弄些蔬菜杂烩,不要上荤腥了。” 元春想了想说。 “这……陛下的膳食都是素菜可怎么好?这不合规矩吧。”夏守忠吊着眼不太赞同。 是规矩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一顿不吃肉谁会把你的头砍了还是怎么的? 元春懒得与他解释那么多:“其他的夏公公看着办吧,我说的这两样一定要让御膳房备着。” 等夏守忠出去后,元春伸手又摸了摸皇帝的额头,无奈她的手因为触摸冰水温度太低,也试探不出什么。 看皇帝屋内还燃着香,关着窗户,元春摇了摇头,起身去把香炉灭了,开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涌进来。 永清宫的宫人怎么这么不上心啊。 想到刚才为了责任推脱的太医们,还有夏守忠的表现,元春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把手在怀中焐到了正常的温度,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低着头轻轻呢喃道:“总算不太烫了……你虽然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可身边,也没几个人是真正在乎你的。” 她端了水盆去换水,没注意到皇帝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换水回来,元春看皇帝的唇上起了皮,想必是高烧所致。 也是,应该是从昨天晚上就没有进水了吧。 元春去端了水杯来,一点一点地用手指给皇帝的唇上蘸着水。 皇帝一直没醒,元春就一直这样守着,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中午。 “小姐,药已经熬好了,要不要再喊喊陛下,先吃了药再说?” 抱琴探头看了看皇帝的情况,轻声问。 “听夏守忠说一直也没有吃东西,空着肚子吃药对身体不好,还是先喝粥吧,你去把桌子上的素菜挪过来,夏守忠送来的那些荤菜都不要动。” 元春吩咐完,又用手指沾了水抹在皇帝的唇上。 她刚要撤开的时候,只见皇帝突然睁开了眼,手腕也被一只大手握住,吓得元春抖了一下。 “陛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正说要喊你起来吃饭呢。” 元春眼睛一亮,惊喜地连声说道。 第189章 落水好像有内情 皇帝看她眼睛里亮得掺了繁星一般,嘴角不自觉地轻轻勾了勾。 “朕没事。” 皇帝开口后才发觉自己嗓子哑了。 “那奴婢扶你起来。” 元春兴奋地说,这才发现她的手腕还在皇帝手里握着。 “陛下,你拉着我的手干嘛。” 皇帝的目光错了错,这才松开了手,只是眼睛一直盯着她,眸中深沉似海。 “你一直在这里。”这是个肯定句。 “谁让陛下你一直高烧不退呢,可累坏奴婢了!” 元春没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嘟囔着:“奴婢也还没吃饭呢。” 抱琴正在把饭菜一一端过来,皇帝看了微微一笑,道:“那咱们一起吃。” “奴婢累了这么久,可是要吃荤菜的,陛下生着病,就吃这一道菜就好。” 等两人在桌子面前坐定后,元春把荤菜拨拉到了她那边,只把盛着蔬菜杂烩的盘子推给了皇帝。 皇帝看着中间泾渭分明的三八线,扶着额头无奈地笑道:“好好好,你爱吃什么吃什么,不用端走,朕不和你抢着吃。” 元春看了他一眼,许是烧还没完全退,皇帝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那这个也给你吃吧,少吃点好了。”元春想了想,把一道三鲜蒸饺也推给了皇帝。 皇帝嘴角露出点点笑意,两人对坐吃起饭来。 “王爷不进去看陛下吗?” 殿外,夏守忠皮笑肉不笑地对北静王道。 “不了,陛下刚醒,现在定然疲乏,等陛下身体恢复好了本王再过来吧。” 北静王轻轻咳嗽了两声,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等到了傍晚,皇帝吃了两剂汤药,高热终于褪去,整个人也看起来精神多了。 因为白天睡得太多,皇帝此刻也不瞌睡了,元春本来想拉他出去走走转转,不想案边已经堆积了许多政务要处理,元春也累得不行,只好先行回去。 走到半路上,元春突然想起来琪儿,便带着抱琴去了旁院探望。 “多谢贾御侍来看我,我已经好多,就是……咳咳!” 琪儿说没两句便咳嗽起来,一旁的冬落一边拍着她的背部一边道:“太医说是寒气侵了肺部所以造成的咳疾,指不定要一两个月才能好全。” “没事,咳咳,多亏了冬落姐姐这两天一直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不然我现在肯定还起不来床呢。” 琪儿苍白地笑着说。 “这都是小事。”冬落笑了笑。 琪儿抱住她的胳膊可怜兮兮道:“不过姐姐今晚就要去夏常在宫里了,以后就照顾不了琪儿了。不过听说夏常在人特别好,姐姐在她宫里一定会顺遂的!” 邱嬷嬷并没有让琪儿知道她原来是分到夏常在宫的,只临时做了变动。 “只要都在宫里,以后你们还可以经常见面说话的。”元春笑着安慰她。 冬落不自然地抽出了胳膊,道:“是啊,邱嬷嬷不是说你要留在临敬殿了,以后若是夏常在来咱们也可以时时见面了。” “是啊,我留在临敬殿也好,就能经常见到贾御侍了。”琪儿天真地道。 “对呀,以后你跟我们小姐在一起当差,好吃的都少不了你!对了,那天你是怎么掉下去的?” 抱琴问道:“我记得那天看你离湖边还有几步呢,怎么就突然掉下去了?” “我好像感觉到琪儿妹妹拉着我往后退了一步。” 冬落突然出声道。 琪儿皱着眉想了想:“我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好似是身体猛地往后仰了一下……许是姐妹们太热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推搡了一下吧。” “就是你自己往后退的,我看见了。”冬落握住她的手,坚定地说。 “呃,也许是我自己吧,冬落姐姐,你这么用力握我的手干嘛,好疼呀。”琪儿挣扎着道。 冬落这才连忙松开手,见三人都奇怪的看着她,笑道:“是我想起那天你掉进湖里的场景就害怕,那水那么冰,你又不会水……好像你的药熬好了,我去给你端过来。” 说完,冬落就低着头快步出了屋子。 元春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你落水之后一直都是冬落在照顾你?” “是呀。”琪儿道:“冬落姐姐昨天一整夜都没睡呢。” “你们姐妹情深,是好事。” 元春点了点头:“我想起来还有点事要去找邱嬷嬷,你先休息吧,好好养病。” “那我就不送贾姐姐啦。” 出了琪儿的院子,元春转头去吩咐抱琴:“你跑一趟去问问邱嬷嬷,琪儿落水之后冬落事当时邱嬷嬷是怎么考虑的。” 抱琴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本能地走了两步之后又震惊地返回来凑在元春身边小声道:“小姐的意思是,难道是冬落姑娘……” “只是有点怀疑,你可别瞎想。” 抱琴走后,元春打着哈欠回了暖阁,换了衣裳窝在了床上。 明日还要去平喜宫伺候方嫔,元春捏了捏眉心。 不知怎么,她现在对方嫔很抵触,总觉得这个女人像一团雾气似的,让人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她去帮忙。 回想起来,这好像不是方嫔第一次主动要接触她了,上次在临敬殿的时候她就像借口学茶艺来接近她,不过被皇帝一口回绝了。 没一会儿,抱琴回来了,道:“邱嬷嬷说冬落姑娘倒也没在她面前说什么,大家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分到哪个宫院了,是她看着冬落照顾琪儿尽心尽力,所以给她调换了宫院。” 元春听完点了点头:“那应该是我想多了,可能冬落真的是被吓住了。” “对了,刚才奴婢回来的时候听说,方嫔娘娘被太后娘娘叫去训斥了,说她存心勾引陛下,引得陛下生病了,还让方嫔娘娘在慈寿宫跪了一个时辰呢。” 元春不由讶异:“看来太后娘娘是真的不喜欢方嫔,明天就是册封大典了,竟然让她罚跪了一个时辰。” “是啊,好像方嫔娘娘走路都困难,还是被两个宫女架着回来的。” 抱琴悻悻然地说。 第190章 莫名其妙生什么气啊 在宫里,荣宠和非议都是成正比的,除非活成宛贵妃这样一个不悲不喜的人物才能让人敬重。 话说宛贵妃也没做到不悲不喜,今天下午还对她生气来着。 虽然回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堪,不过元春也理解她,毕竟是她自己连累到北静王生病了,听宛贵妃的语气,北静王定然也没有他传话的那样轻松。 “明天李成值班了,你记得托他去问问王爷如何了。” 元春怕自己忙起来就忘了。 沉沉地睡了一夜,天还没亮的时候元春就被抱琴叫了起来。 “小姐,醒醒了,您还要去平喜宫呢。” “这也太早了吧。”元春揉着眼睛看向一旁的沙漏,这才五点多好么! 抱琴把烘得暖暖的衣物塞给她:“且不说上次选秀的时候陛下提了好多娘娘的位份,就说选出来的十来位新人吧……” 抱琴多点起了几盏烛火,忙活着道:“天不亮妃嫔们就要进宫了,今天要在早膳之前去慈寿宫拜见太后娘娘,再由宛贵妃和陛下对新妃嫔们进行训诫,发金册的发金册,该发宝印的发宝印,完了之后各位妃嫔还要去新宫殿安置,见一下宫殿内的下人们熟悉熟悉,晚上还有宫宴呢,今天小姐估计要晚睡了。” 元春听着就晕,迷糊着双眼被抱琴拉起来洗漱穿衣,只胡乱塞了两块糕点就从暖阁里出发去平喜宫了。 平日里还漆黑一片的宫院现在全部都亮着烛火,有些人是在为册封做准备,有些是在做宫殿打扫的收尾工作,看起来竟然很是热闹。 “唉,主子都起了,我们这些做奴婢的还偷什么懒呢,罢了罢了……” 元春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道。 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嗤笑,元春转过头去,之间皇帝一身朝服,拢着一个手炉笑笑地看着她。 许是因为今日的册封大典,皇帝的朝服与龙袍还不相同。 他一身上衣下裳的明黄袄袍,石青色滚金边的披领,胸口处和两臂都绣着威武霸气的金龙,腰部是配有浅蓝花纹的行龙五条,腰部以下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等八章图纹配以繁复的五色祥云文样,领边和裙边都以黑金纹封边。 头戴外青内红且高高镶嵌着东珠的官帽,脖间挂着一串红玉珠。 元春上下把皇帝打量了两遍,心道别看这厮看起来瘦,实际上还挺撑得起衣服的。 一套冠服被他穿得威严霸气又不失丰神俊朗。 嗯,倒是有一代明君这个范儿呢。 “今天又没你的事儿,你起这么早干什么去?” 皇帝斜了她一眼,问。 还不是去伺候你的心上人! 元春腹诽了一句,道:“奴婢去方嫔娘娘宫里帮忙。” 皇帝脚步一停:“你去她宫里帮什么忙?” “方嫔娘娘宫里人少,忙不过来呗。” “不是有新进的宫女么?”皇帝皱着眉问。 “那些宫女是今天下午才能去宫院的,现在还都在旁院呢。” 皇帝叹了口气:“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缺人就先分过去使唤着,哪里用得着你起早贪黑了。” 话说元春在临敬殿的时候也是早上吃了饭才去上班的。 “你回去找几个宫女去平喜宫帮忙吧,你不用过去了。”皇帝道。 “啊,没事,反正奴婢都起来了,回去也睡不着了。” 元春耸了耸肩,而且都走到这儿,再回去也不好看啊。 “陛下,早朝要开始了。”夏守忠在身后小声提醒他。 “你爱去就去!” 皇帝不知道怎么,说话带着一星火气,甩头就走了。 元春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听到没有早点把宫女拨给平喜宫,让方嫔没人手使唤才生气了? 元春撇撇嘴,进了一片繁忙的平喜宫内。 “贾御侍来了,正好,我正在穿礼服呢。” 喜儿正服侍着方嫔在镜子前穿衣,嫔位的礼服以青色和黑色为主,上面绣着花草虫鱼和蝙蝠纹样。 元春上前帮忙,服侍着方嫔穿起来了一层又一层的复杂的礼服。 只是在给方嫔系扣子的时候,元春总觉得有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让她感觉颇为不适,可抬头的时候,却见方嫔并没有看她。 难道是错觉? 元春感觉到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还是贾御侍心细手又快,怪不得陛下老是夸你。” 穿好了衣服,方嫔笑着夸赞。 “都是陛下过誉了。” “贾御侍也帮陛下穿过衣服吗?” 方嫔坐在梳妆镜前,忽然问道。 “啊?” 元春怔住了:“没、没有啊。” 方嫔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笑道:“贾御侍别误会,本宫的意思是贾御侍有没有在永清宫伺候过?听闻陛下上朝的时间早。” “哦……奴婢还未曾去过永清宫伺候。”元春道。 “嗯?昨日贾御侍不是在永清宫照顾陛下吗?” 方嫔转头看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啊,是、是,奴婢忘了。”元春连忙补充:“昨日还是奴婢头一次去永清宫呢,不过半日便回去了。” “昨日本宫本想去探望陛下,但太后娘娘忽然喊了本宫过去,后来……你也知道,本宫今日站着都有些费劲。” 方嫔忽而苦笑着说:“幸好有你在陛下身边照看,不然我在平喜宫心也不安啊。” 元春看着方嫔脸上的神情,干笑着附和了两声。 方才她还以为方嫔是在为她照顾皇帝而吃醋,现在看来又不像是这样,是她想多了? “宫中人人都说本宫好福气,可其中的苦楚,谁又知道呢,何况今日又马上有许多姐妹要入宫……” “陛下如此宠爱娘娘,娘娘何须担心呢。” “本宫只是惭愧得很,觉得对不起陛下的厚爱。” 方嫔拿起眉笔,一边轻轻地画着眉毛,一边道:“今日太后娘娘在宫中还提起你了,说你虽有与古家婚约在身,可照顾陛下仍然尽心尽力不顾流言,让本宫跟着你多学学。若不是本宫疏忽,也不会连陛下昨夜生病也了也不知道。” 元春听着这话心中一跳。 第191章 方嫔真是不简单 “太后娘娘……说奴婢有婚约在身?” 元春忐忑地问道,那会不会知道她是为了逃避选秀…… 方嫔道:“这本宫就不得知了,说起来,还要恭喜贾御侍了,若是你身负婚约,想必陛下也不会留你在宫中伺候太久,恐怕不到半年就放你出去嫁人了。” 元春心头一阵复杂,方嫔又笑着道:“不过咱们同为女子,你也知道本宫现在在后宫的处境,流言蜚语如刀光剑影,伤人于无形,贾御侍虽恪尽职守,可也需在意自己的名声啊。” 这便是实打实的警告了。 元春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心里有点不爽的感觉,她定了定心神,沉声道:“多谢方嫔娘娘劝告,可服侍陛下是奴婢的职责,奴婢不敢为一己私利就慢待了陛下,倘若昨天陛下高热的事再发生一次,恐怕太后娘娘也会责罚于我的。” 方嫔脸上的笑容滞了下,淡声说:“临敬殿里的大总管是夏公公和邱嬷嬷吧,太后娘娘也不会怪罪到你身上的。” “不论怪罪与否,奴婢总是于心不安的,总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才是。” 元春直视着她。 方嫔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笑道:“贾御侍赤胆忠心,本宫很欣赏,时辰不早了,还请贾御侍帮本宫看看插哪个簪子比较合适吧。” 元春自然就坡下驴地应了一声,替方嫔挑选起簪子来。 最后挑的是一只白玉兰花蕊簪和一支菊花文珐琅彩步摇,方嫔很适合这样清新的妆容,整个人也如同一只白玉兰般淡雅脱俗。 “娘娘,时辰到了,轿子已经在外面备好了。” 喜儿进来禀报道。 方嫔扶着鬓发,侧眼看了看元春,说:“不如贾御侍与本宫一起同去吧。” 不待元春拒绝,她又道:“贾御侍在宫中的时间毕竟比本宫长,路上也好给本宫讲讲,免得本宫什么都不知道出了丑。” 说着,喜儿已经为她们掀开了轿帘。 元春只好应了下来,她也想看看册封大典的场景。 “贾御侍进来吧,外面天冷。”方嫔在轿内邀请。 “多谢娘娘,奴婢不敢与娘娘同轿,还是与喜儿姐姐一起步行吧。” 元春可不想再跟她同处一个空间了。 “贾御侍去吧,底下有我看着。” 不料喜儿也跟着劝她。 元春推辞不过,只好又坐进了轿子内,不过一路上方嫔倒是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尴尬地沉默了一路,终于到了慈寿宫。 慈寿宫外已经停满了大大小小的轿子,有好几个妃嫔与她们是一起到的。 她们见元春与方嫔一同从轿子内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和不屑的了然。 元春暗道不好,恐怕要被人误会了,可已经到这里了,只能扶着方嫔的手往慈寿宫内走去。 正堂内设了二十来个椅子,幸亏慈寿宫宽大敞亮,倒也没有显得拥挤。 太后皇帝和宛贵妃都还没到,已经先到的人都规矩地坐着,也没有说话。 温妃与柳嫔,宁嫔和周嫔坐在一起,见元春进来都对她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没一会儿,倒是齐之韵从内室里出来,面容平静地招呼着慈寿宫内的宫女们给大家添茶倒水,使得众人看齐之韵的目光又不一样了。 不是妃嫔,却比她们这些妃嫔的待遇高多了,在太后宫里也能以半个主人的身份招待。 方嫔很低调地坐在一角,不过她再低调,也躲不了众人明里暗里打探的目光,尤其是姚七七恶狠狠的视线一直钉在她和元春身上。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宛贵妃也到了,元春悄悄数了数,人已经到齐了。 “陛下驾到——” 随着夏守忠的高声唱驾,屋内的妃嫔们都一起站了起来,恭敬地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俊朗地脸上带着微笑,抬手道:“都起来吧,天寒路远,倒是难为你们这么早进宫了。” 这家伙很会收买人心嘛。 元春瞧见妃嫔们的脸上都现出多多少少的感动。 太后听到了动静也从内室里出来,她今日也是一身肃穆的黑青色礼服,梳着隆重的发髻,脖间一串珊瑚琥珀的串珠,美丽的面容威严凛然。 众位妃嫔又是一阵下拜见礼。 邱嬷嬷跟在皇帝身后,与夏守忠两人捧着一个木盘,上面摞着一卷卷的圣旨,金册和几个宝印。 皇帝在场内巡视了一圈,这才找到了元春的身影,见她跟方嫔一起,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元春对自己的位置也很尴尬,按说她应该在邱嬷嬷后面的。 “吉时到——” 除了新妃嫔,还有提拔的老妃嫔要册封,排在第一个的自然是宛贵妃。 她的位份最高,身上的礼服也最为华贵,发髻上插着属于贵妃位份的六根金钗与两支金步摇,一举一动都端庄温婉。 太后将金册和宝印授予她,淡淡道:“这么多年,你把皇帝的后宫管得井井有条,真是辛苦你了,以后你还代执后宫凤印,掌管诸事,望你行事谨慎周全,不负哀家和皇帝的托付。” 元春冷眼看着,觉得太后今日的态度有点疏远。 “臣妾谨记教诲,定会恪尽职守,不让娘娘与陛下失望。” 宛贵妃恭敬地接过物件,再次向皇帝和太后叩首行礼。 众人都向宛贵妃投去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不说当皇后,在后宫当个贵妃也很风光呀! 柳嫔作为官复原职的妃嫔,自然也要受封,不过新妃嫔们虽然不在宫内,但耳目都很灵通,早就知道柳嫔因为方嫔被皇帝训斥差点撵出宫的事,这可是无比丢人的事,所以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不屑。 太后对柳嫔没说什么,不过以官方口气教诲了几句,只是皇帝突然看着她开口道:“柳嫔以后要好好改改自己的性子了,这么多新人都在,你要做好榜样才是。” “谢陛下提点,臣妾以后定会谨言慎行……” 柳嫔的脸顿时像红透了的大闸蟹,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退下了。 元春注意到太后看着柳嫔若有若无地摇了摇头,似是对她的表现有几分失望。 第192章 第一天立威 元春低头略一思衬,原来太后是想竖起来柳嫔对付方嫔么? 老人册封结束后,很快就轮到了新人。 为首的当然是方嫔,她是所有新人里位份最高,入宫最早,宫殿也最好的人。 皇帝面容带笑,太后却表情淡淡,谁都能看出来太后对方嫔的不喜。 “真是野鸡变凤凰,这样的人竟然也压在了咱们的头上。” 元春听到一个女声小声地说,她微微转动了眼珠,发现说话的是那一对惹眼的双胞胎姐妹,只是不知说话的是沈玉珠还是沈玉翘。 不过有柳嫔在前面当反面教材,大家虽然心有不平却也不敢过分表露。 常在的位份,共有三位。 京兆府尹家的姚七七,赐香乐宫,与周嫔离得倒是比较近,都在御花园附近。 陕西总兵家的高尔妍,赐茉莉宫,与宛贵妃的茹芷宫比较近。 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张娴榕,赐墨雨宫,挨着柳嫔的宫殿。 姚七七明显是做过功课的,对皇宫的宫殿有了解,所以对自己分到的香乐宫有点不满。 贵人的位份,也有三位。 工部尚书之女罗晴是一位骨骼娇小,但略有傲气的女子,被封为罗贵人,赐居乐阳宫。 还有掌管京城西北庶务的刘将军之女,刘一琴,赐居春菊宫。 另有翰林院副院士之女,王柳柳,赐居春草宫。 四位答应。 沈玉珠沈玉翘姐妹上前受礼,赐居永乐宫。 江南符俏儿,赐居姚七七的香乐宫偏殿。 还有位冯答应和王答应,被分别分到了罗贵人的乐阳宫和高常在的茉莉宫。 本来答应是不能住入一宫主殿的,但是两位沈答应是太后钦点,所以有了特例。 后宫嘛,并没有一成不变的规矩,只是要看定规矩的人愿不愿意为你破例就是了。 全部人册封完毕,位份最高的方嫔要带着新妃嫔们对太后和皇帝行三叩九拜之礼。 在皇帝赞许的目光下,她从殿后缓缓向前走去,精致温婉的脸上带着轻巧的微笑。 “臣妾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祝陛下国泰民安!” 众妃喊着口号盈盈下拜。 忽然,不知道是谁下拜的时候踩到了裙角还是怎么了,一个身处中间的宫妃突然向前跌倒! 妃嫔们本来站的就近,穿的礼服又是里一层外一层,行动颇为不便,这一下顿时跟多诺米骨牌一样哗啦啦地尖叫着跌倒了一片! 为首的宛贵妃和方嫔,高尔妍等人站得靠前,没有被连累,但殿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太后和皇帝的脸色一下黑如锅底。 “宛贵妃,你带着新妃嫔们第一次觐见哀家和皇帝,就闹成这个样子么?!” 太后脸色冷厉地看着宛贵妃。 宛贵妃连忙跪下请罪:“太后娘娘息怒,都是臣妾教导不利!” “还不都赶紧起来!成什么样样子!”太后身边的张姑姑大声斥责道。 妃嫔们再不敢乱叫,努力挣扎着从地上起身,此刻殿中跪着的就只剩下宛贵妃一人。 今日册封除了方嫔,最风光的应该就是宛贵妃才是。 “刚才是谁先跌倒的?在家的时候没有教引嬷嬷教你们么?”张姑姑瞪着中间的那几位妃嫔。 “太后娘娘,是她先跌倒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之后,同时开口甩锅。 “都住嘴!” 太后粉面含怒,瞥了眼跪着的宛贵妃,道:“宛贵妃,你说,第一次觐见哀家与皇帝就出了这般差错,该怎么罚她们?” 皇帝和元春同时拧眉。 在册封当天就挨罚是很丢脸面的,若是真的进行责罚,恐怕要被人怀恨在心了。 太后看了宛贵妃一眼,笑道:“现在你是名副其实的贵妃了,怎么也要拿出点气度来。” 元春顿时为宛贵妃捏了把汗,要是不责罚,又落个软弱的名声。 太后此举是看似抬举,实则要为难宛贵妃啊。 宛贵妃深吸了口气,叩首请罪:“太后娘娘,都是臣妾没有嘱咐好她们宫中礼仪,还请娘娘责罚于臣妾吧!” 太后悠悠笑了笑:“虽然是她们错了,可你确实逃不了责任。既如此,便罚你禁足七天吧,这七日内所有妃嫔都来哀家的慈寿宫来请安,让哀家来教教你们规矩!” “是!” 妃嫔们脸上一白,看向太后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畏惧,同时应声道。 元春与一旁的周嫔对上了眼神,俱是若有所思。 第二个流程是去茹芷宫内接受宛贵妃的详细版的上岗培训。 无非是说一些要遵守宫中的规矩啊不能忤逆皇帝太后,如何对待下人同事之类的官话。 这个环节皇帝自然不用参加,元春站在角落里听得直打瞌睡。 老妃嫔们已经接受过教育了,因此显得漫不经心心不在焉。 新妃嫔们就认真多了,不说沉稳的高尔妍张娴榕等人,就算是姚七七和沈家姐妹也时不时点头表示认可,有的恨不得拿个小本本给记下来。 这就是新生和老生的差别,元春百无聊赖地想。 约莫一个时辰后,规矩礼仪终于都讲完了。 宛贵妃道:“时辰都不早了,你们先去看看自己的住处吧,有什么不妥的可以过来告诉本宫,本宫会酌情处理。” “谢贵妃娘娘。” 妃嫔们在又一通叩拜行礼后了出去。 元春揉着眼睛走出了茹芷宫,她今日起得太早了,又几乎空着肚子饿到现在,早就支撑不住了。 “贾御侍,你累坏了吧,要不还坐本宫的轿子一起回去吧。” 门外,妃嫔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方嫔的轿子已经等在了茹芷宫门口,她笑着招呼元春道。 此刻已经不同于早晨新妃嫔们刚进宫的情形,太后和皇帝体谅她们进宫早,所以才让轿子抬入了宫内,可现在轿子都已经撤了出去,只有嫔位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在宫内坐软轿。 当然,特殊情况除外。 因此,现在只有方嫔的轿子能在宫内行走了。 “多谢娘娘,不过奴婢还有事要去别的宫里,请娘娘先回去吧。” 元春礼貌地拒绝了,她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第193章 这才叫内忧外患啊 “贾御侍哪有方嫔娘娘身体娇弱呀,动不动就崴脚生病的,出入都要用轿子抬着走。” 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果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姚七七。 方嫔闻言抬眼看了看她,和气地说:“今日是贾御侍一大早来帮本宫的忙,所以本宫担心她累着了。” “也不是谁都能跟方嫔娘娘一般运气好,一飞冲天,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大多的野鸡还是要在泥地里扑腾。” 姚七七一边说,一边斜着眼看着元春。 好家伙,一句话把她俩都骂上了。 元春磨了磨牙忍住了,姚七七很记仇,她也不想占这些口舌上的便宜。 方嫔也不想与姚七七在慈寿宫门口起冲突,只冲元春点了点头便进了软轿中走了。 元春抱着不与泼妇计较的心态,对姚七七福了福,也转身离去。 姚七七怒气冲天地哼了一声,与贴身丫鬟去往分到的宫殿去了。 劳累了大半天的贵人们都在各自的宫内休息了一会儿,新分配的丫鬟太监也已经到位了。 主子们从娘家带来的丫鬟自然是地位超然,又兼之这批的妃嫔都是五品官以上非富即贵的家世,大丫鬟们都训练有素,所以对小宫女们进行了主子基本的喜恶爱好科普后便有条不紊地分派起活计,数个宫殿都开始正常运转。 而元春从茹芷宫出来之后就去了周嫔的宫里。 两人对着一桌子菜,本想喝点小酒,但考虑到晚上还有晚宴只得作罢。 “你说,今天太后娘娘这番举动,是不是在打压宛贵妃?还是说这确实是宛贵妃的失误?” 元春琢磨着问,她虽然更偏向第一种想法,但今天这场面确实不太好看,而她对宫中的规矩也清楚的不多。 周嫔白了她一眼道:“这还不是很明显么,不过是没站好摔了而已,就算场面不好看,也不关宛贵妃的事啊,脚又不是长在她身上。” “而且太后娘娘还让宛贵妃禁足七天!” 元春拍着大腿,道。 身居高位者,一举一动都会让底下的人产生猜测联想。 宛贵妃已经是最高位份的嫔妃了,又执掌六宫,按说只要不是大事太后与皇帝都会给她几分面子好让她在众位妃嫔面前保持威严,尤其是新人刚入宫的时候,正是需要上位者树立权威的好时机,太后却因为一件不可控的小事就责罚她。 新妃嫔们刚进宫的心情都是忐忑小心,这时候谁在她们面前表现得严厉,谁就更有权威。 “就算太后娘娘不这样,宫妃们难道还能不敬着她吗?” 元春疑惑地问,她可是皇帝的亲娘呀,就算将来有了皇后也要尊着她敬着她吧,何必在这些宫妃面前如此行事,难不成要她们见到她就害怕? 周嫔摇头说:“别看宛贵妃娘娘做人水一般温婉大方,但她执掌后宫多年,我们这些老人心里都是偏向她的,也可以称为宛贵妃娘娘的党羽。太后娘娘虽然地位超然,但也不是人人都服气她,遇到分歧的时候,她可以用权利和地位压制一次,两次,但不能用太多次,否则就会出事。” 经她这么一解释元春才了然,特权也不能经常用,用的多了就容易让底下人心生不平。 “唉,我瞧着这些新进来的妃嫔们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呀。” 周嫔叹气道:“只希望她们暗暗地斗就好了,可不要把火烧到我这个院子来。” “别的不说,二沈姐妹和那位姚常在你可别惹。” 元春嘱咐她。 “我自关起院子过我的小日子,别人若是不惹我就算了,惹了我,哼哼。” 周嫔冷笑了两声,她可不是什么背景都没有,不过是自己不愿意得宠罢了。 元春想周嫔心思玲珑,应该也不会吃什么亏。 从周嫔处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落日的余晖斜斜地照在红砖绿瓦的宫墙上,别有一番旧时光的美感。 喝了点东西元春倒是不那么瞌睡了,拐个弯就是太湖,欣赏一下太湖的美景倒是不错。 不过这次元春不敢再往前靠,太湖虽美,可冰冷的湖水更让她畏惧。 看着时不时跃出水面的锦鲤,元春是手指抚摸上白玉雕栏上竖着的颗颗老虎小兽,想着下次出宫的时候要办的事。 前天抱琴的父兄传递消息进来,说赵姨娘最近又在贾府内闹了不少的事。 先是逼着探春给娘家好处,但探春抵死不从,赵姨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能得逞,只好作罢。 可后来她又将主意打到了贾府的族学身上。 族学内的贫苦子弟每个月都会领到十两银子的补助,元春整顿后的族学名声也更加响亮,这就吸引了好多有纨绔子弟的人家的注意。 但经过考试方能进族学的规矩是不能破的,所以好多不学无术的子弟们都求进无门。 赵姨娘便放出消息说她儿子是族学的大管家,只要给她银子就能想办法把孩子送进去,私下收了十几户人家的银子又逼着贾环去想办法通融。 贾环自然不肯,可赵姨娘又不愿意退银子,又在贾环的院子里大闹了一场。 次日,贾环从赵姨娘那里套出了名单,把屋内的古董装饰都一股脑当了,只留下一张床和桌子,私下赔了双倍的钱给那些人家,此事才作罢了。 而她的兄弟也打着贾府的名声在外勾结了一伙人做倒买倒卖的生意,这在本朝是违法的,但人家看在贾府的名头上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事赵姨娘肯定知情,贾政却肯定不知。 元春在想是把这件事捅给官府,让官府给贾政点小小的教训,还是私下里透露给贾政。 前者贾政对赵姨娘及其兄弟的怒意会更盛,或者能直接导致赵姨娘的失宠,但会伤及贾府,需要贾府出银子找关系摆平,不过这对如今的贾府来说也不算大事。 后者么,固然不伤及贾府,但就怕素来受宠的赵姨娘一哭一求,贾政就心慈手软了,没多久赵姨娘又死灰复燃。 第194章 偶遇古云,皇帝吃醋 赵姨娘虽只是个内宅妇人,可她却很神奇地拥有愚蠢和闯祸精的能力,弄出来的烂摊子一个接一个。偏偏自己的老爹贾政还很宠爱她,又偏偏生出来的儿子女儿都各有风骨。 为着贾环和探春,元春也不得不投鼠忌器。 趴在栏杆上唉声叹气地想了半晌,元春觉得脑瓜子都有点懵,决定回去先补一觉再说,谁知道一回身,她的瞌睡就被身后的人都吓到爪哇国去了! “怎么,贾小姐看见我跟看见鬼了似的。” 古云抱着手臂站在夕阳下,古铜色的肌肤闪着微光,他欣赏地看着元春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 元春往两侧看了看,除了稀稀拉拉在远处走过的宫女太监,整个太湖岸只有他们两个。 “贾小姐不是知道我要进宫当差么。” 古云迈着步子懒洋洋地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想到贾小姐在陛下跟前的面子这么大,现在我在东南角冷宫附近当差,贾小姐可满意啊?” “古少爷说什么,我听不懂。” 元春往后退了几步,戒备地看着他:“而且现在是在宫中,还请古少爷称呼我为贾御侍。” “好,贾御侍。” 古云呵呵笑了笑,神情危险地道:“若论起来,我的职位只是区区低等侍卫,比不得贾御侍位高权重,是不是以后见了贾御侍还要给你行三拜九叩之礼呀?” “那、那就不用了。” 元春道:“以后见面就当不认识就好,反正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那可难说哦。” 古云邪肆地摇了摇手指,勾唇道:“听说贾御侍去找过侍卫总管,说你是我的未婚妻,嗯?” 元春一呆:“这、没有的事!” “反正是从贾御侍口中传出来的,现在就是想撇清关系也不行了。” 古云哈哈笑道:“我还道贾御侍是真清高呢,原来是欲拒还迎啊。” “我、才、没、有、说!” 元春打定赖到底,恶狠狠地瞪着他:“我警告你,你可不要乱说话!若是被我听到……” “诶,古侍卫,原来你在这儿啊,总管大人找你呢。” 另外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找了过来,打量了元春几眼,问道:“这位是贾御侍嘛?” 元春不认识他,但也礼貌地点点头。 随后那人拍拍古云笑道:“我说你小子怎么点完名就不见了,原来是跟未婚妻见面来了,以后大家都在宫里见面的机会多的是!” 元春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开口道:“我不是……” “哎呀你干什么当着人家的面说出来,没看见我未婚妻都害羞了吗!” 古云截断了元春的话,佯装恼怒地把那侍卫给推开了。 “你可瞧见了,这不是我的说的啊,我今天中午刚进宫来。” 古云看元春震怒,抬着双手笑道:“不信你去问问他是不是听我的说的。” 元春一股怒气直冲头顶,口不择言地指着他骂道:“你还狡辩!我只跟你们总管一人说过,不是你说的还是谁说的!” 说完元春就后悔地捂住了嘴。 “哈哈哈,这下你可是当着我的面承认了!” 古云指着她抱着肚子扬声大笑起来:“是你亲口承认了你是我未婚妻……” “你快闭嘴!” 元春怒急攻心,一脚踢了过去,无奈古云虽然笑得直打跌,可还是身形灵活地躲了过去。 元春一踢不中,索性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砸了过去,可惜也被古云一把接住。 “喏,这个就算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啦!” 古云得意洋洋地笑道。 “定你妈个头!” 元春打不过他,顿时气得小脸通红,眼中含着两簇明亮的怒火,叉着腰活像一把细柄茶壶。 古云看着她现在的情形再次哈哈大笑,扬了扬手中的雕花木簪道:“我不管,反正我可是收下啦!去你家提亲的时候就拿这个去!” “你把簪子还给我!” 元春伸手去拿,可古云刻意扬着手,她哪里能够得着。 此时已经接近酉时二刻,各宫的主子都安顿过了,宫女们也开始忙碌。 有几人在桥上远远地瞧见了这场景,还以为两人是在打情骂俏,隐约还听到定亲提亲的字眼,都含着暧昧的笑容匆匆走过。 元春惊觉不好,连忙放下了手,撤开几步与古云拉开了距离。 “怎么不来抢了?” 古云笑道。 “不过一根簪子而已,你爱要就拿走吧!” 反正上面也没有刻她的名字,大不了还不认账就好了。 元春拨拉了一下蹦跳的时候散下来的头发,冷声道:“我还有事,不与你纠缠这些无用的,再见!哦不,是再也不见!” 古云懒懒地笑:“贾御侍去忙吧,我有空自然会去找你的,别太想我哦。” 元春瞪了他一眼,提步走了。 古云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带着深深的笑意也转身返回。 第三道白玉桥上,一道明黄的身影在台阶上伫立着。 因他站在另外一头的背光处,所以无论是元春还是古云都没有注意到他。 夏守忠捧着拂尘垂着头站在他身边,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道:“陛下,晚宴快开始了,咱们该动身了。” 皇帝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忽道:“你让人把吴总管和王总管都给朕找来!” 夏守忠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意,愣了愣点头应是,联系到刚才两人看到的场景,心想古家那小子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两人向前走了几步,皇帝突然又长长出了口气,似是叹息,又似是强压着怒气道:“罢了,该如何如何吧,不用找他们过来了。只是古云是东南角的守卫,值班的时候就给朕老老实实值班,不许擅离职守,更不许乱闯皇宫内院!你让吴总管拨几个人来好好守着临敬殿附近!若有人冒闯决不轻饶!” 夏守忠连忙应下,心想临敬殿不是重点,那个‘附近’才是吧! 不过,皇帝若是不想留古云在宫里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啊,为什么不直接打发走呢。? 第195章 北静王和陈太妃 “陛下,晚宴的时辰到了,贾御侍还没过来,要不要奴才去叫一下?”夏守忠看着时辰,问道。 皇帝放下手里的毛笔,淡淡地道:“不用了,也不是她非要参加的场合。” “也是,贾御侍今日起得比较早,估计这会儿正在暖阁补觉呢。”夏守忠嘿嘿笑了笑。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森森冷意吓得夏守忠连忙绷住了嘴。 不出夏守忠所料,元春此刻的确在暖阁里呼呼大睡,抱琴今天起得也早,也躺在一边的小床上睡着了。 两人睡得香甜时,册封的晚宴正式开始。 偌大的大殿中摆放着一张三米长的宽大桌子,上面摆满了精致的菜肴。 皇帝与太后高高地坐在上端,这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次册封宴,所以各位亲王太妃,王族公主都来了。 诸位妃嫔们按照位份在两侧排开,身后站着服侍的小宫女们。 陈太妃到场后先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有看到元春的身影后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心起来,是不是皇帝因为元春‘勾三搭四’生气了,所以暗地里把她…… 那对于与元春有‘勾搭’的自己的儿子,皇帝又是什么态度? 想到这儿陈太妃坐立不安地去看身边的北静王,只见他的目光也在场中搜寻着,还带着一丝失魂落魄。 从陈太妃那日打宫中回去后,只要逮着儿子在王府就去上思想课,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一套‘皇帝的女人咱们要不起是要杀头诛九族的呀’。 一开始北静王还耐心与她讲上几句,可那天听闻皇帝病了,他去宫中探病回来就开始一声不吭了。 陈太妃紧盯着他,见他也没有再去宫中找元春,便也安慰自己儿子大概是想通了吧。 “阿溶啊。” 陈太妃苦口婆心地低声道:“你别再想那个女人了,她……” “母妃!”北静王疲倦地打断她:“你怎么又开始说这件事?” “母妃还不是怕你犯傻!”陈太妃看他一脸不耐,气得微微提高了声音,心里更恨元春这个‘罪魁祸首’了。 “我出去走走,等宴会开始了就回来。”北静王忍着烦躁说。 “你是要找她是不是?!”陈太妃冷喝一声:“你今天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要是敢出这个门,你前脚走后脚母妃就碰死在这桌子上!” “母妃!……” 北静王震惊地看着满眼气愤的陈太妃。 “反正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这么做早晚是个死,你死了,母妃也不独活,还不如现在直接碰死来得痛快!”陈太妃坚决地道。 陈太妃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北静王便不敢再动一下。 他是知道陈太妃的脾性的,虽说平日懦弱胆小,可固执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这样的性格是最容易走极端的。 他只好满脑子杂念地坐了下去。 不多时,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妙龄少女进了殿内,陈太妃见了眼睛一亮,悄悄对那妇人招了招手:“老姐妹,快来这边坐!” 那妇人见了她也笑吟吟地走了过来,身后的少女更是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阿溶,快见过南安郡主。” 陈太妃拉着兀自出神的北静王道。 “郡主妹妹。”北静王回过神来,对南安郡主平静地点了点头。 “若雨见过王爷。” 南安郡主一脸羞红地行了个福礼,姿态无比小鸟依人。 “郡主真是长高了不少呀,都长成大姑娘了,我看了就喜欢,来坐我身边来!”陈太妃拉过南安郡主就让她坐在她与北静王的中控,让南安王妃坐在她自己的左边。 “光长个子不长心眼儿,我整天都头疼呢,太妃快别夸她了。”南安王妃掩着嘴笑说。 “女孩子家活泼才惹人爱呢,我就喜欢你家的这闺女!” 南安郡主听见这话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南安王妃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你们投缘。” “是啊,不知王妃这两日有空没有,若是有空可以来王府小坐啊,带着郡主一起过来。” 陈太妃不顾北静王的脸色,盛情邀请道。 “好呀!” 南安郡主马上答应,说完才发觉有点失礼,拿眼看了看北静王,小声道:“左右我听母亲说这两日也没事。” 南安王妃瞪了她一下,笑道:“既然太妃邀请,我后日就带着小女去府上叨扰吧。” 陈太妃眉开眼笑:“好好好,那我就让人准备好酒菜等着你们!” “后日我恐怕有事要入宫,就无暇陪王妃和郡主了,还望郡主在王府玩得开心。” 北静王阻止不了陈太妃,只能自己躲出去。 南安郡主一听就失望地垮下了脸,怯怯地问道:“王爷是要上午出去还是下午出去?若是王爷上午有事,我与母亲就下午……” “若雨!” 南安王妃连忙喝住了她,斥责道:“王爷事务繁忙,咱们不过是去坐坐,又不必非拉着王爷作陪。” “王爷有事自管去忙你的,不用管我们,我们娘仨也就坐在一起说会儿话,拉拉家常罢了。” 北静王客气地笑了笑:“那就请王妃恕罪了。” 南安郡主咬着唇垂着头,手上不停地拽着帕子,还时不时地往北静王身上瞅一眼,次数频繁到南安王妃都有点坐立不安,抽了个空恶狠狠地瞪了眼自家闺女,南安郡主这才收敛了些。 北静王始终眼观鼻鼻观心,对各怀鬼胎的三人视而不见。 又等了一刻钟,姗姗来迟的忠顺王也到了,宴会正式开始。 太后起身讲话,将新入宫的妃嫔一一介绍给在场的众人,随后就是歌舞礼乐表演。 北静王还没看到元春的影子,心中更加焦躁,按说这样的场合她应该要跟着皇帝一起来参加的呀。 虽然宫中也有他的耳目,知道元春并没有受到落水事件的影响,可万一有什么事发生了但他不知道呢。 越想心里越乱,趁着陈太妃与南安王妃相谈甚欢,北静王悄悄挪动了身体,迅速向殿外走了出去。 第196章 被北静王偷亲 北静王没有留意到的是,在他走后一会儿,又有一个身影也悄悄离开了大殿,跟了上去。 也许是因为心情焦躁,北静王步伐不同于以往的悠闲,而是越走越快。 跟在他身后南安郡主一路心惊肉跳,她是郡主,打小就经常进宫的,知道再往那边走就是皇帝的临敬殿了。 可十几岁的女孩子正是胆大妄为的时候,她又一向被溺爱着长大,即使意识到了不对劲还是没停下脚步。 终于,北静王在一所院子门前停了下来,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轻轻扣了院门。 这里是……暖阁? 这里有什么,住的应该都是些奴婢才是。 南安郡主疑惑地躲在大树后面。 又是几声敲门声响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王爷?” 抱琴披着衣裳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人。 “元春呢?你们在屋里睡觉吗?” “是啊,小姐还在睡着呢。”抱琴还打着哈欠。 北静王诧异地问:“今日晚宴,没人让你家小姐去?” “奴婢不知,反正没人来喊。要不王爷先进院子里等一会儿,奴婢去喊小姐起来。” 抱琴说道。 “不用了。”北静王踟躇了一下:“我就是有点放心不下,既然她好好地在睡觉,我就先回去了……” 北静王说到一半,脸上又现出少见的纠结的神情,想了想道:“算了,我还是进去看看她吧。” 抱琴心里奇怪,但看北静王是真的关心元春,便点了头让他进来,又合上了院门。 躲在树后的南安郡主紧紧地抓着树干,刚才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鬼一样的苍白。 元春,贾元春。 她曾从母亲口中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这是今年受到皇帝宠爱的御前女官。 谁能想到她与北静王有所牵连! 南安郡主的眼前一阵恍惚。 她从三年前就开始喜欢北静王了,那年她和几个小姐妹女扮男装去酒楼玩,酒楼里有一道楼梯,偏偏那日人多,她一个不留神被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倒。 就是北静王在紧要关头伸出手把她揽在怀里。 眩晕间她看到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没事吧?” 北静王把她放正了身体,含着春阳般的笑容问。 她只记得好似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面颊又涨又烧,窘迫地连连摆手:“我没事,多谢公子……” “王爷,人已经在等着了。” 他身后的小厮提醒道。 “走路还是小心些。”北静王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错开身子上楼去了。 那天她一直盯着他的包间,直到日落西沉北静王才与另外两位男子一起走出,那两位男子她倒是认识,与南安王曾经有过来往。 她也是如今日一般悄悄尾随着他,看着他进了北静王府。 从此之后,心中的情愫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南安王妃也知道她的心思,只以为她是痴长的小孩儿心思,没想到这心思随着她的年岁日益增长,如今已经成了参天大树。 所以今日听闻南安王妃要来参加宫宴,她缠了好久才被允许跟来,就为了远远地看他一眼,就像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做的一样。 若北静王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月亮,南安郡主也许会在几年后就渐渐歇了心思。 可现在眼看着这轮月亮要被人摘走,她血管里都冒着咕嘟咕嘟的沸腾的响声。 若得不到,就都得不到。 凭什么她仰望了那么久,现在却能被别人轻易地拿走! 南安郡主的手狠狠地扣着树干,连新染的指甲断了也没有察觉。 这厢北静王进了屋内,一阵淡香缓缓飘进鼻尖,北静王识得这股香味,很似茉莉花的味道,他经常在元春的周边闻到过。 “小姐就在这。” 抱琴指着床榻上的元春道。 倒不是她没有男女之防,而是暖阁不同于贾府,小姐的院子里分寝房和外间,这里只有旁边的杂物间和睡觉的两间屋子。 平时不论是宫女来串门还是太监来报事,都是能进这道门的。 而元春今天回来连衣服都没有换就急匆匆地钻进了被窝,里里外外都盖的严严实实的。 更重要的是,在抱琴心里北静王与元春已经属于恋人关系,所以抱琴也没有过于警惕,还主动地给他们腾出了空间,去门口给两个人守着。 “奴婢去给王爷沏点茶吧,王爷先坐,说不定小姐马上就醒了。” 北静王想说不用,可看着元春熟睡的容颜又没能开得了口。 屋门被轻轻关上,北静王有些痴迷地看着烛光下的元春。 她睡得跟小孩儿一样熟,许是累了一天,还有点轻微的呼噜,小猫似的可爱又可怜。 北静王忍不住伸手在她粉红的脸颊上蹭了蹭,光滑得像御膳房刚出炉的牛奶蛋羹,许是感受到了他的手指,元春不满地皱了皱鼻子,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北静王弯了弯嘴角,凑上前去听她到底在说什么,可白皙面容上的一抹殷红的唇却好似蜜一样诱惑着他。 不知不觉间,北静王的唇离她的越来越近…… 鬼使神差地,元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然一睁眼,唇上感受到一抹温热,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元春的心好似敲鼓一般咚咚咚地响了起来,在心间荡起了巨大的回声,震得她两眼发晕。 北静王也没料到她会在这个关键时刻醒来,连忙后撤开来,脸上一阵发红。 元春怔怔地摸着自己的唇,迟钝的大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她被北静王偷亲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她的屋子吗?北静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咳咳,我……我见你没有在晚宴上,一时担心你,便进来看看。” 北静王瞧见她的动作,脸上更红了,不自在地轻声道。 元春连忙放下了手,揉了揉眼睛道:“啊?我没什么事啊,也没人给我说要我去参加,所以就在这里睡觉了……呃,多谢王爷关心。” 她脑袋还有点懵懵的,语无伦次地说。 第197章 毫无波澜 陈太妃与南安王妃正说着话,忽然眼角一瞥,察觉到北静王和南安郡主两个人都不见了,不由心中一惊。 “王爷去哪了?” 她忙问身后的宫女。 宫女也一脸茫然:“奴婢就看到王爷刚才出去了,然后郡主也跟着出去了,并未看见去哪个方向。” 南安王妃也脸色一变,她知道女儿的心思,就怕她不管不顾地追出去做什么丢脸的事。 “快去派人把郡主找回来!”南安王妃低声呵斥身后的奴才。 皇帝刚挡过一轮的敬酒,微一垂眼便注意到坐在下面的北静王不见了,脸色忽然沉了沉。 “嗯?怎么不见北静王了?” 皇帝笑着问陈太妃。 陈太妃心里咯噔一下,忐忑无比地道:“阿溶刚才喝多了酒,出去透气去了。” “哦,没喝醉吧?夏守忠,你去寻一下北静王。”皇帝转头吩咐道。 陈太妃顿时如坐针毡,上端的太后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王爷喝酒了?” 暖阁内,元春还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嗅到空气中的一丝丝酒意,问道。 北静王尴尬地点了点头,还在为自己刚才的冒失自责,这下可不要被元春当成登徒浪子了。 “喝得多吗?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醒酒汤?”元春心中了然,估计是酒精的作用下北静王才会…… 她倒是没有脸红,除了一开始类似于惊愕的情感后,元春表现得有种懵懂的淡定。 “你……不怪我?我刚才是一时昏了头了,对不起。” 北静王小心地看着她的表情,歉声道。 元春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嗯……好像除了那一下惊讶就没别的感觉了,她自己也想不通,不是说初吻都是会小鹿乱跳羞不可抑什么的吗…… “嗯,没事,我们反正是……那种关系嘛。” 元春歪着头想了想,很大方地挥了挥手。 北静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脸上露出一分类似于苦笑的笑容来。 “多谢。”他点了点头,低声道。 元春觉得他的神态有点奇怪,面色也有些苍白。她突地想到一事,问道:“王爷,你的病好了吗?那日落水,你有没有咳嗽?” “我没什么,不过休息了两日就好了。”北静王微笑着摇了摇头:“你的呢?送来的药包你可用了?” “用了!很管用呢!不止我用了之后就好了,那天与我一起落水的小宫女也马上就退了烧呢!”元春笑吟吟地说:“还有陛下,我也给熬药喝了,也过了一晚就好多了。你今日应该见他了。” “嗯,刚才在大典上见了。”北静王笑了笑:“本来想去问两句皇兄的身体,但皇兄被很多妃嫔围着,我看他忙得很就没过去。” 元春嗯了一声:“现在还不算多,等下一批秀女进宫之后就更多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低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人来敲门。 “贾御侍在吗?” 是夏守忠的声音,北静王也听出来了。 “去开门吧。” 北静王对不知道该不该应声的元春抬了抬下颌,面庞有些冰冷。 “夏公公,什么事?” 元春听了北静王的话,大大方方地把门打开了。 夏守忠往里面看了看,笑道:“哟,王爷果然在这里呢,陛下听说王爷醉酒,还担心王爷别误闯了哪里,特意让奴才来寻一下。” “哦,嗯……是我刚才在外面遇到王爷了,确实看他醉了酒,所以便让王爷过来坐坐醒醒酒。” 元春听了这话连忙解释道。 “哦,这样啊,陛下已经让人熬制好了醒酒汤,还请王爷挪步大殿吧。” “那我过去吧,你好好休息。” 北静王对元春笑了笑,跟着夏守忠离开了暖阁。 路上,夏守忠皮笑肉不笑地说:“王爷,请恕奴才多嘴,毕竟暖阁是贾御侍的住所,王爷在此多有不便,以后还是避嫌些的好。” “这话是你说的,还是皇兄让你说的?” 北静王冷冷地问。 夏守忠被他眼中突然迸射出来的寒芒闪了一下,犹豫了好久,垂眼赔笑道:“这……哪里会是陛下的意思,都是老奴多嘴了,还请王爷恕罪!” “夏公公在皇兄跟前伺候这么久,定是知晓皇兄心思的,你的话,基本上也就是皇兄的话。” 北静王淡淡地道。 “不敢,不敢,王爷折杀奴才了。”夏守忠连连拱手。 北静王看也不看大步朝前走去,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入耳,殿内还在演奏着歌舞。 南安郡主已经坐在了座位上,看到北静王进来,她的眼神尽是复杂之色。 北静王没有把眼神放在她身上,只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 当着南安王妃的面,陈太妃也不敢说什么,只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 夏守忠跟着进去走到了皇帝跟前,小声将北静王从暖阁出来的事告诉了他,皇帝的脸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陈太妃紧张地盯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心里又气又悔,刚才应该看好北静王的。 皇帝看了北静王一眼,微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旁的太后笑着问:“哀家就说刚才怎么不见北静王呢?是哪个灌你酒了?让你出去躲清净了?” 北静王从座位上起身对太后行礼道:“回禀太后娘娘,不过是臣自己喝多了,出去走走。” “哈哈,哀家记得你可不爱喝酒的,怎么,有什么心事啊?” 太后似乎来了兴致,看着他问道。 北静王顿了顿,道:“臣只是为陛下高兴,后宫又多了这么多嫂嫂,盼着今年年底有好几个侄儿能出生呢。” 太后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哀家也盼着呢!不过阿溶啊,你也不小了,你放心,等你皇兄选秀结束就给你选妃!你母妃也着急得不得了了。哀家看你喝酒啊,不是为你皇兄高兴,是愁自己找媳妇的事儿了吧!” 被当着这么多人打趣,北静王的脸红了红:“太后取笑臣了。” 太后正在兴头上,指着他笑道:“你看,还害羞了,这个哀家可清楚,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 第198章 北静王居然拒绝了 “陈太妃,你是他的母妃,你应该知道些,最近阿溶有没有交好的女子?” 太后笑吟吟地看着陈太妃问。 陈太妃瞟了眼皇帝,勉强地笑道:“倒是没有听说,应该是没有的。” “那你呢,你没留意么?”太后的头转向了宛贵妃。 宛贵妃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 “那可不一定,估计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会有喜欢的姑娘的。”太后悠然地道:“阿溶,你说,你看上谁家的姑娘了,哀家给你指婚!”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北静王,连皇帝和南安郡主等人也支愣一下抬起了头,直直地看着太后。 “是啊,说不定王爷就是有了心仪的女子不好开口,就等着太后娘娘和陛下给他赐婚呢!” “今日正好是大喜的日子,陛下喜得这么多貌美如仙的妃嫔,不如给咱们两位还未成亲的王爷也都赐了婚吧!” “是呀是呀……” 一片王亲贵族笑着附和道。 北静王在这一片喧闹声中沉默下来。 他的视线越过了这些人群,与皇帝冷峻的视线对上。 一刹那间似乎碰撞出四溅的火花。 “阿溶,你快说,说出来,就算有人反对,哀家也绝对会成全你的。” 太后像哄骗一个想吃糖的孩子一样,慈祥地笑着。 北静王却恍若未闻,仍旧直直地盯着皇帝。 “阿溶!你莫要冲动啊!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你、你可要想好了啊!咱们平平安安地过了大半辈子,你可不能这时候犯糊涂啊!” 陈太妃看他这样吓得脸上惨无人色,拽紧了北静王的袖子瑟瑟发抖地劝道。 在场的众人看他脸色如此也都纷纷疑惑起来,这表情到底是有喜欢的人还是没有啊,怎么跟上刑一般。 更有甚者看出了一丝端倪,窃窃私语道:“你看北静王谁也不看,只盯着陛下,两人较劲似的,可真奇怪。” “难道……王爷看上的姑娘是陛下的……” “这话可不敢乱说,谁敢跟陛下抢女人啊。” “也是,北静王虽在朝为官,可手里也没多少实权,还没有那位的实力强呢。” 说着,那人还往正在看好戏的忠顺王那边努了努嘴。 “多谢太后娘娘,臣并无心仪之人。” 北静王对太后恭敬地拱了拱手,道:“若是以后臣遇到了一定第一时间请求太后娘娘赐婚。” 陈太妃一颗心从嗓子眼上掉了下来,身子晃了晃,几乎晕倒,旁边的南安王妃满腹疑惑地看着她,南安郡主却是与陈太妃的反应一样,长长地出了口气。 “那真是太可惜了,唉,本来哀家还想着成全你们来着。”太后满脸惋惜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北静王坐下了。 皇帝悄悄松开了紧紧地攥在一起的双手,努力平复着跌宕起伏的心情,微笑道:“母后,阿溶的婚事有陈太妃帮忙看着,您还是先操心儿子的事吧。” “是是是,哀家还是先等着抱皇帝的儿子吧!” 太后哈哈笑着说。 北静王缓缓坐下,微一垂头,一滴水莫名低落在了桌子上。 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只摸到一片冰冷。 好容易挨到了晚宴结束,陈太妃生怕再出事端,拽着北静王就大步走了出去。 “阿溶怎么喝成了这样?” 宛贵妃上前来查看,之间刚才还能与太后清晰对话的北静王现在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你,去扶着王爷上马车去,除了王府,哪里都不能让他去了!” 陈太妃看了宛贵妃一眼,把北静王交给了两个小太监。 “你跟我过来。” 陈太妃拉着宛贵妃去了旁边的一个小亭子中,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责骂:“上次我在宫里的时候就想问你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你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阿溶和那个贾御侍的事?” 宛贵妃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默然不语。 陈太妃气得一巴掌拍在她的身上,怒道:“你整日在陛下跟前伺候,难道还看不出陛下对那女人的心思?竟然由着阿溶这样胡来!你当我们是什么权臣富户,能这样得罪皇帝?!还有上次太后说贾御侍从选秀中脱身的事,是不是也是你帮着阿溶干的?你想干什么?难不成真的让那女人嫁进王府来?” 陈太妃尖利的指甲戳着宛贵妃的头,恨声道:“那嫁进来不是你弟媳,可是个给咱们带来灭顶之灾的祸害,祸害!你说啊,你是怎么想的?!现在你好不容易熬到了贵妃的位份,你难道想因此被连累吗?” 陈太妃瞪着她问。 宛贵妃失去血色的唇抖了一下,再抬起脸的时候已经是满脸泪水。 “母妃……我不过,也是想成全阿溶而已。” 她哽咽着道:“阿溶是真心喜欢她的,我虽不喜,可也不想看着他难过。” 是以,就算那时为了元春选秀的事北静王与她大吵了一架,她还是含着泪在给他想办法。 就算她不喜欢北静王与元春在一起,或者与任何不是她的女人在一起,她还是在心痛过后去选择给他遮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知道,她与他已经错过了。 不想看着他再次错过其他人。 可是今晚虽然太后是有意挑起北静王与皇帝的矛盾,让矛盾转移到明面上来,可也不失为一个大好时机,为什么阿溶拒绝了呢。 陈太妃看着宛贵妃轻轻抽噎的样子,怒气也消去了些。 “我知道你疼阿溶,可到底什么是为他好,你在宫中多年应该能分辨清楚。” 陈太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一般的女子,哪怕地位低微些我也不会阻拦的,可偏偏是陛下喜欢的女人,咱们陛下也是个死心眼儿的,你不是不知道……” 说完陈太妃神情一僵,小心地看了看宛贵妃,见她反应不大,又试探着问:“说到这,你和陛下难道还没有……” 宛贵妃神情木然地点点头:“没有。” “这怎么能诞下皇子啊!” 陈太妃拍着大腿叹息道,若是宛贵妃有个皇子,他们便也不用这么小心度日。? 第199章 南安郡主的醋劲儿 “你、你好歹也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了,就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陈太妃仍不死心,抓着宛贵妃的袖子追问。 宛贵妃神色木然地道:“没有,让母妃失望了。” “那最近这个新得宠的方嫔呢?外面都在传陛下昨天与她……今晚上陛下不是还要去她宫里?” “这个谁也不知道。” 陈太妃重重地叹了口气:“别看你现在是贵妃,若是让哪个女人先你一步生下皇子,你这贵妃也当不久了!” 陈太妃的话题从北静王的身上偏到了宛贵妃和皇子身上,一通数落之后,陈太妃拍着大腿道:“你们啊,一个两个的不让我省心啊!” 出了宫门后,石青色坠墨色帘子的马车缓缓行驶在青石路上。 “你说说你,一个大姑娘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嫌害臊!你与王爷才见过几次面啊,宫里人来人往的,你跟着他出去干什么?!被人撞见了还以为你们在私会呢!” 南安王妃戳着自己女儿的脑门儿,气道:“你过了年就及笄了,到时候母亲给你说个好亲事!” “娘!” 南安郡主哀哀地叫了一声,一行眼泪刷一下地掉了下来。 南安王妃倒是被她吓了一跳:“……这、这是怎么了?母亲就是说说,不哭不哭……” 小女儿是全家人的掌上宝,郡主这一哭让南安王妃慌了神,也忘了刚才的狠话了,揽过她就轻声安慰起来。 “娘……” 谁知道越哄南安郡主哭的越伤心,声音也渐渐放大,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还有些渗人。 南安王妃这才觉得形势不对,这架势倒像是受了委屈似的。她神情一凛,扳起来女儿的肩膀,郑重地问:“雨儿,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跟着北静王出去,他欺负你了?” 郡主的身体一僵,擦了擦眼泪道:“没有。” 南安王妃如释重负:“那是怎么回事?” 郡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哭道:“娘,我今天才发现,王爷他有喜欢的人!” 南安王妃怔了怔:“有喜欢的人……”怪不得刚才太后要赐婚的时候他那副表现。 “是谁?” “是贾元春!贾御侍!” “贾元春?”王妃又是一惊:“她不是古家的儿媳吗?怎么跟王爷扯上关系了?” “肯定是她个贱人勾引王爷的!” 南安郡主眼中放出狠光。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什么?”南安王妃不同于女儿的激愤,冷静地问。 “我看见王爷晚宴的时候出去,偷偷去了贾御侍住的暖阁里,还、还在里面待了好长时间!” “王爷在门口的时候,还对那个奴婢说,他不放心她……怪不得王爷会舍身去救她,我那日听到消息就觉得不对劲了!” 郡主又呜呜哭了起来,引得南安王妃心疼地把她抱在怀中,轻轻拍打着安慰。 “娘,你说王爷会不会娶了贾御侍?”半晌,郡主抬起脸来惶恐地问:“那我怎么办?!现在京城里人人都知道我喜欢王爷,若是王爷最后没有娶我,我的脸往哪里放啊!” “乖女儿,你到底是喜欢王爷,还是担心自己丢脸?这可是人生的大事,你可不能糊涂。”南安王妃轻轻皱眉问。 南安郡主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我自然是真心喜欢王爷的!母亲难道不知道吗,我从三四年前就喜欢王爷了!我、我非他不嫁!” 南安王妃叹了口气:“母亲是明白你的,唉,本想着你过了年就及笄了,恰好王爷要开始选妃。你父兄都有军功在身,京城里咱们也算排的上号的人家。我们又与陈太妃有交情,早些年你祖母年轻的时候,还是帮过陈太妃的,所以你做个王妃应该是不成什么问题……不然我也不会放任你这几年这么胡闹。” 南安郡主的眼睛一亮:“真的么娘?” 南安王妃看了看她,点点头:“娘岂能不为你打算?可……现在王爷有了心仪的人,这件事就难办了。我说今日晚宴上王爷与太妃的气氛怎么这么怪异,肯定是因为婚嫁之事与太妃起了冲突。” 一个与古家传有婚约的人,陈太妃怎么肯让唯一的儿子去沾染。 “王爷一向孝顺,竟然还因为此事与太妃起了冲突……”郡主眼泪汪汪地道:“那王爷还会娶我吗?” “傻孩子,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王爷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而已,你别发愁,母亲一定会为你筹划的。” 南安王妃笑了笑:“何况,若是王爷真的想娶她,那今日太后娘娘赐婚这么好的机会王爷怎么没有开口?” “是啊!”南安郡主兴奋起来:“若是当时太后娘娘给王爷赐婚了,就是陈太妃也拦不住!” “明日咱们还照常去北静王府,你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在太妃面前乖乖的就行了。” 南安王妃挑着唇笑了笑:“贾府虽也是大户人家,可论起来地位是不如咱们家的。不用怕她!” 母亲的话让南安郡主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她擦了擦泪,扬起脸道:“母亲说的对!我一定会嫁给王爷的!” “多大的姑娘了,说起这件事来还不知羞!明天在王府可不能这样!”南安王妃见女儿心情好转,笑着打趣她。 南安郡主破涕为笑地去搂住她的胳膊,将小脸埋了进去,一双眼睛里却放出狠光来。一个在御前伺候的奴婢罢了,有什么资格与我争王妃之位?!看我不玩死你! 宫人渐渐散去,忠顺王跟着太后回了慈寿宫内。 “母后方才真的要将贾元春赏给北静王?” 小宫女奉上一杯清茶,忠顺王冷不丁地问。 太后奇怪地抬眼看他:“怎么?你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才是,既然贾御侍迟迟不表态,哀家也不想着如何拉拢她了。谁能想到她的本事倒是挺大,皇帝,北静王一个个被她勾了魂去。” 太后的嘴角带着一抹讽刺。 “母后看着办吧,若是用不了,把她留给我也可以。” 忠顺王道。 第200章 皇帝的焦躁 “咳咳!” 太后被他这句话呛得差点断气,张姑姑上前给她拍了好一阵子才静了下来。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忠顺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喜欢她不成?” 忠顺王把玩着手中的青花瓷茶盖,冷淡道:“喜欢?说不上,只是感兴趣而已。” “哀家就奇了怪了,这贾元春到底有什么美魅力,让你们一个个的前仆后继的。”太后百思不得其解地问。 “母后如何看待此人?” 忠顺王不答话,反问道。 太后想了想,略有不屑地道:“哀家看她也就是一张脸蛋长得漂亮了些,说温顺也不温顺,反正哀家看着她的脸,总觉得她不服气似的。” “哈。” 忠顺王难得地笑了一声。 “一味的恭顺有什么用?你跟前的奴才不都是这样么。” 说着,忠顺王还用下巴点了点在太后跟前服侍的张姑姑。 “别乱说话,张姑姑是从小跟哀家到大的。” 张姑姑脸色没变,太后却皱了眉毛。 “贾元春你还是别想了,哀家有用,等皇帝选妃结束了,哀家就开始给你办正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太后转回了正题。 “王青那边如何了?上次你说这人很固执。” “他身后似乎有谁护着,本想着做死了事,但每次都没能成事。”提起这个,忠顺王一脸不悦,还透着丝丝狠厉。 “若不然他能这么硬骨头?”太后沉吟了一会儿,道:“哀家查到他女儿还没有婚配,想着把她赐给你做侧妃好了,有她在手,还怕王青不帮衬你?” 提起婚嫁之事忠顺王有点不耐烦,道:“不用这么麻烦,再看吧。” “不过说起来,今日我看着陈太妃想与南安王妃结亲。” 太后惊讶道:“南安郡王不是在你麾下么?这北静王愿意娶南安王妃的女儿?怎么可能?这件事恐怕南安王也不会答应的吧。” “若是南安王府与北静王府结了亲,那南安王那边会不会……”太后担心地问。 “南安王是个有勇无谋的人,若不是我安排他去的那场战事,他到现在也没什么军功。” 忠顺王不屑地嗤笑:“现在他对我死心塌地的,让往东绝不往西,别说是女儿嫁给北静王,就是拿过来给我做妾他也不说什么。” “你若是真这么有把握就不说了,只要北静王愿意娶。陈太妃那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地胆子小,那日在这里看出了皇帝也对贾元春有意,吓得跟什么似的,生怕皇帝抄她的王府。” 太后轻蔑地笑了笑。 “他什么反应也没有?” 忠顺王问。 “哀家早就说过,他的性子哪里像个皇帝,手中有权力也不知道用。要是你恐怕早就一道圣旨把北静王贬斥了,他总是想着什么公平公正!天下哪里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我听说北静王在查盐务。”忠顺王沉思了一瞬,道:“恐怕这次要折进去几个人了,那些人我放的并不算隐蔽,一查就能顺藤摸瓜地拉出来。” “银子和证据呢?”太后追问。 “都已经处理好了。”忠顺王脸色淡淡的看了看天:“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还有些事要处理。” 平喜宫内。 “陛下,今日您也累了一天了,臣妾服侍您休息吧。” 方嫔脱去了沉重的外套,缓缓走到皇帝跟前,温柔地微笑道。 “陛下?” 方嫔连喊了两声,皇帝的神思才被拽了回来。 “嗯?” 皇帝的脸上飘起来一个空空的微笑。 “臣妾说,您也累了一天了,咱们早点歇息吧。”方嫔仿佛没看到他的失态,动手帮他除去外面套着的朝服,嗔怪道:“臣妾刚才去梳洗的时候还以为陛下已经换了衣服呢,谁知道您穿着这么重的一身还在这坐着。” 皇帝任由她脱去身上的帽子,朝服,内衬,中衣,等只剩下薄薄一层里衣的时候,皇帝突然道:“好了,你先去床上歇息吧,朕去洗漱。夏守忠,进来!” 没等方嫔说话,皇帝便起身去了里屋。 方嫔望着他的背影想了想,便穿着中衣躺在了被子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帝从里屋出来,因为泡澡的缘故,他的脸上带着一层淡淡的晕红。 皇帝在床前停了停,似乎有一声轻叹,然后掀开被子上了床去。 方嫔好像睡着了,并没有缠上来,这让他松了口气,靠着枕头闭目养神起来。 大殿上,太后差点为北静王赐婚的一幕浮现在眼前,皇帝的身体又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幸好,幸好…… 可如果北静王开了口…… 他到底该怎么办? 纳元春入后宫? 现在还不到时候,况且后宫中又进了这么多人,每个人的心思都摸不清楚,这时机实在太危险了。 而皇帝还记得那日在周嫔处,醉酒的元春呢喃着说出的那句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后宫中有二三十个妃子的他,虽然至今未碰过一人,可又怎么能算得上一心人呢? 方嫔悄悄睁开眼睛,看到皇帝眉头紧紧地皱着,喉结也上下滚动着,好像在经历什么痛苦的挣扎。 “陛下……” 方嫔忍不住伸手抚摸上皇帝的脸庞,感受到眼前的男人微微僵了一下。 “什么事?” 皇帝猛地睁开眼,将脸部撤开了些距离。 方嫔有点尴尬地顿住了手,笑道:“陛下,您明日还要早朝,咱们熄灯休息吧。” 皇帝点点头,偏头把灯灭了。 一片黑暗中,感受到方嫔只是老老实实地躺在那没动,皇帝的身躯才渐渐放松下来,可满脑子都是今天的画面,还有北静王从宴会上离开去了暖阁 ,那段时间两人做了什么? 皇帝烦躁地翻了个身。 “陛下刚才在想什么?” 方嫔在心中计算着时间,等了一刻钟,她也感觉到了皇帝的变化,才轻轻开口问。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太突然,所以他太恐慌,太压抑。 他心里积聚了太多太多无法诉说的东西,就像一锅没盖好盖子的沸水顷刻间就要溢出锅来。 第201章 偷听 沉默了好一会儿,久到方嫔快要睡着的时候,皇帝突然问:“方嫔,你觉得,朕是你的一心人吗?或者说,你有过一心人吗?” 方嫔微微诧异,在黑暗中瞪大了眼,她能感受到皇帝的疑惑,迷茫,还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眼前隐约浮现出一个挺拔的身影,方嫔的眼睛有些许酸涩。 “臣妾在遇到陛下之前,从不知道什么叫一心人,直到遇到陛下之后臣妾才知晓。” 甜美的声音在皇帝耳边响起,这种甜言蜜语,任谁听了都会满足心动吧。 皇帝无声地笑了笑:“朕有这么多妃嫔,你觉得朕是你的一心人?” “若臣妾只是平常女子,嫁给了平常的人家,当然希望丈夫只有一个女人……可这又不是陛下能改变的,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臣妾就不在乎那些。” “嗯,朕知道你的心意,不早了,休息吧。” 皇帝又是一阵沉默,将枕头挪了挪,躺下休息了。 方嫔望着两人中间的距离,也慢慢合上了眼睛,两人再无话说。 而那厢,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了,元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一样。 闭了眼,她不自觉地摸了摸嘴唇。 想到北静王略带病容的脸和在屋里时候的那一抹淡淡的黯然,她的心也好似坠了个石头,沉沉的。 良久,元春长长的舒了口气。 既然决定和北静王在一起了,就要专心致志地对他,不可再犹豫纠结了。 脑中突然闪出一个身着明黄朝服的影子,元春哗的一下拉上了被子盖住眼,强迫自己赶紧睡觉。 次日,南安王妃带着南安郡主去北静王府做客。 北静王一大早就出去了,陈太妃早已经备好了瓜果零食,对待南安郡主的态度像亲生女儿似的,让南安王妃也十分满意。 “太妃娘娘,我还想在府里转转,可以么?” 南安郡主在陈太妃面前撒娇道。 “你尽管去,王府不比你们府地方大,只要你不嫌无趣就好。”陈太妃拍着她的手笑说。 “这孩子,你都来逛过几次了,还要叨扰太妃娘娘……不要随意乱闯。” 南安王妃叮嘱道。 南安郡主一出了陈太妃的门,便逮着一个下人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出去的?” 那下人支吾了一下:“奴才也不知道。” “王爷的屋邸是不是还在原来的地方?本郡主要过去看看。” 看下人犹豫,郡主眯起了眼睛蛮横地威胁道:“怎么,你是想让我告诉让太妃娘娘么?可是她让我随意逛的。” 自打几年前见过北静王一次,她就常常央求南安王妃带着她来王府小坐。那时候她的年纪还小,没有人提起婚嫁之事,所以也用不着避嫌,因此王府的院落她很熟悉。 小厮只好跟着她去了北静王府院子,南安郡主本以为能顺利进去,没想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却有专人把守,她要进去还得查看信物才行。 “王爷到底在不在院子里?!” 南安郡主起了疑心,往里面探着头看了一会儿,问道。 守卫拱手道:“郡主,王爷的确一大早就出去了,现在院子里没人。” “没人为什么不让我进?太妃娘娘说了,这王府里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进!” “这……王爷的院子是必须有信物才能进的,要不郡主还是派人去与王爷说一声吧。” 在门口说了半天还是没能进去,南安郡主火冒三丈却也无可奈何,只是更加怀疑北静王就躲在里面没有外出了。 不让我进,我偏偏就要进! 虽然出发之前南安王妃特意叮嘱了女儿到了王府要举止得体,不要缠着北静王不放,可怒气一上头她还是忍不住钻牛角尖。 南安郡主气呼呼地去王府的小花园的时候,看着花园墙下放着的一口大水缸,忽然灵机一动,对小厮道:“本郡主现在渴了,还有点饿,你去禀报太妃娘娘,看能不能端一些糕点来花园里,我要在这里吃。” 小厮刚见识了她的蛮横无理,不敢违背,只好躬身去了。 等小厮的身影刚消失,南安郡主就大步走到了水缸面前,深吸了一口气,撑着身体就跃了上去。 南安郡主迅速爬上了墙头朝着里面看了看,还好墙不算很高,她闭了闭眼,奋力往下一跳,平安落地。 幸好之前跟着父兄练得功夫还没有全忘记…… 好像王爷的房间是在东边? 南安郡主凭着记忆摩挲着,好在北静王平日不需要什么人服侍,身边的小厮今天都跟着他出去办事了,院子内只隐约见到一两个侍女走动的身影。 郡主身材娇小便于隐藏,不过片刻就摸到了北静王的房间,推开门一看,空空如也。 难道真的不在府内?会不会在书房里? 她又悄悄摸到了书房,里面也没什么人。 正打算往外撤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脚步声。 南安郡主一愣,意识到这恐怕是北静王回来了,这时候脑子才飞了回来。 完了,要是被王爷发现她擅闯他的房间和书房,恐怕要完蛋了! 她着急地四下搜寻着,瞧见书房旁边的一个大柜子,也顾不得许多,闪身便藏了进去。 “……她要进来做什么?” 北静王的声音传了进来,接着就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南安郡主汗毛一紧,这下恐怕不好出去了。 “郡主好像是不相信王爷不在府中,所以想执意进来。” 听着北静王略有不耐的深呼吸,南安郡主虽然没看到他的神情却也忍不住脸上一红,自己真是太莽撞了! “王爷,齐师傅求见。” “嗯,让他进来,你出去吧,吩咐守院子的人,无事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南安郡主暗暗叹了口气,捂住了脸,这时候恐怕那个小厮已经到了陈太妃那儿,若是没有意外,恐怕不到三刻钟就会发现她不见了的事。 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男子道:“见过王爷。” “嗯,你坐吧。” 从该男子的脚步声郡主分辨出这是个练武之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第202章 北静王的算计 “王爷,我此次来是有要事要禀报。” 齐师傅正色道:“之前您让我查盐务的事,我发现了几个忠顺王的人,这里是从江淮传过来的信,您看下。” 北静王接过信件一一看了,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纸,沉默下来。 “王爷,这几个人的行为已经是铁证如山,定罪是肯定可以的,您意下如何?” 齐师傅等了一会,问道。 “先不着急。” 北静王淡淡地开口,道:“这些人虽不算是无足轻重,可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人。伤不到忠顺王的筋骨,恐怕后面早就收拾干净了,我们就算挖也挖不出来什么。” “可总是能做一点是一点。”齐师傅不太赞同。 “除掉这几个人也轮不到咱们去安插人手,只是会让陛下安排的那几人顺理成章地进去。” 北静王摇摇头,出了口气,忽然道:“齐师傅,昨日在晚宴上,恐怕我已经惹怒了陛下。” 齐师傅一惊:“王爷此话何意?!因为什么?” 北静王将晚宴上的事低声道来,柜子里的南安郡主惊愕地瞪大了眼,皇帝竟然也对贾元春有意! 胸腔中的气愤更强烈了,郡主恨恨地想,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齐师傅听了之后皱紧了眉毛:“若是王爷的感觉是对的,那咱们便要快些行动了。若是等陛下先发制人,又有忠顺王的人在一旁虎视眈眈,恐怕咱们以后的日子就要难过了。” “王爷,上次我跟您说的贾御侍的事……” 齐师傅犹豫地问道:“王爷想得怎么样了?” 南安郡主一听见元春的名字便竖起了耳朵。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虽然距离很远,可南安郡主都能听到北静王压抑的呼吸声。 “我会尽快安排。” 北静王哑声道:“只是,还需要时间,元春她现在,并不十分信任我。” 齐师傅叹了口气:“那我就等王爷消息了,现在我在贾府也很受环三爷和贾政等人的信任,若是贾御侍与我一同开口,贾政定然深信不疑。” 北静王垂着眼睛没有说话。 “那若是王爷如此考虑,忠顺王的那几个人便可以先放过了,我会让人主要去查陛下的人。” 齐师傅道。 北静王点了点头:“我送齐师傅出去。” “不必了……” 两人正推辞间,门外忽有人来禀报:“王爷,陈太妃娘娘让人来问您见着郡主了没有?” 柜子里的南安郡主闻言身体一颤,额上忽地渗出了层层冷汗。 “郡主?没有和王妃和太妃在一起?” “是,郡主方才在小花园里要吃的,等小的带着糕点水果去的时候郡主却不见了。所以太妃娘娘让小的来问问王爷,若是王爷也没见,还请王爷带人一起找找。” 北静王皱了皱眉但并没有在意:“我没有见,你先带人四处去找找,文言,你也带着人去一起看看。” 说着,就和齐师傅一起走了出去。 南安郡主听到屋内没了动静,连忙从柜子中钻了出来,手脚发软地往外走去。 万幸院子里的小厮被太妃的人喊了出去,她慌忙走到墙下,手脚并用地想要爬上去,却是方才吓得很了,使不上劲儿。 “郡主?” 一道女声在身后响起,差点把她吓得肝胆俱裂,回头一看,原来是院子里的侍女。 “闭嘴!不要出声!” 南安郡主慌乱地往四周看了看。 “奴婢听说外面都在找郡主呢,郡主是怎么进来的?” 侍女呆愣地问。 “你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我进来的事,现在只有你知道,但是你若是说出去……” 南安郡主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你想必也知道今天我和王妃是受到太妃的邀请来王府做客的,实话告诉你,我马上就要进王府了,你若是胆敢告诉别人我进来的事,等我将来进了王府当了北静王妃,头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 侍女被她劈头盖脸的威胁给吓懵了,她当然也听说了陈太妃邀请南安王妃母女的事,很难不对南安郡主的话信以为真。 “奴婢……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她颤声道。 “现在你站过来,让我踩着你的肩膀爬上去!将来我念着你的好处,不会为难你的!” 南安郡主抓过她就粗暴地把她的头按了下去,三下五除二地踩着她的肩膀登上了墙头,跳到了大水缸上,顺利地爬了出去。 一颗心终于回归原位,南安郡主提着裙角避过其他人,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晃荡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大呼小叫的!” “郡主在这里!” 一个小厮大声喊道。 “是不是要回去了?走吧走吧。” 南安郡主假装不耐地跟着小厮往回走,却不巧在路上遇到了北静王。 “郡主刚才去哪了?” 北静王看了看她,淡声问道。 再次看到北静王,南安郡主的心脏噗通跳了几下,咽了咽口水道:“见过王爷,我在王府里四处转悠来着,一时间迷了路……” 北静王静静地看着她,吓得她不敢抬头,声如蚊蝇地说:“让太妃和王爷操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还好她虽然对外蛮横,可每次见了北静王都是这副神情,北静王倒是也没有起疑。 “嗯,你去吧,她们在等你。” 北静王收回了目光,不过声音又冷了些:“若是郡主下次再来,还请不要擅闯本王的院子。” “是……” 南安郡主咬了咬唇。 北静王不再说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南安郡主松了口气,连忙抬腿跟着小厮离开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着急地想离开北静王身边。 一路上,她想着刚才在书房里听到的对话,仔细琢磨着里面的意思。 难道北静王接近贾元春,其实是有什么算计? 这么一想,南安郡主的心中便好受多了。 可又回忆起在暖阁前看到的场景,还有刚才北静王沉重压抑的呼吸声,她恨恨地攥紧了拳头,就算是逢场作戏,恐怕也有几份真情吧! 第203章 不如,放了她吧 这几日元春和皇帝都不太对劲。 这日下了值,邱嬷嬷特意把元春喊了过去,问:“贾御侍,你……” 她张了张口,似乎是不知道怎么用词,犹豫了一下问:“陛下这两日训斥你了?” “没有啊。” 元春茫然地摇了摇头:“嬷嬷怎么会这么问?” 邱嬷嬷没有回答她,又纠结了一下问:“那,你和陛下……闹别扭了?” 元春怔了怔:“也没有啊,我怎么敢跟陛下闹别扭。” “那就好,那就好。”邱嬷嬷呵呵笑了笑,便让她回去了。 元春郁郁地转身,她虽表面装作不知,可心里对邱嬷嬷为什么这么问清楚得很。 这两日她和皇帝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倒也不是生气或者闹别扭,而是两人都似乎转变了心态。 元春认为既然她如果决定要与北静王在一起,那就要与其他男人保持距离,何况中间还掺杂着贾家的事,如果她与北静王站一队,那与皇帝自然没有那么亲近。 所以当值的时候她也不再像平日一样跟皇帝嬉笑,与其他宫人一样恭恭敬敬谨慎小心,不多说一句话。 只是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可能还是有点不习惯吧,元春安慰自己。 这厢元春走了之后,皇帝抬了抬眼,将毛笔随意地扔在了桌案上,呼出来了一口气。 他望着空空的大殿兀自出神。 他清楚元春的性子,若是元春不愿意,那日北静王怎么会进了她的暖阁,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才出来。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万人之上,能给她最尊贵的地位。 可是给不了她一人心,至少现在不行。 那就放她走吧,无论是北静王还是古云,只要她愿意。 “陛下,今日该翻牌子了。” 敬事房的人托着一块木盘进来,上面放着一般大的绿头牌,一排十个,摆成了两排。 皇帝看了一会儿,伸手在姚七七的木牌上翻了一下。 当夜,姚七七被接到永清宫侍寝。 “陛下~” 昏暗的烛光下,姚七七身着一层白色轻纱,轻轻抚摸上皇帝的胳膊。 皇帝侧眼瞧了瞧她,年轻貌美的脸上满是赤裸裸的勾引。 “你先躺下,陪朕聊聊天。” 皇帝推开了她的手。 姚七七一愣,也不敢忤逆皇帝,只好披着轻纱好好躺了下来。 皇帝道:“今日朕在早朝上瞧见你的父亲了,看他精神焕发,身体还不错?” “谢陛下垂询,臣妾的父亲一直都有早上去练武场锻炼的习惯。” 姚七七虽然一脸懵逼,但还是恭敬地回答。 “嗯,管着四个州,二三十个县,你父亲还能坚持每天早上起来锻炼,是不错。” 皇帝淡淡地点了点头,又问:“今年的春闱是你父亲与郑尚书主考,平日是不是更忙了些?” 姚七七心中一咯噔:“这……陛下,臣妾也不太清楚家中的事。” “你是京城顺天府尹的嫡女,朕听说平日你母亲很注重女儿家的教养,这些事你都不清楚吗?” 皇帝一眼斜了过去,带着冰冷的质问。 姚七七拥着杯子咽了咽口水:“也、也不是全然不知。” “嗯,朕只是想到你小小年纪就离开了父母进宫,想与你聊聊家常而已,你不用紧张。” 皇帝看她眼带恐惧,忽然笑了笑,俊逸的容颜春风拂面一般,口气也温和起来。 姚七七果然褪去了些害怕,看皇帝只看着她不说话,怕气氛尴尬就主动开口道:“父亲平日就很忙,除了早上去练武场……” “你父亲去的是哪里的练武场?朕不记得你家父亲有练武场。”皇帝打断了她的话。 “哦,是北郊的,父亲总是与陈大人一起去。” “是陈将军?” 姚七七点点头,见皇帝没有再问,便接着道:“臣妾只记得上个月太后娘娘点了父亲和郑尚书作今年春闱的主考后,父亲便不大出门了。” “嗯,主考官在考前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你父亲做得不错。” 皇帝勉励性地笑了笑,鼓励她继续往下说。 姚七七看皇帝脸色不错,也大了胆子,渐渐地把这段时间在顺天府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皇帝嘴角一直带着柔和的笑意,姚七七一边说一边心中欢喜,刚才她还有点怕皇帝呢,这下两人的关系倒是拉近了不少。 聊天一直进行了一个多时辰,姚七七不经意间瞥见了桌子上的更漏才察觉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努力忍下口中的哈欠,笑着道:“陛下,您光顾着跟臣妾聊天了,都这个时辰了,咱们赶紧歇下吧,不然明日臣妾可要起不来了。” 话中的熟稔和撒娇让人听了都要起一层鸡皮疙瘩。 皇帝轻笑道:“是朕的不是,爱妃想必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姚七七满脸羞怯地点点头,正要脱下身上最后一层衣服的时候,皇帝突然抬手熄灭了蜡烛,平躺了下来。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陛下!” 姚七七呆愣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陛下?!” 一阵轻轻的呼噜声响起,传入了石化状态的姚七七耳中。 这……这么快已经睡着了吗? 要不要叫醒已经睡着了的皇帝? 姚七七伸了伸手,可就算叫醒了该怎么说呀!难不成说陛下你和臣妾还没有内个呢怎么就睡着了?! 沉默了一会儿,姚七七只好拥着杯子不甘心地躺了下来。 姚七七恨不得给自己一棒子,怎么这么傻!今天是聊天的时候吗! 只怪她一时高兴竟然说了这么久的话,把皇帝都给累困了,哪里还有精力做那个呀! 可是,要是今晚什么也没有发生,明天敬事房的人来了她该怎么交代呀…… 姚七七瞪着眼睛想了大半夜才昏昏睡去。 次日一早,皇帝比姚七七醒得还早,把她叫了起来,歉意地道:“爱妃,昨天朕太累了,倒是对不住你。” “没有没有,陛下为国为民废寝忘食,臣妾哪里敢当。”姚七七连连摆手。 皇帝笑了笑,拿出一把匕首在手指上轻轻一划,滴了一滴血在被褥上。? 第204章 有些尴尬 姚七七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那滴血结结巴巴地道:“陛下、陛下这是……” “昨夜的事若是传出去对你不好,宫中流言众多,你受不住的。”皇帝怜惜地看着她,一脸为她着想的模样。 姚七七呆了一下,大为感动地道:“陛下……” “你若是还瞌睡就再睡一会,朕要上朝了。” 皇帝对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内室。 下了朝,他让人将内侍总管喊了过来,道:“你去带人暗中查一下陈将军和姚宗的关系,再看看陈将军最近的军队有没有什么异动,姚宗是否参与,还有查一下姚宗的夫人最近与谁家的走得比较近。” 王总管应声而去,夏守忠过来禀报北静王求见。 皇帝皱了皱眉:“宣!” 没一会儿,北静王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微笑走了进来,与皇帝行礼后在下端坐了下来。 “陛下,这是臣前几日查出来的江淮两岸的异常,还请陛下过目。” 北静王将一个册子交给了皇帝。 皇帝接过一看,双目不由得微微撑大,随后怒不可遏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怎么是这些混账!” 一旁的太监被吓得跪了下来,北静王也连忙起身拱手:“陛下息怒。” 皇帝看了看他:“只查出来这些吗?还有别人么?” 北静王眼神闪烁了一下,道:“还有,臣正在核查情况是否属实,等消息确定了就上书陛下。” 皇帝深吸了口气,面色也缓和了些,道:“朕知道江淮的盐务糜烂得不成样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陛下说的什么话,这都是臣分内事。” 北静王如一块温玉一般微笑着。 皇帝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问什么,却还是咽了下去,只笑道:“你与朕好久都没有下棋了,今日王府里还有事吗?无事的话咱们来下上几局如何?” “那臣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北静王笑着拿起了黑子,与皇帝对弈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是,这次北静王的棋风较为凌厉,一改往日温和谨慎的棋风,倒是让皇帝很稀奇。 尽管之前北静王与皇帝下棋胜少输多,可这次连着下了三局竟然赢了一局,输了一局,一局打成了平手。 皇帝望着最后的平局笑道:“不过一个月没与你下棋,你的棋艺倒是长进很大呀!是在哪里拜师了?” “偶尔观摩了别人下棋,学到了两三招,陛下过奖了。” “这哪里是学到了新招数,朕倒是觉得你的心态有所改变了。”虽然打成了平手,可皇帝下得畅快淋漓,哈哈笑道。 北静王微笑着没有说话。 “走吧,今日天色也好,陪朕去花园里走走,散散心。” 皇帝笑容爽朗地起了身,率先朝着殿外走去。 北静王犹疑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跟了上去。 前两日天色都阴沉得像是要下第一场雪,可今日却一大早出了太阳,虽不强烈,但照在人身上也暖融融的。 北静王跟着皇帝去了御花园,其实冬天的御花园并没有太多可以看的,只有松柏四季常青。 “你的王府前一段时间不是在修葺吗?最近怎么样?完工了吗?”皇帝慢悠悠地走着,随意地问。 “已经修了大半,到这个月月底应该就可以完工了。” “请的谁家的泥瓦班子?若是不好,朕从宫中给你拨出去一班人马。” 北静王的脚步微微一顿,道:“是母妃用惯了的班子,还好,不牢陛下费心了。” “嗯,你用的好就算了。”皇帝笑着往前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北静王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难不成皇帝喊他出来还真是闲聊逛花园的? 那刚才说从宫里拨出来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派人监视他? 提起了北静王府的修葺,皇帝也想起来了宫中需要修葺的地方,与北静王闲聊着,一回神,撞见了他满是怀疑的眼里。 尽管北静王当时便垂下了眸,可皇帝还是看到了其中的疑虑。 他停下了话头,扯了扯嘴角,恰好此刻一个柔弱的身影走了过来,看见两人有些惊讶,上前请安:“臣妾见过陛下,见过王爷。” “方嫔啊,你怎么这么早在御花园里?” 皇帝温和地问。 “臣妾今日醒得早,就想着来御花园里转转,陛下之前不是说臣妾不能老在宫中待着要多动动吗?” 方嫔温柔地上前一步揽住了皇帝的胳膊,笑道。 皇帝眉头一蹙,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任由她挽着,点头说:“你能如此最好,也省得朕每天担心你。” 他说话的时候,北静王就静静地看着他的神情,似是想从中分辨出什么。 可自从方嫔过来之后皇帝就一直与方嫔嘘寒问暖地聊着,好似全然忘了他还在场一样。 北静王正想借机告辞,又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影出现了。 元春正拎着食盒与抱琴走在回去的路上,一拐弯,眼前乍然出现了这么大一群人,吓得噔噔后退了几步,差点踩着自己的脚摔在地上。 “小心!” 北静王敏捷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元春晃了晃才站稳,轻咳一声,挣脱开了北静王的手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王爷,方嫔娘娘。” 皇帝的视线从她的衣袖转到她的脸上,淡淡道:“起来吧。” “贾御侍是去御膳房拿早膳了么?” 方嫔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盒,笑着问。 “是,奴婢刚拿了回来。” 元春小心地答道,说完,见场中无人接话有点尴尬,她只好又多问了一句:“呃……陛下,娘娘,王爷,您用过早膳了吗?” “还不曾。”北静王对她笑着道:“不知贾御侍都去领了什么吃的?” “今日御膳房做了山药茯苓糕,八宝油酥卷,油炸果子和小米杂粮粥,都是很好吃的,王爷也可以尝尝。” 元春连忙笑着给北静王介绍。 方嫔微笑着开口道:“陛下,听贾御侍这么一说臣妾倒是有些饿了,陛下好像也没有用膳,要不去臣妾宫里一起用些?” 第205章 受伤 皇帝看了看对视微笑的元春和北静王,心里涌起淡淡的酸涩,颔首道:“那好,朕便去你宫里用些吧。” 说罢,两人便相携离去,没有再理会北静王与元春。 元春从他们身上撤回视线,沉了口气,仰着笑脸对北静王道:“王爷肯定也没有用膳,要不咱们一起吃?嗯……就在太湖那边的小亭子如何?” “天色怡人,阳光正好,有糕点和你,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北静王深深地望着她道。 抱琴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道:“那小姐,奴婢就先回去了哈。”说完就一溜烟跑了。 元春笑着摇摇头,与北静王一起往湖那边的小亭子走去。 “我来帮你提着。”北静王伸手帮她拿过食盒,又主动给她拨开前面垂下的枯柳条。 两人进了亭子,将食盒打开取出碟子摆好,粥的香甜迎着风散开,吹在二人脸上别有一番暖意。 “恰好,我取了两份的,这下抱琴的那份可是要便宜王爷了。”元春将一碗粥推给北静王,俏皮地眨着眼睛道。 北静王端过粥碗,用勺子慢慢搅动着,笑说:“我记得好几次见你你都是在吃糕点,你很喜欢这些甜食?” “因为我们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嘛,王爷不喜欢吗?”元春反问一句。 北静王想了想,眼中含笑:“我之前是不喜欢的……但是有次吃着觉得挺好,便也喜欢了。” “嗯?”元春不解。 “就是咱们第一次见面,你从临敬殿里出来,端着七七八八的糕点,嘴里还塞着一块。” 北静王笑着回忆,眼神一直放在元春身上,缓缓道:“后来你约我去竹林里吃,我便觉得那时候的糕点竟然如此好吃,从那以后,我也就喜欢了。” 元春也想起了初次见面的时候自己的莽撞和慌乱,强装镇定地道:“那王爷还是很有品位的,那日的糕点确实都很好吃。” 北静王一手托着下巴,眸中春意融融,静静地看着她略有窘迫的样子,弯唇道:“唔……我还忘了说,不仅仅从那时候开始喜欢的糕点,还有人,也是一样。” 这、这是第二次听到北静王表白了吧…… 元春一愣,一层晕红渐渐从脖子蔓延到脸上,整个人仿若染了红霞的白玉,细腻的肌肤在暖阳下发着氤氲的光。 北静王一时看得也呆了呆,两人本就坐得近,看着元春被风吹乱的鬓发,他不自觉地抬手去帮她理到耳后。 “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 北静王眼神微微迷离,手指也从鬓发移到了元春的脸颊。 元春稍稍一惊,想要躲开,也看到北静王神情的眼眸,又定定地顿在了原地。 两个人都是男女朋友了,摸个脸怕啥…… “嘭!” 两人对望之际,桌子上的粥碗不知为何突然崩裂! 不管是粥碗的碎瓷片还是里面的粥,顿时溅的到处都是! 北静王眼神一冷,拉着惊魂未定的元春飞速地站了起来,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异样。 “你没事吧?有没有被瓷片割到?” “我……” 元春回过神来,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一阵疼痛。 两人垂头一看,上面赫然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正泂泂地往外流着血,不过眨眼间地上就滴了一小片。 北静王脸上一白,伸手快速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处的脉搏,叮嘱元春:“你来用力捏着!” 随即他又从地上拾起来一小块瓷片划烂了衣裳,撕下来两块布条迅速地给元春缠了上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春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见着,难道是粥碗自己裂了?可若是裂开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啊。 “这只能暂时止血,我带你去太医院!” 北静王拉起她就往太医院走,见元春神情呆呆,还以为她被吓到了,温声安慰道:“元春,不怕,咱们现在就去看太医,我那里还有红玉膏,你涂抹半个月就完全好了。” 他语气温柔,温热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元春的肩膀,宛若哄孩子一般。 元春心中一暖,对他盈盈地笑了笑:“我不怕。” 北静王笑着牵着她进了太医院,一直等到太医给元春包扎完伤口才舒了口气。 “王爷,你来这边坐坐吧,王太医也说了没事的。” 元春见他一直站在太医身边,眉眼冷肃,便拍了拍身边的坐塌喊他过来。 “我不累。” 北静王对她摇了摇头,又仔细与太医确认元春的汤药该怎么熬怎么喝。 元春看着他周全细致的模样,微微一笑,之前那种不确定和不安心的感觉倒是消散了些。 若是以后她真的嫁给了北静王,应该也是不错的吧。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 如果自己真要嫁人,北静王当然是上选, 可,若是以后他也纳妾了怎么办?原着中北静王可是有受宠的妾室的。 元春歪着头想了想,若是嫁给北静王,她应该也不会太介意吧。 只要他的妾室不像赵姨娘一样蛮不讲理胡乱撒泼,她会好好当一个大度的主母的,会给妾室安排好的生活,好好教育子女…… 元春想到这不由自嘲地笑了笑,这才哪跟哪呀,自己也想太多了。 她可是要一心人的。 元春再一晃神,便见到执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北静王,他眉眼专注地正趴在桌案上写着什么,没一会儿拿着一张纸走了过来,仔细叮嘱元春每副药的煎熬之法。 “我这不是外伤嘛,怎么还要吃中药呀!” 上次嗓子受伤的时候元春可是对中药产生了深深的心理阴影。 北静王柔柔一笑:“不会的,我特意让王太医给你换掉了几位苦涩的药材,添加了甘草和其它味甜的中药,吃起来应该不会那么苦了。” 元春鼓了鼓脸颊:“再甜也是药嘛。” “我母妃腌制的蜜饯很甜,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拿一罐子送来,你就着吃就不怕苦了。” 北静王微笑着安抚她。? 第206章 果然是古云搞鬼 等太医忙完,北静王本想送元春回去,但王府的小厮来报府中有事。 “你去吧,我也不是伤到了脚,现在手也不流血了,我自己走走就成。” 元春笑着让他先走。 北静王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了。 元春用没有伤到的右手提着几包药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一个石子飞了过来,斜斜地打落了她受伤的药材,一个药包破了开来,里面的药撒了一地。 “谁在捣鬼?!” 元春瞪着空空荡荡的四周,心中一动,道:“古云,是不是你?!” “呵。” 一声嗤笑传来,一个身着青黑色侍卫服侍的男子从一旁的树后走了出来,满目阴冷地望着她。 元春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刚才在亭子里也是你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 古云眯了眯眼:“贾元春,我还真是小瞧了你啊!不但陛下听你的话,连亲王都被你迷得团团转!你可真有本事!” “关你什么事?” 元春蹲下身将地上的药材搓了搓,塞进了手帕中,提起药包就走。 又是一个石子飞了过来,元春手上的药包再次散落在地。 “我可是为了你才进宫的,没想到竟然看到你和别的男人缠缠绵绵,若是我没有打破那个碗,你们还要干什么?!” 古云带着怒气步步逼近,直到走到元春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古云,能不能麻烦你去看看脑子!” 元春本来不欲与他多说,可他非要纠缠不休,元春也恼火起来。 她怒道:“我还没找你故意坏我名声的事儿,你倒是质问起我来了?请问咱们有什么关系?不过是见过一面罢了,你自导自演,倒是入戏得很。” 古云一听这话怒意更盛,他气得眼睛都红了,一把抓住了元春的肩膀:“我入戏?我当然要入戏!我告诉你,我古云是娶定你了!你休想和其他男人纠缠!” “放开我!” 元春用力挣扎着,拿手去锤他的胳膊,但古云的手就跟一双铁钳似的卡着她纹丝不动。 挣扎间,元春感受到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迸裂开了,血渐渐染红了纱布。 元春只好放弃挣扎,无力地看着古云,道:“你死了心吧,我去当尼姑也不会嫁给你的!” 古云冷冷道:“那我宁愿去看着你当尼姑,也不会看着你去嫁给别人。” “我母亲不会答应婚事的。” 元春说完,就不再开口,肩膀和手上传来的痛楚让她皱紧了眉,但只倔强地瞪着古云,一声不吭。 古云恨恨地看着她的脸庞,想到方才北静王的手还停留在上面,他就恨不得把那只手砍掉! 两人僵持了许久,古云的鼻尖忽地闻到一股血腥气,低头一看,地上竟然流了一大片血迹! 刚才他在亭子中出手的时候没想到会伤到元春,他太愤怒了,没有在当时冲上前去与北静王打一架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制下来的冲动。 出手后,没伤到北静王反而伤到了元春,他心中有一丝后悔,但更多的却是快意。 让你与他卿卿我我! 让你与他举止亲密! 可这个时候,他心中却是一惊,赶紧放开元春的肩膀,想伸手去拉她流血的那只手。 元春拂开了他的胳膊,垂眸将地上的药材拾了起来,错开了身体一个人走了。 古云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还有从她手尖缓缓滴下的血迹,在原地站了许久。 元春一手提着药包,没空去管那只滴血的手,只好匆匆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等到了暖阁再让抱琴给重新包扎好了。 可也许是刚才挣扎的太过激烈,伤口不仅迸裂了还被撕扯地更深,这会儿血流的比刚受伤的时候还快,一开始还是滴滴答答,现在跟没关好的水龙头似的,没一会儿染得元春的鞋尖都红了。 她该不会要在这里失血过多而亡吧? 元春脚步匆匆,没看到前面有个台阶,突地绊了一下,整个人都往前飞了出去。 一只手突然拎着她的后领把她拽了回来。 元春惊魂未定地站好,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心中一跳,连忙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忠顺王皱着眉看了看她的手和药包:“怎么搞的?” 元春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苦苦笑了笑。 忠顺王呵了一声:“怎么每次本王看见你的情形都很狼狈?” 元春勉强笑道:“都是奴婢莽撞。” 忠顺王打量她了一会儿,忽地伸手在她肩膀和胳膊处点了几下。 他看着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元春,冷声:“放心,只是把你的血止了。” “多谢王爷。” 元春的心脏还噗通噗通跳着,垂眸一看,果然手尖的地方不再与方才一般往下流血了。 “你一会儿吧这些都打扫了,瞧瞧这一路上脏兮兮的。” 忠顺王望着她走过的地方,满脸的嫌弃。 元春还敢说什么,自是满口答应:“奴婢一会儿就过来清扫!” “呃,王爷若是无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元春见忠顺王不说话,扬了扬手上的药材,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忠顺王眯着眼睛看了看她,又把她看得小兔子似的惊慌,才满意地点点头让她走了。 一天之内遭遇了两大煞神,元春抚着心口,只希望赶紧回去把伤口包扎好,顺顺当当地休息一下才是。 谁知道在下个拐角,元春便撞见了另一个她极度不想撞见的人! 如果把宫中的人排序,元春最喜欢的就是宛贵妃,其次嘛,就是北静王和皇帝。 最不喜欢的倒也没有,只有最不想见的人。 这人不是忠顺王,也不是古云,而是眼前这个身着鹅黄色薄袄,月白色长裙,头戴金色朝阳衔珠凤钗,神色得意的女人。 姚七七。 她面前跪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小丫头,正在低低哭泣着,身后还站着冬雨和另外一个丫鬟。 “听说是你一门心思来跟本宫的,那不过是让你抓几个虫子吃,又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这点忠心也没有吗?” 姚七七斜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丫鬟道。 第207章 逼元春吃虫子 元春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可再往回退已经来不及了。 姚七七一眼瞧见了元春的身影,大喝一声:“谁在那鬼鬼祟祟的?!出来!” 元春深深地叹了口气,只好缓缓走了出来。 地上跪着的小丫头和她身后的丫鬟与元春打了个照面,元春这才认出站着的正是分过去的冬雨,跪着的是当时主动要分到姚七七宫里的冬春。 这丫头不是说与姚七七有些情分么? “奴婢见过姚小主。” 元春低着头行礼问安,心想以姚七七的性格,这下恐怕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果然,姚七七吊着眼睛看了看她,笑道:“哟,我说是谁敢躲在那偷看呢,原来是贾御侍呀。” “奴婢只是路过,若是姚小主忙,奴婢就打扰了。” 元春说罢要走,却被姚七七叫住。 “听说这丫头是之前贾御侍调教了分配到我宫里的?”姚七七指着冬春问。 “说不上调教,只是指点一二。”元春谦虚地道。 “哦,那也怪不得了。” 姚七七冷笑:“贾御侍,你虽然是陛下面前服侍的人,但算到底也是个奴才,这话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姚小主说的是。” 元春低声应道。 “那你说说,当奴才的,是不是主子要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 姚七七见元春承认的爽快,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追问道。 元春顿时心生警惕,皱了皱眉道:“小主说的对,也不对。做奴才的忠心固然重要,可若是主子无才无德,要奴才做帮凶,那奴才自然能不从。因为后宫虽然主子众多,可真正的主子只有陛下一个,不管任何人首先都要忠于陛下,其次才是忠于自己服侍的主子。小主,您说奴婢说的对吗?” 姚七七没想到元春会给她扯这么大一堆,瞪了瞪眼:“我只是问你一句,你倒是伶牙俐齿的很。” 元春抬起头微笑:“奴婢也是受教于宛贵妃娘娘,入宫的宫规小主当时不是也在场学习了吗。” 其实她只是怕顺着姚七七的话说了之后,姚七七会捏着她奴婢的身份提出什么无理要求。 姚七七剜了她一眼,气道:“反正现在你们是奴婢,我是主子,若是我让你做什么不妨碍陛下的事,你都必须做,是不是?” 元春沉吟了一下,直视着她问:“小主想要奴婢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这个丫头是你指点过的,你也算是她的半个师傅,她现在不服从我的命令,那你这个做师傅的是不是有一点责任?” 姚七七指着地上的冬春,道。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冬春姑娘在旁院的时候由邱嬷嬷教导,我从旁辅导,那时候的表现还是很不错的,因此才能到小主宫中服侍,可现在冬春是小主的人了,小主说她不好……” 元春面带犹豫地看着姚七七。 姚七七身后的冬雨差点笑出来,她身后的另外一个丫鬟也脸色古怪。 姚七七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指着元春骂道:“好呀,你的意思是她现在不好,都是因为我这个做主子的不好?” “奴婢岂敢这么说。” 元春连忙恭敬地垂下头。 姚七七深深地吸了口气,扭曲着脸,道:“贾御侍口齿了得,我不与你说那么多,现在既然你为奴才我为主子,那我现在命令你,把那里的几个虫子给我抓起来吃了!你从还是不从?” 说完,她得意地笑了笑:“这几个虫子吓着我了,你把它们抓了吃也不会危害到陛下,这么点小事,贾御侍不会拒绝吧?” 元春抬头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中隐含几分冷冽,倒是把姚七七看得一愣。 “怎么?你不愿意吗?”姚七七心里莫名虚了一下,大声叫道。 “若奴婢不愿呢?”元春反问。 “若、若是你不愿意……” 姚七七事前还没预想过这个答案,被元春问得噎了一下,随即看了眼地上跪着的冬春,道:“我本想让贾御侍教导一下这个丫头,若是教导得好,我就再给她一次机会。既然贾御侍不愿意,那就直接处置了她便是。” 跪在地上的冬春身体瑟缩了一下,仰着苍白的小脸求助地看着元春。 元春到了嘴边的拒绝没能说出口,这小丫头虽然不知道为何主动去了姚七七宫里,可眼看她的确不如所说的那样与姚七七有什么情分。 元春想了想,对姚七七道:“既然小主不喜欢冬春,觉得她规矩没学好,不如等过后奴婢把她带回去好好教导一番。” “那也不是不可以,你把虫子吃了本宫就答应你。”姚七七见元春因为冬春犹豫,又自得起来。 “好,那一言为定。” 元春走到那棵树丛下往里看了看,里面果然趴着两只形状似秋蝉的虫。 这种虫不是在秋天就死了么,怎么现在还有? 元春最怕这样的虫子,以前夏天若是有虫落在她的身上就能惹得她不管不顾地跳起来。 “怎么,贾御侍害怕了?”姚七七观察着她的表情,得意地笑了笑。 元春深吸了口气,缓缓朝着那两只虫伸出了手。 她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虫的翅膀,两只虫都没有什么反应。 好像是死了,元春心中稍定。 在一旁观看的姚七七却嫌恶地拍了拍胸口,但还是在一旁道:“贾御侍,别犹豫啊,把它们抓出来才算数。” 元春翻了个白眼,下定决心,用手握住了冰冷的虫尸。 纵使做了好多遍的心理建设,身上和脖子上还是争先恐后地涌起了鸡皮疙瘩。 元春颤巍巍地将虫尸拿了出来,身后的姚七七没想到她真的有这个胆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可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夏天的时候下人会拿工具把院子里的蝉都粘走,连个飞虫都没近过她的身,何况是这样两只硕大的虫子。她知道元春虽然在宫中服侍,可也是贾府嫡出的小姐,所以才会拿这个为难她。 元春听到动静,不由转了转眼睛,悄悄弯了弯嘴角。? 第208章 皇帝做主 元春捧着虫子的手故意抖动了两下,猛地转过身来,将手举到了姚七七面前,惊讶道:“小主!它们还会动呢!还没死!” “天啊!” 姚七七捂着胸口花容失色地往后倒退,尖叫道:“你、你快拿开!” 元春也假装受了惊吓的样子,尖声道:“啊!小主,它们好像在咬奴婢的手!啊!好疼呀!小主你救救奴婢呀!” “你离我远点!” 姚七七吓得脸都变形了,拉着两个丫鬟尖叫着转头就跑,元春看准了时机,将虫子往她脖子里一扔! “小主!虫子飞、飞到你的脖子里了!” 姚七七只感觉到后颈一凉,霎时惊得站住了脚步。 随着她轻微的颤抖,虫子的四肢与她的皮肤摩擦,好似那虫子真的活了似的,正在她的脖子里游走。 姚七七瞪大了眼睛急速地喘了两口气,忽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两个丫鬟又是一番惊叫,元春连忙跑过去假装帮忙,把姚七七脖子里的虫掏了出来在地上踩了个稀巴烂。 “冬春,你快去叫太医,冬雨,你和她一起把小主抬到茹芷宫去,这里离茹芷宫最近。” 元春一改刚才的慌乱惊叫,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冬雨。” 元春叫住她,叮嘱说:“等到了茹芷宫里,宛贵妃问什么你照实说就是了。” “嗯!”冬雨明白她的意思,夹着姚七七朝着茹芷宫去了。 解决了这件麻烦事,元春终于顺利回到了暖阁。 抱琴哭唧唧地帮她把手上的伤重新包好上药,又按照她的吩咐给邱嬷嬷告了假。 话说皇帝用了早膳从平喜宫出来,因为吃得心不在焉,所以消化也不好,便沿着太湖边转转。 走了一会儿,夏守忠突然瞧见地上的一小滩血迹,惊道:“陛下,这……” “许是谁受伤了,看伤得还不轻,一路上淌了这么多血。”皇帝看着一串血迹,摇摇头。 过了桥,皇帝忽然瞧见抱琴一手拿着抹布,旁边放了个盆,正蹲在地上擦拭着地上的血迹。 皇帝脚步一顿,心中升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带着夏守忠快步走了过去:“抱琴?你家小姐呢?” 抱琴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就是刚哭过。 “小姐……小姐的手受伤了,现在正在暖阁里休息呢。” “怎么回事?!” 皇帝指着地上的血迹问:“这些难不成都是她的血?!” 抱琴点点头:“奴婢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小姐回来的时候就这样了。” 皇帝心中又惊又急:“太医呢?太医去看了没有?” “回陛下,王爷陪小姐去看过太医了,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抱琴看皇帝满脸焦急,急忙说道。 “北静王?” 皇帝愣了愣,哦,今天早上他去方嫔宫中吃饭了,留了北静王陪着元春。 皇帝垂了垂眼,点点头道:“那就好,既如此,这几日贾御侍就不用去临敬殿伺候了,好好养伤吧。” “多谢陛下!” 抱琴笑着对皇帝行了礼,继续擦着地上的血迹。 皇帝沿着血迹往前走,每隔几步就皱皱眉,也不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回事,是怎么伤得,伤成了什么样子,才会流了这么多血。 皇帝满脑子都是乱的,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陛下。” 夏守忠轻声提醒:“前面就是宛贵妃娘娘的住处了。” 皇帝停了脚往前方一看,果然写着茹芷宫。 “去她宫里看看吧,许久没去了。” 皇帝抬脚往那边走去。 进了茹芷宫,只听到里面有些忙乱,皇帝有点诧异,这几天宫妃们请安不是都去了慈寿宫吗,宛贵妃又被罚了禁足,按说应该很清静才是。 禁了宫人的唱驾,皇帝带着夏守忠往里走去,走到偏殿的时候忽然听到姚七七的声音。 “……我绝不放过她!” 接着是宛贵妃的声音:“贾御侍当时就让你的宫女把你送过来了,那虫子也早就被她掏了出来……” “怎么回事?” 皇帝听到元春的名字,沉着脸踏了进去。 殿中的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给皇帝请安。 宫人给皇帝搬来一把太师椅,皇帝坐在椅子上,看着略显不安的姚七七和宛贵妃,开口问道:“姚常在,你说,怎么了?” 姚七七张口要说,却看了看宛贵妃,纠结了一下,道:“陛下,臣妾、臣妾今天早上受了惊讶晕了过去,您进来的时候臣妾才刚醒……” 说话间,她语气柔弱委屈,微微蹙眉,倒真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 皇帝看了看她,道:“嗯,朕刚才听你说绝不放过谁?谁惹你了,是贾御侍么?” 宛贵妃看着有些诧异的姚七七,嘴角露出一抹轻轻的嘲讽。 “陛下~” 姚七七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陛下是要给臣妾做主吗?” “只要你做的有道理,朕就给你做主。”皇帝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一分冷意。 难道元春的伤与她有什么关系? 姚七七噎了一下,她要元春抓虫子吃这事,从礼法上来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主子要奴才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况只是吃个虫子,又死不了人。 可这件事要是告诉了皇帝,那八分错都得判到她自己身上,还会让皇帝觉得她恶毒无礼。 “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呃,不过是臣妾在教训自己宫里的奴才,刚好贾御侍路过了,就请贾御侍做个示范给她看。” 姚七七笑道。 皇帝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直到把她看得低下头去。 他把目光转向宛贵妃,道:“宛贵妃,是如此么?” 宛贵妃沉吟了下:“姚常在说的也没错。” 皇帝注意到她的那个‘也’字,想了想,对姚七七道:“朕在宫中一向提倡宽待下人,若是他们犯了什么错,要酌情处理,不可依着你在家中的性子来。” 姚七七心中一惊,难道她以前在府里处置下人的手段皇帝也有所耳闻? “何况,贾御侍是朕跟前的人,你只需要管好你宫中的奴才就是。” 皇帝瞥了她一眼,不悦地道。 第209章 为了元春 姚七七愣在原地,皇帝这话的意思很明显,贾元春不是她宫里的人,手不要伸得太长。 可他们昨晚还彻夜闲谈,今天早上皇帝还为了她的面子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这也是为什么她敢出手为难元春的资本。 怎么这时候皇帝连细节都没有听到,直接就责备起她来了? “宛贵妃,剩下的你来给姚常在说吧,朕还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了。” 皇帝心中惦记着元春的伤势,烦乱得很,一刻也不想多在外面耽误,只想去暖阁看看元春现在如何了。 可真的走到了暖阁门口,皇帝站在外面看着紧闭的院门,又想到那天北静王来过的事。 其实今天早上他面对北静王心中虽然还是不舒服,可也是想开了的。 既然他给不了元春一心人和她想要的生活,而元春又与北静王相互喜欢的话…… 他是愿意成全他们的。 所以皇帝这几日才会主动与元春拉开距离,早上的时候才会答应方嫔的邀请,留下北静王与元春单独相处。 可听到元春受伤的消息,他还是忍不住关心,忍不住烦乱。 “走吧,回临敬殿。” 皇帝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带着夏守忠走了过去。 在茹芷宫,皇帝虽然流露出责备姚七七的意思,可并没有明说。 因此宛贵妃也只是从规矩方面对姚七七进行了劝导。 “……不论是贾御侍还是邱嬷嬷,都是临敬殿的人,虽说是奴才,可一般来说在宫中只有陛下和太后娘娘才能直接责罚她们,你刚进宫,还不懂这些,慢慢学就是。” 宛贵妃面带微笑,看着心不在焉的姚七七道。 “陛下刚才是不是在为了贾御侍怪我?”姚七七怔怔地问。 “不是为了贾御侍,是因为你今日太莽撞了。” 宛贵妃轻轻皱眉:“以后若是有御前的人与你起了冲突,你直接告诉陛下就是,不可再擅自做主了。” 姚七七仍然一脸不服:“我是陛下的爱妃,她不过是一个奴婢!” 宛贵妃看着她,知道姚七七并不是不懂这些规矩,只是不能接受自己因为一个奴婢被训斥了,明明今天早上她才从皇帝对待永清宫内起来,她是所有新进的妃嫔里第一个侍寝的。 其实她们这些众人艳羡的宫妃,在皇帝眼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能理解这些新来乍到的妃嫔们的期待和愿景,谁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人的那个,谁都觉得自己能打破常规做皇帝的宠妃,得到皇帝全部的宠爱甚至痴恋。 可她们也要清楚皇宫是什么地方,这里充斥的都是权利和地位。 进来的人也往往会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愿意进来的,对情爱之事也总抱有一丝幻想。 说起来,她还是算幸运的。 因为不抱幻想,所以比任何人都清醒。 她能清醒地看到皇帝对待她们的态度和对待元春的态度,所以能审时度势,稳稳地走到了这一步。 宛贵妃心中闪过淡淡的凄凉,冷眼看着满脸写着不接受不相信的姚七七,她的话已经说到了,若是她还不听,下场如何她也管不了。 “送客吧。” 宛贵妃挥了挥手,让宫女把姚七七送出了茹芷宫。 “娘娘,太妃娘娘的信。” 湘水拿着一封信递给了她。 宛贵妃翻开看了看,无非是陈太妃听说北静王又进宫了,生怕他再见元春,写信进来问她详细的情况。 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宛贵妃的手指忽地攥紧了。 上面写着,陈太妃已经给北静王看好了人家,想要与南安王府结亲,她想让宛贵妃找个机会在太后和皇帝面前提一提,最好能通过太后或者皇帝赐婚,这样大家都放心了。 至于陈太妃口中的‘大家’是谁,意思不明而喻。 这天晚上,皇帝在临敬殿待到深夜才起身回了永清宫。 第二日起,皇帝便开始轮流点那些新进宫的妃嫔们来永清宫侍寝。 元春在暖阁中养伤也听说了此事,她呼了口气,道:“也该这样的,不然让这些妃嫔们进宫干嘛,摆着看嘛。” 说完,她放下了手中的粥碗:“我吃饱啦。” “小姐,你才吃了一口菜呀。”抱琴疑惑道。 “没事,我昨晚吃的多,早上就不饿。”元春挥挥手,又问:“对了,你父兄那边有消息了吗?” “奴婢一会儿就去看看有没有回信。” 抱琴道:“不过,王爷的咳疾那么久了,您说的那个方子有效吗?” “有效没有,总得让人打听了才知道。我让太医院的御医看了,他们说可以先用了试试,说不定就有用呢?” 元春笑了笑。 这方子是她前天晚上临睡前突然想到的,当时她有个朋友也是一到天冷了就咳嗽,她还陪着她看了好几次医生。 最后被人介绍到了一个老中医那里,不过喝了一个多月她朋友就再也不咳嗽了。 当时她也看了药方,里面有一味是大家眼中的毒药,可据老中医说只要用量不要过度,再配以辅药就能治愈咳疾。 元春根据记忆把药方写了出来,只是还需要医生们的确认才行。 “对了,昨晚侍寝的人是谁?” 元春站在窗前呆呆出了会儿神,问道。 “是高常在。” “现在还有谁没侍寝的?” 抱琴歪头想了想:“嗯……还有一个张常在,冯答应,对了,还有两个沈答应。” 说到这抱琴笑道:“听说两位沈答应很不满呢,论容貌,她们倒是在新妃嫔中占据上风,可现在其他答应里也有侍寝的,她们就落在了最后。” 元春笑了笑:“陛下又不是看谁长得好看就宠幸谁。” 她好歹在皇帝身边侍候了那么久,皇帝不是个见色起意的人。 “啊?那陛下是怎么想得?奴婢也奇怪呢。” 元春被抱琴问得愣了愣,含糊道:“那谁知道呢。” 反正现在新妃嫔基本都被翻过一轮了。 也可能是因为二沈姐妹是太后钦点的人把,皇帝选秀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她们。 第210章 下雪了 又过了些日子,不仅新嫔妃几乎都被传召了,之前就进宫的嫔妃也被皇帝大概翻了个遍。 元春与周嫔在宫中对坐吃饭,周嫔给她指了指桌上的纸张:“喏,现在就剩下沈玉珠沈玉翘,宁嫔,我,还有柳嫔没有侍寝了。” 她说侍寝的时候面色颇为大方,丝毫没有脸红或者扭捏。 元春瞟了她一眼,想问你之前给皇帝侍寝过吗,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意思,说出来净是让人误会。 周嫔没注意到她的神情,拿起纸张又看了看道:“陛下果然是更宠爱方嫔,你瞧,这半个月里方嫔都占了四次,高常在也挺多的,三次,唔,还有个冯答应两次,剩下的都是一次了。嘿嘿,我听说姚常在很是生气。” “她又生什么气?” 元春懒懒地道:“难道就因为冯答应侍寝的次数比她多?” “那可不是?姚常在向来自视甚高,谁知道她只被陛下召了一次就放那了。” 周嫔笑嘻嘻地道:“听说陛下还让宛贵妃派了个嬷嬷去给她教规矩呢?” 元春一头雾水:“这是为什么?” “谁知道呢。”向来消息灵通的周嫔也耸了耸肩。 “马上又要到初二了,你肯定还要出宫对不对?上次你带的馄饨特别好吃,这次你再给我带些吧!” 元春无语地望了望天:“十天前我不是才托人从宫外给你带了五斤?你又吃完了?” “五斤才多少呀。”周嫔捏着她的脸颊:“这些情报是你五斤馄饨就能换来的?” “好好好,给你带!带一马车回来,一次让你吃烦!” 她都快成了人肉代购了! 两人又玩笑了一会儿,周嫔看了看外面的天,道:“现在是越来越冷,我瞧着明日或者后日指不定就要下雪。” 元春也跟着她一起看向窗外的夜色,她倒很是期待。 以前去故宫的时候也是夏天,只在图片上见过故宫的雪色。 红墙白雪相互映衬,颇为动人。 “等下了雪,咱们一起去赏雪!” 元春拍拍她的肩膀,不料却换回她的一记白眼:“现在说的好听,到时候恐怕有人约你哦!” “啊?” “还装傻,到时候你还没来我宫里呢,北静王就把你带去太湖了!” 周嫔斜着眼打趣她。 元春脸上一红:“你、你怎么知道?” “北静王勇救贾御侍,这在宫中都快传成段子了,比你和古家少爷的事还热闹,但凡长了耳朵的都知道吧!” 周嫔看着她笑道。 “什么?”元春大吃一惊:“难不成大家都在背后传呢?” “你竟然不知道?”周嫔比她还要诧异:“我还以为你刚跟我装傻呢。” 周嫔又拍了拍头道:“也是,你是八卦中心的主角嘛,大家都躲着你议论来着。” 随后周嫔把下面人怎么议论她与古云,北静王的事告诉了元春。 元春听完之后深吸了口气,古代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大家都闷得发慌,逮着一个话题自然是津津乐道的。 “你也别多想了,过一阵就好了。” 周嫔似笑非笑地说:“等这两天下了雪,不用你来请我赏雪,宫中会办赏雪宴的,每年的第一场雪都有这个活动,你瞧着吧,现在妃嫔都侍寝过一轮了,赏雪宴上总会出幺蛾子的。” “那关我什么事……” 元春郁郁地托着头,一想到说不定现在外面就有宫女们扎堆议论她的事,她就觉得头皮发麻。 “等出了事,大家自然就有新的话题了,哪里还记得你。”周嫔对她眨了眨眼。 元春知道周嫔是想逗她开心,轻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人家的嘴我也管不到,想说就说罢!” 元春在周嫔处一直待到亥时二刻,才挑着灯笼从宜春宫中出去。 刚走了一段路,元春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落在了脸上,冰冰凉凉的。 提起灯笼仔细一看,元春笑了一声:“还真是周半仙,说下雪就下雪了。” 下雪的时候倒没有觉出多冷,何况元春今日出来穿得很厚。 她里面是一件深蓝色镶两指宽月白滚边长袄,外面罩了一件银白色白狐毛的披风,这件披风还是北静王前两日看着天冷送过来的。 白狐皮毛珍贵惹眼,元春不敢在白天穿,只能在晚上出来的时候披一披。 蹬着脚下的白色小靴,元春提着灯笼慢悠悠地走在雪中,忽然就想起了一首非常应景的歌儿。 她一边晃着,一边哼着小曲儿,另外的手里还提着周嫔给她的回礼——烤栗子,索性也摸出来了一个在嘴里咬着,好不惬意。 不过一会儿地上便落了一层白雪。 元春慢悠悠地走出了长长的甬道,这才忽然瞧见一个挺拔的身影静静地在路的那头站着。 元春被吓了一跳,又往前走了两步,终于看清楚了来人。 “陛下?” 元春呆了呆,连忙俯身行礼。又悄悄往四周看了看,怎么夏守忠没有跟来?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刚才就听见她哼唱的声音了,还有咔吧咔吧的剥栗子皮的声音,她吃东西向来跟小猫似的。 “下雪了,怎么还在外面逛?” 皇帝抬了抬手让她起来,清俊的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 “来到这里的第一场雪嘛。” 元春仰着小脸,随意地笑道。 “第一场雪?”皇帝疑惑地看着她:“朕记得去年也下了几场雪啊。” 元春一愣,不小心说漏了嘴,连忙改口:“呃,奴婢是说来到临敬殿后的第一场雪啦。你看,下大了呢。” 元春抬起灯笼笑着给皇帝看飞舞的雪片。 “想不想去摘星楼看雪?” 皇帝也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侧头问她。 “摘星楼?那是哪里?在宫里吗?” 元春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你肯定没听说过,因为这名字是朕取的,还从来没有人去过。” 皇帝弯了弯唇,深潭似的眼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 他挥了挥手:“走,朕带你去。” 元春跟了上去,心中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半个月前,两个人就几乎很少说话了。 第211章 和皇帝一起赏雪 元春戴上了披风上的帽子,默默地跟着他一路往西南方向走去,直到看见了广阔的太湖和那座望春山。 “在这里?你说的摘星楼难道是望春亭?”元春想到了那日宁嫔跌落的地方,是挺高的,但是摘星还不够吧。 皇帝回过身来对她轻笑:“跟我走就是了。” “哦。”元春乖乖点了点头,跟着他走上了望春山的台阶。 “这里竟然还有一条小路?!” 元春跟着他在望春亭的石阶尽头拐了个弯,拨开四季常青的松柏,竟然还有一条石子小路。 因望春山本来就很高了,大家并不常常上来,更别说隐藏在这一排排松柏后的小路了。 又向上爬了一百多个台阶,元春本来还有点冷,但爬到后面手脚已经热乎乎的了。 皇帝带着她又挤进了一个狭小的拐弯,向上爬了五十台阶左右,元春忽然听到一句‘到了’,懵懵地抬头,这才看到一个小屋竟然神奇地出现在了眼前! 皇帝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从里面掏出一个小巧的钥匙来,插进去轻轻一拧,小屋的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元春跟着他进了屋,禁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这屋子简直就是理想中的树屋呀! 别看小小一座,可里面空间大得很。 不仅放了一张单人木床,还有一张宽大的架,上面摆满了书籍和笔墨纸砚,墙壁上挂着几幅山水、人物画。 “诶?还有弹弓?” 元春伸手取下那把玄铁做成的弹弓仔细端详着。 “你也知道这个?”皇帝奇怪地问。 “这不就是弹弓嘛,打小鸟的。”元春对着外面比划了一下,她小时候可是淘气的很,经常跟着几个堂兄弟上树掏蛋下水摸鱼的,这小弹弓她都做过好几把。 皇帝眼中闪过震惊之色,只是元春还沉迷于研究手上的弹弓没有注意到。 不得不说,这把弹弓的制作工艺已经相当成熟了,就是与现代的弹弓来对比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谁做的呀?”元春好奇地问。 皇帝愣了愣:“是宫里的工匠。” 说完他有点不自然地从她手中拿走挂了回去:“时间久了,不一定还能用。” 元春也没在意,转头去看其他东西。 若是挂的字元春还能欣赏一二,但是古画元春就不太通了,只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意境完全体会不到。 不过…… 元春盯着最后一张泛黄的画卷,上面画着繁花盛开的院落,屋门半开半掩,画上的女子穿着粉红色束腰长裙,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身后。 虽然画中的女子并没有抬头,可依旧能从发黄的画纸上看出美人的风韵来。 画中的女子坐姿并不似古代的大家闺秀,随意地在门槛上大喇喇地坐着,裙子拉在了地上也毫不在意。 那女子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物件,元春踮了踮脚趴上去看,好似就是这个玄铁弹弓? “这是你画的?” 元春转头去问皇帝。 “是……宫里的画师。”皇帝微微侧开了眼。 “画上的是谁呀?她手中的东西是什么?” 元春追问。 皇帝看了看她,莫名有点烦躁道:“又不是朕画的,朕哪里知道她是谁,拿的什么?” 这脾气还真是说上头就上头。 元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提起这幅画。 皇帝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轻咳了一声,拉出一个贵妃椅来,道:“说好了带你来看雪的,看呀。” 说完他还瞥了眼她身上的披风,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这件白狐皮毛是前年过年的时候他从西北地区的贡品中选出来赐给北静王的,没想到会在元春身上看到。 元春走了许久正好累了,便在垫着厚垫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皇帝见状笑了笑,从抽屉里摸出来了两盏烛火,点亮了放在元春一旁的桌子上,又从床底拉出来一个炭盆放在两人中间。 更让元春惊奇的是,皇帝打开了书柜,里面竟然还藏着一个小炉子和许多炭火,仔细一瞧最底下一排还有七八个瓶瓶罐罐。 “喏,贾御侍,这个活计就交给你了。” 皇帝在小床上躺了下来,指使她道。 元春走了过去,打开一看竟然是七八瓶茶叶! 这厮倒是备的挺齐全,要不是糕点容易发霉,元春怀疑糕点也会被他藏一柜子。 麻利地捅开了炉子生火,小茶壶坐了上去,不一会儿就咕嘟嘟地冒起了水汽。 元春挑了一种茶叶放在杯中,娴熟地泡了两杯茶,一杯端给了皇帝。 皇帝斜着她手上的另一杯茶:“你倒是挺自觉,朕说让你喝了么?” 元春哼了一声:“陛下这里备着两副茶盏,难道是您一个人用的?” 皇帝被噎了一下,转过去脸:“那是朕怕这一副摔了!” “喏,这把给你吃。” 元春从袋子里摸出来了一把栗子,还带着温热,脸颊边泛起两个漂亮的梨涡,俏皮地笑道:“奴婢也不白喝陛下的茶!” 她莹白的脸颊上因为落雪融化而带着一层雾一般的水汽,毛茸茸的,眼睫上也沾着还未融化雪花,笑着露出了洁白而整齐的牙齿。 月色下身着一身银白,恍若踏着飞雪而来的仙子。 皇帝被她的笑容闪了一下,眸色深深地望着她,直到一阵风夹杂着雪片吹到了脸上才晃过神来。 木屋的两扇门都被推开了,洋洋洒洒的雪花随着风吹在元春的身上脸上,奇怪地是元春竟然不觉得冷。 她与皇帝一人捧着一盏热茶,剥着栗子吃得满口生香。 元春回头了看皇帝一眼,见他也盘着腿坐在床上,用牙咬着栗子皮却不小心被硌着了牙,顿时流露出孩子般的怨气。 元春心想,若是这番情景让那些大臣们看见了,以后不知道皇帝的话还有没有人听呀。 回去就把这幅画给描出来! 元春转过头偷笑,转头时,元春的余光扫过了墙上那幅画,忽然想到,这幅画是不是也是画画的人看到了此情此景有感而发的呢? 第212章 漂亮的鸟儿 元春心理存着一个疑问,但回忆起皇帝刚才提起画的时候的不自在和怒气,还是按了下来。 这半月以来,她在临敬殿开口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十句,就像一个沏茶机器似的,看见皇帝杯子里空了就去倒点,两个人谁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插科打诨地聊天说话。 她也不知道皇帝在政务上是不是遇到了问题,这阵子都板着脸,引得临敬殿的人大气都不敢出,殿内的气氛总是一片冰冷寂静。 与以前不同的还有…… 每天源源不断来临敬殿探望皇帝的新老妃嫔们,元春的思绪像雪花一样飘散。 如果她以后真的嫁给了北静王,那是不是今年就能出宫了? 以后……就是别人在皇帝跟前奉茶了。 想到这,元春胸腔中的某处忽然重重地抽了一下,疼得她一下子在贵妃椅上弯起了身子。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皇帝着急忙慌地从床上蹦了下来,差点绊倒了一旁的炉子。 “没事……没事。” 元春喘了口气,慢慢直起了身体,感觉好一些了才扯着嘴角笑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闪到了。” 皇帝看她脸色渐渐缓和,瞪着眼道:“哪有闪着心口的?!回去让太医瞧瞧去!” 元春笑了笑,抱着茶杯又躺回了椅子中,轻轻摇晃着问:“陛下,这屋子你什么时候建的呀?为什么我们都不知道呢。” “哼,要是让你们知道了,朕还有清净的地方吗?”皇帝见她无事,也抓了一把栗子躺回了小床上。 “反正我不相信是陛下自己建的。” 元春环顾四周,木屋虽然不大,但是也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皇帝整天活在大家的目光下,喘口气都难,哪有这闲工夫。 “嘿,你为什么不相信是朕自己做的?这就是我自己做的!”皇帝反而急了。 元春摇晃着脑袋故意激他:“陛下有几把刷子奴婢还是清楚的,少糊弄奴婢了。陛下说是你做的,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做的呀?” 皇帝从床上做起来,挺直了腰板道:“七八年前太湖漫水的事,你知道吗?” 元春摇摇头,那时候她正在现代上高中呢吧。 “那年夏天雨水过多,太湖的水一下子暴涨,漫的宫中到处都是,许多宫殿都淹了水不得不重新整修。”皇帝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回忆着缓缓道:“当时整车整车地从宫外运回来土料,木料,人手也不够,还要从宫外招泥瓦匠,木匠,干杂活的工人……” “所以你就趁着这个时候偷偷地盖了个木屋?” 元春眨巴着眼睛大为震惊。 皇帝显露出些许得意之色:“不趁此时,更待何时?” 当时所有的宫人都如火如荼地投入到了重建工作里,有采购处的太监趁机捞油水,上好的木料稍稍有点瑕疵就要扔了重新采购。 他摸清楚了底细,每天晚上都偷偷溜出来拉走一些木料,又给了钱给几个小工匠给他偷偷干私活。 “那人家没有说出去吗?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只说我是内务府的一个公公,他们又知道什么?”皇帝自得地一笑:“也不想想,哪里有我这么面皮白嫩的太监?” “新入宫的就这样嘛。”元春笑嘻嘻地打趣。 皇帝瞪了她一眼:“如此这般,等水下去了,宫殿建好了,朕的摘星阁也就建好了。” “佩服佩服!” 元春对皇帝竖起了大拇指。 “但是那太监可是扔了许多木料,偏偏又是父皇信任的,朕不能说什么,只好把那些全部运了回来,也算没有浪费吧。” 皇帝抬头看着木屋的轮廓,呼了口气。 “那陛下经常来嘛?” 元春注意到刚才她倒茶的桌子,上面倒是很干净,一点也不像废弃的屋子。 皇帝将胳膊枕在脑后,翘起了二郎腿,道:“反正你们找不到朕的时候,朕基本都在这里。” 元春撑大了眸子:“上次陛下也躲在这里?” 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元春登时无语。 犹记得上次因为选秀的事他与太后闹了别扭,到了晚上皇帝还没有回临敬殿,邱嬷嬷和夏守忠都急疯了。 但又不敢惊动太后,只能偷偷摸摸地找,元春也被叫过去问询过。 不过当时元春觉得皇帝不会干啥傻事,跟着找了一会儿就回去睡觉了。 不过…… 邱嬷嬷不知道就算了,夏守忠难道也不知道? 元春撇了撇嘴,这老狐狸要成精似的,只怕是装的。 以后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反正以后她是知道去哪找皇帝了。 元春的脚轻轻瞪着桌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椅子,打着哈欠想。 “元春,后天初二,你是不是还要回家?” 迷迷糊糊地,元春听见皇帝轻声喊她。 “是呀。难道你也是要我带馄饨吗。”元春低声嘟囔。 皇帝笑了一声,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又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宫里?” 元春的思绪轻飘飘的,嘟了嘟嘴:“宫里好烦。” “哪里烦?” “处处都烦!”元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不是人待的地方!” 皇帝的神色黯了下来,低笑:“我就知道,你是不喜欢这里的。罢了,只要你开心罢。”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元春听不清楚,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皇帝将床上的小褥子抬手盖在了她身上,道:“朕在给你讲故事,你不是瞌睡了吗?” 讲故事呀,这倒是可以,元春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安心地闭上了眼。 皇帝弯了弯唇,看着她缓缓道:“从前朕养了一只羽毛很漂亮的鸟儿,可这鸟儿不喜欢笼子,总是想往外飞,朕呢,怕她飞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所以整日把它关在笼子里……” “那你可真坏!后来呢?”元春咕哝着问。 “后来啊。” 皇帝眼神怅然:“后来有一天早上朕起来去看,它就死了。” 他的眼神放在已经睡熟的元春身上。 后来他又见到一直漂亮的鸟儿,这次他决定放她飞走。? 第213章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漫天大雪中,抱琴撑着伞去开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张大了嘴。 元春正窝在皇帝的怀抱中,身上裹着一层白狐皮披风,上面还搭着一件黑色的鹤毛大氅,抱琴见过这件衣服是皇帝经常穿的。 元春露出的侧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似乎睡得正香甜。 而皇帝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袄,自漫天大雪中将元春从摘星阁上抱了下来,头上身上已经落得满是雪花,连眉毛上都有积雪,像个圣诞老人似的。 “陛下……” 抱琴张了张嘴,皇帝对她轻轻嘘了一声,颔首道:“去开门。” 抱琴连忙跑回去把屋门打开,皇帝抱着元春走了进去,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 “不必告诉她,就说是你把她背回来的。” 皇帝柔和地看了眼元春,低声道。 抱琴呃了一声,为难地看着皇帝,心想虽然我们小姐身形纤瘦,但她背回来还是比较费力吧……而且,您两位是从哪里回来呀! 皇帝见她面带难色,略微沉吟了一下,出了口气,道:“你就说,是北静王带她回来的便是了。” 说完,便又看了眼元春,提脚走出了暖阁。 抱琴的嘴长得能吞下一个鸡蛋那么大,难道陛下知道了小姐和北静王的事? 怎么听这个意思,陛下还、还不反对呢。 可是他刚才的眼神,动作明明就…… 难道是她想错了? 抱琴满脸疑惑地去给元春换衣服去了。 而睡梦中元春,嘴角悄悄往上翘着。 鹅毛大雪中,她恍若挨着一个温暖的胸膛,听着那沉闷如鼓的心跳声,梦中的她无比安心。 次日,元春懵懵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往左右上下都看了看,嗯?好像有什么不对? 昨晚…… 昨晚她不是在摘星阁么,怎么一眨眼就到这里来了? “诶,小姐醒了,奴婢正要喊你呢,早膳奴婢已经取回来了,您快起来洗漱吧。” 抱琴端着脸盆毛巾走过来。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元春一脸迷茫。 “昨晚您不记得了嘛?是王爷送您回来的呀。”抱琴有点心虚地将热毛巾在盆里沾湿递给她:“快洗漱吧小姐。” “王爷送我?他……在哪找到我的?”元春纳闷。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抱琴看着她洗了脸,端着水盆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心中还忐忑,这第一个问题就把她问住了,陛下交代的信息页太少了! 元春奇怪地看着她,微微一侧头,便瞧见了那边放着的黑色鹤毛大氅。 她不由一愣,这不是皇帝的吗?昨天还见他穿来着,怎么在这里? 元春走过去拿在手里,鼻尖有淡淡的龙涎香味,思绪恍了恍,昨晚似乎身边萦绕的,一直都是这个味道。 那,抱琴为何说是北静王送她回来的。 抱琴再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笑道:“小姐,刚才我见邱嬷嬷带着琪儿去临敬殿了呢。” “嗯?琪儿?她好全了已经?” “应该是吧,看着她气色已经正常了。” 吃罢饭,元春换好了衣服去了临敬殿,刚一踏入殿中便愣了愣。 殿中不止站着邱嬷嬷和夏守忠,还有凤羽与琪儿。 皇帝见她进来,抬了抬眼,与之前的半个月一般无二,仿佛昨晚与元春在摘星阁谈笑的人不是他一样。 要不是那件鹤毛大氅还在元春暖阁里放着,她都要怀疑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元春缓缓走进去,见皇帝的茶杯还是空的,便去了茶水间里沏茶。 邱嬷嬷跟了出来,拉着她去了茶水房。“贾御侍……”邱嬷嬷看着她,慈祥的脸上少见的犹豫之色。 “邱嬷嬷,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还是元春先开了口。 邱嬷嬷轻叹了口气:“今天早上我来之后,陛下忽然让我从临敬殿里挑出两个人来放在正殿里侍候,我问陛下具体让她们做什么,陛下只说,会端茶倒水即可。” 元春愣在原地,端茶倒水,这不是她的活计吗? 皇帝这一举动是什么意思? 邱嬷嬷看着她的神情,继续道:“我也说,端茶倒水是贾御侍的活计,陛下却没有再说什么,只说让我挑出来两个伶俐的先学着,这不,我就把凤羽和琪儿给调过来了。贾御侍,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惹恼了陛下?我看你们这一段时间都不对劲。” 邱嬷嬷忧心忡忡地问。 “嬷嬷问我,我也不清楚。”元春苦笑着摇摇头,真是莫名其妙就冷战了。 “我看陛下也不像是一时半会就要夺了你的差事,你找机会好好跟陛下求求情,兴许还有余地。至于凤羽和琪儿……” 邱嬷嬷也跟着她想了会儿,也没有什么头绪,无奈地道。 “嬷嬷放心,既然她们跟了我,我定会用心教她们的。”元春笑了笑。 “我就知道你的心思的及其正的。”邱嬷嬷拍了拍她的手:“你也放心,风羽和琪儿也都是好孩子。” 邱嬷嬷进屋之后,元春在殿外站了好一会儿。 皇帝透过窗户看着她,直到她又重新进殿里来。 “风羽,琪儿,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吧。”元春轻声喊道,把她们带到了茶水房。 “以后你们就要在临敬殿侍候了,这些邱嬷嬷都跟你们说了吧?”元春微笑着问。 两人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嗯,从今天开始我就教你们如何沏茶泡茶,每天先学一种吧,看你们进度如何。” “贾御侍,你以后不在这里了么?” 琪儿好奇地问,风羽也探究地看着她。 “这也不一定吧。”元春不自觉地咬了下唇,深吸一口气,抛开心中杂乱的思绪:“好了,不说其它了,今天就从最简单的碧螺春开始吧。” “首先,先用沸水将杯具浸烫,一是提高杯子的温度,这样泡制出来的茶叶会更香,二是,这些茶叶都是漏天晾晒而成,上面难免有细菌……呃,不干净的东西,烫一下能干净些。碧螺春的话,不要直接用沸水泡,要等水冷一会儿再放茶叶,茶叶的量大概是这么多……” 第214章 发脾气的皇帝 元春耐心地把细节一一教给她们。 风羽眼中带着兴奋,道:“以前总是看贾御侍泡茶,还以为很简单呢,没想到里面有这么多学问。” 雨琪也凑过来到:“那是你们没看见而已,我就经常看见贾姐姐在这里对着各种茶叶又背又念的,之前陛下还把贾姐姐骂哭过好几次。” “啊,真的吗?”琪儿顿时流露出害怕的神情。 元春笑了笑:“倒也不是陛下把我骂哭的,是泡了好多次都没泡好,我心里着急所以……” 她瞪了眼雨琪:“小丫头,就你眼尖!” 雨琪吐了吐舌头去烧水了。 盯着她们两个练了几杯茶,直到差不多了,元春才让她们捧着茶杯去端给皇帝。 琪儿犹豫道:“我总觉得还没学会呢,要不然今天的茶还是贾姐姐……” “那我先去吧。”风羽打断了她的话,笑道:“我先试试。” 元春对她点了点头:“你去吧,不要怕。” 风羽对她笑了笑,卷起袖子,露出了细细的手腕,上面带着一只金丝镯子。 “风羽姐姐,你的镯子好漂亮呀!” 琪儿羡慕地道。 风羽端茶杯的动作一顿,飞快地瞄了眼元春,道:“这、这是贾御侍给我的。” “你带着很好看。”元春对她笑道。 风羽低了低头,端着茶杯去了临敬殿。 “你也跟去吧。”元春对拍了拍琪儿的肩膀。 “贾姐姐不进去吗?” “我……我把这些茶叶重新收整一下,就先不过去了。” 元春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想逃避,不想去临敬殿里尴尬地站着。 难道这就是离职前综合征? 有什么比已经提交了离职报告,或‘被离职’但还在工位等下班的情况更尴尬呢。 对于元春来说,皇帝这一举动明显是不想再用她了。 “陛下,请用茶。” 风羽娇滴滴的声音在皇帝耳边响起,她手脖子上的金镯子不小心碰了一下茶盖,发出清脆的声响。 皇帝正在对着一本奏折冥思苦想,突然被喊了一声,不由皱了皱眉。 他抬眼扫视了一眼殿内,没有看到袁春的身影,眉头拧得更紧了。 “你奉茶便奉茶,不要出声!” 皇帝的思绪被打断,略有不耐地对风羽道。 风羽脸色一变,连忙低头称是。 “贾御侍没有教你吗?贾御侍呢?” 皇帝问。 “回陛下,贾姐……贾御侍在茶水间整理茶叶。” 琪儿看风羽卡壳,连忙回禀道。 皇帝嗯了一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问:“这是贾御侍教你泡的?” 风羽连忙点头。 皇帝从鼻子中哼出一口气,有点烦躁地将茶杯重重地搁在了桌子上,吓得殿内众人都不敢吱声。 元春一直在茶水间墨迹到中午才回了暖阁吃饭。 抱琴摆好了饭盒笑道:“小姐,今天御膳房有你最喜欢的葱香牛肉,还有白玉糕,哦对了,刚才王爷还让人送了一份小吃过来。” 元春支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前方。 “小姐?” 抱琴摇了摇她:“吃饭啦!” 元春回过神来,看着桌上一个紫檀木食盒里摆着的香辣藕片,奇怪道:“御膳房也开始做这个了?” “小姐!这个是奴婢刚才给你说的王爷送来的菜!” 抱琴无奈地摇着头叹气:“小姐你这样怎么在陛下面前当差呀?” “别担心你小姐我了,咱们可能马上要收拾东西回家了。” 元春戳着碗里的大米饭闷闷地说。 “啊?”抱琴大惊:“小姐你说什么?咱们可以出宫了?” 元春在她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惊喜,郁闷道:“你怎么这么开心?” “奴婢是替小姐开心呀,您不开心吗?你不是经常说宫里这不好那不好,还说你如果在宫里熬一辈子非得疯了不成……” 元春一愣,她什么时候说出这么多话。 “而且现在小姐不是与王爷在一起了嘛,正好可以出宫嫁人了呀,小姐你的年纪也差不多了,且不说你,王爷的年纪也早就该娶亲了。” 抱琴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像一个唠叨的老妈子一样围在元春跟前叽叽喳喳,末了还道:“小姐不是整天都担心府里的情况吗?等咱们出了宫小姐就能整日待在府里,待在太太和老祖宗身边啦。” 嗯,这倒是。 元春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道:“你说的也对,等以后咱们出了宫,就可以去街上吃好多好吃的啦,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小姐去哪里,奴婢就去哪里!”抱琴笑嘻嘻地给她夹菜。 元春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多想想好的方面,将黯然的心情调整好了之后便去了临敬殿。 元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瞧见殿外邱嬷嬷正在训斥风羽。 “……陛下不需要你到时候不要往上面凑,不说你学学贾御侍,就是琪儿也比你懂事些!”风羽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站着。 邱嬷嬷见元春来了,便挥了挥手让风羽先进殿,拉过元春叹气道:“早知道我便让风曲来了,那丫头比她要稳重许多。” “风曲妹妹呢?” 元春问道。 “风曲只说自己手粗脚笨的做不来御前伺候的活儿,本来咱们殿里就缺人手,一时无奈才让风羽过来了,谁知道这丫头……” 邱嬷嬷想到风羽的举动和皇帝的反应就头疼。 “风羽妹妹不是笨人,一开始谁都紧张嘛,嬷嬷也不要对她太严格了。” 元春笑着宽慰她。 两人在院中正说着话,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元春一眼便认出是慈寿宫里的人。 “嬷嬷,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命,说昨日下了雪,按照惯例宫里是要举办赏雪宴的,太后娘娘说今年也进了许多人,多办几场宴会让新的小主们也都互相熟悉熟悉。” 宫女传话道。 “今年的赏雪宴还是宛贵妃娘娘来操持?” 邱嬷嬷问。 “太后娘娘说,宛贵妃娘娘也操持过好几场了,今年就让陛下看着办吧,交给新人老人都成,也看看有没有新的点子,趁着这两日雪没化,就赶紧操办起来。”? 第215章 赏雪宴 “这两天就办?” 等宫女走后,元春惊讶地问邱嬷嬷:“若是让宫中的新小主去准备,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宫中的宴会都至少提前半个月去准备的,尤其是需要宫外贵族参加的宴会。 邱嬷嬷摇摇头:“赏雪宴比其他的宴会简单些,可也是需要时间来安排的,恐怕宛贵妃娘娘早就做好准备了,只是不知道为何太后娘娘要交给新人来做。” 也不是交给新人吧,这其实是交给皇帝了…… 谁能主持这场赏雪宴,就能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 老人就算了,新人肯定会为了这个机会抢破头。 果然,元春跟着邱嬷嬷回了临敬殿回禀消息后皇帝的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还交给宛贵妃去做就是。” 皇帝沉声道。 “陛下,请容许老奴多嘴,刚才听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今年想看些不一样的,所以想让新人来操办。” 皇帝垂着眼沉思,手指轻轻在桌子上敲着。 “陛下,方嫔娘娘求见。” 阿黄忽的进来禀报。 “让她进来吧。” 皇帝眼中滑过一抹复杂,颔首说。 方嫔身着一袭淡青色绣缠枝冬莲的夹袄,身披粉荷色的绒毛披风,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走了进来。 “陛下,臣妾新做了一道点心,就想着端给陛下来尝尝。” 方嫔把手中的食盒放下,温柔地看着皇帝笑道。 元春看了看在两旁呆站着的风羽和琪儿,只能自己上前去将食盒打开,取过银针测验,端给了皇帝。 皇帝瞧了一眼她低垂着的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也有点烦躁,摆摆手:“朕现在还没胃口,先放下吧。” 方嫔目光一闪,道:“陛下可是为了什么事烦心?是臣妾来的不巧了。” “今年的赏雪宴需要人操持,朕正为了此事头疼。” 皇帝看着她道:“爱妃心思典雅,可有什么好主意?” 方嫔正要答话,阿黄又脸色奇怪地进来了:“陛下,姚常在和沈答应……们求见。” 元春听着他那个‘沈答应们’,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皇帝也听见了,瞪了阿黄一眼:“下去让夏守忠教教你怎么传话!” 阿黄抓了抓头,这怎么传,总不能说沈答应和沈答应吧。 “贾御侍,你去看看她们有什么事,方嫔,你坐吧。” 皇帝这才注意到没有让人给方嫔搬椅子,她就一直在桌子前站着。 元春想后宫的妃子们见皇帝是不是都是一个套路,院子里的三人跟着的丫鬟都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食盒,扭着脸瞪着对方,火药味十分浓烈,想必刚才阿黄进去禀报的时候已经经过了几个回合的斗嘴。 姚七七见到元春出来脸色更加不好,上次她本想捉弄元春,谁知道被她吓得晕过去不说,还莫名受到了皇帝的冷待,这些日子除了她是和二沈姐妹是第一次出入临敬殿,其他妃嫔都来过了。 “各位娘娘,方嫔娘娘正在里面,陛下让奴婢出来问一下娘娘们前来所为何事?” 元春下了台阶,走到她们面前问道。 一听到方嫔的名字,刚才还水火不容的三人立马变了神色。 “哟,原来是方嫔娘娘在里面啊。” 沈玉珠阴阳怪气:“方嫔娘娘来得倒是快,好似就在门口等着一样。” 她身旁的沈玉翘也哼了一声。 姚七七脸上也闪过厌恶的神色,瞥了一眼她们俩,道:“人家可是嫔位,住的是最近的平喜宫,来临敬殿就跟回自己宫似的,也轮得着某些人说话?” 说完,姚七七又捂着嘴笑了:“说起来,两位沈姐姐住的倒是挺近,但我怎么看玉珠姐姐的鼻尖都冒汗了呢,来一趟不容易吧,可别把妆弄花了。” “你又住的有多近了?还以为你有多得宠呢,不也就被陛下传召过一次?” 沈玉翘回嘴讥讽。 这几句话说得元春一阵心虚,姚七七的住所是因为她多了一句嘴被皇帝调换了,可沈玉珠沈玉翘的地方就实打实是元春出的主意了。 元春清了清嗓子忙道:“小主们,奴婢还在等着给陛下回复呢。” 先别忙着斗嘴呀。 姚七七抢先道:“我是听说了今年的赏雪宴的事,来向陛下毛遂自荐的。” “我们也是!” 沈玉珠跟着道。 说完她们一起看向元春:“方嫔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额,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小主们稍等,奴婢进去禀报陛下……” 元春的话没说完,远远瞧着又有个人走了进来,眯着眼睛一看,竟然是张娴榕,难道她也想参一脚? 元春对她的印象与高尔妍差不多,都觉得她们是成熟稳重型的,即便是侍寝后也没有向姚七七她们一般张扬。 元春回去将她们的来意说明,皇帝挑了挑眉:“刚才朕还头疼不知道要谁来操办,没想到一下就来了这么多人,那就让她们都进来吧。” 没一会儿,姚七七与张娴榕,二沈姐妹就都走进殿来,一起给皇帝跪拜请安。 元春看着这一排女人出神,这些人,都被皇帝传召过侍寝呢。 “贾御侍,咱们是不是要去给娘娘们端茶?” 琪儿见元春发呆,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 “哦,对,喊上风羽。” 元春回过神来,带着琪儿她们去了茶水房。 “方嫔常常喝的茶是西山茶,张常在喜欢喝武夷肉桂,姚常在是黄金桂……” 元春一一讲过,从抽屉里找出这几种茶叶给她们辨认。 “这个茶叶的颜色好奇怪呀,风羽姐姐,你看!” 琪儿笑着拉过风羽,却是一惊:“风羽姐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元春也看了过去,只见风羽脸色苍白无血,眼中也没什么神情,好像一只空洞的娃娃。 “你……” 元春这才记起风羽和姚七七的纠纷,估计是刚见到了姚常在,才吓成这样的? “你若是不方便,一会儿就不要进去了,我和琪儿在里面就是。” 元春握了握她的手道。 “没事,我去吧。” 风羽的手颤抖了一下,强笑着说。 第216章 又是为了元春发火 元春等风羽调整好心态,才带着她们两个捧着茶水走进了正殿。 妃嫔们虽然私下里斗嘴,但到底不敢在皇帝面前太过显露,因此殿内气氛还算和谐。 姚七七的眼神滑过坐在皇帝下首的方嫔,又滑过正上茶的元春和其他两人,眸中闪过一道微光。 “早就听闻贾御侍的茶艺是一绝,若是这两日举办赏雪宴,不知贾御侍可愿意锦上添花,给众位露一手?” 见皇帝看她,姚七七心虚了一下,忙补充道:“臣妾也是想赏雪饮茶更加风雅嘛。” “明日就是初二了,恐怕贾御侍要出宫的,来不及准备。” 方嫔看着元春微笑着说。 “一切但凭陛下吩咐。” 元春将茶水奉上之后便恭敬地立在一旁。 “赏雪宴不仅仅只有宫内的人参加,几位王爷和公主,首要大臣也会携带家眷前来,贾御侍一人忙不过来这些。” 皇帝淡淡地说。 “是臣妾考虑不周,不过臣妾怎么看到陛下这里多了两个小宫女,你们也是奉茶的吗?” 姚七七的视线落在一直缩着手脚的风羽身上,眸中一冷:“臣妾记得这个小宫女似乎是之前在院子里打扫的呀。” “哟,姚姐姐不过第一次来,就这么清楚陛下这里的事儿了,臣妾连贾御侍还是第二次见呢。” 沈玉翘捂着嘴笑说。 “我关心陛下,自然是清楚了。” 姚七七斜了她一眼,怪她出来捣乱,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笑道:“之前臣妾听说陛下身边只有贾御侍一个人侍候的时候,还觉得不妥呢。万一这以后贾御侍到了年纪要出宫嫁人了,陛下可怎么办呀?如今看来陛下倒是与臣妾想到一处去了。” 此话一出,殿内的气氛便奇怪起来。 元春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紧,轻轻抬眼去看皇帝,他是这么考虑的么? 皇帝的脸色则是明显地阴沉下来,他眸中冰冷如冰,看着姚七七冷冷道:“你入宫时间虽短,操的心倒是不比旁人少!” “臣妾、臣妾也是时刻想着陛下……” “陛下,您就别怪姚姐姐了,姚姐姐也是为了陛下开心才时时刻刻都揣摩圣意呢。” “是呀,姚姐姐对陛下身边的人和事了如指掌也是为此,陛下还是别怪姚姐姐了。” 方嫔和张娴榕见皇帝生气,马上起身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沈玉珠和沈玉翘却大着胆子火上浇油,立刻引来了姚七七的怒视。 “陛下,臣妾不敢妄测圣意,不过是想到此处才有感而发的!” 姚七七白着脸在大殿中间跪了下来,不明白这个话题怎么就引起了皇帝的怒意。 她不过是想问问那两个丫头是怎么回事而已,是不是贾元春要失宠了?那她就能报前两次的仇了! 皇帝从桌案后站起来,暗暗做了个长长的呼气,心中的烦躁才稍微缓解,他瞥了眼一旁垂头不语的元春,沉思了一会儿,才沉声道: “临敬殿中原本就人少,以前来殿中的妃嫔少,人手还能周转过来,现在你们一个个地都来烦朕,贾御侍怎么能忙得过来?!” 皇帝脸色冷肃,扫过姚七七,语气重重地道:“更何况说什么要贾御侍去赏雪宴奉茶了,姚常在,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御前女官’么?!是不是觉得朕的人用起来更舒坦啊?嗯?” 说到最后,皇帝已经是满脸怒容。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往小了说是姚七七惦记皇帝用的人,往大了说能扯到是不是有谋权篡位之心了。 殿中的妃嫔都是一惊,齐刷刷地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陛下,臣妾、臣妾不过是随口一提,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 姚七七吓得身体微微发抖,眼泪萦绕在眼眶里几欲落下。 见状,沈玉珠沈玉翘脸上都带着一抹得意。 方嫔嘴角轻勾,看着姚七七的眼神中隐含轻蔑之意。 张娴榕则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元春,笑着开口劝道:“陛下,姚妹妹应该是没有这个意思的,许是刚刚喝着贾御侍的茶觉得茶艺出众非同一般,所以想趁着赏雪宴让大家都品品贾御侍的茶艺,也是一番好意。毕竟连臣妾刚刚喝到贾御侍的茶,心中都感慨以前的茶都白喝了呢!” “是啊是啊,臣妾就是这个意思!”姚七七见张娴榕帮她说话,连忙点头。 皇帝瞥了眼张娴榕,冷哼一声:“既张常在帮你求情,朕便不与你计较,都起来吧。” 几位妃嫔都从地上起来谢恩,又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 姚七七骇得腿软,还是张娴榕搀扶她了一把才稳当坐下。 元春静静地上前给皇帝和她们都又添了些热茶,这次再无人敢开口提元春的事。 张娴榕看气氛尴尬,微笑着说:“陛下,说起赏雪宴,臣妾之前倒是跟着父亲参加过一次呢,记得那年雪下得晚,腊梅都开了,宛贵妃娘娘就在梅花园里办的,极其风雅呢。” “哦?你说的是不是两年前?”皇帝对那次的宴会有些印象,回忆了一下道:“你是跟着张尚书和张夫人来的?” “正是。”张娴榕听皇帝有印象,笑道:“当时臣妾的母亲还教导臣妾要留意宛贵妃娘娘的一举一动让臣妾多学习呢。” 方嫔眼神闪烁了下,跟着笑道:“臣妾从小住的偏远,倒还是第一次参加赏雪宴,三位妹妹呢?” 姚七七心有余悸地看了看皇帝,小声道:“本来有一年母亲要带臣妾来,可臣妾病了就没能参加。” 沈玉珠沈玉翘也摇了摇头,不过沈玉珠转了转眼睛,道:“不过臣妾看赏雪宴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听说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话赏赏雪。” “届时陛下还要举办仪式,求得今年能够瑞雪兆丰年。” 张娴榕微笑着说。 “张常在对这些倒是很熟悉。”皇帝对她道:“你之前有听张尚书讲过这些?” “父亲是陛下亲封的礼部尚书,对这些自然要好好研究。” 张娴榕温声笑说:“久而久之,臣妾耳濡目染也就知道了。” 第217章 姚七七的妒忌 元春低头看着脚尖,张娴榕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她就是冲着赏雪宴来的。 在座的人只有她参加过,又提起自己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名额岂不是非她莫属,不过,除非皇帝另有偏爱…… 想到这,元春看了看一旁静坐微笑的方嫔,她今日倒是安静得很,丝毫没有要争抢的意思,反而顺着张娴榕添了几句话。 皇帝闻言也沉吟了一下:“那好,既然你知晓这些,今年的赏雪宴不如就由你来操办吧!” 二沈姐妹和姚七七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张娴榕。 “陛下,臣妾虽然没参加过,但是也听说过赏雪宴……” 沈玉珠堆笑着开口。 皇帝抬手打断她,道:“赏雪宴虽然简单,但宫里宫外的人都会来参加,还是有经验的人来操办会好些,此事就交给张常在吧。张常在,你有不懂的就去问宛贵妃。” “是,臣妾定会尽心尽力,操办好这次宴会。” 张娴榕脸上微喜,起身领命。 “妹妹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平喜宫找我。” 方嫔和气地对张娴榕道。 “多谢方姐姐,有这句话妹妹就不客气了。”张娴榕面带感激地对她笑道。 方嫔笑着看向她:“听说太后娘娘今年想看些新鲜的,不知道妹妹心里可有了主意?” “妹妹心里也正想着呢。” 方嫔轻轻抚着衣袖上,视线转向了皇帝,笑道:“陛下,臣妾倒是有个主意。” “嗯,你说。”皇帝对她点点头。 “臣妾有幸与各位姐妹一同入宫服侍陛下,听闻姐妹们都是德才兼备,才艺过人的,所以,臣妾想着不如今年就由众位姐妹在赏雪宴上为大家献上个节目,这样既让宫内宫外的人都认识,又能让陛下和太后娘娘看个新鲜……” 方嫔语调轻缓地道。 此话一出,二沈姐妹脸上一喜,她们从小学舞技艺精湛,本来抢着办赏雪宴的目的就是为了出风头,可赏雪宴操办起来困难程度比较高,要是能以跳舞达到目的岂不更好。 姚七七心思转了几转,也脱口道:“我也觉得方嫔娘娘这个主意很不错!” 元春注意到张娴榕两条长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随即也抬眼看着方嫔笑说:“姐姐说的这个主意是不错,可毕竟有外人在……” “陛下,您觉得呢?” 方嫔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转眼去问皇帝。 “方嫔说的倒也可,张常在一会儿可以问问众位妃嫔的意见。虽说会有大臣前来,倒是也不多。” 皇帝对这些不甚在意,可有可无地道。 张娴榕脸上一僵,应道:“是,臣妾等回去之后问问诸位姐妹们的意见。” “嗯,那此事就交于你了,朕还有些事要忙,你们都先退下吧。” 皇帝摆了摆手,几位妃嫔便齐声告退。 元春送她们出去,姚七七看了她好几眼,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目色沉郁地甩了甩袖子走了。 二沈姐妹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不约而同地哼了一声。 “瞧她刚被陛下传召之后得意的样子,还专门跑到咱们宫门口去炫耀,现在看来陛下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沈玉翘不屑地道。 “不过也是个有脸无脑的蠢货。” 沈玉珠轻蔑地符合姐姐的话。 “两位妹妹,告辞。” 方嫔听着二人的言语,轻轻对她们点了点头便带着宫女喜儿离开了。 张娴榕看着她的背影,眼角滑过一抹郁色。 她费尽心思抢来操办赏雪宴的资格,就是为了在宴会上出风头,在宫内站稳脚跟。 可方嫔不过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堵了她的路,到时候群芳争艳百花盛开,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姚妹妹,请留步。” 甬道上,方嫔往前赶了几步,喊住了姚七七。 “怎么了?” 姚七七今日在几人面前受训本就觉得羞耻,一看又是她,没好气地问。 “没什么事,不过与妹妹同路,不如咱们聊几句。” 方嫔丝毫不介意她的态度,仍是笑得温婉得体。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姚七七听说过柳嫔的事,不敢太过得罪她。 “妹妹不必沮丧,听说妹妹舞艺了得,若是能在赏雪宴上舞一曲,定会重新得到陛下青睐的。” 方嫔见她神色懊恼,笑着劝道。 舞蹈是百分之八十大家闺秀的选择,姚七七作为嫡女自然也不落人后,听到这话脸色稍缓。 “更何况,陛下也只是因为贾御侍的事,一时没控制住对妹妹发了火,本宫看陛下还是喜欢妹妹的,不然也不会第一个传召妹妹去永清宫了。” “因为贾御侍?” 姚七七眉头一蹙。 她刚才走到路上还在回想皇帝发火的事,也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就算皇帝听出来她在打听,可宫中的人哪有不爱打听的,也不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啊。 被方嫔这么一提醒,姚七七顿时醍醐灌顶! 又联想到前一阵子莫名其妙的冷遇,似乎也是发生在那日她与贾御侍冲突之后! “难道陛下和贾御侍?……” 姚七七震惊地捂住了嘴。 “贾御侍比你我进宫都早,日夜都在陛下面前侍候,便是宛贵妃和太后娘娘身边的人都对贾御侍留着几分尊重呢,妹妹以后还是多注意才是。” 方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咱们与陛下的情分,还是太浅了。” “我堂堂顺天府的嫡女,无论宫里宫外地位都比她高出了几个台阶,难不成要我去讨好她?!” 方嫔听着她语气中浓浓的不甘心,笑了笑:“本宫也只是好心劝你一句,至于听不听,全看妹妹的了。妹妹也知道本宫娘家卑微,是不敢得罪谁的,若是妹妹有本事取代贾御侍,那就权当本宫这话没说过。平喜宫到了,妹妹慢走。” 姚七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上现出一抹狠厉之色:“我才不会对一个小小的奴婢卑躬屈膝!” 门内的方嫔也听到了这句话,微微弯了弯唇。? 第218章 终于又能出宫回家了 赏雪宴的人选被正式确定下来,太后听说之后召见了一次张娴榕,随后今年赏雪宴的形式也被宣布于后宫诸宫。 本来要于五日内办完的赏雪宴因为添加了妃嫔表演这个项目之后也被推迟,不过司天监上报来说,过几日还要有大雪,倒也不耽误。 旨意颁布之后,后宫中自然有人不服,例如柳嫔,自觉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远远超出张娴榕,可她还没来得及走到临敬殿门口,此事就已经盖棺定论。 新妃嫔们除了二沈姐妹和姚七七几个之外,其他人倒很老实。 不过不服气的也没有办法,赏雪宴七日内就要办起来,人选是不会换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上报节目,如何一门心思钻营如何在赏雪宴上出风头。 张娴榕的动作很快,不过到了当日晚上各宫妃嫔的节目都已确定,以大红色的请柬样式派发了下来。 这次的赏雪宴主要是新妃嫔们的主场,老妃嫔们就没有报节目上来,只充当裁判和观众。 元春一看到节目单就笑了,这下二沈姐妹和姚七七又是冤家路窄,三个人表演的都是舞蹈。 高尔妍是竖笛,符俏儿是古筝,还有一个要唱小曲,一个要表演画画。 嗯,张娴榕要表演写字? 元春看着那行字有点疑惑,画画的欣赏性虽然没有歌舞那么高,但是也能一看。 可写字的话,恐怕很难让人记住吧,字写得再好在这场娱乐性表演里也不能显眼。 元春的视线落在最下的时候又吃了一惊,方嫔要表演……腰鼓? 这倒是挺新鲜的。歌舞表演都大同小异,腰鼓还是第一次在宫廷中出现。 只是想想方嫔柔弱的身子,腰鼓应该是很有力量的人才能跳得起来吧? 元春对着节目单发呆,抱琴端着木盆进来了,道:“小姐,快洗漱吧,明日你还要出宫呢。” “好,你将咱们的东西收拾一下……” 元春的话还没说完,院外响起了敲门声。 抱琴连忙放下木盆,没一会儿又进来道:“小姐,是王爷的人送信来了。” “明日未时,浮月楼见。”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八个字,元春看着信上的字体觉得有点奇怪:“是文延送过来的吗?” 文延是北静王身边常用的小厮,以前有什么东西都是他送过来的。 “不是,是另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好似是今天守门的吧。” 抱琴回忆着说:“奴婢也没看清楚他的脸。对了小姐,我父兄之前查出来的证据咱们这次要带着吗?” “当然要带着啦。” 元春放下手中的信,去桌子底下开开那个带锁的小抽屉,拿出厚厚的几封信件来,这次回去可要彻底地把赵姨娘这个问题解决掉。 次日天一亮,元春和抱琴就拎着包袱去了西北门。 守门的李成笑着给两人打过招呼,顺顺利利地放了她们出去。 到了贾府,照例是先去给贾母请安,宝玉等人也等候在那里。 元春打量着他和贾环,笑道:“不过是一个月没有见,你们两个竟然长得这么高了!” “两个孩子都正在长个子呢,吃的也多,你一会儿可不要与他们两个一桌,不然呀可没你的饭吃!” 贾母笑呵呵地打趣道。 王夫人也在旁笑说:“昨天日你祖母还说这两个好似豆苗一般,风一吹就长起来了。” 元春一边笑一边疑惑地去看贾宝玉与贾环,只见他们两个也对视一眼,颇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诶,虽然这小半年来两个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可若是无事也不说几句话,怎么今天看着突然像好兄弟了呢? 还有贾母和王夫人,什么时候一口一个‘你两个弟弟’这么说话了? 向来提起贾环都恨不得与贾宝玉撇开关系。 没一会儿,王熙凤等人也来了贾母院中用饭。 元春瞄着赵姨娘的脸色远远不同于之前一般明艳了,似是消瘦了许多,脸颊两侧都有点凹进去了。 元春又看了看端坐一旁的探春,她的视线扫也不扫赵姨娘一下,只关切地问着贾环和贾宝玉些什么。 用过了早饭,贾母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王夫人和元春在屋内说话。 等屋门被关上,贾母的脸上笑容就收敛了起来,凝重地看着元春道:“我几次都想让你母亲给你捎信儿进去,可又怕这事泄露了更是不好,正好你回来了,我要问问你,你与那个古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听说你们在宫里也……” 贾母想到宫里流出来的传言,恨恨地拍了拍椅子。 元春吃惊地道:“祖母,怎么回事您不是知道吗?还不都是他们家纠缠不清,现如今古候夫人还上门来吗?” “她倒是不怎么来了,可满城都知道古云为了你追到了宫里,都以为咱们两家正在议亲呢!” 贾母满脸懊恼:“本来我瞧着他们家也可以,没想到竟然使出来这些下作手段,早知如此,一开始的那几次我就不应该出门接待她们。” “祖母,这样的人就算您不出面,他们也有办法传得风风雨雨的。”元春拉着贾母的手安慰道。 “那现在可如何是好?两天前古候夫人又派人来送信,又提起了婚约一事,言辞间还颇为傲慢,现在若是不能好好收场,你的名声恐怕就要毁了。” 王夫人想起来就要落泪。 “母亲别急,咱们只要咬紧了不松口,他们难道还能冲进宫里把我娶回古候府里去?再说了,现在陛下也没说放我出宫呢。” “可古候家这样的做派,谁还能来咱们家给你说亲呀!” 王夫人长长地叹着气:“这事咱们也不能满大街地嚷嚷解释,真是……” 若是出去大张旗鼓地澄清,反而在明面上又得罪了古家。虽然古家把事情做得太过分,可到底比贾家高上几级。 元春垂头想了想:“这件事要古家先出错,咱们才好脱身。” 她脑中有了一个计划,只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元春有点犹豫。? 第219章 处置赵姨娘 元春温声安慰了一会儿王夫人和贾母便带着抱琴回了自己的院中。 这厢刚坐定,小红便禀报道探春来了。 “我正想让人去找你呢。” 元春拉着探春坐下,探春也很关切元春与古家的问题。 两人讨论了一阵,探春气道:“我原先还想着让母亲给你找几个人,你这次回来就大张旗鼓地相亲,让大家都知道咱们没有与古家结亲,可谁知道他们都忌惮古家,竟然没有一家愿意答应的!” “我在宫中竟然不知道外面已经传得这么厉害了。” 元春虽然晓得自己的身份是金陵贾家的嫡女,在京城中的大家闺秀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可一直以来都还抱着现代中平民老百姓的心态,从来没想过自己也能成为八卦中的主角。 不过,如果传得满京城都是,怎么北静王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元春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那次北静王在院中对她告白的时候也提起古家了,听到这些流言,他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 连问一句情况也无。 “反正这个古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嫁过去的。” 探春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了元春的思绪,随后,她又歪着头想了一下,喃喃道:“若是此时古家出点什么问题就好了。” 元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 反正将来错处不能归咎到她身上,否则不单单是她自己,连贾府的名声,探春惜春等几个姐妹的声誉也会受损。 想到这元春就磨了磨牙,古家若只是冲着她一个人就算了,这是拿满府里女孩的名声要挟她呢! “小红!” 思及此,元春高声把小红叫了进来,低声道:“上次你找到的人,下午把他带进来吧。” 小红应了声出去了。 元春在屋内踱了几步,虽然手段不太光明,但是对付古家也是半斤八两了。 “三妹妹,方才我见宝玉和环三弟他们两个……” 提到这个,探春脸上洋溢着笑容,道:“他们现在啊,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一样,连去茅房都恨不得手拉手呢。” “这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讲讲。” 元春兴致勃勃地问,要知道她可为了这事也头疼了一阵子,虽然贾府的两个男丁前途渐渐有了方向,可将来若还是水火不容,也容易受到有心之人挑拨。 探春说书似的给元春讲了一段,原来是英雄救美的番外篇。 贾环外出去贾府的族学查看时,无意间救了遭几个地痞流氓戏弄的贾宝玉,还为他受了点伤,顷刻间就得到了贾母和王夫人的赞赏和信任。 贾宝玉一开始还别别扭扭的,在宁尘的开导下也去向贾环道了谢,两人在屋里说了会儿话,出来的时候便好得穿一条裤子了般。 元春摇头失笑,两个人都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呀。 说完了高兴的事,下面就要说不愉快的事了。 元春让抱琴把从宫中带出来的信件递给探春,探春脸上的笑容即刻敛了起来。 “这些,都是我舅舅做的?!” 探春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道。 元春轻轻叹了口气,给探春添了点热茶,道:“我已经让人查清楚了,人证物证都在的,你若是不信,随时可以传他们来问。” “我、我并非不信,我只是……” 探春垂头看着手中的信件,每一张上都有别人的签字画押,她的手渐渐颤抖了起来。 “之前你在宫里捎信给我,我思来想去,还是先告知了姨娘,我、我不敢直接拿给父亲……” 探春苍白着脸望着元春:“哪里知道舅舅竟然还做过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都打着环儿的名义!” “幸亏他做事还算谨慎,人家倒是也没有来告,可若是有人追查,一定会和我一般查到这么多的。” 元春拿起一张信纸,上面写的是赵国基以给贾环挑选贴身丫头的名义欺骗良家女子,最后那女子发现并没有进贾府,而是被卖给了一个老鳏夫,投井自杀了。 类似于这样的事还有很多,元春一开始收到抱琴父兄的信之后还以为只是个案,可是越往下挖越多,其中不仅仅有受害的女子,还有十一二岁的男童,也被赵国基打着贾府的名义送给了王公贵族当娈童,元春有点怀疑赵国基是不是组建了一个拐卖人口的暗链。 不过,这也让元春挖出了另外一件事。 探春一张张翻过去,脸上苍白无血:“若是告诉父亲,父亲恐怕会把舅舅打死的,还有环儿……” 元春拉着她的手,道:“这些事绝对不能捅到官府去,可也不能让你舅舅这么下去了。说句实话,他能在外面做这么多事,大部分都是托了赵姨娘的关照。” 元春在宫中的时候本想将这件事完全交给探春来处理,可随着抱琴的父兄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多,元春知道这不是探春一人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赵国基可是说是作恶多端,顾忌着贾府的名声不能送到官府处置,但私下是绝对不能放过他的。 并非元春不相信探春的能力,只是让探春来处置自己的亲舅舅,她肯定会有很强烈的心理负担。 “你去将赵姨娘喊过来吧。” 元春狠了狠心,拍拍探春的肩膀。 探春咬着唇出去后,不多时便带着赵姨娘进了元春的院子。 “小红,你去把院门关上,若是母亲来找就说我不在。” 元春吩咐道。 探春与小红,抱琴一同退了出去,屋门一关,昏暗的光线下只剩下赵姨娘与元春两人。 赵姨娘看这阵仗有点心虚,但还是装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昂着头道:“哟,怎么,大小姐是有何要事?还是说你要替太太处置我?” “你若是没做错什么,母亲又能处置你什么?” 元春看着她的脸,淡淡地道。 刚才探春在的时候元春不忍心说明,可她内心实际上是怀疑赵姨娘也有参与的,否则赵国基怎么可能这么大胆。 而元春也查到与赵国基联系紧密的一个钱庄下,有赵姨娘的名户,里面还有不少银两。? 第220章 这府里容不得你了 “整日你母亲把人看得跟囚犯似的,我连见儿子一面都得先去给她禀报,我能有什么机会做亏心事?” 赵姨娘犹自嘴硬地道。“赵姨娘,今日我也不与你啰嗦,你先看看这些东西再说吧。” 赵姨娘狐疑地接过,只看一张便脸色大变。 元春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肯定是参与进这件事的,当下便怒斥道:“本以为你只是脑子不清楚,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恶毒!环三弟才多大?你让赵国基打着他的名义做这种事,没想过东窗事发了该让他如何自处吗?” 贾环若是将来做了武官走上仕途,这种事随时可以被人拿出来攻击,一旦暴露他的前途和名声就完蛋了。 元春本以为赵姨娘虽然昏聩胡闹,可还是为贾环和探春着想的,没想到她竟为了私利与赵国基同流合污。 “这、这不是我干的,也不是国基做的,是你!是你们捏造出来的!”赵姨娘呆了一会儿,忽然发了狂似的大喊大叫起来。 “你现在要我传人证来与你对峙么?”元春冷冷地看着她道:“我倒是不介意,可若是惊动了父亲,你且想想你有什么下场吧!” “老爷……” 赵姨娘想到贾政,嘴唇动了动,眼中升起一丝希望。 “我劝你还是歇歇罢,父亲虽然宠爱你,可这是多大的事?父亲素来勤恳做事注重官声,若是捅出去恐怕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你还想着父亲能宽恕你?” 元春讥讽地看着她。 “你想做什么?”另元春没想到的是,赵姨娘呆愣了一会儿之后,脸上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镇定,直接问元春道:“是希望我以后不再争宠?还是离环儿和探春远些?” 元春盯着面前的女人,只见她眼中一片清明,与从前那副胡闹撒泼的样子截然不同,嘴角甚至有一丝轻蔑。 一道光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你……你以前那副模样竟然都是装的?” 元春忍不住大吃一惊。 “若非如此,难道你母亲会容得下我?老爷又怎么能宠爱我?” 赵姨娘嘴角勾了勾,抚摸了一下鬓发,讽刺地道:“家里有一个假菩萨就够了,再多一个,老爷怕是气都喘不过来了。” “不许你侮辱我母亲!” 元春怒喝一声:“我母亲再如何也不曾故意害人性命!就算你独宠多年,我母亲也不曾加害与你!” “离开贾府,这是我给你和赵国基的唯一出路。” 过了一会儿,元春平复了一下心虚,瞥着她沉声说。 本来顾忌到元探春和贾环,元春还想留下赵姨娘,只要她不兴风作浪就好。 可这女人若只是糊涂就算了,可人家头脑清醒得很! 元春是万万不能留下这个毒瘤了。 “这里有我的儿子女儿,我凭什么走?!” 赵姨娘哼了一声,眼见着女儿已经开始接手管家之务,儿子开了春就要参加武考,她的好日子总算要到了。 “你觉得,若是环三弟和探春妹妹知道你做下的事会如何?” 元春冷笑:“探春妹妹的性格你素来了解,自从她参与管家后,你软磨硬泡,探春妹妹从未理会过你。而环三弟早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听说你前一阵子要塞人进族学,我问你,可进去了一个没有?” 赵姨娘语塞。 这也是她最恨的地方。 以前贾环稍稍一撺掇,她便能得许多好处,可自从请了个先生来,贾环便如何也说不动了。 前些日子不过是要赵国基的两个儿子也去族学,谁知贾环青着脸就是不点头,不仅如此,还把她在族学里买通人偷题的学生也撵了出来,气得赵姨娘几晚上都没睡着。 “都是你们这些害人精!见不得我们母子母女好!”她恨恨地唾骂一声。 元春险些被她气笑。 说她精明吧,竟然也能伪装这么多年骗得贾政的喜欢,说她蠢笨吧,竟然连最基本的好坏都分辨不清。 “你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无非靠着三个人。” 元春沉着脸,缓缓道:“一个是环三弟,一个是探春妹妹,还有一个是父亲。可这三个人我已经帮你分析过了,你觉得他们之中有谁会帮你?” “你只是要我离开贾府?不怕我在外面做什么,或者回来?” 赵姨娘怀疑地看着她,毕竟有那么多无辜的受害者。 “你只管离开就是了。” 元春笑了一下,她怎么会放心这么恶毒的女人出贾府去自在逍遥,一来对那些受害者也不公平,二来她也不放心。 可为了贾环,这件事不能让贾政知道,只能让赵姨娘自己开口。 “你现在走,我便放赵国基一条生路,等将来环儿出息了,你还可以回来享福。” 元春见赵姨娘有所动摇,眯着眼道:“可若是你不走,就别怪我无情了,实话告诉你,我是不会再容你在贾府中了。” “若我不走,你待如何?” 赵姨娘问。 “若你这么选,不但赵国基只有死路一条,你也别想再活了!今日就会有人去父亲跟前报你得了急病暴毙,明日就给你挖坑下葬,放心,我留你全尸。” 元春面无表情地说完,突然拍了拍手,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不知哪里来的两个面目狰狞的壮汉闪了进来,木头似的杵在了赵姨娘两旁。 赵姨娘看着这一幕骇得瞪圆了眼,似乎不认识元春似的把她上下看了看,指着她道:“难道,你还想杀了我?” “你且瞧瞧我手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杀你还不是易如反掌?” 元春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再说了,就算我不杀你,若我将你扔给这些人呢?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你?到时候恐怕你还得求着我杀你了才是。” “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呀!”赵姨娘记忆中的元春温柔腼腆,行为得体,连生气都不曾有,何况这样的打打杀杀? “别废话了,今日中午之前这件事就要了结了,我不会放你留到下个月了。” 元春冷漠地道:“二选一,给你十个数的时间。” 第221章 北静王竟然在议亲 “我……” “十、九……” 直到元春开始数数,赵姨娘才真的慌了起来,她看着元春冷然的侧脸才意识到她是跟自己来真的! “你竟敢瞒着老爷……” “六、五……” 赵姨娘看着要动手的壮汉,尖叫了一声:“我、我走!” 元春摆了摆手,冷笑道:“既你这么说了,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小红!” 元春喊了一声,小红便托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赵姨娘恐惧地望着那盘子上的瓶子,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什么?难道是毒药?你不是说放我走么?” “按住她。” 元春对两个壮汉点了点头。 赵姨娘便如一只小鸡似的被两个壮汉按住了肩膀,喉咙中的尖叫声被一个破抹布堵住。 小红走到她跟前打开瓶子往外面倒了一些红色的粉末,在赵姨娘惊恐的眼神下往她的脸上,脖子上涂抹上去。 “别挣扎了。” 元春不耐地看着她,道:“一会儿你就顶着这张脸去父亲面前告假去,就说你得了传染病,要去村里养一段时间,其他的若是敢透露……” 元春笑了一下:“我保证你活不到今晚。” 赵姨娘额头上渗出一层层的冷汗,呆若木鸡地看着元春,四肢剧烈地颤抖起来。 没一会儿,小红就给赵姨娘画好了病容,保养得当的肌肤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疹子,看着颇为逼真。 元春满意地点点头,小红这技术放在现代都能去当个特效化妆师了。 “一刻钟。” 元春言简意赅地对赵姨娘道,让小红跟着她去了贾政的院子。 随即让抱琴请来了探春,隐去了赵姨娘参与其中和要挟她的内情,元春把处置方法告诉了探春。 探春攥紧了手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谢谢大姐姐,我知道大姐姐是为了我和环儿好。姨娘她……她出府也好,否则迟早是要生出事端的。” 元春见她明白自己的苦心,心中松了松,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赵姨娘的。” 但也不会让她过得多舒坦。 元春让抱琴的父兄给她找了个‘好去处’。 在京城一个偏僻的村庄里给她包了二十亩地,盖了一座简陋的小屋子,没有丫鬟小厮侍候,吃穿全部要靠种地种菜自给自足。 在屋子后面还给她留了个供奉神像的小屋子,让她闲了就在里面念经忏悔,每一个月就要送上来五百遍的手抄佛经。 此举虽然能算得上宽容,可对常年养尊处优的赵姨娘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惩罚了。 至于她藏在钱庄的银两,全部用于受害者的赎身和家属的补偿。 “环三弟那边……” “我会与环儿说的,大姐姐放心。”探春知道元春的顾虑,连忙道。 “这便好,不用与他说太多。” 武考在即,元春也不想贾环因为赵姨娘和赵国基分心。 一刻钟后,小红便回来在元春耳边低语了一会儿,元春点点头:“去找人送她出府吧,赵国基那边也可以动手了。” 小红出门对那两个大汉说了几句,他们笑道:“这个包在我们身上!” 此刻正在妓院的包厢里搂着姑娘喝酒调笑的赵国基被从天而降的两个壮汉抓起来就走,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被一棍子打晕了装进了麻袋,扔进了后门的一辆车中。 车夫刚要驾着车离开,那壮汉就拦住了他,笑道:“急什么,还多着呢,幸亏这厮的随从都跟来快活了,不然还得费姥姥劲去一个一个地捉来。”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这辆车才缓缓出了城。 此刻若是有人掀开车帘一看定会吓一跳,半个车厢里套着麻袋的人叠罗汉似的一个摞着一个,直摞得与车顶一般高了。 “一个都没落下吧?” 元春问回来禀报的壮汉。 “大小姐放心,按着您给的单子一个个比对着来的,谁都没能跑。” 那壮汉道。 “嗯,做得不错,去找抱琴领赏吧,这次多亏你们几个了。” “大小姐客气了,我们从小都跟着阿爹做事的,多亏了大小姐的活计我们才有能力养活家人,就我兄弟,靠着大小姐的赏钱上个月刚成了亲呢!” 那壮汉名叫刘营,虽然生得高大粗壮,可在元春面前却颇为规矩,低着头也不多看,感激地道。 “你们诚心做事,我自然不能亏待你们。以后还少不了你们帮忙的地方。” 元春笑着让小红送他从偏门出去。 “小姐,太太来了。” 这厢刚送走刘营,王夫人便带着金钏走了进来。 “元春,你有没有听说赵姨娘她……” “我听说了,母亲。” 元春给她倒了杯茶,看她脸上有浓浓的疑惑,道:“母亲怎么了?” “就是奇怪,昨天还活蹦乱跳地跟我闹呢,今天就突然病了。” 王夫人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感慨道:“听说还是她自请出府调养,我原以为以她的性子,恐怕就是把府里的人都传染了也不愿意出去的,你说她怎么突然转性了呢?” “以后母亲就清净了。”元春避而不答,只笑道。 “她只是出去养一段日子,好了就又回来了。”王夫人摇摇头:“不说她了,中午我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喊上宝玉,咱们在我院子里吃饭,对了,你下午有什么打算?” “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难得你回来一次,每次都往外跑,你出去干什么?”王夫人不满地问。 元春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将她与北静王的事先透露给王夫人听,别的不说,让她做个心理准备也是好的。 “……你的意思是,你与北静王?” 王夫人听了她讲那日太湖落水被北静王救起的事,瞠目结舌地问:“你们在宫中,难不成经常见?” 元春点点头:“王爷他……经常让人给我送东西来。” “可是我怎么听说他与南安王府在议亲?” 王夫人脱口道。 元春怔了怔:“与南安王府议亲?王府里的谁?” “就是南安郡主啊!”王夫人一语惊人。? 第222章 贾宝玉总算开窍了 “北静王从来没有跟你提过此事?” 王夫人脸色凝重。 元春缓缓摇了摇头,脑海中忽然想起古云之前跟她说过的话,这才有了点印象。 “他不会与南安郡主议亲的。”元春脱口而出道。 “你知道什么?你我看你也不清楚。“王夫人瞪了她一眼:“婚约大事需听父母之命,我可是听说陈太妃与南安王妃走得很近,时常带郡主去王府。你与北静王的事还是慎重些!” 说完王夫人埋怨道:“你就是仗着我素来宠你,这些事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主的吗?!你也不跟家里商量!” 接着就是长篇大论的数落。 索性王夫人在内心过了一下北静王的家室人品都还不错,倒也没有真的发怒。 虽然有与南安王府的议亲传闻,若是以前肯定想也不想就让元春赶紧与北静王断绝来往,但她最近就深陷此事,知道传闻也不尽可信。 “此事我得赶紧与你祖母说去,你跟我一起去?”王夫人起身道。 元春摆摆手呵呵笑:“还是母亲去吧。” 她可不想再听一阵数落,万一贾母真的生气了,说不定还要再跟上次一样挨一顿板子。 不过,虽然元春内心不相信北静王会一边跟她‘谈恋爱’一边与南安郡主有牵扯,这件事等下午见了面还需要问清楚才是。 还有她和古家的事,也要解释清楚,免得两人心生误会。 到了午膳时分,元春让人去喊贾宝玉过来吃饭,谁知道他他还带着贾环一起过来了。 元春见到这场景当然只有开心的份儿,可看贾环眼圈有点红,想必他为了赵姨娘的事伤心,便安慰了他几句。 贾环向她道了谢,从袖中取出来厚厚的一本册子。 “这是什么?” 元春好奇地接过,翻开一看,里面竟然详细记录了族学里每个学生的测试记录。 “咦,他倒是每次都考得不错。” 元春指着上次她在街头救下来的那个学生道。 贾环凑过去看了看,道:“师傅说他天资聪颖,又肯下功夫,每次都考第一名。” “他的腿伤已经好了吗?现在不应该在家养伤?” 元春记起来大夫的话。 “每天他都让人把他抬到学堂里来上课的。”说着,贾环的脸上闪过一丝敬佩:“后来我知道了,就让我的马车每天去接他。” “做的不错!同窗就是要这样互帮互助才是!”元春笑着鼓励他。 “你的呢?” 元春看完了册子,勾出了几名学生让贾环重点关注,完了之后把头转向贾宝玉,问道。 贾宝玉的脸上浮起意思红晕:“宁先生说我这阵子学的还不错,等来年春闱我也可以去试试了。” “真的?” 元春闻言喜出望外双手合十地笑道:“阿弥陀佛,总算佛祖保佑!” 她终于改变了贾宝玉只爱美人不爱仕途的命运了吗? “宁先生是怎么与你说的?” 元春很好奇宁先生究竟说了什么话能让这块货真价实的‘顽石’开窍。 贾宝玉红晕还没消散的脸上又添了一层红色,他看了眼贾环,犹豫了会儿,才道:“先生说了,不论是姐姐为我和环三弟找先生,还是让探春姐姐管家,亦或是整顿族学规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贾府能更好。树倒猢狲散,若是有朝一日贾府倒了,我们这些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尤其是……” “尤其是你林妹妹,是吧?” 元春笑着打趣贾宝玉。 贾宝玉支支吾吾地点了下头,道:“那日与林妹妹和探春姐姐一起闲聊,她们告诉我林妹妹现在吃的药方一副就要百金,若是咱们府出了什么变故,这样的药去哪里找?” 元春点点头:“你能明白就最好了。你们都记着,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到想保护的人。你们是男子,还能出去讨生活,可若是贾府出了意外,让你们几个姐姐妹妹都怎么活?且不说穷困潦倒了,将来被发卖到那些肮脏地方都是有可能的!所以,你们两个作为贾府的男丁,一定要努力为她们遮风挡雨才是!” 贾环和贾宝玉看元春神色凝重,也都严肃地点了点头,齐声道:“谢大姐姐教诲。” 元春颇为满足地笑了笑,心中亦有一份感动。 她殚精竭虑地为改变贾府,保护贾府的人而努力着,现在终于不是她一个人了。 “大姐姐,你吃了饭有空没有呀?” 贾环问。 “怎么了?” “齐师傅说想见见你。” 元春愣了愣,随即道:“好啊,但是我一会儿还要外出,时间不多。” “齐师傅说只要一刻钟的时间就好。”贾环道。 元春有点疑惑,不知道齐师傅找她做什么,但齐师傅进府之后她还没有见过,此番见见也好。 用过了饭,元春重新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外院的小花园中等待。 不远处有个身着深蓝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面相也不过四十岁左右,腰板挺直面容含笑,看起来倒不像是教武的师傅。 “齐师傅,久仰久仰。” 元春请他在石凳子上坐下,微笑着为他斟了一杯茶:“小弟顽劣,多亏了师傅教导了。” 齐师傅看着元春白皙的面庞,心下感叹,想不到为贾家做出这些事的女子不仅年轻,眉目间还颇为貌美,也不怪皇帝和北静王都中意她。 “都是小事,大小姐不必客气,我既然当他一声师傅,就要尽心尽力才是。” 齐师傅笑了笑,道:“今日我前来,其实是有一桩事想要与大小姐商议。” “师傅请说。” “大小姐平日在临敬殿侍候陛下,可曾听说了皇家宗祠要重修之事?” 元春一怔,这件事她倒是有所耳闻,前一阵临敬殿里晚上都有大臣出入,好似就是在谈论此事。 “听陛下提起过。” 齐师傅点点头:“此事乃工部之事,我一介平民虽然不应该掺和,但还是有一言想进给大小姐。希望大小姐能劝一下贾老爷,去争取此事的主办权。” 第223章 好像被人忽悠了 元春愣了愣,道:“可是父亲只是工部主事,还算不得工部侍郎,这样的事恐怕他很难做主吧。” 齐师傅笑着摇摇头:“大小姐低估贾老爷了,贾老爷工部勤勤恳恳,为人正直,工部侍郎李仇还是很信任他的,再者,李仇年事已高,马上就要离任,此事应该就是工部侍郎易主的最后一桩差事,若是贾老爷办得好,这侍郎的位置便是贾老爷的了。” 元春现在还没想过要插手贾政官场上的事,她觉得贾政虽然勤恳老实,可缺了几分变通,不是混官场的料子,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原位上待着,免得出大事。 “我这番行事,其实也是为了二爷和三爷。” 齐师傅见她沉吟不语,又开口道:“我听三爷说宁先生也有意要二爷参加明年的春闱?” “此事不假,我也是才知道。”元春道。 “我说这些大小姐可能不认同,但文考不比武考。三爷去比武,比的就是真刀真枪的真本事,可二爷考文试,里面的文章就大了。” 齐师傅缓缓道:“官场上的人势利非常,若是在此紧要关头,贾老爷能够办好皇家的差事,顺利升任工部侍郎,那对二爷和三爷的春闱帮助是莫大的。” 元春握着茶杯沉思,她知道古代科考虽然还算公平,可到底还是要看一些人情的。 就比如贾府靠着两位国公的面子上顺利活到了现在,贾政也封了个五品官,可若是将来贾宝玉和贾环真的走上了仕途,还是要靠人提携照顾,这样看来,贾政的官职是有些低了。 “可是父亲他……” 元春很担心贾政的能力,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大小姐不必担心,重修皇家宗祠虽然算作一桩大事,可只需要照着以前留下来的章程办事就可。现在工部侍郎还在任,也会多多提携贾老爷的。” 齐师傅见她有所动摇,连忙道。 元春问道:“父亲官场上的事我并不怎么插手,为什么齐师傅不直接去找父亲呢?” “我也找过贾老爷了,可贾老师心有犹豫,所以我才来找大小姐。大小姐在陛下跟前侍候,定能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例如陛下对这件事的看法,喜好,若是贾老爷能靠着大小姐的消息讨得陛下的欢心更好,若是不能,只消按规矩办事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齐师傅主动给她分析道。 元春想了想,她的确在临敬殿听到过皇帝对这件事的意见,例如宗祠怎么修最好,也知道皇帝的喜好。 “此事只是齐某人的一个建议,大小姐若觉得好就好,若觉得不好,便全当我没说就是。” 齐师傅儒雅地道:“我也只是看三爷天资聪颖,将来若是能在官场有个助力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多谢齐师傅告知,我知道齐师傅一片真心为了环三弟,但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算多,且容我想想吧。” 元春起身向他拜谢。 齐师傅也赶紧起身避开了她的礼,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都是齐某人该做的,大小姐客气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关于贾环武考的事,抱琴找了过来,在她耳边道:“小姐,到时辰了,您还要去浮月阁见王爷呢。” 齐师傅垂着的眼皮突然一动,有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元春。 “齐师傅,那今日先这么说,我现在还要出门去见一个人,若是可行,我直接写信给父亲。” 元春与齐师傅道别,带着抱琴一起出了门。 齐师傅看着她的背影,喃喃道:“王爷不是约了我去王府吗?怎么这会儿又约了大小姐去浮月阁?” 马车中,元春一路上都在想齐师傅说的这件事。 修建宗祠好像确实不算难事,只消盯得紧一些,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应该就可以了。 这个齐师傅是北静王推荐过来的,应该也算靠谱。 元春想到今天在饭桌上贾宝玉和贾环说起明年春闱脸上的激动和兴奋,心想若是贾政升了官,那可就突破了古代官职的‘龙门’了。 从五品官跃为四品官,虽然只提升了一级,但在官场上也能被同僚尊敬地称呼一声‘大人’了。 柳嫔的父亲被太后破格提拔之后在后宫也拽得不行,张娴榕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在后宫的地位也很高。 要不然,试一试? 元春摩挲着衣袖很是心动,等回去了还是要多探听一下这方面的消息才是。 车马缓缓停下,元春扶着抱琴下车,守在门口的小厮迎了上来,笑道:“敢问这位小姐有没有约?” “嗯,北静王在哪个包间?” 小厮听到她这么说,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弯腰道:“呃,在后院呢,小姐请随我来。” 元春跟着他穿过花草,走到一个叫‘清月阁’的包间前。 “这位小姐,你们的车好似有点问题,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元春还没进去,另外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对抱琴道。 “车怎么了?不是有车夫吗?”抱琴奇怪地问。 “啊,我没找见车夫呀,那马我怎么也赶不动,还是你随我去看看吧。” “那你去吧,记着我在这里就好了。”元春对抱琴点了点头。 抱琴走后,元春推开清月阁的门,只见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坐在窗前,窗帘拉着,只能看见一抹暗暗的侧影。 元春眯着眼睛去看,还没看清的时候只听见背后‘嘭’的一声响动,门竟然被人从外面关上了! 元春心中猛地一跳,顾不得去看那个身影到底是谁,转身去拉门栓却怎么也拉不开! “别拉了,没用的。” 窗前的人声音低沉。 元春马上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古云! “你想干什么?!” 元春快步走到桌前,拿起桌上唯一放着的酒壶,谨慎地躲到了另外一边。 古云看着她警惕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嗤笑:“我想干什么,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他扶着头,感觉到一股燥热正缓缓地沿着脚底升起。 妈的,这谁给他下的药,量也太大了吧!? 第224章 两辈子都没有被这么冒犯过 元春举着酒壶躲在角落里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古云,你也太卑鄙了!你在外面乱嚷乱叫毁我名声的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你现在又来这出!你是不是男人!” 古云扶着额头,呵呵笑了:“这算什么,若是能娶到一个好媳妇,耍点阴招也无伤大雅嘛。” “我就是死了也不嫁给你!”元春怒道。 “那你要嫁给谁?北静王么?”古云的声音猛地低沉,嗤笑:“他娶不了你。” “我嫁谁都不关你的事,现在,让你的人打开门,放我出去!” “这个我办不到。” 古云只觉得口干舌燥起来,撑着身体从椅子旁站起,晃晃悠悠地朝着元春走了过来。 元春撑大了眸,虽然古云身形偏瘦,但到底是习武之人,又是男子,无论是横的还是竖着都比元春多出一大截来。 元春把几把椅子拉了过去横在自己的身前挡着避免他靠近,道:“你别过来了!再过来我就砸你了!” 古云笑了一声,在她摆着的椅子前站定,抱着双臂定定地看着一脸紧张的元春。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紫色绣白玉兰和忍冬纹的薄袄,腰间束着浅白色绣紫色云纹的束带,衬得纤腰盈盈不胜一握。 乌油油的长发挽着如意髻,插着一对白玉响铃簪,通透温润的白玉映得元春一张小脸明玉生辉一般。 古云看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布满了火一样的愤怒,身体更是燥热起来。 他最爱看这双不加矫饰的眼睛,不管是笑也好,疾讥讽也好,发怒也好,都带着清澈的真诚,没有一丝外面那些女人的虚伪。 古云勾着唇瞧着她挥舞起来的酒壶,闷闷地笑了一下,不过眨眼间那酒壶就被夺到了他手上。 元春望着空空如也的右手愣住了。 “就你这小胳膊小腿,你还觉得能跟我打不成?” 古云瞥着她呆滞的表情,哈哈大笑着道、 古云长臂一挥,手指就落在了元春的脸颊边,还来回摸了摸。 元春往后缩着,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你要是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元春瞪着他,一脸视死如归。 妈的,她拯救贾府的计划才刚刚有了好的苗头,这就要被迫死亡啦? 元春悲催地想,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啊!可是死于这个原因也太亏了吧! 古云看她如受惊的小兔子般,抚摸着她的脸轻声道:“我本来不想的,但是你真的让我……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叫了一声。 原来是元春趁他不注意,用牙死死地咬着他的手指! 古云疼得皱了皱眉,可手却并未从她口中抽出,反而邪邪一笑:“女人,你是想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你的印记吗?” 元春面目狰狞地抖了一下,恶寒地看着他,知道这点疼痛在他面前不过是雕虫小技,便松开了口,擦擦嘴上的血迹,嫌弃道:“我看你是霸道总裁病犯了!” 古云抬起手,满意地看着手掌上的一排整齐的牙齿印:“不错,若是能留个疤就最好了。以后我逢人就说是贾府的大小姐咬的!” 说着,他挑了挑眉:“若是别人问我怎么咬的,我就说……” 他一脚踢开了元春挡在身前的椅子,身体靠了上去,将元春抵在了墙角,暧昧地道:“我就说,在床上咬的……” 这话说完,古云眼中闪过兴奋的神情,一只大手忽然握在了元春的腰间,带着燥热的触感。 元春摸到蛇一般地打了个激灵,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腰间的大手。 “你、你不要乱来呀!” 元春被他堵在墙角,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想要抱着身体蹲下,可古云的一只腿抵在了她的膝盖上,整个人只能被他贴身挨着。 男人身上滚烫的温度让元春真的开始害怕起来,她一开始与古云说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可现在无论是古云的心理还是身体都显然失去了耐心。 难道真要咬舌自尽? 元春的舌头在口中不自觉地动了动,随即一只手便用力捏住了她的下巴。 古云的脸凑了过来,眯着眼睛道:“怎么,你还真的想自尽?” 元春被他捏着下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只一双眼睛着了火般狠狠地瞪着他。 古云被她的眼神撩得愈加急躁,另一只手顺着腰间向上摸了起来。 元春上下两辈子还没被男人这么冒犯过,顿时僵在了原地,一股深深的恐惧袭上心头,身体也轻轻颤抖起来,眼睛也渐渐酸涩。 古云火急火燎地扔掉她的披风,双手在元春身上游走着,一低头,却看见元春盈满了泪水的眼睛。 “你……” 古云愣住了,纵使身体的燥热不减反增,可他抚摸着元春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这双充满了泪水的眼睛,和他记忆中的竟然一模一样! 古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还没说出来,门上嘭的传来一声巨响! 两声巨响之后,木门便轰的一下被人从外面踹开,力道之大让整个木门都飞了进来! 一片碎裂的门板携着力度朝元春这边飞了过来,元春惊叫一声,面前却出现一道黑影。 古云抬手想打飞那块门板,却因为顾及元春躲闪不及,闷哼了一声便捂住了额头,一道鲜血瞬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元春!” 北静王踏了进来,看到角落里的元春,大喊一声。 元春睁眼一看,竟然是北静王! 心中又惊又喜,顾不得那么多,连忙从古云的侧边挤了出来向他跑去! 一向浅浅微笑的北静王脸上带着浓浓的焦灼和担忧。 “他有没有伤你?” 北静王将元春拉到一旁,上下打量着她问。 元春摇摇头,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似乎那里还有让她不适的温度,小声道:“幸亏王爷来得及时。” 北静王也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眼神一沉,伸手解下了披风搭在元春肩膀上,对身后的小厮文延道:“走后门,送贾小姐回去。” 第225章 传言不可尽信 “那他……” 元春侧头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古云,他额上还在往下淌血,可此刻却一动不动冷漠地看着他们。 “你不用管。” 北静王伸手将她的碎发抚到耳后,轻声道:“今日吓着了吧?我让文延带你先回去休息好不好?其他的你都不要操心,我来处理。” 他的眼神有种让人安心的温柔,还带着一丝丝愧疚。 元春心中一软,心中的恐惧早已经消散,点头道:“嗯,那我先走了。” 元春拢着披风低着头出门,出门的那一瞬间,她偏了偏头,只见到古云望着她的眼神中满是阴霾。 她又轻轻打了个激灵,连忙踏出门去。 跟着文延走了几步,元春这才发现浮月楼的后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要说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应该有人来看热闹的。 “王爷来的时候已经让人清场了。” 文延见她疑惑,主动说道。 元春嗯了一声,感动于北静王的细心和体贴。 待元春走后,北静王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盯着古云道:“古二少爷,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古云满不在乎地擦了擦额角上的血:“没什么解释,王爷留到这里,也不是要听我解释的吧。” 北静王面色阴冷地道:“元春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你以后能离她远一些!” “未婚妻?” 古云像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立刻笑了出来:“王爷,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与贾府有婚约啊?我听到的只有你与南安王府在议亲?而且,上次太后在宴会上为你赐婚,你不是也没有接受么?什么时候蹦出来个未婚妻啊?” 北静王瞳孔猛地一缩,上前一步,霍地出手抓住了古云的脖子。 古云没料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身手,再加上额头上的伤和体内全然扩散的药物,让本就身体发软的他支撑不住,被北静王牢牢地卡着脖子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后背狠狠撞在了墙上。 他也不挣扎,就那样被北静王卡着,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 古云喘着粗气,嘴角还挂着邪笑:“你要是真心想娶她……那么好的机会怎么不把握?还在与南安郡主议亲?” 北静王眯了眯眼,冷冷道:“我娶不娶,至少她想嫁给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动作,你以为你这么做,元春就会愿意嫁给你?” 古云眸中一怒,反手抓住北静王的手臂,可心中又是一惊。 他看着北静王诧异道:“传言你不是从小身体不好,手无缚鸡之力?” 可卡着他的手臂坚硬如铁,他竟然推不动! 北静王漠然地看着他:“现在你知道了,传言不尽可信。古云,你应该庆幸你是古家的儿子,否则你连话也说不到三句。” 说罢,北静王照着他的肩膀一个狠狠的手刀劈下去,古云便晕倒在了地上。 “来人。” 北静王对门外喊了一声,道:“找个僻静的街角把他扔下去。” 小厮躬身应了一声。 北静王环视了一下包间,看到元春的披风落在地上,便走过去将它拾起来搭在手上,沉声道:“查清楚这件事跟浮月楼的关系,难道掌柜糊涂得连本王的名讳也不认识了?” 进来之前他就想到了,定是古云冒用了他的名字,元春才丝毫没有防备地来了。 元春被文延送上马车,里面的抱琴一看到元春就哭着扑了过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他们把我和刘伯关起来了,我在里面快要被吓死了,还以为小姐出了什么事!” “我没事,王爷来找我了。”元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抱琴哭得身体一抽一抽的:“嗯……奴婢听他们说了,幸亏王爷来了,王爷,王爷可真是个好人……” 元春听着她孩子气的话不由失笑,掏出手帕给她擦着脸上的泪:“王爷一直都很好的好吗?救了你才说人家好。” “奴婢瞧见王爷冲进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吓人了,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可见王爷对小姐有多着急。” 抱琴抱着元春的胳膊,回忆道:“小姐,奴婢瞧着王爷是真心喜欢你的。” 元春点点头,靠着她,想到刚才北静王冲进来那一幕,心中也多了一份温暖。 “小姐,你喜欢王爷吗?” 抱琴看着她的表情,突然问。 元春一愣:“应当是喜欢的吧。” 她在脑海中搜索着形容词,轻声说:“王爷让我觉得……很安心。” 那样温和干净的一个人,只要想到他像今日一样不管不顾地保护她,照顾她,就会感受到岁月的温柔。 元春低头浅浅笑了一下,若说之前她还觉得与北静王的关系有点奇怪,可经过今日之事,她便觉得与他更亲近了一些,已经可以把他当成可以信任的家人来看待了。 “不过,王爷怎么知道小姐在浮月楼?”抱琴歪着头问。 元春也很疑惑,她今日的行踪应该是只有王夫人和抱琴知道的。 “王爷也是浮月楼的常客,许是恰巧碰到了。”元春并不怎么在意。 浮月楼的另外一个包间里。 桌上的香炉袅袅升起青烟,窗上的轻纱被缓缓拉上。 一个女子闷闷地坐在椅子上,抱怨道:“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成!白白让我兴奋了这么久!” 一双素手轻轻拨弄着琴弦,低沉的古琴声时不时地响起。 “郡主,你不要太心急了。这也是咱们草草计划的,没那么周全是肯定的。”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南安郡主瞪了对面的女子一眼,抱怨道:“现在外面都在传我与王爷的议亲之事,都快半个月了还没定下来,你不知道每天去王府打探的人有多少!若是不成,我的脸往哪里放?!这可是你出的主意!” “谁知道王爷会突然跑来,唉,这件事是我失算了。” “我看是你下的药太重了!” 南安郡主哼了一声:“王爷去的时候已经够晚了,可进去了那么久都没动静。” “我也是想着练武之人嘛,药效强一点总比没用的好,好啦,这次是我错了,下次我们再好好计划。”? 第226章 古侯夫人再次上门 元春回到府后,抱琴伺候她重新换了一身衣裳,刚给她拆散了发髻要重新梳理,小红便走进来报道:“小姐,古候夫人来了,在老太太院子里呢。” 元春蹙眉:“她又来做什么?喊我了吗?” “老太太和太太并没有喊小姐去见客,听门房说是古候夫人听说小姐今日从宫里回来,特意来见呢。” 抱琴呸了一声:“我们小姐跟她非亲非故的,用的着她来见?有这会儿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管教她儿子!” 小红不知道元春刚才经历了什么,面对抱琴的怒气有点疑惑,道:“小姐不如先准备着,万一太太要小姐去见客呢。” 元春思索了一下,问:“从古候府到咱们府需要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吧。” “那从浮月楼到古候府呢?” 小红想了想:“那要一个时辰了。” 元春在心里算了算,她走后,北静王应该会找古云算账,就算不动手,但古云额头上那个伤口也不是小伤,古候夫人应该是还没收到古云回府的消息。 不过这样看,古云在浮月楼做的事情古候夫人应该不知道,不然也不会还没等到古云回府就找上门来了。 “小红,我让你准备的事,都准备好了吗?” 元春吐了口气,问。 小红点头:“都已经布置好了。” “嗯,去吧,让他们现在就找上门去,再找个人假扮古家的人,一刻钟后来报信。” 元春斟酌了一下,安排说。 小红应声而去,抱琴继续给元春挽着头发,问:“小姐,你让小红姐姐去做什么了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以后呀,古候夫人应该是不会再上门了。” 元春看着镜中的自己,弯着唇笑了一下。 她不能再让传言这样发酵下去了,不仅对她不利,对贾府的其他女孩也不利。 本来她还觉得这一招有点阴损,但人家已经欺负上门来了,她也不得不反击。 前几次古候夫人上门,贾母和王夫人都推脱有事没有接见,但到底古家地位高,也不好弄得太不好看。 是以这次贾母与王夫人只好出面接待。 古候夫人在厅内坐下,斯文的面孔上带着一丝骄傲,环视了一周,笑道:“不是说贾小姐回来了吗?怎么不见她?” 王夫人道:“元春中午吃了饭刚出去了,夫人来的不巧了。” “无妨,我也是吃了饭无事,想着这都一个月没见着那孩子了,这次就过来看看。” 古候夫人轻笑着说:“想必贾小姐在回宫之前还会回来的吧。” 贾母与王夫人对视了一眼,这意思是非要见着元春才走了? “元春年纪还小,一整个月不出宫门,难得出宫一次在外面贪玩会也是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上次她就直接从外面回宫了。” 王夫人强笑着说。 “哦,这样啊。” 古候夫人笑了笑:“亏得我特地跑一趟呢,实在是想这孩子想得紧,也是我们娘俩太投缘了!若不然,我让我身边的丫头去请贾小姐回来?” 说着她掩口玩笑着说:“老祖宗啊,元春的年纪可不小了呀!我也有个女儿与她差不多大,我都不怎么让她出门呢!毕竟女儿家这么大总是抛头露面的也不好!” 贾母看了她一眼:“元春是我第一个孙女,我疼的紧,总觉得她还是小孩子,让夫人看笑话了。不过我们家元春懂得分寸,在外面从不乱来,我放心得很。若是将孩子整日圈着困着,未免养的太小家子气了!” 古候夫人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老祖宗说的也是,是我眼皮子浅了。不过……冒昧地说一句,贾小姐也该说门亲事了吧?” “也没有什么该不该的,不过是还没瞧见合适的人,不急,不急。” 贾母微笑着靠在身后的迎春枕上。 古候夫人换了脸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可惜王夫人和贾母都装作没瞧见,古候夫人只好自己开口。 “说起来,有件事我还要给老祖宗赔个不是!” 贾母眼中精光一闪,也不问她什么事,只道:“古候夫人的品性我是知道的,有什么也不过是误会一场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古候夫人被她堵了一下,预先排演好的台词便说的有点生硬。 “……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过来贵府小坐了几次,外面竟然传得风言风语的,都在说咱们两家在议亲呢。” 古候夫人挂着虚假的歉意:“唉,我也是太喜欢元春这孩子了,听到传言的时候不瞒老祖宗和夫人,我还高兴了好一会儿呢,要是元春能成了我家的媳妇就太好了!” 王夫人到底修炼不够,听到这话脸色已经暗了下来。 古代不论是说媒还是提亲,都讲究有第三方上门来提,要么是媒婆要么是媒人。 尤其是讲究的大家族,还要专门找个家世好的,为人好的夫人来给女方提亲。 先不说之前古候夫人做得有多过分,单单她今日的举动就能说明她有多不重视元春。 王夫人冷笑:“我们元春还不着急嫁,就是嫁也不……” “咳!” 贾母咳嗽了一声,打断王夫人的话,可未说完的话古候夫人也能猜到,顿时脸色也冷厉起来。 “我知道王夫人心里怪我,但是这孩子的名声已经到这了,我们家的门第也不比贾府低,要我看,做我媳妇不比做别人家的强?” 古候夫人唇角讽刺地翘着,殿内的气氛顿时跌入了冰点。 贾母将茶杯重重地搁在茶几上,淡淡道:“古候夫人,你这话说得也太过了些,我贾府虽然不比古家门第高,但以我孙女的才貌,满京城里挑夫婿还是能挑到的。” 古候夫人见贾母动了气,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虽然她不大能看得上元春,可结亲也别变成了结仇啊。 先给儿子把媳妇讨回去再说,等元春成了她古家的人,想干什么还不是简单的很? 第227章 一点阴招 “都是我的不是,本来我也是好意,没想到把话给说拧巴了。” 古候夫人连忙笑道:“老祖宗,您是上了年纪的人,可别与我一般计较。” 贾母摆摆手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一场误会,实话说,我们贾府不在意外人怎么说,但最近要筹划着给我孙女说亲,……既然古候夫人也知道风言风语对女儿家不好,为了避嫌,以后恐怕我们贾府不能接待夫人了。” “老祖宗,我是真心想讨元春当媳妇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厚脸皮来了一趟又一趟的,虽然云儿淘气了些,但自打见了贾小姐之后他就再不出去闲逛了。” 古候夫人一看贾母要起身离场,又连忙拉下脸皮,恳求道:“老祖宗,若是刚才我的话惹了您生气,您打我骂我都成,可能不能看到老侯爷的面子上成全了我这番心思?” 听到古候夫人提到老侯爷,贾母的身子顿了一下。 虽然这两代古家和贾府没什么交情,但当时古老侯爷与贾太爷是有过交往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古候夫人此番作态,贾母和而王夫人也不好把场面弄得太僵。 贾母只好坐了回去。 王夫人吸了口气出来打圆场:“多谢夫人的抬爱了,只是元春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此事我也得与元春商议了才是。” “那不然这样,我这就叫丫头把贾小姐喊回来。” 古候夫人见目的达到,又笑了起来:“夫人有所不知,我儿子为了贾小姐都追进宫里了,听说他们两个在宫里相处的很好呢,秋儿……” 说着,古候夫人就冲着门口的丫头招手,大有今日就要把亲事定下来的架势。 叫秋儿的丫头还没动,一个小厮倒是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夫人!”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没见到有客人在吗?没规矩的东西!”王夫人劈头骂道。 “呃,夫人,奴才是古家的人……” 小厮尴尬地站在了厅中央。 古候夫人被王夫人的话带了一下,也不悦地道:“干什么?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小厮一脸为难地凑过去在古候夫人耳边低语了一会儿,古候夫人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走。 “夫人,老祖宗,家里有点事,我……” 贾母很善解人意地笑道:“慢走不送。” 古候夫人带着丫头匆匆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因为太着急,还被门槛给绊了一下。 王夫人皱着眉:“古家是出了什么事?慌成这个样子。” “鸳鸯,你让人跟着她去打听一下。” 贾母吩咐道。 来报信的小厮跟着古候夫人的马车往前走了一会儿,就掉头从后门进了贾府,径直去了元春的院子。 “小姐,一切都办妥了,奴才进去的时候还听到古候夫人在与王夫人说亲事什么呢。” 元春嗯了一声,笑了笑:“她把祖母和母亲都惹恼了,这次她走了之后,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进贾府的门了。” 这厢元春惬意地靠在椅子上喝茶,古候夫人那边坐在马车中心急如焚。 “再赶快些!” 古候夫人掀开帘子不耐烦地大吼一声,尽管车速已经快得像是要飞起来,连连惊得好多路人都纷纷躲避。 终于行至了古家门口,古候夫人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却被门口乌泱泱的人吓了一跳。 “我的儿啊!你死得真是冤枉啊!” 一个七旬老妇带着一个年轻女子坐在古家门口哭喊着,里里外外围了三四层人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 古候夫人怒斥一声:“是谁在这里放肆!” “夫人……” 门里面等候的管家听到了声音连忙出来,却见到古候夫人正指着门口的老妇和女人一通臭骂,顿时头疼起来。 “夫人,您还是先去看看少爷吧。” 管家顶着众人责备的目光领着古候夫人往里面走:“少爷到现在还没醒,而且……” “而且什么?” 古候夫人着急地问。 管家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您去了就知道了。” “有什么话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古候夫人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古云的院子,见他额头上缠着层层绷带,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立刻流下泪来。 “我的儿啊……” 她一边哭,却隐约听到了一旁好似还有人在抽泣。 往侧间一看,净是自己的小女儿也捂着脸在哭泣。 “媛儿?”古候夫人走过去。 古媛放下捂着脸的帕子露出一双通红的眼:“娘!二哥做出这种事,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你二哥他现在都昏迷不醒,他做什么了?” “娘,你先听完了管家给你说的话吧!”古媛擦着泪扭身走了。 古候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在贾府她只听到古云被人给打了,打得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事情的蹊跷之处。 “你!” 古候夫人转身坐在椅子上,怒视着面前的管家。 “夫人,小的也是才知道啊。听说是二少爷在外面……呃,见人家的相公生得好看,便要……” 管家老脸通红:“便要强抢,可那小相公不从,少爷便一怒之下,把人家绑了起来要、要霸王硬上弓。但那小相公也是个烈性子,当即就咬舌自尽了……这不,小相公的娘和妻子找上门来了。” “那少爷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被那……被那人打的?” 古候夫人一拍桌子。 管家抓了抓头:“这便不知道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少爷是让贾府的大小姐贾元春给送回来的。”管家低声道。 “什么?!”古候夫人一惊:“贾元春来我们府上了?” “倒是没有,不过那些人都听见了送少爷回来的人是怎么说的。” 管家叹了一声,想起一个粗壮的男子扛着古云,站在众人面前冲他大声道:“喏,这是你们无恶不作的古二少爷!竟然光天化日之下逼死良男,我们小姐最讨厌这样的纨绔子弟,以后离我们贾府远些!” 管家扶额,当时他只觉得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第228章 家门不幸啊,出了个逆子 古候夫人听着管家的转述,气得抓起一个杯子就扔了下去! “给我查!看看是不是贾府捣的鬼!若是她们,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管家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夫人,这件事奴才刚才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一会儿就有结果了,可现在当务之急是,少爷一直没醒来啊。” “没有去宫里请太医吗?” 古候夫人问。 管家心中叹了口气,出了这样的事肯定是先捂着才行,哪里还敢去宫里请太医。 “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请过来了,说……” “说什么?” “说……” “是不是头上的伤太严重了?你说呀!”古候夫人着急地问。 管家一脸纠结,看了看四周,低声道:“大夫说额上的伤倒也不算重,止住血养养就好了。而少爷昏迷不醒是……是因为是吃了太多媚药,一时间又、呃,又没有得到缓解才……” 这话说完不论是管家还是古候夫人的脸都成了猪肝色。 古候夫人攥紧了帕子极力克制住自己才没有大骂出声。 她儿子年纪轻轻气血方刚的,吃什么媚药啊!定然是谁用了下三滥的手段! “那现在要怎么办?”古候夫人低声问:“那群大夫都没有办法吗?” “大夫说这药性悍烈,他们也无法压制,只能……” 管家欲言又止。 古候夫人的脸色又变了变,略有不自然地道:“那还不快去把少爷的几个侍妾通房都给我喊过来?!” “是!” 管家赶紧结束了这段尴尬的对话,一溜烟地去喊人了。 没一会,四五个穿着美艳娇滴滴的女子就叽叽喳喳地走了进来。 古候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都给我闭嘴!吵死了!” 她揉着太阳穴道:“少爷中了媚药,现在昏迷不醒,你们看着办吧,不许伤了少爷的身体!” 说完便吩咐屋子里的奴才丫头全部出去,只留下这几个女子和昏迷不醒的古云。 “侯爷回来了么?” 走出屋门,古候夫人只觉得心头发闷,扶着廊柱喘了口气,问。 “侯爷现在正在京郊大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说让夫人看着料理吧。” 古候夫人撇了撇嘴角:“那个老妇和女人呢?还在门口哭喊?我没回来你就不知道把她们先抓进府里来吗,引来了那么多人看笑话!” 管家为难地说:“奴才本来是想把她们两个抓进来的,可谁知周围的人都激动的很,拦着咱们府的家丁不让抓,奴才也怕把事情闹得更大,所以没有敢硬来。” “现在事情还不够大吗?把她们给我抓进来!” “夫人!夫人不好啦!” 另外有一个小厮匆匆跑来,禀报道:“夫人,有人把少爷告到官府去了,现在官府的人正往里走呢!” “谁?谁告的?”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古候夫人气得发晕。 “……听说也是少爷之前侵犯过的呃,良男,如今也告到官府去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 又一个小丫鬟跑了过来:“夫人,有人在门口告少爷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官差说要带少爷回去问审呢!” “这,这都怎么回事?!速速让人去请侯爷和大公子回来,一刻也不能耽搁!” 古候夫人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被管家及时搀扶住才没有晕倒在地上。 “抓起来!抓起来!” 管家扶着古候夫人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外面整齐的呐喊声。 一排带刀的官差站在院门前,一个长相方正的男子见到古候夫人,上前道明了缘由。 “……是以,我们不得不请古少爷去官府里走一趟问问清楚。” “古云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侯爷也在回来的路上,要去你们先进去喝杯茶,等一等?而且古云现在受了伤,昏迷不醒,你就是把他带走一时也问不了话呀。” 古候夫人撑着笑脸说。 几个官差互相看了看,带头的人道:“古侯爷的面子我们大人也会给的,那就先等古少爷醒来吧。” “多谢多谢,快请进。” 古候夫人从来没有对下人这么客气过,感激涕零地把几个人请了进去。 她看着门外还在呼喊的群众和跪在地上的老妇,头疼地让管家先把门关上。 本来是想抓进来问话的,现在当着官差的面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能任由她们在外面哭喊,越闹越大。 古候夫人让人把吃的喝的全部端上去给几位官差,她出了屋门,问:“少爷那边如何了?” 管家又尴尬了一下:“应该是差不多了,一会儿奴才去看看。” “你派去查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奴才正想给夫人禀报这件事。” 管家把她拉到一旁,低声道:“今日少爷自宫中出去后,便约了人在浮月楼……” “约的谁?” “约的贾府贾小姐。” “好啊,我就知道这件事跟她脱不了干系!”古候夫人大怒。 管家无奈地说:“夫人,您先听老奴说完。” “少爷虽然约的是贾小姐,贾小姐也按时去赴约了,可少爷在浮月楼里用的却是北静王的名号,而且听说后来北静王也去了浮月楼,将贾小姐带了出来。后来,少爷就被这个样子送了回来。” 古候夫人拧着眉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说,贾元春本以为约她的是北静王才去赴约了?这件事与贾元春没有关系?” “应当是如此。” 管家道:“奴才还打听过,贾小姐的婢女和车夫被少爷的带去的人关了起来,所以,应该是少爷他想……但是被北静王发现了。” “那肯定是北静王和害的我儿!快把这件事告诉官府!” 古候夫人急道。 “夫人啊!” “怎么回事?” 管家叹了口气,听到了古候的声音。 管家只觉得与古候夫人说不清楚,便赶紧上前去给古候一一汇报了。 古候听完就怒骂一声:“真是逆子!竟然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我古家的门楣都被他糟蹋完了!” 第229章 蹲几天涨涨记性吧 “老爷……这、这肯定是北静王做出来的事,我们就找他……” “无知妇人!” 古候瞪了她一眼:“这阵子你只知道去贾府逼人家把女儿给你这不孝儿子当媳妇,就不知道查查贾小姐与北静王的关系吗?这样看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联系!不然北静王怎么会去浮月楼救贾小姐?古云这个孽障又怎么会冒用北静王的名字?你还想着告别人,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 管家暗叹总算有个明白人,低声劝道:“是啊夫人,这件事是咱们理亏在先。少爷冒用王爷的名字约贾小姐,现在还这幅样子,传出去也只会让人说咱们家的不是,何况门口还有几个喊冤的在呢。” “那……就让官差把人带走?”古候夫人尖声叫道。 “带走就带走!他做了那么多混账事,以前你给他收拾烂摊子,现在烂事都爆出来了,你盖也盖不住!” 古候沉声道:“就让他去牢狱里面走一遭,也好改改他的性子!” 古候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古候的另外一句话堵了回去。 “你也替卿儿想想,他现在在翰林院,若是整个古家都被这孽障搞臭了名声,他的仕途姻缘可怎么办?” 古侯夫人这才想到现在还单身的大儿子,不由得泪如雨下:“可老二自小养尊处优,哪里去过牢狱这种地方啊,老爷……” 古候摇了摇头,不欲与她说太多,甩着袖子去了前方应对官差。 管家劝慰道:“夫人,侯爷这也是权宜之计,现在民怨沸腾,又有王爷在中搅局,咱们不得不先让少爷去牢中待一段。” “他是王爷,我们还是侯爷呢!咱们怕他不成?” 古候夫人反驳。 管家跟着古候见多识广,小道消息也多,低声道:“夫人,现在王爷在查盐务的事,咱们与江淮那边……有些牵扯,还是不要在此刻得罪王爷的好。” 古候夫人的哭声一顿,想起近些日子古候频繁召见人深夜开会的事。 管家见她神情松动,又连忙道:“不过夫人放心,他们还是看侯爷的面子的,不然刚才也不会答应夫人等少爷醒了再说了。到时候咱们多加打点,少爷即便是在狱中也吃不了苦,待不了多久就悄无声息地放出来了。” 古候夫人这才缓了口气:“我可怜的儿啊!” 管家见终于劝好古候夫人,这才摇摇头往前厅去了。 你苦命的儿,真正苦命的在府门口跪着呢! 就这样,古云刚一睁眼便看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他床上折腾。 又一垂眸,发现自己赤条条的什么也没穿。 额头上传来的痛感让他晃了晃神,这才想起来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少爷醒了!少爷~” 女人娇滴滴地扭了扭身子,趴到他身上软声说:“少爷,奴婢服侍得如何?少爷满意吗?” “你少来,刚才明明是我!” 又一个女子凑了过来。 “都给我下去!” 古云被她们吵的头疼,想要坐起身来,没想到腿还被她们压着。 女子们熟知他喜怒无常的脾气,连忙都起身跳下床去。 古云一张俊脸气得发青:“谁让你们进来的?嗯?” “少爷,是夫人让我们来侍候您的,说您中了媚药。” 一个女子胆大地说。 “少爷,我还听到外面有官差来了呢,说要抓您去审问。” “哪个不长眼的敢抓我?” 古云满脸戾气:“都给我滚!” 几个女子衣衫不整地落荒而逃,不过古候府里的下人也见怪不怪了,这在古二少爷的院子里是常见的事。 古云阴沉着脸穿上衣裳,靴子刚套好,屋门就被一脚踢开。 “哪个……” 古候转头要骂,却见到来人的时候咽下了口中的话。 “父亲。” 他冷漠地喊了一声。 “孽障!” 古候抓起来旁边桌子上的花瓶就砸了过去。 古云被刚才几个侍妾折腾的手脚无力,肩膀上又生生挨了一下。 “父亲,二弟还伤着,您……” 古卿连忙从古候身后走了进来,为古云求情。 “哼,一天到晚正经事不干,就会给家里惹事!” 古候哼了一声:“亏你母亲还哭到我面前说你是要学好了,我厚着脸皮去宫里给你讨了差事,你就是这么做的?!你不嫌丢人也替我和你大哥想想吧!” “我从小就这样,父亲不是应该习惯了么。” 古云呵了一声。 “你还敢顶嘴!” 古候见状又要打,被古卿抱住了胳膊:“父亲,父亲您息怒,让我来给二弟说吧。” 古候摔门而去。 古卿唉了一声,道:“二弟,你这次可是闯祸了,以前你犯下的案子都找了来,现在父亲也护不住你了。” 古云对着古卿这个大哥还多了一点耐心,踢开脚下的碎瓷片,道:“那又如何?不就是要抓我去坐牢么?去就是了。” “你啊,也是把人家逼急了。你若是真心喜欢人家就好好待她,干什么又哄骗又……这以后还能好么?” 古卿去给他倒了杯茶,温声说。 “呵,大哥这会儿充起来情圣了,你与齐家小姐的事定下来了?” 古云讽刺地道,他就是好好与元春说,元春也不喜欢他,何况今天这一切也不是他做的。 “你先进去躲躲也好,过了十天半个月,我和父亲就想办法把你弄出来。” 古卿被他刺了一下,短暂地沉默了一会,道:“只是宫里的差事……” 古云按在桌子上的手紧了紧,说:“我可以进去多住一段时间,但是宫里的差事不能丢!” 古卿知道他的想法,轻叹道:“这不好办,我与父亲看看能不能通融吧,只是这件事有北静王插手,怕是不好办,你做好心理准备。唉,你进去还是为了贾小姐?” 古云默不作声。 “如此看她,她定然是与王爷有情,你又惹恼了她,还是别想她了。” 古卿劝解道。 古云烦躁地站起身来:“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就按照我说的,宫里的差事给我保下来!”? 第230章 王夫人成了四品诰命 “真的进了牢狱?” 消息传回贾府的时候,元春还有点不敢相信。 古候也是征战沙场立下军功挣下家业的,竟然轻易地让官差带走了古云? “小的看了,古家门口不止有咱们找来的人,还陆陆续续围了许多人呢,一同在外面高呼,民怨沸腾。” 来传信的小厮道:“还有以前被古家二少爷害过的冤主都找了来,这下古候也没办法仗势压人了。” 元春点点头,又问:“咱们找去的那人先不说,可堵在门口的别些人,真的都是古云做的?” 小厮低声笑道:“大小姐不知道侯门贵公子们的消遣,小的说出来都怕脏了您的耳朵,只能说……这里面玄机多的是,有时候公子们三五成群的,不论是谁干的事儿都能归成一宗儿,反正找到原主儿就行了。” 元春心中了然,年少的纨绔子弟们轻狂不懂事,凑在一起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平民百姓们低了一等,只能拿些赔偿银子了事,哪里有能力追查真凶。 就如她找到的老妇和女人也是受害者之一,不过她只想趁机破坏古云的名声,坏了他的阴谋,两家议亲的事不成大家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没想到引来了这么大的阵仗。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了北静王,嘴角翘了翘。 应当是北静王也借机添了一把柴,不然就算有人在侯府门口喊冤,其他人也不会借着苗头跳出来。 “太好了,那个混账东西被关进大牢,以后就不会再烦小姐了!他还做了这么多坏事,应该让他狠狠判个十几年才出来!” 抱琴鼓掌庆贺。 元春轻笑着摇头,达官贵人的儿女进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尤其在等级分明,权势压死人的古代。 她只希望两家议亲的事不要再传下去,以免探春她们几个被连累。 “赵姨娘到哪里了?”元春问。 “回小姐,约莫已经到了罢,小姐放心,十几个人看着她呢,不会让她跑了。” “赵国基那边也善后了吗?” 小红回道:“赵国基和他那班无恶不作的兄弟们现在应该在煤窑里做苦工了罢!从他家里竟然抄出了七八万两的银票,按照小姐的吩咐,划了一部分去扩建族学,请师傅,一部分去给被他转卖的人们赎身和赔偿和救助,剩下的并赵姨娘的都在这里了。” 说着,小红从里屋捧出来了一个盒子,里面塞着满满当当的现银和银票。 元春看着一整盒子的银钱却开心不起来,只觉得心中沉重无比:“这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条无辜之人的性命。” 有的人更是一生的命运都被篡改了。 “小姐,太太让奴婢来给您说一声,宫里来传圣旨了!现在正在老祖宗院子里呢。” 王夫人身边的金钏道。 “什么?” 元春一惊。 “我去看看。” 元春快步走了出去,抱琴拿着披风和手炉追了上去。 一张油光发亮的乌檀木桌立在院中,上面摆着只硕大的青玉香炉,正袅袅燃着青烟。 在进门前元春停下小跑微微喘了口气,平下气息之后才缓步走了进去。 贾母一行人已经穿戴整齐,恭敬地立在院中。 来传旨的正是皇帝身边的夏守忠。 他瞧见元春进来只抬了抬眼皮,端着架子尖声念了起来。 “……封为四品夫人,钦此!” 全体都惊讶地望了望跪在贾母身边的王夫人,连王夫人自己也不敢置信。 “接旨吧。” 夏守忠吊着嗓子说。 元春也一脸茫然,怎么突然封王夫人为四品夫人了? 一般夫人的诰命不是随着丈夫的官级来的吗? 连贾政都只是个五品官…… 不管怎么说,元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众人都是一副又释然又奇怪的表情,跟着贾母和王夫人在地上磕头谢恩。 “恭喜夫人,正好这次赏雪宴夫人可以带两名女眷去宫里赴宴了。” 夏守忠一脸虚伪的笑容,对王夫人拱了拱手。 “辛苦夏公公这么老远跑来一趟,如果不嫌弃的话还请去屋里小坐歇息一会儿。” 王夫人往身后看了一眼,贾琏便堆着笑脸朝着夏守忠走了过去。 “琏二哥!” 元春一眼瞥见了贾琏袖子里鼓囊囊的银子,连忙喊住了他。 贾琏脚步一顿,回身两步低声道:“元春妹妹,有什么事等会再说,眼前我还得招呼夏大人。” 元春悄悄侧身挡住夏守忠的视线,笑道:“琏二哥,我与夏公公同在陛下跟前当值,不如我去招呼夏公公吧。” “这……” 贾琏想了想:“也成,把这个拿去。” 说着他把银子悄悄塞给了元春。 元春被袋子的分量惊了惊,这少说得有两百两白银吧。 她将银子藏于披风之下,笑着请夏守忠去屋内小坐。 夏守忠以前每次来都能拿到这么多银子,这次一看接见他的换成了元春,眉尖不由蹙了起来。 “夏公公,屋内已经准备好了茶水,请吧。” 元春对他笑吟吟地伸了伸手,夏守忠瞧见了她袖中的银袋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 “夏公公,我在陛下跟前服侍的时间短,出宫之前也没有听说什么,乍闻夏公公来宣旨,我还吓了一跳呢。” “呵呵,贾御侍别兜圈子了。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咱家还有事要回宫,不比贾御侍能在宫外快活。” 夏守忠皮笑肉不笑地道。 元春端过去一杯茶,道:“那我就直说了,今日陛下为何突然封我母亲为四品夫人呢?” 贾政无功无过的,去争取修建宗祠的事元春还没考虑好,皇帝应该一时也想不起他来。 “王夫人应该感谢自己生了个贾御侍这样的好女儿啊。” 夏守忠捋着拂尘上的毛,阴阳怪气地道。 元春一愣,她?可是她不是都快被皇帝扫地出门了么。 “贾御侍若是不信,等今天回了宫自可去陛下跟前问清楚去,还有事没?” 夏守忠不耐烦地看着她。 元春就知道这老头说不出什么来,也微微敛了笑容,起身恭敬地道:“多谢公公解惑,那就不耽误夏公公办差了。” 第231章 敲打夏守忠 ? 元春看见夏守忠脸上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银子呢? 夏守忠的眼神往她的袖子里瞄了瞄,道:“贾御侍确定没事了么?” “确定呀,夏公公赶紧回吧!” 元春作势要送他走的样子。 夏守忠的脸顿时黑如锅底,冷笑着起身走了出去。 元春一路送到了门口,在夏守忠准备上马车之前,忽然道:“对了,夏公公,有件事倒是真的忘了。” 她翘着嘴角走到他跟前,道:“夏公公,听说你前几次来贾府借了几笔银子,统共有个千八百两吧?这马上过年了,不知道夏公公那边可有余钱呀?” 夏守忠的眸子一沉:“何时借的?咱家怎么不记得了?” “夏公公贵人多忘事,六月要买座大宅院的时候问我琏二哥借的,您忘了我可没忘呀。” 元春温声笑道:“说起来,夏公公的房子里还有我们贾府的砖瓦钱呢,我也是瞧见了留存的文书才知道,原来都是我琏二哥给您办的,呵呵,您只出了一百两银子就弄了座大宅院,这买卖可真值啊。” 夏守忠面上的表情换过几次,才又重新挂起了冷笑:“好,多谢贾御侍提醒,我记着了!” “诶!” 元春在他钻进车厢之前再次喊住了他:“那您什么时候……” “月底!” 夏守忠哼了一声,吩咐马夫:“赶车!” “夏公公慢走!” 元春挥着手帕把他送别,回去便直接去了贾琏屋里。 王熙凤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人也丰腴了些,正与贾琏说起圣旨的事,见元春去了便笑着招呼元春来吃果子。 元春直接将一包银子扔在了桌子上。 贾琏一愣:“这银子怎么没有给夏公公?” “琏二哥,以后不能再这样给他了。上次他买宅子的钱还没还给咱们呢!” 元春在她们对面坐下,正色道。 她也是从探春口中得知这件事,这可是今年从年头到年尾的最大的一笔开销。 一千两的雪花纹银啊!就这么送给了夏守忠,想想元春就觉得心痛。 “元春妹妹,你真是胡闹!” 贾琏板着脸:“银子虽然多,可夏守忠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咱们须得打点好了才是,哪里能为了这点银子就得罪了宫里的贵人!” “那我也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呢!” 元春争辩说:“这银子给了他还不如给我!你给他那么多银子,我也没见他在陛下跟前说咱们什么好话!” 这银子扔到水里还能听到一声响呢,夏守忠那厮只收钱不办事,跟一个无形的黑洞似的。 王熙凤还以为元春是在耍小孩子脾气,笑着哄他道:“妹妹自然是有能耐的,但是你入宫的时间毕竟短,不如夏公公是老人了,我们这边多出点,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至于被为难不是?” 元春摇摇头:“你们就是把贾府都送给他,他也是不待见我的。” 准确的来说,夏守忠不待见任何在皇帝跟前一起服侍的人,他对邱嬷嬷也只有几天好脸,在邱嬷嬷没能被他拉到一个阵营之后便也立刻冷漠起来。 贾琏还要说什么,元春打断了他,直接道:“今日是房子,轻松借走了一千两,明日便是更贵重的东西,到时候我们还要拱手让给他吗?琏二哥,夏守忠并不怎么受陛下待见,你还是别笼络他了。” “这话怎么说?” 贾琏即刻凝重起来。 元春回忆着皇帝对夏守忠的脸色,低声道:“反正我总觉得陛下好像防着他,并不是真正地信任他。” “夏守忠不是在陛下跟前伺候了十来年么?” 王熙凤不解。 “时间长也不一定表示陛下就是喜欢他啊,夏守忠此人不仁不义,多少银子都收买不了他,以后若是出事,他第一个跟咱们撇清关系,反正你们以后不要再给他银子了!” 元春想起原着中,贾家光鲜鼎盛的时候夏守忠来一笔一笔地敲诈银子,但是贾府有落败之势后,传旨夏守忠连面也不露了,那么多银子就是喂了狗它还知道回来叫两声示警呢! 见贾琏和王熙凤还不甘心,元春气道:“二哥二嫂,我的话总比夏守忠要真吧?难不成你们宁愿信他也不信我?” “哪里哪里,咱们是一家人,怎么能不信你呢。” 王熙凤打圆场。 “陛下不喜他,咱们家若是与他走得太近,以后万一出事了说不定还要受牵连!” 元春无奈之下只好吓唬他们,道:“宫中的事我都有写信回来告诉母亲,若有大事我也会告诉父亲和二哥的,以后宫里的太监咱们就离的远些好。” 贾琏和王熙凤连忙应下了。 元春出了王熙凤的院子,心里沉沉的。 若是她以后不能在临敬殿侍候,夏守忠就是一个大的地雷。 既不能从自己身上割肉养活他,又不能让他有机会报复贾家。 唉,元春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叹了口气。 “夏老爷,咱们现在回宫?” 赶车的车夫小心地问道。 夏守忠端坐在车厢里,倒三角眼中满是阴云。 “去我新置办的宅院里去!” 夏守忠吩咐。 马车在街上拐了个弯,驶入了繁华的宁城街。 夏守忠的宅院位于宁城街的正中央,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宽阔大院,别说他一个人住,就是三四代人住在一起都不嫌拥挤了。 “老爷回来了!” 守门的老头乍然见马车驶入胡同,急忙朝着院内喊了一声。 夏守忠从车上下来,打量了守门的老头几眼,忽然问道:“你喊什么喊?” 老头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奴才、奴才就是见着老爷回来了,心里高兴。” 夏守忠眯了眼,一把推开他带着人快步走了进去。 恰好一个男人的身影刚奔到墙头下面,腰带还宽松地在地上拖拉着,见到夏守忠后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老爷、夏老爷饶命呀!” 夏守忠阴冷地盯着他,大喊一声:“将碧波红霞这两个贱人给我带上来!”? 第232章 又有好吃的 没一会儿,两个娇滴滴的女人被人扭着推了出来。 一个穿绿衣的女子见到夏守忠就扑了上去:“老爷!不是我!妾身冤枉呀!” 夏守忠的目光落在另外一个橘衣女子身上,阴恻恻地问:“是你?” 红衣女子面色惨白地看了看已经被捆起来的男人,捂住了脸低泣起来。 夏守忠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她:“我不过一个月没回来,你便这么想男人?好哇,我成全你!” 森冷的语调让在场的人俱是一颤。 “老爷!是我错了!不论是白绫还是毒酒妾身都没二话!只求您给妾身留个全尸吧!” 红霞颤抖着跪在夏守忠面前恳求道。 夏守忠抬脚狠狠踹到了她心口,力度之大让红霞当场就喷了一口血,血迹溅在她身边的碧波身上,把她也骇得惊叫起来。 “你给我戴绿帽,还想轻松寻死,你想得倒美!来人,把她和这个男人给我绑起来,送到密室里去!” 提起密室二字,碧波和红霞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 夏守忠走到碧波面前,反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打了下去,碧波几乎是被掀飞到一边,也咳出一口血和两颗牙齿来。 “你也是个贱人,知情不报,怎么,等着看老爷我的笑话?!” 夏守忠目光阴狠:“来日再收拾你!” 碧波颤巍巍地缩成一团不敢说话,看着红霞和男人被几条粗粗的麻绳捆了起来,送进了密室之内。 她心惊胆战地躲进了屋内,拉上所有的帘子,只留下窗前的一道缝隙。 听着地下传来的隐隐的哀嚎声和夏守忠疯狂的叫喊声,她紧紧地咬着咔吧咔吧打颤的牙齿,无声地流着泪。 直到两个时辰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终于传来了动静。 几个人抬着两个担子走了出来,那担子上面的人已经动也不动了。 碧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跟着走出来的夏守忠,他原本白底黑缎的靴,现在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夏守忠背着手站在门口,似乎感应到了碧波的视线,微一转头,吓得碧波缩了下去。 夏守忠回宫的时间与元春回宫的时间差不多。 走之前,元春试图与王夫人谈了一次,委婉地提出了一些她与贾政相处过程中的建议。 贾政不跟贾赦一样沾花惹草,后院里只有赵姨娘一个妾室,现在赵姨娘走了,正是王夫人与贾政相处的好时机。 只是王夫人为人太固执古板了,与贾政寒暄过后就没有太多话说,显得夫妻关系跟上下级关系似的客气又疏离。 别看赵姨娘粗俗爱撒泼,但贾政明显就好这一口。 “平日呢,你与父亲说话随意些,多说些琐事,不要觉得自己啰嗦,夫妻之间不就是这些小事才显得温暖嘛……” 王夫人把絮絮叨叨的元春推上马车,哭笑不得道:“你这死丫头,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歪门邪道也拿来与我浑说!要不是你要回宫了,我定让人拿竹板子抽你!” 元春轻叹一声,对王夫人身后的小红使了个眼色,小红会意地点点头。 “陛下不知道为什么封我为四品夫人,但估计有你的原因在,去了宫里要好好当差!” 王夫人挥着帕子送别元春。 元春应了一声坐回车里,忙碌劳累了一天,再加上受到了古云的惊吓,很快就在摆着炭盆的车里睡了过去。 直到车子停在了宫门口,元春朦胧着眼中往外看了看,忽然看到了一道温润的身影。 她又揉了揉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王爷?” 元春从车上跳了下去:“你怎么在这里啊?” 北静王笑道:“今日你回去之后我本来想去见你的,但被一些事给绊住了,就想你回宫之前见见你。” “你一直等在这里?” 元春诧异地问。 北静王微笑着摇头,却被元春一把抓住了手。 “这么冷?!” 元春惊呼一声,转身腾腾腾地往马车里跑,拿回来了一个白玉手炉塞给他。 “你要是想见我就去贾府找我嘛。” 元春认真地道:“我已经与母亲说过我们的事了。” 北静王脸上闪过惊讶和惊喜:“你……怎么说的?” 元春咬了咬唇,脸上有点发热:“你别管我怎么说的,反正现在我母亲和祖母都知道了,你以后有事了都可以去贾府找我。” 北静王低低笑了一声,拉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好,我记住了。” “时间快到了,那我进宫咯。” “等等,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 北静王从一旁的马车中也拿出来几个牛皮纸包:“你留一份自己吃,其他的送给别人。” 元春含笑点点头,拿着纸包走入了宫门,拐弯之前,她回了回头,瞧见北静王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回去吧!” 元春对他挥挥手,大声道。 身体不好还在外面站着,也不知道等她等了多久,真是…… 元春与抱琴回了暖阁,抱琴拆开了一份放在盘子里,问道:“小姐,这几个怎么分?要送去给陛下一份吗?” 元春闻言犹豫了下,“算了吧,你给邱嬷嬷她们送去一份,宁嫔周嫔,还有宛贵妃娘娘。” 抱琴应声去了。 元春在马车中颠簸许久还有点饿了,坐在桌前一看,是一份颜色缤纷的八宝饭。 上面撒着晶莹剔透的肉桂粒,糯糯的红豆又甜又香。 嗯,北静王也知道很多好吃的呀! 元春一边吃一边想,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呢?要不要留一块给他? 等抱琴送完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元春吃了一小块,剩下的分成了两份。 “小姐,刚才奴婢去宛贵妃娘娘宫中的时候,陛下也在那里呢。” 抱琴脱去外衣,坐在元春对面笑着说。 “啊?” 元春怔了怔。 “陛下今日在宛贵妃宫里歇息呢。宛贵妃说让奴婢给你带一句谢谢回来,正好晚上她与陛下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吃一点当宵夜了。” 元春哦了一声,拿起勺子在另外一块上挖了一勺。 那她就不用留给皇帝了。 第233章 谁冷落我了? 探亲假结束后,元春翌日照常去临敬殿当值。 琪儿天真活泼,风羽秀丽细致,她们两个都很聪明,元春之前不过调教了那么几天,两人便能很快地上手了。 原本元春的差事就不重,以前皇帝还故意找茬逗她,说说笑笑间时间也过得很快。 她本来还想找机会问皇帝为什么突然封王夫人为四品夫人,可现在两人交流不多,再加上琪儿和风羽时刻侍奉在侧,所以皇帝与元春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元春便开始无聊起来。 好在后宫新进了许多妃嫔,天天都有来临敬殿求见的,有时候碰到一起了便火花四溅,元春偶尔也能看场戏。 就比如现在,沈玉翘与姚七七又掐在了一起。 她们是典型的冤家路窄,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但又总是能撞着一个时间段来。 这次她们在赏雪宴上还都报了跳舞的节目,听说私下里已经互相嘲讽过好一阵了。 “……后日赏雪宴上妹妹可别为了抢风头还穿这么薄的衣裳,要是不小心冻死了我们后面该怎么办啊?是给你收拾后事呢,还是继续赏雪呢?” 姚七七斜着眼角看向一身轻纱低胸裙的沈玉翘,阴阳怪气地说。 “姐姐还是别替我操心了,妹妹年轻,身子好!姐姐有这功夫还是先保养好眼角的鱼尾纹吧!” 沈玉翘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皇帝将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扔在桌子上:“你们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帮张常在准备准备,没看方嫔都去了吗?” 沈玉翘撇撇嘴,撒娇道:“陛下,张常在与方嫔娘娘都是细致的人,我们哪里做得来这些细活儿。” 姚七七也翻了个白眼,低声道:“她们两个臭味相投得很。” “那你能做什么?就会在朕这里斗嘴!” 皇帝略微不耐地训斥沈玉翘和姚七七。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看谁多得了一句训斥心里都开心不少。 “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她俩走后,皇帝坐在椅子上气道。 “娘娘们也是太在意陛下了,陛下息怒。” 风羽微笑着上前给皇帝斟茶。 琪儿也附和道:“沈娘娘和姚娘娘也就是爱斗几句嘴,其实奴婢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皇帝气得笑了:“什么?你还觉得挺好?” 风羽有点紧张地拉了下琪儿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 琪儿却不在意,笑道:“是呀,陛下忙于国事,经常不去后宫,娘娘们无聊嘛,找个机会斗两句嘴就不这么无聊了。” “真是歪理。” 皇帝摇着头数落她:“朕看你是忙着看戏不无聊了吧!” 琪儿吐了吐舌头:“不满陛下,跟着两位娘娘奴婢也学了好多东西呢!” 风羽见殿内气氛转好,也跟着打趣道:“是呀陛下,我还奇怪怎么最近琪儿的嘴皮子伶俐了许多,谁知道是跟着两位娘娘学的!难怪两位娘娘来的时候琪儿总是不肯出去换茶!” “好啊你,原来是趁着这机会偷偷学艺呢!” 皇帝也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 元春垂着手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他们说笑聊天。 夏守忠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微微勾了勾唇角。 等室内又安静下来,元春便出去换茶,等从茶水房出来的时候,见到夏守忠正靠在外面的朱红廊柱上晒太阳。 “贾御侍,被冷落的滋味如何呀?” 夏守忠抱着手臂,惨白的脸上现出一抹得意。 “夏公公此言何意?谁冷落我了?”元春淡淡地问。 “原本咱家还以为贾御侍有多得宠,谁知不过两个小兵就轻而易举地分了贾御侍的宠爱。” 夏守忠摸着下巴笑:“亏得咱家以前对你颇有忌惮,现在看见你提拔起来的徒弟争了宠,你心里不难受?” “我还没有夏公公这么窄的心胸,当得都是一份差,现在有琪儿和风羽给我分担,我感谢还来不及,何谈难受啊?” 元春微笑着回道。 “贾御侍就是再掩饰也盖不住陛下如今要冷落你的形势。说不定下个月你就要被调到别的地方当差了。” “若是如此,元春也别无二话。” 夏守忠眯着细细长长的眼睛打量着她,却从她脸上看不到半分情绪来。 这小丫头年纪虽小,可却沉稳得很,怎么激也不发怒。 夏守忠暗中撇撇嘴,他就不信她心里不嫉恨别人分了她的宠! “茶呢?” 皇帝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元春对夏守忠点点头便转身走了进去。 琪儿正在给皇帝研磨,风羽见状连忙走了几步上前,从元春手中接过茶壶:“贾御侍,奴婢来吧。” 元春松了手给她,目光在殿内巡了一遍,暂时还没有她可以做的工作,便又无聊地站在了一旁。 在这样下去,怕是要成了哑巴吧。 其实,看着风羽和琪儿在皇帝面前说笑,元春心里也并不像她对夏守忠说的那么不在乎。 就算是从职场角度考虑,顶头上司突然不待见自己了,主管的工作也马上要被手下的徒弟顶了去,元春心里还是有点憋屈的。 何况,她曾经还以为皇帝对她不同于一般的侍女呢,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但是她也不愿意像姚七七和二沈姐妹一般在皇帝面前去争去抢,如果皇帝打从心底里不喜欢她了,她就算与琪儿和风羽两人抢破了头结果也还是一样,无非是多出了些令人厌烦的丑态而已。 皇家无情啊! 元春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胸口处传来淡淡的失落感。 皇帝的脊背悄悄侧了下,看到元春面无表情地站着,捏着毛笔的手也是一紧。 那天在宛贵妃宫中见到了元春送过去的八宝饭,皇帝心中便涌起一阵酸涩。 这八宝饭是他以前在离宫的时候吃过的,距离贾府很远,元春根本不可能跑去那里买回来。 更重要的是,北静王喜欢吃这个,而且也是第一个给皇帝介绍这家八宝饭的人。 当晚看到八宝饭的时候,正在一块儿议事的宛贵妃和他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今日元春出宫定然是去见了北静王。? 第234章 这误会 在离赏雪宴开始的两天前,宫中又下起了中雪。 元春撑着伞拎着食盒分外小心地走在石板小路上,上次的积雪还没有化完又添新雪,地面就格外湿滑。 “哎呀!” 只听见一声惊呼,元春回头看去,一个小宫女摔了个四脚朝天,拎着的食盒也散落一地。 糕点粥菜全部洒了出来,小宫女身边一片狼藉。 元春艰难地走了过去,一看那小宫女原来是之前分到平喜宫的冬芽。 小丫头本来就沮丧,见到元春之后便哭了起来:“贾御侍,这才我要完了,这是给方嫔娘娘取得饭菜点心,晚了定会挨罚的。” “方嫔不是自己有小厨房吗?怎么还要你去外面取?” 元春扶着她起来,拿出手帕帮她擦干净身上的饭菜叶子。 “今日是姚常在和张常在来平喜宫吃饭,方嫔娘娘便让我去取饭菜的。”冬芽抹着眼泪说。 元春有点奇怪地问:“姚常在经常去平喜宫吃饭吗?” 她怎么听说姚七七很讨厌方嫔呢? “倒也不是,就是这两日张常在办赏雪宴,所以经常来平喜宫与我们娘娘议事,今日不知为何姚常在也来了。” 元春了然地笑了笑,想必是昨天姚七七和沈玉翘在皇帝那吃了训斥,姚七七有心在皇帝跟前表现,所以今日特地与张娴榕一起。 而诸多妃嫔里只有方嫔的宫里有小厨房,方嫔又不愿意在她们两人跟前炫耀,索性让宫女出来去御膳房取菜。 元春想了想,道:“这样吧,你先把我的菜拿去好了,正好我今日取的多,应该也够你们娘娘用的。” 冬芽呆了呆:“贾御侍是给陛下取的饭菜吗?” 元春点点头。 “那怎么成,奴婢大不了挨一顿罚就好了,怎么能耽误贾御侍的差事?这使不得的!” “陛下向来用膳晚,我便是晚一会也不碍事的。” 元春把食盒给她,笑道:“快拿着回去复命吧,晚了的话别人不说,姚常在说不定要罚你。” 冬芽眼中顿时流露出一丝丝恐惧。 若是只有方嫔倒还不算很大的事,方嫔待下还算宽厚。 只是今日有姚七七在…… 她跟着方嫔见过几次姚七七,每次姚七七都要高高在上地找事儿来挑剔方嫔身边的人去显示她大家出身的优越感。 而被姚七七挑剔过的方嫔惩罚总是会比以往重很多。 “奴婢多谢贾御侍!” 冬芽嗫啜着接过食盒,要给元春行礼却被她拦住了。 “客气什么,说起来我还教过你们呢,算你半个师傅。做师傅的瞧见徒弟有困难了,怎么能不伸手帮不帮?” 元春笑着捏了你她的脸蛋。 冬芽感激地对她点点头,接过食盒小心地走了。 元春留下来帮她清扫了摊子之后又提着食盒返回。 从御膳房到临敬殿,元春一来一回走了将近一个时辰。 邱嬷嬷有点焦急地在门口等着,看见元春进了临敬殿赶紧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今日这么久?已经误了陛下用午膳的时间了。” 元春歉意地道:“今日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下,又重新回去取了。” “元春姐姐摔到哪里了?有没有事?” 琪儿和风羽从茶水房里出来,一人手上端着糕点,一人捧着茶杯。 元春对琪儿笑了笑:“没什么大碍,陛下饿了吧?” 她看向风羽手上的糕点。 “陛下早上都没吃多少东西,又忙了一上午,刚才还问怎么还没传午膳呢。” 风羽微笑着说:“既然贾姐姐把午膳取回来了,糕点就先不给陛下端去了。” 邱嬷嬷嗯了一声,把食盒交给风羽:“你赶紧去摆饭,元春,你先去看看摔到哪里了,有没有伤口,处理一下。” 风羽的眼神落在元春的衣服上,却见她裙摆干净整洁,并没有摔倒的痕迹,心中有点奇怪。 元春点点头,刚才她为了早点赶回来一刻也不敢停歇,到现在还喘得有点急。 “陛下吃午饭的时候喜欢用略苦涩一点的茶,这杯苏红太香了,你去换一杯吧。” 元春闻到琪儿手中的茶杯飘出来的茶香,对她道。 琪儿惊讶地瞪了瞪眼,应了一声便又回了茶水房。 风羽拎着食盒去了临敬殿内的右梢间摆饭。 皇帝看到后往门外看了一眼:“贾御侍回来了?” 风羽轻轻嗯了一声。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这都什么时辰了。” 皇帝又问。 风羽的手指紧了紧,一旁的夏守忠笑着说:“听说今日太后娘娘召见北静王入宫呢,许是贾御侍遇到了便多说了几句话耽误了。” 风羽看了眼夏守忠,微笑说:“怪道刚才贾姐姐说她路上摔倒了,可奴婢还奇怪她衣服蛮整洁的呀,原来是这样。” 皇帝眉间一蹙,不再问了,沉默地在桌子边坐了下来。 平喜宫内。 冬芽小心翼翼地把盘子菜碟都摆上桌子,然后恭敬地垂首立在一边。 方嫔笑道:“两位妹妹久等了,饭已经摆好,咱们先吃饭再说吧。” 张娴榕笑着点点头,起身走了过去。 姚七七看了眼方嫔,脸上带着讽刺:“都说方嫔娘娘里的小厨房饭菜味道好,怎么今日也让人去御膳房取菜了呢?我还想着能尝尝娘娘小厨房的饭菜呢。” “小厨房里也只会做几道菜而已,到底不比御膳房的手艺好。既然两位妹妹都来了,咱们就一起尝尝。” 方嫔柔声微笑着说。 张娴榕也笑道:“我也觉得御膳房的手艺不错,进宫这些时日都胖了一圈呢。” 两个人相互附和,倒显得姚七七挑这嫌那的了。 姚七七瞄了眼一旁的更漏,拿起筷子道:“可能这就是方嫔娘娘的待客之道吧,我之前去一个姐妹家做客,也是这样,自己有好吃的好喝的捂着不拿出来,偏偏挑那些不主贵的。说起来也巧,我那位姐妹好似与方嫔娘娘同乡?” 她掩着小嘴笑道:“后来我们都在背地里笑话她,以为姐妹出来帮她说话,说人家小门小户的,好不容易有点好东子,自然都捂在怀里了,哪里舍得拿出来呀?” 第235章 姚七七要作妖了 说完,姚七七还自觉得意地看了眼方嫔,满眼挑衅嘲笑之意。 张娴榕蹙了眉头没说话,但眼中也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笑意。 方嫔垂了垂眼睫,唇角的弧度不变,只道:“本宫出身是不如姚妹妹和张妹妹的,自小见识也少,以后还盼着你们多给我讲讲京城中的人和事才是。” 姚七七昂着脖子:“那有何难,等赏雪宴上我带姐姐见见我素日的姐妹,也都是名门贵族出来的。” “别光顾着说话了,赶紧吃菜吧,看着菜都要冷了。” 张娴榕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道。 姚七七一看菜碟中有一道糖醋排骨确实酱汁都有点凝了,皱了皱眉:“我刚才觉得肚子饿,看了更漏才发觉是吃饭晚了时辰,咱们宫里不都是午时用膳吗?怎么姐姐这里还晚了两刻钟?” 说着,她还拿眼睛去看取菜的冬芽,站在一旁的冬芽瞬间腿脚发软起来。 “这丫头年纪小手脚慢,慢待了妹妹还请见谅。” 方嫔笑了笑说。 “年纪小可不是手脚慢的理由,我屋里那几个分过来的丫头好像是与姐姐屋里这个一般年纪的,该打打该罚罚,没几天就都机灵起来了。” 姚七七盯着方嫔笑道:“姐姐从小贫苦惯了,不知道丫头也是需要下狠手管教的,你一味的仁慈也不成。若是姐姐下不去手,不如妹妹给姐姐代劳?” 张娴榕诧异地看着姚七七,她这话也说的太过分了些,以前是有几次当着方嫔的面训斥她的宫女丫鬟,但代她管教这话可不是随便说的。要是自己宫里的人都要别人管教传出去方嫔还有什么脸面立足。 方嫔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依然温柔似水:“多谢妹妹好意,快吃饭吧。” 姚七七也有点惊讶地看了眼冬芽,以往只要她一开口挑衅,方嫔就会顺着她的话惩治丫鬟,怎么今日闭口不提了? “吃饭吧,吃饭吧。” 张娴榕看完了戏,积极地出来打圆场:“多亏了两位妹妹帮忙,到今晚所有的事就都可以定下了,希望后日的宴会上别出什么差错才是。” 姚七七眼睛一亮,忙问:“出场次序可定下来了?” 张娴榕笑吟吟道:“基本是定下了。” “那我排在第几个?” 张娴榕脸上显出为难之色:“这,等当日妹妹就知道了,只做好准备就是。” “听说这两日妹妹下了苦功练舞,后日一定能讨得陛下喜欢的。” 方嫔先是笑着夸赞,又忽地说:“不过这次跳舞的人可不少,两位沈答应不是也要献舞?” 姚七七露出厌恶和鄙夷:“两个狐媚子能跳出什么来。” 方嫔与张娴榕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开始吃饭。 吃完饭张娴榕借口有事便先回了,姚七七倒是兴致勃勃地在方嫔宫里参观起来。 她与方嫔在别处撞见几次,可平喜宫还是第一次来。 天冷了,也黑得早,平喜宫内便铺上了鹅黄的地毯,映着银红软纱的帐幔,屋内亮堂一片。 正中的十二扇水光浮动的翠玉屏风旁是一张黄花梨木的八仙桌,上面摆着几盆正在盛开的水仙。 姚七七看见这几盆水仙就心生醋意。 早上她看桌上摆的几盆栀子花冒着白,心中不喜,想让内务府送几盆好看的花过来,谁知道身边的冬春回来说好看的先挑给太后,宛贵妃和方嫔送了来。 宛贵妃就罢了,方嫔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还赏什么花啊,她能赏得来么? 姚七七心中鄙夷又羡慕,一边打量着宫殿一边想如果要是她住在这里面该如何如何布置。 方嫔跟在她身后冷眼看着她的表情,心中忽然一动,笑道:“说起来,初见妹妹的时候就觉得妹妹活泼可爱,我还以为能与你一起作伴呢,谁知道咱们宫殿竟然离得这么远,唉,平时还好,现在到了冬天下雨下雪的,真是不好走动。” 住在那么远的地方一直是姚七七心中的隐痛,算起来连二沈姐妹和两个答应的屋子都住得比她近一些。 “住得远也没什么,我爱走动,不过多跑点路罢了。” 姚七七嘴硬地说。 方嫔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却仍旧温婉笑说:“好似有次闲聊的时候,我听人说过一开始给妹妹分配的宫殿是在安福殿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什么?” 姚七七大吃一惊:“安福殿可就在临敬殿后面呀。” 那可比平喜宫还要近。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就被换了,说起来还真是可惜,要是有妹妹相伴也不寂寞了。” 方嫔叹了口气说。 姚七七呆了一会儿:“此话当真?” “唉,我也是听说的,只是替妹妹惋惜而已。” 方嫔忙拉着她坐下劝道:“妹妹可不要往心里去,你不是说住得远也挺好?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姚七七咬着牙笑了笑,却是一刻都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方嫔把她送到了宫门口,看着她心不在焉地上了软轿,微微笑了笑。 一路上,姚七七都心思恍惚。 虽然一开始不喜欢住的太远,但住了一个月也差不多习惯了。 可今日乍然听到自己本来有可能住到离皇帝最近的安福殿去! 姚七七心中翻腾起一阵不平和不甘心。 到底为什么突然给她换了居住的宫殿?! 难道是宛贵妃,所有秀女的住处都是她来负责的。 姚七七暗中掐住了手指,眸中一派恨意。 “冬春!” 姚七七对外面喊道。 冬春应了声,让轿子停了下来。 “你上来说话。” 冬春顿时受宠若惊,她是主动投靠到姚七七宫里,可没得姚七七一个好脸色,还挨了好几通狠罚,这种入轿子说话的待遇还是头一遭。 “你进宫比本宫早,你可听说过宫殿分配的事?”姚七七问。 冬春一愣:“小主说的是……” “你可听说过,原来分配给我的宫殿是安福殿?” 冬春的眼神飘忽了一下,这件事她倒还真的听说过几句,但也只是听别人嚼过几句,不知道真假。? 第236章 被人当枪使 “你到底听没听过?” 姚七七看她发愣,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你不是在临敬殿后面偏院里待过的?若是连这些消息也不知道,也太无用了!” 冬春咬了咬唇,终于道:“奴婢……听说过一点。” 果然如此! 姚七七心中的怀疑被落实,更加气愤。 “是宛贵妃换了我的宫殿?” 冬春不敢说话。 姚七七便心中便有了答案,咬牙切齿地说:“没想到宛贵妃看着大方,却也是个阴险小人!不就是忌惮我爹官位高,怕我在陛下面前得宠回来压她一头么?!” 冬春跪着没说话,心中却想你爹是京兆府尹,人家宛贵妃的娘家还是北静王府呢。 贵妃与常在中间差着多少个级别,岂是一朝一夕就能熬过去的? 不过换宫殿的事…… 冬春咽下口中的话,宫女们中难免有消息灵通有门路的,尤其是牵涉到自己的前程,谁都愿意跟个在皇帝面前得脸的小主,所以打听的多听到的也多。 说是宛贵妃换的宫殿,可中间也牵扯着贾御侍,不过到底是姚七七不得宠,不然怎么会被一句话就换了住处? 但是冬春念着元春和邱嬷嬷教导的恩没有把元春说出来,宛贵妃么,就算她不说姚七七也会打听到,这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怀疑才问她的? 想到这些时日太后有心在众位妃嫔跟前立威,宛贵妃就深居简出不多作为。 冬春心中暗叹了一声。 这已经是一桩糟心事了,没想到晚上宫人从别处打探来的一道消息,又把姚七七气得不轻。 二沈姐妹的献舞竟然排在了她的前面! 姚七七当场就冲了出去找张娴榕理论,本来已经洗漱睡下的张娴榕被闹腾起来,只得重新穿衣梳头。 坐在张常在的殿中,姚七七指着她的鼻子骂了一通,说她不守礼法,明明她的位份在二沈姐妹之上,为何让她们排在前面? 张娴榕面带微笑:“姚姐姐,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就说有没有这件事吧!” 一天接连两事不顺,姚七七恨恨地看着张娴榕,恨不能把她生吃了。 张娴榕点头:“是有此事不错,但妹妹应该没有听说另外一事吧?” 她笑着说:“是今日太后娘娘看了单子,说她对沈答应的舞很感兴趣,又怕自己年纪大了撑不到宴会结束,这才把她们两个的献舞提到前面的。” 姚七七怔住:“太后娘娘说的?” “是啊,姚姐姐怎么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张娴榕捧着茶杯道:“难道给姐姐送信的人没有说吗?” 姚七七一张脸顿时成了猪肝色,气哄哄地打道回府了。 “你们真是的!怎么不知道拦着小主!”姚七七从家里带来的陪嫁丫头绿梧对着一干宫人责备道。 绿梧是姚七七的母亲千挑万选陪进皇宫来的,年龄比姚七七大,心思也细腻稳重,因着最近天冷犯了老毛病才没经常陪在姚七七跟前,谁知道几天没看住就出了差错。 “谁送来的消息?” 姚七七怒视着跪在地上的几个宫人。 冬春边儿上第一个小宫女抖了抖,低声道:“都是奴婢的错!” “你是听谁说的?” 绿梧上前问道。 “就是奴婢的一个同乡,恰巧在张常在宫里帮忙准备赏雪宴的事,有了消息便来告诉奴婢了,奴婢、奴婢也是想着帮小主的呀!” 小宫女俯身哭泣道。 “不长脑子的东西!拉出去在门外跪上一夜不许动!” 姚七七砸了一个茶杯下去。 冬春和冬雨相互看了一眼,脸色煞白。 这样的下雪天在外面跪上一夜不说没命也要残疾,然而姚七七却丝毫不当回事。 绿梧看了身体僵硬的小宫女一眼,道:“小主,先等等吧,把这丫头先拉到柴房里关着饿两天。” 姚七七有点不满,但进宫之前姚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多听听绿梧的话,只好深吸了口气按下不发。 她被绿梧劝了几次才冷静下来,心中犹不甘心:“那宛贵妃呢?难道我就这么放过她?” “这件事小主也是道听途说,且还是听方嫔说的,小主先在宫中站稳脚跟才是,不要着急。方嫔此人心思沉重,小主还是别与她作对,也别与她走得太近了。” 绿梧虽然只见过方嫔一两次,但也敢如此断言。 “不过是个乡村小户里出来的,你也别太高看她了。”姚七七很不屑。 绿梧摇头道:“小主,此人喜怒不形于色,这是心机深沉之人的特征。小姐就是心思太直了,在宫中要被别人猜不中你的心思才好。” 姚七七敷衍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没怎么当回事。 “太后娘娘也出言责罚了?” 次日早上,元春搅动着碗中的鲜虾青菜粥,惊讶地问抱琴。 “嗯,听说太后娘娘本来想罚姚常在禁足的,但是被宛贵妃娘娘劝了劝,又考虑到赏雪宴明日就开始了,不能在人前落了京兆府尹的面子,这才只训斥了一顿,罚姚常在抄五十遍心经。” 元春思衬了一下,姚七七是个没脑子的,肯定是又被人当枪使了。 “母亲来信说要带探春和迎春妹妹来参加赏雪宴,东西今日要给她们送回去才好。” 抱琴应道:“小姐放心,衣服和首饰都收拾好了,一会儿就去西北门。” “嗯,别忘了把信也装进去。是王爷身边的文延来接吗?” 元春问,要说还是北静王想得更周到些,昨晚就让人来问有没有话或者东西要带出去给王夫人的,要不是他提醒,元春也想不到这一点。 当晚就找出来了赏赐下来的华贵些的衣服和首饰,还写了宫中妃嫔们的性格特点给王夫人做提醒。 “说起来这次不是有许多王公贵族的儿女都来参加吗?探春妹妹不小了,迎春妹妹也能准备着,好好给她们挑个夫婿才是。” 探春远嫁和亲,人生地不熟,贾府落败她最终也不会有太好的下场。 而迎春更是所嫁非人,虐待致死,让人疼惜。 想到原着中探春和迎春的结局,元春心里就沉甸甸的。 第237章 你去参加宴会吧 不过离赏雪宴开始的前一天,也拖拖拉拉地生出了许多事来。 姚七七去张娴榕宫中大闹的事传得满宫皆知,大多人也不过在背后耻笑她几句,连一向爱凑热闹的柳嫔也没有大动静,可二沈姐妹却偏偏不是忍气吞声的主。 她们姐妹一起去了姚七七宫前抬高了声调冷嘲热讽,谁知道一盆冷水突然从天而降,把两个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随后又是一番唇枪舌战,最后还是宛贵妃派人去训斥了一通才安生下来。 不管谁吃亏谁占便宜,反正这三个人的梁子都结到下下辈子去了。 晚上,风羽和琪儿被邱嬷嬷叫去给张娴榕帮忙,夏守忠被太后叫了去,临敬殿内好容易安静了下来,只余下皇帝与元春两人。 皇帝看累了书籍,正琢磨着提笔描字,不过刚动了下毛笔,元春的皓腕便已经伸到了眼前。 青石砚台被她一手按着,另外一手缓缓研磨着。 肤若凝脂,皓腕如雪,元春虽一言不发,可动作缓慢而优美。 皇帝的目光从她细细的手腕移到她细嫩的脖颈上,微微不自然地提笔蘸墨。 “多谢陛下封我母亲为四品夫人。” 元春也抬眼看了看他,微笑说:“这下母亲可带两个妹妹进宫来参加赏雪宴了。” 五品四品是一个门槛,于女眷也是如此。 若是以贾政的身份的官职,王夫人是来不了宫中参加宴会的,升为了四品夫人以后宫中的宴会就都可参加了, 皇帝心中微动,面上却面无表情道:“嗯,你父亲在工部克勤克勉,封你母亲个四品夫人也不算什么。” “还是多谢陛下了。” 王夫人身上有了四品这个称号,虽然比不得一品二品的诰命,但于探春迎春等人的婚嫁之事上也会顺利很多。 “明日宴会后,你可以领你母亲和妹妹们看一下宫里。” 皇帝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低声说道。 “多谢陛下。” 元春呆了一下,点点头。 皇帝心头软了软。 他封王夫人也是存了私心的。 宫中宴会四品垫底,以后就算是元春出了宫,碰上宴会也能见一见她。 再者…… 皇帝的眼神略微暗沉,她母亲有了御赐的称号,她若是嫁给北静王也能顺利些,名声上好听些。 北静王到底是亲王之尊,就算贾府颇有名头,可到底也算是高攀了。 他也只能为她做到这里了。 从临敬殿回去,元春心中疑惑,她本来还怀疑皇帝不知道为何突然冷落了她,可今晚看来好似又不是这样的。 宫中规矩森严,就算夫人小姐们参加宴会也不得随意走动。 皇帝让她带着王夫人她们参观宫里就属于格外的赏赐了。 抱琴听了元春的疑惑,眨眨眼道:“小姐,是不是这次赏雪宴后陛下就要放你出宫了呀?所以让你带着太太她们最后再逛一逛宫里的景致。” 元春怔住,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盒一样,几番复杂的滋味都涌上心头。 抱琴这句话惹得元春一整夜都没有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捂在被窝里不住地轻声叹气。 到了第二日,元春罕见地没有被抱琴叫起来,时辰还没到就爬出了被窝。 起早了一回,索性去取早饭好了,没一会儿赏雪宴就要准备开始了,说不定要忙得吃不上东西。 元春换好了衣服带上灰扑扑的帽子,提着食盒出了暖阁。 这一出才发现在昨天傍晚停了的雪竟然又下了起来。 元春好容易取了汤菜,回程的时候捡着还没被人踩实的雪走,可两只眼睛光顾着看脚下了,一个不留神便又撞上了一个人。 食盒哗啦啦地摔到了地上,早上的粥也倒在了衣裳上。 元春撑着地哎哟叫了一声,还没抬眼,便听到夏守忠提着嗓子尖声训斥: “贾御侍,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吧!” 皇帝皱着眉看了夏守忠一眼:“今日下了雪路滑,摔了也是有的。风羽,扶贾御侍起来!” 元春摔得屁股都要裂成几瓣,昨天还谆谆教诲人家小丫头走路小心,今天就轮到自己出丑了。 被风羽搀着站了起来,元春脸上还残留着痛楚。 “哎呀,贾御侍这身上……” 风羽看见她薄袄上的汤汤水水,掩嘴往一旁站了站,也低头看她的衣摆上有没有沾上。 元春一看也头疼起来:“糟了,我另外一套衣服昨夜刚洗了,今天早上还湿哒哒的,这一会要怎么参加赏雪宴啊。” “若不然,贾御侍回去休息也成,奴婢先在一旁伺候陛下好了。” 风羽突然说。 夏守忠看了她一眼,附和说:“贾御侍估计摔着了,回去歇歇吧,让风羽来做好了。” 可是今天王夫人她们也要来诶,元春还想着替探春和迎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男子。 皇帝略一沉吟,看了看元春道:“既如此,你就不用在朕身边侍候了!” 风羽脸上一喜,若是能在这种宴会上站在皇帝身边,那她的地位就稳稳当当了。 不仅以后宫中的宫女太监要对她客客气气的,就是主子也要高看她一等,更别说将来出宫嫁人的时候的天差地别了。 在临敬殿里扫地,只能说是皇帝跟前的洒扫丫头。 在宴会上专门给皇帝一个人奉茶,那说出去就是皇帝的御用女官! 元春道:“陛下……” “你回去换一身在家穿的衣服,一会儿去宫门口迎迎你母亲和妹妹,与她们一起参加宴会吧。” 皇帝打断了她,清声道。 元春三人瞪大了双眼。 夏守忠张了张口:“陛下,这似乎不太妥当……”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瞪了一眼,连忙又缩回了脖子。 风羽也呆呆看着元春,刚才眼中浮起的兴奋渐渐黯淡了下来。 “可若是贾御侍不在,谁来服侍陛下呀。” 夏守忠干笑着转移了话题,还对风羽使了个眼色。 可惜风羽还正在发呆。 元春看了风羽一眼,道:“那不如就让琪儿妹妹和风羽妹妹一起吧,她们两人也有个照应。” 皇帝微微皱了眉,勉强点了下头。 第238章 换了一支簪 纵然皇帝的旨意恩赏太过,可他是皇帝,又不是什么特大的事儿,底下的人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元春得了旨意,心中虽然喜悦能陪同在王夫人身边与她一起参加宴会,可昨晚抱琴的话却再一次于耳边响起。 小气皇帝突然变得这么大方,看样子是过了赏雪宴就要把她调离出去了。 元春拎着食盒和脏污的衣服回了暖阁,让抱琴找出来一身能见人的衣服来。 抱琴听了之后倒是大喜:“陛下如此恩典,小姐陪在太太身边得有多体面呀!” 说完就钻进柜子里一通翻找,让元春也赶紧重新洗漱,时间有点来不及了,不然抱琴定然要重新烧洗澡水给元春沐浴熏香的。 匆匆洗漱之后,元春被抱琴按在椅子上梳妆打扮。 “这可是小姐第一次参加宫中的宴会,必定要装扮得漂漂亮亮的!” 元春笑道:“你还是按平日在家的打扮给我梳妆就好,今日那些新妃嫔们可是牟足了劲儿要风头的,若是咱们太过惹眼,难免惹她们生气。” 抱琴撇撇嘴:“家里拿来的新衣服小姐在宫里一次也没穿过,整日穿着灰扑扑的袄袍,真是可惜。不过以后出了宫就好啦!奴婢天天给小姐换新衣服穿!” 元春跟着她笑:“好好好,等出了宫我的衣服首饰全交给我们能干的抱琴姑娘来管!要是没把我打扮漂亮我就不依你!” 抱琴的手还算快,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就已经把元春收拾好了。 前面恰巧有人来报:“元春姐姐!西北门的守卫让人来传,说您母亲来了,让您去迎一迎呢!” “这么快就到了?” 元春笑着起身,带着抱琴快步走了出去。 今日举办宴会各宫的小宫人来来往往,见了元春都惊得不住地回头去看, “早跟你说了别用这支金钗吧!” 元春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偏头埋怨抱琴。 抱琴嘟了嘟嘴:“小姐好不容易装扮一次,那金钗亮闪闪的多好看!谁要看就让她看去!谁让得了陛下恩赏的不是她们呢!” 抱琴脖子一扭颇为傲娇。 元春伸手抚摸着金钗上垂下了几颗明珠,觉得还是不妥,便说:“你脚程快些,回去给我再换一根来,我和母亲在西北门等你。” 抱琴叹了口气,转身快速返了回去。 元春提着裙角走到了西北门,王夫人和探春迎春已经等在那里了。 令元春没有想到的事,她们身边竟然还站着北静王。 王夫人面容含笑,正与身披银狐大氅,头戴玉冠的北静王侧身说着话。 北静王的容貌在玉冠的映衬下更加出彩,眉目温润俊朗,清俊出尘。 “元春姐姐来了!” 探春一眼瞧见元春,冲着她挥了挥手帕。 北静王听见声音也直起身来,往前迎了几步,打量着元春的一身装扮,眼中闪过一道微光,笑着低声道:“你今日真好看。” 王夫人就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元春微红了脸,却也对北静王眨了眨眼:“你今日也很好看。” 北静王一愣,哈哈笑了起来。 “陈太妃没有来吗?” 元春往周围看了看,问。 “母妃身子不适,今日不来了。”北静王一边与她说话一边拉着她往王夫人身边走。 宴会即将开始,许多夫人都在宫门前下了车,见着这一幕也都望了过来。 王夫人眉心一皱,不等她说话,北静王就连忙拱了拱手:“夫人,贾小姐,小王便先走一步了。” 王夫人颔首:“王爷慢走。” 北静王笑着对元春点点头,转身先行离去。 抱琴也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将手中的簪子塞给元春,道:“小姐快换了这一根吧。” 元春一看呆了呆:“怎么拿了这个出来?” 手中的正是皇帝之前赏给她的茉莉花簪。 “我瞧着这个倒是挺配你,金钗太惹眼了些。” 王夫人不等元春反应,便伸手给她换了,道:“今日本来你应该服侍在陛下身边的,能过来陪我们已经是开了天恩了,别这么招摇。” 元春只好戴上,心里又暗暗自嘲,不过一根簪子而已,也没几个人知道是皇帝赏的。 探春和迎春都是第一次入宫,元春特意带着她们从太湖边绕路过去。 今日虽然天空飘雪,但老天爷极有眼色,到了这个时候不过是零星碎雪,在这样的地里站上一两个从时辰身上都存不下多少积雪,正适合露天宴会。 上白玉桥的时候,一行人与对面的来人打了个照面。 古候夫人站在离她们几个台阶远的地方,身后跟了一个身披粉色披风的女子,看起来很是娴静。 王夫人当日就差人去打听了古家的事,实际上也用不着打听,不到晚上就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 这时候见到古候夫人眼中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鄙夷,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了,带着元春等人上前行礼。 古候夫人不自然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眼光落在元春身上,微笑说:“贾小姐好大的体面,此时竟然能不用在陛下跟前侍候。” 宫中的消息一贯灵通,此刻又有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连刚入宫的古候夫人都听说了。 “小孩子家家不知道哪句话说的讨了陛下喜欢,夫人莫要抬举她。” 王夫人谦虚地道。 “这位妹妹是?” 元春看向一直笑而不语的女子。 “这是我小女儿,单名一个媛字。” 古候把古媛往前拉了拉。 “见过王夫人,元春姐姐还有两位姐姐。” 女孩子的声音细柔,看起来很腼腆。 元春等人也连忙回礼。 “那就不打扰古候夫人了,我还要带母亲和妹妹们去逛一逛,先告辞了。” 与古候一家实在无太多话可说,元春对他们家的人充满了反感,连见到古媛也觉得心中不喜。 “你看古候夫人眼前的乌青,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没睡好了。” 探春在元春耳边咬耳朵,笑道:“古二公子进了牢狱,听说她天天去看,后来连牢狱门口也有伸冤的人了,这才消停了些。” 第239章 慈母多败儿啊 这件事元春倒是有所耳闻。 出了这事,古家肯定要压一压的,但是古候夫人一点也不顾及外面的民愤,去牢狱像去自己家似的,恨不得把婢女都塞进去几个供儿子吃喝享乐。 有人看见了自然又要拿着这件事做文章,说古家人是抓去了,但过得比在外面还逍遥自在,丝毫没有悔改之心。 元春在临敬殿侍候的时候隐约听到有大臣与皇帝告状,皇帝也训斥了两句。 等大臣走后,元春再进去时候,感觉到皇帝的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开口说话求情,殿内的气氛过了一会儿还松快起来。 探春接着道:“这下你传闻中的未婚夫终于没影儿了,外面的舆论也一边倒向咱们家,都说你是女中豪杰,路抱不平把古云给打了,两人的品性再不相配的!原来传咱们想高攀古家的,现在都说古家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迎春听了也跟着道:“我也听姐妹说了,现在人人见着古候夫人都要背地里说上几句呢,竟然纵容儿子做出那种事来。” 说着,迎春脸上还隐藏不住嫌弃和鄙视。 虽然其中有元春的推波助澜,但元春一点也不心虚,嘴角浮起一朵盎然的笑意来,简短地说:“慈母多败儿啊。” 这下两家的议亲的传闻不攻自破。 不仅仅是贾府见到古家人避着走,许多有好人家的姑娘见着古侯夫人也开始避着走了。 古云在外面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去青楼也就罢了,哪个纨绔子弟都躲不过这个地方,可人家古二少爷强抢的可是民女的‘良夫’! 纨绔中还夹杂着变态的恶趣味,除了上赶着巴结的人,谁还敢送女儿上门? 让他使那么多坏手段!现在简直活该!元春越想越开心。 宴会的地点就在御花园旁边的梅园里。 为着众位贵人赏梅,梅园修建得十分宽阔,分为东西南北四个门,占地面积约百亩。 梅园里不仅仅有红梅,还有白梅,绿梅等罕见的品种。 每走几百米就能见着一个精致的朱色小亭,今日有宴会,所以每个亭子里的石桌上都备着瓜果茶水,还有暖炉供人们取暖。 一簇簇红梅映着白雪在眼前盛放,元春不用刻意去嗅都能问到环绕身边的暗香。 王夫人也是名门闺秀,一路上遇到好多个熟人,带着元春她们上前一一打了招呼。 夫人们也暗自打量着元春等人,见到元春时,眼中都乍然露出一抹惊艳。 为着今日不与众位新妃嫔们争俏,元春特意挑了一身天青色绣银色兰草的袄裙,腰间系着条三指宽嫩黄色桃花枝洒金碎的束带,直衬得身材纤细却又玲珑有致。 一把青丝梳成了个斜斜的堕马髻,乌油油的发髻上只簪着一只颜色澄澈温润的茉莉花簪,小小的青绿色茉莉花吐着嫩白的花蕊,恰与满院子的梅花相互辉映。 耳边也只坠了一对水滴状的羊脂玉耳环,走路谈笑间微微晃动摇摆。 她面孔雪白莹润,偏偏眼睛乌黑发亮,听人说话的时候眼眸专注,浓浓的睫毛时而轻垂时而随着眼睛一起弯起来,态度温软和气,进退有度。 满园子的粉红桃红银红衣裙中,唯有元春如园中挺傲的绿梅一般高贵清雅,叫人看了心生仰慕。 不过一会儿,便有好几个夫人喜欢得拉着元春不放手了。 元春微笑得腮帮子都有点疼了,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转脸用手在两侧揉了揉。 探春瞧见了,低声笑道:“这下母亲可能放开了给姐姐找个好夫婿了,不过……” 她转了转眼睛,打趣道:“只怕母亲刚刚在门口见了北静王,现在是谁家的儿郎都看不上了!” 元春被她突如其来的打趣弄得呆了一下,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她和北静王的事按说只有王夫人和贾母知道呀,可刚说完就后悔了。 刚才在门口还没想到,现在再想恐怕是北静王有意等在那里的。 探春也跟着呆了下,继而捂着小嘴笑道:“刚才王爷看你的柔出水来了,我们怎么看不出来?” “去!我这儿可正端庄着呢,你们两个少来破坏我的形象。” 元春轻叱一声,转回头去又是一派清雅的贾府大小姐。 今日的宴会虽然大多都是女儿家跟着来,但也有不少还没有结亲的王孙子弟也被夫人们强扭着带了出来。 元春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去看,心里还想着,探春的性子又直又刚,要配一个什么样的男子才好呢。 迎春自来懦弱,但心地不坏,她的夫婿要挑一个性子软些的才好。 元春往贾府送衣服的时候就嘱咐了王夫人,是以王夫人这会儿也悄悄打量着带了儿子来参加宴会的人家。 边走边看,终一路上心中倒也存了几个人家。 终于到了宴会的地点,只见宽阔的园子内铺着长长的红地毯,上面是两张给皇帝和太后用的御案,御案的两端又摆了三张矮一点的桌子,而后是两排相对而坐的小桌和座椅。 宛贵妃肯定是要坐在皇帝身边,另一个……可能是方嫔? 那另外一个桌椅让谁坐? 元春猜测着,跟着王夫人进了园子,有小太监和小宫女领着去了相应的坐席,宫中宴会谁坐在哪里一般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因为元春是临时加塞过来的,所以当王夫人她们走到座位前的时候,小宫女刚匆匆搬来了一张椅子。 按照级别,王夫人也只刚刚够参加宫宴的资格,所以元春等人的座位便接近了末尾。 元春坐定之后往前看了,北静王的座位在前端,似乎感受到元春的目光,他还向元春歪了歪头。 元春隔空冲他笑了笑,这一幕便落入了在北静王身旁坐的南安郡主眼中。 南安郡主气得险些把手中捏着的果子捏碎,恨恨地瞪了一眼元春。 而元春与北静王打过招呼之后就忙着帮探春和惜春相看,与王夫人时不时低声交谈着。 第240章 赏雪宴 “那家是王家的公子,他父亲是工部侍郎,与你父亲很相熟。” 王夫人指着不远处一个男子对元春小声说道。 元春听得眉心一动,问:“父亲最近忙么?工部有没有什么安排?” “他忙什么不忙什么哪里会跟我说。”王夫人先抱怨了一句,想了想又说:“好似也不忙,与之前一样。” 元春哦了一声,最近她也没有听到太多关于重建皇家宗祠的消息了,等一会儿宴会结束后要找个机会问一下北静王才好。 齐师傅刚给她说的时候她还不太在意,但王夫人刚被封为四品夫人,打招呼的人便多了起来,贾宝玉和贾环要想在官场走,探春她们要嫁的如意郎君还是要贾政往上再升升官级才是。 元春想着自己也不知道在宫里还能待多久,能多打探些就多打探些,帮几个弟弟妹妹铺好路才是。 等众人都坐好了之后,元春远远地瞧见一抹明黄从远处而来。 随即是夏守忠的高声唱驾:“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齐声高喊:“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 元春低着头,眼睛却不自觉地想去看。于是便偷偷歪了歪脑袋斜着眼睛往上看,冷不防撞进了一双深湖一样的眼睛。 那双眼睛本来还冷峻幽深,却在看见元春偷瞄的一瞬间染上了些忍俊不禁的笑意。 元春吓了一跳,喵了个呜的,谁知道刚好被皇帝瞅见呢。 太后与皇帝自然上座,元春探头瞧着,坐在皇帝和太后两边的下座是方嫔和宛贵妃,而坐在宛贵妃额身边的,就是齐家的嫡小姐齐之韵了。 元春点点头,齐之韵在宫中深居简出,与新妃嫔们也少有来往,若不是这次见到她恐怕大家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按资排辈方嫔下面是柳嫔,宁嫔,周嫔。 高尔妍与姚七七的位置挨着,可姚七七神气地扭着头,高尔妍也端庄地坐着,两人并不说话,后面是几个答应和二沈姐妹。 等妃嫔们落了座,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张娴榕在一干人等的目光下笑着起身,颇有大家闺秀的气度,站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不卑不亢的。 她笑着恭迎皇帝起身祭拜天地,求得今年能多下几场瑞雪。 皇帝身着九龙飞天的明黄礼服,头戴垂着珠帘的冠冕,起身郑重地拿过三炷香在台前朝着天地拜了三拜,神色庄严肃穆。 祭拜过天地后,太后又出来说了一通祝词,大意就是今日特地为大家准备了节目和活动,让大家吃好喝好不要拘谨,敬请期待。 头一个上场的不是新妃嫔里位份最高的方嫔,而是高尔妍。 元春歪头想着,可能是方嫔要压轴表演? 高尔妍气质端庄出众,站定之后大方地对众人福了福,拿起竖笛放在唇边,一声响后便惊艳了众人。 连皇帝都暗暗点头,笛声婉转悠扬又不失大气磅礴,能看出来是从小就下了苦功练的。 一曲作毕,皇帝看着高尔妍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欣赏,似乎是对她又多了一些认识。 高尔妍与姚七七同为常在位份,本来高尔妍表演完应该是姚七七表演,虽然没排到第一个但好歹也是第二个,可是由于太后大笔一挥改掉了姚七七的出场次序,换成了二沈姐妹,所以此刻姚七七的脸色铁青着。 二沈姐妹今日穿了一模一样的红色衣裙,若是放在平时定然是在座的里面最惹眼的,可因着今天下雪,许多闺秀们都想着红衣配白雪好看,所以一眼望去不光有红梅的颜色,座位上也有许多红色。 皇帝的一路看下去,身着一身天青色的元春确实一眼就能望到的。 刚才没来得及打量她,可这么一看就觉得,她今日真好看。 皇帝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白雪的微光映衬在她脸上,本来就是欺霜赛雪的颜色,喝了一两杯薄酒后雪白透润的肌肤上染上一层红霞一般的胭脂,朱唇弯着,不知道与一旁的探春说了什么,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也笑得眯成了一个弯弯的月牙,看着颇为喜人。 她的神色与这些日子在宫中的时候完全不同。 坐在自己的母亲姐妹身边,她就如宫外的那些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一样,喜怒哀乐都不受宫中繁杂的规矩所限。 贾府也是富贵之家,嫡出的大小姐在家中也是受尽宠爱的吧。 在宫里却要小心谨慎地站在他身边服侍着。 二沈姐妹身着红衣在雪中翩翩起舞,姣好的面容纤细的身段,经过特意打扮倒真的像天仙下凡一般,引得诸位都直直地看着她们两个翩翩起舞。 元春趁着这个时机朝着男子们一一看了过去,见着刚才给探春看中的男子中有几个连酒倒洒了出来都不知道的呆样,心中就把这几个人从备选名单里移了出去。 元春又望向北静王,却只见他在自斟自饮,目光半点也不曾放在二沈姐妹身上,便暗暗点了点头,北静王的品性她还是信得过的。 风羽站在皇帝身边,见他的视线一直盯着尽头的方向,也跟着看了过去。 须臾间,北静王对元春的目光有所察觉,便举起杯来对她微笑。 元春脸上一红,连忙收回了打探的目光,又觉得径自低头不太礼貌,便也抬起酒杯对北静王笑了笑。 搞得好像在偷窥似的,元春暗搓搓地摸了摸脸颊。 “陛下,奴婢再给您倒些茶吧。” 风羽低柔地出声笑问。 皇帝收回了视线,却看也没有看她:“倒点酒来。” “是。” 风羽转身去拿酒壶,胳膊被夏守忠拽了一下,拉她去了一旁。 “你可收着点你的浪样儿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没有眼色的东西!” 夏守忠说话毫不留情,一开口便训得风羽脸上发红。 “夏公公,你怎么……” “满宫的妃嫔可都在这里坐着呢,你现在勾引陛下,以为她们都没长眼睛不是?” 夏守忠冷笑:“眼看着贾元春要走了,你若是这个时候按捺不住,煮熟的鸭子你也吃不上!” 第241章 找茬是吧 “夏公公教训的是。” 风羽的脸色换过好几回,才低眉顺眼地说:“可是本以为贾御侍失宠了,谁知道今日一看陛下还是宠爱贾御侍的,奴婢这才急了些。” “不论陛下是否还宠爱贾元春,陛下是有意放她出去的,许是等到开了春的五月随着其他宫人一起放出了,你要耐心忍住,今日在众人面前也露了脸,大家都知道你现在也是陛下跟前得宠的人了,怕什么?” 夏守忠一边说,手指悄悄地爬上了她的手,眯着眼睛笑道:“几个月而已,等贾元春走了,我在陛下跟前给你美言几句,邱嬷嬷到底年纪大了,等她也走了,你还不是临敬殿里的管事?等得了陛下宠爱,别说是一个姚常在,就是宛贵妃见着你也要客客气气的。” 风羽咬着牙忍着他的抚摸,强挤出笑来:“多谢公公提点,奴婢知道了。奴婢还要给陛下倒酒……” 夏守忠松了松手:“去吧。” 风羽再次回到皇帝跟前,收起了脸上的笑,规规矩矩地倒起酒来。 皇帝看见了元春和北静王的动作后便强迫自己扭转了视线,一直看着二沈姐妹在雪地里翩翩起舞,可仔细看目光却是空洞茫然的。 姚七七看看二沈姐妹,再看看视线回转的皇帝,气得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偏偏太后时不时望着她们微笑,众人自然要给太后面子,连连叫好。 一曲舞毕,二沈姐妹花轻轻喘着气行礼,太后对着皇帝笑道:“许久不曾看过这么好看的舞了,到底是年轻,人比花娇,皇帝,你说呢?” 皇帝仍在怔怔出神,被夏守忠轻轻捅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点点头:“赏!” 姚七七大着胆子捂着嘴笑道:“臣妾也觉得两位沈答应跳得极好,眼里跟带勾子似的,连我们的魂儿都被勾去了呢!” 元春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看着在座男子的脸上出现一抹讪讪,女人则是多了一抹不屑和嘲笑。 这话就差指着二沈姐妹的鼻子说她们是勾人魂魄的狐狸精了。 本来还兴高采烈的二沈姐妹表情立刻不好看了,有点尴尬地站在中央领赏。 太后扫了她一眼,姚常在立刻低下去头不说话了。 “听说这两位是太后娘娘点名给陛下留下的?” 探春见状小声地问。 元春点点头,因为这个,二沈姐妹一直不得皇帝的宠爱,偏偏太后还想提起她们两个,特意改了献舞的次序。 “那这位姚常在的胆子可也够大了。” “那位柳嫔好歹还吃些教训,这个姚常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儿。” 元春拿起一个果子咬着,昨天才被太后斥责,今日就敢当着太后的面顶撞,也不知道该说她性格耿直还是鲁莽愚蠢,在家里也不知道被惯成什么样。 “跳舞还是看一次的好,看得多了就乏味了。” 太后淡淡地说:“底下还有跳舞的没?有的话就别跳了。” 姚七七顿时面上一白,剩下要跳舞的就只有她了。 二沈姐妹的表情顿时得意起来,挑衅地看着姚七七。 张娴榕应了一声,正要跳过姚七七的往后报,皇帝便开了口:“听说姚常在也备了舞,还是看一看吧,母后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 太后见皇帝开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微微合上了眼,好似打瞌睡的样子。 姚七七咬了咬唇,硬着头皮上了场。 她上场不能从皇帝身后绕过去,须得往后走绕进正中间。 本来就心神不宁,走到二沈姐妹身边的时候,姚七七突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 在座的有几个不守规矩的男子笑出了声,姚七七脸色通红地瞪了一眼刚才离她最近的那个奴婢。 沈玉翘轻笑道:“哟,姚姐姐还没跳呢腿就软了,要不还是回去歇歇吧,别崴了脚才是。” 姚常在的母亲和妹妹忧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这种场合下姚七七哪里敢生气,只装作没听到,径直去了院子中间,示意琴师开始奏乐。 姚七七本来就心有旁骛,又弄了这么一出,舞技也没发挥出来,有好几处是连元春个外行人都能瞧得出来的错处,再加上太后一直打瞌睡,众人也不敢叫好,一舞下来反响平平。 姚七七眼中含着泪退下场来,坐在座位上却如坐针毡,总觉得有人在嘲笑她,借口更衣匆匆起身离去。 恰好元春喝多了酒,虽然是果子酒不发晕,但是肚中也撑得慌,就也与王夫人说了一声往西边去了。 “贾御侍,您随着奴婢来这边吧。” 在宫里主子和下人用的茅厕自然不同,为了防止下人和外人冲撞了贵主,每逢宴会的时候都是有人在门口引路的。 元春便随着她去了另外一边,见这人有点眼生,随口问道:“你是哪个殿里的?还认得我?” 那宫女愣了愣,低声道:“奴婢不过是做洒扫粗活的,日常在宫里见过贾御侍。” 说完见还有人来,便告罪去迎另外的人了。 元春也没有在意,进了茅屋之后才发现这倒不像下人用的茅房,里面干净整洁,还点着熏香,一丝异味也没有。 张娴榕倒是宽厚,连下人的茅房也弄得这么干净。 更衣完毕,元春原路返回,在路上不巧遇到了姚七七。 姚七七正心情不好,见着如此打扮的元春更是没好气,拦下她找茬道:“贾御侍,本宫方才不觉手帕丢了,你去帮本宫找找。” 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 元春微笑说:“姚常在,我母亲还在席间等着,不如姚常在还是派个宫女去帮你找吧。” “怎么,陛下不过给你个脸面抬举你一次,现在还在宫中,贾御侍就不拿主子的话当话了?” 姚七七气哼哼地看着她。 元春心中厌烦,收了脸上的笑意,直直地看着她道:“姚常在也知道是陛下赏我脸面不用我今日以御侍的身份伺候,你又为何要来驳陛下的面子?难不成你的话比陛下的话还有份量?” 第242章 掉茅坑的宫妃 “你!” 姚七七气得跺脚:“一个奴婢竟然也要爬到我头上来了!” 元春冷冷地道:“小主想教训我,不妨等过了今日才是,现在我的身份是贾府嫡女,不是贾御侍!” 肃着脸的元春眸若寒星,目光清冽,竟透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利。 姚七七心中没由来地一颤,强撑着脸面道:“等过了赏雪宴再找你算账!” 元春转身便走,连礼也懒得行,反正两个人早就撕破脸面了,也不差这一点不恭敬。 “这个贱人,迟早我要收拾她!”姚七七恨恨地看了看元春,扶着身边不敢说话的宫女,往茅房那边去了。 元春不过刚坐在了座位了,只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噗通一下跪在了院子中央,手指着西边的方向,大声道:“陛下……姚娘娘她……” 太后不耐烦地皱眉:“她又怎么了?” 姚夫人也惊得一下子从席间站了起来。 小太监哆嗦着说:“姚娘娘她……掉进了茅坑!” “什么?!” 在场的人震惊无比。 元春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妃嫔掉入茅坑,这还真是千古奇闻了,姚七七这下可是能如愿以偿地出风头了。 太后也张大了眸子,随即又沉下脸:“胡说什么!张姑姑,你去看看去。” 皇帝也斥责道:“没眼力的东西,定然是你看错了,还不快滚出去?!” 元春一眼便瞄见了许多幸灾乐祸的,柳嫔以袖掩唇,努力遮挡着嘴边的笑意。 而二沈姐妹就更不用说了,她们连掩饰都懒得做,满脸都是笑。 方嫔面容沉静,脸上既无悲也无喜,只是微微扫了二沈姐妹一眼。 张娴榕看皇帝和太后都脸上不悦,连忙站出来笑道:“姚常在是最稳重不过的人,定然是底下的奴才看错了,让咱们都吓了一跳呢。好了,下面是方嫔娘娘为大家献上的古琴乐曲,咱们一起看看方嫔娘娘的琴技如何吧。” 元春稍微惊讶了一下,原来方嫔的节目不是要表演腰鼓吗?怎么临时换成了抚琴,而且次序竟然是排在姚常在后面的,这倒是有意避开风头了。 可是出了这件事,大家都等着看姚常在的笑话,要么在席间窃窃私语,要么探头探脑地张望,就是方嫔能奏出一朵花来谁也无心欣赏了。 但方嫔镇定如斯,叫人搬来了古琴,施施然在琴前坐下。 她今日身着淡紫色绣白兰花的短袄,下面穿着豆绿色的挑线裙,脚上一双白色羊皮靴,耳边坠着两颗蜜色琥珀猫眼石的耳坠,一身简约单色的装扮显得她眉眼纤细,如水墨画一般轻柔朦胧。 但是今日几乎所有的妃嫔都穿了新衣,连宛贵妃也是一身簇新的胭脂红袄裙,这身打扮却是元春之前见过的。 再加上她的节目的排序,不在第一个也不在最后一个,反而排在了最爱出风头的两个妃嫔后面。 她轻轻拨动琴弦,声音一起,元春便听出来是首普通的曲子。 这样的行为倒是极其低调,好像她不欲出风头,或者知道这场宴会行的主角不是她一样。 但是作为新妃嫔们中位份最高的人,她理应是主角才是。 元春一边低头思衬着,一边咬唇看向安然弹琴的方嫔。 迎春悄悄凑了上来,低声道;:“姐姐,我刚才看见了,掉入茅坑的就是姚常在!” “你跑去偷看了?”元春皱眉。 “没有没有,姐姐走后我也想更衣,便也跟着去了,在园子里转了一小会儿,走到西边那儿的时候瞧见人仰马翻的正热闹,便过去看了看。” 她的声音又低了一点:“正看见是姚常在裹着大斗篷从里面出来呢。” “没人瞧见你吧?这种事咱们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元春嘱咐一句,心中只觉得此事不简单。 宫妃如厕都是有人服侍的,里面设施完善又干净,怎么会出现什么掉入茅坑的事件呢。 本来还想着报信的小太监许是看错了,谁知道听迎春这么一说倒是真的。 探春看着元春的脸色,也道:“此间必有内情。但是不管是因为什么,姚常在的声誉恐怕……” 元春瞄见二沈姐妹不停地伸着头往西边看,终于趁着方嫔演奏结束起身行礼的空档,一个拉着另外一个悄悄溜了出去。 “抱琴,你远远地跟在后头,去看看她们干什么去了。” 元春想了想,悄声吩咐道。 “姐姐是怀疑她们?” 探春问。 “在宫里她们三个人过节最多,也只是怀疑罢了。” 二沈姐妹虽然受到太后照拂有人撑腰,但姚七七好歹也是京兆府尹出来的,她们小打小闹还可以,这种丢人的大事她们两个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关乎皇家尊严,众人虽然不敢明着嬉笑,但暗地里嘲笑不止,剩下的节目再也没人专心看了。 元春一颗心分成四瓣用,一边吃着酒菜一边看着表演,还要时不时去观察场中的男子,再等着抱琴回来报信儿。 姚夫人匆匆赶到姚七七宫里的时候,姚七七正呆呆地裹着硕大的斗篷坐在殿内的贵妃椅上。 身边的宫人都不敢上前,连她的陪嫁丫鬟听说此事后匆匆赶过来,一看姚七七的脸色,也只敢小心地站在一旁。 “七七啊!” 姚夫人一看见这个场景就知道宫人说得属实了,心疼地上去揽住了姚七七。 “别碰我!” 姚七七突然大喊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双目睁得大大的,满目惊恐:“别碰我!我脏!” 说着,她往自己身上闻了闻,突然捂住了嘴,侧身吐了起来。 丫鬟绿舞见状赶紧让宫女太监去拿东西清扫,等姚夫人哭着安抚住了姚七七,才跪了下来请罪:“都是奴婢的疏忽,没有照顾好小姐,还请夫人降罪!” 姚夫人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出口骂她,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毕竟姚七七从家里带来的丫鬟也就绿舞比较得力,好巧不巧她这阵一直病着,这才出了这桩事。 第243章 复杂的感情 “今日是谁跟着小主?出来!” 姚夫人暂且不管绿舞,转头瞪向了其他宫人。 今日陪姚七七出去的小宫人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姚夫人走上前去,狠狠地甩了她几耳光,待出了口气,才道:“你跟着服侍小主,还让她出了这样的事,你还有脸哭?!快说是怎么回事!” 小宫人断断续续地哭着道:“今日小主受了气,就想去梅园里散散心,走到梅园的西边的时候,小主便想去更衣,奴婢就陪着去了,小主日常是要绿舞姐姐服侍的,可今日绿舞姐姐没在,小主就没有让奴婢服侍,可谁知道……” 绿舞的脸色难看了些,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都是奴婢死罪!” 小宫人接着道:“小主不过进去了一会儿,就突然在里面尖叫起来,奴婢只听到小主说有蛇,便赶紧冲了进去,进去一看,小主已经摔倒在地上,衣服上沾了些……” “是谁去陛下跟前报的信?!” 姚夫人铁青着脸,问。 宫女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姚夫人的目光在她们脸上一个个看过去,的确没有见到在皇帝跟前报信的小太监。 “夫人,这其中必定有人捣鬼!” 绿舞咬着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蛇?且主子们更衣的屋子都是有专门的奴仆侍候的,没一会儿就要过去清扫一遍的。” 姚夫人也想到了这一层,问:“事发之后你们有没有去查看?” 宫女太监们对视了一眼:“小主出事后只顾着先救小主了,并没有仔细查看。但里面陈放设施并不多…… “绿舞,你现在带人亲自去查!看看有什么痕迹没有!” 姚夫人吩咐道。 “夫人,宛贵妃娘娘,方嫔娘娘和张常在带着人来了。” 门外有人来报。 姚夫人看了眼姚七七,道:“把小主扶进屋里去。” 赏雪宴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剩下的节目也匆匆过了。 结束后,皇帝准许各家夫人小姐在园子里待到午时过后,来的许多人家都是在宫中有亲有故的,可以在宫里吃了饭再出宫。 周嫔宁嫔和柳嫔温妃的家人便有人进宫,去了她们的宫苑用饭闲逛。 王夫人和探春迎春也跟着元春起身,只是她们刚一动,北静王的目光便看了过来。 元春踟蹰了一下,把王夫人拉到一边,小声说:“母亲,刚才看了几个人家的公子,咱们不方便接触,不如让王爷帮着看看?” 王夫人适才在宫门口与北静王聊了一会儿,对他的人品样貌都很满意,微一沉吟便点了点头:“那你打个招呼也行,只是事关你两个妹妹的清誉,不要漏的太多了就是。” 北静王见周围都散的差不多了,便大步走了过来,先对王夫人行了礼,如沐春风地笑道:“贾小姐,王夫人,你们可是要去用膳?” “刚才在桌上吃了些东西,现在还不饿,我想着待母女和两个妹妹一起去园子里再转转。” 元春笑着道。 北静王看着她道:“梅花景致虽好,但也不宜在雪天里待太久了,尤其是你……呃,尤其是王夫人和几位小姐穿得都略微单薄,免的着了风寒。” 王夫人见他口中虽然提及的是她们几个,但是眼神却只落在元春一人的衣服上,嘴角含了笑意,带着探春和迎春假装去更衣,给元春他们两个说话的时间。 王夫人她们一走,元春便拉着北静王去了一边,严肃地说:“王爷,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北静王看她板着白净的小脸,情不自禁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什么事?可是给你两个妹妹说亲的事?” “你怎么知道?” 元春讶异。 北静王微笑说:“我看你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今日你母亲也与诸位夫人多有接触,两个妹妹又是盛装打扮,怎么能猜不到?” “你属意的可是石小将军,陈尚书的儿子,还有王侍郎的公子?” 元春瞪大了眼睛:“王爷真是神机妙算!” 北静王温柔地笑了笑:“幸亏你是给你妹妹说亲,不然我……” 一开始他看元春频繁地看向席间男子,心中还不是滋味儿了好一会儿。 自元春入宫以来接触最多的男人就是皇帝和他了,今日宴会乍然这么多男子来参加,还以为元春看花了眼,一时间心中竟然惶恐起来。 “不然什么?” 元春见他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好奇地追问。 “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的,这三个男子风评还算不错。” 北静王对她笑了笑,又突然道:“只是,你是大小姐,你若是不嫁,你两个妹妹岂不是要等你?” 元春呆了呆,脸上一红,这还是两个人确认关系以来北静王第一次提起婚嫁之事。 可现在皇帝虽然有放她出宫的意思,北静王那里却…… 元春自从上次从古云嘴里听到南安郡主的事,还没有来得及问北静王,一方面是心里觉得北静王不会如此,另外一方面也是在等北静王给她开口解释,可既然北静王一直闭口不提,那元春也只好当做没有听到。 “元春,咱们走吧,你妹妹想去看绿梅。” 王夫人觉得差不多了,回身喊道。 元春应了一声,红着脸道:“那……” 北静王看她脸红,眼里尽是温柔:“快去吧,我有消息了派人告诉你。” 元春对他弯了弯眼睛,转身离去。 北静王的目光忽然触及她头上插着的茉莉花簪,眼中的笑意便凝固住了。 皇帝披着斗篷站在梅林中,对身后的夏守忠道:“走吧,去看看姚常在。” “陛下,宛贵妃娘娘和方嫔娘娘等人已经先行过去了。” 夏守忠没敢提张娴榕刚才喊了皇帝好几声,可皇帝却是一声都没有听到,只直直地望着这边,最后还是方嫔握住了张娴榕的手,对她摇了摇头,才跟着宛贵妃一起走了。 皇帝倒也不在意:“宛贵妃去了就好,回临敬殿吧。”? 第244章 到底是谁干的 张娴榕跟着宛贵妃和方嫔来到姚七七宫中,心中有些许的忐忑。 虽然目前大家的的注意力还在姚七七身上,但是皇家妃嫔在如厕的时候出了意外,又是在这么大的宴会上闹得满宫皆知,她作为主办人怎么能逃得了责任。 也不知道是哪个奴才胆大包天,竟然敢跑到宴会上来禀报! 如果没闹到皇帝和太后跟前,只是私下里传开,她的责任也没有那么大。 太后本来对这次宴会还算满意,可出了姚七七的事后,底下的人时不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太后的脸色就立刻不好了。 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张娴榕,眼中带着冰冷的温度。 张娴榕想起来这个眼神心里就颤了颤,怕是以后宫中的大小宴会都不会考虑她了,这次真是揽祸上身。 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张娴榕瞥了眼方嫔,见她面容沉静举止得体,反而在张娴榕慌乱的时候出来帮了几把,惹得宛贵妃和一向不喜欢她的太后也对她多看了几眼。 这次如果不是她有意退让,张娴榕还不一定能拿到赏雪宴的操办权,现在她倒是置身事外了。 思绪乱了一路,终于到了姚七七宫里。 姚夫人纵使心中有气,但对宛贵妃她们几个仍旧笑脸相迎。 听到宛贵妃说明来意后,姚夫人笑道:“唉,我听到消息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呢,但是哪有跟那些下人说得一样是掉进去了,不过是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就被那些奴才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宛贵妃会意,抚着袖子也道:“本宫就说姚常在不是毛躁的人,都是那些下人们瞎传的,倒是辱没了姚常在的名声,姚夫人放心,本宫一定会约束宫人不再乱传的。” 姚夫人笑着谢过,心中却叹了口气,若是只有宫人在就罢了,偏偏今天还有许多王公贵族在,就算宛贵妃能管得住宫里人,还能管得住宫外人的嘴吗?她家里还有几个女儿,经过这件事怕是要在府中避过一段时间了。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尽力弥补了。 “这件事也都是我的错,没能安排好宫人导致姚妹妹出了事,妹妹现在如何?我想去看看她。” 张娴榕满脸歉意地说。 姚夫人看了看她,刚才从姚七七的贴身宫女嘴里已经知道了眼前三个人的身份,。 宛贵妃自不必说,左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是陛下的新宠方嫔,这个就是抢走女儿差事的张常在,两个人宴会之前还闹了矛盾,姚夫人现在心中还有七八分怀疑,是不是张娴榕故意给姚七七使绊子的。 “我们七七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听到这样的传言心中必然不好受的。不过,我倒是有个疑问。” 姚夫人道:“按说这样的事不应该闹到陛下跟前的,普通的奴才也没这个胆子,既然宫中宴会的人手都是张娘娘安排的,请问去陛下跟前报信的那个奴才,可是张娘娘宫里的?” 张娴榕脸色一僵,道:“这……倒不是我宫里的,我当时看着他也是脸生。” 虽然是她操办的宴会,但也不是每个小太监小宫女都经过她的手来安排,张娴榕心中打鼓,姚夫人这意思很明显了,就是怀疑她做的呗。 “张妹妹,不如把那个报信的太监喊过来,看看他是怎么回事吧。” 一直不说话的方嫔突然开口说道,她语气温和地说:“也指不定是小太监想找妹妹禀报,但一时间慌了神便报到陛下跟前去了。” 张娴榕点头:“这就让人去找来。” 说完就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出去找人。 姚夫人见状又说:“还有,能不能拜托娘娘查查,今日和我们七七用过一间屋子的人都有谁?按说我们七七也是在京兆尹府里长大的,不可能在如厕的时候……” 宛贵妃蹙了蹙眉:“姚夫人是怀疑有人要害姚常在?” 姚夫人干笑了一声,眼角却瞄了瞄一旁嫌疑没有洗脱的张娴榕,掏出帕子抹了抹眼角道:“只是想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七七受了惊吓,怎么问都不肯说话,小宫女也只说是七七看见了蛇才一时间惊慌……可是贵妃娘娘,这大冬天的哪里跑来的蛇啊!” 她越哭声音越大:“若是不把这件事弄清楚了,让七七在宫里还怎么做人呀,她到底年纪还小,一时得罪了人也不知道,这下被人摆了一道吃了大亏,娘娘,我这做母亲的一想到此事心中就跟油煎火燎似的,还盼着娘娘能体谅一二啊!再说了,若是宫里有这么阴毒的人在,娘娘也不得安心呀,不知道以后还有多少人要被她害了去!” 姚夫人每说一句就要瞄一眼张娴榕,引得宛贵妃也侧头看了她一眼,方嫔只吹着碗里的茶,目不斜视,好似没听到姚夫人的那番话似的。 张娴榕脸色铁青,起身直愣愣地跪在地上向宛贵妃请罪。 “都是臣妾办事不力,可臣妾虽与姚妹妹有过口角,但绝不会以公谋私,更不会使出这种阴毒手段,臣妾也是女子,知道名声对女子有多重要!若是贵妃娘娘要查,臣妾绝无二话,身正不怕影子斜!” 她心中又急又气,脸色涨得通红,一番话倒是显得耿直真诚。 难道不是她? 姚夫人心中狐疑。 宛贵妃抬手让她起来,端着茶碗也没有说话。 方嫔抬了抬头,微笑道:“姚夫人爱女之心贵妃娘娘自然能理解,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把事平息下去,不能再往外传,否则不止是姚妹妹名声受损,京兆府的几个女儿恐怕也要落人口舌。而且姚夫人要查,肯定会闹出动静,要是再传到太后娘娘那里……” 出了这样的事已经能算丑闻了,若是再传出去是因为宫妃内斗,恐怕太后就要震怒了。 何况太后也不喜欢姚七七,今日献舞的事姚夫人在旁觑着太后脸色就知道不好,本来还准备等宴席散了好好规劝一下女儿。? 第245章 暗查 宛贵妃本来还在犹豫,听了方嫔的话之后便是眉头一蹙,姚夫人也算是二品的诰命夫人了,姚七七的事儿又着实有点蹊跷,姚夫人的请求不算过分。 可皇帝和太后的脸面总要顾及的,这么大张旗鼓地查…… 宛贵妃想了想还是不妥,决定要回绝了姚夫人的请求,正要说话的时候恰好张娴榕派出去找报信的小太监的宫人回来了,一张脸青白着,跪在了殿中间,道:“回娘娘,那小太监……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宛贵妃凝重地问,张娴榕也是一脸讶异。 宫人磕了个头:“奴婢带着人把整个宫里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那小太监的人影,问谁也都说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张娴榕怒道:“这定是有人弄鬼!” 方嫔点点头,声音依旧温柔:“宫宴人多繁忙,张妹妹一时不察,竟让人趁机混了进去。” 张娴榕脸上一滞,心中叫苦不迭,刚才还在姚夫人面前直言让她但查无妨,可现在想想要是真的查起来,她疏忽的罪责就要闹大了。 姚夫人面容也带了怒意,按照她在家里的脾气,几次想破口大骂,可想到这是宫中还是忍了下来,想了想道:“我也知道难为贵妃娘娘了,不如这样,七七受了惊吓,我能不能求贵妃娘娘开恩,在宫里小住些时日,出了这样的事七七也不知道要如何难受。” 宛贵妃沉吟了一下,知道姚夫人是要自己暗查了,这样也可,便点点头说:“那也可。” 方嫔微笑道:“本来贵妃娘娘还怕姚常在想不开,若是有姚夫人在旁时时规劝就好了。” 姚夫人听到这里又心头一跳,方嫔说的是规劝而不是宽慰。 姚七七在宫里办的几桩事姚夫人自然知道,自己女儿行事太过张扬,此刻算成了受害者,暗查的时候动静也不能闹得太大,那行事就要受些限制了。 “那就多谢贵妃娘娘了。” 姚夫人心中转了几个弯,赶紧谢恩,将三人送了出去。 宛贵妃还要赶到太后那里请罪,张娴榕自觉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自己主动点,便一起跟着去了。 方嫔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带着喜儿往平乐宫的方向走。 路上有不少从宴席上撤下来的小太监小宫女,一路走一路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掩嘴轻笑,方嫔概都装作没有瞧见。 只是走到快转弯的时候,方嫔突然回了回头,望着姚七七住着的宫殿,嘴角轻轻勾了勾。 姚七七一直都自负身份尊贵,进宫之后到处逞能作威作福,在她面前更是三番五次地明嘲暗讽她的出身,可现在如何? 她自己反倒成了满宫的笑柄,看她以后还如何奚落别人。 “东西都毁掉了么?” 进了平喜宫,喜儿替方嫔宽衣,等屋内无人的时候,方嫔轻声问。 喜儿看着她柔美的面容,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都毁掉了,还有珠儿和小荣子……” 方嫔一眼看过去,往日浸了水一般的眼睛现在却锋利如刀。 “以后没有这两个人了,你得谨记才是。” 过了一会儿,方嫔淡淡地说:“让人留意着姚夫人的动静,她那尊贵的女儿受了屈辱,她心里定是不甘心的。” “是。” 喜儿应了一声,低声道:“不过娘娘,奴婢瞧见两位沈答应也过去凑热闹了,还有跟着贾御侍的抱琴也过去打听了……” 方嫔笑了笑:“她们来打听正好,把这消息透给姚夫人去。” 这厢元春正带着王夫人和探春几人逛梅园,元春面如皎月,探春英气勃勃,迎春秀美可人,倒是好几个家里有儿子未婚嫁的夫人都凑了上来。 给探春相中的那几个人还要等北静王探一探,迎春这边元春也有了两个人选。 一个是江西盐道使的长子沈喜荣,长相温和,看起来与北静王有几分神似,脾气应该很好。 另外一个是王青家的嫡次子王舒,面色微黑,但眉目清秀,还有一丝书卷气,元春摸着下巴想,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打老婆。 但听说王舒的父亲王青是现任九门提督,元春便排除了这个人。 现在王熙凤的哥哥王子腾还在外任,离未来的九门提督还有一段时间。 若是王子腾坐上了九门提督的位置,那王青肯定是被挤掉的那个。 元春心中对王子腾好奇已久,知道这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贾府内务未整,立场不明,她也不敢贸然去查王子腾。 眼见着贾府不论是女眷还是男丁都渐渐规矩起来,也是时候找机会看能不能与王子腾连上线了。 元春怔怔出神地思量着,被抱琴的一声小姐给喊回了神。 抱琴拉着元春去一边把所见所闻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她跟着二沈姐妹过去,听见两人笑着说话。 沈玉珠道:“这次可要看一个大笑话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得意!” 沈玉翘也满脸兴奋:“等过两天定要去她宫里好好笑话她一番才是!” “你说说,姚家也算大家了,怎么嫡出的小姐连如厕也不会,哈哈哈!还整日地嘲讽咱们。” 沈玉珠笑说:“太可惜了,没看到她被人扶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样!” “还能什么样,肯定是满身秽物了。” 沈玉翘说完,便转了转眼睛:“回去把这话散出去,给她添一把火!” 抱琴悄悄跟在身后啧啧直叹,眼看着二沈姐妹看完了笑话,正要走的时候,遇到一个宫女过来查都有谁去过姚七七去过的屋子。 抱琴立刻想起来元春曾经出去更衣过一趟。 元春听完之后眉心皱起,听抱琴描述,这件事应该与二沈姐妹无关,她们两个就是纯粹地幸灾乐祸而已。 可把抱琴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直觉不太妙。 “姚七七出事的那个屋子是哪一间?” 元春问说。 “就是西边最边角的那个。” 元春神色一惊,那个恰恰就是她去如厕的那间。 “那排到底是宫妃用的,还是下人用的?”元春急问。 抱琴道:“奴婢在那里听了一会儿,似乎是宫妃用的。”? 第246章 设计元春干什么 “贾御侍!” 元春犹疑期间,一个小宫女跑了过来,禀报道:“贾御侍,姚常在想请您去一趟。” “可说是什么事?” “奴婢也不清楚。” 元春回身看向园子里兴致正浓的探春和迎春三人,道:“现在我正陪着母亲和妹妹游园,若无急事,等午后用了午膳再去吧。” 小宫女瞪圆了眼睛,只好带着元春的话去回禀姚夫人。 姚七七刚被姚夫人安抚着睡了过去,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姚伯母,我就说这个贾御侍不是什么好人吧,在宫里当奴婢还敢摆谱,听说姚姐姐今天就是与她起了冲突的,肯定是贾御侍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姚姐姐!” 姚七七听见响动不安地翻了个身。 姚夫人连忙拉着南安郡主去了外间。 “她真是这么说的?” 姚夫人问回话的小宫女。 小宫女点点头:“奴婢不敢说假话。但……听说陛下今日恩赏贾御侍特地以贾府小姐的身份陪着她母亲和妹妹闲逛……” “陛下不过给了她一日的恩赏,她还真忘了自己的身份!” 南安郡主嗤之以鼻,又抓着姚夫人的胳膊道:“伯母,我是亲眼看着贾元春去了那间屋子的!你说她一个下人,怎么能去嫔妃的去处?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这点规矩肯定知道的!一定是她!您快去陛下和太后娘娘面前禀报,把她抓起来!” 姚夫人看了她一眼:“郡主真的亲眼所见?” 南安郡主脸上闪过一抹心虚,但还是道:“伯母!我当然亲眼看见了,我是跟姚姐姐一起长大的,还能骗您?我还看到她手中抓着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说不定就是用来吓唬姚姐姐的蛇!伯母,你可不能放过她了!” 姚夫人见她说话的时候眼露狠厉,心思一转,想到今天在宫门口看到北静王与王夫人元春站在一起的画面,对她这么急吼吼的样子便有几分了然。 “好孩子,伯母也知道你是为七七着急,可是今日你没来的时候我与宛贵妃娘娘说了,也为了七七的脸面,这件事不宜闹起来。但若是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姚夫人安抚了南安郡主一阵,让人把她送回南安王妃身边去。 南安郡主带着满意的笑离开了,在梅园的时候遇到了元春,想到她一会儿的下场,还对她笑了笑。 元春被她这一笑吓得毛骨悚然,脑中打起了问号,想到外面的传言,元春扭头对抱琴道:“你去查查南安郡主刚才去哪了?是不是去了姚七七宫里。” 刚才没有立即应邀去姚七七宫里,一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扫了王夫人她们的兴致,二是她也需要时间来思考。 今天的事情不是巧合,是有人在背后设计好了的。 元春折下来一支盛开的红梅在手中把玩,脑中思绪不停。 宫中虽然添了新人,可统共也就二十来位,撇去那些不受宠的,剩下的也就是二沈姐妹,张常在,柳嫔方嫔姚七七几个。 听抱琴传话,二沈姐妹就是临时起意去凑热闹,对姚七七的事应该是事先不知道的,元春在脑中把她们的名字圈出去。 张娴榕么,她一手操办宴会,倒是有几分可能。 柳嫔虽然也看不惯姚七七,但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宴会的事。 方嫔么。 元春想了想,除了一开始选妃的时候方嫔风头最盛,剩下的时日她很低调,也没听说她与姚七七产生过冲突。 现在看来嫌疑最大的就是张娴榕,不过,她与姚七七的矛盾元春从来都没有搅和进去过,她设计自己干什么? 元春思考着张娴榕的动机,百思不得其解。 抱琴查探的同时,姚七七宫里的人也回去回话了,禀报道在姚七七如厕之前,的确是元春进去过,不过元春是在之后与姚七七起的冲突,并不如南安郡主所说的那样。 “早知道这个妮子说的不是真话,就是想我们当出头鸟罢了。” 姚夫人嗤笑一声。 绿舞咳嗽了两声,道:“夫人,奴婢刚才已经问了这些日子跟着小主的宫女,小主与贾御侍倒是也有过几次不快。” 姚夫人皱了皱眉:“等她来了再说吧。” “对了,那个方嫔……” 姚夫人摩挲着手腕上的一对淡紫色玉镯,问:“你与她接触过没有?” “奴婢只见过她几次,此人……深不可测。” 绿舞说的斩钉截铁。 姚夫人回想着刚才方嫔的举动,心中也有了淡淡的怀疑。 元春陪着王夫人闲逛过后,便带她们回了住处。 王夫人打量着暖阁里的设施,直觉得太简陋了,张罗着要探春等回府之后多送过来些东西安置。 元春失笑:“母亲,我一个宫女的屋子,难不成要布置的比那些妃嫔还华贵?再说,也用不着了,说不定我到五月就能出宫了。” 王夫人等人吃了一惊。 “陛下可是有意要放姐姐出来?” 探春反应过来,问。 元春点点头:“临敬殿里如今新添了许多人,我也在教新的小宫女如何奉茶,等再过一两个月,陛下也就用不着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元春不自觉地伸手扶了扶鬓发上的茉莉花簪。 “那太好了!现在我们姐妹几个刚结了诗社,就等元春姐姐来呢!” 迎春拍手笑说。 王夫人也喜笑颜开:“我早就不想你在宫里待着了,前一阵还忧心你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眼见着与你一般的姑娘都说好了亲事等着嫁人了,偏偏你祖母说不急,还说你在宫里是好事。等你出来了,要好好议一下亲才是。” 说着,王夫人拉了她的手道:“该走的也要走起来,免等你出了宫,咱们就张罗着成亲。” 元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王夫人说的应该是和北静王府走动的事,可是王夫人之前不还嫌北静王与南安王府有传言吗? 王夫人看懂了她的疑问,笑道:“只要人才好,待你好,我就放心了。” 第247章 安排一下,反击起来 探春与迎春也对视一眼,捂着嘴偷笑,把元春闹了个脸红。 三个姐妹正在说笑的时候,门外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阿黄,手中托着一方女子的丝帕。 “姐姐,这是有人托我给您送过来的。说是在地上捡着的。” 阿黄将丝帕递过去,元春拿在手里看了看,这好像是探春的帕子,她曾在贾府见过一次。 “是谁?” 元春疑惑地问。 “那人小的也不认识,只知道长得还挺斯文的,托我送了来也没留句话就走了。” 阿黄抓了抓头。 元春给他抓了一把蜜饯果子打发走了,拿着丝帕不解地回了屋子。 探春瞧见便摸了摸袖子,果然是她的丢了。 “奇怪,这上面也没写名字啊,他怎么就知道是探春姐姐的?” 迎春问道。 探春低头思索着,忽然想到席间她有不小心洒了酒,拿帕子来擦裙角,抬头的时候曾与一人对视过…… 难道是他? 探春的耳根悄悄红了一下,但是两人隔得老远,他还能认出来? 元春见探春也没有说话,只以为这是个意外,便没有在意,让人摆了饭菜用起午膳来。 午膳用罢,母女姐妹几人又说了会儿话。 王夫人本来是不喝酒的,但听说了元春要放出来的事心里高兴,也小饮了几杯。 上车前还扶着元春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出宫之后的安排,探春和迎春两人也叽叽喳喳地添嘴。 元春心中莫名的郁结被冲散了许多,望着贾府的马车远去,也期待起了离宫之后的生活。 到时候天高海阔,她便能想去哪就去哪了。 从西北门折返,恰好遇上了归来的抱琴。 “小姐没猜错,南安郡主确实去了姚常在宫里,奴婢一直守着,见姚夫人也派出了小宫女打听小姐在宴会上的动向。” 抱琴一五一十地把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就算她一直都反应迟钝,到这会儿也知道元春是被人设计了。 两人走到太湖边上,忽然瞧见一个瘦弱的身影缩在石桥一侧。 元春眯着眼睛瞅了瞅,开口喊道:“冬芽!” 那人转过身来,见到元春后愣了愣,起身跑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坐在那里?这么冷的天。” 冬芽一听这话,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支支吾吾地道:“只、只是坐在那里想些事情罢了。” “今日怎么没跟着方嫔去赏雪宴?对了,那日的事你没有受责罚吧?” 元春笑着问。 冬芽摇摇头:“也没有……” 不过当着姚七七的面没有被罚,后来跪了半夜而已。 “外面冷,你快回去吧。”元春伸手给她掸了掸斗篷上的雪。 冬芽点头,却在低头的一瞬间眼中涌出泪来,抱琴眼尖瞧见,一把攥住了冬芽的小手,问道:“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不成?” 元春也被冬芽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跳。 冬芽抹着眼泪四处瞧了瞧,忽地低声道:“贾姐姐,你……要小心方嫔娘娘!” 元春怔住,一时间心思急转,拉住她道:“今日的事,是不是她?” 这句话虽是问句,可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元春心中已经明白了。 怪不得她不争这次宴会的主办权,怪不得她那么淡定。 后宫里面,老妃嫔里也只有柳嫔爱争宠,宛贵妃位份虽高却主事公正,不会为难妃嫔,温妃以前还多来几趟,现在也不怎么来了,更不要说宁嫔周嫔这些一心避世不出的。 新妃嫔里,二沈姐妹虽然有太后撑腰,可皇帝并不喜欢。 能与她一争上下的只有姚七七,张娴榕,和高尔妍。 高尔妍端庄稳重,从不参与这些明争暗斗,姚七七飞扬跋扈但出身高门,张娴榕是正宗的礼部尚书的女儿,太后和皇帝也多为看重。 此次宴会出了这种事,张娴榕再不会被皇帝和太后委派重任。 一直瞧不起她的姚七七也会被众人嘲笑,若是再有人挑拨几句,姚七七一时冲动与二沈姐妹闹起来,二沈姐妹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而她自己…… 就算定不下来元春的罪,可她身为御前女官却牵扯进这种事里,就是皇帝不说话,太后也会责罚。 何况这些日子皇帝本来就疏远她。 好一个一箭四雕的计谋啊! 元春脑中如上紧了发条的钟表,一圈又一圈地飞速转着。 “姚夫人在宫中住到什么时候?” 元春快速地问。 “听说要十来天呢。” 抱琴答道。 “立刻通知你父兄去盯着京兆府看有没有什么动静,若是有人请姚夫人回宫,一定要拦住!” 抱琴应了一声。 元春看向冬芽,道:“冬芽,你可愿意为我做一件事?” 冬芽咬唇:“贾姐姐可是想让奴婢去告发……” “你有证据吗?” 冬芽摇摇头:“我、我只是不小心听到了喜儿姐姐和方嫔娘娘的话……” “没有真凭实据,咱们也不好说,何况你若是去告发了,让大家怎么看你。” 元春叹了一声,想了想道:“姚常在身边的人可认识你?” 冬芽点头:“奴婢跟着方嫔娘娘见过几次姚常在。” “我有个办法,你来听我说。” 元春拉了她转身悄声嘱咐了些时候,冬芽点头应下,看着元春道:“我知道贾姐姐不让我告发方嫔娘娘是为了我好,只是,奴婢也不知为何娘娘要对姐姐……” 元春苦笑了一下,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去吧,等办完了在平喜宫门口的左边扔朵红梅花就是。” 安排完之后,元春深吸了口气,往临敬殿的方向望了望。 这个时候,皇帝应该在临敬殿里批折子吧,毕竟早上开了宴,定然有积攒下来的折子要看。 元春眼角一动,瞧见元春有个宫女正在东张西望,下意识地躲在了石桥边的石狮子后面。 这宫女,好似是姚七七身边的人,元春记得见过她一两次。 如果她没猜错,应该是出来找她的吧。 安排给抱琴和冬芽的事都需要争取时间,元春躲了一会儿,等宫女去了别处才从石狮子后出来,快步往临敬殿里去了。? 第248章 这点小心思 元春一路上绕着每人的地方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去了临敬殿。 “里面都谁在?”元春见屋门半关着,问道。 风羽见她还穿着参加宴会时候的袄裙,一派清雅窈窕,她一身灰袍便显得更加黯淡,她微微皱了眉:“是李丞相在里面与陛下议事。” “嗯,你要进去添水?给我吧。” 元春接过她手中的茶壶,轻轻敲了下门便走了进去。 皇帝听见动静便停了说话,抬眼看了看,见是元春进来便没有特别在意,继续与李丞相说起来。 “臣以为,修宗祠的事陛下也该提上日程了,三月开春陛下要去祭拜,现在已经不早了。” 李丞相见元春放下茶水后没有出去,反而站在了一边,可皇帝也没说什么,便也继续说道。 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应道:“爱卿说的是,但今年秋收报上来的收成不比去年,修建宗祠又花费不少,朕本想着再等等。 “臣知道陛下爱民之心,但宗祠事关国运,陛下也不要掉以轻心才是。等宗祠修建好了,陛下带着后宫的娘娘和我们这些大臣一同去祭拜,太祖高祖在天有灵,先保佑陛下来年有个子嗣,再护佑百姓来年丰收,这样岂不两全其美?哈哈哈。” 皇帝无奈地笑了笑:“只是马上要过年,若是要赶在三月祭礼之前把宗祠修建好,时间未免有点紧了,此事还交给工部去办?” “不过是换个地方依葫芦画瓢,没什么难度,办成了陛下和太后娘娘也少不了奖赏,六部之中交给谁去办陛下来定夺就是。” 李丞相笑着摆了摆手。 元春心中一动,小算盘飞快地打了起来。 皇帝心中似乎还未有决断,便点头道:“此事明日早朝再议吧。” 风羽被元春拿走了茶壶,本来也想跟着进去,但刚站在门口,就见到夏守忠冲她使了个眼色,只好又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姚七七身边的绿舞便找了过来。 她已经去过了元春的住所,见里面空无一人,便找到了临敬殿。 “贾御侍可在此处?” 绿舞恰好撞见了风羽,问道。 “贾御侍在里面伺候呢,有什么事?” 绿舞听见这话有些犹豫,往里面望了一眼:“麻烦姑娘替我通传一声,我是姚常在的侍女。” “是因为什么事?”风羽张口多问了一句,却见绿舞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风羽心头一动,便想到了姚七七在宴会上的事,道:“我这就去喊贾御侍一声。” 进了内殿,风羽走到元春跟前低声道:“贾御侍,姚常在的宫女喊您过去一趟,这边奴婢来侍候吧。” 说着她就去接元春手中的茶壶,不料元春身子轻轻一错,躲开了她,道:“你去转告她一声,就说我在忙,陛下这里还没有结束抽不开身,等结束了我就过去。” “可是……” 风羽不知道元春为什么推脱,明明皇帝这里也没什么事。 “去吧。” 元春抬了抬下巴,身体却纹丝不动。 皇帝看了她们一眼,风羽便不敢再说话,低着头走了出去。 心中却对元春刚才抬下巴的动作有些不满。 她现在也是皇帝身边的御前女官了,凭什么元春还要抢她的活计支使她呢。 含着怒气从殿中出来,风羽没好气地道:“贾御侍正忙着呢,请姚小主稍等片刻吧,等贾御侍忙完了自然会去的。” 说完,风羽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 本来她还害怕姚七七,每次姚七七来她都要躲着,现在倒好了,她刚当上了御前女官,姚七七就倒台了。 以后谁见到谁绕着走还不一定呢。 不过…… 风羽转了转眼珠,瞥见里面站着的元春,披上斗篷悄悄出了殿外。 绿舞一看风羽的态度,心中也憋了气,但想到姚七七的情况还是忍了下来,回去之后对着姚夫人也不由添油加醋了几句。 姚夫人怒地摔了茶杯:“本来还敬她是贾府的女儿,想着把她喊过来问问话,谁知道她竟然三推四阻的,若不是心虚哪里会这样?!” 这厢姚夫人怒不可遏,殿里又来了个小宫女,喊了绿舞上前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绿舞的脸色大变:“真的?” 小宫女点点头:“也是奴婢无意间听到的,不敢欺瞒。” “又怎么了?” 姚夫人问。 绿舞转身回话,道:“夫人,刚才有传言说……小主的宫殿也是因为贾御侍才被换掉的。” “什么?” 姚夫人震惊。 “奴婢刚才听到两个宛贵妃娘娘宫里的人在小声说话,便过去听了一耳朵,听她们说当时本来要给小主分安福殿的,可就是因为贾御侍在陛下跟前说了什么,最后才换到了这里。因为此事,小主还生了好大一阵气呢。” “她就算在陛下跟前伺候得了几分体面,可如此行事也太欺人太甚了!” 说罢,姚夫人起身道:“走,咱们去太后娘娘宫里,我好歹也是二品的高诰命夫人,她母亲也不过是新册封的四品夫人,我还能怕她不成?!” 不顾已经半黑的天色,姚夫人风风火火地走到宫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个小丫鬟。 姚夫人正在气头上,与姚七七一样的火爆脾气涌了上来,抬手就要照着那丫鬟的脸上扇,还是绿舞及时拦了下来。 “这是方嫔娘娘跟前的人。” 姚夫人这才想起来现在不是在自己家里,不好随便打骂的,只能硬生生收了火气。 “冬芽姑娘,有什么事吗?” 冬芽小脸满是谨慎,往周围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绿舞姐姐,我家小主有要事要奴婢来传话,咱们能否进去说?” 第249章 姚夫人是个聪明的 绿舞狐疑地看了看冬芽,又见她脸色凝重,只好与姚夫人一起又返回宫里去。 “你们娘娘有什么话要说?” 冬芽躬身道将元春交代给她的话低声对姚夫人和绿舞说了。 说完还心中忐忑,她也不知道元春为何要自己来告发她。 姚夫人听完眉心一皱,只上上下下打量了冬芽一会儿,转头压了声音问绿舞:“这丫头是方嫔跟前的人?” “是,奴婢见过她跟着方嫔几次,应该是方嫔的贴身宫女。” “既然是贴身宫女,那便是极得信任的了。” 姚夫人颔首,问:“你家主子既然发现是贾御侍在捣鬼,为何不直接宛贵妃娘娘或者陛下?反而先来告诉我?” 这句话已经超出了冬芽的回答范围,站在原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找不到理由。 姚夫人看了她一眼,刚才的暴怒突然消失了,心中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今日姚七七宫里十分热闹,这厢冬芽还没走,便又来了个人要进屋来禀报。 绿舞出去一看竟然是京兆府的人,忙先把冬芽打发走了,将人带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家里有事?” 姚夫人急问。 “夫人别急,家中一切安好,奴婢只是进宫来回禀夫人一趟,七小姐的事恐怕事出蹊跷,让夫人切莫冲动,现在您和七小姐都在宫中,一切都要三思而后行。” 来禀报的奴婢说完之后又道:“今日午间家中突然失火,幸亏门外有人及时告知,不然家中的房屋定然都被烧去一半。后来大小姐匆匆让人送来了信,老爷看了之后便急忙让奴婢进宫报了。” 姚夫人愣在当场。 她虽然脾气火爆,但也年过半百经了不少事,几桩事聚在一起,心中的疑窦便渐渐放大。 她想了一会儿,转头去问另外一个报信的小丫鬟:“你说你听到宛贵妃娘娘宫中的丫鬟在背后说宫殿的事,你确定她们是宛贵妃娘娘的使唤宫人?还是说,你只看到她们在贵妃娘娘的宫里说闲话?” 那小丫头回忆了一下,讷讷道:“回夫人,奴婢是在贵妃娘娘宫门口听见的。至于那两人样貌如何,奴婢并没有瞧仔细。” 姚夫人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将几桩事儿慢慢捋了一遍,忽而问府中出来的那个小丫鬟:“若是今日府中的火势未了,你说你们会怎么做?” 小丫鬟怔了怔:“定然是一边通知老爷一边通知夫人,赶紧回家拿个主意啊。” 姚夫人笑了笑:“这就是了。” 绿舞不解地看着她:“夫人,咱们还去太后娘娘宫里吗?再晚些时辰怕是不好进了。” “今日不去了!” 姚夫人眉目肃然,眼神在殿内的宫人身上都扫了一遍,冷声道:“今日你们听到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半个字!尤其是贾御侍,见了她便要跟没事人一样,不许露出半点怀疑!” 宫人们都低声应了,退了出去。 绿舞关上殿门,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姚夫人摸着椅子上的花纹,转头看她,缓缓道:“今日,差点就着了别人的计!若咱们刚才去了慈寿宫,就是被人彻头彻尾地利用了!” “贾御侍在陛下跟前很是得宠,是不是?今日赏雪宴,陛下还专门恩赏她陪着母亲赴宴,满宫的奴才里,只有贾元春一个人有此待遇。” 姚夫人问。 绿舞点点头:“奴婢听说小主几次惹得陛下不快,都是因为与贾御侍起了冲突。” “呵。” 姚夫人冷笑了一声:“今日若是我出了宫,只剩下七七一人,以她的性格,听到那些传言还不得气的冲到临敬殿去找贾御侍算账?!你想想,若是陛下见了,以后会如何对七七?” 绿舞只是一想背后便出了一层冷汗,颤声道:“且不论陛下会不会因为贾御侍再次惩罚小姐,陛下本来就有意压下此事,若小姐闹到御前,恐怕陛下也要震怒了。” 姚夫人嘴角的冷笑放了下来。 “先是设计七七出丑,再栽赃给贾元春,再让你们听到换宫殿的事,呵,还有南安郡主的添油加醋。” “这桩桩件件加起来,如果我今日不在宫里,肯定七七就闹起来了,任你们谁也拦不住!可今日我在宫里,那人就故意设计家中失火把我引出去,看我没出宫,就又着急地派了贴身侍女来告状……” 姚夫人越说越心惊。 “夫人也差点着了她的道……”绿舞擦了擦手心的汗。 “若不是她的侍女来得这么急,我说不定就信了,只是此番她心急太过,她与七七一点交情都没有,怎么会让贴身侍女来报信,明显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姚夫人喘了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缓缓思考着。 抱琴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瞧见了方嫔宫门口前的白雪上撒了一朵红梅,便知道事成了。 又悄悄去姚七七宫殿旁蹲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才去了临敬殿汇报。 元春从殿中出来,听得抱琴悄声道:“小姐,宫外传了信过来,有人故意往京兆尹府纵火,幸亏咱们人发现得早,不然铁定烧去半个府,那人纵了火还不算完,竟然一路快马往宫里来,还想往姚常在宫里报信,也被咱们的人拦了下来。” 元春嗯了一声:“京兆府没有伤亡吧?” “没有,还传了信给姚家的大小姐,怕她不知道内情,特意提醒了她几句。”抱琴笑着说。 “你是越来越鬼精灵了。” 元春刮了刮她的鼻子。 “冬芽也去过姚常在宫里了,奴婢见姚夫人一直都没出来,等了一会儿反而关上了两扇门,应该是不会去闹了。不过,小姐到底为何让冬芽去告发您?” “傻丫头,这不叫告发。” 元春笑着解释:“人本来就是这样,方嫔散播的那些小道消息姚夫人听了会相信,可送上门的消息反倒要怀疑。而且,姚七七本来与方嫔也没什么干系,她平白来送信,姚夫人当然要迟疑一下。” 何况前面有南安郡巴巴地说她坏话,姚夫人若是那么容易相信,早就去了慈寿宫了。 第250章 方嫔的谋划 平喜宫里,喜儿从外头进来,看见屋内灯火灰暗,便又让人拿了两盏灯进来。 冬芽捧着两盏羊角灯悄声放在了桌子上,便退了出去,不过她没有走远,借着守夜的名义站在了殿外一角,悄声听着里面的动静。 “姚夫人还没有闹?” 方嫔手中正拿着一个玄色荷包绣着,细细的绣花针上穿着金色的丝线,九龙的图案已经显现出了雏形。 喜儿摇了摇头:“现在已经亥时了,怕是不会去了。” 方嫔放下针线,秀美的面容上现出一丝微笑:“京兆府的消息也没有?” “咱们的人不知道为何一点回音也无,到现在也没人送进信儿来。” 喜儿看着方嫔的脸色,又连忙道:“不过太后娘娘已经训斥过张常在和宛贵妃娘娘了,以后怕是不会再将事交给张常在了。” 方嫔翘了翘唇角,声音轻柔,叹了一声:“她么,不足为惧,只是顺带而已。可惜姚夫人没有发作起来,不然……就算没有证据证明贾元春是祸首,姚夫人只要咬住她当出气筒,闹到最后太后娘娘为了息事宁人,定要惩处她的,” “说不定姚夫人明日就去了呢,娘娘别急。” “不会了,以她和姚七七的性子,要去就去了。” 方嫔摇了摇头。 “娘娘,那现在怎么办?” 喜儿不敢接话,只低头问道。 “去查查是哪个地方出了纰漏,既然贾御侍这里不成,就祸水东引吧。” “娘娘是说?” “她与沈玉珠沈玉翘姐妹不睦已久,你说,她们难道就没有下手的动机么?说起来,宫里的人恐怕更相信是她们吧。” “可是太后娘娘说过……” 方嫔一眼看过来,喜儿便住了口。 “本宫本来要与她们好好相处,可她们见了我就明嘲暗讽的,到现在也没有讨得陛下的欢心,留着有什么用?还不如借我用用,反正太后娘娘也不喜欢姚七七。” 樱唇轻启,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 喜儿咽了咽口水,她这些日子见识了方嫔的手段,心中也不觉得害怕起来,再没有以前的威风。 “你去做吧,做得隐蔽些,最好等姚夫人走了再说。宫外的人再想办法联系一下,让人催着姚夫人赶紧回宫,有她在,姚七七的性子便不那么容易被挑起来。” “奴婢回去再想想办法。”喜儿躬身说。 “记得,现在本宫是你的主子。”在她转身出去的时候,方嫔突然抬头对她笑了一下。 明明是柔美的笑容,可喜儿只觉得胳膊上好似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匆匆点了点头便推门出去了。 门外的冬芽连忙站好,规规矩矩地低着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元春与抱琴一起用了糕点后便歇下了。 吹了床头的烛火,元春望着漆黑的帐顶,脑中捋着今日发生的事。 方嫔为什么要设计她? 元春自认为没什么地方得罪过她,相反,在邱嬷嬷的提醒下,元春处处都躲得远远的。 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元春郁闷地翻了个身,白白让人摆了一道,若不是她反应快,指不定今日已经被重罚了。 虽然灾祸已经消弭于无形,但心里总是有点后怕和不爽的。 在一群女人里讨生活真不容易。 唉,再等几个月吧,等出了宫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经过今日的事,元春对出宫又少了几分之前的失落。 皇帝每天坐在临敬殿里,看着这群妃嫔们争宠斗嘴,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想想就觉得头疼。 元春眼前突然浮现出皇帝有一阵经常揉鬓角的画面,好似是在选妃的时候吧。 不过等过了年,地方上的秀女也要进京来了,参与新一轮的选举,原本就不平静的后宫又会掀起什么波浪? 元春的思绪渐渐发散,又想到殿里皇帝和李丞相提起来的修建宗祠的事。 听着抱琴均匀的呼吸声,元春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写了一封给北静王的信,想问问他对于此事的看法。 待第二日一早,元春便让抱琴把信件送了出来。 用了早膳后,元春就去了临敬殿。 穿过庭院,元春一眼便看见风羽正和夏守忠站在一起嘀咕着什么,不由得眉头一皱。 夏守忠一眼瞧见了她,只听对风羽道:“……侍奉陛下要当心,多和贾御侍学学。” 风羽随着他的眼风也看了过来,笑道:“是。” 元春路过他们,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夏守忠刚才指定没有说什么好话,见刚才脸色还阴沉得跟发霉了似的,现在笑得像朵花。 夏守忠见她不说话,也砸了咂嘴甩着拂尘回屋里去了。 元春错开他半步,拉了风羽去一边,郑重地道:“风羽,你……你还是少跟夏公公接触。” 风羽看了她一眼,眼中却暗含不以为意,只问:“贾姐姐为何这么说?” “此人心术不正,言语之间也多有哄骗,你还年轻,别被他骗了去。”元春不想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夏守忠坏话,毕竟两人还在一个地方干活。 可风羽和琪儿都年纪小,别不小心上了夏守忠的当。 琪儿倒是罢了,见了夏守忠总是躲着几分,可这些日子风羽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夏守忠的接触多了起来。 风羽虽然虽夏守忠也留了戒心,可话从元春嘴里说出来,风羽心里只觉得莫名抵触。她轻轻挣开了元春的手,笑道:“多谢贾姐姐提点,若是无事,我先去给陛下奉茶了。” 元春有些忧心地看着她一扭一扭的背影,心道此事要报给邱嬷嬷知道才是。 到了中午时分,元春回暖阁中用饭,收到了北静王的来信。 元春看了之后心中才安定下来,吩咐抱琴伺候笔墨,修书一封给贾政送了去。 今日皇帝未曾在临敬殿内召见哪个大臣,修建宗祠的事应该还没定下来。 北静王在信中说此事无碍,若是贾政想做他还能帮着在早朝上谏言一番,事成之后恰好工部侍郎退任,贾政便可以接手这个位置了。 第251章 好像哪里不太对 贾府中的齐师傅正在教贾环舞剑,忽地瞧见了屋檐上一只灰扑扑的鸽子,便停下对贾环笑道:“刚才教你的几招你先练着,有不懂得再问我。” 贾环恭敬地应了一声。 齐师傅跨出院子,那只鸽子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拆开信一看,齐师傅笑了笑,抬腿往贾政的院子里去了。 贾政收到元春的信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还在心中思量着,有小厮来报齐师傅来了。 眼看着两个儿子慢慢都走上了正道,贾政对宁尘和齐师傅这两个先生的态度越来越尊重,一听这话连忙让人请了进来,又吩咐小厮泡最顶尖的茶和瓜果来招待。 两人在房中讨论了一个时辰左右,齐师傅走后,贾政让人备了车马,径直向工部侍郎的宅子去了。 到了傍晚,元春正站在临敬殿中百无聊赖,突然听到门外阿黄来传报,说工部侍郎和主事贾政求见。 元春愣了愣,贾政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她还以为以贾政的性格,至少要磨叽两天才能有决断。 这还是元春进宫之后贾政第一次求见皇帝,皇帝也怔了一下,侧眼看了看元春,道:“请他们进来吧。” 王侍郎和贾政一起躬着身子进了殿内。 皇帝给他们赐了座,元春便出去沏了两杯茶端入殿中。 虽然亲生女儿就在殿里,可贾政仍然不敢抬眼。 小心地道明了来意,皇帝倒是有一丝意外。 昨天才与李丞相谈起修宗祠的事,今日他们就来争活儿了。 皇帝的眼光在元春身上掠过,昨天他也注意到说起修宗祠的事时,元春的注意力特别集中,而之前工部并没有要包揽这件事的意思,难道是元春鼓动的? 皇帝在心中把事情过了两遍,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你们有意揽过去办,那就交给你们罢,需要银子和人手就去户部去支。” 工部王侍郎见事情如此顺利,讶异地看了眼皇帝。 历来修建工程都属于肥差,尤其是沾上皇家工程的,六部之中除了刑部吏部都可以去争取。 他本来年迈到了退休的年纪,不想揽这个活计,就想安安稳稳啥事儿不干地等到六月荣归。 但昨天回去侍郎夫人夸起来探春的容貌气度,言语中流露出想要结亲的意思。 下午贾政匆匆而来找他说了一通,为了在退休之前留个好名声,也顺便卖个人情给贾政,再者以后若是两家真的结了亲,他退休了,起码儿子的老丈人还在四品官的位子上,也能帮衬一把, 综合考虑之下,工部侍郎便答应了此事。 本以为皇帝还要考虑考虑,谁知道这么顺利就应下来了。 想到这,工部侍郎又悄悄瞄了眼在皇帝旁边站着的元春,心想此事恐怕还沾了这女娃的光,怪道夫人从宴席上回去一个劲儿说贾家大小姐得宠,果真不假。 贾政没有那么多思量,与王侍郎一起跪谢皇恩后便退了出去。 皇帝转眼便看见元春脸上的笑容,便笑着和她说了今日的第一句话:“这事儿是你告诉你贾大人的?” “啊?” 元春一怔,心想皇帝既然问了肯定心里清楚,就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对这件事上心?” 皇帝不解。 元春坦然道:“不瞒陛下,我家中两个幼弟过了年一个要参加文试,一个要参加武考,父亲的官职高些……呃,总是有好处的。” 皇帝听见这番话倒是错愕了一下,随即对上她清澈的眼睛,便领悟到元春所指的好处并不是走后门的意思。 水至清则无鱼,虽然科考是一个相对公平的机遇,但官宦人家的子弟总是要比贫苦人家沾些光的,皇帝也清楚这些。 “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皇帝笑了一声。 元春耸耸肩:“奴婢知道陛下不会生气的。” 皇帝勾了勾唇角,刚想喊她过来磨墨,风羽和琪儿便从外面进来了。 虽然她们两个已经能在临敬殿里伺候,可若是有朝臣在,她们还是需要暂且退避的。 若无皇帝的特殊吩咐,元春就可以与夏守忠和邱嬷嬷一起在里面旁听。 风羽对元春的这一待遇非常眼红。 早上夏守忠还在埋怨她,为什么昨天散播出去的宫殿易主的消息姚七七听到了什么反应都没有,平白浪费了这个把柄。 风羽站在一旁出神,若是姚七七昨天闹起来,贾元春怎么也不能在临敬殿待下去了。 只因为她几句话便能让皇帝改变心意,后宫妃嫔们还不人人自危? 在临敬殿待到了晚上,抱琴从西北门取回了贾府来信。 王夫人在心中道,昨日回去之后她带着探春先去了石小将军府上做客,将军夫人待她们很是热情,对探春也很照顾,看样子是满意的。 今日王侍郎跟着贾政回了贾府,到了傍晚侍郎夫人也来了,谈吐间也流露出结亲的意思。 王夫人想女儿家的年纪耽误不得,明日她准备与贾母一起去北静王府上拜见,探一探陈太妃的意思。 她对北静王自然是千万个满意的,若是家中长辈同意,就赶紧把元春和北静王的事定下来,也好给下面几个妹妹说人家。 元春看见信被吓了一跳,连忙写了信让抱琴给北静王送去。 可抱琴拿着信刚走到西北门口,便看见北静王立在宫门外。 “王爷?” 抱琴诧异地走了过去,却被守门的拦住了。 “抱琴姑娘,您不能出宫门。” “呃,那好,正好小姐说要给王爷送信呢,既然您在这里……” 抱琴伸着手把信给北静王。 “你家小姐睡下了吗?” 北静王问。 “还没有,正准备梳洗呢,要叫小姐出来吗?” 北静王看了看周围的积雪:“算了,外面太冷了。” 他把信展开,见到上面的字恍惚了一下,问:“王夫人准备明日来北静王府?” “是啊,夫人应该今日给王府递过帖子了。” 大家夫人上门都是先递拜帖,主人家同意了才上门的。 “王爷不知道?”抱琴好奇地问。 北静王拧紧了眉,为何他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第252章 北静王的布局 抱琴见他神色有异,又多问了一句。 北静王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告诉元春这件事不用担心。” 抱琴喜笑颜开:“那太好了,刚才小姐还在念叨南安……” 说到一半,抱琴连忙捂住了嘴。 北静王神色一沉,“宫里有什么传言了?” 抱琴呵呵道:“小姐也说,就算南安王妃带着郡主去了几次北静王府,可也不过是没有根据的传言罢了,不可信的。不过……这话我们家太太和老祖宗倒是知道的。” 北静王眉目紧了紧,微微抿了唇:“我知道了,你只教她放心就是,这些流言不出半个月就不会再有了。” 抱琴脸上一喜:“奴婢替我们小姐多谢王爷了。” 待抱琴回了暖阁,与元春喜滋滋地汇报此事。 元春失笑:“只让你去传信,你提南安郡主的事干嘛?” 显得她吃醋了似的。 “咱们两家如果真要议亲,这些闲言碎语肯定不能再有呀,不然小姐的脸面往哪里放?当时小姐不是也这么处理了古家公子的事吗?现在满京城谁都不会提起您和古家的事了。” 抱琴理直气壮地说。 “我哪里是为了王爷……” 元春哑然,摆摆手:“说了就说了吧,只要明日一切顺利就好。” “太太也是为了小姐的大事着急了,不然哪有咱们上门拜访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笑话小姐嫁不出去?不过嘛,太妃位高,咱们去也不过分。” 抱琴嘟了嘟嘴,心中还想不管如何应该北静王或者陈太妃上门拜访才符合正道。 “王爷既然说了不让我担心,你也别想这么多了,他定然会处理好的。” 元春的神态很放松。 “小姐倒是信他。”抱琴对她呲了呲牙。 “既已经做了选择,自然要信的。” 元春笑了笑,何况北静王身上总有一种能让她安心的力量。 “哎哟,奴婢看小姐也不用等着出宫了,明儿奴婢就去内务府给小姐领回来两块红布,小姐就能开始绣大婚的时候用的婚服盖头了。” 抱琴故意捏着嗓子打趣她。 元春拧了她一下:“再胡说就先把你嫁出去!” 主仆两人正说笑的同时,北静王府里却一片冰冷。 北静王坐在陈太妃对面,沉声道:“母妃为何不将明日贾家夫人上门拜访的事告诉我?” 陈太妃自以为将此事瞒得很好,没想到北静王还是知道了。 她略有心虚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道:“不过是我们妇人家的来往,告诉你干什么?” “既然母亲不需要我参与,那为何南安王妃每次来的时候母亲都要人去喊我作陪?” 北静王抬了眼皮,眼底有淡淡的讥诮。 陈太妃语气一顿,“南安王府与我们才身份相配,贾家如何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陈太妃还想说什么,却见着儿子眼底的寒意,叹了一声:“阿溶,母妃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你也看明白皇帝有多看重那个女人,且她朝三暮四手段非常,古家的儿子都被她送进了牢狱,你怎么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进门呢?” “那是古云咎由自取!” 提起这件事北静王就怒得额头上冒青筋,若是那天他再晚去一会儿,难以想象元春将会如何。 陈太妃被这一嗓子吼得颤了一下,面对儿子的怒火,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这段时间母妃与南安王府来往频繁,我虽不曾参与但也看在眼中,若母妃只是与南安王妃投缘便罢了,但若是有想要两家结亲的念头,母妃还是趁早打消。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我是不会娶南安郡主的,母妃别累得人家嫁不出去,到时候南安王妃恐怕还会恨咱们。” 北静王趁着这个时机把话说开。 陈太妃心中震动:“可、可是我已经许了王妃……” ”不管母亲做了什么承诺,我是不会同意的。” 北静王声音冷淡:“还有,我已经让人去贾府递了帖子,还请母妃明日与我一起去贾府拜访才是。” “什么?不是她们要来么?” “外面的流言纷纷,王夫人肯在这种情况下提出上门来做客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真的让她们先来走动?” “可是我们两家的身份差距在这,难不成我堂堂太妃,还要主动上门去?”陈太妃不敢置信地问:“你违拗母妃的心意,还要将母妃的脸面也丢在地上吗?” 北静王看陈太妃伤心,叹了口气,努力平息心中的烦躁:“母妃,话已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儿子就给你挑明吧。我知道你担心陛下,但是观看陛下这两个月的举动,估计元春五月就会随着宫人一起放出来,你不用再担心此事。” 皇宫里自然也有北静王的人,知道临敬殿里皇帝对元春已经不似以前一样亲近,虽赏雪宴和修建宗祠的事还愿意给元春恩宠,但已经有了放手的姿态。 思及如此,整理盐务的事北静王最近就又上心起来,替皇帝除去了好几个其它阵营的人。 “还有,母妃以为南安王府挂了个王府的名头就是高人一等吗?南安郡王在军中并无才干,从军这么多年也只有小些小的战功,南安世子又吊儿郎当不思进取,郡主任性刁蛮,眼见着顶多到世子这一代就岌岌可危了。反倒是贾府,虽然男丁稀少,但听说每个学识都不错,族学中也有好些人才,俨然有兴盛之势……” 说到这里,北静王想到自己的布局,心中一痛,竟然难以再说下去。 殚精竭虑地为弟弟请师傅,整顿族学和家风,元春花了那么多心思,可是马上就要付之一炬…… 到时他定会力保她与至亲之人的平安,将她纳入北静王府的羽翼下,也算是……弥补她了。 陈太妃呆呆地听着这些,她哪里知道贾府的事,南安王妃就罢了,南安郡主每次来都要漫不经心地说些京城里的趣事,三两句就会提起贾元春,她听到的只有行为放荡不检点,一个姑娘家每次出宫都要往族学的男人堆里面扎等等。 第253章 贾府到底多有钱 “这些都是真的?” 陈太妃心中怀疑,觉得是儿子哄骗她的假话。 北静王喉结微动,侧开头道:“你若是不信去打听打听就好了,不要只听南安王妃她们母女的话。再者,郡主名声你也听过,元春性格良善,等她出宫了你若能与她多见几面就知道了。” 陈太妃见儿子语气放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态度便也渐渐缓和下来。 她抿了抿唇,心中思量,若是儿子说的都是真的,不管贾府如何,那南安王府这门亲事倒是要考虑一下了。 前些日子她被太后和皇帝吓破了胆,若不是每次南安王妃带着郡主上门儿子都要躲开,她感知到北静王的抵抗,不想与儿子闹翻,不然早就应下了亲事。 既然事情有转机,陈太妃也不想因为娶媳妇的事与儿子闹得太不愉快。 “我已经让人备了薄礼,明日一早,母妃与我便一道儿去一趟吧,别的不说,母妃只当是做客。” 北静王拉了陈太妃的手道。 陈太妃抿紧了唇角,虽然心中不舒服,但还是点了点头,心想正好趁着机会去看看贾府到底如何也好。 次日一早,陈太妃被贴身侍女搀扶出来,见了门口停着的车上摆了一车的礼物,惊骇地扭头问儿子:“这就是你说的薄礼?” 北静王颔首:“这些对于贾府来是可不算是薄礼?贾府家底丰厚,母妃也不想咱们上门一趟就被人看轻了吧。” 陈太妃讪讪地笑了笑上了车,心中却想若是贾府资产丰厚,作为嫡出的大小姐嫁妆应该也不会少了。 一行人驾车出发,朝着贾府的方向驶去。 而贾府昨晚上就已经收到了北静王的帖子,王夫人和贾母心中满意,虽上面特意写了只是来府上做客,不必麻烦,但到底是王府的两个主子太妃和王爷亲自来,所以一早上贾母和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就起床穿戴梳妆了。 贾母年纪大,等远远看见了车马才让人把贾母喊了出来。 陈太妃透过车帘看见贾府门前恭敬地站了一排男女,心中还算满意,便骄矜地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 贾母上前与她寒暄了几句,陈太妃上车前受过北静王的嘱咐,也没有表现的太过,再加上长袖善舞的王熙凤的凑趣,两家人倒也和和气气的。 贾宝玉瞪圆了眼睛看着北静王,待前面人走远了,他才凑近,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北静王?” 北静王眼中含笑:“上次没有让你姐姐道明身份纯属无奈,还望宝玉兄不要介怀。” 贾宝玉一早就被王夫人喊了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在王爷跟前犯倔丢人,他从探春处也隐约听到这可能是未来姐夫,当时还不屑一顾来着,谁知道竟然是上次见过的谪仙般的人物! “不、不介怀!不介怀!” 贾宝玉连连摆手,又想起来宁尘教过他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有模有样地笑道:“姐姐在宫中多亏了王爷照拂,在下感激不尽,又哪里不能体会王爷的不便之处呢。” 北静王看着他笑道:“不错,果真比上次见面长进了许多,听你姐姐说你功课很好,过了年就要去参加文试了。” 贾宝玉红了脸:“都是先生抬举我。” 北静王见贾环站在一旁,也温声问了两句。 贾环回答地也很妥帖,心中还想这可比上次来的古云强上百倍不止了,大姐姐的姻缘倒是能得个美满。 为了迎接陈太妃和北静王,昨天贾母贾政等人连夜把府中清扫了一遍,正门大开。 两道朱红大门上遍布七七四十九个金钉,门口摆放着的石狮子也被擦得锃光瓦亮的,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看起来也不比北静王府的大门差上多少。 抬头的红色匾额上五个大字‘敕造荣国府’,昭示着贾府曾经的辉煌。 陈太妃见了这块匾额才想起来贾府往前数两代也是风光无比的,身旁的贾母是贾代善的遗孀,身有一品诰命,她的儿媳王夫人前几日也刚被封了四品夫人。 再看看几位女眷的穿着打扮皆是贵气又低调,冷不丁瞥见王熙凤头上簪着的九凤朝阳大钗,上面坠着硕大的明珠圆润明亮,几颗珠子恐怕就要百金。 陈太妃虽然是宫里出来的,但当时并不算得宠的妃嫔,见过些好物,但在太后和宠妃的压制下也并没有攒下什么家底。 北静王刚立府的时候还是很艰难的,她把压箱底的珠宝首饰拿出来当了,北静王慢慢又被皇帝重用,三天两头打赏,日子才渐渐好过了起来。 正是有刚立府的那段经历,陈太妃一直持家节俭,北静王也不铺张浪费,宛贵妃当时是从山上领回来的,更不会有什么花费,无非是家里侍候的奴仆比别人家多了些。 相比于贾府一顿螃蟹宴就要花去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其实王府过的日子更像是那个‘普通人家’。 进了垂花门,看见穿堂的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还有描金画彩的抄手游廊,堆叠的形状各异的太湖石,一路上的丫鬟婆子身着崭新的桃红刻丝长袄,见了贾母等人都放下手里的活计垂头站在一旁,规矩又不失恭敬。 等到了贾母院子里的时候,陈太妃的心中已经绕过了许多个弯,心里对北静王昨天给她说的话也信了一大半。 再等贾母恭敬地请她上座的时候,陈太妃也知道客气地推让一个来回,才坐了下来。 贾母一叠声地喊着北静王和宝玉贾环等人入座,让人把探春迎春黛玉等人也喊出来见客。 王熙凤笑着招呼人端上盛着水果的水晶琉璃盏,装满了果干蜜饯的掐丝镶金盒,还有翡翠盘子盛着的藕粉白玉糕,桂花栗子糕,枣泥山药糕等繁复耗时的糕点…… 这些陈太妃年轻的时候在太后宫里的小厨房里吃过,王府的人自然也会做,不过每次都要耗上大半晌的功夫,工艺复杂,陈太妃也只是偶尔吃上一次。 第254章 这亲事能成吗 “本来是想登门拜访的,没想到王爷和太妃亲来,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什么,还请太妃和王爷别笑话我们小门小户的寒酸。” 贾母满是歉意地说。 陈太妃笑道:“冒然来叨扰已经是我们的不是了,老祖宗客气了。” 说完,陈太妃指了指抬进院子的礼物,道:“这是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哎哟,您能上门已经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还带这些作甚。” 王熙凤娇笑着说。 王夫人也微笑道:“太妃太客气了,咱们两家离得不远,本应该经常走动的,都是我们的疏忽,太妃不要怪罪才是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太妃宽宏大度是早就出了名的,早些年我们进宫的时候就听过太妃的贤名,先帝在的时候还经常夸赞。” 贾母笑着看向陈太妃。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陈太妃听了心里舒服,道:“人老了,很多事也就看开了。” 说话间,探春迎春惜春和黛玉四个小姐也进来厅堂,个个身着精致的绫罗绸袄,脖子上挂着细细的璎珞圈,上面垂着金镶玉的坠子。 四个姑娘往陈太妃跟前一站,每个人都羞花闭月气度非凡,陈太妃一溜儿看过去心里滋生出几分喜欢来。 她这辈子就北静王一个儿子,当时宫中内斗严重,太后手段非常,怀孕的妃嫔们人人自危。 在那种让人提心吊胆的环境下,陈太妃心里还是想要个女儿的,无奈生出来是个儿子,后来心中执念未了才捡了宛贵妃回来。 此时乍然瞧见这一排姑娘个个都水灵灵白嫩嫩知书达理的,陈太妃就想起来那次她进宫瞧见的元春的容貌。 也可谓冰肌玉骨灵气十足了的美人了。 “还是家里姑娘多了好啊,热闹贴心,老祖宗家中人丁兴旺,比我有福气!” 陈太妃把四个姑娘拉到身边坐下看了半晌,笑着叹道。 “不知太妃见过我家的大姑娘没有,现在在宫中陛下跟前伺候,我们家大姑娘年纪大点,现在眉眼都长开了,出落得也好的很。” 王熙凤笑吟吟地说。 贾母瞪了她一眼:“哪有你这么夸自己家的姑娘的,谁家不觉得自家的姑娘生得好?” 王熙凤本来还以为这句话能拍到贾母的马匹,没想到她对上贾母的眼睛,却见到里面暗含警告之意。 “倒是见过一次,能被陛下挑去服侍的人定是不差的。” 陈太妃想起皇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听说陛下将修建皇家宗祠的事交给了贾大人,不知贾大人现在是否忙碌,晚辈还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北静王起身拱手说。 贾母慈爱地笑了笑:“王爷尽管去吧,修建宗祠也是陛下才派下来的,他这会儿也在定章程吧,正好王爷去了也出出主意,宝玉环儿,你们也跟着王爷去吧,别坐在这里听我们说这些琐碎了。” “修建皇家宗祠可不是小事,可见陛下对贾大人的爱重,晚辈怎敢指手画脚。” 北静王笑着与贾宝玉贾环一起离去,临走前还看了看陈太妃。 陈太妃正低头沉思,心道修宗祠可是件肥差,这都是皇帝的‘自己人’能干的活计。 这么一想,脸上倒是越发客气起来,北静王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就放心地离去了。 贾政的确在忙修宗祠的事,刚从王侍郎家回来,正准备换一身衣服去拜见北静王,没想到他先找上门来了。 要行礼的时候被北静王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几人进了屋子坐,论了几句当朝政事。 贾宝玉和贾环还没入仕,听也听不大明白,贾政就让他们先退下了。 又聊了一会儿,北静王也借故出来,转入一个小花园中,与早就等在那里的齐师傅汇合。 “没想到王爷会与太妃一起来,倒是让齐某吓了一跳。”齐师傅捋着胡子笑道:“看来王爷对贾小姐一片真心可鉴。昨天贾府上上下下忙到大半夜,连院中长得不规矩的草都拔走了免得碍眼,可见贾府对王爷和贾小姐的事也相当赞成。” 北静王听他调侃,扯了扯嘴角,简短道:“只希望一切顺利。” 是他们在计划的事一切顺利,还是迎娶贾元春一切顺利? 齐师傅原本想问,可见北静王脸色并不好,只好转了话题:“忠顺王在沿海的人已经都被我们拔出来了,” “忠顺王过了年就要去南边,沿海的事他基本插不了手了。”北静王点点头。 “户部的三分之一的税收都来自于沿海的盐务,王爷仁厚还给陛下留了些人用,待工部整理出来空缺,沿海那边咱们就能更有把握了。”齐师傅笑着说。 北静王嗯了一声没有说话,齐师傅见他如此,叹了口气:“王爷不必太介怀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黄于宁硬是要如此,否则那一带的兵权和盐税就交不上来。虽然陛下可能会盛怒,但是贾府主要的人应该是能保下来的。听说贾小姐五月便可出宫了,待王爷与贾小姐成了好事,这件事再发作出来也不迟。” “你把忠顺王的人都清理了,他就没有什么动作?” 北静王问。 “这齐某倒还好奇呢,忠顺王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王爷这两日在早朝上可见到他有什么异样?” 北静王摇摇头,忠顺王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脸,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两人又说了会儿,齐师傅抬头看了看时辰,道:“王爷也快去前厅吧,想必太妃与王太太他们说完了话了,我那小徒弟也到时辰练拳脚了,在下还要回去看看。” 北静王提脚要走,忽听齐师傅又喊了他一声。 “王爷,事发之后,宝二爷便算了,是贾府的嫡子,全家上下定是会尽力保他的,可是我那徒弟……” 齐师傅眼光黯淡了一下:“环儿是庶子,贾府一不定会保他,到时候王爷可否……” 北静王回头看了看他,轻声道:“齐师傅放心,本王会尽力的。” “多谢王爷。” 齐师傅郑重地朝他拱手拜了拜,转身离去了。 第255章 合计合计还是有办法的 在贾母等人的强烈挽留下,陈太妃与北静王在贾府用了午膳。 美味珍馐一盘盘端了上来,看得人眼花缭乱。 吃了饭贾母又陪着陈太妃去了小花园小转了片刻,去暖棚里赏花逗鸟,两个老人家说的也开心。 一直待到下午时分陈太妃和北静王才从贾府回去。 出门的时候,除了北静王府的两辆马车,还有另外两辆也在旁停着。 “这是我们给太妃和王爷备的礼,还请太妃笑纳。” 陈太妃咋舌,拿眼睛略略一扫便知道都不是凡品,车的角落里似乎还放着一棵红彤彤的玉珊瑚。 北静王连连推辞了许久,可贾府盛情难却,只好收了下来。 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引得街坊四邻都出来看,一传十十传百,这场面便传到了南安王府里去。 南安郡主气得砸了好几个花瓶,屋内布满了碎瓷片,一群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砸了摔了也不解气,她便抽出了自己平日用的鞭子朝着离她最近的一个小丫头身上甩了过去,那小丫头躲闪不及也不敢躲闪,一鞭子便硬生生甩在了脸上,登时就皮开肉绽淌出血来。 其他的小丫头见状忍不住一声惊叫,那鞭子便如毒蛇一般缠上了脖子。 南安郡主浑然不顾她涨红的脸色,死死地勒着鞭子:“你叫什么叫!” “住手!” 门外传来一道女声,见南安郡主恍若未闻,快步走了过去用力夺下鞭子放在一旁,看了看底下已经翻白眼的小丫鬟,呵斥道:“还不快把她带下去!在这惹得郡主烦心!” 小丫鬟们逃跑似的抬着那丫头走了。 南安郡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泣道:“娘!今天、今天王爷竟然去了贾府拜访!还有陈太妃竟也去了!娘不是说她已经允了我吗?!” “唉,不过去一趟而已,他们两家离得近,走动也是正常的。”南安王妃安慰道。 “咱们去王府这么多次,王爷从来都没有作陪过,更没有提出来咱们家拜访,可、可他们一同去了贾府!娘,王爷是不是要悔婚?!我是不是嫁不过去了?!” 南安郡主连声问道,面上满是惊恐。 南安王妃来之前也收到消息了,心中已经觉得不好,就是没想到女儿的反应会这么大。 南安王妃扶着她坐下,不停地拍着她的背部试图安抚她,可女儿却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不得到一个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乖囡,王爷他……许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天下男儿多的是,娘为你找一个比王爷长得更俊,更有权势的好不好?保证你一辈子都不发愁的。” “娘的意思是王爷不会娶我了。”南安郡主呆了片刻,捂住脸又放声大哭起来。 王妃心疼得恨不得把北静王绑过来给自己当女婿,连声道:“娘给你想办法,不哭不哭,明日娘就去王府再问问陈太妃去!一定给你讨个说法!” 说着她自己心中也气恼非常。 这段时日她经常带着女儿去王府做客,再加上之前南安郡主痴恋北静王的传言,大家都以为两家要结亲了。 现在北静王和陈太妃还大张旗鼓地去了贾府拜访,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吗! “王爷不会娶我了……我要被满京城笑话了,娘,我没脸见人了,没脸活了!” 南安王妃被吓了一跳,连忙颤声说:“乖囡,你可别做傻事呀!” “王妃,古家小姐来了。” 南安王妃一愣:“快请进来。她素与郡主要好,正好让她好好劝劝郡主。” 这时候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王妃只担心女儿想不开。 不多时,一个面容秀雅的姑娘走了进来,身着桃色缎面长袄,头戴一根粉水晶桃花簪,簪头吐着点点白玉花蕊,整个人显得贞雅又娴静。 她提着裙角盈盈下拜:“见过王妃,郡主。” “好孩子快起来吧,你来的正巧,快帮我安慰安慰郡主。” 南安郡主魔怔了似的,口中不断重复着‘王爷不会娶我了’这句话。 古蓉应了一声,坐在南安郡主身边去,等南安王妃走了才掩嘴笑道:“姐姐,你怎么这么脆弱,王爷不过是上门了一趟,什么都没有定下,你怕什么?” 南安郡主仍旧自说自话。 古蓉笑了一声,带着些不屑的意味在里头,伸出手在南安郡主的胳膊上狠掐了一把才她的魂给找回来。 南安郡主这才看见古蓉来了,又羞又恼,捂着脸痛哭起来。 古蓉也不再劝,只由着她哭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收声。 “以前次次上王府的门陈太妃把我当自己女儿似的疼爱,我还以为她是定了我做儿媳的,没想到她突然就去了贾府,听说去的时候带了一车的礼物,回来的时候也拉了两车,这哪里是寻常的串门?” 南安郡主抹着泪道。 “咱们两个的交情我也不哄骗你。”古蓉悠悠地说:“人都是被利益捆绑在一起的,以前陈太妃看着你家的利益大就与你来往,现在看着贾家的利益大就与贾家好,这不是很正常么。” “她贾府再如何能比得上南安王府?” 南安郡主反驳。 “呵,贾府非皇亲但也算贵族,再加上贾元春在御前侍奉,贾元春的爹刚接了皇家宗祠的修建,做好了便要升官,可不是有利可图?” 古蓉不似她一般只往感情里钻营两耳不闻窗外事,说起来也头头是道。 “那你说怎么办?上次本来还指望这你哥能成事,可结果呢?” 南安郡主哼了一声。 “你想嫁给王爷,我想我哥能如愿,咱们两个合计合计自然是有办法的。” 古蓉灿然一笑。? 第256章 皇帝的决定 两个女孩在房中说了一个时辰,等傍晚时分南安郡主脸上便重现笑颜。 南安王妃见此心中舒了口气,她正在清点明日去北静王府要带的礼物。 “陈太妃回帖子了吗?” “回禀王妃,暂时还没有。” 南安王妃皱眉:“不管了,不管她有没有回帖,明日我都要上门去讨个说法才是。” 刚才本是安慰南安郡主不让她做傻事,可现在想想她却是忍不下这口气的! 北静王府里陈太妃也很为难,若是往日她早就回了帖子去请,可今天她去了贾府里,看到贾母有意让她看的富贵气派,一颗心也不由自主地摇摆起来。 北静王从下人手中拿过那张帖子,不过看了一眼,就扔在了桌子上:“不必理会,明日她若是上门母妃就推脱病了就是,若提起结亲之事,母妃便说我心中自有主意,你也难以做主。”: “这……会不会太强硬了些。”陈太妃前阵子还跟人家好的跟真亲家似的,现在就翻脸不认人。 “她还能打到咱们府里不成?” 北静王并不把南安王府放在眼里,都挂着王府的名字,论起来他还是皇帝的兄弟呢,南安王府不过徒有名号,依仗着忠顺王的庇护过日子。 陈太妃听儿子这么说只好讪讪地作罢,身边仆人问她从贾府拉回来的两马车礼物该如何处置,别的就罢了,那棵红彤彤的珊瑚玉树可是要好好存放的。 陈太妃一听不敢大意,亲自去指导小宫人忙来忙去,在贾府门口没有敢仔细瞧,这么一件件看过去便又心动起来。 北静王也过去看了一会儿,见陈太妃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满意就放了心,当着面道:“母妃先忙,我去给元春回封信去。” 陈太妃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什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听见。 于是当晚元春便收到了两封信件,一封来自北静王,另一封来自王夫人。 王夫人在信中表达了贾母以及一众上下对北静王的满意,信中还道‘虽太妃来时面有骄矜,但送别之时已是满眼欢喜’。 元春捧着信笑出声来,她自知北静王不会如何,但仍是担心陈太妃会不会当众对王夫人和贾母发难使得她们难堪。 如此一看,还是贾母见多识广,知道怎么应对陈太妃这样的人。 拆开北静王的信看,上面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一切都好,切勿担心。’ 元春弯了弯唇角,心情松快许多,北静王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元春哼着小曲洗漱,临敬殿内却是一片沉寂。 两扇门紧紧地闭着,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皇帝面容冷肃地坐在桌前听着邱嬷嬷的禀报。 “……原本奴婢还觉得蹊跷,仔细一查确实是有人在中捣鬼。” 邱嬷嬷低着头说:“原本那人还想将水泼到贾御侍头上,可幸而姚夫人未曾听得挑动,贾御侍这才安稳下来。谁知这几日宫中又流传出两位沈答应的传言,还听说有人看到了她们安排人在净房中等着故意吓唬姚常在的,事发后两位沈答应便将那小丫鬟等给……灭口了。” 说完她微微抬头觑着皇帝的脸色,只看到一片铁青和冰冷。 “陛下息怒!” 邱嬷嬷连忙道:“奴婢本想顺着去查出是谁在背后指使,可查到两位沈答应处便断了。” 皇帝垂眸,手指在桌面上重重地敲着,他虽没有发怒,可满殿中似乎都流泻着丝丝让人心畏的怒气和杀意。 “看看哪个宫里的流言最多,挑几个人出来送到慎刑司去。两位沈答应那不必理会,但是若她们自己不老实,还出来惹事,就禁足一月,若是还不老实,就降一等,旨意颁布之后,你派人去盯着她们几天,看她们什么反应。” 邱嬷嬷应了一声。 皇帝的手指还在桌面上敲着,过了一会儿又道:“此次的赏雪宴听说是张常在主办,柳嫔方嫔也有参与?” “听说是张常在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经常去与她们闲聊。” “嗯,既然参与了,出事也要一并惩治。” 皇帝沉声道:“张常在已经被母后训斥了就罢了。柳嫔不堪重任,以后再有此类的事不许她再插手,这件事要用旨意传下去。” 邱嬷嬷动了动眼珠,这是要公开打柳嫔的脸呀。 “至于方嫔么,两位沈答应在赏雪宴上虽有不当之举,但朕觉得她们心思纯良,应该不会做下此事,让方嫔去查此事吧,朕要看到证据以证明两位沈答应的清白,若是找不出来,就叫她来朕跟前请罪吧。” 皇帝眼中晦暗多了些,又接着道:“之前因为封妃大典的事母后罚了宛贵妃,朕看还是宛贵妃办事老练,以后各宫的妃嫔早上须去茹芷宫中请安,让宛贵妃多提点提点她们才是。” 邱嬷嬷一一记了下来,正要转身出去的时候,皇帝突然又喊住了她。 “邱嬷嬷,朕看你新提上来的风羽和琪丫头好好调教一番也能用,贾御侍……”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等过了年五月之时,就让贾御侍与其他宫女一起出宫吧。” 邱嬷嬷心中一惊,在殿中跪下道:“陛下,贾御侍可是有什么地方没做好,惹得陛下生气了?她年纪小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还请陛下宽恕她呀。” 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贾御侍没有什么,只是她年纪也快到了,又是贾府出来的,朕不能一直留着她在宫中。她……总要出宫嫁人才是。” 邱嬷嬷愣怔了一会儿,把皇帝的话在心中回味了几遍,这才明白了皇帝的用心。 “陛下能如此为贾御侍打算,老奴替贾御侍多谢陛下圣恩!” 皇帝苦涩地挑了挑唇,挥手道:“这件事你悄悄地放出话便是。” “老奴明白。” 邱嬷嬷看着皇帝说完这件事后便有些沉郁,知道皇帝对元春的情意,在心中叹了一叹。 可现在后宫波浪不平,放元春出宫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第257章 各方心思 当天夜里旨意就传了下去。 柳嫔被当众打脸,不用禁足也窝在自己宫中不再出来,想等这件事翻过篇了再说。 二沈姐妹也听到了流言,气不过要闹到皇帝跟前,还是太后派来的嬷嬷词严厉色地训斥了几句才消停下来。 各宫有各宫的热闹,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瞧。 看完了一轮又道陛下还是对方嫔格外宽容些,她本算是协同姚常在办事的,姚常在出了岔子被人人议论,现在谁给她收拾烂摊子谁能显得能耐些。 方嫔听了邱嬷嬷来传的旨意后脸上就白了一白,跪下接了旨。 喜儿知道内情,看这道旨意便不如外人想得一般简单,心中不住地揣摩着,陛下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此举是不是有敲打的意味在里头? 要想结差也好办,不过随意寻个替罪羊就好了,可要看的人是皇帝,既然下了旨意,就容不得这么糊弄。 等去各宫传完了旨抓完了人,邱嬷嬷把风羽和琪儿两人叫到跟前,先是进行了一大段叫到,后来与她们挑明了元春五月便要放出宫的事。 琪儿长大了嘴,一会儿就红了眼圈。元春拿她们当妹妹教导处处尽心,她自然舍不得她。 风羽惊讶过后也拿着手帕擦了擦眼圈:“这是怎么回事,陛下怎么会突然放贾姐姐出宫?可是陛下觉得哪里不好?” 邱嬷嬷摇头道:“这也是寻常事,贾御侍不是普通宫女,是贾府的嫡女,到了年纪总要出宫的。你们两个与她相处也不过再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有什么不懂的就抓紧问,多学学。” 两个人一起应是,风羽低下头去,嘴角带着一丝隐秘的笑容。 琪儿比她年纪小得多,等贾御侍走了,御前侍女里就数她能出挑,若是伺候的好说不定也能想元春一样被皇帝封个一品女官。 不过七八天的时间,元春五月要被放出宫的消息就在宫中流传开来。 元春听抱琴说起的时候心中一动,这些传言不会无缘无故地传出,那天她就觉得琪儿和风羽看她的眼神有异,琪儿还拉着她险些哭出来,原来是这个缘故。 她们知道的比流言还要早,要么是邱嬷嬷说的,要么就是皇帝说的了。 想到这里,元春心中有点怅然,微微叹了口气,手中是宫外传进来的信。 信上写着南安王妃次日登门还进去坐了半个时辰,出门的时候面带怒意,后来就不再去北静王王府走动了。 但是前面有陈太妃和北静王主动登门,王夫人和贾母自然也要去王府走动还礼,一来一往间两家人相处的倒还可以。 探春在心中写道,王夫人已经在给元春置办嫁妆了,就等着元春从宫里回来两家便可以开始议亲。 进程之快和顺利倒是元春没有想到的。 “小姐又在发呆,喏,这是王爷从宫外送进来的,小姐快尝尝吧。” 抱琴披着斗篷塌了进来,手中提着两个牛皮纸袋,带进来了一室的香气。 元春摇摇头甩开琐碎的思绪,上前接过嗅了嗅,惊喜道:“这好像是北边那家牛乳雪梨糕?” “闻着像,还热着呢,定是王爷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抱琴笑嘻嘻地说。 这些天北静王经常从门外捎送东西进来,次数多了大家也都知道是送给谁的。 宫女本不该与宫外的人私相授受,更何况是御前的女官和尊贵的王爷。 有人先去报给了慈寿宫中的太后,太后斜坐在椅子上翘着手指笑说:“听说贾府和北静王府走动起来了,那天哀家赐婚北静王迟迟没有接话,还以为事情有变,没想到这会儿又热络起来了。” 张姑姑陪在一旁道:“那日陈太妃在大殿上还吓得面如土色,没想到也会上门去拜访。” “无非是看中了贾府富贵,就她那点子眼界和家底,还能图什么?” 太后一脸的不屑。 “奇怪的是,陛下竟然也没有说什么。” 张姑姑心里疑惑,又觉得男人好似都一个样,之前还宠得跟什么似的,惹得谁都不敢多看那宝贝一眼,现在听说贾元春在临敬殿里不过是个摆设,整日闲得连茶水都不端一下,跟殿中的木头柱子没什么两样了。 “他要捆着,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他捆才是。” 太后笑了笑:“先前的古云不用提,贾元春明摆着厌恶他,可身在宫中却与北静王经常往来,可见也是有一分情意的。” 说着太后的目光朦胧,声音也低缓:“皇帝小的时候养过一只鸟儿,别的鸟都乖巧,偏偏那只鸟一只往外飞,皇帝不肯,没几日鸟儿就莫名死了。” 张姑姑也记得这段旧事,轻声道:“奴婢记得陛下消沉了好些日子。” 太后轻叹了一声:“原本想着拉拢贾府,可贾元春一直没有表示,后来她与皇帝走得近哀家还以为贾府站在皇帝那边,谁知道风向一转她又去了北静王那里。哀家看皇帝有段日子是不高兴的,还以为能借此让他们两个心生嫌隙,没想到皇帝又突然想开了,这倒是成全了北静王和贾元春两个。” 她轻轻转动着手中的檀木柱子,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殿内,以前宫妃们要来给她请安殿中很是热闹,现在皇帝亲自下旨,宫妃们便又去了茹芷宫中,她这里又安静了下来。 “听说皇帝最近去高常在的宫里去的多些。”太后淡淡地说。 “高常在温敦娴静,常常与陛下论诗书,两人的笑声在门外也能听得到。” 张姑姑禀报着听来的消息。 “钦儿过了年要回南方练军,陕西总兵总要安抚住的。” 太后勾了勾唇角:“去告诉钦儿,让他着人把古家的二少爷给放出来吧,也关了这些日子了,该吃的苦头也吃了一轮。经过此事,古家与北静王府和贾府必定势不两立。古候在陕西也有些势力,让他机灵着点儿,别让陕西总兵过得太顺了。” “是。” 张姑姑应了下来。? 第258章 宫中宣旨 昏暗的牢狱中,狱卒点头哈腰地带着一位夫人和一个妙龄女子走了进去。 古候夫人不是第一次来,对这里的味道已经习以为常,但古蓉却眉头一蹙,用手帕掩住了口鼻还想作呕。 两边都是衣衫褴褛的犯人,他们蓬头垢面面黄肌瘦,见有人来都扒拉在门口看着。 古蓉的身子离得远远的,跟着古候夫人一直走到尽头右拐,见着个单独的小屋子,外面挂着一把锁。 狱卒上前将锁打开便退了出去。 推开门一看,里面的天地与外面就不尽相同了。 空间约有五六十平,外面是一个小厅,里面是睡觉的卧房。 屋内除了没有阳光外跟正常人家的屋子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里面的设施更富贵,地上桌上都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来洒扫。 古云窝在茶几旁的软塌上懒懒地抬眼,见到古候夫人后也不吭声,又看到她身后的古蓉,才笑了笑:“哟,妹妹也来了?” 古蓉上前红了眼睛道:“早要来看哥哥可是父亲不让,哥哥受苦了。” 古云嗤笑了声:“受什么苦呀,你看看我住的和他们住的,你哥哥这是来享福了!” “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一个月了,享什么福!别胡说了。” 古候夫人瞪了他一眼,道:“我的儿,你现在收拾收拾,咱们回家去。” “父亲肯放我出去了?” 古云伸了个懒腰。 “王爷说让你出来的,只消你先别现身人前就是。”古候夫人催促着他起身。 “哥哥出来后一定要去王府道谢呀。” 古蓉笑吟吟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知道了。” 古云懒懒地应了一声,看古候夫人还在屋里巡视,道:“都是不值钱的玩意你还准备带回家去?” “哥哥说的是,咱们快走吧母亲,今天回去好好给哥哥办洗尘宴!” 古蓉挽着古云的手笑道。 出了牢房古蓉闹着与古云共坐一辆车。 到了车里,古云靠在车厢中斜了她一眼:“说吧,有什么事?” “哥哥,贾府与北静王府要结亲了。”古蓉面容严肃地说。 古云微微一愣,放在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哥哥在牢房中的这些日子北静王府已经与贾府走动了起来,我听宫里人说,到了五月贾小姐就会被放出宫,到时就可与北静王成亲了。” 古云的脸上眼中一片冰冷,腮帮子也微微鼓了起来。 “现在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此事,哥哥若是不信回去自己打听就是。” 古蓉觑着他的脸色,叹道:“可惜哥哥对贾小姐一往情深,哥哥在牢房的时候她竟让一次也没来探望。” 她三言两句就把古云为什么进牢房的事又勾了起来。 古云听到这里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要是有人对你耍流氓,你能还去看他?我倒不知道妹妹这么大度。” 古蓉倏地一下红了脸,撅了噘嘴:“哪有哥哥这么调笑妹妹的?你这话要是让父亲母亲听到了又要挨打。再说了,我还不是心疼哥哥?就是哥哥有错在妹妹心里也是没错的。” 古云低头笑了笑,看着古蓉对她撒娇的样子不置一词。 “那……哥哥还要回去宫里当差吗?” 古蓉见他不说话,又转了话题。 “要去。” 古云想到元春那张莹白小脸,心中动了动,答道。 古蓉点点头:“哥哥放心,只要两家没有正式定下亲事来事情就难免有变动,之前北静王府与南安王府不是也打得火热么,现在两家人连见也不见了。” “南安郡主还在纠缠北静王?” “可不是么,昨儿我还去了她那里听她哭哭啼啼地诉苦呢。若是郡主嫁给了王爷,那贾小姐就是哥哥的了。” 古蓉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道。 “哥哥,下个月初二恰好京城中有踏春会,到时候咱们也去参加吧,若是我能见到贾小姐也能替哥哥美言几句。” 古云嗯了一声,仿佛有些累了,靠在车厢上闭上了眼。 古蓉看着他的面容抿了抿唇,心中心思急转几回,过了一会儿,又径自微笑起来。 马车从后门入了侯府,等进去之后守在对面的小厮就回身去了贾府报信。 “……慌什么,以后古家是不会上门了。” 贾母看着惊慌的王夫人,道:“你与陈太妃也打过几回交道了,她结亲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么?之前没有王府插手,古候府还能威逼,现在他们还能与王爷作对?” 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心下稍安,抚着胸口:“陈太妃虽有意,但儿媳也听说她之前与南安王府……唉,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儿媳觉得这位陈太妃好似对金银之物格外看中。” 王夫人面有忧愁。 “那你就多说些家里的富贵给她听不就是了。” 贾母不以为意:“你给元春备的嫁妆那么丰厚,透出些风声去让她知道,咱们府里第一个孙女出嫁我也会添上一份。” “儿媳是怕她们因为钱财才娶了元春,这嫁妆给的再丰厚,万一陈太妃开口要也落不到元春手里啊。” 贾母瞪了她一眼:“先进了门再说,你将嫁妆留出来三分之一不要往单子上添,就算分出来些给王府也不算什么,让元春把死物分出去,剩下能生财的部分捏在手心里。再者,我看王爷对元春心思赤诚,不会让她吃亏的。” 王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也只好这样了。”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厮跑了进来报道:“老祖宗,太太,外面有宫里的贵人来了,说稍后有旨意要宣,还请咱家做好准备。” “去把该叫的人都叫出来!” 贾母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忙让人更衣焚香,摆出香案。 慌乱了一刻钟,夏守忠带着圣旨进了院子。 与上次宣旨不同,这次贾琏要上去客套,他扬了扬脸眼神都没有给一个,大声让她们跪下接旨。 贾琏见状心知不好,肯定是大妹妹上次得罪了他,又回身让人去装了个比往日更厚的红包来塞入袖中备着。 第259章 送点缎子 一家人看到夏守忠的脸色,还以为是圣旨里有什么不好,心惊胆战地跪下接旨。 等夏守忠宣了旨意后才知道,竟然是加封王夫人为三品夫人的旨意。 王夫人还与上次一般迷茫,贾母却好似看出了点门道。 “陛下说是贾大人差事办得好,想必后院的夫人也叫贾大人省心,特意恩赏的,三品夫人便可准备准备明日进宫谢恩了。” 夏守忠拉着脸吊着嗓子说完这话,转身欲走,被贾琏拉住了衣裳。 “夏大人,借一步说话。” 贾琏要把他往一边请,袖中都摸上了沉甸甸的红包,谁知道夏守忠把脸一沉挣开了他的手,沉声道:“怎么敢当您一句夏大人呢,贾小姐在宫中这么威风,我见了要喊上一句贾姐姐才是。” 贾琏看着他的满脸褶子,堆笑道:“夏大人说笑了,辛苦夏大人跑这一趟,这点辛苦钱还请大人收下吧。” 夏守忠哼了一声,本来不想理他,但见到荷包鼓囊囊的,心想不收白不收,收了银子自然也可以找他算账。 想到此处还是接了过来,只是脸色仍旧不好看,冷着脸上了马车去了自己在宫中的别院。 这厢夏守忠的马车一启程,小红就从府里踏了出来,匆匆忙忙拉了门前的马悄悄尾随上去。 又在巷子门口蹲守了一个半时辰,见到夏守忠的车马离开,这才理了理鬓发提着手中的礼物找上门去。 “我是贾府的人,今儿个接旨的时候不知哪句话说得大人心中不悦,我们老爷特地又让我来送了几匹缎子看给大人和夫人们做些春日的衣裳。” 两个门房对望了一眼:“哪里来的夫人……” 一个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拉住了衣袖,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才恍然大悟。 “这里面各色各样的都有,不知道夫人们都喜欢什么样的,若是不够我就再回去取一些。” 门房犹豫了一会儿,他们是上次别院事发之后新换的一批,还不知道夏守忠的性子,又想到院子里的一批姑娘整日吵吵闹闹让人头疼,这些缎子还不知道要怎么争抢,到时候别怨怪了他们才是。 “那你进去吧,只许你一刻钟的时间。” 门房商量了一会儿,又进去报了信,才放小红进去。 小红进门之后偷偷张望,听到前厅一阵吵闹,四五个身着花红柳绿的女子正聚在前厅吵嚷。 “什么料子?你拿来给我们看看。” 一个尖眉细眼的女子喊住她。 小红连忙低下头走了过去,将各色绸缎在摊在桌子上。 一开始出声的女人摸了摸笑道:“这还真是不错,在市面上二十两纹银一匹呢。诶?碧波呢?” 此话一出,另外一个姑娘不屑地撇撇嘴:“刚才老爷从她屋里出来,这会儿怕是还没起身呢!” 几个女子脸上便都露出些嫉妒的意味,看得小红心中称奇。 这位‘老爷’不是宫中的公公么,怎么还…… “别说了,弄得人家姑娘都脸红了。” 一个女子哈哈笑道。 “她不来正好,这个没人要的绿色的不如就给了她,不是叫碧波么。” “老爷好容易回来一次还去了她屋里,还是喊她一声吧,别下次让人家嚼舌根,不是说之前有个红霞姑娘就是她赶出去的?” 小红垂了垂眼,往她们几人边看边说的那个屋里瞧了一眼。 她们话音刚落,那屋门就吱呀开了,走出来一个身着绿袄面色苍白的女子。 她唇上没有什么血色,脸上也带着丝痛楚,看了小红一眼,问道:“你是哪个府上来的?” “贾府。” 小红低声道。 碧波眼中一闪,对她点了点头:“倒是经常提老爷提起。” 不过说的都不是什么好话罢了,夏守忠刚才还一边折腾她一边咬牙切齿地骂着贾府和贾元春等人。 几个女子见她们两个说话还以为认识,立刻就将小红也排出圈外,热热闹闹地讨论起缎子的花样要做什么样子的衣裙等。 碧波不以为意,摆摆手让小红靠近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会,突然问:“贾元春是你什么人?” 小红心中一惊,压低了声音:“是奴婢的大小姐。” “今天夏老爷是去了你们府上?这缎子是谁送来的,下回老爷回来问起了我也好回话。” 碧波轻声道。 小红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不管是谁送的都是我们府上一片心意,这是宁荣街南坊金织的缎子,姑娘若是喜欢每个月都送来一批供姑娘挑选。” 碧波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声音轻轻扬了起来:“这……老爷知道了必会怪罪的吧,拿了一次缎子还好,此次都让你们送来……” 小红马上会意:“老爷是客气得很,能给夫人们分忧是我们的荣幸才是!若是夫人们喜欢以后月月都送来二十匹缎子孝敬您。” “这,只怕老爷知道了……” 碧波故作犹豫,身后几个女子就快步走了过来,有一个尖声说:“你又不是老爷,怎么替老爷做主?既然是人家的一片心意咱们收下就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让老爷知道不就行了?”另一个女子挥手道:“咱们日日关在这里不出门,哪里能买什么时兴的衣裳穿,人家好意送来拒了多不合适。” “眼看老爷还是更宠爱碧波,他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咱们又得不了多少钱,还不如趁机攒下些托那两个门房给咱们换了银钱,到时候分他们些好处就是了……” 另外两个小声嘀咕着,一匹缎子价值二十两,这院子里就她们五个人,人人每个月都能分得四匹,一个月就是百八十两!不得了啊! “既然夫人们喜欢,我回去就禀报主子以后月月送些过来。” 小红笑着看着她们欢天喜地地收了缎子,才缓步退了出去。 她低头在自己的衣服上嗅了嗅,不知为何,刚才与碧波说话的时候,总闻到她衣裳上似乎有淡淡的血腥气。? 第260章 敲打方嫔 等天色晚了,小红将信件托人送了出去。 元春拆开信件一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小红确实机灵,这件事她不过提了提小红就马上抓到了机会跟了过去。 元春铺开信纸落笔,只嘱咐她行事小心些,摸到了碧波的底细再说,不要反被人家设计了。 让抱琴将信送出去后元春神清气爽,只消抓住了夏守忠的把柄就好说了。 她就是五月离宫,也要先把夏守忠拉下去再说,不然等她走了以夏守忠的性格定然要在皇帝跟前说贾家的坏话。 回到临敬殿中,元春便自动恢复了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做的事:站着不动。 她没有问今日为何皇帝又突然封了王夫人当三品夫人,纵使夏守忠去宣旨的时候理由给的是贾政办差得力,可工部不过才接手修建宗祠的事,现在章程才定下来,还大多依照的老规矩,并没有出彩的地方,哪里就值得这么奖赏。 风羽一边给皇帝换茶一边瞄着一动不动的元春,心想今日还听外面几个宫人讨论贾御侍失宠,还想着是不是能做点什么,谁知道皇帝突然又下了这样的旨意,倒是让大家都不敢胡乱猜测了。 她暗自吸了口气,听到殿外报方嫔来了,心中一沉。 这是自打赏雪宴之后方嫔第一次来临敬殿,皇帝将查清楚真相的事交给了她,随后满宫里就知道她忙得不可开交,平喜宫里时不时就喊进来一群宫女丫鬟问话。 皇帝也挑了挑眉看了邱嬷嬷一眼,邱嬷嬷便带着其他宫人都一起下去了。 元春踏出殿前看了一眼方嫔,正对上她看向自己的目光,还浅笑了一下。 宫殿门半关着,方嫔把手上的东西交给皇帝,道:“臣妾查了这些时日终于查出了些蛛丝马迹,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翻了翻那几张薄薄的纸,上面的簪花小楷写得极好。 “又是柳嫔?” 皇帝笑了笑,看向方嫔,眼中波涛微涌:“要在赏雪宴上做这种事,柳嫔恐怕没有这个心智罢。” 他虽然不常去后宫,但对各位妃嫔的品性多少了解。 柳嫔空有其表实则脑袋蠢钝又不机灵,皇帝对背后推手多少有数,没想到会落在柳嫔头上。 方嫔叹了口气:“臣妾也不信,可陛下请看,这是她身边几个宫人的证词,还有当天在赏雪宴上也有宫女见过她的贴身宫人如此行事。” 方嫔又递上宫女太监的画押,补充道:“不过稍加审讯便闻出来了,臣妾不敢用刑。” 皇帝扫了眼上面的指印,看向方嫔的眼神与刚才又有所不同,想了一会儿,颔首道:“母后向来疼爱柳嫔,朕也无法定夺,你拿着这些去问问母后的想法吧。” 方嫔愣了愣,点头称是,提着裙摆站起身来。 等过了两个时辰,方嫔去而复返,却看见皇帝身边没了其他宫人,只留下元春一个在桌案前。 “母后怎么说?” 皇帝抬眼问道。 方嫔看了看元春,可见皇帝没有清场的意思,便只好道:“太后娘娘说既然柳嫔坏了宫中规矩,她也不便袒护,任凭陛下处置。” 皇帝笑了一声:“母后虽然是这么说,可朕心中明白她还是喜欢柳嫔的,这件事既然是你查的就由你结尾吧。” 方嫔心中一沉,道:“这……柳嫔娘娘与臣妾同为陛下妃嫔,臣妾怎么敢擅自做主,不如臣妾去请教宛贵妃娘娘?” “朕说你能做主,你就能做主。” 皇帝看着方嫔微笑,声音也比刚才降了一个温度。 “后宫人都知道朕宠爱你,你此刻便可以拿出个样子来整治那些视规矩于无物的人,好教她们收敛些,以后便不会与这次一样犯糊涂了!” 说到收敛的时候,皇帝的语气再次加重。 方嫔秉着呼吸跪在地上,低声道:“臣妾遵命。” “退下吧。” 皇帝摆摆手,等方嫔退出殿后,他侧了眼看向默然不语的元春。 “后宫便是这样,一浪接着一浪,没有平静的时候。” 他突然出声感慨,倒是让元春惊讶,这一个月来两人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刚才听着皇帝似乎话中有话,是他知道了赏雪宴的实情,特意当着自己的面敲打方嫔的么? 元春心中暗自揣测着,没有答话。 “不早了,你退下休息去吧。” 皇帝呼了口气,缓缓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姚七七出事,皇帝脸上也不好看,更何况元春被莫名牵扯进去。 这些日子他心里都是窝着一口火的,也因此从赏雪宴那天之后再没有踏足平喜宫,后宫分发赏赐的时候也故意把她漏了过去。 可他也没想到方嫔会把事情栽到柳嫔身上,还以为顶多会推出来几个无关紧要的宫人或者位份低的妃嫔来顶着。 但是不起眼的人何必弄出这事来呢? 皇帝顺着去想,柳嫔还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她本来与姚七七也不太对付。 元春听他发话,便也应了声,从临敬殿出去之前,还是拐进了茶水房,让琪儿送去些甜茶甜点。 方嫔自出了临敬殿后也从腹中吐出口气来。 别人都以为皇帝把这件事交给方嫔是重视她,可只有她自己捕捉到了皇帝眼中的寒意。 皇帝要她来查,就是要她来得罪人。 而她为了皇帝能出气,赶紧把这件事翻篇,就主动送上门来,挑选了位份高的柳嫔。 光挑替罪羊还不够,还要她下手惩治。 “你明天一早就去柳嫔宫中传旨吧,就说她行为不端,逐出宫去,去皇家寺庙为陛下祈福。” 方嫔想了一路,对喜儿道。 喜儿顿时大惊失色:“逐出宫?这个惩治也太重了些吧,娘娘可要三思啊!这旨意要是传下去,恐怕柳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皇帝的妃嫔被赶出宫去清修,柳家的女儿怎么能在人前抬起头来,恐怕要恨死她了。 方嫔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柳嫔本来就在禁足,现在普通的降位怕也不够平息皇帝的怒气了。 她得罪人越狠,皇帝才能既往不咎。 第261章 这些都是北静王送的? 第二日早上,元春刚在宫门口送走进宫谢恩的王夫人,方嫔就带着喜儿去柳嫔宫中宣读对她的处置。 柳嫔当即吓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一直大声尖叫她不曾做过这些事,宁死也不愿意出宫去。 她要求见皇帝,太后,宛贵妃,可满宫没有一个愿意搭理她的。 宫人报到皇帝跟前,皇帝只道:“朕说了此事全权交给方嫔处置,既然她已经下了决断,就让柳嫔早点收拾收拾去寺院清修吧。” 此话传出全宫哗然。 本来柳嫔还以为是皇帝下的旨,没想到拿主意的是方嫔,顿时逮住方嫔狠狠骂了起来。 言语之难听连在场的宫人都听不下去。 方嫔一直不说话,只张罗着宫人帮她收拾东西,还嘱咐别落了什么之前的金银之物,面对柳嫔的辱骂只暗暗垂泪也不反驳。 等人把柳嫔半搀扶半强制地带出了宫门,几位老的嫔妃都来相送一程,方嫔含着泪对柳嫔道:“姐姐别怪我,我也是无奈之举啊。姐姐出宫之后好好清修便是,说不定以后还有造化。” 周嫔宁嫔相互看了看,温妃听了疑惑地问:“这、这是怎么说的,难不成这主意不是妹妹出的?” “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 方嫔摇摇头,对柳嫔道:“姐姐保重。” 柳嫔目眦欲裂,狠狠地瞪着她,可口中被人塞了棉布说不出话来,被抬上了马车送了出去。 纵然方嫔有心在人前为自己开脱,但到底是她把人送走的,宫中免不了有人说她心狠手辣。 活着被送出宫的妃嫔柳嫔还是头一个,事发突然,柳家人事先也没有得到消息,等第二日听到小厮禀报的时候全家震惊。 柳大人好歹是四品官,夫人也封了个四品夫人,当即夫妇两个一个去了太后那里,一个去了皇帝那里。 太后闭门不见,只让张姑姑告诉柳夫人以查出来的证据来看,这个处罚也不算太重,没有牵连家人就是好的。 柳夫人本来还难过,听到这话又惶恐起来。 皇帝倒是对柳大人说了两句好话。 “柳嫔年轻,让她去寺庙待待也好,毕竟这次也涉及姚大人的女儿,若不施以惩戒,以后你和姚大人怎么见面?” 柳大人也被皇帝堵得无话可说,夫妇两个灰头土脸地回了家里。 柳大人看着夫人抱着小女儿泪流不止,狠狠地在茶几上锤了一下:“敢害咱们女儿!我必不放过她!” “让她家也家破人亡才好!”柳夫人擦着泪目露狠光。 方嫔自处理完柳嫔的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了。 皇帝和宛贵妃都派过御医去给她看,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心中郁结致病。 元春在旁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自打知道是方嫔设计她后,原本心中对方嫔的一点好感已经消失殆尽。 方嫔不过是为了在人前卖好,让人觉得送走柳嫔并不是她的本意,又以生病为借口告知众妃她心中也很难受。 可她人前柔弱,形象立得好,倒也有几个妃嫔前去看她。 柳嫔走后,过了两天姚夫人也自请离宫,姚七七跟着姚夫人去宛贵妃宫里拜谢恩赏,恰好被元春看见。 只见她脸上的神采消失了一半,看见元春后虽然眼中还有怨气,但也只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姚夫人在宫中小住这一个月已经日夜给女儿普及了后宫的生存法则,并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不要去招惹两个人,一个是方嫔,另外一个就是元春。 是以,姚七七心中再不忿也强忍了下来,她现在深陷流言不能再惹事,等平息后再出来走动也不迟。 又过了几日,洋洋洒洒一场大雪又落了下来,元春立在临敬殿里听得皇帝望着外面笑道:“瑞雪兆丰年,今年一定能有个好收成!” 风羽笑着应和:“是上天感念陛下勤恳为民这才降下雪来。” 皇帝笑而不语,低下头继续批改奏折,过了好一会儿又起身在殿中转了两圈,望着外面的大雪,回身道:“去拿朕的斗篷来,朕出去走两圈。” “陛下,这会儿雪正大呢,要不等等再出去吧。”夏守忠劝道。 皇帝摇头:“不必多说。” 夏守忠只好去隔间给皇帝拿衣服。 风羽眼神一动,从夏守忠手里接过斗篷,笑盈盈地看着皇帝:“不如奴婢陪着陛下出去走走吧。” 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伸了手就给皇帝披上斗篷,还垫着脚给他系带子。 皇帝闻见她身上的香味突地打了个喷嚏,皱着眉挥手道:“不必了,朕自己去,你们都去歇着吧。” “陛下……”夏守忠还想再劝,被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 邱嬷嬷听见了觉得不妥,虽然在皇宫里比较安全可现在毕竟天晚了。 视线落在元春身上,开口道:“陛下,不如让贾御侍跟着你吧,外面天黑路滑,也好有个提灯的。” 皇帝听她提起元春神色顿了顿,沉默了几秒,道:“也好。” 元春没想到皇帝会答应下来,诧异了一下就提起了灯笼要出去,皇帝想说点什么又忍了下来,与她一起走出院子。 等走到了暖阁旁,皇帝停下脚步,对她道:“下着雪,你回去取一件衣服吧。” 临敬殿内炭盆多暖和,元春便只穿着一件单袄,刚才踏出门的时候确实激得打了个激灵。 “雪大,小姐还是穿厚些,免得雪化了受了寒气。” 抱琴给她披上北静王送的白狐披风,又围上了一条淡粉色的貂毛围脖,也是北静王送的,这才出了门。 皇帝打量了一下她的装扮,竟然浅浅笑了一下:“这些都是北静王送给你的?” 元春怔了怔。 两家走动的动静不算小,因此宫中好多人就知道了,宫女太监们有给她贺喜的,有背地里说小话的,连有一次温妃见了她也笑着打趣她。 元春知道这些能传到妃嫔跟前,也一样会传到皇帝耳朵里去,可皇帝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这是皇帝第一次在元春面前提起她和北静王的事。? 第262章 求陛下免贾府一难 皇帝看她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盯着自己,轻笑了一声:“朕没有其他意思,北静王是朕的兄弟,若是你们情投意合,朕也……无话可说。” 元春无言,只觉得有点奇怪的心慌,胡乱地点了点头。 点了几下,这才又补充道:“多谢陛下。” 这是皇帝第一次问元春的心意,也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类似肯定的回答。 心中缓缓升起酸涩之意,一时间连手脚都仿佛受到了寒气入侵,变得格外冰冷起来。 “奴婢能否问问陛下,为何要将奴婢放出宫去?” 又跟着皇帝走了一会儿,元春突然开口问。 “你不愿意出去?” 皇帝猛地回头。 元春不料他会有此一问,支吾了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上来。 皇帝刚才回头的时候眼睛亮得像夜中唯一的灯笼,这会儿又熄灭了。 “反正你也要嫁人了,只要愿意出宫不就是了,问这个做什么。” 皇帝甩甩袖子上的雪花,故作不在意地说:“朕是天子,想换个御前侍女有什么稀奇的。” 元春撇撇嘴:“陛下是天子,自然说什么是什么,奴婢们哪有不听的。” 皇帝听她语气,轻轻勾了勾唇角,望着天空的大雪道:“下个月就要过年了,看在你马上就要出宫的份儿上,朕可以给你一次赏赐,你想要什么?” 他顿了顿:“就当是给你的嫁妆了。” 嫁妆? 元春失笑,若是她嫁给了北静王,皇宫算是她的夫家才是吧,怎么还算娘家了呢。 “怎么?不相信朕的话么?” 皇帝斜着眼看她:“凭你想要什么朕都能给你。” “那陛下可别耍赖了。” 元春看他认真,也摸摸鼻子,认真地想了一会儿。 金银珠宝?她不缺。 尊荣地位? 她已经是贾府的大小姐了,出宫后也地位非凡。 元春心中一动,不如向皇帝求一道‘免死金牌’? “想出来了没?”皇帝也隐隐期待元春会提出什么赏赐,心中隐隐期待,连声催促。 元春本来就不确定要提什么,被他这么一催心中更乱,没好气地说:“还没想好呢陛下!你好不容易大方一回,我能不慎重些吗!” 皇帝听她语气,轻轻勾了勾唇角,望着天空的大雪道:“下个月就要过年了,看在你马上就要出宫的份儿上,朕可以给你一次赏赐,你想要什么?” 元春打定了主意,在肚子里把话过了几遍,才开口道:“奴婢想好了!” “你说。”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元春肃了小脸,一掀披风跪在了雪地上,这么郑重的样子倒是把皇帝吓得差点摔了手上的灯笼。 元春迎着风雪仰着润白的小脸看向皇帝,灯下一片朦胧的温柔,可她神色却异常庄重冷肃。 “求陛下免贾府一难!” 皇帝愣了,两道长眉拧得紧紧的:“此话何意?贾府有什么难?” “目前没有。” 元春摇摇头。 皇帝眉头一松,没好气地道:“那你说什么免罪,快起来。” 元春却不动,声音如玉珠落盘,脆生生道:“陛下,您也知道贾府的情况。府里受先祖蒙阴而扬名,可现在奴婢的父亲贾政性格忠直但不善变通,也只能帮陛下办些不起眼的差事,两个弟弟年纪尚小又不懂事,未来实在堪忧。奴婢不求多么荣华多么富贵,只求父亲和弟弟们能忠心为陛下办事效劳,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怕万一有个疏忽惹得陛下震怒……所以奴婢斗胆,如果将来有一天贾府犯了什么错,还清陛下能宽恕一二。” 说完,元春以额头抵地,郑重地对皇帝磕了个头,俯身不起。 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若是朝堂之事,朕不能冒然答应你,因为朝中有其他朝臣,牵一发而动全身,朕不可能随一己之愿去做事。” 元春伏在地上抿了抿唇角,其实提出之前她心里很忐忑,毕竟所求不是涉及一己之身的小事,如果她提出不论贾府如何只保她一人平安,皇帝也许会应下。 “不过……朕可以允诺你,若是贾府将来有事发生,朕可以给你一次查证的机会。” 皇帝突然出声。 元春欣喜地抬起头:“陛下此话当真?” “刚才还说朕是真龙天子,自然一言九鼎。”皇帝昂了昂下巴。 “那陛下可要给奴婢个信物,万一陛下忘了呢。” 皇帝的视线落在她被灰色帽子盖住的头发上,想了想,道:“信物就是朕以前上次给你的那根茉莉发簪,你可要小心保管了,若是丢了或者碎了,朕就不认了哦。” 元春拍拍胸脯:“陛下放心,奴婢一定会保管好的!” 但是希望永远都用不到这个发簪吧。 “行了,快起来吧。” 皇帝皱着眉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见她的膝盖处已经被冰雪浸湿,沉声道:“也出来了这么久了,朕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便转身往回走。 元春掸了掸身上的雪花,先送皇帝回了临敬殿,自己才回了暖阁给家中写信询问贾政修建宗祠的进程。 听说地址已经选好了,就在青鹿山附近,那里人烟稀少但龙脉俱佳,是贾政请宫里的钦天监勘测了三次才算出的地方。 眨眼间一个月又过去了,过两日就是初二。 元春咬着毛笔思索,虽说向皇帝求得了一道‘金牌’,但贾府也要做好准备才是。 她记得红楼梦中秦可卿仙逝之前托给王熙凤的话:在祖茔附近多置办田产地产以备不时之需。 若是王熙凤那时听了,就算贾府抄家也不至于后来那样落魄,至少地产丰厚,贾宝玉等人虽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尊贵,但乡间地主一样的小康生活还是能实现的。 元春正出神间,抱琴自外面进来,圆圆的小脸上带着喜气。 “小姐,家里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 元春怔怔。 “府里连夜送出来消息,说琏二奶奶有喜了!” “啊!” 元春一下站了起来,笑道:“好啊,咱们府里要添丁了!” 第263章 问起贾环 纵然元春与王熙凤有不和之处,可原着里王熙凤生下巧姐之后就再也没有孩子,贾宝玉和贾环年纪又小,几个姐妹命运悲惨,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新人口出现。 王熙凤的这胎不论是男是女,若是能顺顺利利生下来都是对原着的改变。 元春心中喜不自禁,起身在屋里搜罗着金银首饰等物件,初二一起带回去给王熙凤做贺礼。 “你明日托李成看看他能不能去街上买些精致的小玩意,不计多少钱,有多少都买回来!” 元春笑着吩咐道。 抱琴对她这么大的反应有点奇怪,笑道:“没想到小姐这么喜欢孩子啊,琏二奶奶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是男是女还不知道。” “你只管去,别啰嗦!” 元春敲了敲她的脑袋,心想也是巧了,上次在宫中见探春,她还说王熙凤别的都肯交给她,就银子和账房处卡的牢牢的。 探春手中没钱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毕竟王熙凤掌管家务了那么多年,上下婆子丫鬟的使唤都需要银钱打点。 没有王熙凤的授意账房先生连探春都不多理。 元春托着腮想了一会儿,招手让抱琴过来,问道:“你可知道咱们府里经常上门的道婆住在哪里?” “小姐说的是刘婆子吗?” “好似是她,我听祖母说过几次。你让你父兄打听一下她住在何处,爱好什么,我要用她。” 抱琴也没问为什么,乖乖地点头应下,拿起元春的夹袄坐在炉子边烘干。 元春瞥见了衣裳,这才又想起一事,颠颠儿地下了床去梳妆台前翻出来那根茉莉花簪,把它铺在纸上,提笔照着描了下来。 描完了又在底下写上几行小字,让抱琴送到了临敬殿去。 “一月二十九,亥时,陛下答应奴婢若有一天贾府临难可给奴婢一次查证的机会。甲方:陛下,乙方贾元春,信物:茉莉花簪。” 皇帝读着这行小字笑了出来,瞧见底下还按了个黑漆漆的手印。 “准了。”皇帝提起来蘸了朱砂的毛笔在旁边写了两字,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又抽出一旁的抽屉取出来了一方印章,在元春手印旁边盖了一章。 “去,给贾御侍拿过去。” 皇帝挥挥手让阿黄进来,心情甚好地呷了口茶。 风羽瞥了那印章一眼,上面红底黄字地印着皇帝的名讳。 次日,皇帝正在描一副墨色山水画,宛贵妃和方嫔一起来到临敬殿给皇帝请安。 “嗯?你们两个倒是一起来了。” 皇帝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未停,勾着一只带蓬小船。 “刚给娘娘请了安,听娘娘要往陛下这边来便跟了过来。” 方嫔这些日子清减了许多,一张巴掌小脸瘦得下颌角刀割出来的一般,上前拍了拍正在给皇帝磨墨的风羽,主动服侍着皇帝画画。 宛贵妃递上去一张红色单子道:“陛下,下个月就要过年了,这是年节的单子,还请过目。” “这些事你看着办就是。” 皇帝不怎么在意。 宛贵妃笑了笑:“年节后宫的赏赐臣妾是备下了,就是除夕宴会,陛下看看还有没有要添减的人。” 听闻如此,皇帝放下了毛笔,拿起来单子看了看,道:“今日早朝送来信报,北方葛剌要进京进献,说不定几个使臣也会留下来参加除夕宴,你把这几个位置空出来就好,还有,安排李丞相石将军他们坐在一桌看着,他们行为粗蛮,大臣们并不喜见。” 宛贵妃点头称是。 方嫔在静静地听着,见皇帝手上沾了点墨色,又掏出来帕子皇帝擦手。 皇帝看了她一眼,也随着她去。 方嫔柔柔地道:“陛下,既然北方有使者进京,那南方倭族不来么……” “朕今日收到消息也想起此事。” 皇帝听方嫔提起冷哼了一声:“他们向来是不服气的,非要朕派人去问才肯进京进献。” 说着,对宛贵妃道:“你且在不起眼的地方留出一桌来,待有消息了朕再告诉你。” 元春在一旁侧了侧头,倭族,难不成是日……那旮沓的人? “陛下莫生气,臣妾之前听太后娘娘说忠顺王过了年就要回南方去了,有王爷压着倭族也不敢不对陛下臣服。” 方嫔伸手给皇帝抚摸着背部,温柔地劝着。 “他说过了年要回南边?” 皇帝突地转了头,直直地盯着她,语气也沉了下来。 方嫔见状迷茫地眨了眨眼,小声道:“陛下……没听说么?” 她去看宛贵妃,宛贵妃只垂着头站在一旁,连个眼色也没有给。 殿中的气温突然下降,方嫔连忙绕过桌子跪在殿中:“臣妾有罪!” 皇帝看了她一眼,似乎平了平心中的气息才道:“起来吧。” 说着还对风羽使了个眼色。 可惜风羽好似没看见一样,站着一动不动,方嫔只好撑着身体自己站了起来。 “如此大事也不事先上奏表与朕,轻飘飘一句话就自己拿定了主意,难不成统领的是自己的兵队不成?想回来就回来,想走就走!” 皇帝冷冷地讥讽了两句,忽然又问宛贵妃:“今年齐家有人回来没有?” “齐夫人早就递了信儿,说今年齐夫人身体不好,全家暂时都留在西北过年了,本来还想着与齐小姐能在京城团聚呢。” 宛贵妃立刻接上了话。 皇帝嗯了一声:“既然齐家不回来,齐之韵那你就多照顾些。” “这是自然。” 皇帝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了一会儿,人人都不敢说话。 “石将军倒也可,只是……” 皇帝恍若无人地喃喃了几句,随后又摇摇头。 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心烦地挥了挥手,让风羽送她们两个出去。 等她们一走,皇帝便回头看着元春,眼中没有了刚才的烦躁,已是冷静一片。 “朕记得,你有个弟弟是练武的?” 元春怔了怔:“是,是我三弟,贾环。” “他功夫如何?”皇帝又问。 “呃……师傅说他过了年可以去场上试试了。” 元春心中打鼓,皇帝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了,不会要让贾环上战场吧。? 第264章 回府又要被相看 “好!” 皇帝笑了一声,道:“既然师傅说可以上场了,那就是对他的功夫有几分把握了。朕欲派他去做南军的翊麾校尉,你觉得如何?” 元春被皇帝的话惊到了。 “可、环儿他还小啊……” 贾环现在也就十一岁左右吧,放在现代小学还没毕业呢,这么小个毛孩子让他当什么校尉? “你是姐姐,自然觉得他还小,上次赏雪宴上的石将军九岁就跟着父兄上战场了,十一岁立下军功,十二岁北上抗敌,将军的名号是他从小挣下来的。” 皇帝浑不在意地说罢颔首道:“你过两日不是要出宫么?你回去问问他,看他愿不愿意为朕效力。” 元春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心中却坚决不同意皇帝的话,贾府在军中既无人脉也无声望,元春本来就发愁贾环走上了武将这条路,怕是只能自己刀口舔血挣功名了。 再者,皇帝与忠顺王这么不对付,若是贾环去了忠顺王的军队里能有好果子吃嘛? 但是…… 元春悄悄看了看皇帝,他既然能说出来这话,是不是意味着贾府在皇帝心中已经是‘自己人’了? 下了值,元春抱着个小手炉沿着清扫干净的甬道回了暖阁。 抱琴听了她的顾虑笑着说:“小姐,三爷和二爷的年纪其实已经不算小了,咱们府里老李家的儿子,也只比三爷大两岁,现在已经成亲了呢。” 真是摧残祖国的幼苗…… 元春暗暗腹诽,虽然贾环的身形已经跟她差不多高了,但每次看见他都觉得是个小豆丁。 “小姐不妨写信回去问问三爷,三爷也是极有主意的,反正若是考过了武试也有一官半职了,说不定也要去前线打仗呢。”抱琴道。 元春叹了口气:“也好,我且先问问他愿不愿意去军中吧。” 提着毛笔过了好久才落笔,一边写一边提着心胆,等好容易写完了元春又后悔了,将信纸叠了起来放在一边。 “还是等我再想想吧。” 她把贾府未来的希望都寄托在贾环和贾宝玉身上,若这两个人扶不起来就罢了,可现在情势大大好转,若是贾环在南方出了事…… 因为这件事闹得元春两个晚上都没睡好,到初二那日起得又早,出宫门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主仆两人哈欠连天地走出宫门,抱琴扶着元春上了车之后也要往上爬,突然被李成拉了一把扯下车去。 “你干什么呀?” 抱琴差点摔着,怒瞪着李成。 “王爷在里面呢,你去后面那辆车去。” 李成对她努了努嘴。 元春虽然瞌睡但多了一个大活人还是看得见的,揉着眼睛问:“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来接你回府。” 北静王拉过她坐在身边,替她解下披风,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元春呆呆地点了点头:“哦。” “你要是瞌睡就睡会儿吧,到了我喊你。” 北静王看着她,眼中含了温柔的笑意。 元春脑袋中一团浆糊,又哦了一声便靠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眼看着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垂,北静王翘着嘴角把自己的肩膀挪了过去,直到一个半个时辰后才温声唤醒她。 元春被他扶着下了马车,现在已经是辰时三刻,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地回头打量着元春和北静王两人。 “你……要陪我进去?” 元春被冷风一吹,脑中有了几分清醒,看向携着她的手的北静王。 “已经给你母亲和祖母递过帖子了,放心。” 北静王笑着拉着她入了贾府,元春一脸懵逼,这、这合适么? 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早就在垂花门下等着,见到元春和北静王就迎了上来:“见过王爷!小姐,快去换身衣服,陈太妃在老祖宗屋里等着呢。” “啊?太妃?” 元春愕然:“这是怎么回事?” 北静王对她笑了笑:“先去换衣服吧,我进去等你。” 元春还要再问却被金钏急急地扯走了,路上道:“大小姐,太妃这次来就是相看您的,若是此次顺利过段日子王爷就要来提亲了,您可不能疏忽。诶,抱琴那小蹄子呢?” “快去把抱琴喊过来,她最知道大小姐适合什么,小红,热水烧好了没有?” “早就备好了,小姐先去沐浴吧。” 几个人把元春投到了放满了茉莉花瓣的木桶里,三个人六双手哗啦啦地伺候着,有的人给她洗头有的人给她洗脸有的人不停地往里面撒着花瓣香精。 不过一刻钟元春又被从水里捞出来按在梳妆台前。 抱琴和小红钻进了衣柜里一通翻找,拿出来衣裳给她套上,头上叮当乱响了一阵后,三个小丫头抱着胳膊打量着元春,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姐真是国色天香,连奴婢看了都忍不住要把小姐娶回家呢。” 金钏笑嘻嘻地说。 “好了,快扶着小姐去前院吧。” 临出门前,小红又往元春的头上插了一只金簪,笑眯眯地送她出去。 北静王虽说进去等她,可到底还是等在了门口,见着元春缓步而来眼前一亮。 白底红色祥云如意烫金纹衫,配着一条鲜艳的正红色挑线裙,裙摆处绣着金色和蓝色的海水江崖纹,映得元春一张小脸灿若芙蓉。 高高梳起的发髻上插着金累丝点翠九凤钗,右边是一只银镀金蝶恋花串珠流苏步摇,耳边还坠着金镶玉垂珠耳环,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着。 这样一身明艳又繁复华贵的装扮是元春从未有过的,一时间便如明珠生辉,让整个院子里的都移不开眼。 “走吧。” 元春走到北静王跟前,见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白皙的面容上泛起一丝红晕,轻轻推了他一下。 “在赏春宴上的时候就觉得你最好看,可没想到你还能美到这种地步。” 北静王眼眸深深,低头看着她道。 “那是王爷眼光好。” 元春忍着脸红冲他一笑,明眸皓齿,双眸晶亮。 北静王轻轻一笑,与她一起走入厅内。 第265章 算出来的话 任谁见了眼前的两人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赞一声好一对金童玉女的璧人! 连陈太妃一时间都怔住了,看元春娇艳得如同初春绽开的花朵,盈盈下拜间规矩齐全,脸上的笑意便浓了起来。 王夫人拉着她坐在身边陪陈太妃说话,但大多时候都是贾母王夫人与她搭话,元春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就是。 经过这几次的相处,王夫人和贾母也了解了陈太妃的性格,两方倒是相处得其乐融融。 元春看着身旁的王熙凤果然丰腴了不少,圆盘似的脸上都有了隐隐的双下巴,可见这一胎的怀相应该是不错的。 有了肚子里的孩子,王熙凤比往日更多了一层底气,笑着打趣元春和北静王,把一向沉稳的北静王说得脸上都泛起了微红。 元春见了觉得稀奇,不错眼地盯着他,弄得北静王最后耳朵都烧了起来。 王夫人轻轻扯了一下元春,用眼睛瞪了瞪她,元春这才抿着嘴笑着低下头去。 这一趟相看陈太妃是相当满意的,这样的背景这样的容貌,一开始还觉得元春配不上自己儿子,现在看倒也有几分旗鼓相当的心情了。 贾母特意让元春托着陈太妃的手把她送出府门。 “听说你五月便要被放出宫了?” 上车前,陈太妃拉着元春的手问。 元春嗯了一声,陈太妃又问:“可是陛下已经颁布了旨意?” “这些哪里用得上陛下颁布旨意,邱嬷嬷已经与我说过此事了。”元春笑着说。 陈太妃的眼睛弯了起来,“邱嬷嬷是得陛下信任的,若是她与你说的,便是陛下的意思了。”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缓缓落下,陈太妃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那五月咱们便再见罢。” 王夫人听得此话脸上闪现出一抹笑意,等陈太妃走后拉着元春去给贾母送信儿。 “老祖宗放心,元春妹妹这等人才,今日又打扮得天仙儿一般,我看太妃是很满意的,还说五月再见元春,那岂不是就说的是大婚之时了?” 王熙凤用帕子捂着嘴笑道。 贾母也笑开了怀,但仍然叮嘱道:“到底还没有换过庚帖,咱们还是谨慎些,免得传出去了说元春的闲话。” 元春眨了眨眼,刚才她送陈太妃出府的时候街上一半的人都看到了,依她看到不了晚上京城恐怕就要传遍了。 “我看陈太妃不是个特别难相处的人,若是你与王爷有缘,以后定要晨昏定省地好好侍候陈太妃才是。” 贾母今日高兴得很了,絮絮叨叨地叮嘱元春道。 晨昏定省…… 元春心中咯噔了一下,现代结婚婆婆把媳妇当个宝,从早到晚地侍候,现在轮到她结婚了不想掉了个儿,要对婆婆行二十四孝。 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古代的婆媳关系,如果有矛盾,嗯……北静王能解决不。 元春觉得这个话题很有必要在婚前提出来探讨一下。 元春这厢满肚子心思,听得门口有人来禀报,刘婆子来了。 “想必也是听了妹妹的喜事来道喜的!” 王熙凤笑着打趣,起身去门口迎接。 每片区域都有这样一个道婆,她们身份清白又有通灵的本事,经常被高门大户的女眷们请去做‘内宅顾问’。 每到逢年过节道婆就会到那些与她们有长年合作关系的人家里坐坐,指点指点姑娘们的姻缘,或是做些法事消灾避难。 像王夫人贾母这种人也把她们奉为座上宾不敢怠慢。 刘婆子是个年约五十的寡妇,整个人看起来瘦瘦干干的,额间带着一条两指宽的玄色抹额,被王熙凤请到了贾母下首坐下。 元春看了抱琴一眼,抱琴对她点点头,示意已经全部都安排好了。 “刘婆今日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备了您喜欢的茶水点心呀。”王熙凤最先开口寒暄。 刘婆子微笑道:“今日闲来无事在家里占了一卦,所以到府上坐坐。” “哦?可是算出来我们家有一桩天大的喜事?” 王熙凤眼角扫着元春哈哈一笑,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以为刘婆子定是看见了门前的车水马龙才过来讨个喜。 “非也非也。” 刘婆子拿眼睛看了看元春,颔首道:“若凤丫头说的是这个姑娘,倒是不错,她命中带贵,以后定能扶云之上贵不可及。” 元春挑了挑眉,这马屁拍得是不是太过了,王妃的身份自然尊贵,可贵不可及倒也没有吧。 “我这次来是有不太好的要紧事要说,且这桩事就涉及到凤丫头你。” 刘婆不再与她说笑,伸出手指来点了点她。 此话一出,王熙凤脸上笑意暂缓,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手指摸上了肚皮,连贾母都肃了面容。 “凤丫头可是庚寅正月出生?”刘婆问道。 王夫人着急地替她答道:“正是正是。” “凤丫头腹中的胎儿若无例外将会在腊月出生,加上凤丫头的八字,这一年对贵府极其不利。” 刘婆子看着贾母的脸色,接着道:“我正是在家略略掐算到此事便着急地过来,想要与老祖宗说道说道。” “你难道是想让我打了这个孩子?” 王熙凤脸色苍白,直直地瞪着刘婆子问,语气中含着怒意,她好不容易调理了这么久得了个孩子,怎么能轻易打掉? “虽事态严重,但也还没到那个地步。” 刘婆子摇摇头:“只需在贾府的东南角辟出来一块安静的地方让凤丫头好好养胎,再找个属蛇戌时三刻出生的人时刻相陪,还有一点,这一年内切莫再算计金银之物,否则胎落灾来。” 厅内寂静无声,元春望着刘婆子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竟然有几分想笑,她不过让抱琴找到她塞了几张千两的银票这人竟然编出这么一堆话来。 王熙凤身体轻轻颤抖着,贾母从堂上走下来安慰她,还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了吗?” “要么那个属蛇之人贴身相伴,要么就永生不见。” “属蛇,戌时三刻,这说的岂不是琏二爷?” 抱琴在一旁故作吃惊。 在场的几人一愣,王熙凤的眉头顿时松了松。 第266章 让探春和平儿彻底接手 “那倒是巧了,只让琏二爷陪着就是,只消一年待胎儿平平安安地落地,行事便都可如往前一般了。” 刘婆子笑着道:“凤丫头别怕,虽说听起来凶险,但只要你安心养胎无论是胎儿还是贾府的灾难就都可迎刃而解了。” “母亲常说二嫂为家里劳累累垮了身子,有了巧姐儿这许多年才又怀上了孩子,嫂子不如趁机休息一段时间罢。”元春跟着劝道。 “若真如此,我身边的事都可交给平儿来做,她是熟悉这些事务的。” 王熙凤蹙眉想了好一会儿,开口说。 “嫂子一胎要好好照顾,平儿姐姐难道不用在嫂子跟前侍候么? 元春捧着脸问。 “平儿是最了解你的,不如就让平儿还侍奉你吧,你手上的事就交给探春丫头去做好了。”贾母看了元春一眼,对王熙凤说。 “三姑娘到底还年轻……” “若不成就让媳妇看着,总归出不了差错的,你就听刘婆的话安心养胎,鸳鸯,你去东南角收拾出来一座院子,我这就让琏儿去收拾东西与你一起搬过去。” 贾母一挥手,沉声道:“事关你腹中的孩子,又关系到咱们贾府的运道,不能掉以轻心。” “那、我实在不放心三姑娘,不如还是让平儿闲的时候去给三姑娘做个帮手吧,也省得太太操心。” 王熙凤眼看着贾母三两句话就决定下来,扯着笑脸道。 “那也成,让平儿就以照顾你为主吧。” 贾母说完,贾琏就匆匆赶了过来,急道:“怎么了?我怎么听说要搬出院子住?” 刘婆子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贾琏愣在当场:“此话当真?” “你这猴儿,刘婆是咱们的老人了,难道还会害你?” 贾母横了他一眼,加重了语气道:“从今日开始你就在凤丫头身边陪着她养胎,没有别的事一步也不能出院子!否则不论哪个有了不好的动静我就饶不了你!” 王熙凤本来紧蹙的眉听到这句话后松了下来。 她照着元春请来的大夫给的药方一天三次地吃药调理,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大夫说她早年辛劳掏空了底子,这一胎若是保不住以后怕是不会再有孩子了,因此她对这一胎也格外小心。 本来贾琏就是个风流性子,王熙凤还担心在怀孕期间贾琏会出去沾花惹草呢,这下好了,贾母把孩子和贾府的命运都扣在了贾琏的头上,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了。 虽然权柄钱柄重要,可这些加在一起也抵不过老公和孩子,这是王熙凤去宁国府的时候秦可卿总劝告她的。 这么一想被夺了钱柄的事也没有那么难过,反正贾母也同意了平儿与探春一起接手,平儿可是她的人。 只是…… 怎么觉得这件事来得蹊跷呢。 王熙凤狐疑地看了刘婆子一眼,被闻声赶来的平儿扶了回去。 说完了事刘婆子自然也要告辞,王夫人亲自送她出去,路上还一直在探讨贾府的运势。 厅中只剩下了贾母和元春两人,元春面对着贾母犀利的目光有点头皮发麻。 “祖母,若是无事……” “无事?我看今日的事都是你惹出来的!” 贾母哼了一声,斜着眼看她:“你嫂子哪里惹了你不顺眼,你抬出来刘婆子来压制她?” “这哪能说是压制呢,又不是我接了二嫂子的活儿。” 元春心知被贾母看破,笑着上去揽住贾母的胳膊撒娇:“孙女儿也是想嫂子能好好养胎嘛。” “少在我跟前弄鬼!” 贾母一指头戳上了她的太阳穴:“说吧,你又有什么点子了?” 元春坐好了身体,郑重地看着贾母道:“祖母,孙女想扩大咱们祖茔附近的田地。” “做那个干什么?” 贾母不解地问。 “有备无患。律例有言,凡亏空入官房地内,如有坟地及坟园内房屋,看坟人口,祭祀田产,俱给还本人,免其入官变价,这条祖母肯定是听说过的。” 贾母缓缓点了点头。 元春正色说:“趁着咱们家现在富余在祖茔身边买下百亩千亩的田地,就算租出去,一年百亩田地的收成也有不少,万一……万一以后咱们出了事,府里的子弟靠着田地的收成也能过日子。” 她话音刚落,贾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有什么万一?你在宫里听说了什么吗?还是陛下说了什么?” 元春感受到贾母的手腕有点颤抖,心中一酸,将手掌覆盖在她受伤轻轻抚着,放缓了声音:“祖母别慌,宫中无事,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比普通百姓,朝中的局势又复杂,万一将来有个行差踏错的,剩下的人也好有个退路不是?” 她看贾母不说话,轻声道:“繁花似锦的时候不觉得如何,若将来一朝颠覆,咱们也要有路可退。” 贾母深深提了口气,苍老的眼睛看向元春,沉默了半晌,道:“总觉得你还是个娃娃,没想到转瞬间便已经这么懂事了,连我们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你也知道操心了。” 元春笑了笑,这是她从穿过来之后便在考虑的问题,只是之前她说话没什么份量,眼见她经手的几桩事都有了起色这才敢提出来。 “不仅要把祭田扩大,还要在祭田的附近设立私塾,请好的先生给附近的孩子授课,孙女儿做最坏的假设,就算将来咱们家没落了,下一代的孩子们也不至于无书可读。” 下一代失去了希望才是真正的绝望。 贾母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就是因为这个,你要把你嫂子顶下去?” “我若是给嫂子说她定然是不同意的。” 元春摸了摸鼻子,千亩万亩的地可不是说买就买的,花销巨大还要花费心思,买了地之后如何租出去,如何管理,这些都是麻烦事。 王熙凤做着高利贷这样来钱快的生意,怎么会看得上成本高回本慢,还劳心劳力的工作呢。 “你想办就去办吧,先等探春接手了再慢慢来。”贾母摆了摆手。 第267章 元春的安排 “二奶奶,这些都是大小姐让人送过来的。” 平儿指挥着人将一整箱的东西搬进去,王熙凤走过去翻看:“这都什么啊,零零碎碎的。” “都是大小姐给二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收集的,我看也是费了心思的。” 平儿笑着拿出里面的羽毛风铃,拨浪鼓给王熙凤看。 王熙凤也拿出几样在手里看了会儿,手指摸上肚子露出一抹笑意。 “你刚才去打听了吗?这件事跟她有没有关系?”王熙凤问。 “倒是没打听出来什么,我猜着这件事应该与大小姐没关系,每次刘婆子上门的时候大小姐都不在府里的,且刘婆子的为人二奶奶也知道,应不会作假的。” 平儿给她倒了杯茶端过去,细声道。 王熙凤吐出口气,靠在一个大迎枕上思量着:“难不成还真是我今年运道不好?我怎么觉得奇怪呢。” “运道这事儿谁能想得到呢,奶奶就安心养胎吧,那郎中不是说看奶奶肚子里的动静必定是个男孩儿,等这胎生下来……” 平儿往外面努了努嘴,小声道:“看二爷还有什么话说。” 王熙凤也勾唇笑了笑:“罢了,这胎顺顺当当地下来,他要是再敢以子嗣为借口去沾花惹草,看我不剁了他的腿!” 说完又嘱咐平儿:“你平常就多去探春院子里走走,有什么动静就回来禀报我。” 王熙凤也是个有决断的人,当天中午就搬去了东南角。 探春被贾母叫去一通嘱咐,莫名其妙手上的权柄就被扩大了一圈,想了一会儿后,探春便提着东西要去元春的院子一问究竟。 “姐姐是要去大姐姐那吗?我与你一起吧!” 贾环在门口堵住了探春。 “你今日怎么不用跟着齐师傅练武?” “不用,齐师傅临时有事,今日放了我半日的假呢。” 探春见贾环小脸通红,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刚从茶水房里出来似的,怎么脸色这么奇怪?大姐姐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贾环支吾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哪有……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起进了元春的院子,元春刚从内室里出来迎,探春还没开口,贾环便三两步蹿了过去。 “大姐姐,我要去南边参军!” 元春和探春都是一愣。 “你说什么胡话呢?” 元春拉着他坐下,在想这件事只有皇帝给她提过,除此之外就是抱琴知道了,贾环怎么会…… 说着元春回身去看抱琴,抱琴赶紧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她说出去的。 贾环看见了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元春:“这是在大姐姐给我的东西里找到的。” 元春看见了那信顿时两眼一抹黑,这定然是抱琴不小心给收拾进去的! 探春拿过信读了一遍,脸色有点白:“环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年纪这么小,好好准备你过了年的武试!” “陛下也只是与我提了一句,说不定也是一时兴起,咱们在军中无人,忠顺王与陛下不和,可南边却是忠顺王的天下,你想想你去了能做什么?” 元春难得对着贾环肃起了脸:“你入了南军,人家想怎么整治你都成,陛下远在京城也帮不上你。” 探春的脸又白了一度:“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把你除掉了,随便报个名头回来我们也不能如何,你还是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吧。” “可是、我想去参军……” 贾环见两个姐姐都不同意,撅了嘴,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想去参军了?” 元春只觉得奇怪,问道。 贾环垂下了脑袋,好半晌才小声道:“我也想为家里做点事,姐姐们做的事我插不上手,也只能走这条路了。我当了陛下的人去南边,不论我如何,只要不背叛陛下,陛下总不会为难咱们家的。” 元春和探春对视一眼,两人的眼圈都红了红。 元春拉着他到跟前,轻声道:“咱们家现在好着呢,我们做的事也只是以防万一而已,现在还远远不到那一步,也用不着用你的小命去换陛下对咱们的恩赏。” 探春提着帕子擦了擦泪,拍了拍他:“好了,此事你不要再提了,老老实实地跟着齐师傅练武考试,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贾环还要再说什么,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垂头丧脑地走了出去。 “真是长大了,也知道为咱们分忧了。” 探春欣慰地说。 “我刚才还在看环儿上午让人送过来的族学册子,他管得很好,过了年咱们族学里有一批要去参加考试,有三五个人都很有希望,先考个秀才回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元春也笑着说。 说完,她思量了会儿,道:“三妹妹,你着人去做一些颜色样式都统一的衣裳来,发给那些在族学里上学的孩子,让他们以后上课都穿着。在这种样式的基础上再赶制些布料更好的给今年要参加考试的学生,备几辆马车挂上咱们府里的徽记,等送考的时候统一把赶考的学子们送过去,声势做得大些,让周围人都知道这是咱们贾家资助的考生。” 探春一听就明白了元春的用意,笑着应下:“放心,若是等他们中了秀才,我也会派人去大张旗鼓地报喜的。” 读书人最重名声,只要让大家知道这个人是在贾府的资助下走上了仕途,在官场上他们纵然不伸手相帮,也不会落井下石才是。 单单靠贾环和贾宝玉两人的力量远远不够,只要人才源源不断地从贾府的背后走出来,贾府屹立的时间就能越久。 元春又与探春商量了扩大祭田之事。 “先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你找些懂得田庄之事的夫人来做帮手,看看附近有哪些地值得买,动静大了反而容易引人注意。” 元春嘱咐探春道:“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你给我写信也好,去宁国府问秦嫂嫂也好,她定然有主意的。” 探春一愣:“她?” 元春笑了笑:“你若不信只管去,去上两三次你就知道了。” 第268章 齐师傅说要一起去 探春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刚用了午膳就提着礼物去了宁国府找秦可卿讨教去了,走之前还喊了府里经常用的成衣铺子来,交代他们开始给族学里的学生和考生们做衣裳。 元春提笔描出了几根郁郁葱葱的竹子让抱琴送了过去,读书人都喜欢竹的气节,就用这个作为贾府族学的徽章印在每件衣裳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贾府里出来的学生。 “小姐这个心思真巧妙,奴婢刚才听裁缝说他儿子现在就在族学里念书呢,今年也要参加文试,一直夸咱们的族学学风严谨清白。” 抱琴喜滋滋地回禀。 “那他儿子也是个有出息的,既如此就告诉他好好给学生们做冬衣,不要偷工减料,棉花什么都要用上好的,若不然他儿子在族学里也抬不起头。” 元春轻笑着说。 “这点小姐放心,都是咱们府里的老人了。”抱琴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 “用惯了的人也要时不时的查检,否则更容易坏事,等他做出来了你让你父兄去学堂看看吧。” 元春不怎么放心,既然要做好事,就一定办妥当了,何况这还只是个开头,必得听见人人叫好才行。 “小姐,齐师傅请见。” 小红从门外掀了帘子进来,指了指院子外头立着的人道。 “快请进来吧。” 元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整理好衣裳出了内室。 齐师傅见到她后拱了拱手,直言道:“齐某来只为了一件事,那便是环儿参军之事。” “齐师傅别慌,这件事我已经回绝了环儿了。”元春笑着说。 “非也非也。”齐师傅摇摇头,笑道:“我知道大小姐是担心环儿年纪小,可齐某来是想劝大小姐应下此事,将环儿引荐给陛下。” 元春顿时惊愕:“齐师傅,你也知道环儿要去的是南军,那可是忠顺王的地盘,陛下让环儿去就是……就是为了有个人能帮陛下看着,忠顺王怎么会容得下环儿呢。” “就是因为环儿是陛下派去的,忠顺王才不敢轻举妄动了。” 齐师傅捋了捋胡子,道:“而且,陛下所赐实际上也是一闲职,不过为试探忠顺王而已,不必上前线打仗的,何况现在南方也还算安稳,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战事。” “可忠顺王明着不敢动环儿,要暗地里整治他还是容易得很吧。”元春苦笑着说:“环儿长这么大连府门都很少出,我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到时候羊入虎口,就是陛下也鞭长莫及。” “环儿不是一个人,我也会随着他去。” 齐师傅低声道。 “什么?!” 元春吃了一惊,仔细打量齐师傅的神色,见他颇为严肃郑重,说话间没有半点犹豫,显然是想好了才来了。 “这何必呢……先生年纪也不小了,只消环儿参加了武试顺利的话就成了,听说环儿不论是骑射还是文试都还不错,应该能通过的。” 元春劝了几句,道:“何况,现在赵姨娘不在府里,我虽然是环儿的嫡姐但也不能做主,此事还要父亲母亲和探春妹妹同意才是啊。” 齐师傅叹了口气,道:“环儿今日从大小姐院中回去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我问了才知晓是这件事,他年纪虽小但心思很重,只想着为府里分忧,我是他的师傅,看着他早晚地用功一刻也不敢懈怠,是最能体会他的心情的。” 元春微笑听着,她听小红说齐师傅和贾环两人师徒感情极好,每天早晚贾环都去伺候齐师傅洗漱穿衣,跟他的半个儿子一样。 “齐师傅待环儿如亲子,元春万分感谢,可此事干系重大,元春不敢擅自做主。” 齐师傅抬头看她了一会儿,忽然沉声道:“大小姐所做之事我也看在眼中,桩桩件件不过四个字,未雨绸缪。大小姐可曾想过,若是贾府出了事,宝二爷你们兴许还能逃过一劫,可环三爷却难得很。” 元春倏地看向他,握着杯子的手指也猛地发紧。 “若是环儿能受陛下亲命去南方参军,且不说会不会受到牵连,南方与京城相距甚远,就是要拿人也不是十天半个月的事。” 齐师傅微微垂下头去,道:“这也是我为环儿打算的一条路,南军之中虽然凶险,但环儿顶着陛下的亲命,我在旁看着,南军中我也有几个熟人,应该不会有事的。” 元春心中缓缓松动,思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齐师傅的顾虑我知道了,我会再考虑考虑的,多谢您了。” 齐师傅嗯了一声,眉间一道深深的褶皱,眼下也有些乌青,看起来很憔悴的样子。 “齐师傅最近没有休息好么?我这里有些安枕的药草可以给师傅拿去些。” 元春关切地说。 “不用了,环儿已经给我找了许多。” 齐师傅笑了笑:“上了年纪的人睡觉就少些,不是大事。” 送走了齐师傅,元春重重地叹了口气。 贾环一向懂事得让人心疼,她本还想出宫之后把他带在身边多多宽慰,没想到他倒是想去参军。 元春坐在椅子上扶着头,一直来回想着这件事。 “宝玉怎么不过来?” 元春理不出思绪,抬头去问小红,今天也就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见了他一面。 “宝二爷上午的时候与林姑娘生气了,这会儿还闷在被子里睡觉呢。” 小红笑着说。 “他的功课最近如何?这个月都没见着他的考卷。” 元春蹙眉问。 “倒是没听老爷又骂宝二爷,应当是如往前一样,宝二爷对宁先生恭敬得很,前些日子还挑灯看书呢,小姐放心吧。” 小红看她头疼,上前给她轻轻揉着,温声劝道。 唉,元春只盼着贾宝玉能有贾环一半懂事就好了,将来入了仕途也不用替他操心。 “你把这封信送到北静王府去,让他得了空给我回话吧。” 元春思来想去,还是想问问北静王关于贾环参军的意见,写了信让小红送出去。 第269章 被强吻了 等小红再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奴婢去了那院子两三次,与她也算相熟,这才敢说出来意,那女子一听便应了下来。” 小红口中说的是夏守忠院子里的碧波,将袖子里的东西交给元春。 元春展开一看,顿时皱了眉,抱琴在一旁也惊呼一声。 那是一张雪白的手帕,上面用鲜血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字句句都是在控诉夏守忠对她们实施的暴行。 元春看了之后把手帕递给小红看,小红捂着嘴惊道:“怪不得我上次去的时候院子里少了一个人,她们的气氛也怪怪的。” “没有让夏守忠发现吧。” 元春为那些女子惋惜地叹了一声,问。 “门房和那些女子都收了奴婢的好处,应该是没有声张的。” 元春琢磨了一会儿将碧波的血书收好,道:“事不宜迟,我这次进了宫就开始筹备此事,你等我消息吧,到时候肯定要碧波出面作证的。” “奴婢会再送消息进去的,小姐放心。” “你去让你父兄找些人看好那个小院,但不要打草惊蛇了。” 私收贿赂,强抢民女草菅人命,三条罪状下来夏守忠难逃一死。 她不出几个月就要出宫,必定要为贾府除去这颗地雷才能安心。 元春每次回来必定是要往族学里走一趟的,正好下午裁缝就要去族学里给学生们量尺寸做衣裳,就吩咐人备了车马往族学中去了。 族学里正热闹着,元春去过两次也差不过混了个脸熟,与几个学生笑着打过招呼,招手把贾材喊了过去。 询问了几句他母亲的病情,又问起了一干学生的事。 听贾材说的头头是道,元春笑着点了点头,族学内也定下了很多章程,只要有人看着便不会出事。 等散了学,元春看贾材挎着书篮出门,干脆喊他一起上了马车把他送回去。 正听贾材朗声说着对文试的看法,车马忽然重重地顿了一下,听到车夫紧急勒停马车的声音。 元春还是被贾材捞了一把才没从座位上滚下去。 “你是何人?快让开!” 车夫冷喝道,却在下一秒闷哼了一声,随即就是人落在地上的声音。 元春脸上一白,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有人打劫? 车帘猛一下被掀开,一张熟悉又有点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男人脸色通红,眯着眼睛看着车内的情景,视线落在贾材托着元春胳膊的手上。 贾材察觉到他的视线才如梦初醒,蹭一下收回了手,又稍稍倾斜了身子向前挡住了元春,竖眉道:“青天白日下你拦我们的车做什么?” 元春看着眼前的古云,一个多月没见,许是在牢房里闷得了,他的肤色比之前还白了些,看上去更有些翩翩风流公子的味道。 只是此刻这味道再大也大不过熏天的酒味儿,他一掀帘子这酒味儿就窜了进来,熏得元春直皱眉。 “你又想干什么?难道这次还下了药不成?” 元春冷冷地看着他问。 贾材疑惑地看了看她:“大小姐认识此人?” 元春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是哪里来的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老子的女人也是你能摸的?还不快滚下去!” “住口!” 元春见贾材突地一下脸色涨红,冷声斥道:“古云,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与你一个铜子儿的关系都没有。” 古云右手还提着酒壶,闻言就着壶嘴猛灌了一口,又似乎被呛着了,连连咳嗽了两声,擦了擦嘴,浪荡不羁地笑道:“那你和谁有关系?和北静王?呵,怎么,他今日是去你家提亲了么?” “关你什么事?” 古云守在车厢口元春不敢乱动,贾材家住的偏僻,马车又恰好卡在一个胡同口,连个人影都不见。 她往外看了一眼:“你把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古云扯了扯嘴角:“若是把他弄死了,恐怕不到晚上贾小姐就又把我的名声给宣扬出去了。” 他邪笑着道:“上次你害我在牢里住了一个多月,不打算补偿一下我么?” 说着便突地伸手去抓元春,元春猝不及防地被他扯住了胳膊拉了出去,贾材反应过来要拦,可他一个书生哪有什么力气。 古云一手拽着元春另一手轻飘飘的一掌就把他打到了车厢角落,连小茶几都倒在他身上。 “贾材!你怎么样!” 元春被古云箍在怀里着急地喊了一声。 “你看上北静王就罢了,还看上这么无用的东西,呵:。” 古云嗤笑了一声,对上元春怒视的双眼,一手卡了她的下巴,对着元春的唇就要亲上去。 元春心中一团怒火烧得噼啪作响,上身虽然被他困在怀中,可腿脚还能动,在底下对着古云的脚又踩又踢的,偏偏古云纹丝不动。 一时羞恼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狠狠地唾了一口唾沫到古云脸上去。 古云也眼中一沉,抬起衣袖狠狠地擦了下脸,早上在贾府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在眼前晃了晃,想到她说不定过几个月就要嫁入北静王府,心中也闪过一抹疼痛,可这很快就化成求而不得的愤怒,他阴狠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他控制住元春的脸颊,重重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元春惊痛得瞪大了眼睛,感觉到一双唇在自己唇上摩挲着,舌尖也被软软滑滑的东西抵住,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古云的舌头。 女孩子淡淡的茉莉香充斥着整个鼻腔。 古云脸上的愤怒倒是烟消云散,连刚毅的线条也瞬间柔和了许多。 他看着元春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呆住不动,眼中也带上了一抹享受的笑意。 冷不防舌尖被用力咬了一下,血腥味立刻在两人的口中散开。 元春没有古云的半分享受的感觉,只觉得跟走在街上被一个陌生人强吻了差不多,可自己眼前这个人还不如陌生人。 胸中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元春忽地偏过头去,忍不住干呕了两声。 古云的脸色迅速转黑,阴沉沉地看着她。? 第270章 忠顺王的建议 他捕捉到元春看向他的眼神尽是嫌弃,心里又针扎似的疼了起来,却偏偏冷笑了一声,捏过她的下巴浪笑道:“怎么,难不成你怀上北静王的孩子了?” 元春看着他的眼神湖水般冰冷,脸上露出些轻蔑的神色:“古云,你也就这点能耐了,是不是?” “下药,围堵,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也都用过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要干什么?” 元春只觉得下巴上的手又收紧了些,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咬紧了牙关倔强地盯着古云渐渐赤红的双眼,不屑地道:“你是个男人么?做的事我都懒得用正眼看你,我告诉你,我就是嫁给街边的乞丐都不会嫁给你!” 她轻启薄唇,一字一句地看着他,道:“因为,我看不起你。” “闭嘴!” 古云红着眼怒斥了一声,扬起手就要打下去,可看到元春下意识地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扇子似的颤抖。 脸上没有出现疼痛,元春睁开眼,只见到古云盯着她发愣。 “在这地方也能瞧见这样的热闹。” 一阵马蹄声缓缓传来,忠顺王坐在一匹俊逸的黑马上,勒着缰绳站在他们跟前,目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 元春趁机从古云手中逃脱,匆匆拜了一拜:“见过王爷。” “古云,我刚还听见你家的奴仆正在找你,过去看看有什么事吧。” 忠顺王淡淡地道。 古云抬眼看了看他,连礼也没有行,抬脚便走了,只是步履匆匆,出胡同口的时候还险些撞到行人。 “多谢王爷。” 元春摸着下巴上,好似破了一层油皮,现在一片火辣辣的。 “不用谢,不过过来凑个热闹罢了。” 忠顺王瞥了她一眼,轻轻勾了唇角:“听说贾小姐和北静王好事将近啊。” 元春愣了愣,低声道:“王爷打趣奴婢了。” “不过……本王怕是吃不了这个喜酒了。”忠顺王抱起了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能看到元春低垂着脑袋露出的白皙的脖子,刚才与古云拉扯间衣裳也松散开来,隐约能看到纤瘦光滑的肩胛骨,让人不禁想入非非。 元春虽然低着头,但也能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脖子的位置,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领口的衣裳,轻声道:“听说王爷过了年就要去南边领军了,预祝王爷一切顺利。” “顺利不顺利,你到时候问你三弟就好了。” 忠顺王呵了一声,扬眉冷笑。 元春脑中炸开一道电光,猛地抬起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此事皇帝提出不过两天,知道的人加起来也没有多少,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王爷这是何意,我听不明白。”元春勉强笑道。 忠顺王又笑了一声:“哦,你不明白?本王听说你庶弟学武,等考了武试之后说不定便能去南边参军效力了,到时候南边的一举一动你们不都能清清楚楚的?” 元春心中又是一沉,讪讪地道:“王爷说笑了,三弟还小,您可别抬举他了。” “本王不抬举他,自有人抬举他,本王也想看看你三弟是否有过人之处。” 忠顺王漫不经心地看着她,身体微微前倾,神态宛若逗老鼠的猫儿:“若真是资质不凡,本王也不介意好好培养他。” “不……” 元春只觉得一阵压迫的气息扑面而来,握紧了袖子强笑着说:“多谢王爷了,王爷若是无事我便要先告辞了,家中还有事要处理。” 忠顺王也不拦着她,淡定地坐在马上,看元春先把车夫叫醒,又慌乱地爬上了马车。 “等等。” 马车准备离去之时,忠顺王突然又骑着马往马车旁走了几步,等元春撩开帘子探出身来,才悠然道:“虽与本王无关,但还是想提醒贾小姐一下,与北静王府的婚事,还是慎重些吧。” 元春狐疑地看着他,见他面无表情再无话说,便点了点头:“多谢王爷提醒。” 听得马蹄声远去,元春伸手摇了摇晕倒在角落里的贾材,连喊了几声贾材才悠悠醒来。 “大小姐!你……有没有事!” 贾材惊慌地打量着她,见她衣衫虽然有些松动但还算完好,只是白嫩的下巴上一处暗红,脸颊处也有两个手指印。 “我没事,那人已经走了,你不用担心,先送你回去吧。” 元春见他醒来松了口气,把倒在一边的小茶几扶正,倒了杯茶给他。 贾材看她神态举止一切正常放下心来,又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脸上飘了一层红晕,低声拱手道:“都是我无用才累得大小姐受欺负。” 元春正靠在车厢上想忠顺王的话,听他这么说摆摆手轻笑:“你还不过是个孩子,安心读书便是了。” 贾材的脸又红了一度,想开口说我也只比你小一岁,但看元春兀自出神,还是咽了下去。 马车停在贾材家门口,他母亲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听闻这就是一直给他家里送银两照顾生活的贾家大小姐,激动地拉着贾材跪在地上给她磕头拜谢。 “唉,都是小事一桩,只要贾材能好好念书出人头地,这些都不算什么。” 元春怎么拉也拉不住,只好由着他们给自己磕了三个响头,无奈地说。 “对您这样的尊贵人来说可能是滴水之恩,可对我们家来说却是倾盆雨露,以后定会要材儿好好为贾府办事!材儿,你可要记住大小姐的恩德啊!” 贾夫人不住地念叨着要贾材记得报恩,贾材直直地站在门口,悄悄看了眼笑得无奈的元春。 这片区域本就是京城里的贫民窟,上次的雪还没化完,巷子里泥雪参半。 院子矮小落魄,破破烂烂的窗户连纸都没有糊上,风一吹就刺啦作响。 元春身着一袭淡紫色银绣喜鹊登枝的夹袄,拢着白狐披风,明艳柔美得仙子一般,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甚至不好意思请她进来喝一杯茶,只觉得那双镶珠嵌玉的绣花鞋连蹋在这片泥土上都不应该。 第271章 做好准备 自贾材家中回去后元春身心俱疲,招呼抱琴和小红帮她拆掉发髻,打热水来洗脸漱口。 “小姐下巴上是怎么回事?” 抱琴被那片红吓了一跳,小红也慌着过来看:“这……这是破了皮呀,快拿药!” 元春趴在镜子跟前看了看也不是什么大伤,她的皮肤向来娇嫩,但不容易留疤,只消用红玉膏抹两天就好了。 元春又惊又累,脱了鞋去床上躺着,还不忘让小红给贾环送信儿:“你去告诉环儿,他今天上午找我说的事还是别想了,老老实实地在家等着考试。” 他们还没商量出定论就被忠顺王知道了,消息虽然不知是从谁口里漏出去的,这足以证明忠顺王的实力不容小觑,说不定今日他就是来敲打敲打元春的。 想在他眼皮子低下安插进人哪有那么容易。 沾上枕头便沉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色已黑透了。 小红听她醒了,把床头的烛灯拨亮,道:“太太刚才还差人来问你醒了没呢,马上要到回宫的时候了。” 元春重新换了衣裳梳妆,对抱琴道:“你让你父兄给我找两个身体强健的妇人,或者马夫也成,以后咱们出宫的时候跟着。” “小姐今日在外面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小红探头来问。 元春想到古云便有些恼怒,经过这次她连古云的名字都不想提,也不知古云的在宫中的差事被撸下去了没有。 王夫人知道她的习惯,早让人备好了宫外的小吃给她带回去,嘱咐道:“你快回宫了,宫里交好的娘娘同僚们都要保持好关系, 以后有事也能求得上。” 说完对她笑了笑:“今日王爷专程来送你,我就不送你出门了。” “王爷在外面?” “早在外面等你了,我说让他进来坐也不肯,你快去吧。”王夫人笑道。 元春带着抱琴三步并做两步往外走,想到上次她回宫的时候北静王在宫门口等着,现在的天可比以前更冷了。 北静王听见元春急匆匆地走过来,笑道:“慢些,到了晚上雪又冻上了,滑的很。” 元春小心地下了台阶,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恍若绽开的夏日粉荷,嗔怪道:“这么冷的天你为何要在外面等呀,进去喝杯热茶不好吗?” “本以为你很快就能睡醒呢,不好再进去麻烦伯母他们。” 北静王温柔地笑了笑,扶着元春上了马车。 元春探身去摸他的手,还好王夫人让人送了手炉过去,也不算冰凉。 北静王含着笑反手握住她,在手心里捏了捏,眼睛望向她,低声道:“我已经与母妃说好了,三月十八是好日子,到时候就去你府上提亲。” 元春微微怔了下,随后灿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道:“好。” 北静王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缓缓吐出口气来,另一只手悄悄在膝盖上擦了擦手心的汗。 “你三弟的事,我看了,我觉得这倒是一条出路,你不妨让你三弟去见一见陛下再说。” 元春不可思议地道:“这么凶险的事,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觉得好?今日齐师傅见了我也想让我同意此事,还说要跟着环儿去南方。” 纵使元春现在是为以后铺路,可是也有可能贾府从此安稳不会出事呢,贾环顺顺当当考个武生,不论官职高低总能安稳。 去南方参军是在贾府落败这个事必然发生的条件下对贾环较好的安排。 北静王听她提起齐师傅沉默了一会儿,道:“齐师傅也是一片苦心。” “我知道他是好心为了环儿打算,可总觉得你们太悲观了些。” 元春嘟了嘟嘴,随后把今日在街上遇到忠顺王的事说了出来,当然隐去了遇到古云的那段和忠顺王对两家即将结亲的评价。 北静王听得皱了眉道:“临敬殿内定然有人给他漏了消息!” 元春重重点头,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甚至可以断言说就是他,夏守忠! 只是没有真凭实据而已。 想到夏守忠,元春把袖子里碧波的血书给北静王看。 “你想做什么?把这个给陛下看吗?”北静王吃了一惊,脸色凝重地看着元春。 “碧波已经答应出面帮我作证了,她手里还有夏守忠到其他人家家里敛财的证据呢,我手里也有夏守忠的欠条。” 元春哼了一声道:“何况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如果我五月出了宫,以后他指不定要怎么为难贾府。贾府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不能栽到这种小人手里,那也太憋屈了。” 北静王的喉头滚动了两下,低声说:“你若是嫁到北静王府便是王妃,贾府就是王妃的娘家,夏守忠应该不会……” “那也不能容他!” 元春板着小脸,偏着头看他:“你看看,他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姑娘了,这些姑娘才十五六岁!他一个……” 元春本来想说他一个太监要那么多姑娘干什么,但看着北静王谪仙一样的面容,犹豫了一下,道:“反正我已经都准备好了,等过几天便把这个给陛下看,揭发夏守忠的罪行!” 北静王看她满脸严肃认真,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想做便做吧,我能帮你什么?” “你帮我看着那个院子吧,虽然我让抱琴的父兄找了人看着,可还是怕出什么意外。” “嗯,我晚上回去就安排。” 北静王答应了她。 “谢谢你。” 元春弯起了眼睛,对他轻轻一笑。 北静王凝视着她的容颜,也缓缓笑了:“以后咱们之间不必说这些客气的话。” “嗯!” 元春满心欣喜地点了点头,心间松快许多。 想到忠顺王,元春忽然问:“你与忠顺王有什么过节吗?” “也还好吧。” 北静王沉吟了一下,模棱两可地答。 最近他整理盐务,忠顺王的人越查越多,一开始还是些小喽啰,可最近查到了朝中几位重臣,一旦下手忠顺王必然受损,他还在犹豫这些事要不要做。 第272章 北静王的筹谋 将元春送回了宫里,北静王返回王府,有人来报齐师傅已经等在了书房中。 必定是来说贾环的事的。 北静王听齐师傅说完,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这么着急也是为了贾环好,可此事元春并不同意,而且我也觉得有点凶险。我也答应你到时必会保住他的性命,为何还要去南方犯险?说不定他到了那里才是真的危险。” 齐师傅怅然道:“我瞧着环儿是个心有大志的,总想着,能让他如意就如意吧,如果真去了南边,有我跟着也不会出什么事。” “现在不是咱们说了算的,这到底是贾府的私事。” 北静王知道元春态度坚决,不想两人在这件事上有争论。 齐师傅也看出了他的想法,在心中长叹了一声。 “元春想在出宫之前除掉夏守忠。” 北静王把今日之事告知给他,道:“此事一发,恐怕夏守忠是活不了的。” 齐师傅摸着胡子沉吟了一会儿,道:“此事不可。” “嗯?有何说法,夏守忠必定是太后和忠顺王的人,贾环的事估计也是他露出去的风声。”北静王奇怪地问。 “若是王爷想贾小姐顺顺利利地嫁到王府,夏守忠就要先留着。” 齐师傅娓娓道来:“贾小姐这么做风险极大。夏守忠又是太后娘娘的人,若是事发太后娘娘必要保夏守忠,那贾小姐就直接得罪了太后娘娘,就算硬碰硬赢了,太后娘娘心里也会厌烦她。而且……现在陛下跟前只有夏守忠和邱嬷嬷,听说邱嬷嬷也年迈多病,夏守忠若是倒了,陛下跟前一时间没有能用的人,万一要贾小姐顶上去怎么办?那出宫就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了。” 齐师傅觑着北静王道:“王爷既然想先与贾小姐成亲,就应该让贾小姐顺顺当当地从宫里出来了再说,夏守忠么,不过是个太监,这些把柄让别人捅上去就是,咱们犯不着蹚浑水。” 北静王脸色微变,摩挲着桌上的毛笔杆子,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件事我会再与元春说的,齐师傅说的有道理,现在紧要之事是元春出宫。” “王爷明白就好。” 等齐师傅走后,北静王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提笔写下一封信,让小厮和今日在宫外买的其他东西一起送进宫中。 西北门处,今日不是李成的班,所以包裹到了之后先暂存在守门处。 北静王府的小厮刚走,披着大氅的忠顺王便出现在门口,淡淡地问:“刚才那人是从哪里来的,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从外面传东西?” 守门的侍卫一看到忠顺王就吓得打了个激灵,躬着身子道:“回王爷,是北静王府的,给御前的贾御侍。” 忠顺王挑了挑眉:“拿来给本王看看。” “这……” “怎么,这样坏了规矩你们不知道么?” 侍卫犹豫,宫里虽然有亥时之后宫内宫外人都不许走动的规定,可毕竟北静王是王爷,元春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所以下面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侍卫见忠顺王脸色阴了下来,连忙双手捧上包裹。 忠顺王用手指挑了挑,见很多都是姑娘家的玩意,什么胭脂水粉钗环之类的,轻轻嗤笑了一声。 手指一顿,从底部取出来一封信件。 忠顺王眯了眯眼睛,将信件装进袖子里,包裹还扔了回去。 侍卫因为躬着身子垂着脑袋,也看不到忠顺王到底做了什么,看他把包裹还了回来之后不由松了口气。 忠顺王是王爷,北静王也是王爷,若是因为包裹起了冲突,他就是首当其冲的炮灰了。 “以后都守着点规矩,否则查起来第一个要罚的就是你们!” 撂下一句话后,忠顺王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太后当年不舍忠顺王出宫,特地赏赐了离得近些的宅子,所以忠顺王府就落在皇宫城的跟脚处,骑马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一边走一边翻阅信件,不过几眼就看完了信中的内容,忠顺王挑了挑唇,轻笑一声:“倒是还有几分能耐。” 随后便抬手喊来了身边的仆人密语了几句,那仆人就飞快离去了。 次日早上,守门的侍卫把包裹给元春送了过去,丝毫不敢提昨夜忠顺王的事,元春也就不知,翻开看看都是七零八碎的小玩意。 元春挑了几个让抱琴送到各个宫里去,自己稍作打扮一番就去了临敬殿。 刚从暖阁中拐出来,就听见旁边的一道胡同里似乎有异响,元春停了脚步要去看个究竟,忽然又听到院子里阿黄的声音,似乎是有嫔妃过去了。 元春也就不再停留,快步进了临敬殿内。 “奴婢见过方嫔娘娘。” 方嫔‘久病初愈’,整个人瘦的跟电线杆似的,脸色也比之前更白了,微笑着看了眼元春示意她起身。 元春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和皇帝,干脆以端茶为借口退了出去。 “风羽呢?” 元春去茶水房看了看,只有琪儿她们两个在忙活。 “刚才夏公公喊风羽姐姐出去了,好似是有什么活计。” 琪儿提着水壶边泡茶边道。 “这个茶不是这样的泡的。” 元春急忙上去阻止:“需要在别的杯子里过滤两遍才好……风羽跟夏公公出去的事,邱嬷嬷知道吗?” 琪儿摇摇头:“邱嬷嬷早上被宛贵妃娘娘喊去了,说要准备宫中除夕宴的事。” 元春莫名想起了小胡同里传来的奇怪的声响,心中微沉,上次劝过风羽之后虽然明面上看不到他们两个的交流了,可在殿中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夏守忠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瞥着风羽。 联想到夏守忠院子里悲惨的姑娘们,元春决定今晚去找邱嬷嬷谈一谈。 本来还想着让风羽和琪儿两个在里面服侍,她就不进去了,谁知风羽又不在,元春只好捧着茶水递给方嫔。 方嫔本来在给皇帝磨墨,见元春捧着茶朝着她走过来连忙放下了砚石,向前迎了两步,躬着身子从她手里接过茶杯。 第273章 方嫔都瘦成电线杆了 元春和殿内的人都愣了愣,方嫔这动作和姿态极尽谦卑,哪里像一宫之主对待奴婢的样子。 就算是以前方嫔客气的时候也最多对元春笑着点点头,可现在她面对元春,脸上挤出来一朵颤抖的笑容,还笑着道:“劳烦贾御侍了。” “都是奴婢应该的。” 元春扯了扯嘴角,奇怪地退到一旁。 皇帝不动声色地将方嫔的表现收入眼中,抬了抬手:“你病刚好,在一旁坐下吧,贾御侍,你过来给朕磨墨。” 方嫔笑说:“多谢陛下,臣妾确实笨手笨脚的,不比贾御侍在陛下跟前服侍得顺心。” “朕用人没什么特别的标准,只消在朕跟前没有其他歪心思就好了。” 皇帝淡淡看她一眼,见她脸上的笑容一僵垂下了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道:“你若没事就还回去躺着吧,朕看你病容不减,须得好好调理调理才是。” 方嫔低声应了,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双眼含着莹莹水光,轻声道:“陛下也好久没去臣妾宫中坐坐了,臣妾今天出来的时候特地炖了陛下爱喝的红豆牛乳粥,不如……” 皇帝蹙起了眉,道:“朕最近事务繁忙,等有空了再去吧。” “多谢陛下。”方嫔咬着唇起身告退,可人还没走出临敬殿就忽然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元春急步赶过去查看情况,对琪儿道:“快去叫太医!” 皇帝也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方嫔的鼻息,沉声道:“阿黄!用软轿把方嫔抬到平喜宫去!” 等阿黄和另外一个小太监把方嫔抬了出去,元春本以为皇帝会跟着过去,谁知道他身体一转又坐回了椅子上捧着书继续看了起来。 等到下午时分,宛贵妃来临敬殿里请安。 “臣妾刚才去方嫔宫里瞧了,太医说她是忧思过度,身体承受不住才晕了过去,现下已经让人煎了药重新喝起来了。” 皇帝嗯了一声,道:“让她好好养病吧,朕这两天有空了就去看她。” 宛贵妃看看一旁的元春,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道:“陛下是否知道……方嫔家里的事?” “什么事?” 皇帝眯了眯眼睛。 “臣妾也是今日劝解方嫔的时候才知道的,有人告她同胞兄弟与邻居家的儿子起了冲突,一怒之下就把人打死了,现在方嫔的胞弟已经被关押起来了,邻居家坚持要判斩立决……想必是她心里一直挂念着这件事才久病不起的。” 元春歪着头看了看宛贵妃,心中惊奇。 一进宫就给了嫔位,又赏赐平喜宫,这样一飞冲天的喜事应该早就传回方嫔的家乡了,一家子顷刻间便都沦为皇亲国戚。 恐怕当地的官员对方嫔一家捧着都来不及,若只是打死个平民百姓哪里会闹到收押斩首的地步? 正如薛蟠打死了人还能大摇大摆进京来,在特权之上的社会里,这样的事简直不值一提。 皇帝用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茶沫子,深邃的眼中有淡淡的讥讽。 “事情是什么时候闹出来的?”皇帝问。 “听说是大个月以前了。” 元春在心中算了一下,也就是赏春宴刚过了不久。 “地方上的斩首不是每十日都有一次吗?” 皇帝反问一句,把宛贵妃问得愣了一下,道:“许是因为方嫔的缘故,现在还没有定下来。” “朕知道了。” 皇帝点点头:“告诉方嫔先安心养病,这些小事不要操心了。” 宛贵妃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也不知皇帝是要管还是不管。 “今天朝上有信件过来,南北的使者都要在除夕之前抵达京城,你做下准备接待吧。” 宛贵妃一早就知道了此事,应了下来。 元春拿眼去看宛贵妃,这阵子她都没有去过茹芷宫,但也觉得宛贵妃瘦了很多,以前合身的衣裳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看起来像晾衣裳的架子,眼底也一片乌青,脸上有掩盖不住的憔悴。 “虽然接近年关事多繁忙,可娘娘忙碌之余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奴婢看您脸色不好,不如也叫太医看看?” 元春忍不住开口,宛贵妃怔了下。 皇帝的视线也落在她身上,皱眉道:“叫御膳房多送些进补的东西给你,朕也觉得你瘦太多了,后宫的事忙不过来吗?” 宛贵妃轻轻笑了笑:“到了年底忙些也是正常的。” “邱嬷嬷到底年纪大了,叫齐之韵和高常在跟你一起吧,朕看齐之韵整日在后宫除了陪着母后礼佛也没别的事,高常在为人稳重,也能帮你分担些,再不济,让贾御侍过去帮你也好。” 皇帝指了指元春,笑道。 宛贵妃看向元春,道:“贾御侍还是陪在陛下跟前吧,听说还有两个小徒弟要教导,臣妾下午就找齐小姐和高常在过来。” 贾府和北静王府第一次走动之后宛贵妃就知道了。 北静王府早就开始筹备娶亲之事,府邸的翻修刚刚结束,原来府中奴仆少,要娶王妃就要添不少新人伺候,许多规制也要着手整改。 昨日宛贵妃收到陈太妃送来的信件,上面仔细描述了贾府的富贵和财大气粗,陈太妃对这桩事也算满意,让宛贵妃帮衬着准备成亲的东西。 本还觉得顺心顺意,可听说儿子早上刚见了元春,晚上又专门跑出去送她回宫。 当了这么多年的寡母心里开始不安,万一儿子对媳妇太过宠爱,忘了他这个亲娘怎么办? 陈太妃昨天晚上在府中踱来踱去了好一会儿,决定给儿子准备几门贵妾,免得媳妇进门太过专宠。 宛贵妃昨日收到之后就开始头疼,北静王娶亲之事已经让她经常失眠睡不好觉了,没想到临到头了陈太妃还要闹这一出。 连夜给陈太妃写了回信,今日一早就派身边得用的奴婢湘水回北静王府劝导,湘水到中午也没回来,不知道能不能劝住陈太妃。 宛贵妃如此想着,将视线放在元春身上,见她满脸真诚的关切,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第274章 病是假的 从临敬殿出来,湘水已经等在了外面。 宛贵妃看她眼角通红,皱眉问:“怎么了?可是母妃不肯听?” 湘水委屈道:“太妃还将娘娘骂了一顿,说弟媳还没进来您就偏心她了,将来一家子都帮着媳妇她可怎么做人?还、还罚奴婢跪了一个时辰。” 宛贵妃忍不住叹气,拍了拍她的手:“委屈你了,回去后就歇着吧。” 湘水揉揉眼睛:“奴婢倒也没什么,主要是为娘娘抱不平,娘娘宫里宫外都这么辛苦……” 她是自小跟着宛贵妃长大的,对北静王与宛贵妃之前的事也多少清楚,知道这些日子宛贵妃心里都不好过。 “奴婢走的时候还看到似乎是南安王府的人来求见来着,可是太妃推说身体不适没有让他们进来。”湘水小声说。 宛贵妃无奈道:“等过几天你让人给南安王府送去几担礼吧,母妃做的也太明显了,南安王妃定然不悦。” 湘水瞧着宛贵妃的脸色知道她为了此事忧心,只能宽慰道:“娘娘别发愁了,以后就好了。奴婢瞧着贾御侍行事还算稳妥。” 宛贵妃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湘水去了平喜宫。 按住想要起身的方嫔,宛贵妃坐在她身边柔声道:“陛下说你只管安心养病,其他的事都别操心。” 方嫔闻言眼中一亮:“那臣妾的胞弟……” “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宛贵妃只笑着安慰了一会儿便走了,方嫔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的温度一点点降了下来。 “娘娘,奴婢看陛下也没有说不管的意思,娘娘别太忧心啊。” 喜儿在一旁劝解道。 方嫔嗯了一声,吩咐道:“拿纸笔来,我给家里去封信。” 喜儿只好依着她拿来笔墨纸砚,等方嫔写完了,听她吩咐道:“你速速找人把这个送回家中,在外时表现得要急切惊慌些,另外,从今日起宫内要不停地煎药熬药,开开宫门把药味儿都散出去。再找些人在京城里散播消息,说我因为胞弟之事日夜忧心,病重难愈。” 喜儿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方嫔有点不耐烦地道:“你只管去做就是了。” 等喜儿出去后,方嫔披着长袄从床上起身,望着外面屋檐上挂着的一排冰凌,缓缓坐在梳妆台前,又往脸上轻轻铺了一层白粉,一眼望去好似病了十几年的人一般,心中不断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等元春晚上下了值后回到暖阁,动了动鼻尖,问:“怎么这么大一股子药味儿?” “是平喜宫传过来的,方才还遇到了喜儿姐姐,说方嫔娘娘又昏倒了呢。” 抱琴摆着桌子上的盘子解释道。 “病得这么重?” 元春倒没有太大怀疑,今日方嫔满脸病容身躯瘦弱,应该是真的病了。 抱琴还没说话,就听到胡同口一阵喧闹声,抱琴连忙出去趴在门口看了看,回来道:“好似是陛下往平喜宫那边去了。” 元春点点头,心想这件事也不知是柳家还是姚家弄出来的动静。 皇帝往平喜宫里一去,恐怕他们就要掂量掂量方嫔胞弟的事要怎么处理了。 不管是姚家还是柳家,也是想出口气而已。 元春回忆着今天皇帝的反应,心道皇帝对这件事应该早就知情的,只是一直不管不问,任由外面的人折腾方家出气。 不过方嫔现在病得这么重,方家的儿子也在牢里待了大半个月,皇帝今日去平喜宫也是释放出一种信号,让柳家和姚家也不要太过分了。 毕竟方嫔是皇帝的宠妃嘛,‘小舅子’出了事,闹得太大,皇帝的面子也不好看。 果不其然,过了几日后京城内外都知道方嫔病重不愈,皇帝每隔一两天就去看一次。 元春特意使人打听着外面的动静,又过了两日晚上用膳的时候,抱琴告诉她柳家已经往甘肃去信,应该是要平息此事了。 元春微微笑了笑:“明日我要跟着邱嬷嬷去探望方嫔,你也拾掇出来一些药材。” “要把那根百年的人参带过去吗?”抱琴懵懂地问。 元春白了她一眼:“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人参留着给祖母用的,她那里什么药材没有。” 这是邱嬷嬷的意思,随着皇帝的慰问,后宫嫔妃也走动起来,邱嬷嬷和元春作为临敬殿的‘主要奴婢’,还是要象征性地去看看的。 次日元春拎着几包药随着邱嬷嬷去了平喜宫。 这种事一般都是妃嫔身边的大丫头接待一下邱嬷嬷两人,双方说两句客气话就好了,谁知道方嫔还让人把她们请了进去。 坐在梨花木凳上,邱嬷嬷正在跟方嫔寒暄,元春则瞧瞧打量着方嫔的面色。 她依旧是面色苍白瘦削的样子,眉目间无精打采一片沉寂,看起来仍是没什么好转。 反正元春过不了几个月就要离宫,她也懒得对着方嫔扮出关心的样子,由着邱嬷嬷与她说话,自己只左右看着。 元春的眼光转来转去,掠过床脚一个硕大的翡翠盆景后忽然又转了回去。 她轻轻眯了眯眼,怎么见到那盆景之后仿佛飘着寥寥热气? 元春揉揉眼睛仔细去看,确实是有蒸汽升起。 这盆景是假的,用不着浇水,何况浇水也不会用热水啊。 元春的目光在方嫔脸上打了个转,心中缓缓浮出一丝猜忌,难不成她这病都是假的? 思虑间,听得邱嬷嬷对方嫔笑道:“娘娘只管宽心养病,老奴之前的师傅懂得药理,说这都是心病,多出去走动走动,见见人,不那么闷了自然就好了。” 元春心中一动插嘴道:“嬷嬷也懂得药理吗?” “不是嬷嬷我夸口,之前还给几个小姐妹看过诊呢。”邱嬷嬷笑着说。 “那嬷嬷不如给娘娘也看看嘛。”元春弯了眼睛道:“说不定嬷嬷就给看好了呢。” 方嫔一愣,迅速道:“还是不劳烦嬷嬷了……呃,太医说的跟嬷嬷差不多,也说我是心病。” “多一个人看总多一分希望嘛,娘娘不如让嬷嬷一试。”元春微笑道。 第275章 让你没病也变有病 “要不,老奴给娘娘看看也成?娘娘只当玩笑。” 邱嬷嬷也跟着道。 方嫔的脸色微变,口中却很坚持:“嬷嬷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最近一直给我医治的是陛下看重的刘太医,我怕若是让嬷嬷看诊,传出去刘太医心中不舒服。” 元春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奴婢记得老是王太医给陛下请脉呢,还以为是王太医给娘娘诊治,怎么是刘太医?” “你年轻,刘太医之前也看顾过陛下。” 邱嬷嬷回身看了她一眼,笑着打了个圆场。 元春笑而不语,眼神落在那盆翡翠盆景上,又道:“娘娘这个盆景和真好看,跟真的一样。” 说着,就要上前去看。 “贾御侍!” 方嫔眼眸一身,她身边的喜儿急叫了一声,道:“那是陛下赏赐给娘娘的。” “是嘛,怪不得这么精美,我刚才都看了好一会儿呢。” 元春转头盯着喜儿的眼睛,见她紧张地眼角都抽了一下,心中百分百可以确定方嫔是装病的了,便又坐了回去。 邱嬷嬷却拉着她起身道:“见娘娘好些老奴心里也就放心了,娘娘歇着吧,奴婢就告退了。” “喜儿,你送邱嬷嬷和贾御侍出去。” 方嫔颔首吩咐。 回去的路上邱嬷嬷皱眉看元春:“你今日怎么这么鲁莽?一会儿说要我给她看诊,又要去摸她的东西,你打的什么主意?” 元春低声说:“嬷嬷,我怀疑她是装病。” 邱嬷嬷勾唇,用手指点了点她:“你个小机灵鬼!” “嬷嬷早就知道了?” 元春惊奇地问。 “方才跟方嫔说话,虽然她屋子里都是苦涩的药气,可口中却只有玫瑰茶的味道,长期吃药的人口中总会有一股药味,是什么都遮不住的,何况她不是说咱们去之前她刚用过药?你看到的那盆景之后,必定就是刚倒掉的药。” 邱嬷嬷微笑着说:“而且长期卧病在床的人,瞳孔是微微泛黄的,观看方嫔面色苍白,但瞳孔却并无异色,就知道她是装病的了。” “嬷嬷好厉害!” 元春满眼崇拜地拍了拍手。 “你呀,做的太明显了,这下她肯定知道你知情了。” 邱嬷嬷摇摇头说。 “知道了就知道了嘛,我不怕。” 元春转了转眼,先前她每次见到方嫔心中都有一股窝囊气,虽然柳家和姚家有了动作,但一码归一码。 这次不如就将计就计,让她在床上再躺个一两个月,看她还有没有心情作妖。 就算前几天在临敬殿方嫔那般表现也算是变相的道歉,但元春可没有那么大度,她可是差一点就被陷害了! 心中缓缓酿出一个计策后,元春想起来风羽的事,便与邱嬷嬷提了一提。 “……我不是想背后告她状,只是夏守忠奸诈无比,怕她吃了什么亏。” 元春隐晦地道。 邱嬷嬷最近一直在帮宛贵妃的忙,并不曾留意到此事,琪儿和风曲也没提过,乍一听脸上就有了怒意。 “夏守忠是什么德行我知道,风羽这孩子向来心思活络,现在更是胆子大得没边儿了,回去我说她!” 邱嬷嬷气道。 “风羽妹妹活泼好动,原来还怕姚常在,现在姚常在闭门不出,她也是一时心里轻松,嬷嬷只提点提点她就罢了,别罚太狠。” 元春给风羽说情。 邱嬷嬷嗯了一声,拍了拍她:“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风羽好,放心吧,我会给她谈的。” 邱嬷嬷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是到了当天晚上,元春还是听到了竹板子打手的声音,抱琴竖着耳朵一下下数着,到最后打了个寒颤,回头道:“小姐,邱嬷嬷打了风羽四十板子呢。” 元春揉了揉眉心,心道邱嬷嬷啊,你这不是把我给卖了嘛! 风羽也是倔强的性子,只怕明日见到她不会有好脸色了。 “小姐也是好心,我每次见到夏公公都觉得他阴恻恻的,风羽要是这点都不知道,那就是不知好歹了,小姐以后便不与她说话也无妨。” 抱琴没好气地嘟着嘴:“小姐本来也不必管她的。” 元春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叹道:“希望她能明白吧。有些话她听不听是一回事,咱们说不是又是一回事,就当做报答邱嬷嬷对咱们的好吧。” 第二日元春见到风羽,见她眼圈红红,左手掌上还缠着纱布,琪儿正在安慰她,风羽却只垂着头一言不发。 看见元春过来,风羽抬眼看了她下又飞速地移开视线。 元春心知她怨恨,也不与她多说,照例给两人对着茶叶讲课。 等演示完元春让琪儿收起来盒子杯子,沏了壶茶端到正殿去。 邱嬷嬷刚从正殿出来往茶水房看了一眼,对元春悄声道:“这丫头脾气犟着呢,昨天挨了些板子,也不方便去正殿伺候,我让她守在茶水房,这两日就你和琪儿在正殿侍候吧。” 风羽不在,琪儿心里挂着她,总是偷偷溜出茶水房去看她,正殿里便只剩下元春和夏守忠两人守着。 元春又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时不时给皇帝续水,磨墨,整理一下书桌奏折等,皇帝一上午都翘着嘴角,眼神时不时地落在元春的脸上,一上午只批改了十几个奏折。 等到了中午回暖阁的时候,抱琴鬼鬼祟祟凑上来,趴在元春耳边小声说:“小姐,都已经安排好啦,到晚上宫里就会流言四起。” 元春挑了挑眉:“王太医那边呢?” 抱琴龇牙咧嘴地笑:“除了刘太医,应该没人能诊治出来方嫔到底得的什么病。” 元春莞尔:“那是。” 刘太医说有病可又迟迟治不好,余下的几个太医谁有敢说方嫔没病呢? 元春坏心眼地想,这下就让她没病也有病! 到了晚上,宛贵妃匆匆来到临敬殿,道:“陛下,平喜宫那边……怕是有些不好。” “怎么了?”皇帝皱眉。 “有太医说,恐怕是得了易传染的病,今日下午几个贴身的宫女都上吐下泻的。” 元春在一旁微微笑了笑。? 第276章 元春要动手了 “好好的,怎么会传染了呢?” 皇帝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一直跟着方嫔的喜儿症状尤其严重,现在已经卧床不起了。陛下,臣妾宣了王太医来给您诊治。” 皇帝不在意地要摆手拒绝:“朕没感觉……” “贾御侍,你也去过平喜宫,也一起看诊吧。” 宛贵妃转头对元春道,心中忧虑,不知道这两日元春有没有与北静王接触。 “呃,多谢贵妃娘娘,不过奴婢无事……” 皇帝沉声说:“指不定是现在无事,症状还没显现出来,还是宣太医看看吧。与方嫔有过接触的,都要太医去看看。” 这两天去平喜宫探病的人众多,几乎每个宫都去过,后宫顿时一片忙乱。 元春看着宛贵妃忙碌的样子心中升起一丝内疚,当时只想着困住方嫔,没顾虑到这么多。 到了下午,太后发下来懿旨,让方嫔静心养病一个月,不要出来活动。 其他妃嫔不得擅出宫门,太医每天去各宫诊脉再汇报给宛贵妃,宛贵妃每日再派人去太后宫中传话,日常请安也暂时取消。 宫中顿时陷入悄无人声的寂静。 临敬殿的宫人都被王太医看过,本来就是元春一手安排,自然都没诊出来病。 折腾了两三天,诊治结果出来了,除了方嫔宫里的几个宫人,其他宫都没有染病不起的。 宛贵妃酌情恢复了其他几个宫里的正常往来,只方嫔之前还‘重病不愈’,现在就是再着急一时间也好不了。 皇帝的赏赐源源不断地赐下去,只是依旧不让方嫔出来活动,虽如此,外头也都觉得方嫔圣眷正隆,卧病在床了一个多月皇帝也念念不忘。 而此刻的平喜宫中,方嫔沉着脸坐在窗边,脸上依然敷着一层白粉,阳光下的她看起来脆弱又单薄,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心动。 可平喜宫内寂寥无人,喜儿手上缠着一股线,目光时不时扫过沉默的方嫔。 “方家的消息也传不过来了?方令到底有没有被放出来?” 方嫔坐了半晌,忽然出声问道。 喜儿轻声道:“现在咱们宫里的人都出不去……” “你身体好些了吗?”方嫔眼神沉了沉,问道。 明明她的声音温柔至极,但是喜儿却莫名其妙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奴婢好多了……” “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呵。” 方嫔看她一眼,嘴角轻轻勾起,泛着凉意。 “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恕罪啊!” 喜儿连忙放下线团跪在地上。 方嫔看也不看她,白瓷青梅花碗里盛着红枣银耳粥,她捏着勺子轻轻搅拌着。 有没有病没人比她更知道了。 为了让柳家姚家出气,她把弟弟放在牢里大半个月都没管,按捺着烦躁等到现在,本来想借着前几日去临敬殿逼一把皇帝,可连皇帝的话还没等来,就被一场莫名的流言裹挟着软禁了。 那到底是谁? 方嫔想来想去,想到那天来跟着邱嬷嬷来看她的元春。 旁观者清,她再清楚不过元春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 她心知赏雪宴上出手的事已经被皇帝察觉,这才有后来暗潮浮动的惩处,皇帝逼着她去得罪后宫众人和柳家,她胳膊拗不过大腿,也乖顺地去做了,还在面对元春的时候表现得卑微懦弱,只希望皇帝能消气。 方嫔轻轻吐出口闷气,若是知道皇帝要在五月放元春出宫,她才不会冒险走那一步棋。 方嫔看着殿内摆着的一堆堆的赏赐,苦涩地笑了笑。 她与皇帝,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面天色渐黑,室内的烛火也越燃越暗,方嫔这才抬了抬手:“起来吧,这次的事是你们太不小心了,中了人家的计,下不为例。” 喜儿扶着肿痛的膝盖艰难地站了起来,低声道:“是。” 方嫔起身到书桌前,挽起袖子写了短短几句便折了起来,交给喜儿:“你去找一根树枝来,把它插到东南院墙上,然后等在那看有没有人动,若是有人,就把这封信扔过去给他。” 喜儿顿时睁大了眼睛:“娘娘指的是谁?” 她怎么不知道方嫔竟然还有自己的人? 方嫔扫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就别问了,你只管照做就是。” 喜儿自知失言,连忙垂了头出去了。 将小树枝插在东南院墙上,一直等到月亮初升之时,一只手探了上去将树枝拿走了。 喜儿一看连忙把信隔着院墙扔了过去,一道细细的男声说:“告诉你主子,信收到了,让她等着吧。” 那人故意捏细了声音,可喜儿只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起来是谁。 暖阁内,元春也在写一封信。 抱琴站在一边侍候笔墨,侧头看了看,问:“小姐……您明日就要动手?” “不能再等了,这些日子事儿多已经拖了一段时间了。” 等得久,恐怕碧波那里也会心慌。 “把这个送出宫去,让小红他们趁夜把碧波和其他姑娘带出来,找个皇城近一点的地方看管好,要随传随到。一定不要走漏了风声!” 抱琴知道此事的严重性,接过信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披着斗篷把信送了出去。 可她们没有想到的是,信件刚发出便被人截了一道,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忠顺王府。 忠顺王看了后笑了一声:“把这信还送出去,明天也把人都安排好了,盯着他们。” “王爷,要告诉太后娘娘一声吗?” 贴身的小厮问。 “不必了,告诉她了还怎么看戏?” 忠顺王挑了挑唇角,道:“不过,派人去宫里送信,明日本王要进宫。” “是!” 小厮应了一声,躬身去了。 信件传到贾府,小红自从元春上次离宫就一直准备着这件事,得到指示后立刻召集起抱琴父兄找来的人,一行人趁着漆黑的夜色去了夏守忠的小院。 几个门房虽然有点功夫,但比起来专业的打手根本不济事,三拳两脚就晕了过去,姑娘们乱成一片,碧波倒是格外镇定,主动跟着他们走了出去。 第277章 夏守忠你完了 深夜,一辆马车载着三四个姑娘往皇城根儿去了,小红在路上匆匆写了封信让人送进了宫,一行人急着赶路,谁也没留意到车后若隐若现的一群黑衣人。 元春睡前收到了小红的来信,几个姑娘和其余人证物证都已经转移到了皇宫附近,宫内若是有通知,只要一刻钟的功夫就能押人进城。 看起来已经万事俱备,可元春躺在床上心中却有点打鼓。 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好,次日早上,元春对抱琴道:“昨天怎么没有北静王府的消息,你一会儿去看看,等陛下早朝回了临敬殿,咱们就动手。” 抱琴难得肃了面容,点点头去送信了。 北静王恰与齐师傅在一起,收到元春口信后,北静王即刻就要动身去押着碧波等人的地方去看,可齐师傅却伸手拦住了他。 “王爷忘了齐某说的话了,若是想贾小姐顺顺当当地从宫里出来,这桩事儿就不能成。” “我也给她写过信劝解,可元春……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她眼下就要去告发夏守忠了,难不成我就什么都不干吗?” 齐师傅摇了摇头:“王爷,贾小姐的人昨夜已经被人掳走了,王爷此刻去也无用。”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无人来报?” 北静王震惊地问。 “是齐某没有让人告知王爷,对方来势汹汹早有准备,咱们派出的那几个人完全不是对手。” “那现在元春已经准备动手了,到时候陛下要宣人进殿的时候找不到人,元春怎么办?” “这……按说不该呀。”齐师傅也奇怪,昨夜人被劫走之后我已托人去往宫中送信了,贾小姐难道没有收到?” 北静王神色一冷:“恐怕是被人拦下来了。” “备马!我要现在进宫面圣!” 北静王急呼一声,飞也似地走了出去。 “陛下回来了么?”元春已经换好了衣裳,将碧波的血书放进袖子里,问道。 “奴婢听着殿里面有动静,这个时辰陛下也该回来了。” 抱琴帮她整理着衣领,有些忧心地道:“王爷还没让人传信儿回来,不如小姐再等等吧。” 元春点点头:“我见机行事吧。” 她走出暖阁,奇怪的事,斜对面的小胡同里似乎又有怪异的动静。 那里有一间废弃的小院子,摆着上次皇宫水灾之后的泥料木头等,平时断无人去的。 元春拔脚往那边走,走得越近,响动越大。 她透过宫门的缝隙往里看,见到眼前的场景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热血腾地一下冲上了头。 一个身着御前女官灰袍的纤瘦的身影正被夏守忠搂在怀里上下其手! 元春不过一眼就确定了被他搂在怀中的就是风羽! 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怪异,气愤冲上头顶,元春来不及反应就一脚踹开了门! 风羽发出一声尖叫,夏守忠眯了眯眼,偏头看向元春,一张脸皱皱巴巴,眼神却阴沉得很。 “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胁迫的?” 元春抓住风羽的肩膀怒声问。 风羽脸色苍白,小鸡啄米似的一边点头一边连声喊道:“我是被他拉过来的!我是被胁迫的!我不是自愿的!贾御侍救我!” 她喊着喊着,涕泪一起流了下来,比着刚才的叫喊多了一分迷惘,喃喃道:“……我不是自愿的,不是自愿的。” 元春 把她落在身上,抚平她腰间被撩起来的衣裳,怒视着好整以暇站在那里好似没事人一般的夏守忠,质问道:“夏公公,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夏守忠弹了弹长长的手指甲,尖声道:“没什么可说的,贾御侍要怎么的?这点子小事还要劳烦陛下么?” 风羽嘤嘤地哭着,拉着元春的袖子一个劲儿地让她救她,为她做主,而夏守忠满不在乎的态度使得元春的怒气又升了一级。 “宫中有令,禁止太监与宫女对食,更不允许太监强迫宫女这等龌龊事的存在!” 元春一字一句地对夏守忠说完,拉着哭哭啼啼的风羽往外走:“走!我们这就去陛下跟前说说,看看这事算不算小事!” 元春梗着脖子将风羽拉回临敬殿,这动静把殿内的人都惊动了,邱嬷嬷瞪大了眼睛上前拉过风羽,正想开口问, 皇帝便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将元春和风羽扫了一遍,沉声问:“怎么回事?!” 皇帝脑中的第一个想法是难不成这两个人打架了? 元春松开风羽的手,见她还伏在地上哭泣,便主动开口道:“陛下,奴婢有要事要奏!” “你说。” “奴婢要告临敬殿内监总管夏守忠,欺辱宫女,贪污受贿,草菅人命!” 元春将袖中的血书掏出来递了上去:“这是奴婢受人所托呈给陛下的物证,还请陛下过目!” 皇帝的眸瞬间冷了下来,将血书从上到下一个字不落地看完,锐利的视线落在元春脸上,开口先问:“夏守忠欺辱你了?” 一股肃杀之意啥时间充斥着整个临敬殿。 元春摇摇头,伸手轻轻拍了拍风羽的背,欲言又止地道:“是风羽……” 邱嬷嬷盯着身体不停颤抖的凤羽,声音严厉了些:“风羽,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风羽满脸泪水地抬头,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皇帝满眼阴沉地将手中的血书又看了一遍,提高了声音道:“夏守忠呢!把夏守忠给朕喊过来!” 元春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刚才只气着把风羽拉过来了,没留意夏守忠去哪了,这厮难不成跑路了? 门口夏守忠的徒弟见状不好,连忙主动去寻。 没一会儿阿黄跑了过来,道:“陛下,太后娘娘往这边来了。” 皇帝闻言一愣,脸上现出一丝讥讽。 难怪夏守忠跑那么快,原来是搬救兵去了。 元春心中呵了一声,就算夏守忠这次能借着太后的势躲过一劫,可以后皇帝还能信任他么,顶多饶他不死。 她也没想着非要夏守忠的命,虽然他犯下的罪行已经够他死好几次了。 第278章 夏守忠还喊冤 随着门口太监的唱驾,元春等人跪拜迎接。 起身时元春一瞧,太后带着张姑姑,夏守忠,还有忠顺王一起过来了。 皇帝看见忠顺王也有点意外,还没说话,门口的小太监又报:“陛下,北静王求见。” “看来哀家来对了,今日还真是有大热闹看,让他进来吧。” 太后扯了扯唇角,长袖一挥,在临敬殿正中间坐下。 北静王走进殿中,大冬天的,挺拔的鼻尖带着一层薄汗,他看了元春一眼,眼中含着明显的担忧。 “北静王怎么想起过来了?难道也是赶来看热闹的?还是来凑热闹的?” 太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元春心中一咯噔,听得北静王沉稳地道:“臣有些盐务上的事要与陛下商量,太后娘娘这是……” 皇帝的目光掠过元春,对太后点了点头:“是朕让北静王这时候过来的,坐吧。你来的正好,也不是外人,你也听听吧。” 说完让人搬了个小凳子给北静王坐下。 皇帝和忠顺王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夏守忠手臂间搭着拂尘,眼睛扫过元春的时候夹着冬日的冰冷。 “贾御侍。” 太后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抬了下巴道:“听说你要告夏公公,你说吧,是怎么回事?” 元春面对太后的时候心中还是有点畏惧的,尤其是太后明显着要给夏守忠撑腰。 但是想想碧波写下的那封血书,还有其他消失的春光明媚的女孩子,元春心中存了一口气,起身跪在殿中间,声音清朗:“启禀太后娘娘,奴婢要告夏公公三等罪。第一等,欺君罔上收受贿赂!” 说着,元春将袖中从贾府账册上抄来的支出还有碧波收集的夏守忠手里的‘欠条’一起递了上去,说道:“夏公公每次出宫传旨,都会收受大额白银和银票,尤其过分的是每逢年节都会向很多人家以借钱的名义索要银钱或器物,每次一千两到上万两不等,这是部分证据。” 邱嬷嬷替她传递上去,太后搁在手里懒懒地翻动了两下,道:“嗯,还有呢?” 元春看太后满不在乎,微微皱了眉,道:“第二条,奴婢要告夏公公强抢民女!在夏公公在置办的小院里,里面养着四五个美丽如花的姑娘,有些姑娘是夏公公买来的,有些是抢来的。这是被抢来的姑娘的证词,人证就在皇城边,若是太后娘娘需要传一刻钟便能到。不仅在宫外如此,夏公公在宫中也不知收敛,对宫女肆意调戏凌辱,秽乱宫闱!” 元春又递上去一张纸,上面有碧波的证词和画押。 太后看了夏守忠一眼,又看了看一旁趴着的风羽,语气平静无波:“嗯,下一条是什么?” “最后一条,奴婢要告夏公公草菅人命!” 元春抬起头怒视着一直面无表情的夏守忠,高声道:“且不论这些姑娘是买来的还是抢来的,夏公公肆意折磨凌辱她们,院子里几乎每过半年就会换一批姑娘,而先前的那些姑娘都是被折磨致死扔到乱葬岗了事,奴婢已经将一位姑娘的血书呈给了陛下,上面有夏公公是怎么折辱她们的。” 皇帝的脸色已然铁青,将血书递给了太后。 太后看见满眼的血迹皱了皱鼻子,一手掏出了手帕掩住鼻子,捏起了血书看了几眼,眉心出现一点褶皱。 忠顺王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拎起来仔细看了。 “夏守忠,你还有什么话说?!” 皇帝勃然怒道:“朕何其宠信你,谁料你私下行事如此龌龊狠毒!” 面对元春的指控夏守忠可以面无表情当做没听见,可皇帝一怒夏守忠就赶紧变了脸。 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老眼中瞬间涌出两行浊泪:“陛下!陛下不要听信贾御侍的一面之词呀!奴才冤枉啊!” “你还有什么冤枉的?非要朕去传你养着那些女子进来跟你对质么?” 皇帝一拍桌子。 太后侧头对皇帝道:“皇帝也别发这么大火,且听听夏守忠怎么说,他在你身边也这么多年了,哀家倒是愿意听他解释解释。” 说着她看向夏守忠:“你也别哭嚎了,先把话说清楚了,贾御侍告你这三条,你可认罪啊?” “太后娘娘,奴才不敢说冤枉,可很多都是迫不得已啊!” 夏守忠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就拿贾御侍说奴才收受贿赂,那些都不是奴才要的啊,太后娘娘也知道,我们这些阉人在娘娘和陛下眼里算不了什么,可宫外的人总愿意多看我们一眼,每次去宣旨,都是他们拉着奴才往袖子里塞钱,奴才不要都不行!不要他们还会送到奴才在外面置办的院子里去!” 元春心中一沉,果然见夏守忠扭过头看着她:“就像上一次奴才奉命去贾府传旨,贾御侍的堂哥贾琏非要给奴才塞银子,奴才本不愿意收,谁知事后他们还追到了奴才院子里送那些绫罗绸缎,奴才也是这两日才知道的!贾御侍,你说,有没有此事?” 他直直地盯着元春。 元春语塞了一下,道:“若不是你先前狮子大开口,别人又怎么会塞那么多银子给你?若是一次不给你第二次去传旨的时候就阴阳怪气的……” “贾府往夏守忠的院子里送过绫罗绸缎?” 太后打断元春的话,问。 “回禀太后娘娘,此事是奴婢的主意,不关贾府的事,是奴才发现夏公公的院子里有异样,偏偏看守得严,只能借着送东西的机会去里面一探究竟。” 夏守忠立刻哭嚎:“贾御侍这是往奴才头上泼脏水啊太后娘娘,那院子都是他们贾府送的,奴才不收,他们为了让奴才宽心还说就算借给奴才的银子,奴才心里过意不去才给他们打了欠条,只想着今年过了年就一并还了呢,谁知道贾御侍竟然拿这些来陷害奴才!” 元春差点被他颠倒黑白的本事气了个仰倒。 “果然是有欠条的,那就不算贿赂了。” 太后轻声笑道。 第279章 这才可怕呢 “太后娘娘,这根本不是……” “夏守忠,你收的这些钱都去哪了?” 元春看太后如此偏帮,又急又气,正要把太后的话顶回去的时候,皇帝在一旁冷冷开口问道。 夏守忠脸色一青,哭声也顿了一下:“那些钱……” “对啊,你口口声声说这些钱都不是你要的,欠条也是心里过意不去才打的,那钱都在哪里?可有个总数?” 皇帝眯着眼睛问:“朕看这欠条动辄上千两,既然不是你主动的要的,心里觉得亏,应该也不会挥霍了去,将钱都拿出来朕看看。” 夏守忠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颤巍巍道:“陛下,钱……钱都在奴才院子里,奴才就打算过了年就给他们还回去。” 皇帝点点头,对北静王道:“你派人去院子里看看。” “具体在哪里放着?”皇帝又看向夏守忠。 “在……” 夏守忠拉长了声调求助地看向太后。 太后抿了抿唇,“皇帝,当奴才的存了一点私房钱,你这么威逼着让人拿出来,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母后,这可不是私房钱,这是赃银!” 皇帝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 忠顺王开口道:“陛下,宣旨太监出去总要收些好处回来,有的人家也是图个喜气,夏公公是你身边的人,得的好处多了些也是自然,陛下若是如此较真,恐怕以后小太监们都不敢去替陛下传旨了。” “忠顺王此言差矣。” 北静王微笑着说:“人家给好处倒也不是不能收,可没见过谁家每次都几千两去给的,若陛下不彻查此事,长久往后恐怕连累的就是陛下的名声,夏公公此举是狐假虎威啊。” 忠顺王勾了勾唇角,“若陛下和王爷非要较真,就让本王的人去跟着取钱吧。” 太后眼中一亮,道:“就让钦儿的人去吧。” 皇帝不好接连两次都拂太后的面子,只好对北静王轻轻点点头,道:“那就带人去搜,搜出来的银两全部拿进来,朕倒是要看看你收了多少钱!” 夏守忠收到了太后的眼色,知道太后和忠顺王会为他拼凑,心下稍稍安定了些,只伏着身子在地上喊了一句:“奴才冤枉!” “陛下,太后娘娘,王爷,夏公公仗着陛下的势,不仅私下索要银钱,还有强抢民女,祸乱宫闱,草菅人命呢!” 元春手中真正有人证物证的是这两样,只要这两项成立了,夏守忠私下索要银钱倒是小事。 “你刚才说你有人证,就在皇城附近?” 太后听她这么说,笑着勾了勾唇角。 北静王捏了捏手指,不断给元春使眼色,可惜元春回太后的时候要低头躬身,没有看到北静王的眼色。 “正是!” 北静王轻轻咳嗽了一声:“贾御侍,不如先等忠顺王的人回来了再说。” 元春不解地抬头看向他,还未说话,忠顺王便笑道:“不用等,只管往下说就是。” 太后也道:“是啊,比起来索要银钱,哀家更关心贾御侍说的这两项。” 元春与皇帝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闪过狐疑。 “贾御侍所说干系重大,不如还是再查查吧,夏公公也是陛下跟前侍奉的老人了,如此伤了他的颜面也不好。” 北静王看似镇定地笑着,心中却开始慌乱,试图阻止。 “哼,贾御侍已经闹得这么大了,若是今日不查清楚,让夏公公以后怎么在临敬殿立足?还是今日一次说清楚吧,免得被人说闲话。” 太后轻哼一声,颔首:“贾御侍,哀家做主,把你的人证传上来吧。” 元春看着北静王不停地给她使眼色,心中已经猜测到些许,也渐渐忐忑起来。 “怎么?” 太后看她不说话,冷笑道:“难不成你手中并没有人证?” “人证……人证……” 元春望着北静王,攥紧了袖子:“人证好似是丢了。” 皇帝皱眉,太后也笑了起来:“丢了?贾御侍,一会儿说你有人证,一会儿又说丢了,你是在跟哀家玩游戏么?” 说到最后一句,太后的语气已然怒了起来。 皇帝对夏守忠喝了一声:“夏守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搞的鬼?” “奴才冤枉啊!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夏守忠翻来覆去只有这两句话。 “太后娘娘,陛下。” 太后正要发威,阿黄从门外进来,禀告道:“外面来了些人,说是夏公公的……内人。” 刚才不是给她暗示人证出现了问题么?怎么这个时候又跳出来了? 元春疑惑地看向北静王,却见他眸光一暗,脸色也凛然起来,对元春轻轻摇了摇头。 元春的心迅速沉了下来,若真如她猜测的那样人证被劫走了还好说,可现在消失的人证莫名其妙钻了出来,这才可怕。 几个身着长裙的女子跨进殿内,众人看了过去,只见她们面容清秀身材窈窕。 “夏公公,你看看这几个是你院子里的人么?”太后问。 元春跟着看过去,她并没有见过碧波,可听小红在信中提起过一两次,碧波喜欢穿碧色的衣裳。 这几个女子中并没有穿碧色衣裙的。 夏守忠的目光与太后一碰,便道:“回娘娘,是奴才院子里的。可奴才只是一个人寂寞得很,跟她们做个伴儿而已,人也是奴才规规矩矩买来的,从无强抢和虐待凌辱一说啊!” 太后嗯了一声,对那几个女子说:“你们说说,都是怎么进的院子?” 那几个女子互相看了看,排在第一个的大着胆子道:“民女是夏公公从青楼买回来的。” “哦?” 太后笑着扫了一眼脸色极为难看的元春,接着问道:“那夏公公可有欺负凌辱过你们?” “并没有。”那女子摇摇头:“不仅没有,夏公公还好吃好喝地对我们,有时候回去也只是召我们一起说说话而已。” 太后颔首,用下巴点了点后面几个女子:“你们也都说说。” 几个女子一一上前,所说与第一个人都没有太大差别。 第280章 被反将一军 大殿内一片死寂。 太后勾着唇角,转头笑着问元春:“贾御侍,你听到了么?” 北静王心中叹了口气,此刻见到元春苍白失血的唇,心中后悔他应该多派些人手去的。 可那天听了齐师傅的话…… 他不得不承认心中是有些松动的。 他害怕真的如齐师傅所说一般,夏守忠倒台之后元春就要被留在皇帝身边。 哪怕几率并没那么大,可他这几晚想起来都忐忑地睡不好觉。 元春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女子,想从她们脸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可她们全部深深地低着头,身体也微微颤抖着。 夏守忠哭嚎道:“娘娘,陛下,奴才是个没有根儿的人,只是想不那么寂寞罢了,贾御侍连这也容不下么!” “可是那血书是碧波亲手所写……” 元春咬着唇道。 皇帝担心地看了看元春,又问那几个女子:“你们之中,谁是碧波?” 中间的女子缓缓出列:“民女贱名碧波。” “这是你写的?” 太后指着血书问。 那女子看也不看一眼,摇摇头:“民女从未写过这些。” “贾御侍,你口口声声说,这是碧波写的,可人家根本就没写过,你怎么说?”太后轻蔑地笑了笑。 元春望着她打了个寒颤,恐怕此刻真正的碧波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她双脚都已踏入了别人的圈套。 “还有伏在地上的那个丫头,你抬起头来。” 太后指了指风羽,问道:“贾御侍说夏公公强迫你,秽乱宫闱,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风羽双眼通红地看了看贾御侍,讷讷道:“奴婢……” “太后娘娘问你话呢,好好说!” 邱嬷嬷对风羽狠狠地使了个眼色。 风羽的眼神跳动了一下,闪避开来,双眼又对夏守忠的,想起他那双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手,身体抖了起来。 “奴婢……奴婢只是在与夏公公说一些私事,夏公公他……并没有强迫奴婢。” 风羽的额头抵在地上,回答道。 元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你怎么能这么说?!刚才明明他就在强迫你,你不要怕他!” 元春对她大声道:“你说出来啊!不要怕!” 风羽畏惧地闪避开元春的视线,道:“贾御侍您看错了吧,夏公公真的没有强迫我,只是我家里有点事要夏公公帮忙而已。” 元春震惊间瞥见了夏守忠嘴角闪过的一丝得意。 她想起那几次看到的夏守忠和风羽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场面。 一道惊雷劈入脑中,她指着风羽艰难地问:“难道……” 剩下的元春都羞于说出口,难道风羽是与夏守忠设计来引诱她? 今日她出暖阁之前本没想着一定要在今天揭发夏守忠,可谁知早上看到了那一幕,热血上头之后也顾不得许多了。 可这难道都是圈套么? 风羽脸色通红,整个头都埋入了跪着的膝盖中,看也不敢看元春一眼。 皇帝脸色极其难看,质问风羽道:“朕再问你一遍,今天早上你和夏守忠到底在干什么?若有隐瞒,朕将你一通治罪!” 风羽一抖,仍旧道:“陛下……奴婢怎么敢欺瞒陛下,奴婢真的是有事求夏公公才私下里说话的,夏公公并没有强迫奴婢!” 皇帝还要再说,太后伸出带着金甲的手制止了他。 “皇帝,你这是做什么,这可是你殿里的宫女太监,怎么会做下这种丑事?况且又是邱嬷嬷的徒弟,你之前不是说邱嬷嬷是你信得过的吗?” 邱嬷嬷的面上也很尴尬,又是愤怒又是不争地看着风羽。 听见太后这话,邱嬷嬷上前道:“太后娘娘,陛下,老奴的脸面不值什么,若手下的丫鬟做下此事,但请娘娘和陛下惩罚!” “你的脸面不值什么,可皇帝和哀家还要脸面呢。” 太后轻飘飘地说:“皇帝的宫里传出这样的事,笑也要笑死人了。” 这时候忠顺王的人回来了,取回来一个大的黑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银票和珠宝。 夏守忠指着匣子道:“太后娘娘,这些都是那些人强塞给奴才的,奴才一直都存着,一点也不敢乱花呀!” “北静王,你去清点一下。” 皇帝冷声说。 北静王心中叹气,知道忠顺王的人怕是已经将账给做平了。 清点之后,果然与那些欠条和账目是大差不差的。 太后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夏守忠也装模作样地扑倒在皇帝跟前放声大哭:“老奴早就知道陛下厌弃了奴才,若是如此,老奴只能自求离去了,陛下,您保重啊!” 说完,夏守忠突然毫无预兆地撞向了一旁的柱子,引得殿内众人一同叫了起来。 那柱子在元春附近,北静王地将元春一把拉在身后,皇帝也惊出了一身薄汗。 夏守忠的额角撞在了柱子上,一道鲜血顺着脸缓缓流下。 他翻了个白眼便晕了过去。 “快叫太医!” 太后起身急喊一声,随后愤怒地一拍桌子指向元春:“贾御侍!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诬陷内监总管!来人,把她拉到慎刑司行刑!” “慢着!” 皇帝也起身来,看着太后道:“母后也太心急了,夏守忠的事朕还没查清楚,怎么就要定贾御侍的诬陷之罪?” 太后端着脸冷笑:“还不够清楚?贾御侍指控夏守忠的三条罪,没有一条成立的,刚才皇帝也听到这几个姑娘是怎么说的了。” “人证说的若是算数,那物证就也不能作废。这几个女子是否是真的是夏守忠外院的人还有待考察,应该先拉下去好好拷问才是。” 皇帝此言一出,几个女子的脸就白了好几度。 北静王道:“是啊太后娘娘,怎么能凭突然冒出来的宫外人的一面之词就定贾御侍的罪呢。” 忠顺王勾唇:“那王爷又为何相信贾御侍的一面之词?起码现在这些人证和这个宫女都说贾御侍所言非实了吧。” 北静王咬了咬牙,道:“不瞒陛下,太后娘娘,人证之事臣也有参与,昨夜是臣疏忽之下人证被人劫走了。” 第281章 受罚 “没有!” 元春醒过神来,一口否决:“此事不关王爷的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 太后看着他们相互维护,重新坐了下来,沉声道:“外臣不得与宫女宦官结交,北静王难道不记得这条了?再说了,你帮贾御侍陷害夏守忠有何居心?夏守忠可是皇帝跟前侍候的人。” 元春听得心中一颤,急忙拦住北静王,道:“此事与王爷无关,王爷与夏守忠也绝无往来,太后娘娘,此事由奴婢一人承担!” 太后一开口就给北静王扣了个大帽子,勾结皇帝御前的人,意图不轨,这样的罪名扣下来北静王也要被扒一层皮。 太后笑呵呵地:“你们一人说这个,一人说那个,到底要哀家听谁的?” 元春咬了咬唇:“太后娘娘明鉴,若是要罚奴婢就罚吧,但是奴婢绝对没有要诬陷夏公公,此刻只是证据不足罢了。” “呵,还嘴硬。” 太后讥笑一声:“夏守忠因为你的指控撞了柱子,而你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这还不是诬陷?” 说完她看皇帝想说话,摆摆手:“罢了,哀家也不与你们论那么清楚。” “皇帝,这几个女子不能送到慎刑司去,闹大了,损的是皇家的脸面,你愿意丢人哀家可不愿意。” 太后看着皇帝说:“而且北静王似乎也牵扯其中,传出去引得人无端猜测……贾御侍是御前的人,你对她多有疼惜哀家也看在眼里,不愿以构陷内监总管之罪送到慎刑司,哀家也忍了。” 说着她瞟了一眼北静王,接着道:“这件事两边各有说法又不可深究,可这场风波贾御侍终究是惹出来的,宫有宫规,就按照宫规来才处置贾御侍,你说如何?” 皇帝扫过元春和北静王,心知太后是有意偏袒夏守忠,可毕竟人证全部反水,徒留一个没人认领的物证,元春怎么也辩不赢这一场。 “奴婢愿意领罚!” 元春见皇帝久久不说话,心中某个地方柔软了一下,跪在地上道:“太后娘娘,奴婢领的是扰乱后宫清净的刑罚,并不说明奴婢承认构陷夏公公,这次虽证据不足不能将夏公公定罪,可奴婢一定不会放弃的!” 她昂起头,朗声道:“人在做,天在看,只要做了,就一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她的目光清澈坚定,太后竟然有一瞬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内心埋藏已久的往事被这句话炸了出来,心中即刻满是飞灰尘烟。 太后轻喘口气,垂下眼帘,道:“好,真是伶牙俐齿。张姑姑。” 她喊了一声,问:“你说,这样的情况该怎么惩治?” 张姑姑开口道:“杖责三十,贬为四等洒扫女官,不得踏入临敬殿。” 皇帝手指一紧,正要说话,门口忽地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 “太后娘娘,陛下!” 众人一起看去,竟然是方嫔闯进了临敬殿。 太后脸色一变:“你不是重病未愈吗?怎么能擅自跑出来?” 方嫔闻言脚步一顿,往后退了一步出了殿门,在门口跪下行礼,道:“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昨日让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已经好多了。今日听到临敬殿这边的事,虽知不该,可还是忍不住过来禀告陛下和娘娘。” “你要说什么?” 皇帝皱眉问。 方嫔柔柔地看了看他,低声道:“臣妾要禀告陛下,臣妾有次亲眼的确看到夏公公从宫外携带了大额银两,应是收受的贿赂。” 说完,她叩了叩首:“臣妾此言绝无假话,若有臣妾愿疾病缠身,一辈子不出宫门!” “方嫔!” 皇帝喝了一声,脸色却微微柔和了些:“这些重誓不可随便说。” 方嫔与他对视了一眼,看向元春,轻声道:“贾御侍也是为了陛下身边清净,臣妾不忍贾御侍蒙冤,还请太后娘娘和陛下相信臣妾!” 她一字一句发自肺腑般真诚,看得元春都恍惚了。 方嫔又唱的哪一出? 太后挥了挥手:“好了,此事已经结了,你快回去吧,让太医再去给你看看。” “太后娘娘!” 方嫔却不肯起身,望着她道:“臣妾不知夏公公是如何辩驳的,可这一样是臣妾亲眼所见,既然臣妾见了,贾御侍定然也是看见过才会如此揭发夏公公,可见贾御侍并不是有意构陷,恳请太后娘娘看在贾御侍也是一片忠心为主,往日悉心照顾陛下的情分上,免去对贾御侍的杖责?” “杖责三十,女子一般都承受不住,重者落个残疾也未可说。” 方嫔垂泪为元春求情。 元春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怪异非常。 太后似乎有些不耐烦,忠顺王好整以暇地看了看方嫔,道;“既然皇兄的宠妃不顾病体为贾御侍开口求情,母后不如就免了贾御侍杖责罢,马上过年了,别把宫里人吓得没一点喜气。” “母后,贾御侍侍候儿子一向尽心尽力,还请母后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免了杖责吧。”皇帝抿着唇给太后低头道。 “还请太后娘娘息怒,免了贾御侍的杖责。”北静王也开口求情。 太后看了看众人,无奈地道;“好啊,你们这些日常与贾御侍来往多的人求情就算了,连方嫔拖着病也来求情,哀家就给她一个面子。杖责改为十下,贬为四等女官,不得擅入临敬殿!” “邱嬷嬷,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你说哀家的责罚重吗?”太后问。 邱嬷嬷在心中叹了口气:“太后娘娘一片慈心。” 元春伏在地上叩首:“多谢太后娘娘开恩,多谢陛下。” “好了,今日也折腾够了,哀家要回去休息了。” 太后打了个哈欠,心情大好,带着忠顺王回慈寿宫了。 “方嫔娘娘!” 门外一声惊叫,方嫔又昏了过去。 皇帝招手道:“把她抬进内室,快让太医过来!” 北静王趁乱将元春从地上扶起来,轻声道:“你先去往衣服里多塞些棉垫子,我去给行刑的人打个招呼。” 元春闷闷地点了点头。 第282章 流言蜚语 皇帝看着方嫔被抬了进去,心中还挂着元春要被打板子的事,正要去吩咐,邱嬷嬷小声道:“陛下别担心,王爷已经去安排了。” 好在太后并没有要把元春打得皮开肉绽的意思,今日来这一趟也不过是护住夏守忠的性命罢了,也没留下人来看着行刑的人。 北静王一连塞了两个玉扳指给提着木棍子的太监,反正也没人看着,两个太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象征性地往元春腿上打了十下。 但长期行刑的人手重,当天夜里元春的腿还是肿了起来。 抱琴小心地给元春涂了药,想到外面的传得热闹的流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元春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问:“怎么了。” 抱琴赶紧收起沮丧,摇摇头:“没事,就是看着小姐受伤心疼。” 元春笑了笑:“是不是外面说什么了?” “宫里向来都是这样,小姐不必在意。” 抱琴闷声说。 可想到刚才路过暖阁个那两个小太监的话,抱琴就气得要发抖。 一个下午的时间,元春从风光无比的御前女官变成了洒扫的四品女官,还被杖责十下。 皇帝跟前的第一太监,后宫的内监总管夏守忠撞柱自尽,现在还在太医院救治。 而方嫔,从原来的禁足平喜宫,变成来了入住皇帝处理政务的临敬殿养病…… 一时之间后宫沸腾不已,从上到下都纷纷来临敬殿走门路,打探消息。 可当时只有他们几个在场,侍卫太监也被清出门外,风羽被邱嬷嬷领回去后就关进了屋子不准任何人探视,任谁也打探不出消息来。 上面越是讳莫如深,下面越是流言纷纷。 再加上主角是元春和夏守忠,关于他们两人对食传言就越演越烈。 “定是两人之间出了什么丑事才惹得太后和陛下大怒,听说夏公公在院子外还置办了一座宅子,里面收集的都是眉眼与贾御侍相像的女子呢。” “怪不得贾御侍连升几级,原来是傍上了夏公公啊……” 抱琴听着院子外的闲言碎语气得脸色通红! 又老又丑的东西,连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不配! 若是往常这种流言也只敢背地里说,哪有人会跑到暖阁门口嚼舌根子。 可眼见着元春的官职被一撸到底,夏守忠就算救回来恐怕也不复之前风光恩宠了,以前那些嫉妒元春的人就故意跑过来看热闹说风凉话。 抱琴虽然天真但不蠢笨,知道此时应该深居简出,因此恨得攥紧了手指在墙后磨牙也不敢发出声响。 “有话来我院子里来说,大晚上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抱琴的背,元春披着长袄仰着脸对外面高声喊了一句,拉着抱琴就去开门。 “小姐,现在不能……” 抱琴拉住她。 元春轻轻一笑,带着她打开木门走了出去。 两个小宫女见元春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还有点害怕,可一个宫女胆子大些,昂着头道:“怎么贾御侍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元春静静地看着她,微弱的月光下,她容貌秀美,皮肤白的发亮,眼眸却漆黑沉静,无由来地让面对她的宫女一阵心慌气短。 “我就是落魄了,也轮不到你们来说闲话看笑话。” 元春把她看得缩了缩脖子,微微疑惑地道:“我不记得咱们有什么仇怨,你来看我笑话能多块肉还是多两银子?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睡觉去。” “你……你已经不是御前女官了,凭什么教训我?我们可是沈答应跟前的人!” 那宫女结结巴巴地顶了一句,还自爆身份。 元春勾唇笑道:“我才没功夫教训你,只是你把我的小妹妹给气够呛,耽误我们睡觉了,若是不服,咱们去邱嬷嬷或者陛下跟前理论理论?反正也不远。” 元春随意地往旁边指了指,笑笑地看着她们:“我好歹在陛下跟前侍候了这么久,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连事情都没搞清楚,确定要这么急着找我麻烦?” 两个宫女心中一慌,仔细打量元春的神色,见她镇定自然,比往常似乎还多了一分嚣张,心头冒出疑惑来。 难道贾御侍还有翻身的可能? 可是今天太后和两个王爷都在,若不是犯了大事怎么会…… 另个宫女拉了拉同伴的衣袖,面带畏惧地道:“都是我们不好,扰了贾御侍歇息,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们一般见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着把同伴赶紧拉走了。 元春挑了挑眉,望向巷子口鬼鬼祟祟的其他人,朗声道:“你们各位也回去歇着吧,可别让我记住了你们的脸!” 一时间人作鸟兽散,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小姐……” 抱琴愁眉苦脸地跟着她回了屋子:“小姐,咱们现在不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么。” “真是个傻丫头!” 元春捏了捏她的脸,笑说:“别人不知道真相就算了,你也不知道?陛下并没有真的恼恨我,不过是这局咱们被人算计了暂落下风而已。你现在越是害怕他们,他们就越会来欺辱咱们。若是咱们摆出还倒台的架势他们反倒心中慌了。” 抱琴顿时恍然大悟,对元春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小姐聪明,奴婢刚才还愁个不住。” “放心吧,这种流言到明日就消失了,不说陛下,就是太后娘娘和宛贵妃娘娘也不会让宫中流传这种话的。” 元春摸着下巴想,也不知流言从哪里传出来的,刚才那两个不是说自己是二沈姐妹宫里的人,怎么会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看笑话。 次日,元春所料果然没错,宛贵妃听说了流言之后就罕见地发了怒。 宫女与太监对食是宫中禁忌,更何况夏守忠和元春还都是御前的人,事关皇帝和皇家颜面。 再说了,宛贵妃怎么能容忍一个老太监与北静王相提并论? 三下五除二地将几个公然说笑的宫女送入了慎刑司,告知再有犯毛病的就罪加一等,流言戛然而止。 第283章 风羽挨打 皇帝也听说了此事,更是怒不可遏,在临敬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着摔了两个杯子之后仍是脸色铁青。 底下的人心惊胆战地站在一边,头垂得几乎要扎进地里去。 邱嬷嬷叹了口气,劝道:“陛下,气大伤身。” “夏守忠现在如何?”皇帝声音冰冷。 不提昨天的三条罪证,就说心爱的女人和一个阉人传出闲话,还传得有声有色,他想想就恨不得提刀砍了夏守忠。 “夏公公仍旧昏迷着,太医说这次恐怕是要修养一两个月才能起身了。” 邱嬷嬷轻声说。 “哼,他最好别死了。” 皇帝冷哼了一声。 太后虽然昨日为夏守忠撑腰,可看意思也只是保他不死而已,至于后面的路怎么走太后才不关心。 夏守忠在太后眼里已经是一枚弃子了。 夏守忠的徒弟小卓子听得身上一抖,昨天他去太医院看过夏守忠,知道师傅的病并没有这么严重,现在可明白夏守忠为什么贿赂太医这么说了。 “贾御侍怎么样?” 提起元春的时候,皇帝的口气明显柔和许多。 也不知昨天挨的板子重不重,昨日风口浪尖上,他强忍着没去暖阁看她。 “贾御侍还好,昨夜还披着衣裳出来喝走了几个好事儿的小宫女。”邱嬷嬷微笑着说。 皇帝挑了挑眉,宫里人尤会见风使舵的,又是太后下的旨意,他昨晚还担心元春被欺负了,没想到她倒胆大镇定。 “赏一些伤药送去暖阁,再派王太医去看看。” 皇帝想了想,颔首道。 有他撑腰,就算元春降了官也不敢有人怠慢。 邱嬷嬷却轻轻摇头,靠近皇帝压低了声音说:“陛下,现在太后娘娘没怎么管贾御侍,可到底是娘娘下的旨,陛下您这不是明着要驳太后娘娘的脸面嘛,到时候娘娘脸上若是挂不住……” 皇帝明白过来,若是太后看见他跟她对着干,就是不想折腾元春也要为了面子折腾她了。 “邱嬷嬷说的是,那就你晚上回去了看看她罢,有什么异动就告诉朕。” 邱嬷嬷点头,又道:“陛下,贾御侍既然被降了级,不能在陛下跟前侍候,那住处就也要换一换了。” 皇帝脸色一变:“换去哪里?” “暖阁是不能再住的,既然是四品洒扫女官,就得和四品的宫女们都一样。” 邱嬷嬷看皇帝的脸色又急转直下,连忙补充说:“陛下别急,只管先颁布这道旨意即可,等贾御侍养好了伤再挪走就好了,这旨意不过是给太后娘娘看的。” 皇帝脸上的血色这才回来了些,沉吟了会儿,道:“就依照嬷嬷说的做吧。” 邱嬷嬷应了一声,心道不过是换个住处你就这么着急,真等五月元春离宫可怎么办,到时候怕临敬殿上下都要把心提到嗓子眼过日子了。 旨意一出,抱琴的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无措地看向元春。 元春也愣了愣,心中还真涌起一丝不安来,难道皇帝真恼了她? 邱嬷嬷握了握她的手,道:“放心养伤吧。” 又将几管伤药给她:“这是陛下让带给你的。” 元春望着那几管药,低头笑了笑:“替我多谢陛下。” 邱嬷嬷笑着从暖阁离开后,琪儿马上迎了上来,苦兮兮地跟在邱嬷嬷身后也不说话。 邱嬷嬷看了她一眼,斥责道:“你不在陛下跟前侍候,老是跟着我做什么?现在陛下跟前连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回去!” 琪儿扁着嘴:“嬷嬷,风羽姐姐她……” “休得再说!你要是再敢提她一句我就把你也给关起来!” 邱嬷嬷说完,想了想:“去把风曲叫去服侍陛下,你若是不愿意在御前伺候,以后就让风曲把你给顶了。” 琪儿吓得脸色一变,也不敢再说话,只往角落里关押风羽的屋子看了眼,便赶紧去临敬殿了。 风曲提着食盒从拐角里出来,走到邱嬷嬷身边温顺地道:“嬷嬷,风羽还是不肯吃。” 邱嬷嬷没好气地道:“不吃就饿着!我看她能顶到什么时候!” “嬷嬷,不管风羽犯了什么事,还请嬷嬷念着这多年侍候您的份儿上宽恕一二吧。” 风曲一脸不忍地求情。 邱嬷嬷垂了垂眼皮,“你去陛下跟前伺候吧,有不懂的问琪儿也可以,或者晚上回来去问问贾御侍也好,小心着点。” 风曲乖乖地应了一声,往前面去了,走过拐角的时候,嘴角轻轻滑过一丝笑意。 邱嬷嬷叹了口气,走到关押风羽的屋子前,抽出袖子里的锁把门打开。 风羽躺在一张小床上,听到声音后连忙从床上弹了起来。 “嬷嬷!” 风羽扑了过去,还没张口求情一个巴掌就狠狠打在了脸上,扇得她眼前一花倒在了地上。 邱嬷嬷冷冷地看着她:“我怎么教出来你这么个费劲心机不知羞耻的徒弟!” 风羽捂着脸愣愣地抬头:“嬷嬷,奴婢、奴婢是被强迫的……” “你也就骗骗你自己和琪儿那个傻丫头吧,当我人老眼瞎?” 邱嬷嬷指着她骂道:“我那些日子忙,不知你那么不安分,若不是贾御侍提醒,我还没注意到你和夏守忠那样的东西走那么近。可若不是昨天亲眼所见,我还不知你起了这么龌龊的心思!。 邱嬷嬷看她还装作满脸委屈懵懂,索性挑明了说:“贾御侍本是好心提醒你,可你却心中记恨了她。又利用她对你的爱护关心故意引她去陛下跟前告发你。结果,到了陛下跟前你又故意反了口,好让太后给贾御侍定罪,我说的对不对?” 风羽心中慌得厉害,想开口否认,可在邱嬷嬷严厉的目光下又张不开嘴,只一直捂着脸摇头。 “你打的算盘是好,可我明白告诉你,贾御侍虽然被降成四等,可陛下跟前也轮不到你去服侍。我已经叫风曲往前面去了,她比你稳重细心,也没那么多歪心思。” 邱嬷嬷喘了口气,道:“你到底服侍我多年,我会向陛下开口放你平安出宫,其他的,你就不要想了。” 第284章 太后的提拔 邱嬷嬷走后,风羽呆呆地瘫倒在地上。 她两眼直直地望着地面,只觉得大脑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许多片段一起涌了进来。 夏守忠告诉她,只要除掉了贾元春,陛下跟前女官的位置非她莫属,琪儿笨笨的,邱嬷嬷又老了,皇帝是喜欢她的,私下总是向他打听自己的爱好。 记忆中,皇帝似乎也总是在她上茶的时候多看她两眼…… 还有闲聊的时候,风曲总夸她容貌秀美,就是比着皇帝宠爱的方嫔和宛贵妃也不差多少。 只要成了御前女官,夏守忠就会帮她成为皇帝的妃嫔,若是能得宠,后位空悬她也不是没有畅想过。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她一直在地上坐到日暮西垂,木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风曲提着食盒又走了进来。 风羽看着她将食盒里的糕点和清粥摆在桌子上,动作从容,声音甜美:“这是特地给你要了你爱吃的糕点,中午都没吃,晚上可不能饿着了。” “你去了御前侍候?” 风羽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 风曲浅浅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你知道我手笨脚粗的,一直都不愿意往前面凑,是临敬殿里缺了人手嬷嬷把我调过去凑数的。” 风羽想起风曲之前确实不如自己往临敬殿门口跑得勤,心中也信了一两分。 她被搀扶着起身,看见桌子上摆着的梅花糕,心中一动,这可是御前的糕点,她们这些寻常宫女是要不到的。 风曲见她的目光一直落在糕点上,轻轻一笑:“快吃吧,这是有人让我送来的。” 风羽心里一阵狂跳,又惊又喜又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风曲冲她点点头,用眼神向她暗示就是她想得那样,低声道:“只是先委屈你两天,别着急。” 两行热泪从眼眶中喷涌而出,风羽捂着嘴哭了起来,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只觉得刚才还满嘴苦涩,现在已是甜到了心里。 慈寿宫中。 小宫女正在替太后捶腿,张姑姑从外面进来,打发了小宫女,低声道:“陛下已经责令贾御侍搬出暖阁了,不过是说等她养好了伤再走,这两日方嫔都一直在临敬殿里,听说陛下很看顾她,除了上朝就是待在临敬殿里了,夜里还宿在那。” 太后合着眼点点头,道:“她倒是会抓住时机,这下恐怕皇帝心里的隔阂也没有了。” “方嫔一直都是个聪明人。”张姑姑笑了笑。 “夏守忠呢?” 太后问起,张姑姑不屑地挑了挑嘴角:“一直托奴婢给太后娘娘带话,求娘娘救他。” “哀家已经保住他了,还求什么?” 太后呵呵笑道:“前些年他还算谨慎,也愿意给哀家传话,这两年哀家看他是越发油滑了,行事也胆大起来,不然怎么会被贾元春抓住把柄?若不是钦儿那天来告诉哀家,人证物证都在,哀家也保不住他。” “太后娘娘之前还担心王爷喜欢贾御侍,现在看来也不是娘娘想得那样。” 张姑姑微笑着说。 “哼,你别把他想得太好,若不是他开口你以为哀家会轻易饶了贾御侍?不说三十板子,就是十个板子只要哀家盯着,也能把她打个半身不遂。” 太后轻声哼了一下,思索道:“现在夏守忠是用不了的了,哀家看贾元春也没有穷追不舍的意思,多半就是夏守忠去贾府传旨的时候过分了些,贾元春要离宫,就想趁着机会把不顺当的都给贾府铲平。” 说到这,张姑姑接话道:“奴婢也正想给娘娘说这件事,方嫔说她有个人选,保管能给娘娘效力,不过要麻烦娘娘一次。” “谁?” 张姑姑趴在她耳边说了个一会儿,太后眯着眼睛想了想:“没有印象,反正也空着,那就先照着她说的办吧,有总比没有的好。” 次日一早,张姑姑扶着太后带着宛贵妃去了临敬殿。 上次与皇帝在临敬殿闹得不太愉快,这次当然要找个替罪羊出来当恶人。 宛贵妃被太后拎了出来,大家客客气气地寒暄之后,太后的目光在殿内梭巡了一圈。 “皇帝啊,哀家知道你节俭,只是夏守忠还在养病,恐怕身子好了也伺候不了你了,邱嬷嬷年纪也大了,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不如哀家让张姑姑来伺候你吧。” 皇帝放下茶杯,心中轻嗤一下,就知道太后今日来者不善,原来是往他跟前插眼线的。 “不劳母后费心,人虽少,但还顶用。” 太后轻笑:“皇帝是不是还念着贾御侍?心里是不是怪哀家呢?” 皇帝连忙起身:“儿子怎敢怪罪母后,贾御侍犯错应当受罚。” “身为母亲,哀家自然知道你喜欢贾御侍,但是身为太后,哀家也不得不惩罚她,若你还念着她哀家这就把她调回来吧。” 太后叹了口气,道。 皇帝蹙了起眉头,咽下要脱口而出的‘好’字,微笑说:“母后严重了,贾御侍还在养病,邱嬷嬷也调用了一个徒弟来侍候,此事……不急。” 说着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风曲,风曲稳重地垂着头向太后屈膝行礼。 太后嗯了一声,道:“哀家记得那日你身边还有个小丫头,长相蛮清秀的,宛贵妃,你是不是也见过?” 宛贵妃勉强笑了一下:“是,臣妾也记得,邱嬷嬷,怎么不见她?” “她……” 邱嬷嬷愣了愣:“她就是那日与夏公公……” “人家不是说只是与夏守忠说点私事么,难道你因为这个把她关起来了?” 太后抬了眼皮问,又看了看宛贵妃。 “不过是误会一场,臣妾来临敬殿也经常见着她,还挺清秀可人的,不如陛下就把她提拔上来吧,臣妾看太后娘娘也喜欢。” 宛贵妃低垂着眉眼不敢看皇帝,一口气把太后交代的话都说了出来。 皇帝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抱臂,看着太后的目光中隐含讽刺。 “若是母后喜欢,就把她放在御前先看看吧,不着急提拔,等做一段时间再说。” 过了一会儿,皇帝淡淡地说。 第285章 风羽膨胀了 太后满意地笑道:“这样也好,现在地方上秀女还没送进宫来,后宫人还是太少了,你除了处理政务也要多去别的宫里走动走动,还有方嫔,住在临敬殿到底不合规矩,把她挪出来吧。” 皇帝微微不悦:“方嫔久病,就在这里先住下吧,儿子看了也安心。” 太后略带狐疑地看着皇帝的表情。 恰好此时阿黄跑了过来,对皇帝道:“陛下,方嫔娘娘的药已经熬好了,只是御膳房说娘娘爱吃的酸梅丝没有了,奴才就端了些黄桃干子来。” 皇帝沉声道:“既然知道方嫔爱吃酸梅丝还不多备着?干什么吃的!” 阿黄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 太后与张姑姑对视了一眼,道:“皇帝,这些小事你这么上心做什么,不过一碗蜜饯罢了,也要给你禀报?” 说着她去斥责阿黄:“她爱吃不吃,以后这些小事休得烦扰陛下!” “母后别怪方嫔,她那天出来又吹了风,吃药总是嘴里无味。” 皇帝赶紧开口替方嫔解释。 太后心中欣喜面上却依旧不悦:“本来就是卑微的出身,皇帝不可太宠她了!” 说完又循循善诱地聊了好大一会儿才带着张姑姑和宛贵妃满意地走了。 邱嬷嬷让众人都退开,为难地道:“陛下,风羽那丫头……” “就让她出来侍候吧,你不必管她太多。” 皇帝不怎么在意地摆摆手,不过一个乳臭未干心思不正的小丫头,就是没有她,一时他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太后抬出张姑姑来不过是为了先压一压他,让他答应罢了。 “老奴定会看好她的。”邱嬷嬷惭愧地说,毕竟风羽是她带出来的。 “不用,就让她想怎么办怎么办吧,她若是听嬷嬷的教导最好,若是不听……” 皇帝将杯子放在桌上,意思不明而喻。 不论是方嫔也好,风羽也好,他愿意把太后安排的人放在眼前让太后安心,无非就是不太方便。可提拔为御前女官,他心中却不肯妥协。 就算知道元春五月就会出宫,这个位置,也总是不愿意别人占据的。 当天晚上风羽就被邱嬷嬷放了出来,邱嬷嬷知道皇帝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对风羽训斥劝导,若她以后肯走上正路最好,皇帝也会给她几分面子,可若是风羽还自以为聪明执迷不悟…… 邱嬷嬷看她虽做了一副温顺听话的样子,眉眼里却依旧不服,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风曲给风羽倒了杯茶,温柔地笑道:“恭喜妹妹啦,不仅被放了出来,还能去陛下跟前贴身侍候了。” 风羽全然没了被关押时候的落魄,对着邱嬷嬷的时候还肯做个样子,对着风曲却忍不住翘了尾巴:“我就知道……” 话说到一半她就红了脸,嘴都要咧到耳后去。 风曲的笑容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讽:“就说陛下是看重妹妹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今日太后娘娘和宛贵妃娘娘提起要提拔妹妹做二品女官,陛下却还是拒绝了。” “为什么?”风羽仿佛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 “陛下说……贾御侍还在养病……” 风曲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说:“我看陛下也挺挂念贾御侍的。” “什么贾御侍,她现在只是个四等宫女而已!” 风羽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身份,失声叫道。 “反正陛下是还这么称呼她啦。”风曲微微一笑。 “难道陛下想等她养好了伤,还让她回去?”风羽扬起了声调问。 “这……倒是不知道。” 风曲摇了摇头:“我今日听陛下的意思是先等贾御侍养好了伤再说,恐怕这位置还是给她留着的,就算太后娘娘劝了几次陛下也不肯松口。不过,太后娘娘对你倒是挺好的,一直在抬举你。” 风羽怔了怔,她几次与夏守忠接触,知道夏守忠不仅仅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这么简单,背后定有靠山,再加上那日夏守忠领着太后前来,她就意识到原来是太后在保他。 那太后此番这么抬举她上位…… 心中又是一番狂跳,若她有了太后撑腰,后宫还有哪个女人敢跟她对着干? 只是贾元春实在可恶,本以为这次她要跟夏守忠一起倒台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风曲看着风羽面上的表情变来变去,扯了一下嘴角回身去铺床了。 元春听到风羽又被调回临敬殿的消息后很是吃惊,以风羽那天蹩脚的表演,该是不会骗过皇帝呀。 连夏守忠都凉凉了,怎么风羽又上位了呢。 “小姐别想那么多了,她是什么货色?自甘下贱又忘恩负义!” 抱琴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对风羽全是反感恶评。 “小姐对她这么好,她竟然还勾结夏守忠陷害小姐!不知道走了什么龌龊的门路去了陛下身边!” 抱琴连带着对皇帝也好感全无,心中暗道也是个瞎了眼的昏君! 元春呃了一声,道:“陛下不是那样的人。” 抱琴翻了个白眼:“奴婢觉得这宫里到处都是猛禽野兽,多住一天都心中不安,恨不得赶紧过到五月咱们出宫去!” 元春笑了笑,心中疑惑渐大,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做。 风羽一开始还夹着尾巴在皇帝跟前侍候,见皇帝待她一如从前,心中的负担也撂到了一边,趾高气昂地在临敬殿进进出出。 邱嬷嬷看得心中气动,但知道这只是皇帝的一个幌子,只能按捺不语,到了晚上多让风曲劝劝风羽。 可风曲转头便是一通奉承,风羽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了,对着邱嬷嬷也不怎么尊重起来,仿若自己明日就要做皇后的模样。 起初看见抱琴还心中愧疚,可随着心理膨胀,那点子愧疚也烟消云散,看见抱琴板着脸不理她还气得不行。 “陛下,奴婢今日还见贾姐姐在门口晒太阳呢,想必是伤好全了。” 奉茶的时候,风羽媚笑着对皇帝道。 心中却想,这暖阁该轮着她住一住了吧。 第286章 这是什么蠢货 皇帝心中冷然,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淡淡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择日就让她搬出去吧。” 琪儿在旁愣愣地看着风羽,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陛下,奴婢看贾姐姐走路还不太利索呢,现在天冷伤势好得慢,不如还是等过了年再让贾姐姐搬出去吧。” 琪儿忍不住开口为元春说话。 皇帝看了看她,道:“既如此,就等过了年再说吧。” 风羽瞪了一眼琪儿,按下心里的忿忿没有说话。 等两人回到茶水间却大吵了一架。 琪儿红着眼道:“贾姐姐对咱们这么好,你干什么要把她撵出去?你也知道贾姐姐还在养伤呢!” “养什么伤?她当天就能下床了,还去门口训斥了小宫女呢,威风的很!” 风羽挑了眼皮冷笑:“她现在不是御前女官了,凭什么还住着那间院子?还有小宫女在身边侍候,这都是不合规矩的!” 琪儿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她道:“好啊,亏我前两天日日都去邱嬷嬷跟前给你求情,想不到你竟然是个白眼狼!我以后再也不和你好了!” 风羽翻了个白眼,以后她是凤她是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谁稀罕? 两个人气鼓鼓地出了茶水房,风曲恰好撞见了琪儿,听她说完首尾,笑道:“别担心,陛下还是怜惜你贾姐姐的,过年之后也不一定让她搬出去呢。” 琪儿这才放下心来,去御膳房要了些果子糕点去看元春去了。 皇帝处理完政务就去了南书房见大臣,邱嬷嬷去了茹芷宫帮宛贵妃处理年夜宴的事。 方嫔一身素净的睡衣从临敬殿的内室出来,近几日她的脸色好了许多,还残留着晚起的慵懒。 “你过来帮本宫梳头吧。” 方嫔朝着风羽招了招手。 风羽怔了怔,连忙小跑过去,方嫔清退内室里的人,留她伺候了半个时辰,风羽再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便更高傲了。 因元春被打了十棍子,虽然没伤到筋骨,可对外也要做出伤患的样子,因此抱琴经常在早上在院子里架起来一个小火炉熬药。 炉子也无人看,反正元春是不喝的,煮了之后倒掉就是。 这日清晨,抱琴从太医院回来架好了炉子就去屋里服侍元春起床穿衣了,院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 砂锅里的中药咕嘟嘟地煮着,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包白药粉迅速撒了进去,看着粉末溶于药水后快速闪了出去。 仓皇逃出的风羽差点在门口摔倒,拐角处的风曲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撇撇嘴,暗骂了一声蠢货。 等满院子都是药味儿的时候抱琴出来把砂锅端走倒掉,换上了另外一个小锅,给元春炖牛乳银耳粥。 这些吃食以前在御膳房就能吃到的,现在毕竟是四等女官,待遇和之前相差甚远,幸好北静王过两日就托李成送进来一些滋补品。 风羽惊魂未定地把装过药粉的纸包撕得粉碎,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埋了起来。 随后深深呼吸了几次,抬手理了理头发。 突然间,她瞪大了眼睛。 这两天她嫌弃那个灰帽子戴着土气,便自作主张将帽子卸了下来,插上精致的簪子去装扮自己。 邱嬷嬷对风羽已经彻底失望,索性装作没看见。 皇帝自然也不说什么,由着她变着花样地打扮自己在跟前晃悠。 可早上刚插在头上的那个金簪子去哪里了?! 风羽心里怦怦直跳,难道是刚才掉落在元春的院子里了? 顾不得皇帝马上就下朝了,她即刻返身去找。 可找了一路也没找到,抱琴已经将院门锁了起来,以她们现在的关系,抱琴是不可能让她踏入院子一步的。 肯定是被抱琴她们捡到了! 风羽越想越慌,身上出了一层冷汗,牙齿也嘎嘣嘎嘣响了起来。 本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若是落下一根簪子在院子里,她就是唯一的嫌犯了。 毕竟那根簪子昨天她也戴过,殿内不少人都看见了。 风羽心慌意乱地往回走,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风曲笑着看她:“陛下回来了,你怎么还没在跟前侍候?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风羽连忙收起神色,强笑说:“正要去呢。” “你快去吧,邱嬷嬷让我去看看贾姐姐去。” 风羽听到元春的名字心中一跳,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去看她什么?”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风曲目睹了一切,怎么不知道她的意思。 她笑说:“看看贾姐姐的伤势如何了,还需不需要太医院重新开药方,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嬷嬷想多照料着她。” 风羽呆呆地点了点头,想开口说簪子的事又不知从何说起,心里只希望元春和抱琴一起把那碗药喝了才好。 心慌意乱地在临敬殿待到了晚上也没听到元春出事的消息,回去风羽就拉着风曲问起来她去看望元春的事。 “贾姐姐现在确实好多了,多用药膏抹着,煮的药不怎么喝。” 风曲答道:“我看贾姐姐总是在早上熬粥喝,明日我把之前嬷嬷赏赐的燕窝给她拿去。” 原来没喝么? 风羽心里明白过来,说不清是遗憾还是舒了口气。 那根遗落的簪子始终卡在心头,连夜里睡觉都不得安稳。 半夜,风羽烦躁地起床去床头窸窸窣窣摸出来剩下的药粉,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一不做二不休。 她摸清楚了抱琴的时间,专门等着她换掉煎药的砂锅才又溜了进去,重复着昨天的动作。 一回生二回熟,今日倒是没有那么慌了,出门前还扫了一圈院子,金簪并不在院子里。 可能是被别人捡走了吧。 风羽安慰自己。 她知道元春待抱琴极好,早中晚饭都在一个桌子上吃。 这锅粥定然也有抱琴的份儿,到不了晚上,主仆两个就得一起见阎王。 风羽抹了把脸,竟然摸到了一手的湿意。 “这个蠢货总算办了件正事了。” 风曲从暗处闪身出来,从袖子中摸出一根细细的金簪看了看,低低笑了。 随后好整以暇地戴好了帽子,往临敬殿里去了。 第287章 元春中毒 这厢抱琴刚要去关火,就听见门外有人喊。 放下碗筷出去一看是守门的李成。 “昨晚送过来的信件,好似是贾小姐家里来的。昨天夜深了也不方便……” “没事李大哥,我知道的。” 抱琴对他弯着眼睛笑了笑。 “这……还有一包是我从宫外买来的,听说贾小姐最近在吃药,这些给她就着吃吧。” 李成又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牛皮纸包,不好意思地递给抱琴。 “谢谢你了李大哥。” 抱琴对他笑了笑:“不用劳烦你专门去买,现在小姐也不缺吃的,各宫娘娘还有王爷送来的都有。” 虽下人们见风使舵,以前与抱琴交好的小宫女们都躲得远远的,可周嫔宁嫔宛贵妃几个都私下送来了东西以表慰问。 两人闲聊了会儿,李成耸了耸鼻子:“什么味儿?” 抱琴愣了一下尖叫起来:“哎呀!粥要糊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冲过去,只见锅底已经糊了一大片。 元春听见动静出来看,用勺子刮了刮锅底,笑道:“没事,上面的还能喝。” 谢过李成,主仆两人端着粥回屋去了。 元春只看了两眼就叹了口气:“宫里的事传出去了,现在母亲和祖母正慌呢。” 抱琴凑过去看,道:“本还以为没有传到外面呢。” 元春见王夫人和探春字字句句都焦急难耐,立刻起身提笔去给他们回信。 “小姐,要不先喝粥吧。” 抱琴端着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虽然有点糊,但也不影响。” “你先吃,我回了信就过去。” 抱琴喝了几口,拆开李成送来的牛皮纸袋,里面也是皇宫附近有名的糕点小菜,便端着碗托着去喂给元春吃。 等两封信回完,元春交给抱琴让他送去给李成。 “那小姐先吃,都冷了,奴婢去去就回。” 抱琴披上斗篷出了屋门。 元春刚捏了快糕点喂进口中,就听到咣当的一声响动。 “这丫头,是不是又撞到了炉子?” 元春无奈地起身去看,却见到抱琴侧着倒在了木门边,手中的信也落在了地上。 “抱琴?!” 元春一怔,飞快地跑了出去,本来以为她是摔得狠了,没想到把她翻过来却见到她眼中鼻中都流出鲜血! 脑中轰然一声巨响,元春惊慌失措地摇着她,口中喊了两声她的名字。 可抱琴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源源不断的鲜血继续流淌着。 脸上一凉,元春闻到极近的血腥气,她摸了鼻子,手上一片鲜红。 “来人啊!来人啊!” 元春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声音嘶哑:“快来人!来人救救抱琴!” 远远地看见一抹明黄从拐角处走来,可渐渐那明黄变成了血红。 元春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涌出。 “陛下!陛下,救救抱琴……” 元春脚步不稳地往那边跑过去。 “是你吗?” 皇帝看见个人横冲直撞而来,眯着眼睛瞧清楚后却吓得肝胆俱裂! 远处的元春身着素衣披着长发,莹白的小脸上却一片血色! “怎么回事?!” 皇帝眼看着元春体力不支要摔倒,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 元春睁着眼睛,手紧紧地抓着皇帝的龙袍,一张口便喷出一口血来! “救救……抱琴……” 说完这句话便感受到胸口一痛,眼前黑了过去! “太医!叫太医!” 皇帝心跳都要停了,抱着元春拔腿往临敬殿一边跑一边吼。 琪儿从院中出来见到了这一幕,吓得失声尖叫,在皇帝连声催促下才往太医院跑去。 皇帝抱着元春冲进了内室,把正在用早膳的方嫔给吓了一跳。 “这……” “阿黄,去看看暖阁里抱琴怎么样,把她也抱过来!” 皇帝没空理她,想起刚才元春闭眼之前的嘱咐,大声喊道。 阿黄从被吓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带着几个小太监迅速往暖阁跑去。 风羽风曲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 风羽忍不住抓紧了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住自己不要露出异象。 风曲往后退了一步,瞧瞧看她两眼,转身去端温水过来了。 “陛下,您身上……好多血。” 风曲将水盆交给了方嫔,方嫔端过去,用热毛巾要给皇帝擦手。 皇帝脸色煞白,有些罕见的手足无措。 他接过热毛巾,却弯下腰去拿毛巾轻轻给元春擦着脸上的血迹。 幸好血现在已经不流了。 元春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双眼,皇帝能感觉到她越来越轻的呼吸。 “太医呢?!怎么还没到!” 皇帝突然暴怒,转过头去大喊了一声。 方嫔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沉默了一下,主动出去看太医到了没有。 皇帝心中焦灼,可也不敢妄动,只能拿着毛巾不断地给元春擦着脸。 金盆中的水变成了粉红色,泛着淡淡的腥气。 皇帝紧紧地抓着毛巾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来人!去将暖阁附近给朕封锁起来!谁也不许靠近!” 皇帝面沉如水地走出殿去,让人将侍卫总管喊了过来,把临敬殿和暖阁附近团团围住。 抱琴也被阿黄抱了过来,她的情况更糟,连耳中也有血迹。 阿黄颤抖地伸手探了探抱琴的鼻息,微微松了口气,虽气若游丝危在旦夕,可到底还没失去生命特征。 太医们提着箱子赶来,一部分围在抱琴身边,一部分围在元春身边。 皇帝在殿中走来走去,等待太医的消息。 “陛下,贾御侍和这位姑娘乃是身中剧毒。” 王太医与几位太医交流了几句,得出了结论。 虽心中已有猜想,可听到这个结论的时候皇帝仍旧瞳孔一缩。 身中剧毒…… 他攥紧了手指:“朕要你们拼全力救治!” “臣遵旨!” 王太医应了一声,开始与众位太医一起分头行动。 抱琴的症状更严重,所以先抱着她去了内室施针护住她的心脉。 听到里面的忙乱,皇帝心中又急又气,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阿黄,你带着人去搜暖阁,任何可疑的东西都拿过来给太医查验!” 他喝了一声,眼风扫过殿内众人,阴冷沉郁。? 第288章 带元春出宫 风羽被这一声冷喝吓得抖了抖,心跳如擂鼓。 明明那药吃下去后会立刻毒发的,可她没想到元春和抱琴还有时间出来呼救,更没想到元春会直接撞上皇帝,大大减少了留给她的反应时间。 现在暖阁已经被侍卫围住,她最担心的就是那根金簪的下落。 邱嬷嬷和宛贵妃听到消息后急速赶了过来,看了看双双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元春和抱琴,宛贵妃第一反应就是北静王是否知道此事。 可看了看皇帝震怒的模样,宛贵妃还是忍住了让人给北静王报信的冲动。 “是什么毒?” 宛贵妃问。 太医答道:“回陛下,娘娘,刚查验出来,应是三步毙。” 皇帝一听这名字心下骇然不已,一颗心提在嗓子眼:“元春如何?” “幸好贾……贾御侍中毒不深,即便如此恐怕也要昏迷三到五天,她身边的抱琴姑娘中毒就比较深了,刚才臣已施针护住她的心脉,恐怕没有半个月是醒不过来的。” 这时,阿黄带着与他一同去暖阁搜查的侍卫回来了,将桌上院子里的吃食都带了过来。 有锅中剩下的燕窝粥,还有李成送来吃剩下的糕点,元春和抱琴的早饭一向简单,只查出了这两样。 “还有些未开封和隔夜的吃食奴才也也一起带来了。” 阿黄将东西都摆在桌子上。 皇帝沉声道:“查!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谁送的,给朕一一查清楚!” “这毒发作很快,必定是刚吃下去不久的。” 风羽冷汗涔涔地看着太医取出来银针放入锅中,一股乌黑沿着银针就蔓了上来。 “不用验其他了,必定就是这碗粥了。” 太医断言说。 皇帝的拳头握得咯吱嘎吱响,邱嬷嬷上前看了看,思索道:“陛下,这应该不是从御膳房领的粥,今天早上御膳房没做这个。” “这些应该是贾御侍从家里带来的吧。” 风羽眼睛转了一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 见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她,风羽又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之前听贾姐姐说过。” 阿黄把暖阁里的吃食都带来了,三下五除二翻出来几包干燕窝来。 宛贵妃一看手指一抖:“这、这是王府的……” 皇帝皱了皱眉:“宣北静王进宫。” 风羽心下松了口气,既然是宫外进来的,眼多手杂,怀疑的对象就多了去了。 邱嬷嬷一直暗中观察着在场众人的神色,对皇帝道:“陛下,依老奴看,还是先从宫内人查起吧。” 皇帝扫视了一圈众人,点头道:“暖阁还是要守好,任何人都不可出入,临敬殿的人交给嬷嬷和宛贵妃彻查,五天内的行踪都要一一禀明,不得有任何含糊。” 皇帝冲阿侍卫总管王彬招招手,道:“你去把夏守忠和他身边的人给朕提过来。” 临敬殿里的小太监宫女一时间都恐慌起来,风曲和风羽等人被邱嬷嬷和宛贵妃带到单独的房间进行细致的审问。 皇帝看方嫔还在殿内站着,此刻也没有心情装模作样,对她摆了摆手:“这里太乱了,朕看你也好的差不多了,就先搬回平喜宫去住吧。” 方嫔往内室里看了一眼,道:“是,陛下,刚才臣妾看贾御侍身上都是血迹,就帮她和她的侍女换了身衣裳,旧衣服就在床头放着以便查验。” 皇帝也想起元春跌跌撞撞满身是血跑出来的样子,心头一痛,对方嫔也柔和了些:“还是你细心,回去吧,别吓着你了。” 方嫔乖巧地行礼告退,出了临敬殿不久,便看见一个北静王匆匆而来。 他跑得满头是汗,全无温润从容的风度,甚至连近在咫尺的方嫔也没看见,一道风似的进了临敬殿院中。 方嫔挑了挑眉,轻叹了口气:“可惜了,终究是老天爷帮她,这次竟然没死成。” 北静王冲进殿中,见了皇帝才回了一丝神志,气喘吁吁地下跪行礼。 皇帝让他起身,指着桌上的粥和燕窝,道:“太医说就是这粥出了问题,宛贵妃是燕窝是从王府来的,但太医已经验过剩下的了,都没有毒。” “那就是宫内的人下的手。” 北静王眼神凌厉,道:“燕窝是因着元春受伤我临时从王府的库房中找出来的,直接送到了元春手上,不可能有问题的。” 皇帝点头:“临敬殿的人已经在查了。” “元春怎么样?” 去王府传话的是宛贵妃派去的人,路上已经细细把过程说给他听,北静王被毒药的名字骇得心惊肉跳,出门前让人去市井里打听这种药的来路了。 “她在里面,你去看看吧。太医已经配出解药,幸好中毒不深。” 皇帝眸光动了动,往内室看了一眼。 北静王也顾不得许多,大步走了过去。 元春静静地合着眼躺在床上,一张小脸苍白的瓷片一般,就像一个生机衰败的瓷娃娃。 北静王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她的手,一直怦怦直跳的心此刻才静了下来。 皇帝在外面等了一刻钟,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北静王出来了。 他见到皇帝二话不说跪在了地上,拱手道:“臣弟有一事相求,恳请陛下成全!” 皇帝瞳孔一缩,双手握紧,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说。” “后宫中并不平静,尔虞我诈,元春出自贾府,又深得陛下信任,难免就有人心存嫉妒和怨恨,下毒之人定是想要了元春的命的,这才选择了足量的剧毒……幸好上天眷顾,元春所食不多,这才保下命来……” “你想带她出宫。” 皇帝双眸沉沉,低声问。 北静王点头:“现在她身体正虚弱,陛下也未查明到底是谁下的手,万一那人还有后手怎么办?纵使临敬殿严防死守,可在宫中总有看顾不到的时候,出宫静养是最好的选择。” “你想把她接到北静王府?” 皇帝眉头蹙起,问道。 “贾府便足以让元春静养了。” 北静王垂眸,毕竟两人还没有定亲,只要出宫即可。 第289章 离宫 皇帝沉吟不语,在沉寂的殿内缓步踱着。 没一会儿,阿黄进来禀报,夏守忠一直窝在太医院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身边的人也都是太医院的人,与临敬殿和暖阁都没有来往。 皇帝摆摆手让他下去。 北静王道:“夏守忠前一桩事还没了,此刻应该盼着皇兄想不起来他才是,应不会主动揽祸上身。” 皇帝嗯了一声,将临敬殿和后宫嫔妃们一一过了一遍。 似乎谁都有嫌疑,可查到现在除了那碗毒粥,谁也没有真切的证据。 他抬起眼帘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北静王,想起昔日见到元春他们两人说说笑笑的场面,还有从外面听来的两家来往的消息。 在宫内,人人都戴着一张伪善的面具,谁也看不穿面具下到底藏着什么。 元春自入宫后便坎坷不断,其他也就罢了,这一遭确是有性命之忧。 一声叹息从心底涌了出来。 “朕答应你,你现在就去通知贾府此事,让他们明日来宫门迎接吧。” 他站在内室门口,往里面望了望。 一室阴暗中,唯有元春洁白的面容在烛光下泛着柔光。 “谢陛下!” 北静王松了口气,转身回去通知贾府做准备。 “陛下,刘大人在书房求见。” 小太监禀报道。 “告诉他过两日朕会召见他的,今日谁来都不见。” 皇帝心烦地说完,便转身去看元春的情况。 太医已经开了药正在煎煮,她向来红润的朱唇已开始发乌,还泛着干皮。 皇帝去外间端来茶盏托着她喂了下去,时不时往她唇上沾些茶水。 他瞥到一旁的抱琴,让人把邱嬷嬷喊了回来。 “现在临敬殿内朕能相信的也只有嬷嬷了,你看着给元春的侍女也换身衣服,喂她些茶水吧。” 邱嬷嬷眼中闪过诧异,抱琴不过是跟随元春进宫的侍女,论起来连风羽风曲的地位都比不过。 皇帝只是想到元春在宫内的时候只有抱琴一直陪着她,她对这个侍女也像妹妹一样,就连跑出来求救的时候也心心念念地要他先救抱琴,如果抱琴有个闪失,也不知元春会难过多久。 邱嬷嬷拿银针试过茶水,喂抱琴喝了些后,道:“宛贵妃娘娘还在茹芷宫问话,不过……并没有太多进展。只知道贾御侍和抱琴姑娘是被人下了毒,可毒是怎么下进去的,什么时候下的,又是谁下的,这些都很难查。” 古代皇宫也没有摄像头,人人都能说的出来这几日的踪迹,风羽也一口咬死自己除了临敬殿哪里都没去,偏偏早上邱嬷嬷和皇帝都很忙,没有留意到众人的去向。 “若是明日晚上之前还查不出来,就用刑吧。” 皇帝冷声说。 反正下毒的也就在这个范围内。 他声音冷如冰霜:“临敬殿查不出来,就挨个地搜查!总是在皇宫内的!” 邱嬷嬷心中一惊,可看皇帝面色如铁,当下也不敢多说,心想若是为了此事查遍后宫,恐怕掀起来的就是一场大风浪了。 从临敬殿出去后,邱嬷嬷去了关押临敬殿宫人的地方,沉声将皇帝的话转述了,众人吓得面如金纸,若是被用了慎刑司的刑罚,就是不死出来也要脱层皮啊。 风羽挨着琪儿,风曲和风羽,两只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脚尖,心中却焦急万分。 本以为查一轮查不到就算了,谁知皇帝竟然要用刑,只为了一个贾元春么? 风曲侧眼瞧着她的一举一动,暗暗等待着时机。 侍卫轮班二十四小时看守着这群人,宛贵妃也带着人查过她们的住处和平日的人际往来,这日直到深夜宫里才安静下来。 各宫已经知晓此事,可听说皇帝震怒,谁也不敢前来探看。 连二沈姐妹都老实了许多没有主动往上凑。 周嫔和宁嫔,吴妃倒是让人去找邱嬷嬷问过消息,得知元春昏迷不醒后把宫里的药材都送了过来以表心意。 皇帝统统叫人收了起来,让太医一一查验,确认无事了才让邱嬷嬷打包,又让太医翻出了库房上好的药材放在一起,准备次日给元春一起带回去。 邱嬷嬷也忙到深夜,见临敬殿内还亮着烛火,本想去提醒皇帝该歇息了,可走到门口,望见皇帝背对着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以静静守护的姿态。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去茶水房亲自烧水煎药。 长期的昏迷不醒对身体极为有害,不过又过了半晌的功夫,元春眼下已经现出乌青之色,唇间也出现了深深的纹路。 皇帝每隔一会儿就喂她一些蜂蜜水,虽总是喂进口中又流出来,可到底还是吃进去了些。 纤瘦的手指冰冷无比,皇帝忍不住伸手探探她的鼻息才能稍稍安心,又吩咐人多端几个炭盆进来。 深陷黑暗的元春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灼痛,如坠地狱,可挣扎中,却感受到有股温柔的目光的一直落在脸上。 皇帝握着元春的手就这样坐了一整夜才起身。 阿黄进来禀报,贾府的人和车都已经等在了宫门口。 北静王也进了宫来,求见皇帝。 “让他进来吧。” 皇帝揉了揉眼睛,里面充斥着淡淡的血丝。 北静王跨进殿来,先看了皇帝一眼,微微皱了眉:“陛下一夜未睡?” 皇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抬了抬下巴:“你送元春出宫吧。” 北静王看着他面容憔悴,一夜之间下巴上也冒出许多胡茬,想必是整夜都守在了元春身边。 心中某个地方刺了一下,他垂下眼帘应了一声,带着人走进内室。 本想着连着被子一起把元春裹着抱起,可看了看明黄的绸缎被子,上面还留着龙涎香的味道。 北静王犹豫了下,把身上的披风脱下裹住元春走了出来。 “陛下,臣告辞。” 他向皇帝行了礼,抱着元春缓缓退出临敬殿。 皇帝攥着手指看他一步步往外退去,元春苍白的手指随着他的步调一走一动。 他知道,恐怕元春再也不会回到临敬殿中了。 第290章 又! 马车内,北静王看着昏迷不醒中的元春,心中五味杂陈。 他刚抬手想替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却见元春嘴唇微动,似有将醒的迹象。 “元春!”北静王心头一喜,急忙凑身上前查看。 然而,仅仅那么一秒,元春又彻底地陷入了沉睡之中。不论北静王如何呼唤,她都没有丝毫反应。 “唉,看来是我想多了。”北静王大失所望,长叹一声后,转身向马车外望去。 此时,他们的马车已经出了宫门,扬长在宽阔、热闹的街道上,道路两旁人来人往,小商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看着如此景象,北静王不由的心头一软,只道:“也罢,虽说元春此次遇害凶多吉少,不过至少这样以来,元春算是彻底逃出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了。” 言尽,北静王深深看了一眼元春,抬手轻轻将其耳际旁的碎发拂开。 元春,此后就由我来保护你吧! 一个念头,逐渐在北静王的心头生根发芽…… 刚到北静王府,就见门口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有的低头哈腰恭敬等候,有的心急如焚探头探脑,似乎对元春的到来充满了好奇。 “阿文,你去将门口的人驱散开,都围在这里成何体统。”北静王眉头一皱,语气甚是不悦。 “是,主子。”阿文见情况不对,急忙应声上前将一众人等驱散开。 耳边终于没了窃窃私语声,北静王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元春刚到北静王府,就被安排住进了北边的檀春阁,并且檀春阁内外有专人十二个时辰把手,把守之严格,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再加上如流水般的天材地宝送入檀春阁,这让元春一时间成为了北静王府里众人茶余饭后的议论谈资。 大家都惊讶于北静王对元春的宠爱与重视,因此不少心怀不轨之人,总是变着法地试图打探檀春阁里的消息。 不过,这些人的小把戏,都被北静王轻松解决了。 时间一晃而过,距离元春来到北静王府已经是第五日了。北静王看着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元春,在房间里早已急得团团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需多久她就能醒过来吗?”北静王神色阴郁,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一旁的王太医。 王太医虽说也是见过大阵仗的人,都不禁被北静王那骇人的气势吓得不轻。 “回,回禀殿下,这……老臣也很奇怪。按道理来说,这贾御侍是该醒了,因为她体内的毒素已然全部除清。只是……”王太医欲言又止,弓着老腰,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北静王。 “说!只是什么?”北静王厉声问道。 随即,他转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阿文。 阿文瞬间会意,当即便将房间里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而自己则轻轻关上房门在门外候着。 此时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北静王三人,王太医这才缓缓开口:“殿下,老臣怀疑贾御侍这是又中毒了。” “什么叫又?”北静王闻言瞳孔一震,大惊失色。 “对!并且老臣怀疑,这下毒之人就在檀春阁内,这人所下之毒应是号称无色无味的曼陀罗。” 王太医神色凝重,接着道:“方才老臣从王府外一路走来,见檀春阁内外被侍从们保护的水泄不通,外面的人根本没有机会下手,所以这才断定应是阁内之人做的手脚。” “那你可有解毒之法?”北静王双拳紧握,急忙询问。 “自然是有的,不过这解毒之法甚是复杂,老臣需要准备一番才可。” “可!不论需要什么,王太医你尽管开口就是。” 得了王太医的承诺,北静王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那老臣就先退下了。殿下,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切不可因贾御侍的事情忧心过度,恐伤身尊体。” 王太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弯着身子正要退下,北静王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王太医!” 王太医脚下一顿,拱手行礼应道:“殿下,老臣在。” “这件事情暂且不要说出去,切莫打草惊蛇,若是有人问起你,你只说元春一切安好,只是苏醒还需要一些时日。” 北静王背对着门口,看不见神色。 “是,老臣明白,老臣自当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说。”王太医嘴上虽这么说这,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因为在他来北静王府时,皇帝就嘱咐过他,不论北静王府内发生任何事情,都必须一一传达。 可现在…… 王太医一下子犯了难。 “对了,殿下,老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王太医突然开口。 “说!” “这曼陀罗毒,虽说是无色无味,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睡梦之中。” “但是,因其特殊性,这毒只能通过呼吸一点一点地进入人体,才可发挥其效力。所以……”王太医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所以,那毒就下在这房间的某一处?”北静王冷笑一声,扭头看向王太医。 “正是如此。”王太医被那冰冷的目光吓得战战兢兢,连忙点头。 北静王良久无言。 房间内,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就在王太医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北静王终于开口:“本王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是,殿下。”王太医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看着王太医逃命似离开的背影,北静王长袖一挥,冷厉呢喃道:“我倒要看看这檀春阁内,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投毒。” 为此,北静王当即便将阿文唤进屋内,吩咐其将房间里的藏毒之处尽快找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阿文果真不负众望,还真就在房间里找到了藏毒的地方。 “主子,主子,属下找到了!” 阿文欣喜若狂,一路踉踉跄跄地冲进偏殿,差点没给路上的绿植撞倒。 “在哪?”北静王闻言,放下手里的书卷,一下子站了起来。 第291章 大火突起 阿文长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绪道:“那毒就涂在贾姑娘所睡床塌的屏风上。” “没想到这毒竟藏的这么隐秘……” 北静王双手负于身后,有些不可思议。 随即,他十分不解地看向阿文:“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嘿嘿,属下虽不擅毒,但是这小聪明还是有一些的。” “快说!”见阿文卖起关子,北静王眉头轻挑,催促起来。 “咳咳……王太医不是说,这毒无色无味嘛,我想再无色无味的毒药,这气息也终究是不同其他的。所以我就找了一条猎犬,让它在房间里闻了闻。” 说完,阿文便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 摊开手一看,竟然是一枚红色的小盒子,这盒子只有指甲盖大小,看着很不起眼。 “这是……”北静王看着眼前的东西,有些狐疑。 “回主子,这东西是属下在贾姑娘的床底下发现的。涂抹在贾姑娘床头屏风上的毒,就是来自它。” “总算是找到它了。” 北静王怔了怔,抬脚走到床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院子中央。 “你把这东西销毁了,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是,主子!” 阿文见北静王迟迟没有下文,忍不住询问:“主子,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你且过来。”北静王挥挥手,低声嘱咐了良久。 待阿文受命离开檀春阁后,北静王来到元春寝殿内,站在床榻上的他满腹愁肠。 “元春,要想将歹人揪出来,我们就不得不放手一博。你要是知道了,定是不会责怪我的对吧?” …… 日落西斜,北静王府里依旧井然有序。 冲天的火烧云,看得人眼前一亮,小厮、丫鬟们纷纷凑在各自的庭院里,对着头顶上方的云彩啧啧称奇。 也就在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溜进了檀春阁内。 这人趁着众人没有察觉,竟然径直来到了元春的寝殿门前。 在确定四下无人察觉后,他悄悄地推开房门钻了进去。 随后不久,就听见屋内传出一阵瓷器破碎的声音,紧接着熊熊大火便将寝殿给团团围住了。 而那人则趁着众人大乱,手足无措之时,一个飞身从窗户处逃了出去。 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火势已然不受控制。 “走水啦,走水啦。檀春阁走水啦。” “快快快,快去打水来。” 院内小厮、丫鬟急得六神无主,花容失色。 不一会儿,这檀春阁走水的消息就传到了各个院中。 而北静王也终于听到消息匆匆赶来。 “元春!”北静王痛心惊呼。 看着元春还被困在屋子里命悬一线,他当即就要往火海里冲,吓得在场的所有人连忙上前劝阻。 “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是啊,殿下,这大火如此汹涌,您若是此时冲进去救贾姑娘,恐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各个院里的贵人纷纷阻拦,可此时的北静王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心全都扑在了元春身上。 “滚,你们都给本王滚开。”北静王又气又恼,一连踹开了好几个人。 可是,那些人就是像狗皮膏药似的扒着他,不让他靠近火场一分。 直到大火烧尽,整个偌大的檀春阁化成了一片废墟。 抬眼望去,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的焦炭和残垣。 众人见状,这才松开了阻拦的手,一个个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等候北静王发落。 本以为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来临,却不曾想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北静王,却突然口吐鲜血,一下子晕厥倒地。 而在他晕倒的最后一刻,他的口中依旧还呢喃着元春的名字。 众人惊慌上前,连忙将北静王送回寝殿,随后又找来太医诊治。 此事一出,没多久便惊动了宫里的皇帝。 皇帝震怒,当即派出宫中御林军彻查此事,并且对于元春的受害,怎么都不敢相信。 然而……派出去的御林军没多久就传来消息。 在烧毁了的檀春阁废墟之中,确实发现了一具已成焦炭的女尸。并且该女尸手腕处佩戴的手镯,正是元春所有。 要不是当时下人们救火及时,恐怕就连那废墟之中的女尸也早已烧成了灰烬。 听到这个消息,临敬殿内的皇帝身体一晃,差点摔倒,手中茶盏应声落地。 刺耳的碎裂声,听得临敬殿内侍从纷纷缩了缩脖子,人人自危。 “陛下……您没事吧?” 邱嬷嬷见状,一脸担忧地上前查看。 “这一定是假的。”皇帝咬紧牙关,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 虽然邱嬷嬷也希望这消息是假的,可是物证就摆在眼前,让她们不得不信。 邱嬷嬷也是十分难受,不肯接受元春遇难的消息。 为此,她见皇帝如此失魂落魄,便不再多言,心知不论自己说什么,都安慰不了他。 邱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大殿内的众人,却见风羽缩在墙角竟然嘴角微扬,竟是在开心。 她眉头一皱,当即挥手让所有人出去。 来到殿外,邱嬷嬷一下子叫住了风羽。 “邱嬷嬷,怎么了?有什么事吗?”风羽一脸洋洋得意地看着邱嬷嬷,此时竟是连装都不装了。 因为元春中毒一事,暖阁内外以及所有能经常接触到元春的人,本来都是要被关起来严刑拷问的。 风羽还以为自己会招架不住酷刑而招认,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替死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小太监,他竟然说是他给元春下的毒。 此事这才就此打住,风羽也因此越发得意,觉得这是上天对自己的庇佑。 她有如此命格,绝对是当贵人的料。 现如今又得了元春被烧死的好消息,所以风羽更是毫无顾忌,就差当着众人的面把“太好了”喊出来。 邱嬷嬷见风羽如此嘴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抬手就给了风羽一耳光,只道:“风羽,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教了你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别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只想和你说一句,人在做,天在看,你!好自为之。” 话毕,邱嬷嬷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就留下风羽捂着脸,一脸震惊地看着。 待风羽反应过来,嘴里骂骂咧咧:“老东西!你……”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风羽!” 第292章 互相残害 风羽寻闻声回头一看,就见原本已经离开的风曲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咳咳,风曲,有什么事吗?” 风羽有些尴尬,她低下假模假样地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后轻轻咳嗽两声,眉头一挑,瞬间恢复了往日里的傲气。 凤曲双眼微眯,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收进眼底。 许是见风曲没有说话,风羽有些不耐烦,她白了对面的风曲一眼:“干嘛?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面前的风曲笑容艳艳,可是风羽却总感觉有一股寒意。 “好妹妹,我能有什么事情呢?不过是在宛贵妃那里得了个好东西,所以就想着分给妹妹你。” 凤曲笑容谄媚,快步上前便拉住风羽的手,将风羽的小手放在手里轻轻摩挲,弄得风羽一脸难以置信:“你?好东西?” “正是!风羽妹妹,现如今你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被封妃位指日可待呢。”凤曲一边说着,一边拉着风羽向偏僻的角落走去。 “呵,那是自然的。”风羽被风曲捧上了天,整个人轻飘飘的,便也就没有拒绝。 两人刚来到一棵大树底下,风羽就急不可耐地催促起来:“你说的好东西呢?在哪儿呀。” “好妹妹,别着急,你看这个是什么?”风曲按住风羽在自己身上搜寻的手,眼底满是厌恶,她强忍住反感,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随后,在风羽那满是期待的注视下,风曲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风羽妹妹,你做的事情我可全都知道呢!” 此话一出,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般,风羽整个人瞬间呆住了。 她愣愣地看着风曲,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风羽不自然的扭过头,不敢直视风曲的眼睛。 此时,面前的风曲就像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她嘴角扬着嗜血的笑容。 “不明白吗?乖妹妹,那暖阁里下药之人究竟是谁,这还需要我说?”风曲见风羽死不承认,倒也不气恼,反而慢慢悠悠地在她面前来回走动,随即便从袖子里取出一支明晃晃的东西。 风羽定睛一看,这不是她那支掉落在暖阁的簪子吗? 见此,风羽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完了,完了,这件事情终究还是被人发现了! 风羽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栗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风曲,那眼神里淬满了恶毒:“风曲,你究竟想干嘛?这只是一支簪子而已,谁能证明我就是真正的下毒之人?” “我想干嘛?”风曲捂着嘴,忍不住发笑。 “我的好妹妹,现在可不是你嘴硬的时候呢,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吧?” 风曲顿了顿,随后接着说道:“这只簪子是物证,而我则是人证,你觉得我要是将这件事情捅到陛下那去,陛下是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风曲所言,句句戳人要害。 风羽明白,就算她口吐莲花,巧舌如簧,但是只要是关于元春的事情,皇帝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势必要将整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只要有了风曲作证,不论自己如何狡辩,她都难逃一死。 这般想着,风羽突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风曲面前,她一脸悲痛地直扇自己耳光:“姐姐,我的好姐姐,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妹妹我也是一时糊涂啊。” “哈哈哈,一时糊涂?难道不是图谋已久吗?”风曲只觉得讽刺。 “不,我确实是一时糊涂,还请姐姐您高抬贵手,将这件事情彻底忘记。”风羽一脸恳求地望着风曲,然而风曲却是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 “呵,就这么简单?”风曲淡淡地瞥了风羽一眼。 “如果可以,妹妹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只要姐姐您需要,就算是在陛下面前给姐姐美言,我也定是义不容辞。”风羽痛哭流涕,边说着,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听到这句话,风曲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风曲欣喜地询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是自然,妹妹所言千真万确。”见有机会了,风羽连连点头。 “那好,从今以后只要是你在临敬殿当值,你就必须把陛下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情都记录下来给我,不要问为什么,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风曲微微一笑,伸手抬起风羽的下巴。 “这……” 风羽有些迟疑,她不太明白风曲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心里十分抗拒,可是奈何自己的把柄正握在别人手上,她只好无奈点头答应:“好,我一定照做。” “既然这样,那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先回去了。” 目的达到,风曲抬手轻拂衣袖转身离去,临走之前,她还一脸嫌弃地拍了拍被风羽抓过的地方。 直到风曲彻底走远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风羽这才揉着酸痛的膝盖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脸毒怨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风曲!你个贱人,你给我等着。” 自此风羽和风曲二人算是彻底地撕破了脸。 从那天以后,风羽每每见到风曲都摆出一副恭恭敬敬地样子。 甚至只要风曲在身边,风羽连说的声音都不敢大声。 然而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直到有一日黄昏时分,各宫关闭宫门准备休息了。 宫道上少有人走动,偶尔有一两个除尘洒扫的宫女,却也是步履匆匆。 风曲奉命前往平喜宫给方嫔送补品,她在前边走着,却总感觉背后似乎有人紧紧尾随。 一路上她频频向身后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风曲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为此便没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是,当她端着补药路过御花园莲池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双手,将她狠狠地推进了莲花池中。 “救……救命啊……” 此地偏僻,这个时辰更是少有人路过。 再加上风曲不会水,她就这么在莲池里扑腾了半晌,直到最后彻底沉了下去。 而那杀害风曲的真凶正是风羽! 她定定地站在莲池边看了许久,眼神呆滞,嘴里一直念叨着:“不能怪我,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咎由自取。” 第293章 梦见她来索命 风羽在确定现场没有留下自己的东西后,转身仓皇逃开,一路直奔临敬殿而去。 今日是她当值,她也是趁着给皇帝换香的功夫才溜出来的。 只要她不被人发现长时间没有回去,那么风曲的死,旁人是绝对想不到她身上的。 风羽这般想着,扑通直跳的心脏这才平稳了许多。 来到临敬殿门口,风羽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后,见没人关注自己,她这才抱着新换的香盒走进大殿内。 “你这丫头去哪儿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邱嬷嬷迎面走来,面露不悦。 “我,我去小解了。”风羽说话支支吾吾,一张脸涨的绯红。 邱嬷嬷误以为风羽这是在害羞,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接过香盒转身向大殿一旁的香炉走去。 风羽见状,则赶紧退到一旁静静地候着。 她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可心里却早已思绪万千,她一直担心自己刚才动手的时候是否被人给瞧见了。 就这样,风羽在担惊受怕中等了几日,御花园那边竟然一直没有传出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消息。 风羽十分庆幸,却也觉得奇怪。 这尸体怎么可能不从水里浮出来? 直到后来风羽从其他宫女那里打听到,听说这御花园里的莲池底下似乎连着一条暗流。 而这暗流正是通往东边的护城河的,风羽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可是没过几日,宫里就突然传出了御花园莲池闹鬼事件。 有好几个宫女、太监在经过莲池的时候,竟然都看见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鬼。 这女鬼飘在空中,长发遮面,看不清长相,可是那骇人的红色长指甲,却能飞速生长。 其中更是有一个刚进宫没多久的小太监,他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在被人发现送回宫后,第二日起来整个人就变得疯疯癫癫,神智不清了。 一时间,偌大的后宫里人人自危,就算是在大白天里,所有人都不敢再经过御花园莲池。 风羽听后更是吓得半死,一连几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风曲来向自己索命。 她多次从梦中惊醒,一睁眼醒来,和她同睡一屋的几个宫女都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们干什么?”风羽被她们盯得心虚,提高音量大吼道。 那几名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全是不解。 其中一个身着绿衣服的姑娘开口:“风羽,你这是怎么了?” “什,什么怎么了?”风羽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被子,犹恐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你是出什么事了吗?这几天你一直做噩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要啊之类的。” 此话一出,风羽身体为之一僵,过了片刻,她讪笑着挥手解释。 “没什么了,可能是这两天听你们说那些神啊鬼啊的,所以就梦见了。” 见其他的似乎有些不信,风羽也不再解释,拉起被子捂头就睡。 其他人见状,这才纷纷重新睡下。 …… 然而,某夜风羽再次在临敬殿当值。 皇帝坐在龙椅上埋头批阅奏折,眼底下一片淤青,这已经是皇帝连续第五日熬夜了。 这几日皇帝茶不思饭不想,就连睡觉休息也不足两个时辰。 所以导致其情绪起伏不定,临敬殿内伺候的奴才们纷纷夹着尾巴做事,生怕稍有不慎,自己会触犯龙颜。 然而就在这时,平喜宫里突然差人传来消息。 说是方嫔气虚体弱,不知怎得突然再次晕倒,希望皇帝可以去看望一下。 皇帝得知后,却是眉头一皱,甚为不悦地将手中毛笔扔了出去。直言:“这方嫔身体不适,可以去找太医诊治,朕又不是太医。” 下面跪着的一群人见状,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临敬殿内气息凝滞,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直等了很久,龙椅上的皇帝突然长叹一口气。 他接过太监重新递到面前的毛笔,继续低头忙碌起来,只道:“罢了,去回了方嫔,就说朕政务繁忙,抽不开身,让她好生照顾自己。” “是,陛下!” 来传消息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刚想要转身离开,头顶上方却再次传来声音。 “风羽,你去库里取一些补品给方嫔送去,同方嫔说,等朕忙完了这阵子就去看她。” “好的陛下,奴婢这就去。”风羽来不及反应,下意识点头答应。 而那小太监见皇帝不是在同自己说话,便飞速退了出去。 风羽从内库取出补品,拎着提盒正要向方嫔所在的平喜宫走去。 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若是要想去平喜宫,那么就必须经过御花园的莲池!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风羽顿时后背发凉,额头上直冒冷汗。 虽然她向来是不屑于鬼神之说,可是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着实让她有些吓破了胆。 “邱嬷嬷,平喜宫来的那个小太监呢?” 见邱嬷嬷就在不远处站着,风羽心头一动,当即上前询问。 “早走了!”邱嬷嬷冷冷回答,话音未落便转身离开。 风羽一脸尴尬,只好摸了摸鼻子,有些害怕地看了看不远处黑乎乎的宫道。 犹豫再三后,风羽一咬牙,一跺脚,还是硬着头皮大步向平喜宫的方向走去。 不过还好,风羽一路走去并没有出现任何情况。 可能是夜深露重的缘故,风羽总感觉身上很冷,凉飕飕的,让她浑身汗毛直立。 然而就当风羽走到莲池边上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风羽不小心踩到一颗石头,脚底一滑,手中提盒一下子摔了出去,就连里面的补品也都摔了出来。 “遭了,这要是被方嫔发现,她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风羽惊呼一声,连忙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那些补品都用纸袋子封好了,并没有任何损坏。 风羽看着手里的东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也就在这时,风羽脚边的莲花池里突然发出一阵阵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水里爬出来。 风羽心头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去,却见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骤然映入眼帘。 “啊啊啊啊……” 风羽被吓得失声尖叫,丢下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跑。 第294章 风羽暴露 风羽没跑几步,那女鬼却再次出现在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风羽,你好狠的心,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女鬼那凄厉地呼喊声,在莲池边不断地回荡开。 “啊啊啊啊……” 风羽闻言,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发软瘫坐在了地上。 “不能怪我,不能怪我。”风羽双手抱头痛哭,此时连爬起来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双漂浮在空中的脚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来到自己的面前…… 风羽整个人顿时呆若木鸡,口中不断地低喃:“风曲,这都是你咎由自取的,怪不得我。你要是不拿我给贾御侍下毒的事情来威胁我,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说完,风羽又是哭又是笑,转身一头扎进了身后的莲池里。 “不好!赶紧给她拉上来。” 一个熟悉的男声突然响起,只见皇帝面色阴沉地从亭子后面走了出来。 紧随其后,一众侍卫也都跟着冲到了莲池边,扑通扑通地跳了进去。 仅仅半盏茶的功夫,差点溺毙,已然昏迷不醒的风羽便被众人救了上来。 一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邱嬷嬷见状,忍不住皱着眉头,一脸嫌弃地捂住鼻子询问。 “陛下,既然下毒真凶已经抓住,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她?” “是啊,陛下,属下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风曲下的毒,亏得贾御侍平日里对她是最好的了,啊呸,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守卫李成在一旁连连附和,格外愤愤不平。 见风羽虽然落得如今这副惨样,但是他还是恨得咬牙切齿,十分不爽。 “看这样子……她应该是疯了。”皇帝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 “谁知道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或许她是装的呢?” 李成此时已经气糊涂了,完全不顾邱嬷嬷在一旁疯狂使眼色,自顾自地快人快语道。 皇帝并没有怪罪李成,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王太医。 “让太医给她看看不就清楚了。” “是陛下,老臣遵旨。” 王太医轻轻点头,心领神会,快步上前给风羽察看。 然而王太医在对风羽进行一番仔仔细细的检查后,却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 皇帝心头一沉,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回陛下的话,方才老臣给这丫鬟看了一下脉,发现她确实因为刺激过度,导致神志混乱,甚至是这辈子都无法恢复正常了。” “哼,还真是便宜她了。”皇帝冷笑,长袖用力一挥,转身将双手负于身后。 一旁的李成更是撇了撇嘴,想着抱琴也是因为她才中毒昏迷不醒,只觉得这样的代价对风羽来说,实在是太轻了! “不过……不知为何,老臣竟然也在这名丫鬟的体内发现了一种毒素。这毒恐怕是日积月累进入她的体内的,从中毒程度来看,绝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喔?这就奇怪了,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又会有谁如此费尽心机地偷偷给她下毒呢?” 皇帝眉头微挑,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神色。 “不,不知道。”王太医站起身,默默退到一旁。 对于后宫里的事情,他向来是见得多,看得多的。 可是这件事情,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王太医正说着,地上躺着的风羽竟然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趴在地上啃泥巴,嘴里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好饿,好饿……” 风羽含糊不清地说着,抬手就抓起地上的泥巴、石头往嘴里塞。 活脱脱一副疯婆子的模样,就连皇帝站在一旁,她也丝毫没有反应。 皇帝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可是邱嬷嬷却是暗地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皇帝敏锐察觉,转身看向邱嬷嬷询问:“怎么了?” “唉!陛下,再怎么说,这丫头也是从我手里调教出来的,可是没想到她却心高气傲走错了路。”邱嬷嬷语重心长,十分伤感道。 “是啊,这就是一步错,步步错!”皇帝摇了摇头,闻言也有些感触。 “也罢,既然她已经疯了,那就把她贬为贱奴,压去奴役司,让她在里面终身劳作至死!” 皇帝在发落了风羽后,便不再停留,坐上轿辇径直向临敬殿走去。 那里,还有他在乎的人等着他! 下了轿辇,皇帝穿过临敬殿大殿便快步向着内室走去。 一路上他脚步匆匆,脸上难掩激动之色。 可当他推开房门,将房间扫视了一圈后,脸上的笑容却一下子消失了。 屋里的北静王闻声回头一看,见来人是皇帝,他当即起身上前行礼。 “参见陛下!” “请起,你无需如此客气。” 皇帝抬手示意,话虽如此,可是仍然看得出他有些不高兴。 北静王明白其中原由,轻轻一笑。 “陛下,元春仍在昏迷之中,所以无法送进宫来面见您。” 见皇帝没有反应,而是慢步走到桌边坐下,北静王只好语调放缓,慢慢悠悠地接着说道:“不过,臣弟在民间花重金请来的神医说,只需在他的治疗下,元春三日之内便可苏醒过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皇帝一听,顿时一下子站了起来。 发觉自己喜形于色,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后,忙将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继而恢复以往慢条斯理的样子询问:“那……你府里的事情可处理妥当了?” 皇帝问的,自然是北静王府内有人给元春投毒的事情。 北静王神情一滞,握紧双拳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臣弟已经在开始着手布局了,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人的狐狸尾巴就能露出来!” “好,朕相信你!” 皇帝虽然不满北静王没能保护好元春,让元春再次置身于危险境地。 可是有一件事情他不得不承认,那就是不论北静王府里有多暗潮汹涌,但是和他的后宫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元春呆在北静王府里才是更安全的。 第295章 神医解毒 “对了,你说的那个神医可还靠谱?可别找了个江湖骗子!”皇帝忍不住地担心道。 “陛下您就放心吧,这绝对不会的,您若是不放心,大可以随臣弟去府里看看。”北静王轻轻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哦?这么有信心?朕并非是不相信你,只是这神医之名并不是那么好担的,你说那人以神医自称,不知他是从何而来?”皇帝饶有兴趣地看着北静王,心里却有了一个想法。 “正如陛下所料,此人来自万花谷,乃是人人称颂的神医万方业。” “竟然是他!”皇帝心里一惊,一脸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出来的?”皇帝虽然久居高堂,但是对江湖之事也是有所了解的。 这万花谷神医他早有耳闻,听说这人七岁就精通四门遁甲,毒医中药,十岁就开始为人诊治,并且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小小年纪就已在医界得到了好几位大师的认可,可是后来不知道怎得,在他名声大噪,红极一时的时候,他却突然放出消息决定归隐深山。 更是有很多人去万花谷寻找他的踪影,希望能够寻得他的医治,然而去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却都是无功而返,就在这两天,甚至还有人传出消息说这位万人敬仰的神医已经圆寂! 如果这人真的是万神医,那么算算时间,这人应该也有五十几岁了。 “走,我和你一起回去看看!” 皇帝心头一动,起身就要离开,可是身后的北静王却一动不动。 “嗯?怎么不走了?”皇帝疑惑不解。 “陛下,您这一身打扮随臣弟回府,是不是有些太扎眼了?我们这才刚出宫门口,估计您随臣弟回府的事情就已经被人传的沸沸扬扬了。”北静王双手一摊,有些无奈。 “咳咳,也是,是朕疏忽了。” “来人!给朕找一身常服换上。” 没过多久,一辆装饰精美,做功巧妙的马车就驶离了皇宫,径直向着北静王府走去。 此时已经夜深,加之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人,所以北静王只招呼了府里的几个总管,让他们管理好府内下人,不要让皇帝来过的事情被泄露出去。 随后便带着皇帝来到了自己的寝殿,站在大殿内口,皇帝一脸深意地看了北静王一眼,半晌后忽得开口说话。 “元春睡在你这里,那你又睡哪儿呢?” 此话一出,北静王顿时身体一僵,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回殿下,臣弟自然是睡在偏殿。两处殿宇挨的近,夜里若是有什么异动,臣弟也能及时察觉。” 得了北静王的回答,皇帝嘴角一勾,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来到房内,快步走上前。 元春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此时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玉雕的娃娃。 皇帝眼眶不自觉的红了,刚要伸出去的手,却突然停住了。 继而转身看向北静王问:“神医呢?神医在哪儿?” 北静王动了动唇,刚想开口说话,身后突然走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这老人家头发雪白,就连胡子也是白色的,如此苍老,可那面容上却没有一点皱纹。 他除了皮肤黝黑了些,放眼看去,瞧着一点也不老。 如此反差,看得人心头一阵诧异。 “回陛下,草民在此。” 北静王什么都没有说,可这神医就已经猜到了皇帝的身份。 并且整个过程之中,这名万神医始终是不卑不亢的态度,皇帝见此,不禁心里大为欣赏。 “阁下便是万花谷神医?” 皇帝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了这万神医一番。 这人衣着普通,手指上满是老茧,看样子也是个经常做粗活的农人。 “正是草民。”万神医拱手笑道。 “好!万神医,这贾御侍身份非凡,对我们十分重要。你若是能将她医治好,黄金玉器,高官厚禄你尽管提。” 皇帝爽快允诺,看得一旁的北静王瞠目结舌,他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如此大方。 不过在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元春后,这一切也都说的通了, 然而,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万神医听后竟然摇了摇头,拒绝了皇帝的赏赐。 “这些并非是草民所求。” “噢?那你想要什么?”皇帝一下子来了兴趣。 “陛下,草民并非是贪图荣华富贵,重视名利地位的人。今日草民之所以会出手相助,只是因为贾御侍曾帮助过草民,所以草民所做的一切,并不需要任何回报。” 万神医一提到元春,脸上便不禁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 “好!好一个知恩图报。那贾御侍的事情便也就交给您老了。” “是陛下,您大可放心。” 在接着了解了元春的详细情况后,皇帝这才离开了北静王府回到皇宫。 …… 届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北静王和万神医二人。 “万神医,你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王爷放心,我所需要的那几株草药,内府的张总管已经找到了。明日半晚,咱们就可以开始解毒了。” 万神医摸着他那长胡子,笑吟吟地说道。 “好,届时我会派两个小厮帮你,不论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打草惊蛇。” 一想到那个藏在暗处的黑手,北静王就如坐针毡,放心不了。 “嗯!这个草民明白。”万神医重重点头。 就在北静王即将离开之时,万神医却突然叫住了他。 “王爷,这曼陀罗花我略有了解,这个香囊里装了十几种草药,再加之一种名叫北寒草的东西,您将它放在贾御侍的身上,日后若是再遇到曼陀罗毒,那毒便可自行消散。” 说着,万神医从衣兜里取出一个灰色的香囊递给北静王。 “嗯?竟然有这么神奇之物!”北静王诧异接下,盯着手里的香囊看了半天。 “是的,而且这香囊可以防这世间大部分的毒,对佩戴者来说,还有强身健脾的功效。”王太医一脸自豪地解释道。 第296章 醒了 “那太好了!”北静王心头一喜,急忙将香囊给元春佩戴上。 夜深人静,不好再打扰元春休息,北静王和万神医二人便退出了房间。 路上,北静王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突然停下脚步看向万神医询问。 “万神医,那位名叫抱琴的侍女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吧,那侍女体内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估摸着明天应该就可以苏醒过来。” “那就好……” 北静王知道,抱琴对元春来说非常重要,要是抱琴出了意外,元春必定会伤心难过许久。 到了第二日,抱琴果然如万神医所言那般醒了过来。 抱琴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便吵吵嚷嚷着要见元春。 身旁伺候的丫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便告诉抱琴,说贾小姐已经葬身火海逝世了。 抱琴接受不了,当场便晕厥了过去。 等北静王得到消息赶到后院之时,他还没有走到门口,远远地便听到抱琴那伤心的哭泣声。 那哭声悲痛欲绝,抽抽嗒嗒,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 北静王闻声,不禁眉头一皱,他没想到抱琴这丫头竟也如此的忠心。 “好了,别哭了!”北静王推开房门,柔声安慰。 “王,王爷!” 抱琴惊谔片刻,反应过来后就要爬下床给北静王行礼,却被北静王抬手制止住了:“你刚醒来,需要好好休息,无需下床。” 说完,北静王便让房间里的其他人都统统退了出去。 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北静王在确定四下无人偷听后,他这才上前一步,低声解释。 “别伤心了,你家小姐没事,正在隔壁房间躺着呢。” “真的?王爷您没有骗我?” 抱琴瞪大眼睛,不顾脸上还挂着泪水便凑到北静王面前。 见抱琴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北静王有些不舒服,转过身去重重地点了点头:“本王骗你做什么?” “太好了,小姐没事就好!”抱琴擦去脸上的泪水,坐在床上开心的手舞足蹈。 不过她心里却不禁十分奇怪,既然如此,那么那些丫鬟为什么要那么说呢? 北静王看出了抱琴的疑惑,也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抱琴听后恍然大悟,决定在没有捉到真正的凶手之前,也按照北静王的计划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到了第三日,万神医替元春进行最后一个疗程的医治,一番施针放出毒血后,元春真的醒了过来。 不过此时的她虚弱一场,就连开口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 “好了,大功告成!”万神医收回手,一脸疲倦地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这……这就没事了?”抱琴见状,赶紧上前搀扶着元春坐起来,对着元春一通打量,千言万语汇聚心头,最后却变成了低低的哽咽声。 “抱琴,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嘛。” 元春小脸苍白如纸,见抱琴哭得伤心,连忙强扯出一抹笑容安慰抱琴。 在从北静王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因后,元春轻轻一笑,没有多言。 抱琴却双手插腰,整个人气鼓鼓的。 “小姐,那风羽这么害你,你就不恨她吗?” “我恨她干嘛?她不是已经得到了惩罚嘛。” 元春摇了摇头,心里十分平静。 这一次她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走了回来,很多事情她都看透彻了。 心中若是没了在乎,便也就不存在怨恨。 而且,皇帝和北静王为了她的事情做了那么多,她已经很知足了。 只是有一件事情让元春心里五味杂陈,那就是她竟然离开了皇城,现如今竟住在了北静王王府里。 她也就昏睡了几天,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不知道皇帝现在怎么样了…… 元春正愣神想着,北静王不知何时走到了床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元春,你就放心住下吧,这里远比皇城安全。” “嗯!好。”元春脑子很乱,只能下意识点头回应。 直到所有人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她自己时,元春才缓过神来。 就这样,元春彻底在北静王府住了下来,她除了平日里在内院里转转,几乎不会去别的地方。 有一日元春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一个肉乎乎的小团子突然一蹦一跳地朝她跑了过来。 “姐姐,你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有在王府中见过你。” 小团子脑袋两边各顶着一个头发扎的发髻,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并且嘴巴一咧,两颗虎牙就露了出来,看起来格外可人。 元春见到这个小男孩,整颗心都化了,暗想:这是谁家的奶娃娃,怎么可以可爱到这种地步! 还不等元春说话,那小男孩便一下子扑进了元春的怀里。 抱着怀里这个柔柔软软的小家伙,元春忍不住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我姓贾,名元春,你可以称呼我为贾姐姐,我是王爷的朋友。”元春自我介绍道。 小男孩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姐姐,竟然张着嘴流出了口水。 “贾姐姐,你好漂亮啊。” “呃……”元春尴尬一笑,不知道究竟是继承了谁的基因,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还是个颜控。 “小团子,姐姐我都自报家门了,那你呢?你是哪家的?” “我呀?我叫火火,红红火火的火,我父亲是王爷的得力干将,他叫武修文。” 小男孩一提到自己的父亲,就满脸神气。 通过这几日在北静王府内的生活,元春大概也知道了这小团子的父亲是谁。 这武修文便是经常跟随在北静王身边的那个侍卫阿文。 阿文脾气沉稳,做事细心,没想到竟然还是这个小团子的父亲。 元春万万没想到,当即便从房间里拿出糕点分给小团子。 两人在院子里吃的那叫一个开心,一玩便是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小团子这才离开。 临走之时,小团子依依不舍地拉着元春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她:“漂亮姐姐,我以后可以常来这里找你吗?” 第297章 又是谁看她不顺眼 “当然可以啦,这里随时欢迎你哦。” 得了元春的承诺,火火这才开开心心的离开。 元春更是从火火那里得知,自己所在的这个院子,表面上看起来和其他院没什么不同。 可是暗地里,北静王安排了很多人手偷偷守着。 这个院子被那些人保护的水泄不通,别院的人若是没有北静王允许,更是丝毫不能靠近这个小院。 在知道这件事情后,元春心头十分温暖,不禁感慨北静王有心了。 有日,北静王同手底下的人在书房议事,元春和抱琴恰巧从门口路过。 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二人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正要凑近偷听,书房里却传出砸东西的声音,北静王怒吼众人,似乎十分愤怒。 而其他人被吓得统统跪倒在地,一个劲地劝阻北静王。 元春和抱琴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便慢慢向小院走去。 一路上,元春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抱琴见自家小姐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讳莫如深,只好静静地跟在一旁搀扶。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快走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元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冲抱琴莞尔一笑。 抱琴挠了挠头,有些为难:“我不是小姐,又怎知小姐您的心思。” 不过……她心中也确实很好奇。 “你说,这偌大的北静王府里,究竟有谁视我为肉中刺眼中钉呢?” 元春伸手轻轻拍了拍抱琴的肩膀,没有解释,而是接着询问。 “莫非是这府里那些喜欢王爷的女人?”抱琴沉思半晌,突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哈哈哈,聪明!” “小姐,我猜对了?”抱琴一脸震惊,歪着脑袋看向元春。 对于抱琴的疑问,元春却没有回答,而是微微一笑道:“秘密。” 随后元春便带着抱琴走进院里,刚一踏进去,就看见小团子欢欢喜喜地扑了过来。。 “我正想着你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了,不知道又去哪疯了。”元春笑容灿烂,反手紧紧抱住小团子。 看着那柔软可爱的小脸,元春忍不住吧唧亲了一口。 这一逗,小团子顿时羞的脸颊通红,像个红苹果似的。 “哎呀,火火竟然还会害羞啊。”元春低下头凑到小团子面前,故作惊讶。 羞得小团子一张脸红到了耳根,连连跺脚:“姐姐,你坏!” 那样子看起来可爱极了,元春又鬼使神差地在小团子的头上揉了揉,一脸宠溺。 元春就这样陪着小团子在院子里荡了一下午的秋千,抱琴则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看着小姐和小团子如此温馨,抱琴不禁感慨起自家小姐何时也能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团子。 直到小团子玩累了,抱琴这才抱着他回房休息,就连晚饭都还没吃。 当北静王来到小院,一进门便看见元春正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悠哉悠哉地吃着葡萄。 那一地的葡萄皮,全是元春的辉煌战绩。 北静王轻笑摇头,快步走到元春身旁提醒。 “这葡萄性寒,可不能贪多啊。” “我没吃多少,都是那小团子吃的。”元春起身行礼,柔声解释。 “小团子?” “对,就是那个火火。” 元春点头,将小团子这几日来院子里的事情娓娓道来。 北静王本以为元春会在院里呆的烦闷,想着给她找个解闷的玩意儿。 这样看来,完全是他多虑了。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两杯热茶,北静王愣了愣,无奈笑道:“你知道我要来?” “对呀。”元春轻笑点头,抬手将热茶递给北静王。 北静王接过一饮而尽,嗅着元春身上那股独特的花香,北静王面色一软,顿觉身上疲惫一扫而空。 “我有事要同你说!” “巧了,我也是。”元春嫣然一笑。 “那你先说。”北静王放下手中杯盏,静静看向她。 元春点了点头,附耳一阵低语。 话毕,北静王猛地一惊,一脸不可思议:“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对于元春,北静王倒是十分放心。 不过如果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那可真就有意思了! 两人商量一番后,北静王面色凝重地回房休息,只留下元春久久站在院中。 “小姐,夜深了,咱们回去吧?”抱琴拿出一件披风给元春披上,见她盯着地上发呆,抱琴心疼道。 “好,回去吧。” ……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元春便带着抱琴出了王府。 等她们再回来时,远远地就听见小院里传来一阵吵闹声,依稀间,似乎还有孩子的啼哭声。 元春暗叫不好,快步推门进入,一抬眼就看见一群人将小小的庭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火火此时正躺在长凳上,被人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厚重木板一下一下地重重拍打在火火的身上,疼得火火满头大汗,近乎晕厥。 可是他却不吭一声,倔强得硬是没一句求饶。 哪怕是他疼得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渗血,眉头紧簇,看起来甚是凄惨,他也依旧怒目圆睁的看着周遭的所有人。 “你们在做什么?” 元春心疼不已,怎么都没想到这群人竟然会对一个小孩子动手。 一股热血顿时涌上心头,看着火火身上不断渗出来的鲜血将衣裳打湿,整个人气息奄奄几乎快要气绝。 她恨的咬紧牙关,冲上前去,刚伸手想要推开那几个贱婢,却竟然被她们拦了下来。 “你是谁?咱们小主教训人,岂容你来插手。” 那些老妇一个个长得尖嘴猴腮,吊着嗓子阴阳怪气地看向元春,不让元春靠近分毫。 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元春,大有一副阻拦到底的架势。 元春语塞,正要挣扎,一身材曼妙的女子突然缓缓朝她走来。 这女子手拿小蒲扇,悠哉悠哉地扇着,一副傲慢无理的样子。 “你就是这小院里住的那个贵人?” “这孩子怎么惹着你们了,你们竟然下此狠手?”元春没有回答,反而怒色反问。 第298章 该处置就处置! “不过是一个下人的孩子,我想教训就教训了,怎么了?” 那女子傲然地笑了笑,又意有所指地说:“何况,他亲近了不该亲近的人,现在如果不教训,以后岂不是更没有规矩了?” 只是因为火火昨日与她亲近,这女子就对一个孩童下此毒手! 元春冷冷地看着她,眼见着火火出气多进气少,她焦急如焚,盯着女子厉声道:“这是王爷身边极亲近的侍卫的孩子,我不管你因为什么缘由打了他,现在立刻让我把他带走医治,也许王爷回来还能饶过你,若孩子出了什么事,你就是有百条理由也无法辩驳!” 女子脸色微变,看了旁边的老妇一眼,低声道:“你不是说只是个门房的孩子么?” 老妇也一脸懵:“老奴是听人这么说的……” 女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看元春神情坚定不像是说谎,心中也慌了一下,她本想着借这个机会刺刺元春,要是弄巧成拙…… “你要带走就带走吧,我只打了几大板,治好治不好就听天由命了。” 女子心中衡量了一番,挥挥手放人。 元春抱起陷入昏迷的火火冲出了院子,一叠声地喊人去请大夫来看。 “小姐,那女人是太妃娘家侄女,前些日子太妃身体抱恙,她来探望,也是这最近才住进王府的。” 抱琴已经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在元春耳边小声回道。 太妃的侄女,怪不得这么霸道。 元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虽然有万神医调理,可身体仍然虚弱,方才抱着火火一路狂奔已经耗尽了力气,现在困倦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到底住在人家屋檐下,她醒来后本想第一时间去拜见太妃,可北静王让她先养好身体。 现在与太妃的侄女起了冲突,不知太妃心里会怎么想。 北静王收到了消息匆匆赶回,他身边的侍卫阿文也满面焦急地冲了进来。 “怎么样?” 北静王先去看了看屏风后正在给火火治疗的大夫,问道。 “下手太重,伤到了肺腑,幸好救治及时,但恐怕要养上一年半载才能好转……” 大夫道。 阿文的脸色瞬间铁青,他看了看北静王,嘴唇蠕动了下,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去把紫香小姐请到太妃院里,本王要亲自处置!” 北静王面如沉水,双眸闪过怒意。 “我那里还有许多没用完的药材,一会儿让抱琴归置一下拿过来,大夫可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元春也听到了他们的话,扶着抱琴的手起身,低声道。 “奴才叩谢贾小姐救命之恩!” 阿文的视线从火火身上移开,双眼含泪地跪在地上,冲着元春磕头。 元春连连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还是晚了一步……” 北静王伸手扶住她,声音柔和了些:“这里有大夫看着,你去歇着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不然,这府里也不安宁。” 元春点点头,知道他是要新账旧账一起清算。 与抱琴一起出了院子,元春向陈太妃住所的方向看了看。 就算是太妃的亲侄女,可入住王府不久就敢闹出这样的动静,若说背后无人撑腰她可不信。 陈太妃此番行事意欲何为? 元春敛眉思索,犹记得之前陈太妃对她还算热情啊。 “小姐,你现在身体虚弱就别想这么多了,王爷会解决的,害小姐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抱琴劝道。 元春微微一笑,却道:“你一会儿把咱们的东西收拾一下,下午咱们就回贾府吧。” 前些日子是因为中毒不醒暂且在这里治疗,既然现在醒了,还是早点回自己家去的好。毕竟她无名无分,与北静王也没有正式定亲,惹得王府风波四起。 抱琴本想留在这里看北静王如何处置陈紫香,可看元春目光坚定,只好吐了吐舌头去准备了。 北静王面无表情地走进陈太妃的院子,只听到女子嘤嘤的哭声,陈太妃正低声安慰着她。 “……比起来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但是阿溶死心眼认准了她,你试也试了,没得手就算了……” 北静王在屋外听了一会,眸光越来越沉,终于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大跨步走了进去,屋内的两个女人被他吓了一跳。 陈紫香哆嗦了下,咽了咽口水抓住陈太妃的胳膊。 陈太妃不知北静王有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心中也不安,强笑着说:“阿溶,我听紫香说了,她不是无意的,那孩子怎么样?” “托母妃的福,伤及肺腑,一时半会恐怕是好不了了!” 北静王淡淡地道。 陈紫香一听没有出人命,先松了口气,小心笑道:“我就说嘛,我不过是想小小惩戒一下……” “他是我属下的孩子,你算什么东西?又有什么权利擅自处置?” 北静王眸光落在她身上,毫不留情地道。 这恐怕是北静王对女子说过的最重的话了。 陈紫香脸色涨红:“表哥……” “带上来吧。” 北静王看也不看她,一个老妇被押进来,一五一十地把陈紫香住进王府之后的所有举动都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 陈太妃和陈紫香都目瞪口呆。 “表哥,我、我冤枉啊!” 反应过来之后,陈紫香惶恐地哭泣道,抓着陈太妃求道:“姑母,您帮我说句话呀!” “阿溶你……” 陈太妃脸上也通红,心中却慌乱不已,不知儿子有没有查出其他的事。 “就算贾小姐不是王府的客人,她也是贾府大小姐,当属贵族女眷,你竟然下手毒害,谁给你的胆子?” 北静王的目光扫过要给她求情的陈太妃,带着严厉的警告之意。 “送官吧,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门外的侍卫立刻进来,三下五除二地绑了陈紫香拖出了屋门。 “母妃一向身体不好,以后若是王妃进了门,内院琐事还是交给王妃处置吧。” 北静王看向陈太妃的眼神失望又冰冷。 “阿溶……” 陈太妃哽住,徒劳地伸了伸手,可北静王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第299章 回贾府 走出陈太妃的院子,北静王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翻动的情绪。 “派人看着太妃,有任何异动都及时告诉我。” “是,王爷。” 阿文应声,他的表情和神态比以往更加恭敬。 “王爷,贾小姐要收拾东西回府。”一个丫头跑来禀报。 北静王一愣,大步往回赶。 元春只收拾了从宫里送回来的贴身衣物,靠在椅子上等待着北静王。 “你身体还没好全,怎么急着回去?陈紫香我已经处理过了……” 北静王拉住她的胳膊,道。 元春笑着跟他解释了自己的想法:“府内有些事我也想处理,总不好一直待在这里吧,太妃身体不好,我就不添乱了。” 北静王听到她提起陈太妃,心中微微一跳,手指也紧了紧,沉默了会儿,点头:“也好,你还是先回去休养吧,我会请万神医每隔一天去给你看脉。” “小姐,咱们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太太也等在外面。” 抱琴进来道。 “我送你出去。” 北静王与元春并肩出了府门,王夫人看元春步履仍然虚弱,一脸担忧,扶着她向北静王再三道谢,还说要去拜见陈太妃,可被北静王拦住了。 陈太妃说不定现在正在落泪或发脾气,这时候见了王夫人和元春净是徒惹是非。 在北静王面前王夫人还强忍着,一上了马车就拉着元春的手哭了起来。 元春柔声安慰着她。 抱琴也跟着又哭又笑,突然拍了拍头:“小姐,陛下拿来的一包鹿骨好像忘在王府了。” 元春一愣:“陛下拿来的?” 皇帝来过? “奴婢也是听万神医说起过的。”抱琴小声说:“不过没有惊动王府里的人,应该是悄悄出来看望小姐的。” 元春沉默了下,借着被风吹起的帘子往外看了眼。 今日天气大好,雪霁初晴,此刻正值日落,层层渐染的橘色云霞环绕在皇宫之上,红墙绿瓦金琉璃都被蒙上绚丽的霞光。 若是以前的这个时候,她应该在陪着皇帝练习书法,练得累了就沏上一杯花茶。 皇帝修长的手指握着笔,身姿挺拔,目光专注,侧脸俊逸清冷。 日落的余晖映着透明琉璃盏中淡黄色的栀子花,也是一般的灿烂多彩。 “一入宫门深似海,纵使听到你在宫里受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幸好你出来了……” 王夫人低声哭着道。 元春收回目光,轻声笑了笑:“是啊,我出来了。以后……以后女儿就能长久地陪在母亲身边了。” 很快到了府里,元春去拜见了贾母,众人又是一顿怜惜痛哭后才回房歇下。 “小姐睡会儿吧,累了一天了。” 抱琴看着她喝了药,给她放下幔帐才悄声关门离去。 元春望着头顶精致的花纹,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睡梦中,一道明黄身影立在窗前,背影孤绝,梦中元春心中掠过一丝疼痛。 画面一转,一个女子躺在宽大的床上,脸上手上满是血污。 男子坐在床前用温热的手帕一遍一遍帮她擦着脏污,目光疼惜又温柔。 等元春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全都黑了,她一怔,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被守在外面的小红听到了连忙推门进来。 “小姐醒了,奴婢服侍您洗漱吧,晚饭已经备好了。” 小红上前道。 元春呆呆看了看她,又转头环视了一圈,这才想起现在她在贾府了,不是在皇宫,不用赶着去当值。 皇宫内,邱嬷嬷已经让人摆了晚膳,可皇帝仍然在批阅公文。 “叫李丞相过来一趟。” 皇帝合上一份公文,还没等邱嬷嬷说话,就又翻开了另外一份。 “陛下,饭菜都凉透了,不如等用了再看吧。” 皇帝恍若未闻,仍然埋头批阅。 邱嬷嬷叹了口气,低声道:“奴婢今日听说贾小姐身体好多了,已经搬离了王府。” 皇帝手指一顿,抬头问:“哦?什么时候?” 邱嬷嬷用眼神示意风曲将汤碗端过来放在皇帝跟前,笑道:“也就是下午吧,听说是贾小姐派人回贾府传了信,主动回去的。” 皇帝毫无察觉地接过了汤碗,轻轻搅拌,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虽然元春的身体很重要,可从内心来说,他看到元春住在北静王府仍是酸涩难言的。 “希望用不了多久贾姐姐就能痊愈,不过在府里毕竟不比宫中药材齐全,陛下不如再派个太医日日去给贾姐姐看诊?” 风曲笑着说道。 邱嬷嬷微微皱了皱眉,还没说话皇帝便点头对她笑道:“你考虑的很周到,也不枉贾御侍在的时候对你们多有照顾。” “嬷嬷,你去太医院跑一趟吧,让王太医以后每日给贾御侍看诊。” 皇帝颔首。 邱嬷嬷只好点头。 等晚上,嬷嬷把风曲喊了过去,训斥道:“北静王与贾小姐的事已经传得满城皆知了,你……你以后不要再在陛下跟前总是提起她了。” 在邱嬷嬷心里元春提前出去也好,等养好了病顺顺利利嫁给北静王,以后就是皇帝的弟媳,再无风波。 上次皇帝隐瞒身份出宫看她无人知晓就算了,现在让太医大张旗鼓地去贾府看诊,恐怕又要给元春惹来闲话。 风曲一脸懵懂:“不是嬷嬷先提起的嘛。” 邱嬷嬷被噎了一下,她只是想让皇帝分神吃点东西。 “奴婢只是看陛下和嬷嬷都关切贾姐姐,也想着宫里的太医医术高超能让贾姐姐早点痊愈……” 风曲解释道。 邱嬷嬷听她也是好心,只好叹了口气:“好了,这次就算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多提贾御侍了。” 说完,对她笑道:“你一向心善稳重,现在陛下跟前没有其他人,你在御前要好好侍候,等明年我会找个机会给你向上提一提品阶的。” “多谢嬷嬷,奴婢别的不敢奢求,只想安安稳稳的在嬷嬷身边侍候就行。” 风曲一脸惶恐地拜谢道。 邱嬷嬷满意地笑了笑。? 第300章 刊印书籍 看着邱嬷嬷走远,风曲轻轻笑了笑。 她本想留风羽一命以后再用,谁知那丫头竟然如此敢暗害她。 若不是她会水性好,恐怕真的就淹死了。 风羽既然如此心狠,她也不敢再留,正好将计就计斩草除根。 碍眼的人都走了,现在临敬殿只剩下她一人独大。 只要那人不再回来…… 而让风曲忌惮的元春此刻正在府内与王太医闲话。 “这几味药贾御侍以后可以不用吃了,我给你再开一个药方。” 王太医笑着收回了手。 在贾府休养了将近一个月,元春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万神医已经不再来了,王太医每日还要再跑一趟。 “劳烦你了。” 元春让人送上糕点茶水,王太医与她熟稔也不客气,捡着几块糕点用了起来。 “宫中一切都好?” “那要看贾御侍问的是谁了,方嫔娘娘应该是最好的,陛下连着几天留宿平喜宫,姚小主现在也肯出来走动了,宛贵妃娘娘忙着准备除夕宴,就是两个沈答应总是犯病,唉,累得我天天也要往那跑。” “这话怎么说?”元春兴味盎然。 王太医哼了一声:“谁知道呢,方嫔娘娘上次病了之后在临敬殿住了一段时间后,两个沈答应就双双晕倒在御前。” 元春笑了起来,她几乎能想象出皇帝脸色铁青又无奈的模样。 “陛下身体如何?” 聊了一会儿宫内的八卦,元春问道。 王太医脸上出现一抹忧色:“我来之前刚给陛下开了药膳,他近日操劳过度,身体微恙。” “操劳过度?” 元春皱眉。 “将近年关陛下比较忙吧,南北两边的外族人马上就到京城了,过了年地方上的秀女也要进宫。” 王太医含糊地说。 元春晃了晃神,点点头没说话。 “外面又下雪了,王太医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元春披着厚厚的披风出来送他。 “小姐,宝二爷和环三爷来了。” “快让他们进来。” “姐姐今日的身体可好多了?” 贾环和贾宝玉进来就问。 “你们日日都问这一句话,我都听烦了。”元春笑着让小红把炉子给他们移过去。 “现在天越来越冷,你们下了课就回屋子里歇着,别总往我这边跑了。” “姐姐日日都说这一句话,我们也听烦了。” 贾宝玉笑了起来。 “今日宁先生都教了什么课?” 元春问。 贾宝玉一一答来,行为举止间比以前稳重许多,稚气渐脱。 月初元春托宁先生带着他们去京城几大家族中拜访,这些人家有的现在如日中天,有的已经踏上了下坡路,有的已经全然没落。 如日中天的家族中秩序井然,子弟谦虚有礼,与他们差不多的年纪已经在朝为官。 在走下坡路的家族能明显感觉到下坠之势,大多数人沉迷享乐,只靠一两个人苦苦支撑门楣。 而已经没落的家族自然颓丧衰败,连草木都了无生机,因罪没落的家族更是子嗣凋零,女眷们病体缠身,男丁们拮据不已。 宁尘明白元春的意思,带着他们做了一次深入的访谈,回来后两兄弟连着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白日也心事重重。 等元春给他们再做了一次心理辅导之后,两人面貌都焕然一新,如获新生。 “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一家子都指望你们两个呢。” 元春循循善诱地教导他们。 她不忍给他们很大的压力,可现实容不得他们一个个都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地里对未来的风险视而不见。 “姐姐桌子上的是什么?” 贾宝玉瞥见桌子上的一沓装订完好的册子,好奇地问。 “这是组学里月考的测试卷子。” 元春递给他们,贾环也好奇地过去看:“姐姐这是怎么装订的,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你们觉得怎么样?” 元春不答反问。 这个时代虽然已经有了印刷术,可对于装订之法还比较老套,很多都采用的经折法,页数少的书籍就算了,页数一多就非常凌乱。 这几日元春身体大好闲着无事,就让人照着现代课本的样子印了一部书籍装订起来,还做了保护的书皮和简介,加了书页。 两兄弟翻阅了一会儿,惊奇道:“这样好方便啊,而且很省地方。” “若是学堂的书都能这样装订起来就好了。” 贾环两眼放光地说。 元春微笑:“我已让人买下了临着学堂的一座印刷工坊,你们先将最有用的书整理出来,让人拿去印了装订,先分发给族学里的学子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来办。” 贾环和贾宝玉怔了怔,立刻起身道:“一定不让姐姐失望。” 两个弟弟越来越懂事,元春有一种吾家弟弟初长成的满足感,伸了伸懒腰让他们下去自行商量了。 “小姐想把这些书重新整理装订在市面上卖吗?” 小红给她倒了杯茶,问。 元春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看钱师傅做的如何了吧。” 买下印刷坊的同时,元春也买下了一座造纸坊。 她与探春看过族学支出的账目,又与族学的老师们交流过,发现这个时代纸张颇贵。 寒窗十年所需的笔墨纸砚不计其数,穷人家的孩子连照明的蜡烛都买不起,哪里有钱买这些耗材。 她在现代的时候看过改良过的造纸术的讲解,出资助钱师傅按照她的方法潜心研究,看能否造出更便宜更好的纸张。 至于出售么…… 现在族学不仅仅为学子们发放每月的例银,逢年过节还有生活用品的补贴,‘校服’也已经统一了,走在街上只要看到肩上有徽章的湛蓝色衣袍都知道是贾家族学的学子…… 不过笔墨纸张族学里倒是还没提供过。 元春思索了一会儿,穷则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这些银子都是从她私库出的,只能顾得上自家族学的学子用。 等名头打出去了,也许能考虑在市场上售卖去赚些银子,以后也好补贴贾府和族学的开支。 “装订好的书籍多送几份给附近其他的学堂师傅,看他们什么反应吧,若是喜欢的人多就找一家铺子开始售卖。” 元春决定以书籍和纸张开始经营生意。 探春前几日已经在贾府祖坟周边购置了大量的土地,开了春就要招揽农工进行耕种,购买种子肥料。 因为位置偏僻,还要凿井取水,建造屋舍,所耗银钱巨大。 可这些都要很久才能收回成本,目前急需填上这个空洞。 第301章 北静王受伤 茹芷宫内,宛贵妃看着北静王府里的人传来的信报,轻轻叹了口气。 湘水也听说了北静王亲手把自己表妹送入大牢的事,下午元春就从北静王府离开,外面的人都议论纷纷。 她是从王府出来的,了解这位表小姐和太妃的性子,恐怕又是故意惹的事。 “去告诉茯苓,让人备些厚礼送到贾府给贾小姐吧,以母妃的名义送。” 宛贵妃揉了揉眉头道,元春既然下午就回了府,多半是对陈太妃有所怀疑的。 茯苓是她放在太妃院子里的人,来龙去脉茯苓也打听的很清楚。 原本陈太妃是喜欢元春的,谁知亲侄女和嫂子哭求不已,还说贾府虽然富庶,可贾元春到底在御前服侍过,又深得北静王喜欢,若是嫁过来恐怕就要不服管教。 陈太妃想起来儿子以前为了元春三番五次与她不和,心中也担忧起来。 比起来丰厚的嫁妆她更希望能有个听话的不忤逆她的儿媳,陈紫香在她跟前讨好卖乖,这才默许了她去暗害元春。 陈太妃还心想,反正是在宫里中的毒,若是死了就死了,不死身体也要落个大病,以后就算嫁进来也分不出精力掌管王府。 宛贵妃摇着头烧掉了信,再有半个月就是除夕,葛剌和南方倭人的使臣后日就要到达京城,她还有一堆的事要忙,陈太妃被北静王看守起来也好,起码不会再生枝节。 “陛下今晚在哪里歇着的?” “回娘娘,是平喜宫。”湘水撇了撇嘴说。 宛贵妃嗯了一声,道:“去告诉方嫔明日不用来请安了。” 湘水脸上的表情马上愤恨起来:“娘娘,您也太宠着她了!这一个月陛下都没有往别的地方去,只住在平喜宫,她宫里的小丫头都张狂起来,娘娘您还……” “太后娘娘训斥了陛下两次都不管用,她每次来又是一脸倦容,本宫何必在这个时候为难她?” 宛贵妃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出去也不要与平喜宫的人顶撞起来,怎么没点长进,你看看陛下身边新提起来的风曲多有眼色。” 湘水被说了一通垮下脸来。 现在皇帝跟前空出御侍这个空缺,本以为与她私下交好的琪儿会顶上去,没想到风曲后来者居上反而讨了欢心,不过风曲为人还不错,湘水并不讨厌她。 “太后娘娘还让人来禀,说过了年忠顺王就要去南方了,今年的除夕想办得热闹些,让娘娘把最近陛下跟前得用的大臣和家眷也一起请来。” 宛贵妃皱了皱眉,往前不也请了大臣和家眷,为何今年太后还特意叮嘱?除夕宴会的座位她都基本排好了。 “知道了,明日本宫去问问。” 宛贵妃内心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次日一早宛贵妃去了慈寿宫请安,说起除夕宴的事,太后笑着道:“以往来参加的多半是一品二品的夫人,上次赏雪宴上哀家瞧着三四品的夫人举止也都得体,忠顺王年纪也不小了,让她们都带着姑娘来,哀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宛贵妃松了口气:“既然太后娘娘想给王爷选王妃,那臣妾就多挑几个人家进宫。” “嗯,哀家听说贾御侍出事后在王府休养了一些时日,京城里也传的沸沸扬扬的,看来这亲是多半是定了?” “都是太妃娘娘在操劳,臣妾也没有过问过。” 宛贵妃心中跳了跳。 “皇帝之前很喜欢贾御侍,既然以后说不定是一家人,就让贾府的夫人也带着她进宫吧。” 太后微笑着说。 “这……不知贾小姐的身体痊愈了没有。” “王太医天天去诊脉,哀家听说已经大好了。”太后看她有推辞之意,淡淡道。 “是,臣妾会着人去传话的。” 宛贵妃从慈寿宫出来,只觉得心中不安。 她还没到茹芷宫,就看见自己宫里的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喘着气道:“贵妃娘娘不好了!王爷他遇刺了!” “什么?!” 宛贵妃心跳都漏了一拍,厉声问:“怎么回事?严重吗?” “奴婢也不知道,是王府刚快马送来的消息。” 宛贵妃急切地道:“备车,我要出宫……” 话刚说完,她忽地想起自己的身份,闭了闭眼,道:“去让人传信给贾府,请贾小姐入府看顾王爷,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湘水回过神后欲言又止:“娘娘,贾小姐在王府养伤已经让人闲话了,这时候若是贾小姐入府……” “太妃糊涂,府里也没有其他人,我也不能出宫,只有她能帮忙照顾了。” 宛贵妃按捺住心中的担忧,每隔一段时间就派出人去打探消息。 元春刚收到消息后也颇为震惊,放下碗筷就坐着车去了王府。 陈太妃还没有被放出来,院里的人全是北静王的,也不敢给她传递消息。 阿文迎了上来:“府里没几个侍女,都笨手笨脚的,只能麻烦贾小姐了来一趟了。” 元春大跨步地往里走:“不必客气,大夫到了吗?怎么伤的?伤在哪里,严重吗?” 阿文犹豫了一下:“伤得也不是太严重,伤在右腿。” “伤到骨头没有?” 元春一颗心提了起来。 “还在等大夫的话。” 两人到了北静王院里,元春看着一个小厮端出来一个铜盆,里面放了一堆染血的纱布,心中揪了一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冲了进去。 屏风后北静王靠在靠枕上,双眼微闭,大夫正手持刀和纱布为他清理伤口。 “元春?你怎么来了?” 北静王惊愕地看她。 元春看他脸上还有血迹,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你吓死我了。” 说着伸手去摸他脸上是不是伤到了。 北静王伸手握住她的手,神情疲惫,但温和地笑道:“没事,你怎么把贾小姐请来了?” 后半句是问阿文的。 阿文总不能说是宛贵妃的吩咐,只好垂下头不吭声。 大夫有点尴尬,北静王身下只穿着亵裤,伤口又在大腿侧,他正清理着,元春突然冒了出来,现在是要怎么办……? 第302章 狐狸精? 北静王也主意到了这点,如玉的面容染上红色,瞧瞧拉过被子盖住腿部,对元春道:“我没什么事,不过是传得厉害罢了,一会儿与你细说吧,你身体还没好全,先去歇着吧。” 元春刚才打量他,只见他虽然面带疲惫,可头上胸前等重要地方都没什么伤口,心里微微放了心,又瞥见伤处的位置,也尴尬了一下,退到了屏风后。 北静王这才示意大夫继续。 “下朝之后突然在巷子口突然遇到了一伙人,上来就二话不说拔刀就砍,幸好阿文带着几个侍卫断后,我这才骑着马闯了出来,被一个人追上来砍刀了腿,不碍事的。” 北静王温声与屏风后的元春说着话。 虽然短短几句可元春听得心惊肉跳, “是什么人要行刺你?”她握紧了桌边,问。 “现在还在查。” 北静王虽这么说,可心里也大概知道了是谁。 盐务之事他已经查到了核心,不是忠顺王,就是忠顺王那几个得力的手下干的。 大夫对北静王扬了扬手上的器械,示意要开始缝合伤口了。 北静王点点头,元春听到了屏风后压抑的闷哼。 她有些坐不住,轻声道:“你痛的话就喊出来吧,这样能好受点,你若是顾忌我,我就出去。” “不必,你在这里,我感觉好受得多。” 北静王看她不停地踱步的身影,知道元春是为他焦急,一瞬间腿上的痛楚反而弱了许多。 大夫看了他一眼,心里感慨看来北静王府的王妃就是这位贾小姐了,这么多年何时见过王爷说这么肉麻的话。 元春正在想话题分散北静王的注意力,很快就听到大门处传来一阵喧闹。 阿文跑过来禀报:“王爷,是古家二少爷,古家小姐和南安郡主来了,说要探望您。” “让他们回去。” 北静王的声音微冷。 阿文有点无奈:“奴才无用,劝不住她们,郡主一直王府门前哭泣不肯离去。” 光天化日之下围观者众多,他好言好语劝了许久也没用,古云懒洋洋地站在一边不管事,他总不能把她们两个姑娘强绑了送回去吧。 古云来干什么? 元春皱眉,注意到阿文身上的血迹,起身道:“你在这里歇歇吧,一会儿让大夫也给你看看。” 说罢对外面的人道:“去找几个婆子看能不能把他们弄回去。” 她不想出面惹麻烦。 古蓉陪着南安郡主在外面等了许久,天寒地冻的,她拉了拉郡主:“王爷许是真的伤重,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郡主一直在流泪,满脸倔强地道:“我不回去,万一……万一王爷有什么事,我还要见他最后一面,你看这地上都是血。” “二哥!怎么办?”古蓉拉了拉古云。 “你们看着办,母亲只让我跟着你。” 古云万事不管,只盯着王府的院墙,听说元春也在里面。 古蓉头疼起来,早知道她就不该陪她过来,外面的人对她们指指点点的,丢死人了!无论如何先进去再说。 她转了转眼睛,趴在郡主耳边嘀咕了一阵,郡主顿时火冒三丈:“那个贱人竟然在里面?!” “说不定就是她拦住了王爷不让你进。” 南安郡主心中的担忧转成了对元春的愤怒:“不要脸的狐狸精,不让我进,我就逼她出来!” 说罢话音一转叉着腰站在门口对元春扬声骂了起来。 古云一个眼风扫了过去,吓得南安郡主打了个激灵。 古蓉翻了个白眼,止住她:“你傻呀,你站在这里骂人丢人的是你,你与其骂她,还不如求她,这样一来大家都会以为是她在为难你!” 南安郡王咬了咬牙,照着古蓉的话,装出来哀戚的样子在门口大声喊了起来。 “……我对王爷一片真心日月可鉴,现在王爷伤重,只求贾姑娘能放我进去看一眼!” 她泪流满面,围观的人倒是信了几分。 元春听了下人的汇报不禁咬牙,却也不想这些事烦扰到正在治疗的北静王,挥挥手:“把她们带进来!找个偏僻的地方看着,不让她们来回走动就是了。” 三人顺利进了王府,可元春小看了三人的胆量,他们都出身武家身体强健,又都会点功夫,普通的仆人拉不住,其他护卫又都在照顾受伤的人。 南安郡主对王府颇为熟悉,摆脱了仆妇之后拉着古蓉和古云很快就摸到了北静王院子里。 她们一眼就瞥到了正在忙碌的元春,南安郡主气急攻心,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唰地一下就冲了过去,狠狠地把元春推倒在地! 元春猝不及防地摔了个跟头,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疼的她两眼发晕! 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头发被人拉住,一道掌风似乎朝着脸上打了过来,可却没有意料之内的疼痛,拉着她头发的手也松了开。 “你放开!” 南安郡主红着眼睛,试图从古云手中抽回来手掌。 “你再敢动手,信不信我折断你的胳膊!” 古云阴森森地瞪着她。 “贾小姐!” 阿文听到动静从屋内跑了出来,飞快地扶起元春:“贾小姐,你没事吧?” 元春觉得她头磕得有点狠,现在脑中全是耳鸣的声音,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的目光掠过古云,古蓉,放在南安郡主身上,冷冷道:“你进来就是为了打我?” “狐狸精!是不是你把着门不让我进!放开!” 南安郡主恨恨地瞪着她,后一句是对古云说的。 古云晾她也不敢再动手,甩开了她,沉默地看着元春。 那天之后他便没有再见过元春,整日昏昏沉沉饮酒作乐。 突然说她在宫里中了毒,心急如焚地进了宫,却得知她被皇帝抱入了临敬殿养伤,出来之后又被直接接到了北静王府。 他自小身份贵重,可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他能进的。 算起来也有两三个月没见了,她大病一场果然瘦了许多,穿着厚重的冬袄也身姿窈窕。 若不是他存了私心今日也不会跟着南安郡主和古蓉过来。? 第303章 皇帝给她撑腰 古蓉见气氛僵冷,笑着上前一步柔声打着圆场:“贾小姐,郡主也是太担心王爷了,刚才又被拦在门口站了许久冻狠了,这才没个轻重,还请贾小姐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元春看着她,微笑道:“站久了就可以冲进来打人?我招她惹她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她平白挨了打,纵使是在北静王府也不想轻轻放过。 “啰啰嗦嗦的,我打了就打了,赶紧让开!我要见王爷!” 南安郡主眼见离北静王的卧室只有一步之遥,不耐烦地道。 “你不让我打回来,我是不会让你见王爷的。” 元春扯了扯嘴唇。 “你敢打我?”南安郡主拉长了语调,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元春扬了扬眉:“要么你让我打回来,要么就给我好好赔罪。” 古蓉也吃了一惊,古云嘴角却隐过一丝笑容,元春从来都不是京城里那样的贵女会讨好忍让南安郡主。 “打你怎么了?” 南安郡主正要破口大骂,门口传来一道男声。 元春瞪大了眼睛看过去,来人一身湖蓝色薄袄,身披绣着白鹭逢春的黑色大氅,身姿挺拔,面容清冷,身后跟着一个老妇,竟然是皇帝和邱嬷嬷! 在场的人都是见过皇帝的,愣了愣,还是古蓉先跪下行礼。 皇帝对邱嬷嬷使了个眼色,邱嬷嬷上前把元春扶了起来,道:“陛下听说王爷遇刺特意来探望,贾御侍身子好了吗?” “好多了,谢嬷嬷惦记。”元春拉着邱嬷嬷的手笑道。 “你没事吧?” 皇帝的眼神落在元春身上,见她发髻凌乱衣裳上还沾着尘土,一股怒意便从心底涌出。 “虽是郡主,可在王府也敢放肆,南安王没教过你礼节吗?” 皇帝凌厉的目光看向还保持着跪拜姿势的郡主。 南安郡主咽了咽唾沫,小声道:“陛下恕罪,臣女心中牵挂王爷伤势……” “朕听说你在门口喧哗不已,进了王府又意欲行凶,你是来探望王爷的,还是来耍威风给王爷添乱的?” 皇帝打断了她,他语气虽淡却威严得很:“你伤了朕御前的贾御侍,一句话也没有么?” 元春愣了愣,她都已经出宫一个多月了,没想到皇帝还会为她撑腰。 古云和古蓉的眼神都复杂起来,古蓉拉了拉南安郡主的衣袖,示意她服软,南安郡主咬了咬唇,张口还想辩驳。 皇帝似乎不屑于再与她说话,对一旁的下人抬了抬下巴道:“郡主既然不服朕的管教,那叫南安王来一趟吧,朕看看他是怎么教育女儿的。” 南安郡主顿时吓得花容失色,皇帝没有让她起来,她一直保持着跪姿,此刻要道歉就是跪着道歉了。 她心中屈辱,可也知道真的要把父亲叫来了恐怕要脱层皮。 “都是我的错冲撞了贾小姐,还请贾小姐原谅。” 南安郡主含着眼泪道。 元春心中暗笑,皇帝这主意好像老师要犯错的小孩请家长,这一招看来古今通用啊。 “那郡主下次可要小心些了,别总是只带眼睛不带脑子。” 元春凉凉地道。 皇帝含笑看了她一眼,视线转向一直盯着元春不说话的古云,沉声道:“王爷还伤着,你们都回去吧,别在这里添乱了。” 三人应了一声,搀起膝盖刺痛的南安郡主慢慢退出院落。 北静王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看皇帝走来,隐下眼中的复杂之色,靠在床上对皇帝微笑:“臣弟的伤吾爱,劳烦皇兄亲自跑一趟。” 皇帝从宛贵妃连续派回来打探消息的人知道北静王只是伤了腿,并不严重,走过去看了看伤口,肃容道:“这次幸好伤得不重,就怕还有下次,朕就来一趟。” 北静王知道皇帝是为了向那些行刺的人表达对此事的重视,低声道:“多谢皇兄。” 元春见他们说话也不便在场,看到北静王的被子上染上了血迹,刚才她摸到被面也觉得湿漉漉的,便转身轻声吩咐阿文再找一床干净的被子,与邱嬷嬷出了院子。 在院中与邱嬷嬷闲聊了一会儿,邱嬷嬷小声道:“今日我听到消息,除夕宴恐怕你要来的,不知太后娘娘有什么意图,但……说是要给忠顺王选妃。” 元春一听心中就竖起了警戒线,她都出宫了,难不成太后还想让她参选?她记得太后一向不喜欢她。 “反正你多加小心吧,若不然就托病不去也好,但是太后娘娘似乎知道你身体已经康复了。” 邱嬷嬷摇摇头,忧心地说。 “嬷嬷放心,人有旦夕祸福,我又不是病了一次就不能再病了。” 元春笑着眨眨眼,犹豫了下,又道:“我之前听王太医说,陛下近些日子来日夜操劳。” 他眼下一片明显的乌青,显然是多日都没有睡好,眼中也带着淡淡的血丝。 邱嬷嬷轻轻叹了口气。 自元春走后皇帝就是这样了,又或者说,恢复了元春来之前的样子。 好的是皇帝也经常去后宫,虽然宿在方嫔那里,白天也偶尔去其他嫔妃处坐坐。 邱嬷嬷也不再提起元春来劝导皇帝吃饭,皇帝也没有再提起过,行事间仿佛好像忘了元春这个人。 皇帝藏得隐秘,可方才皇帝在门口听到元春被为难,那焦灼的神情和步伐一下就出卖了他的心思。 眼见着元春身体康复又出了深宫,现在又在王府中,定是与北静王好事将近了。 邱嬷嬷不想再把元春扯进其中,笑着敷衍了一两句便转移了话题。 皇帝与北静王在屋内聊了会儿盐务的事,看到北静王神色疲倦,皇帝笑道:“都是朕不好,有什么等你养好了伤再说吧,也不急于一时。” 他起身要走,一眼瞄见了床下有个淡粉色的荷包。 皇帝捡起来后心中一震,他曾经见元春佩戴过这个荷包。 北静王也是一愣,估计是元春刚才着急掉落的。 “应是昨晚元春落下的。” 北静王抬眼看着脸色莫名的皇帝,伸手拿了回去放在床头,淡淡地微笑道。? 第304章 伤好了就提亲 皇帝脑中轰响,怔怔地看向北静王。 昨晚落下的? 什么意思? 昨晚元春还在王府吗?难不成他们两个…… 这时候下人抱着一床新被子过来,行礼道:“王爷,奴婢给您换一床被子盖吧。” “嗯?” 北静王扬眉,好端端换被子干什么。 下人解释说:“贾小姐说这被子湿漉漉的,盖着不舒服。” 北静王听到这话笑了笑,对皇帝却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只道:“臣弟就不送皇兄了。” 皇帝听到下人的话,又看了看被褥,心中顿时大乱。 他胡乱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凌乱间差点撞到立着的屏风。 北静王看着他的背景,深深吐了口气,望着一旁的香囊垂下了眼帘。 他刚才听到皇帝说……朕御前的贾御侍。 握着被子的手紧了紧,难不成皇帝看元春痊愈了,还有招进宫的打算? 皇帝进府的时候步履从容,出来的时候却失魂落魄了一般。 “陛下要回宫了吗?” 元春笑着问。 皇帝听到她的声音猛然回头,紧紧地盯着她:“你昨晚……” 元春疑惑地等着他说完。 下人从屋内走了出来,对元春道:“贾小姐,王爷说想喝您泡的蜜茶水。” 元春应了一声。 皇帝心中钝痛,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 邱嬷嬷看着皇帝不对劲,怎么额头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她忙上前一步对元春道:“陛下要回宫了,你快去给王爷倒水吧。” 元春奇怪地点点头,对皇帝行礼:“那奴婢……民女就不送陛下了。” 听她改了称呼,皇帝的眼神又是一暗,收回了目光,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元春回头看了一眼,怎么皇帝跟中邪了一样。 从北静王驶出的马车一路沉默,到了南安王府门口,郡主突然道:“今日发生的事,你们谁也不许说给我父母听!” 古蓉点了点头,她的神魂也刚刚归位。 古云嘲讽地笑了笑:“我看郡主还是赶紧备了礼物去给贾小姐赔罪吧,没看陛下有多护着她?你若是还不依不饶的,恐怕整个王府都要被你牵连。” 南安郡主还记挂着古云拦住她的事,咬牙切齿地说:“不用你管!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古云切了一声:“又蠢又疯,王爷能喜欢你就怪了。” “二哥!” 古蓉止住他,古云嫌烦,撇撇嘴叫停马车:“母亲问了就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哼,你哥还有脸说,他刚才见了那个狐狸精不也直勾勾的吗?!” 郡主恨恨地骂了几句。 古蓉被皇帝今天的气势吓到,劝道:“我看大局已定,你还是认了吧,别再跟贾小姐作对了,听说她父亲正修建皇室宗祠,这件事做好了说不定要升官的。而且我看……王爷是真心喜欢她的。” 南安郡主心中一动,眼前掠过她在王府书房里看到的一幕。 “王爷……王爷也不是真心喜欢她,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郡主不服输地哼了一声。 “此话怎讲?” 古蓉眼睛一亮,莫非还有内情? 南安郡主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悄悄把埋藏心底的秘密给她说了。 古蓉面色震惊,过了好一会儿拍手笑道:“那真是天助姐姐啊,把这件事告诉贾元春不就得了?” “这好似是王爷谋划已久的,我不想坏了王爷的大事,王爷若是知道了,恐怕我也要遭殃。”南安郡主摇了摇头,若不是顾忌到北静王,她早就找上贾元春了。 “那就等贾府遭了殃以后再告诉贾元春呗。” “可我看王爷似是最近就要娶她入门!” 说到这里郡主又急了起来。 古蓉想了一会儿,笑道:“那就把这留到最后,咱们就按照原来的计划先行事,如若不成,就把真相告诉贾元春,拼个鱼死网破!” 南安郡主迟疑了一会儿,脸上也现出一丝疯狂:“今日她如此侮辱我,我一定要让她生不如死!” “那你这些日子就要让她放松警惕。” 古蓉叽叽咕咕地给她出了主意。 皇帝走后,元春捧着蜜茶进了屋子,却见北静王已经靠在床头睡着了。 她放下茶杯,小心地抽走北静王身后的大靠枕,换成了睡觉的枕头,扶着他躺下。 要走的时候,忽然被北静王拉住了手。 元春疑惑地转身,笑道:“你没睡着?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北静王定定地看着她,温和的眼中多了丝执拗。 他拉着元春的手腕道:“想喝茶。” “给你泡好了。” 元春拍拍他的手端了过来:“那你得坐起来喝呀,这样怎么喝。” 北静王笑了下,撑着身体起来,接过茶一饮而尽。 “我特意加了金丝蜜,甜不甜?”元春笑问。 北静王温柔地点点头,看着她,突然道:“我们成亲吧。” 啊?元春怔住。 “我们成亲吧,等我伤好了,就娶你入府。” 北静王拉着她的手,重复道。 元春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心跳有些快。 她垂了眼,心中闪过些许茫然。 虽然之前两家都在做准备了,可对于要嫁给北静王这件事,她现在想想还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 “你不愿意?” 北静王看她沉默,低声问。 元春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心中一颤,回想起自认识以来,北静王一直对她多有照顾,人品正直性格温柔。 她听到他受伤的消息时,不可谓不着急不担忧的。 这应该就是喜欢吧。 元春轻叹了口气,眨眨眼道:“好啊,那就成亲吧。” 北静王呼吸一窒,眼中涌现出狂喜:“你答应了?!” “答应啦,不过你要先好起来呀。” 元春笑盈盈地道:“不然你怎么成亲,让人抬你拜堂吗?” 北静王嘴角翘起,深深地看着她:“我定会三书六礼让你风光嫁入王府!聘礼已经准备好了,等我伤好了就去贾府提亲。” 元春笑着白了他一眼:“哪里有这么急。” 北静王但笑不语,想到皇帝的话,他恨不得一夜之间腿上的伤就好起来,只怕太晚了才是。 第305章 皇帝情绪差点崩溃 “嬷嬷,要不要去请方嫔娘娘过来看看?” 琪儿忧心忡忡地往临敬殿看了看。 一个空酒瓶从皇帝的桌子上叮叮咣咣地滑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 “陛下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啦?” 琪儿奇怪地问。 邱嬷嬷瞪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就少问!风曲呢?” “她去帮宛贵妃娘娘了。” “嗯,你帮我把陛下扶到内室里去,今年谁来都要拦住,就说陛下身体不适歇下了。” 邱嬷嬷看了看天色,幸好已经傍晚了,不然定要引起别人的疑心。 “风曲回来了也不许说!” 别人不知,邱嬷嬷可是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出点差错。 两人关上了门,半掺半扶地将皇帝从地上弄起来,放在了内室的床上。 皇帝星眸半闭,脸色发红,一双剑眉却紧紧地纠在一起。 他任邱嬷嬷摆弄着床铺,几瓶酒下肚,意识却依旧清楚,混着灼烧的胃部传来清晰的痛苦。 闭上眼,北静王的那句话依旧回荡在耳边。 一串低低的苦笑溢出口中。 邱嬷嬷给他盖好了锦被,看他的样子不由得轻轻叹气。 “陛下……” 想了想,邱嬷嬷还是忍不住开口劝解:“贾小姐与您是有缘无分,您……您还是别再想了。奴婢虽不懂朝政,可这出个差错,整个朝堂说不定都要动荡。” 皇帝抢了自己的弟媳,不仅仅是朝堂要动摇,百姓也会为之震惊。 皇帝恍若未闻。 他能听到床边的炭盆里发出的噼啪的爆碳声,可仍旧觉得冰冷刺骨,似乎连手指都冻僵了,不得动弹。 邱嬷嬷似乎又说了很多话,絮絮叨叨的,可一句也没听清楚。 邱嬷嬷只好起身离去,内室又陷入一片寂静黑暗中。 几个时辰过去了,邱嬷嬷进屋换了两三次炭盆,看见皇帝仍然眉头紧皱,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醒着,正思量着要不要穿点晚膳进来,忽然听到床上的动静。 皇帝坐了起来,一双眼睛清冷沉寂,哑声道:“嬷嬷去准备些热水吧。” 邱嬷嬷连应了一声,让人备了热水给皇帝沐浴。 洗去一身的酒气,皇帝披着头发,着了简单的常服从内间走出。 “陛下要不要吃点东西?备了清粥和小菜。” 邱嬷嬷上前问。 皇帝摇摇头,径直走到桌前坐下,酒瓶等已经被清理干净,他拿出早上未批改的公文继续看了起来。 等风曲回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出任何异样了,她笑着上前给皇帝添了一盏烛火,问道:“陛下,王爷的伤势如何?奴婢听说贾姐姐去王府伺候了,应该伤的不重吧。” 一道刀锋般锐利的目光倏地扫了过去。 风曲被皇帝冰冷刺骨的目光看的一怔。 这些日子她总是趁着邱嬷嬷不在的时候说一些与元春的趣事,后来虽说的少了,可皇帝待她温和许多,很多时候还会与她说笑几句,从未见过皇帝这样的目光。 她不由哆嗦了一下。 “下去。”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薄唇轻轻动了动,收回了目光。 风曲不敢耽误,放好了烛台就连忙退了下去。 走到门外的时候她拉住琪儿:“陛下今日怎么了?” “啊?” 琪儿犹豫了一下:“没怎么呀。” 风曲问了几句也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深夜,风曲蹑手蹑脚地出了院子,将一封信压在了太湖边上的一块石头底下。 待她离开后,却不防一个佝偻的身影悄悄过去拿出信件看了看,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待到夜半三更后,那封信又被压了回去。 慈寿宫内。 张姑姑将信件交给太后,太后看了看笑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吩咐说:“除夕那天让贾元春必须入宫,如果推脱身体不适就带着太医去看。” “是。”张姑姑应下,笑说:“听说这两日贾小姐都在王府里照顾北静王,到了除夕北静王的身体也应该要好了。” 提到北静王,太后的神色略冷:“还是他命大,竟然跑了。” “要不要再派些人去……” 太后摇摇头,“一击不中,北静王的警惕性定然会高很多,这次他们准备不足没有抓住咱们的把柄,下次就不一定了。” 北静王以养伤为由拒绝了所有要前来探视的人,只有元春一个人可以出入王府。 过了两日,王太医带着大量珍奇药材到来,说是皇帝特意赏赐的,同时带来的还有一对成色上好的玉如意。 北静王摸着玉如意思索了会儿,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元春虽然日日来照顾北静王,但是并不留在府中过夜,这日白天她正张罗着给北静王煎药,小红从府里慌张跑来,说太后有派了刘太医去贾府给她诊治。 元春心中纳闷,连忙坐着车回去了。 元春这厢刚走,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便从拐弯处出来,抬头望了望北静王府的匾额,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去。 “诶,你是谁啊?” 门口的守卫拔刀拦住他。 男子神情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腰间佩剑瞬间就到了手上,在两把刀上轻轻一拍两个侍卫就被震了出去。 府里的人听见动静忙出来查看,一圈又一圈地围住了他,可碍于他的伸手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怎么回事?” 阿文冷喝一声,走近一看诧异道:“忠顺王?” 随即他神情紧绷起来,抽出佩刀:“王爷有何贵干?” 难不成还是来刺杀的? 忠顺王瞥着他,不耐道:“大惊小怪,我要杀北静王还用自己来么?” “让王爷进来吧。” 北静王扶着门边,平静地望着这一幕,对阿文他们挥了挥手。 “王爷来一趟兴师动众的,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 北静王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愤怒的情绪,似乎腿伤不是拜忠顺王所赐一般。 忠顺王笑了一声:“王爷好定力,本王只是听说王爷有喜事将近,特来恭贺一声,顺便送上本王的祝福。” 说完,忠顺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大红色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北静王挑眉,拿出里面的一沓纸一看,霎时变了脸色。 第306章 除夕宴会 “你要做什么?” 他目光凌厉,桌案下的手不自觉捏紧了。 “你难得有个喜欢的姑娘,本王也为你高兴。可是,本王年纪也不小了,府内正妃的位置一直空悬,母后正想趁着除夕宴会请了京城贵女进宫来为我挑选。你说,要是不小心挑到贾小姐……” 忠顺王嘴角难得现出一丝笑容:“本王觉得贾小姐倒也不错。” “一个女子引得咱们三兄弟相争,唉,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北静王紧紧地抿着唇,压下胸中一波又一波的怒火。 “是为了保林之非吧。” 北静王面无表情地道:“他不仅仅贪了巨额盐税,还为你走私兵器。去年一年便运了十二船刀剑到南方,忠顺王,你想做什么?” 忠顺王轻笑一声:“就知道你已经都查出来了。我不仅要保林之非,还有李纲王贵等人,我都要保下来!拿你心爱的女人与你换,如何?” “我若留下这些人,南方军就彻底是你的人了。”北静王冷冷地看着他。 “那又如何?”忠顺王摊开手笑。 北静王看着他暗自心惊,他查了这么久才查到了忠顺王隐藏在朝中军中的心腹,就是为了瓦解打压他在南方的势力,一旦按下不提,南方以后就是忠顺王的天下了。 忠顺王却起了身:“你和贾小姐几番坎坷如今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眼看着就要终成眷属,是不是要亲手毁了你们之间的缘分,全在你一念之间。” 北静王望着桌子上的信封,狠狠地闭了闭眼。 怪道太后派人去给元春看诊,原来是在警告敲打他。 离除夕只剩下一天的时候,北静王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阿文担心地听着书房里齐师傅和北静王的争吵,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时辰了,从来没见过两人红脸,可这次为了元春的事却吵成这样。 又过了半个时辰齐师傅才气冲冲地从里面出面,摔门而去。 北静王叹了口气,阿文小心地上前禀报:“王爷,贾府的礼已经送过去了。” “元春怎么说?” “贾小姐说她明日定会戴着。” 北静王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只状若莲花的白玉簪,这是底下官员送来的一对,他分了一只送给元春。 明日…… 北静王握了握那簪子,眼中流出期待之色。 次日。 元春带着几个姐弟妹妹一大早给贾府磕头请安,又一起用过中午饭才回了房重新洗漱打扮,准备去皇宫参加晚上的除夕宴。 与王夫人一起晃晃悠悠地坐上马车,到了宫门口,谁料北静王特地等着。 元春愣了愣,今日可是大宴,北静王怎么这么不避嫌。 王夫人也皱了皱眉,近日两家来往颇多,京城中几乎都知道两家将要联姻,但这种时候也是需要避讳的,北静王做事一向妥当,怎么今日…… “拜见伯母,今日宴会在太后娘娘的从慈寿宫里,所以晚辈特意等在这里。” 北静王笑着道。 王夫人道:“元春认得路,王爷不必客气。” “还是与伯母一起吧。” 北静王笑了笑,不容分说地带着她们往慈寿宫走去。 贵女贵妇们络绎不绝地进来,元春他们三人一踏入殿中,便感觉到殿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了过来。 元春扫了一眼,后宫嫔妃都已到场,方嫔面带微笑地打量着她,宛贵妃对她点了点头,周嫔站在后面对她了眨眼,戏谑之意尽显。 “伯母这边坐。” 北静王镇定自若地把她们带到座位上。 顶着许多人的目光,元春头皮发麻地扶着王夫人坐下,幸好这场面没有持续太久,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张姑姑很快搀着太后从内室走了出来。 恰好此时,门外传来小太监的高声唱驾:“皇上驾到—” 刚坐稳当的众人连忙又起身跪拜。 “都起来吧。” 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缓步走入,对太后行了礼。 他的气质似乎比之前还更清冷持重了些,脸也消瘦了许多,元春偷眼看着,心想。 邱嬷嬷道:“太后娘娘,陛下,宴席已备好,还诸位请移驾正殿。” 元春躬着身,感觉到一道清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等再抬头时却找不见痕迹。 众人一起挪入宽阔辉煌的正殿。 殿内筑起数十座插着亮着烛光的烛塔,映得地上铺着崭新的金线厚毯熠熠发光。 台阶之上有序地摆着桌案和白玉屏风,令人讶异的是,每个桌案小几上都放着一个碧玉的形状奇特的猊兽,它双手向上托举着一个金盘,盘上摆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亮光。 这是有意在两方使臣面前炫富啊。 “今夜是家宴,各位不用拘礼,请入座吧。” 皇帝扶着太后入座,掀开龙袍的下摆坐在正当间的位置,头上冠冕的玉珠轻轻摆动。 北静王与忠顺王等人在两侧入座,一品二品的大臣排在其后。 宛贵妃带着后宫妃嫔也跟着入座,众位女眷才敢轻轻坐下。 太后与皇帝一起说了些场面话后,站在一旁的阿黄宣旨,请南北的使臣入殿觐见。 元春凝神看去,北方葛剌族来了三个膀大腰圆长胡子的男人,当中的人是个王子,举止粗中带细。 南方的三个倭人使臣则身材矮小,面相正犹如现代的东瀛人一般无二。 同行的还有一个翻译,叽里咕噜地说着元春熟悉的语言。 在现代时她的第二语言修的就是日语,虽然这时候的日语与现代有些不同,但仔细听还是能听懂的。 听完了几句话,元春稍稍拧了眉毛,这几个倭人心不诚啊! 虽然面上带笑,可每说两句话就要调笑两句,毫无一丝尊敬之心。 那翻译脸色有点尴尬,可面对皇帝询问的目光,只好硬着头皮把话润色了好几番才敢说出来。 翻译也是油滑的很,把倭人明嘲暗讽的话翻成了献媚讨好的话,也不管皇亲贵族们在这几个倭人面前是不是丢了面子。 第307章 指给谁呢 元春看着毫不知情还笑的一脸灿烂的大臣和皇帝,心中涌起一阵气恼。 小日……子过的不错的这帮人,果然讨厌! 两组使臣们落了座,此事暂且告一段落。 伴随着歌舞宫女太监们将精致的菜肴端上每人案前的小桌,今天是除夕,不断有大臣上前给皇帝和太后祝酒,殿内倒也其乐融融。 元春总觉得有一道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抬头一看,赫然就是坐在南安王妃身边的郡主。 她身边坐着古家的小姐,古云今日也来了,似乎感受到了元春的目光,他唰地一下就看了过来。 元春连忙垂眸,轻轻啜引着杯中的酒。 待宴席进行了大半的时候,两方使臣也举着酒杯走到大殿中央。 葛剌人祝酒完毕退至一边,殿内歌舞恰在此刻停了下来,倭人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三个形容矮小的人面上带笑,中间那倭人举着酒杯用日语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随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翻译哽了一下,小声用日语询问什么,倭人很不耐烦地让他把话翻译给皇帝。 “他说了什么?” 皇帝略皱了眉。 刚才的话实属大不敬,翻译冷汗直流:“嗯……他们是在祝福陛下和太后娘娘长命百岁……” 倭人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又面带不屑地说了几句。 许是喝了点酒上了头,元春只觉得喜怒不能压抑,怒气穿肠,忍不住重重地将酒杯放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三个倭人一起看了过来。 元春今日身着水红色遍地绣银蔷薇碎花的夹袄长裙,胸前挂着一枚质地通透的白玉锁,乌发梳成了牡丹髻,一支九珠金凤簪坠着明珠闪闪发光,衬得她容色娇艳如盛开的牡丹。 倭人眼睛都看直了,猥琐地与同伴交流了几句,眼神放肆地元春身上游走着。 听着这下流的话,元春气得脸红,腾地起身,盯着那三人,用日语一字一句地道:“陛下和太后娘娘身体强健,且有神龙护佑,不会因为你们的诅咒就暴毙而亡。而本姑娘,你们高攀不起!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竟敢在大殿上口出狂言秽语!” 她大学修了三年的日语,发音纯正字正腔圆。 此言一出,殿内霎时死一般的静寂。 不仅大臣贵女和嫔妃们见了鬼似的看着她,连太后都瞪大了眼睛。 一旁的北静王目带诧异,忠顺王也直起了身愣了。 三个倭人更是惊掉了下巴。 他们刚才狂狼地咒了皇帝咒太后,又出言调戏元春,就是仗着翻译不敢把话直接说给皇帝听,有恃无恐罢了。 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到这里竟然有一个会日语的! 这要是被皇帝知道了…… 三个倭人立刻满头大汗,跪了下来给皇帝请罪。 皇帝惊异的目光从元春身上收回,看着他们两个,纵使不懂外语他也大概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了。 翻译也以头叩地,连连请罪,将刚才三个倭人说的大不敬之语倒了出来。 太后和众臣们即刻大怒,李丞相脾气不好,当场就对着倭人骂了几句脏话! 在他们的地盘上还敢如此撒野,当他们是死的不成! 皇帝也面色阴沉,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三个倭人。 “你们多次侵扰南方边界,连进京觐见都心存不诚,当着朕的面都如此狂妄,朕看也没有议和的必要了。” 皇帝沉沉地道。 翻译这次丝毫不敢隐瞒,将话传给三个倭人。 倭人们顿时大惊失色,不停地叽里咕噜,似乎是想让翻译给皇帝求情。 皇帝挥了挥手,语气威严:“带下去吧!” 立刻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出去,葛剌的使臣们对看了一眼,沉默下来。 李丞相余怒未消,上前跪地,道:“陛下,咱们容他们放肆多年,本以为忠顺王能压制他们,谁知……” 他瞄了一眼忠顺王,哼了声,道:“老臣以为,不如趁此机会把他们打下来,以后南方便再无战患!” 大家看向忠顺王,丞相是在暗指忠顺王领兵不利啊。 皇帝嗯了一声,道:“朕也正有此意,南方军队也该整一整了。” 忠顺王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太后脸上不太好看,道:“今夜是除夕,不说国事了,等过了年先把那三个倭人处置了就是,竟拿咱们当傻子耍,哼。” 若不是元春道破,他们还笑呵呵地要赐给他们东西呢。 太后的目光掠过众位女眷,落在早已入座的元春身上,嘴角浮起一丝笑容。 “贾御侍,你上前来。” 随着太后的呼喊,北静王一愣,紧张起来。 元春刚才已经被王夫人低声训斥了一顿,冷静了许多,给了王夫人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从座位中出列缓缓走上前去。 烛光映着裙摆上的金绣光芒闪耀,明珠在耳边轻轻摇曳。 元春走到御案前,屈身行礼:“民女见过太后娘娘。” 皇帝的眸如湖水深邃。 又是小半月未见,她比上次微胖了些,气色也更好了,酒意在她莹白的脸上泛着淡淡的晕红,比往日还添了一份羞怯的风情。 “你身体可好全了?” 太后慈祥地问道。 “托娘娘和陛下的福,已经痊愈了。” 元春一脸恭顺。 “今日多亏了你,你在宫中两年多,哀家还不知道你竟然会说倭人的话,你是从哪里学的?” 元春心思转了转,道:“小时候民女府中来过一个南方的倭人,民女一时好奇与他学的。” “哦?” 太后笑了笑:“你今日可是功臣,哀家要重重地赏你!” 说着,她打量着元春娇艳的脸庞,道:“你以前在宫中倒没显出这样的容色来,现在一看竟是倾国倾城啊!哀家记得,你今年十六了,是吗?” “是……” 元春心中一惊,余光瞥到北静王满脸紧张,皇帝也拧紧了眉。 “嗯,瞧瞧,这样的人才怎么能屈就了呢?” 太后笑了起来,对皇帝道:“皇帝,过了年忠顺王和北静王的年纪也不小了,哀家有意让元春来做儿媳,贾御侍在你身边伺候过,你说,该把她指给谁呢?” 第308章 赐婚,北静王 大殿内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太后今日邀请各家贵女进宫是为了给忠顺王选妃,难道元春是内定人选,她们不过是走个过场? 北静王转头看向忠顺王,眸中尽是质疑之色。 皇帝放在桌上的手蓦然收紧,一盏白玉酒杯险些被他捏碎,他望着太后微笑的脸,眼中渐渐多了几丝血红。 元春茫然地抬头,看看北静王,又看看太后,心想这是北静王和太后说好了的吗?怎么还扯上了忠顺王? 一干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就等着皇帝的一句话。 南安郡主紧紧捏着古蓉的手,有几次都想冲动地起身,被她努力按了回去。 仿若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皇帝眼中晦暗,藏匿着乌云密布狂风暴雨,若有人仔细看,还能看到他手背上一条条青筋已经暴起。 眼角扫到满脸茫然和暗含担忧的元春,她的面容如桃花娇艳。 北静王虽也担心,可还是冲元春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皇帝长久的沉默让大臣们奇怪,悄悄抬眼打量着他。 虽说与两个王爷关系都不是太好,可不过一个贵女而已,指给谁也没多大影响啊。 再说了,京城中不是早就传着贾府和北京王府要结亲吗? “皇帝?” 太后笑吟吟地喊了他一句。 贵女贵妇们的议论传入耳中。 元春与北静王相处的片段也浮现眼前。 皇帝按住脑中的晕眩,缓缓抬首,望着元春。 他微微张了口,声音却暗哑难闻:“赐婚,北静王。” 北静王即刻大喜过望,立即起身拜谢:“谢陛下!” 虽刚才听到太后提及忠顺王时有些担心,可听到皇帝亲口赐婚,元春还是忍不住发怔。 好像被谁推搡了一下,有人在后面笑着指导她:“贾小姐,快谢恩呀!” 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尽是一片恭喜声,眨眨眼,慢慢屈身跪拜,轻声道:“谢陛下。” 太后眼中闪过诧异,眯了眯眼,又道:“哀家也觉得还是北静王会疼人,贾小姐在陛下跟前伺候过一段,可见皇帝也是真心疼你的,不如借此机会敬皇帝一杯酒吧,也算是全了这番情谊。” 太后将‘情谊’两个字咬的极重,眼角瞥见皇帝的手重重地颤了一下。 元春不由得看向皇帝。 他脸色晦暗,眸中情绪激烈地涌动着,两人对望一会,元春竟从中看到一丝压抑的痛意。 元春忽地捂住了揪成一团的心口,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元春!” 北静王大惊,连忙扶了她。 他假装没看到皇帝伸出的手,对太后行礼道:“贾小姐身体还在调理,尚不能饮酒,还请太后娘娘好陛下见谅。” 太后挑了挑眉:“既喝不了,那便罢了。哀家记得开春三月十八是个好日子,你们不如择个时间把事办了,婚事宫中也会有人操持,这段时日贾小姐留在家中备嫁就是,不必进宫了。” 皇帝的眸光闪了闪,渐渐熄灭。 北静王扶着元春回了座位,太后招来歌舞,殿内又是一片热闹之色。 “怎么回事,不是都好全了吗?” 王夫人担心地问。 “没事了,只是突然疼了一下。” 元春扯了扯嘴角,旁边几个夫人笑着恭喜王夫人和元春,王夫人心里高兴,也笑着与她们攀谈起来。 元春抚摸着水红衣裙上的刺绣,心中却没有要当新嫁娘的欣喜,心跳一下一下平稳如初。 “最近在家总忙得见不到父亲,不知父亲的差事办得如何?” 元春小声问王夫人。 “这……好似是挺顺利的吧,我听你父亲漏过一两句,过几个月就能竣工了。” 王夫人满面喜色地说:“太后娘娘说三月十八成亲,幸亏早就开始给你备嫁了,不然还措手不及呢。以后你就是王妃了,唉,幸好王府离咱们还不算远……” 元春含笑听着王夫人絮絮叨叨,思绪却飘了很远。 除夕宴一直到夜半三更才结束,元春看着皇帝被方嫔扶了出去,与众人一起行礼告退。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已经出了年关。 在王夫人忙着给元春点嫁妆的时候,各地的要进京的秀女都由亲眷陪同着一起入京了。 小红打了帘子进来,笑道:“今儿城里好热闹呢,听说陛下封了沈常在为沈嫔,沈嫔娘娘的娘家人在门口给赏钱呢。” 元春晃了晃神:“前段时间陛下不是刚封了她么,怎么又封了?” “这倒是不知……” 小红犹豫了一下:“打过年起陛下就经常召见两位沈娘娘一起服侍,城里传得很难听呢,都说她们姐妹是狐狸变的,勾的陛下沉迷后宫,连方嫔娘娘那里都去的少了。”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元春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冒出新芽的树枝。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怎么就这样了呢。 听说皇帝除夕宴后去了方嫔宫里,恰好两位沈答应也在,于是三人一起侍候了皇帝。 后来皇帝尝得其中趣味后便经常召见二沈姐妹一起伺候,慢慢地连朝政都不论了,听说李丞相几天前还气得站在殿前大骂。 太后训斥了两次也不管用,宫中不堪的流言渐渐传出,现在满京城在悄悄议论皇帝和两个沈娘娘的房中密事,皇帝的名声也因此一落千丈,现在又加封了沈常在,恐怕又要引起一波热浪了。 抱琴从外面进来,手上提了一包栗子糕,笑道:“小姐,是王爷托人送过来的,今天早上的第一锅呢。” 元春尝了一口,心里装着事也觉不出多好吃,只道:“分一些去给环儿和宝玉吃吧,环儿过几天就要启程了,多给他打点些东西。” 小红应声而去,到了贾环屋里笑道:“小姐虽然生气,但还是记挂三爷的。” 贾环笑了笑:“都是我做的不好,姐姐恼我也是应该的,我只怕我一走,姐姐在京城被人欺负了……” “三爷既然决定要参军就放心去吧,小姐也只是担心您。宝二爷马上要参加春闱,三爷在南边过得好,京城里哪有人敢欺负小姐。” 第309章 古蓉的安排 小红去屋里看了贾环收拾的行囊,皱眉道:“怎么就这一点东西?” “我是去参军的,总不好把家里的东西都搬了去吧,收拾些衣物和用惯了东西就好了。” 贾环浑不在意地道。 又过了几日到了贾环启程的日子,贾母王夫人探春等人一起给他送行。 贾环跪着拜别过贾母,贾政和王夫人后,走到元春跟前,小心地看着她,神情略有忐忑:“大姐姐……此前瞒着大姐姐去参军是环儿不对,现在环儿要走了……” 元春叹气,伸手给他整理了衣领,轻声道:“虽说现在战事未起,可南方毕竟是忠顺王的地盘,他过了年就回了南方,你此去定要多加小心,我听说南方过了年就不太平,凡事多听齐师傅的。” 贾环见元春终于肯跟他说话了,笑起来:“多谢大姐姐提点!” 元春走到齐师傅跟前行礼:“齐师傅,环儿就交给您照顾了。” “我是他师傅,应该的。”齐师傅拱了拱手。 “等我去了给姐姐寄南方的特产回来!” 贾环跟含泪的探春告别,骑上马跟着齐师傅渐渐远去。 一行人回了屋里陪着贾母说了会儿话,探春道:“踏春会的帖子已经送来了,姐姐要不要去?” “不去了吧,我还想找时间去族学里一趟。”元春摆摆手。 贾母皱眉:“踏春会去了也无妨,可现在你是待嫁的姑娘,还是别往族学去了,都是男子,传出去也不好听。” “可是……” 元春已经约了族学里几个要春闱的年轻人和教书师傅,想给他们做一下考前的心理建设,贾环走之前说他们几个学问还不错,就是胆子小。 王夫人也道:“你祖母说得对,王府不是寻常人家,高门大户对这方面很注重,你还是别去了。” 自从除夕宴上与北静王的婚事定下来后元春就不能随便出门了,可外面不仅有族学的事,还有新开的成书商铺和造纸坊刚开始运营,虽然运营还不错,可很多事还要她去督导。 元春转了转眼睛,说:“那便罢了,什么踏春会?探春妹妹要去的话咱们一起好了。” “听说邀请了几十家女眷很是热闹,你以后嫁了人就不能随意出来了,这次咱们就一起去吧。” 元春嗯了一声,去多少人无所谓,主要她想趁着这机会去看看几个铺子。 贾府的回帖送了出去,很快就落在了南安郡主手上。 “人都安排了吗?”她转头问古蓉。 “放心吧,这可能是我哥哥最后一次见贾元春了,他一定会去的。” 古蓉笑说。 等到了踏春会那天,探春与元春一起出了门。 现在寒意已经消散,两人都换了轻便的衣服和薄披风,元春抬头看了探春头上一套珍珠头面笑道:“很少见你这样的打扮,挺好看的。” 一向大方的探春竟然红了脸,支吾了一声:“今日好歹是宴会嘛……再说了,我跟未来的王妃一起出去能不打扮的隆重些?” 元春白了她一眼,脸上一点红色也没有:“我一会儿只露个脸就要去看铺子,你帮我支应着。” 探春明白元春正在做的事,点点头应下。 踏春会的地点就在西郊外的一个园林里,春意盎然空气清新,元春望着络绎不绝的马车和打扮得五颜六色的少女们,心情也好了许多。 “听说这次宴会还从外地运回来了许多珍奇鸟儿,就在南边,咱们也去看看。” 探春拉着元春在园子里闲逛,元春久在深宫不出门,探春倒是认识不少,隔一段就停下来给熟人打招呼。 “齐小姐?你也来了?” 元春看着一身紫色裙裳端庄典雅的齐之韵,惊讶道。 “太后娘娘恩准我出宫来看看。”齐之韵对她笑了笑,却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元春想到之前看到齐之韵和古卿在一起的身影,猜想是不是出宫来见古卿的,便寒暄几句就拉着探春走了。 两人走了一段后听到前方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进了拱门后看见人影憧憧,七八个小亭子呈众星拱月势环绕着挂满了鸟笼的院子。 少女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元春倒是看见不少面熟的,好似在除夕宴上见过。 许多贵女也见过她,小声议论了几句,都知道她即将成为北静王妃。 “这鸟长得真好看,竟然是纯紫色的羽毛,好漂亮呀!” 探春拉着元春去看。 元春不理会众人打量的目光,跟着探春逛了一会儿,眼看人越来越多,便想时辰也差不多了,她也该撤了。 谁知此时变故横生。 “你是哪家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连我的裙子都踩了!” 中心处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探春拉着元春过去,只见一个衣裳灰扑扑的小厮背上背着一个大包袱,被一个少女气哄哄地指着。 “小的……小的……” 那小厮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结巴了好几次也没说出话来。 “你到底是哪家的?让你主子出来给我们小姐道歉!不然这事儿没完!” 少女身边的丫鬟不耐烦地推了一下小厮,谁知道小厮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肩上的包袱顿时散了开来,几只金簪和玉镯叮叮咣咣地滚在地上。 “这……” 少女愣了愣,让人抖开小厮的包袱,里面竟然全是金光闪烁的珠宝! “好哇,你莫不是哪里的盗贼?我说我头上好像少了根簪子呢!” 少女指着他大声说:“快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送官!” 女孩儿全部围了过去,互相检查头上身上有没有丢掉的东西。 元春觉得有点奇怪,心中也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想趁机往外走的时候,那小厮忽然挣脱开丫头的束缚 ,朝着一个方向大喊了一句:“古少爷!您帮帮小的呀!小的也是为您做事的呀!” 元春脚步一顿,随着众人看过去,这才发现靠在太湖石边的古云。 古云怔了怔,双眼一眯大步走了过来,揪住了那小厮的脖子,冷声道:“你说什么?”? 第310章 告知真相 小厮眼神慌张,瞥见快走到院子口的元春,指着她大声道:“少爷,您不是说让小的从家里拿些东西在这等您吗?您说要带贾……” 元春在古云现身,小厮盯着她的时候已经觉得心中不好,在小厮手指她之前便猛地错步闪到了院子外。 可她刚躲在院子的墙壁后不过几秒钟,就听到里面传来贵女们齐齐的尖叫声。 刚才还指着院子门的小厮脖子上已现出一道刀口,此刻正往外冒着血,未说出口的话也卡在了嗓子里,不敢置信地看着脸上带血的古云。 古蓉和南安郡主看见这一幕都惊呆了! 古蓉快步走了过来:“哥哥?这……这不是你院子里的小厮吗?” 古云冷冷看了她一眼:“住嘴!” 古蓉心中一颤,可想到今日的计划,硬着头皮捂着嘴道:“怪不得你今日向我打听贾小姐的行踪,难不成你是要与她……啊!” 古蓉被一巴掌掀了出去,她身后就是太湖石,头撞在了上面即刻晕了过去。 贵女们又是一阵惊叫。 “想陷害小爷?就用这么不中用的伎俩?南安郡主,你要干什么不要拉着我,也不要拉着整个古家给你陪葬!” 古云看着躲在一边的南安郡主,语气冰冷,眼神如刀。 南安郡主身体抖了抖,在场中巡视了一圈已经找不到元春的身影了,心中又气又怕,只好甩袖离去。 贵女们不敢多留,逃也似的都上车回家了。 古卿闻讯赶来,连忙让人抬了古蓉回去医治,从院子里的小厮那得知了前因后果,重重地叹了口气。 “就算是三妹要……你下手也太重了。” 古云冷冷道:“我只嫌打得太轻了!眼见我杀了小厮还不住口,现在父亲已经牵扯进了盐务案中,她还这么不省心,这不是要全家人陪着她去死么?” 古卿沉默了一下:“三妹确实太不顾大局,父亲现在是否定罪只是北静王的一句话。” “你把她和郡主安排的人手都清理掉,别从咱们府里传出任何风声,以后她再见南安郡主一次,我就把她的腿打断!” 古云阴冷地说,他可不是开玩笑的。 元春与探春已经坐在了回去的马车上。 探春抚着心口渐渐回神:“我看今日这事,是冲着你来的!” 元春脸色沉重:“自然是了,幸亏那小厮和古蓉没有当众说出我的名字,不然我与古云私奔的名声现在恐怕早就传遍京城了。” “可是今日这么多人都在……”探春忧心忡忡,只怕那些贵女回去瞎说。 “无凭无据又没有当众被抓包,她们也没有说出我的全名,瞎说也无妨。” 元春已经平静下来,可想到这样被人设计就生气。 “再过不久就是你和王爷的大喜之日了,等你进了王府便一切都好了。” 探春叹气。 马车还没走出多远,忽而被人拦了下来。 南安郡主紧紧地捏着马鞭拦在车前,道:“本郡主有话要和贾元春说。” “她还找上门了!”探春冷笑,正要吩咐马夫不必理会,却听得南安郡主又道:“此事关乎贾府命运,贾元春,你难道不想知道么?” 车帘被掀开,元春皱着眉盯着她:“你要说什么?” “我要和你单独说话。” 见探春和马夫都满脸戒备,南安郡主笑了笑:“比起杀了你,我更愿意看你听到这件事的表情。” 元春看了她一会儿,下了马车,跟着她去了一旁。 “你说罢。” 南安郡主深吸了口气:“这是我最后一着棋,我本不想这么早使出来的,可若是看着你进了王府,还不如杀了我。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你父亲在修缮的皇家宗祠,快完工了吧。” 元春本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可听到她这句话,表情霎时凝重起来。 郡主斜睨着她,笑道:“你以为王爷对你真心一片?也许也有真心吧,可其中掺杂了太多你不知道的事。那日,我应太妃的邀请去了北静王府……” 南安郡主缓缓将她在书房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看着元春的脸渐渐发白,心中有了几分畅意痛快。 “你若是不信,回去好好查查便知道我话中真假了。” 南岸郡主攥着手,面带嘲讽地道:“贾元春,你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还要嫁给北静王,那我就不嫉妒你了,我可怜你。” 元春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打湿。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天和地都飞速地转了起来,晕的她踉跄了一下,不得不扶住旁边的大树来支撑身体。 探春在马车上看见连忙下来扶住她:“你没事吧?” 这一扶探春吓了一跳,她感觉到元春身体冷如冰霜,她脸上血色褪尽,唇也轻轻颤抖着。 “你和我姐姐说了什么?”探春质问郡主。 南安郡主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许多线索和片段在元春脑中翻滚着,探春焦急地叫喊也全被隔离在外。 “快回府!” 探春着急地吩咐马夫。 马车疾驰,元春用指甲狠狠地掐着手,直到探春硬掰开才发现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肉里。 马鞭抽打的响声一下把元春激得回了神。 双眼渐渐聚焦,她一把抓住探春,问:“父亲在哪里?” “父亲?父亲早上好似去了皇家宗祠……” “去找父亲!现在就去!” 元春高声道。 “可是皇家宗祠在龙吟山吧,离咱们这里可是两三个时辰呢,你的身体……”探春犹豫。 “去龙吟山!” 元春不容置喙地道。 马车跑得飞快,探春见元春身体还止不住地发抖,心中也升起淡淡的恐惧。 过了好一会儿,元春才缓缓镇定下来。 北静王。 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嘴角浮出了一丝苦笑。 南安郡主说的有板有眼,再加之有些只有北静王和她才知道的细节也一一对应,她不得不信。 可若是真的,她该当如何? 两人的亲事已定,没多少天就要成亲了。 元春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伤口还在不断地往外涌血,大脑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痛了。 她掏出手帕来缠了缠,心中淡淡地想,若真是他做的,那两人势必要一拍两散,形同陌路了。 奇怪的是,心底也没有预期的痛楚,反而是深深的怅然,和被愚弄的不满。 第311章 婚事不宜办 过了午时马车才在龙吟山脚下停了,元春让探春留在马车里,徒步上了山。 恰好遇到了正在下山的贾政。 “元春?你怎么来了?” 贾政颇为惊讶。 元春看了看他身后的其他人,扯出来个笑脸道:“家中有事,母亲让我来急报父亲一声,借一步说话吧。” 贾政只好让其他人先走,跟着长女去了一旁。 “父亲,你把接了宗祠建设之后所有发生的事都告诉我吧!”元春急道。 “你问这些干什么?”贾政不满:“都要嫁人了还不在家里待着,这是你能打听的吗?” “父亲,此事若是大意,咱们贾府将会有灭顶之灾!” 元春一脸严肃,郑重地道:“还请父亲事无巨细地告诉女儿,女儿总不会害您的!” 贾政本想再次训斥她,可见元春眼中满是急色,思索了一下,领着她去山上了。 元春坐在书案前翻看着所有的文件,将重要的全部誊写了一分,又拿着经手人员的名单细细询问了贾政一遍,这才揣着资料与贾政一同下山回府了。 回到府中,元春立刻让抱琴找了她的父兄过来,让他们把自己圈出来的几个人好好盘查,又拿着那些文件看到将近凌晨才睡下。 次日一早,小红道:“小姐,王爷又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元春淡淡地道:“放那吧。”看也不看一眼。 她昨夜理出来了几处可疑的地方,吃了早饭就去找贾政。 “父亲,女儿实在不放心,请父亲让女儿一起去龙吟山吧。” 元春道:“女儿可女扮男装。” 贾政在这一点上非常固执,摇头:“不妥,为父去探查就是了,你好好在家备嫁吧。” “那父亲切忌别让同僚看出异样,一切都要悄悄进行。” 元春几番叮嘱。 出了门,元春摊开手上的腰牌笑了笑,贾政不让她去,她可以自己悄悄地去。 此后几天元春都让小红扮做她的样子在房中睡到晌午,她自己则天不亮就从小门坐车上了山。 而抱琴的父兄也终于来了消息。 元春耐心听完,指着那个叫张尧的人道:“派些人把他给盯紧了,一举一动都要给我汇报。” 又过了两日,元春看着抱琴拿来的信件久久失神。 这个叫张尧的是工部的人,果然和北静王府的人暗中有许多牵扯,他每隔一日深夜就独自出门从后门进了王府,神色举动总是很警惕。 在工部又与贾政交好,深得贾政信赖。 元春顺藤摸瓜找到张尧在京城新置办的宅子,趁着无人的时候让人进去查看,回来禀报的人拿给她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北静王府的腰牌,一样是两封来往书信。 元春轻轻展开,字迹正是北静王的。 元春让人把腰牌放了回去以免打草惊蛇,只拿着书信回了贾府。 离三月十八只剩下十天不到。 元春思索了一夜未睡。 次日,小红就急着去王夫人那里禀报元春高烧不退,惊得贾母和王夫人等来都来探望。 大夫摸着脉:“贾小姐……似乎是心火所致,老夫先开些药吧。” 王夫人担忧地摸着元春滚烫的额头,一连声地让人去拿冰块和毛巾水盆。 元春在床上躺了两天,王夫人等人在的时候她就睡着,等她们走了抱琴就立刻把她喊起来。 看她撑着身体还在给外面的人写信交代,抱琴不由泪如雨下:“小姐,您还是歇歇吧,都反复两天了。” 元春只觉得唇也烫,呼出来的气体也是烫的,摇摇头:“让你父兄及时传信给我,一切都按照我说的做。” 她想了想:“派人去告诉北静王府一声,就说我一病不起,嗯,请咱们之前用的刘大姑过来,交代她这么说……” 抱琴点头去了。 到了下午北静王府的车就到了门口,见了王夫人急道:“听说元春一直高烧,我带了药过来,不知可否见元春一面?” 王夫人犹豫了下,成亲前按说双方男女是不能见面的,可看北静王神色恳切,只好带着他去了。 到了元春门口,小红出来道:“小姐昨夜一直难受没有睡着,现在刚喝了药睡下……奴婢去喊她起来?” 北静王一听连忙拦住她:“既如此就算了,让她好好安歇吧。这是我带的药,煎煮的方法是……” 元春在里面睁着眼,听北静王细致地告诉小红药的煎煮方法,按了按眉心,疲惫地合上了眼。 她只觉得人心难测。 她曾经以为,北静王也算是良人,可那张如玉的面容下,又有几分真心? 或许是有的吧,只是比不上别的事情而已。 元春嘴角露出一抹讽刺。 北静王没有见到元春,正要离开,听下人禀报王夫人刘大姑来了。 “是我看元春病得又急又重,请了刘大姑来看看是不是有其他缘由。”王夫人与北静王道。 “那正好,我也听听看怎么回事。” 北静王跟着进了正堂。 “小姐三月四月五月命犯煞星,不易行喜事,否则,将会有性命之忧。” 刘大姑坐在殿内掐指算了算,沉声说。 殿内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突然来了命犯煞星一说,那这婚礼是办还是不办? “这……没有其他办法?” 北静王心里一咯噔,问道。 刘大姑摇摇头:“小姐这次遇到的煞星凶悍得很,必须得去阳气重的地方做足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和二十一天的吃斋祈福才可,不然煞星是不会退让的。我也是昨天夜里察觉到这颗煞星的存在,就是太太不请也要来告知太太的。” “说起来我也奇怪……元春这几日也没受寒,怎么就突然高烧不退了。” 王夫人叹了口气说。 “可是婚礼都往宫中报备过了吧,若是要改日期……”贾母看向北静王。 北静王眉心紧紧地皱着,心中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可是这番说辞…… “不如我请钦天监的人来看看,若是没有转圜的办法,就只能推迟了,总不能拿元春的命做赌。” 第312章 时间总算来得及 北静王说完便匆匆起身告辞,准备进宫去拜见皇帝。 在他乘马飞奔的时候,一个小厮已经从后门去元春院子里送信,由小红递了进去,道:“小姐,这是周嫔娘娘的回信。” 元春眼睛一亮,拆开来看,笑了笑:“这下不怕了,总算时间来得及。” 北静王去临敬殿找皇帝,谁知皇帝正在沈嫔宫里饮酒作乐。 听了北静王的来意,斜倚着靠枕的皇帝眸中略过错愕,面前沈玉珠正在抚琴,沈玉翘则在跳舞,原本就嘈杂的声乐声此刻更显得聒噪无比。 “那就让钦天监算算吧,看怎么回事。” 皇帝压下心中的不安,混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北静王谢过皇恩,临走之前看了看被没人环绕申请倦怠的皇帝,似乎想说点什么,却还是无声地退了出去。 钦天监奉命测算,得出的结果竟然与刘大姑一样。 宫中传出旨意,将元春和北静王的婚礼推迟到七月十八。 旨意传出的第三天,元春的身体渐渐好转。 消息一出,最高兴的莫过于南安郡主。 她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后忐忑了好些天,生怕北静王来找她算账,可竟然悄无声息。 她兴高采烈地去探望古蓉,古蓉头上裹着纱布,淡淡到:“恭喜郡主得偿所愿了。” 南安郡主拉了她的手:“你哥哥下手也太狠了,唉,你父亲母亲没有责罚他吗?” 责罚他? 古蓉冷笑了一下,父亲得知她做的事后气的想把她再打一顿,她哪里知道父亲的前途捏在北静王手里,不然也不会帮郡主做这样的事。 “你既然把事情都告诉她了,王爷又没有来找你的事,那就是贾元春没有告诉王爷。贾元春我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但他们两个的事情八成是成不了了,不然怎么会被推迟了四个月?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就是,别跳出去让王爷逮住你了。” 古蓉本不想搭理南安郡主,可转念一想,如果元春嫁不过去说不定还是郡主能做王妃,暂且先哄着她,若真进了王府,也能用得到。 根据刘大姑和钦天监的说法,阳气最盛的寺庙,自然当属皇家宗祠所在的龙吟山上的寺庙。 元春坐在去龙吟山的马车上看着抱琴拿回的信件,这个张尧要做什么事,她大概已经摸清了,接下来只消看紧了他,搜集证据就好。 “小姐,王爷的车好像在后面。”抱琴撩着车帘道:“咱们要不要停下来?” “山路难走,等到了再说吧。” 元春头也不抬。 抱琴嗯了一声,又小声说:“小姐,您一直不见王爷,这都大半个月了,王爷他会怀疑的。” 元春做的什么事都没瞒过抱琴,听她这么说,也叹了口气。 “那停下来吧,我与他说几句,” 北静王见元春的马车停下,也连忙停了车下来,急走几步到元春马车窗口。 元春笑着掀开帘子,故作惊讶地看他:“王爷,你怎么在这里啊。” 北静王静静地看着她,只见她脸色微白,唇色也暗淡,眼中还有点没精神,确实像大病了一场。 他伸手握住元春的指尖,低声道:“我听说你最近都来庙里上香祈福,就想来看看你。” 元春弯了唇角:“我现在好得多了,王爷别担心。再说了……母亲说成亲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我知道,我就是……莫名心慌。” 北静王往龙吟山上正在修建的宗祠处看了一眼,到:“若没有意外,今日本该是你我成亲的日子。” 元春默默地看着他,收回了手:“七竹师傅还在等我,王爷,我要先走了,王爷若无事还是先回吧。” 车帘被放了下来,北静王站在原地看着元春的马车缓缓启程。 “等一会儿问七竹师傅要个平安符送到王府,免得王爷起疑。” 她还没有那么高的修为,面对北静王时心境到底不如从前,虽无恨意,却已冷漠如路人。幸好婚前男女不能见面,不然她肯定装不下去的。 看完了资料,元春又看起了账目。 春耕的时候到了,探春在祖坟旁置办田地已经都找到了租户,管理的庄头也定了下来,只等着播种秋季便可丰收了。 几个铺子的营收也不错,元春把收益都归在了抱琴父兄的名下,以免发生意外全军覆没。 到了晚上,北静王收到了贾府送来的平安符,心中的不安才消去了些。 一个月后。 各地的秀女已经都进了宫,这次入选的几率比上次选秀大了许多,每十个秀女中就有七八个人留了下来。 后宫的废品数量即刻达到九十多位,皇帝下令在宫中大兴土木,修建宫殿。 要兴建宫殿,就要征集壮丁,正式春耕的时候,许多人家的男丁都被抓去当了苦力,一时间民怨沸腾。 元春听着抱琴的话,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皇帝这是要把自己搞死的节奏啊。 他是不是在下什么棋? 不论外面如何传,可元春不知为何心中总是相信他的。 “小姐,听说古云也去了南边参军,半月前走的呢。” 抱琴一边给元春夹菜,一边道。 元春嗯了一声,却又皱了眉:“这个月都没收到三弟的信,一会儿我写一封给他寄去。” “倭人与咱们的军队已经对了几仗了,唉,希望环三爷好好的。”抱琴双手合十。 “五天后就要考试了,宝玉那边如何?” “宝二爷这几日都挑灯夜读用功呢。” “吩咐厨房多送些安神的汤去,他第一次参加总是紧张的。” 元春有条不紊地吩咐:“备好谢仪提前给宁先生送去。” 抱琴应了一声,又道:“给王爷的回信已经送去了。” 元春点点头,又问:“宗祠那边的人也安排好了?” “小姐放心,虽然没少花银子但是人都安置妥当了,奴婢的哥哥又安插了个歌女在张尧身边打探着。” “嗯,你父兄办事我是放心的。” 等抱琴出去后,元春拉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一个锦盒。 一个巫蛊娃娃躺在锦盒上,眉眼都像极了太后,上面写的正是她的生辰八字和恶毒的咒语。 第313章 他们没有以后了 元春摩挲了一会儿,又低头看着桌上从张尧家搜出来的一本账册。 她闭了闭眼,先是巫蛊娃娃陷害太后,再安排人调换修建宗祠的泥料,做了假账目…… 双管齐下,若是真的东窗事发贾家以及工部所有的人都难逃一难。 北静王,你倒是心狠。 地方上的秀女入宫后便得了皇帝的大封,今年宫中人数骤然增多,皇家宗祠又马上修建完毕,皇帝决定于五月初携王公大臣们开宗祠祭奠先祖。 一年一度的祭祀当然是大事,宫中提早就开始收拾安排,很快就到了五月三日,次日一早天不亮皇帝和妃嫔王爷们就要启程出发。 北静王站在院中,几个人跪在地上等他吩咐。 阿文看着北静王一动不动地站了许久,才道:“安排好了就是,明日照计划行事吧。” 几个人应了声退了下去。 阿文犹豫了许久:“王爷……现在您与贾小姐还未成亲,若是万一……” “已经晚了。” 北静王摇摇头,道:“就是我不动,也会有人替咱们动。工部这一动荡会空缺出多少职位来,那些跟着咱们的人会因为我的亲事善罢甘休吗?” “只要我护着她就好了,没事的。” 北静王望着头顶苍凉的月色,喃喃道。 贾府内,直到深夜元春才熄了蜡烛,轻声道:“睡吧。” 可这一觉极其不安稳,仿佛听到贾政出了门,元春猛地惊醒,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头昏脑涨地靠在床头,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好似又起了高热。 该交代给贾政都交代了,只希望一切顺利。 抱琴去熬了药也没用,元春手脚发软地顶着高烧等到日暮西垂。 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极大的动静,她心中一惊,兔子似的提着裙子奔了出去。 “小姐!小姐!” 元春差点与从外面跑进来的抱歉撞了个正着。 抱琴蜡烛她,笑道:“小姐!是宫里的人来传赏赐呢!咱们老爷升官啦!” 元春只觉得梦中一般,被抱琴拉着进了屋,直到听到了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才醒了过来。 “小姐,咱们家没事了!” 抱琴知道她的心事,端了一杯热茶给她,这才发现她手冷得像冰。 一股暖意渐渐从手上暖进心里。 元春弯着唇笑了笑:“没事了。” 宫里的人刚走不久,贾政便也回来了,元春马上出去想问经过,可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话就呆了呆。 北静王跟在贾政后面,抬眼静静地看着她。 元春的脚步停了下来,王夫人见状连忙道:“我服侍老爷先更衣吧。” 说着就拉着贾政走了出去,院内只剩下元春和北静王两人。 元春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她屈身行礼:“民女见过王爷。” 北静王心中一痛,他本是来问她的,可看到她这样对他行礼,一切都清楚了。 安排好的巫蛊娃娃变成了祈福娃娃,修建宗祠的用料都是上好的泥浆和香木,供奉的金佛也全部是沉甸甸的金子,账目更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不掺一丝假。 皇帝龙心大悦,当即重赏了贾政和工部众人。 “你都知道了,所以你推迟了婚期。” 北静王静默了许久,哑声说。 元春直起身来,看着他微笑:“不然呢?为了不引起你的疑心,我只能这样做。” “刘大姑和钦天监的人都是你找好了的……” 北静王闭了闭眼:“怪不得你会去龙吟山祈福上香,我早该猜到的。” 若不是元春一封封的书信让他安了心,他怎么会如此大意。 他眼中的痛苦渐渐聚集,盯着元春问:“从你那次生病之后,你对我……就没有半分情意了吧,都是装的,是不是?” “王爷问我的真心,那我还要问问王爷的真心!” 元春看着他痛苦失落的神情,心中也是一痛,猛地提高了声音。 她看着远处微弱的落日,缓缓说:“王爷是聪明人,定然知道贾府早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可是,我为了这样的贾府,整日殚精竭虑,夜不能寐。一点点,一滴滴地努力改变贾府的现状……” 她想起这些日子为了此事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梦中也在担惊受怕,轻声道:“不只是我,还有在宝玉每夜温书到深夜,环儿那么小的年纪就不顾危险去了南方参军,生死未卜,探春妹妹不顾众人反对改制推新……我们都是为了拯救贾府的坠落。” “可是王爷却想将这样的我们一举摧之。” 那么懂事的贾环说不定已经死在了战场上,元春想到这心里就抽痛不已。 她转眼看向北静王的眼睛,问道:“王爷,你若是真心待我,便不会有这样一场局了。王爷也不必再问我的真心,也许,我的真心还没有王爷的多吧。” 元春笑了笑,这也是她为什么只选择了拯救贾府而没有安排人揭发北静王的原因。 她选择嫁给北静王,是因为在这个不得不结婚家人的古代,北静王是最优选择。 也许一开始是有过心动悸动的吧。 可经此一事,那些悸动已被这些日子的猜测揣摩消磨干净了。 北静王脸色苍白,深深地望着她。 他能感受到元春身上的气质已截然不同了。 以前元春在他身边还有女孩的俏皮可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冷淡的疏离和拒他千里之外的客气。 以后,他们真的没有以后了。 想到这里,手指都痛得颤了颤。 北静王看着微笑的元春,眼眶渐渐发红。 “是我对不住你,我会向宫里说明,取消我们的婚约。” 北静王沉默了会儿,又道:“我也会说服我手下的人,不要为难贾府。” “民女谢过王爷。” 元春笑了笑:“不过,那些证据都在我这里。” 北静王抿了抿唇,她已经不信他了。 “王爷……就此别过了。” 元春看着他如玉的面容,心中有淡淡的怅然。 她屈膝垂首,以普通女子的姿态向他再次行礼,躬着身后退几步,出了院门。 微风扬起她的裙角,接下了悄悄滑落的泪珠。 第314章 婚约作废,元春又成自由身 半月后。 天气已经全然转暖,元春身上却还披着件披风,站在窗前一边看账本一边轻轻咳嗽着。 “小姐,信全部都送到了。”抱琴进来禀告,看见窗户开着快步走过去关上,道:“小姐的病还没有痊愈,您不能吹风的。” 元春笑了笑:“不碍事,他们什么反应?” “小姐捏着他们想诅咒太后娘娘和陛下,还有贪墨的证据,他们能说什么?自然不敢与老爷为敌了。” “嗯,那也要派人盯着他们,以免狗急跳墙。” “小姐放心,现在咱们人手扩了许多,都是奴婢哥哥一一挑过的,定然会好好看着他们。” 抱琴说完,犹豫了一会儿,说:“小姐,奴婢今日听说王爷自请去北方镇守边关……” 元春的手一顿,平静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过不了多久,我们的婚约就要作废了。” 北静王的折子刚递了上去就被皇帝秘密召见。 “你要去西北?”皇帝皱眉:“西北苦寒,朕本不欲你去那里,何况……你马上要成亲了。” 北静王面容平静:“谢陛下爱护臣弟,可现在南方战事已起,西北也不大太平,为避免南北夹击腹背受敌,臣弟自愿去边关镇守!至于婚事……西北苦寒,臣弟这一去不知要多久,因此,臣恳请陛下废除与贾家的婚约,以免耽误了贾小姐。” 皇帝不由愣在原地。 “取消婚约?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臣与贾小姐商量过了。”北静王垂眸说。 “臣弟会去贾府请罪,定然不会让贾府和贾小姐失了颜面。” 北静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 皇帝端坐在椅上,定定地看着他, 他面部线条凌厉,双眸内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他本来已经放手了,可元春却又成了自由身。 “阿溶。” 殿内一片寂静,皇帝缓缓开口:“你我兄弟多年,纵使旁人不知朕的心思,你应是知道的。” 北静王浑身一震,这是他们兄弟两个第一次面对面地说起此事。 “朕对元春的心意不比你少,可当日朕之所以同意元春出宫,又赐婚于你,是看在你们两人有情,真心要成全你们的。” 北静王心中苦涩,低声说:“臣弟知道。若皇兄无意成全,元春怎么也不会出宫的。” 他是天下有至高无上权力的人,元春也不过一介贵女,留在后宫做妃嫔也是皇帝一句话的事。 虽然那日有太后故意威逼想要挑起他与皇帝的矛盾,可皇帝最终答应下来,也有对北静王的兄弟情分在。 是他没有珍惜。 “现在你若放手,就不要怪朕了。” 皇帝语气沉沉地道,他知道两人婚约作罢不可能有那么简单,定然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既然北静王不说他也不想追问。 北静王闻言跪了下来,道:“臣弟不敢干涉陛下的决定,只是陛下现在韬光养晦,若是突然宣召元春……贾小姐入宫,恐怕会横生是非。” 皇帝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过了会儿道:“此事从长计议吧。” 北静王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呈上去一份文件:“陛下,盐务之事已经彻底查清,这是牵涉其中的人员名单,忠顺王手下的人罪证已全部掌握,只消陛下一声令下就可逮捕。” 皇帝精神一震,看着名单眯了眯眼:“呵,一品二品大员也深陷其中,南方与他沆瀣一气的更是不少……朕知道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臣弟还听闻一事,太后娘娘似乎有意要忠顺王娶王青家的庶女为妃。” 北静王道。 “庶女当王妃,母后一向重视忠顺王,现在为了拉拢王青也急了。” 皇帝冷笑了一声:“九门提督朕已经有了人选,他要娶就娶吧。” “陛下要换九门提督的人选?” 北静王错愕了一下。 “王青虽一开始你坚守不动,可两个月前已经私下与太后身边的人有所往来。你猜猜是谁?” 皇帝讥讽道:“是夏守忠这个老家伙,竟然又活跃起来了。” “你可听说过王子腾?” 皇帝问。 北静王摇摇头。 “是王家的人,他是朕一年前安插的人,颇有几分才能,便先让他顶了九门提督的位置吧,” 皇帝轻描淡写地说。 北静王哑然,一年前皇帝就已经安排好了九门提督的人选以防万一…… 出了年后,皇帝就开始宠爱方嫔和沈氏,醉生梦死不问世事,他虽知道皇帝在故布疑阵,可没想到他已布局了这么久了,竟然半点风声也不漏。 北静王心情复杂地从临敬殿内出来,回去便让阿文开始收整行礼。 到了第二日,北静王让人抬着厚礼动静颇大地去了贾府,又亲自在贾府门外负荆请罪。 元春提前给王夫人和贾母打过招呼,贾母迎了北静王入府,看着这般好人才却不能成为孙女婿,实在心中遗憾。 “……也是有缘无分,罢了,王爷要为家国效力我等怎可阻拦。”贾母摇头叹息道。 北静王笑了笑,出门时眼睛扫了一圈,并未见到元春的身影。 他暗暗苦笑,自己差点害了她们一家老小,还在期盼什么,元春没有把那些证据直接捅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最后朝着元春的小院看了一眼,终于迈开步子离开了贾府。 在北静王离开的半个多月后,南方战事爆发,贾环的信件也终于送了回来,原来他在一次与倭人的战争中受了伤,但也因此被提拔。 虽然战事起来了,但到底没打到京城。 一片吹吹打打的热闹中送来了贾宝玉榜上有名的消息,贾府上下喜得撒出去了千贯铜钱,鞭炮响了大半夜。 几个同样上榜了的族学弟子一起来贾府拜谢,贾母赏了他们财帛银两,并承诺会全力资助他们继续深造。 有了这些先例贾府的族学更加出名了。 族学里的弟子穿着校服走在街上昂首挺胸的,颇为骄傲, 第315章 重返宫中 “现在你与王府的婚约也废除了,虽然王爷亲自上门赔礼道歉,可京城中说闲话的人还不少……” 王夫人拉着元春犯愁, 毕竟在大家看来元春算是高攀,不少人都暗中猜测是元春惹了北静王不喜,尤其当元春经常出现在族学和商铺中的时候。 “母亲别理会那些流言,您看。” 元春笑着把桌上的账本拿给她看。 王夫人捂着嘴吓了一跳:“这……这是你那几个铺子的收益?” 一月的进项竟然都有千两左右! “我准备再西街和北坊再开几个,算下来,这些收益一月就要两三千两了。” 元春摊手:“女儿手里有这么多银子,为什么还要嫁人?” 王夫人愣了一会儿,皱眉:“胡言乱语!女人家还是要有个依靠……” 元春无奈地听着她唠叨。 “北静王退亲到底是对你有影响的,明日张夫人登门,说要为你说一门亲事,还不知是哪家。” “母亲……我现在不着急嫁人!” “先看着,说不定那人也不差呢。” 王夫人奉行的是有备无患的原则,不由分说地道:“明日你打扮的好看点,出来见客。” 谁知到了第二日,元春刚重新换了衣服,还没来得及去前厅见客,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儿就跑了来道:“小姐,太太吩咐您不用去了!” “怎么了?”元春看她面带怒气。 这一问,金钏儿马上倒豆子似的:“……原以为张夫人给小姐说了什么好亲事,谁知道是万家的二公子!他可有名的很呢!每日寻花问柳,听说上个月还打死了人!听说长得还丑!小姐如花似玉的,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太太连茶都没让她喝完就把人赶走了。” 元春哭笑不得,听到门口似乎还有妇人尖利的骂声,心道这下好了,只怕她的名声要‘更上一层楼’了。 果不其然,这位张夫人极其厉害,回去之后就把贾家刻薄的名声传的哪里都是,有知道内情的自然要为元春说句话,可惜寡不敌众,这件事就渐渐传了出去。 自打北静王与元春的婚约取消后皇帝就让人暗中关注着元春和贾府的举动,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他耳朵里。 皇帝气了个够呛,他还顾忌着没有行动,这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倒是蹦跶得挺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想求娶元春?! 恰好此时南方传来截取的倭人的回信,皇帝捏着满是圈圈圆圆的信件,脑中灵光一闪,大手挥了挥道:“去,把大臣们都给朕叫到临敬殿来!” 文武百官很快涌进宫,皇帝将信件在他们眼前晃了晃,道:“众位爱卿,可有认得倭语?” 大臣们面面相觑,一起摇头。 皇帝语气沉重:“据穿回来的人说,这封可是密信,可惜满朝文武也没有能懂倭语的!” “陛下……” 一个人躬身道:“臣等惭愧,但臣记得上次除夕宴中,似乎贾小姐对倭语颇为精通,不如请她来看看。” 皇帝皱眉:“这可是军事机密,她怎么能看?再说了,若有万一信件的内容泄露出去怎么办?” 大臣们摸了摸胡子,皇帝考虑的也有道理。 “贾小姐曾经在陛下跟前做过御前女官,按说也不算一般深闺女子……” 一人斟酌道:“若是怕泄密,不如把她召进宫先软禁起来,不让她与外人接触就是了。” “嗯,王大人说的倒也是个办法。” “不行不行,女子怎么能参政呢?”有人反对。 “那你去翻译倭语?”反对的人马上被人顶了回去。 大臣们叽里呱啦讨论一阵,比起担心泄密和女子参政的问题,还是先看懂了倭语再说吧。 皇帝嘴角微翘,沉吟片刻:“封贾小姐为御前一品女官!即刻入宫长住!” 旨意传到贾府,上下众人一起呆住。 元春只好收拾了包袱带着抱琴重返宫中。 “陛下,是否还要让贾姐姐住在暖阁?奴婢不然搬出去吧。” 风曲小声问道。 皇帝想了想:“邱嬷嬷,把朕永清宫内的偏殿收拾出来给贾御侍住。” 风曲愣住:“陛下要贾姐姐住进永清宫?这……” “陛下,这似乎不太合规矩。”邱嬷嬷也道。 “不是要防止贾御侍将机密外传吗?自然要严防死守了。” 皇帝大手一挥,元春便入住了永清宫的偏殿。 等一切都收拾完了已经是过了辰时一刻。 “别多想,朕喊你来是为了这个。” 正出神,皇帝含笑踏入偏殿,递给她一张字条。 元春本还想问皇帝两句,熟知一看字条上的内容就大惊失色! “忠顺王要联合倭人起兵造反!” 元春一目十行地看完:“时间就在月末!” 皇帝也变了脸色。 “虽猜到了,可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 皇帝略一沉吟,道:“也是时间了。” “什么?” 元春云里雾里,仰着脸问。 她小脸莹白如玉,皇帝一时看得出了神,从除夕宴会上皇帝就没有见过她了,算起来竟有小半年。 他努力忍住想拥她入怀的冲动,笑道:“不久你就知道了,时辰不早了,你快洗漱休息吧。” 说完便出了偏殿。 元春搬入永清宫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整个皇宫。 后妃们震惊不已,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威胁感。 首先反对的就是二沈姐妹,她们这几个月风头正盛,一起跑到临敬殿去撒娇。 可令她们意外的是,皇帝一改之前的温和,怒斥她们恃宠生娇,双双被罚了禁足。 方嫔站在殿外,神色复杂地看着在一旁侍候笔墨的元春,终究是没有说话。 没人再敢惹皇帝,只好趁着皇帝不在的时候去找元春。 元春烦不胜烦,风曲笑着给她出主意:“贾姐姐是陛下最看重的,连沈娘娘都被陛下罚了,贾姐姐怕什么,谁来姐姐怼回去就是了。” 元春眉头一皱,却见风曲的目光猛地一缩,低下头去。 “陛下的妃嫔岂是我能训斥的?” 元春淡淡一笑:“嬷嬷一直说你稳重,怎么会给我出这个主意?” 第316章 再次对上太后 风曲掩下慌乱,这才想起眼前的人不是风羽那个蠢货,连忙到:“是奴婢考虑不周。” 元春嗯了一声:“陛下近日忙得脚不沾地,我们还是管好自己少添乱。” “贾御侍教训的是。”风曲很乖顺。 元春却觉得风曲似乎有所隐瞒,回去吩咐抱琴多留个心眼看着她。 后宫人口激增,许多元春认识不认识的都跑来看能住进永清宫的女人长什么样。 每个人似乎都想跟她说两句话,一下午元春的脸都僵硬了,无比地期盼着皇帝早点回来。 一直忙到晚上,皇帝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回来了。 他人还没说话,肚子就先咕咕叫了两声。 元春不由笑了出来:“陛下没用晚膳?” “忙得连口水都没喝上,哪里有空吃东西。” 皇帝揉了揉眉心问:“你吃了吗?” “奴婢吃过了。” 她现在住在永清宫,上下的宫人谁都不敢怠慢她。 “那算了。”皇帝看了看一旁更漏,他也累坏了,不想再兴师动众的。 元春无奈,只好改口道:“奴婢是吃了,不过现在又饿了,如果陛下也没吃咱们就一起吃点吧。” 两人一起回了永清宫,让小厨房的人做了简单的粥和小菜端了上来。 皇帝显然饿极了,一顿狼吞虎咽后,才察觉到坐在他对面的元春正在默默地打量着他。 “看什么?” 皇帝一愣,不自觉地摸了摸嘴角,难道脸上沾了什么饭菜? 心里又有点后悔,刚才吃的太急了,没好好注意形象,跟个饿死鬼似的。 他轻咳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挺直了腰板。 元春含笑看着他,突然出声问:“陛下,你为什么召我回来?” 皇帝怔了怔:“朕……不是说了要你回来看倭人的信件么?” 元春摇摇头:“这不是陛下真正的目的。” 一封信件而已,还让她住在永清宫,待遇差不多跟他比肩了。 要说怕泄露消息监禁,可元春在宫里一点限制也没有。 元春起初还云里雾里,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在眼前过了一遍后,元春顿时有了想法,恐怕她是被皇帝给惦记上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她在皇帝跟前总有特殊待遇,还有他面对她和北静王时候的那些别扭和奇怪。 她想起赐婚那日皇帝沉痛的眼神,看着皇帝的目光也柔和了些。 “那、那喊你回来还能是为什么?!” 皇帝心里有点虚也有点慌,鼓着脸强硬地挥了挥手:“朕看你是脑子进水了,赶紧洗洗睡吧!” 元春切了一声,这货胆子倒是不大,比起来古云那个不要脸的可是差远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点乱,这后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现在都有八九十个了,元春暂时没有进来掺和的打算,就没有追问下去,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回了偏殿。 虽两人如今吃住上班都在一个屋檐下,可皇帝忙得似陀螺,不是在南书房给大臣开会就是召见了大臣进临敬殿议事。 游手好闲的皇帝突然勤勉起来,太后也忍不住过来打探消息。 “太后娘娘,陛下正在与李丞相议事……” 元春出来禀告。 “哀家听说皇帝勤于政事,心中欣慰,可也不能累坏了身体啊,让哀家进去看看皇帝。” 太后淡淡道。 元春行礼道:“娘娘,陛下吩咐了谁也不能进去,不如娘娘在偏殿稍等片刻……” “这宫里还有哪个地方是哀家去不得的?” 太后的目光突然凌厉:“贾御侍,别以为你懂倭语皇帝要用你,哀家就不敢懂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着哀家?!” 元春错愕了一下,太后以前可很少这样发脾气。 元春整日跟在皇帝身边,对他现在所做的事多少了解些,忠顺王已经暗中与倭人勾结在一起了。 皇帝之前布出纸醉金迷的假象,现在也终于到了揭开的时候。 太后看着寸步不让的元春,怒得伸手就要打下去,却被一个人抓住了手腕。 “天气转暖,母后火气攻心也是正常,还是好好回慈寿宫休息吧。” 皇帝放开她的手,眸光淡淡。 “怎么,现在你要为了一个女子软禁哀家了吗?”太后指着元春气极反笑。 皇帝伸手将元春拉在身后,高大挺拔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太后冰冷的目光。 元春躲在他的身影下,看他俊逸的侧脸紧紧地绷着,心中竟莫名的心安。 “母后,朕还有政事要与李丞相商议,母后就是在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 皇帝沉声说。 太后抿了抿唇,带着人愤然离去。 “以后太后娘娘再来,你就去里面喊朕出来,不要一个人面对她,知道了吗?” 皇帝转身盯着元春,眼神和语气都很严厉。 元春笑了笑:“奴婢不怕。” 皇帝瞪她一眼:“你以为谁都跟朕一样惯着你!” 元春就算是一品女官也毕竟是宫里的奴婢,太后想处罚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 以前为了诸事他不得不退步隐忍,现在万事俱备,他也不必再退让了。 李丞相听见动静从里屋走了出来。 皇帝对他道:“丞相,既然都准备好了,就动手吧,先把该收拾的人给收拾了,免得他们背后搞鬼。” 李丞相笑道:“是,陛下隐忍了这么久,也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次日一早。 皇帝突然在早朝上宣布了牵涉盐务案的人员名单。 一串串名单公布出来,大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宫内的侍卫就一窝蜂地涌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人扣在原地。 “盐税乃国之根本,现在南方正在与倭人对仗,北方的葛剌人又虎视眈眈,被你们这些蛀虫把持着,国库怎么能充盈?又怎么与外族对抗?” 皇帝站在大殿上痛斥了这些人,下令让人挨个搜查他们的府邸,所有涉案人员全部下了狱,贵重物品一律充公。 本来还有人对皇帝突然强势的作为有点异议,可看到从他们府中搜出来小山一般的金银珠宝后也沉默了。 第317章 软禁太后 “可是朝中五分之一的人都进了监狱,这些空缺出来的职位怎么办呀?” 元春一边给皇帝磨墨一边问。 这些工作岂不都没人做了? “还有,陛下这次使出铁腕治理朝堂,其他人也会有危机感吧。所谓唇亡齿寒,眼见着昔日的同僚一个个入了狱,他们难道不害怕?” 元春一连串地道。 皇帝眼中含笑,他不过说了一句,她就霎时能联想到这么多。 “现在内忧外患,攘外必先安内,以铁血手腕清理掉这些人才能杀鸡儆猴,拖拖拉拉的他们反倒是以为你心有顾忌。至于那些空出来的职位么,自然有人能顶上去。” 皇帝笑了笑。 这两日朝政不乏有上折子为狱中人求情的,有想拿捏他撂挑子的,可他一概都没有松口。 打压了几个冒头厉害的,又贬斥了几个倚老卖老的,众位官员这才消停下来。 本就忠心正直的经过此事更加谨慎勤勉,心怀异心的见皇帝不吃这一套,就暗中联合起来消极怠工,躲在一旁看皇帝的笑话。 任你皇帝再有权利,难道能将不好好办事的人全部都贬官?那朝廷岂不乱套? 可皇帝只当没有看见他们的小动作,老神在在地上朝,处理政事。 下了朝就待在临敬殿,后宫嫔妃更是见也不见,仿佛这半年来留恋后宫的不是他一样。 盐务案处理完半个月后,去南方捉拿人的钦差回来复命,脸色很是难看地跪在皇帝的御案前请罪:“属下无能!只趁着消息还没走漏捉拿了五个罪犯,兴许是有人通风报信,其他人听到风声后竟然全部投靠了忠顺王,拒不归捕。” 皇帝没有他想象中的震怒,只是嗯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两下,道:“能捉拿回来五个已经出乎朕的意料了,京城中动静这么大,总有人听到了消息,南方又都是忠顺王的地盘。” 他站起身来,明黄的龙袍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微微笑了笑,看着他问道:“朕下令去捉拿贪腐人员,忠顺王竟然庇护他们,你说,忠顺王是想做什么?” 他语气清淡,话中却大有深意。 钦差大臣心中咯噔一下,想了想道:“忠顺王违抗君命,又衰南军与臣领的侍卫对朕,乃是有谋反之心!” “嗯,传旨下去,令忠顺王交出那些人,不然,就以谋反罪论处!” 皇帝挥了挥手,衣袍被风吹起来,猎猎作响。 这道圣旨颁布后引起轩然大波。 首先不依不饶的就是太后,她先是冲到临敬殿怒斥皇帝,可皇帝丝毫不让,太后只好使出苦肉计,在皇帝跟前晕倒装病,妄图引起宫中舆论。 可太后暗中联络的那些大臣也在盐务案中被贬斥或下了大狱,剩下的见皇帝态度强硬便缩头缩脑不敢妄动。 这下见忠顺王被皇帝扣上了谋反的罪名,更是不敢与太后有牵连了,因此也没有人敢为太后抱不平,反而被皇帝以养病为名困在了慈寿宫中。 皇帝本人政务繁忙,便下令各宫妃嫔轮流去慈寿宫中侍疾,趁着皇帝不在往元春跟前凑的妃嫔也少了许多。 这日,皇帝去了南书房与大臣议事,周嫔提着一盒点心来看元春。 “自从你出宫之后咱们就没见过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难看见你了呢。” 周嫔笑道。 “许是咱们两个缘分深,这不,又回来了。” 元春摊了摊手,领着她去临敬殿偏殿坐下。 风曲端来了茶水后便乖乖地退了下去,元春收回目光,却见周嫔歪着头打量她,问:“你不放心这个丫头?” “以前没有察觉,现在觉得这丫头心思难测。” 元春点点头,这些日子抱琴一直暗中盯着她,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 风曲行事比以前更加规矩周全,只要元春在临敬殿她就绝对不往前凑。 元春听阿黄讲了风羽的事之后,反而对风曲又多了一分忌惮。 “是狐狸就总会有尾巴,耐心些。” 周嫔伸手拍了拍她,转了话题:“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本来以为你要当王妃了,谁知道又忽然进了宫。” “缘分不深呗。” 元春耸耸肩。 周嫔看她脸上并没有伤心之色,便接着调侃:“我看你啊,王妃虽然做不了,但是贵妃还是有的做的。” “你瞎说什么!” 元春打了她一下:“这话要是让宛贵妃听到了怎么办?” “那就当皇贵妃,皇后娘娘,好了吧!”周嫔笑嘻嘻。 元春犹豫了一下:“你也看出来了?” 她指的是皇帝对她有意的事。 “我看也就你当局者迷,我实话跟你说,从咱们认识不久我就看出来陛下对你有不一样的心思了。” 周嫔戳了戳元春的头,笑着叹了一声:“当时我以为你不久就要跟我互称姐妹了,谁知道,陛下竟然忍了这么久……” 语气里还有满满的敬佩。 元春沉默了一下:“我可不愿意入宫当妃子,何况现在宫里都接近百人了,我敢打赌,有的人陛下连见也没见过。” 现在皇帝就是对她再有意又如何,新欢旧爱,慢慢她也会变成小小的缩影,被困在红墙绿瓦的院墙里度过一生。 周嫔看着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小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 “什么?” 元春好奇。 “陛下他……” 周嫔的脸红了一下:“陛下还是,呃,还是童子身……” 元春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你说什么?!” 元春难以置信地问。 周嫔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头:“我也是听宁嫔说的……而且,陛下从来都没有要过我们……我虽然被召过侍寝,可陛下也只是问了我一些家里的事情就各睡各的,从未做过那事……” “这怎么可能……” 元春瞠目结舌:“那这半年陛下每天都在方嫔,两位沈娘娘宫里休息,难道也没有……” “那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 周嫔低声道:“方嫔应该也是一样。” 第318章 你愿不愿意当朕的皇后 从周嫔这里听来的话简直就是旷古奇闻,元春从来没听说过哪个皇帝后宫三千还能守身如玉的。 不过…… 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皇帝一直没有孩子。 元春跟周嫔聊到了饭点,两人就着小菜喝了几杯。 这一喝就上了头,周嫔大着舌头结结巴巴:“陛下眼里只有你……我们连看也不看,你要是当皇后就好了,咱们也能好过些。” “我当皇后?” 元春脸色通红:“我才不当呢,后宫那么多女人,我当了皇后又如何?”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否则,别说当皇后,当了皇帝也不如意。” “还当皇帝,有女人当皇帝的吗?!”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完全没注意到门外站着的一道明黄身影。 邱嬷嬷脸色发白,觑了觑皇帝的脸色,小声说:“陛下,贾御侍和周娘娘也是一时酒醉说笑罢了, 陛下您……” 皇帝的脸色却很平静,摆摆手道:“你带周嫔出去吧。” 邱嬷嬷带着周嫔下去了。 元春一手捏着酒杯醉醺醺地看着坐在他跟前的皇帝,嘿嘿傻笑着。 皇帝无奈地去夺她手里的杯子,可元春却不肯,左摇右晃地躲开他,笑道:“狗皇帝,你是不是喜欢我?” 还狗皇帝…… 皇帝眯了眯眼:“你胆子挺大啊!” “快说!是不是?” 元春不依不饶,还没等皇帝说话,她又道:“嘿嘿,我看出来了,你不说我也知道。” “知道就知道吧。” 皇帝看着她的傻样,摇摇头,抬起眼的时候却很认真:“那你既然知道了,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他郑重严肃的样子仿佛面对的不是喝醉的醉鬼。 “不愿。” 元春嘟着嘴:“后宫人太多了,我嫌挤得慌。” “那……如果后宫里只有你一个呢?”皇帝的眼睛亮了亮。 “怎么可能?” 元春哈哈笑起来:“你开什么玩笑,哪有皇帝的后宫只有一个女人的。” 皇帝翘了翘唇角:“你就说,如果朕解散后宫,你愿不愿意当朕的皇后?” 元春拧眉想了一会儿,两只眼睛浸了水一样亮晶晶的:“那我愿意!” “当皇后多好呀,其实我还想当皇帝呢!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让谁当官就让谁当官!这样……就没人能给贾家使坏了……” 元春孩子一样拍着手笑了。 皇帝不由失笑,看着她沾着酒水的手,计上心头。 他匆匆去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又抓着元春的手指在上面按了手印,双眼含笑:“好了,这下你可不能反悔了,天色不早了,睡觉!” 皇帝从元春手中夺下酒杯,拉着她起身,看她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只好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出了临敬殿。 虽天色已晚,可路上还有不少宫女太监,到了永清宫门口甚至还有几个新封的妃嫔等在门口想见元春一面,见到这般场景都惊得愣在原地。 “你们来做什么?” 皇帝扫了她们一眼。 几个妃嫔连忙屈身行礼:“臣妾……臣妾来看看贾御侍。” 皇帝今日也听邱嬷嬷提了妃嫔们成群结队地来找元春的事,正想找个时间说她们一顿,就有人撞枪口上了。 “朕要你们进宫是有事要做,想必你们也清楚得很。” 皇帝冷冷地道:“不要起别的心思,更不要来打扰贾御侍,听到了么?” 最后一句猛然加重,吓得妃嫔跪在地上连称不敢。 “南方战事四起,朕整日忙得焦头烂额,若是谁再不安分就去佛堂日日念经祈福去。” 皇帝警告她们完,就抱着元春径直入了永清宫。 元春乖乖地窝在皇帝怀里,大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她们,妃嫔们心中一凉,心道好个水灵灵的美人儿,怪不得皇帝看得这么重。 自这日后妃嫔们个个安分守己,都窝在殿内闭门不出了。 元春喝醉了酒完全不记得那日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是皇帝抱着她回去的。 不过醒来后皇帝便忙得两天都没踏入临敬殿,过了几日后她也忘了,只当做没发生过。 六月末,忠顺王联合倭人在南方正式起兵造反,攻占了三座城池后自称为南帝。 除了与葛剌人相邻的北方一带按兵不动,皇帝下令其他地方抽出主力军队赶赴南方剿灭叛军。 元春听了皇帝的命令后马上去找他,直接道:“陛下,打仗不止要用人,还要用钱,贾府愿意出力助陛下平叛!” 皇帝笑道:“贾府?贾府不是不经商吗?” “是奴婢自己的私库。” 元春道。 皇帝起了好奇心:“你的私库?你能有多少银子?” “陛下需要多少银子?” 元春自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她的店铺经营得颇好,私库满满当当的。 皇帝扬眉:“多的不说,先拿个五十万两白银吧,这个你能拿得出来么?” “五十万两?” 元春愣了愣,这……还挺多的。 皇帝嗤笑:“说大话了吧,就你那点银子还是留着买脂粉钗环吧。” “奴婢……能拿得出来!” 元春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咬咬牙道。 这下轮到皇帝吃惊了,他狐疑地看着元春:“你的私库有那么多银子?” 如果只算元春做生意攒下的银子是没有这么多,可是她手中还有之前赵姨娘和他兄弟歪门邪道弄来的银子,正好捐出去。 她倒不是想为贾府博名声,只是单纯地想助皇帝一臂之力,毕竟他的龙椅要是坐不稳,元春也要跟着遭殃。 那贾府苦心经营的一切就都要清零重来了。 “你先留着吧,等用的时候朕自然会找你。” “那……” 元春叹了口气:“你能打赢吗?” 忠顺王从未有过败仗,虽然现在只占领了三座城池,可他手里掌握着南方的军队,还有倭人相助…… 她实在有点担心。 “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皇帝看了看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 元春只觉得额头痒痒的,皇帝的目光像夜明珠一样柔和。 心中似乎动了动,和面对北静王的感觉完全不同,元春的脸颊便染上一丝红霞。 第319章 你赢了,我就是你的皇后 南方起了战事之后,太后就被困在了慈寿宫中。 皇帝知道太后心心念念都是忠顺王,便切断了她的耳目,不许宫人出入,只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此举惹得太后一改以前的沉稳脾气,日日在慈寿宫里大骂皇帝不孝。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太湖边总有一个身影佝偻着,将藏在太湖石里的信摸出来,细细看了之后再猫着腰走小路去慈寿宫报信。 若有人看到定会大吃一惊,这人正是以前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夏守忠。 此刻他已经苍老的不成样子,腿脚也一瘸一拐的,披着银灰的头发猫着腰钻进了一个杂草丛生的狗洞里,将信送入了慈寿宫。 太后坐在椅子上看了信后笑起来:“皇帝还是太嫩了,也就年轻的时候先皇让他带兵打过几次仗,论经验完全不如钦儿。” 说着她将信递给张姑姑:“你看,不过一个月,钦儿又拿下了两座城市,皇帝派过去的人也死伤大半。” 张姑姑笑道:“太后娘娘天天都为了王爷念经拜佛,王爷自然百战百胜。” “钦儿在南方,要攻入皇城还需要不少时间。”太后叹了口气,眸光一闪:“不如,咱们帮钦儿一把。” 她思索了一会儿,招手让张姑姑拿出笔墨,亲自写了几封信让张姑姑带出去:“交代夏守忠想办法递给这几个人,让他们宣扬出去就是。” 太后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 皇帝的军队连连败退,元春听着消息也感受到一丝忧虑。 她虽然略懂政事也到底不懂军事,看着皇帝日夜与几个武将将军开会,熬得眼睛都是红的,嘴角也起了燎泡,只能多泡些菊花茶和清淡的粥菜给皇帝用。 将近子时几个武将才退了出去,皇帝靠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疲惫。 元春端着一盏杭菊枸杞熬的白粥和凉调苦菊,苦瓜放在他案桌上。 皇帝睁开看眼,无奈道:“怎么都是苦东西。” “良药苦口,苦菜下火,你看看你熬成什么样子了,快吃了吧。” 元春将筷子塞给他,看他吃了一口苦瓜,脸都皱成了一团,又捂着嘴笑了起来。 “幸灾乐祸!” 皇帝瞪了瞪她,再吃菜的时候却嘶了一声。 “怎么了?” 元春跑过去看,原来是上火的嘴角处被扯裂了。 她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捂住,低声说:“一会儿上点药吧,不然要疼好几天呢。” 手帕上淡淡的茉莉香充斥着皇帝鼻间。 皇帝望着近在咫尺的娇俏的面容,一时情动,忽地抓住了她的手。 元春愣了愣,试着抽开却抽不动,结巴道:“你、你干嘛?” 心猛然怦怦怦地跳起来。 “怎么,朕抓自己未来皇后的手也不成?” 皇帝心中暗道不好,怎么一时间没忍住呢,又看殿中只有她们两人,索性耍起无赖。 “什么皇后?谁是你皇后?” 元春瞪大了眼睛。 皇帝一手拉着她的手腕,一手摸索着拉出一张纸来,在元春面前抖散,理直气壮地说:“喏,你看,这上面还有你的手印和名字呢!” 元春顿时哑然,看着纸上她一个油乎乎的手指印,哭笑不得:“你什么时候偷偷拿了我的手盖上的?我可不认啊!” 皇帝眉毛一横:“铁证如山,你要是不忍朕就送到官府里去,让人家评评看做不作数!” 元春哼了一声:“要是你送去的,人家能不认吗?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这几仗皇帝没一次赢的,忠顺王现在有了五六座城池安身,形势危急。 只是听说被他攻入的城池没有一座是安然无恙的。 他为了得到倭人的助力,承诺倭人城池攻下之后可以肆意掠夺,城内顿时被洗劫一空,很多老少妇孺也被倭人玩弄杀害,民不聊生。 元春想起这些就气血翻腾,似乎又看到了记忆中课本上描述的惨象。 皇帝看出她的想法,情绪也落了下来,放开了元春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你着急,可南方是忠顺王的地盘,很多城池里的人都与忠顺王又勾结,路途遥远,这边过去的军队长途跋涉后苦累不堪,所以难以支撑。” 元春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皇帝深吸了口气,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别担心,我刚才不过是说着玩的,要封你做皇后也不是现在。要是真有个万一……你顶着皇后的名头,他们怎么会放过你。” 元春心中一震,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 皇帝与她对视,道:“我知道忠顺王有异心,可是没想到他会与倭人勾结,原来的计划就要重新梳理安排,早知这样我不该让你进宫的。” 当时他以为万事俱备,朝堂和后宫都不用再伪装隐忍。 再加上元春与北静王婚约废除后王夫人一直在给元春找夫家,皇帝深怕再次失去元春,便让她进来了,心想大不了直接封她为皇后,看谁还敢为难她? 可现在胜负难料,皇帝却开始后悔,若是元春在外面嫁了人不论谁当皇帝都没多大影响,可现在…… 元春看出他的懊恼,心头一软,知道皇帝是在为她考虑。 这些日子皇帝为她做了什么,对她如何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个男人虽然身处最高之位,权力巅峰,可很多时候他都拥有一颗赤子之心。 不论是对统治下的臣民,还是对她。 “你已经把我卷进来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元春故作气恼:“打起精神来!这次我答应你,你要是赢了,我……我就做你的皇后!” “真的吗?” 皇帝惊喜万分,眼里跟燃了焰火一般明亮。 元春脸上微红,却认真地点点头:“真的!” 说着她从一旁抽出一支毛笔,唰唰两下在纸上签上龙飞凤舞的大名。 “喏,这下可真是物证齐全了,你就不怕我抵赖啦!” 元春笑眯眯地说。 皇帝弯了唇,小心地将那张纸叠起来,装进了随身带着的锦囊中。 两人在夕阳的余晖下,相视而笑。 第320章 我不走,我陪着你 朝廷派出几名老将前往南方督战,场面总算好转了些,可与其同时,一道流言几乎是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皇帝不是太后的嫡子,不过是太后身边一个婢女生下来的孩子,婢女身份卑微,生下孩子就死了,等于说皇帝的亲生母亲连名分都没有。 举国震惊。 若皇帝不是太后嫡子,那相比之下,忠顺王的出身瞬间就比皇帝高出了一大截。 想起一直以来太后对待皇帝的态度,这道流言就愈加逼真了。 太后稳坐慈寿宫中,等待皇帝挥手让众人退去,悠悠地道:“吾儿为何而来?” 皇帝站在她跟前,将一张纸条拍在她跟前,正是她让夏守忠传出去的流言。 他脸上并没有太后想象中的怒气,只淡淡地看着微笑的太后,目光中有一丝失望。 “儿臣一直以来都不明白母后为什么更喜欢忠顺王,现如今终于明白了。” 皇帝轻轻勾了勾唇:“这样也好……朕也不用顾忌什么母子兄弟情分了。” 太后脸上的微笑忽地变得怨毒了起来。 “若不是你母亲设计爬上了先帝的床,又怎么会有你这个贱种!若不是你抢了我儿子的生机,我的亲生儿子也不会死!” 太后想起那段晦暗的时光。 她与婢女同时成产,她的孩子生下来一个时辰就没了气息,婢女的孩子却健康无事。 她当时离皇后只有一步之遥,一招狸猫换太子便将皇帝抱了过来。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又加上莫名死去的孩子,太后心中芥蒂颇深。 可比起冷漠的忠顺王,先帝却更喜欢皇帝的性子,养着养着,抱养的皇帝竟然被立为太子! 这些年她苦心经营,就是为了给亲生儿子铺路,现在终于等到了! “看着吧,你出身卑贱,看谁还站你这边!” 太后面容扭曲地笑了起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转身。 短短几步路,皇帝想起了许多小时候的不公平待遇。 无论他怎么努力乖巧,被太后抱在怀中的总是一声不吭的忠顺王。 皇帝突然打了个寒颤,虽已进了八月,可慈寿宫中总是莫名的阴冷。 一只脚踏出殿外,外面毒辣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 殿外他小时候亲手所植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怎么样?那流言……” 元春提着裙角急走两步迎了上来。 她小脸都热得微红,眼睛满是担忧和焦急。 阳光直直地照在身上,方才的阴冷一扫而空。 皇帝望进她的眼睛,伸手拉住她往回走,翘了嘴角道:“无所谓了。” 那些暗沉的过去不用再记起,而有她的未来则一片光明。 随着流言的发酵,朝中原本站皇帝的大臣出现摇摆不定的迹象。 南方的几位老将也受到影响,军心不振,接连打了好几场败仗。 皇帝一怒之下要追究老将们的罪责,消息传过去,老将们商量了一夜,索性背弃皇帝投入了忠顺王的阵营,连着五万大军一起纳入了忠顺王的羽翼之下。 忠顺王的队伍扩大,放出消息要在半月内就攻入京城。 皇帝向西北齐家求援,可齐家却毫无回应。 京城内人心惶惶,许多世家贵族恐慌之下都准备北迁。 贾府也派人来过问元春的意见,元春有些犹豫。 现在的形势实在不明朗,贾府一众百余口人,京城若真的被攻破…… “北上吧。” 她捏着信纸正思索的时候,皇帝的声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元春被吓了一跳。 皇帝的视线从信纸上收回,看着元春严肃地道:“你也收拾收拾回去,与你们家的人一起北迁,朕会分出一对护卫给你们。” “我不走,我陪着你。” 元春摇摇头,伸手摸了摸皇帝的胡茬。 他已经好几夜都没有休息好了,眼下一片乌青。 皇帝抓住她的手笑了笑,语气却不容拒绝:“走吧,下午就让人送你出去。” “陛下!” 元春竖起眉毛:“陛下是不是怕输?虽然忠顺王现在连打胜仗,可离京城还远着呢,他们长途跋涉而来,说不定会体力不支啊,粮草不够啊,陛下可太早下定论了。” 皇帝笑笑地看着她不说话,布满血丝的眼里却满是温柔。 元春还以为皇帝同意了,谁知道下一秒皇帝就扭头吩咐邱嬷嬷:“嬷嬷,去吩咐人备车,下午送贾御侍出宫。” 邱嬷嬷应了一声。 元春顿时气得打了他两下:“陛下!让府里的人走吧,我不走!你、你不是还说让我做皇后呢,说话不作数了?” 皇帝一听她这话就笑了出来,伸手戳戳她气鼓鼓的脸庞,低笑:“作数,作数,你不管跑到哪里都是朕的皇后……” 说完,他的手忽然在元春的肩头砸了一下。 元春的眼睛蓦地放大了,不敢置信地瞪着他,随后脑袋一沉就晕了过去。 皇帝抱着元春走出临敬殿,正撞上过来奉茶的风曲。 “你去把贾御侍的东西收拾了。” 皇帝吩咐。 邱嬷嬷过来道:“陛下,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临敬殿外。” 皇帝点点头,垂眼看着怀中双眼紧闭的元春,叹了口气。 “这一去,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陛下切莫说这种话,陛下是真龙天子,一定会战无不胜的!” 邱嬷嬷眼眶一热,跪了下来,风曲跟着跪下。 “真龙天子……” 皇帝自嘲地笑了笑,抱着元春去了临敬殿外的马车上,将她小心地安置了。 “嬷嬷,元春就交给你了,好好地将她送回贾府。” 皇帝放下车帘,轻声说。 “陛下放心,老奴一定不负陛下的苦心!” 邱嬷嬷亲自坐上马车,赶着车出了宫门。 风曲目光一闪,趁着皇帝与大臣议事的空档悄悄转身走出临敬殿,急急地往慈寿宫的方向去了。 元春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身边是冷硬的墙壁,她被捆住了手脚丢在地上,嘴巴上也塞了东西,连话也说不出来。 她支支吾吾叫了两声,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风曲? 第321章 请君入瓮 “贾姐姐别怕,也别想着跑,你是逃不出去的。” 风曲笑着走了过来,伸手拽开了元春嘴里的布。 “你是太后的人。太后想做什么?拿我要挟陛下?” 元春瞪着她问,语气却很肯定。 “贾姐姐果然聪慧。”风曲拍了拍手,叹道:“也难怪陛下喜欢你,北静王喜欢你,连忠顺王都对你有意。唉,要不是太后娘娘的吩咐,你也不会被我留到现在。” 风曲颇为可惜地道。 “来人,把她好好地绑起来!以免伤到了自己!” 风羽拍了拍手,两个妇人便将元春按在一个凳子上,用宽布匹从头到尾包裹了起来。 “跟在陛下身边还不够富贵?你以为投靠了太后就能如何了?你看看夏守忠的下场吧。” 元春哼了一声:“而且以你的姿色能力,还不如夏守忠呢,也是用完就被太后扔掉的弃子罢了。” 风曲笑吟吟说:“贾姐姐,你别激我,我不是风羽那样的蠢货,太后娘娘留着你还有大用,我是不会伤害你的。贾姐姐伶牙俐齿,还是少说话吧。” 元春嘴里便被重新塞上了布。 “王爷的军队再过几日就到京城了,到时候还要麻烦贾姐姐露脸。” 风曲说完就扭身走了,门被关上,元春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此后每隔几个时辰风曲就会让元春吃些清粥,元春不想做无用功,就算她抵死不喝想饿死自己,风曲和太后也不会让她死的。 不知过了几日,房内突然被打开,风曲带着人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和布匹,往头上套了袋子,压着她出了门。 等袋子被摘下来的时候,元春已经身处京城的城门处。 下面是一身盔甲的忠顺王,他率领大军堵在城门前。 元春眼珠一动,便看到皇帝也身披金甲全副武装,站在城门之上。 风曲从她走到墙头,笑道:“陛下,看看这是谁!您还不打开城门吗?” “元春!” 皇帝似乎吃惊极了,撑大了眸子,惊慌地看着她。 不要管我……不要开城门! 原来忠顺王已经攻到了京城门口! 元春一阵眩晕,却冲皇帝疯狂地摇头,口中却说不出话来。 忠顺王驱马走到元春跟前,忽然拔出了长剑表情淡漠,高声道:“皇帝,我给你十个数的时间,若你不开城门,我便将贾元春的首级送给你。” 皇帝握紧了手,直直地望着元春,身后的老臣都涌了上来似乎说着什么,可皇帝只听到一片嗡嗡之声,什么也听不清楚。 “十,九……三……” 忠顺王的一个手下大声报着数,忠顺王缓缓将长剑架在了元春的脖子上。 “开!” 皇帝大吼一声! 元春浑身僵硬地呆住,仰头望着那个眼中只有他的男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元春的视线猛然模糊,泪珠纷然落下。 此生无憾。 元春扯了扯唇角,微笑。 她在下一刻猛然使力,去撞那把长剑! 忠顺王眸中一震,反手收回了剑! 他身边的小兵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去推元春,骂道:“你怎么回事!竟敢袭击陛下!” 他口中陛下就是忠顺王。 “把她带到城门口去。” 忠顺王淡淡道。 小兵连推带搡地将元春推到了城门口。 轰隆隆的声音中,朱红色的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元春瞬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忠顺王复杂的视线从元春身上收回,举剑高喊:“进城!” “不要怕。” 皇帝抱着她的手很快松开,对旁边的人道:“照顾好她。” 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元春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又陷入了沉睡中。 现代与古代的景象交织在一起,旋转着,穿插着,飞快地从元春眼前掠过。 每一幕都很长,元春茫然地站在幻境中看着,只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一切都是梦吗? 她是否真的去过这本书里面? 如果是梦…… 那皇帝呢? 皇帝最后如何了,是不是被忠顺王……杀了? 心底蓦地一阵钻心入骨的刺痛。 “元春!元春!” 肩膀被人摇晃着,元春缓缓睁开了眼。 一张清俊的面容在眼前放大。 皇帝见她醒了,咧着嘴笑了起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元春呆呆地坐起来:“这……这里哪里,我还在红楼梦里吗?” “什么红楼梦?你在永清宫!” 皇帝失笑,摸摸她的头:“一切都结束了。” “陛下,忠顺王等人已经被压入天牢等候处置……元春醒了?” 北静王惊喜地道。 “王爷,你回来了?” 元春恍然回神, “北静王早在半月前就带着西北大军埋伏在京城外了。” 皇帝给元春在身后垫了个靠枕,笑着道:“这一招,叫请君入瓮。” “臣先去处理外面的事了。” 北静王淡淡笑着退了下去。 元春眨了眨眼:“西北,是齐家?他们不是不愿意来吗?” “不止是齐家,还有皇城附近所有的县乡,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兵力。” 皇帝笑着道:“不然你以为朕为什么还要费功夫,派人去那些小地方选秀?搞得后宫人满为患。” 元春怔了怔:“那些秀女,是你与她们的家人达成了协议才……” 皇帝点点头:“朕也需要保障,算是她们入宫为质吧。” 以选秀之名下去拉拢那些小地方的长官,分散时自然不显然,可当微弱之势汇聚在一起便能翻云覆雨。 “那些的武将,也是朕与他们商量好了的,忠顺王的势力被朕借盐务之事清理掉之后,剩下的很多都是忠臣,哪有那么容易被流言煽动,也是故布的迷阵。” 皇帝将事情头到尾说了一遍。 故意装作实力不济输了几仗,将计就计做出被太后的流言离间的样子…… 忠顺王本来还有所疑虑,直到风曲去报信,皇帝将元春急送出宫,这才觉得皇帝是走投无路了。 出乎皇帝的意料,元春沉默了一会儿,盯着他问:“你这些都瞒着我也就算了,送我出宫,也是你计策中的一环?” 第322章 方嫔的坦白 “啊?” 皇帝吃了一惊,失笑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随后他面色郑重,严肃认真地与元春对视,道:“我送你走,是真的怕有个万一,谁知你半路被太后劫走了,我几乎让人翻遍了整个京城,这才你知道你竟然在慈寿宫的密牢里……当时忠顺王用剑指着你的时候,我真的是……” 皇帝想起那一刻的心情,用肝胆俱裂来形容也不过如此。 元春看他低声轻叹,眼中似乎还残留着对那幕景象的恐惧,心头软了软。 她是愿意信他的。 “陛下,骁勇将军求见。” 阿黄进来禀报,对元春悄悄眨了下眼睛。 自夏守忠走后他已经成为皇帝的贴身太监,这次事件中又对皇帝不离不弃,现在已经提拔为了内监总管。 “让他进来吧。” 皇帝看了眼元春,心情很愉悦。 一个穿着全套铠甲的瘦高个子的男人踏进殿来,看见靠在床头的元春似乎很是激动,想急着上前却又看了下皇帝,下跪行礼:“末将参见陛下!” 元春本来还没认出来,听着这声音顿时一震:“环儿?!” “大姐姐!” “你们姐弟也好长时间没见了,叙叙旧吧,朕出去看看。” 皇帝微笑着起身给他们让出空间。 贾环笑着对元春行礼:“大姐姐,你身体怎么样?无碍吧?”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快过来让姐姐看看!”元春惊喜地连连招手。 将近一年的时间没见,贾环个子又高了许多,脸上稚气全脱, 昔日在贾府里残留的卑微也一并退去,举手投足已经是翩翩少年的模样了。 “那封信后你就没了消息,我日夜都惦记着你,还以为你在战场上……” 元春眼眶含泪。 贾环想起那段时光也唏嘘道:“我去了南方之后一直受逆王的打压,派我去了好几次前线,有两次确实凶险无比,我差点也命丧黄泉……” 元春握着他的手紧了紧,战场凶险万分,贾环一没人脉二没经验,还有个忠顺王虎视眈眈,怎么能讨得到好处。 “后来呢?”她轻声问。 “师傅让我假死骗过逆王,又以易容术重归南军,我渐渐立了几次军功得到重用,与陛下派遣而来的老将们接上了头,在军中当内应。” 贾环说到这时声音低落:“可惜有次差点出了意外,师傅为了引开逆王的人……而我也受了重伤也险些被发现,后来,是古云救了我。” “古云?” 元春诧异:“是咱们都认识的那个古云吗?” 贾环笑了笑:“就是他。他说……本不想救我,但是看在我是你弟弟的份儿上,救我一次以还人情,这次古云也立了功,封了先锋将军。” “嗯,既然救了你,等回去派人多送些礼去古家道谢就是了。” 元春心情有点复杂,想了会儿还是微微一笑。 虽然只隔了一年,可时局天翻地覆,她的心情也不比之前。 也许古云去南方历练了一番心境也大有不同,不然一个冲动莽撞的少年怎么可能做到先锋将军。 往事就随风而去吧。 “这次跟随逆王造反的人全部都被抄家下狱了,还有南安王府。” 说起南安王府,贾环的语气激烈起来。 “我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若不是陛下宣布忠顺王……逆王为反贼,南安王便商量着佯败于倭人,想逼陛下割地赔款,再派出贵女和亲,以显示倭人的实力来诱引葛剌人合谋,姐姐可能猜到他们要谁去和亲?!” 贾环脸上一派气愤。 “探春妹妹。”元春试探地问。 贾环顿时呆住,撑大了眼:“大姐姐,这你都能猜到?!” 元春一笑,心里放松下来。 这次探春的命运彻底被改变了,再也不用孤身漂洋过海去异地了却残生。 “勾结倭人借势也就罢了,可若再引来葛剌人南北夹击,即便忠顺王入了京恐怕也帝位不稳,他……答应了?” 元春琢磨了一下问。 “此为下下之选。” 贾环平静下来,道:“逆王当时没有答应,但是倭人不甘心只为助力,再加上南安王不停游说,若是陛下的诏令再晚下些时日也许时局又不同了。” 元春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贾环看了她几眼,小声道:“姐姐,陛下当时看你出现在城门前,是真心想救你的,你……” “我知道。” 元春笑起来,敲了敲他的头:“好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说来说去也就是陛下联合众人做了一场大戏来个瓮中捉鳖,只不过瞒着姐姐我就是了,放心吧,军中有军中的规定,我晓得的。” 贾环这才放了心,大战初平,外面还有许多事要他这位新上位的将军处理,便出了永清宫。 元春坐得腿疼,刚下了床,便迎来了另一位访客。 一袭素衣的方嫔拎了个食盒,轻轻踏入殿中。 “贾御侍昏迷了一天一夜,还没吃东西吧?我这里新作了清粥小菜,一起用些吧。” 方嫔好似没看到元春疑惑又冷漠的眼神,自顾自地摆着碗筷。 元春淡淡地看着她,起身去一旁倒了杯茶端着,微笑道:“方嫔娘娘的东西我哪敢吃,万一有毒呢?” “今时不同往日,我若是还下毒害你便是太蠢了。” 方嫔将粥碗推到元春面前,柔声道。 “方嫔娘娘有话就直说吧,咱们之间明面上没有过节,可暗里也算厮杀过几回,现在也没有外人在,不用装模作样。” 元春漠然看着她。 方嫔笑笑地望了她一会儿,叹气道:“陛下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直来直去,光明磊落。我虽然出身卑微,可自问样貌性情每样不差,谁知陛下却总是待我冷淡,甚至厌恶。” “你是太后的人,陛下自然对你有所戒备,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喝你的粥。” 更不要提她害过自己好几次了。 元春懒得与她客套。 “贾御侍直爽,我也不多说了。” 方嫔只好笑道:“其实我与陛下,从未亲密过。” 她说完却发现元春一丝惊讶的表情也没有。 第323章 大结局 “陛下告诉过你了吧。” 方嫔脸上有一丝自嘲,接着道:“我也是听太后娘娘说的,她说,你我都很像一个人。” 元春倒茶的手一顿。 “那女子是陛下小时候认识的,他们很要好,后来太后便把那女孩带走处置了,陛下心里一直忘不掉她。” 方嫔一手缓缓摸上脸:“不然,太后娘娘怎么会千山万水把我找来放在陛下跟前?” 元春心跳微微快了些,却别开了脸道:“我和你长得才不像。” “贾御侍理解错了,我与那女子脸长得像,你与她的性格更像些。” 方嫔道:“陛下终究不是浅薄之人,看来还是更喜欢你与她相像的性格。” “总是太后娘娘选了两位沈娘娘为我遮掩,又故意做出不喜欢我的样子,可陛下应该一见到我的脸就知道我是谁的人了。” 方嫔苦涩地道:“陛下就那样装下去,当时,我还以为是真的……” 可笑她也曾经沉迷过一段时间,才发现两人竟然都是逢场作戏。 皇帝给她源源不断的赏赐,明面上的殊荣,可他内心关心的,牵挂的,能让他的情绪有所波动的,始终只有元春一人。 “我便与陛下挑明了。太后娘娘喜欢见到我得宠,以为陛下被我迷惑,那我就与陛下合作,我要的是表面上的荣宠,能惠及家人,陛下要的是让太后娘娘信以为真。后来的两个沈娘娘,应该与我处境也是一样。” 太后垂垂老矣,若是皇帝一直硬着头不宠爱她们又如何?毕竟方嫔才是太后真正的棋子。 索性她们学了方嫔一起演戏,还能日后在宫里过的容易些。 四个人联手做戏,竟然真的让太后放松了警惕,不然那些沆瀣一气的朝臣也不容易被拔起。 “陛下每次在我宫里的时候都是秘密召见了大臣来,议事到天亮……” 听了方嫔的话后元春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半年皇帝行事如此荒唐。 “现在你回来了,我知道陛下是一定会封你为妃的,甚至做了皇后也未可知,只希望咱们两个的恩怨能一笔勾销,我未来的日子能好过些。” 方嫔长叹了一声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现在我已经看开了,毕竟活人再好,又怎么能比得过死人?” 元春心里震了震,看着她起身离去,在凳子上坐了许久。 “陛下在哪里?” 元春问邱嬷嬷。 “好像是在临敬殿?” 元春便穿好了外袍,去了临敬殿。 “你怎么来了?” 皇帝正在埋头写着什么,见到元春来笑着拉她坐下。 元春犹豫地咬了咬唇,还是直截了当道:“我听说,你有一个青梅竹马?你喜欢我是因为她吗?” 皇帝呆愣了一下:“青梅竹马?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是谁告诉我的,就说是不是真的。” 元春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确有其事,心中沉了沉。 皇帝无奈地道:“是有这么个人,可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似乎忆起往事,轻声道:“你们……确实有点像,身上都有种奇怪的气质,似乎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 一个世界? 元春怔了怔,不知怎的,突然问:“是那个弹弓的主人吗?” 皇帝惊奇:“你怎么知道?” 元春抿了唇:“你把她的事说给我听。” 皇帝心中坦荡也不避讳,缓缓道:“她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思想,有次还跟我说,男人只能娶一个老婆,不然在她的家乡是犯法的,女孩子也要去学校上学,也可以和男子一样工作赚钱……” 元春瞳孔撑大,忍不住热血沸腾! 这、这就是与她一样的现代人呀! “我们小时候是很要好,只是并没有男女之情。也许是母后误会了,这才找了方嫔来,她还以为我记着她。” 皇帝笑了笑。 他小时候自由空间很少,那姑娘,只是他生活里罕见的奇异罢了。 “你别胡思乱想了。” 皇帝还以为元春也被他口中那姑娘的想法震惊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引着她往桌子上看。 “看这是什么?” 元春收回神思,往纸上瞟了一眼后就再次震惊了。 “九十余位妃嫔全部遣散出宫,嫔位以上封为外姓公主,嫔位封郡主,常在及以下为县主,赐六品金牌……你要遣散后宫?!” 元春来回将圣旨看了两遍,才反应过来。 皇帝握住她的手,眸若星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朕答应你的,决不食言。” 心头止不住地颤动。 元春的眼眶突然湿润了。 她吸了吸鼻子,弯唇笑道:“若你要娶我当皇后,这样的诚意也还尚可。” 皇帝笑着拦住她的肩膀,刮了刮她的鼻子,满是宠溺。 十月底。 乱局全然平定。 忠顺王褫夺称号,终生监禁,旗下人马一概收编重组,分为五队跟着新出炉的先锋将军古云,骁勇将军贾环,武将世家石小将军,西北齐家,和北静王。 太后移居离宫,再不能过问宫中诸事。 叛乱中有功之臣尽受封奖,崛起的新贵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 在其他新贵得意忘形横行霸道的时候,贾府却非常低调。 贾府做的,只是牵头为在此次叛乱中受到影响的平民百姓捐衣赠物,济贫救困。 府中子弟个个谦逊有礼,家风井然。 哪怕是贾府的姻亲王家里有个王子腾,被封为九门提督,声名显赫,可这样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势,也比不过宁荣街贾家! 提起贾家,没有一人不羡慕的。 只因秋闱过后,贾家族学中有八人同时入朝为官,京城子弟挤破了脑袋往里进,贾府族学顿时名声大噪。 次年冬天。 嫡子贾宝玉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听说才气甚高,只是年纪轻轻就成了亲,听说娶的是从小青梅竹马的姑家表妹,倒是让一众媒婆惋惜。 庶子贾环更是在平叛中立了大功的人,在朝为将。 庶女探春则嫁给了同样为将的石小将军,郎才女貌让人艳羡。 而贾府嫡女贾元春,则被封为正宫皇后。 更让人稀奇的是,大礼之前,皇帝为她遣散后宫妃嫔,空出了三宫六院,一时传为奇谈。 但皇帝自己知道,后宫佳丽三千,也比不上一心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