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诡异之王啊》 第一章 小许，你要老婆不要? “小许，要老婆不要？” 当街道办的人来到许如意家的时候，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许如意看着眼前四十来岁的大叔愣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十八岁，已经到了政府包婚配的年纪了。 自从五十年前的全球灾变之后，政府为了稳住锐减的人口，下了规定公民在年满十八岁之后，将有国家统一进行基因匹配，政府会选择多个与你基因匹配的配偶让双方进行双向选择，以此来找到最契合的伴侣。 理论上，这并不是强制性的，只是如果这样你在二十二岁之前还不能结婚的话，那么你将面对的是高额的税收以及不能享受各项福利补贴的政策。 许如意认真地想了很久，问道：“她身体素质怎么样？” “你是想找个身材好的？现在你们这些小年轻真的是……” “不是，就是……能不能找一个抗击打能力和生存能力比较强的？” 原本正在看着许如意档案的街道办大叔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不由一顿，眼神古怪地上下扫量了眼前这个清秀的年轻人一眼。 而许如意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的，神色如常地看着他。 “你会家暴么？” “我不会，但她喜欢的话，我可以学。” 街道办大叔手一拍，确定了一件事。 这小子脑子有病。 他偷偷地在档案上补了这一句，然后停下笔问道：“小许，你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许如意沉思了许久，认真地说道： “我希望，她不会害怕我的家人。” 街道办大叔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又一脸懵逼地看了看许如意的档案。 在档案上，姓名下面的那一栏“家庭情况”上，赫然写了两个大字。 孤儿！ 这小子，果然有病啊！ 街道办大叔决定尽快离开，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写了一串编码的卡片，递给了许如意：“这个是给你匹配的一个女孩，不过人家并不在咱们这个庇护所，你先在《第二家园》里跟人家见一面吧。” 许如意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好。” …… 等到街道办的大叔走了之后，许如意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的房间很是简陋，毕竟只是一个人住的屋子，除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就只有角落里摆放的一个游戏舱。 自从五十年前的世界宅变过后，海蓝星的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只能蜗居在政府搭建的庇护所之内，而在庇护所外常年弥漫着灰色的雾霭，常人根本无法生存。 可大多数的庇护所也只有灾变前华夏的一个县城那么大，大多数人从出生到入土就只能蜗居在这方圆寸许之地，压抑的内心会导致种种社会矛盾的发生，也正因此政府才研发了《第二家园》这款游戏，这款沉浸式潜入游戏号称能够在游戏中欣赏到灾变之前的美景，甚至是百分百模拟触感、味觉、嗅觉，可以说是划时代的产物。 也正是《第二家园》这款游戏的出现，各大庇护所之中的犯罪率明显降低，社会稳定度直线上升。 许如意这一台游戏舱，就是在前几个月领来的，属于居民福利的一部分，并不需要花钱。 刚刚街道办大叔给他的那张卡片，上面写着的编码相当于房间号，输入之后，就可以和将来或许会是自己妻子的那个女孩见到面。 许如意躺在游戏舱里，听着耳边游戏舱的提示音，意识很快进入到了游戏之中。 “欢迎来到《第二家园》，桀桀桀。” 当耳边的怪笑声结束的那一刻，许如意的意识逐渐恢复，眼前花白的事物随着视线的聚焦而变得清晰了起来。 窗外的天空，是仿佛没有边际的灰色雾霭，雾气低沉将高层建筑的顶端都遮掩着。 城镇的一条街道上，天空中飘零着灰烬，仿佛在下着白色的雪花。 整个世界似乎只余下了“灰”这一种颜色。 许如意出现在一间房间的餐桌边，这看起来是个普通人家的屋子，约莫八九十平，身后的客厅有些狭窄，装修风格与灾变之前的普通人家并没有什么区别，沙发、茶几、电视剧……应有的家具都有。 很有家的样子。 而在这张餐桌上，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在。 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妹妹。 “爸，妈，我回来了。” 许如意很自如得加入了这餐家庭聚会当中，只是看着桌上的“食物”，并没有拿起筷子。 桌子上，是一个长着人脑袋的肉团生物，并没有死，妈妈正优雅得拿着刀子，从它身上割下新鲜的肉来，每一刀都会让那奇怪的生物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 爸爸正在进食，粗鲁地将这生物的大腿硬生生地撕下一块肉来，往他肚子上那张大嘴里赛。 调皮的妹妹偷偷地拿了一块肉，撩起后脑的长发，把肉从后脑勺的那张嘴塞进去。 只有哥哥和正常人一样，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和许如意一样，并不进食。 许如意知道这样的一家人很奇怪。 可是……这在游戏中，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在《第二家园》中，他还有家。 他的家人在他有记忆之前，就已经全部死亡了，听福利院的阿嬷说是因为他们一家原先的庇护所里发生了很严重的“灾变”，只有他一个人幸存了下来。 许如意想要有一个家，所以当得知《第二家园》可以将死去的亲人朋友通过个人记忆在游戏中扫描上传人物之后，他立刻在游戏中打造了自己的“家”。 只是他的潜意识记忆里，似乎只有家人们遭遇了“灾变”之后的样子，也就导致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不过，没关系，他不在意。 只是在游戏的世界里而已。 妈妈呵斥了一声偷拿了她片在盘子里的肉的妹妹，然后温柔地将片好的肉片放到了许如意的面前。 许如意看着盘子里散发着腐烂气息，还在蠕动着的肉片，摇头道：“妈，我先不吃了，我有件事要宣布。” 他看向自己的家人们，很是认真地说道：“我今年十八岁了，如果顺利的话，家里过些日子应该会多一位新成员，我……想把她介绍给你们。” 当他这句话说出口之后，餐桌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爸爸突然一把掀翻了桌上的餐具，愤怒地咆哮着。妈妈张开那涡轮状的口器，露出瘆人的细密碎齿，发出尖锐的尖叫声。而妹妹前后两张脸则同时发出兴奋的怪笑声，一个如小女孩般天真笑声一个低沉似野兽的低吼。 许如意依旧坐在那儿，面色如常似乎对眼前的一幕早已熟视无睹。 他本想等家人们安静下来，可等了许久依旧不见平静，于是在吵闹中缓缓开口道：“她不是爸爸你的食物，也不是妈妈的新衣服，更不是妹妹的新玩具。” “如果你们伤害她的话……我真的会生气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可是家人们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他的眼神中满是畏惧。 只有哥哥，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像个正常人一样。 第二章 许如意的小本本 有些时候，和家人的矛盾，只需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沟通，让对方知道你的决心，就可以很好地避免一次矛盾的爆发。 就像是现在这样。 许如意看着平静下来继续用餐的家人们，知道他们不会再反对了。 “明天，去见一见那个女孩吧。” 说服了家人之后，他打算去见一见那个女孩。 《第二家园》是分为“私人区”、“公众区”、“游戏区”三个地方，像是这个充满了雾蒙的小镇，是属于许如意的“私人区”，别人没有得到他的邀请是无法入内的。 而他要和政府分配的女孩见面的地方，属于“公众区”，只要拿到对应区的编码就可以入内。 街道办的大叔给他的区域编码被他放在了上衣的口袋里，他下意识地伸手准备拿出来看看，不过立刻想起这里是游戏世界。 《第二家园》做得太过真实，有时候让人都忘记了是在虚拟的世界里还是在现实的世界当中。 “还得先退出游戏啊……嗯？” 他突然怔了一下，低下了头。 手中，是一张记录了区域编码的卡片。 是许如意刚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的。 可这里……不是游戏世界么？ ……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庇护所内最高的尖塔建筑之内，正在开着一场紧急会议。 会议厅的巨大投屏上，正放着一场监控录像。 而许如意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上。 监控录像里空荡荡的房间只有许如意一个人正站在门口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和什么人说话。 漆黑的会议室内，大型会议桌两侧坐满了人，这些人西装革履、面色严肃地看着这看似无聊的监控内容，甚至还有专门的记录员做着会议记录。 方媛作为刚调岗来到零号庇护所的新人，第一次参加这么严肃的会议，原本紧张地以为是发生了严重的“灾变”，怀揣着忐忑与不安来到这里。 可结果…… 就是看一个普通男孩的生活日常么？ 看起来还是在偷拍！ 新人小干员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高层的恶趣味。 她看向身边专心致志看着大投屏的队长，小声地问道：“队长，我们今天开会……就看这个？他是谁啊？” 队长是个四十来岁左右的男人，方正国字脸，表情很是严肃，瞥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调过来了？” “因为这边福利好，待遇直升二级呢，我就申请了。” 队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你只需要知道，整个零号庇护所，都是为画面里这个男孩所建造的，而我们的工作，就是负责监察他的一举一动，另外……陪他过家家。” 方媛：“？” 她没有听懂，但是心中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要在这灾变后的世界建造一座庇护所，那付出的代价是无比惨重的，不仅仅是金钱那么简单，甚至是需要人命去填才能打下一块庇护所的地方。 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人而单独建造一座庇护所？ 另外陪他过家家是什么意思？ 带着这样的疑惑，方媛这个新人小菜鸟正打算再虚心请教一下队长的时候，突然听到会议室里有人沉声道：“检测一下灵能粒子。” 有专门的干员开始操控仪器，很快大投屏上的画面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房间里，男孩的对面出现了由一层淡淡的光影，朦胧可见是一个人形。 男孩看似自言自语的对话，实际上是在和这看不见的身影在谈话。 方媛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灾变之后的世界，出现了许多不可言喻的“畸变物”，这些“畸变物”会散发一种灵能粒子，而人们便是通过灵能扫描仪来确定这些畸变物的存在。 而画面中的男孩……是在和一个会隐身的畸变物对话？ 可畸变物，不都是没有理智的怪物么？ 方媛越看心里疑惑越多，而整个会议厅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有畸变物和‘000’接触了？！” “为什么会有畸变物闯进零号庇护所？” “安全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会让畸变物进来！” 指责与谩骂，让整个会议室人声鼎沸。 一直到队长狠狠地拍了桌子：“够了，都安静一点！” 见队长发了火，会议室才安静了下来。 队长脸色严肃地说道：“记录员准备将事情汇报给上级。另外将‘000’的对话声音放大。看看那个畸变物到地和他说了什么。” “是。” 过了一会，会议室内响起了许如意的声音。 “她身体素质怎么样？” “不是，就是……能不能找一个抗击打能力和生存能力比较强的？” “我不会，但她喜欢的话，我可以学。” “我希望……她不会害怕我的家人。” …… 这听起来只是普普通通的四句话，却让心理分析师与众多干员认真研究了一下午。 方媛作为新人，并不能参与到讨论中，只能是在开会的时候默默地旁听，听得都有点昏昏欲睡。 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可并没有讨论出什么有用的结果来。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与“000”接触的畸变物，具有理性与逻辑，且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间大投屏上监控着许如意房间的画面中，可以看到他从游戏舱里出来了。 会议室里原本还吵得吐火如荼的讨论声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大投屏的画面。 队长看了一眼腕间的手表，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这个时间，马上就到“000”要去“上班”的时间了，难怪他会从游戏舱里出来。 监控下的许如意从游戏舱里出来之后，走到书桌边坐了下来，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本老旧的日记本。 他将日记本翻到空白的那一页，从笔筒里拿了一支圆珠笔，认真地思索了一会之后，很是郑重地在空白的纸张上写下了一行字—— “要对未来的老婆好。” “噗。” 方媛看到这一行字的内容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觉得……有点可爱呢。 可她这一笑，周围的人都投来了严厉的目光，让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讷讷不敢作声。 监控里，许如意在写下这行字之后，认真地看了几遍，然后将日记本一页页地向前翻。 每一页日记本上，都密密麻麻地罗列了一行行文字，而他都一一仔细地看了一遍。 “要按时吃饭。” “被别人帮助到，要说‘谢谢’。” “不可以闯红灯。” “要礼让行人。” “不可以做犯罪的事情。” “买东西要付钱。” 这看似普普通通的生活准则，却被他认认真真地记了下来，而且每天都要读一遍。 到最后，日记本翻到了第一页。 第一页，只有三行字。 可许如意看得格外认真，短短的三行字却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那日记本的第一页上，赫然用鲜红刺眼的红字标注着—— “不可以吃人！” “不可以杀人！” “不可以伤害人！” 第三章 许楚门的世界 天空，依旧是弥久不散的灰雾。 破旧的街道上静谧无声，居民楼的窗户没有一丝光亮透出，就仿佛无人居住的空城，唯有道路两侧的路灯在散发着光亮。 路边的垃圾桶里堆满了无人清理的垃圾，堵塞的排水口不断地有脏水向上涌着，成群的野猫是这夜间唯一还在活动的生物。 在这静谧无声的街道上，一个背着工具包的男人从阴影中缓缓走来。 几只野猫听到动静抬起头，漆黑的道路两侧几双猫眼反着夜光，分外诡异。 许如意刚从家里出来，而现在正要去他上班工作的地方。 他的工作是庇护所分配给他的，负责庇护所站点的物资配送，实际上也就差不多相当于管理仓库的工作，工作虽然轻松，但也意味着没什么钱。 他的生活一直很清贫，不过在生活物资都由庇护所分配的社会，没什么不良嗜好的许如意也用不到什么钱。 许如意工作的地方是在庇护所的dc区，在庇护所的最边缘，爬上高塔的话还能够看到庇护所外面的世界。 虽然，只是一片阴暗的灰色雾霾，什么都看不到。 晚上六点左右，许如意终于到了上班的地方。 他走进办公楼，按照往常一样打卡，换了工作服之后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原本正有几名同事正在聊天聊得很是大声，其中有一个和许如意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孩正被这一群老油子说笑着。 而当许如意走进办公室之后，同事们一看到他，顿时恍然道：“小许来了，到上班时间了呀。” 许如意一直被同事们笑称是“办公室的活闹钟”，因为他总是在准时的六点上班时间来到办公室，又会在每天的凌晨三点准时下班。 绝不迟到早退，也绝不多逗留一秒。 这在工作时间极其不规律的物资配送点很不常见，但是老板也拿他没有办法，因为想给许如意小鞋穿都找不出他的毛病来，他只是不懂变通地按照规章制度一板一眼的来而已。 同事们四散了开来，各自回自己的工位去准备上班。 而之前被那个被同事们围着说笑的男孩走了过来，很是热情地打着招呼：“许兄。” “阿叶。” 许如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同事叫“叶秋白”，算是许如意最好的朋友，两个人之前是在同一家教育所里毕业的，毕业之后又都分配到了这里，也算是挺有缘分的。 出于礼貌，许如意问了一句：“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一说到这个，叶秋白顿时很是不好意思，脸也红了：“也没啥，就是……我今年不是到十八岁了么？” 许如意看着叶秋白别扭的样子，终于是明白了原因。 十八岁了，该领老婆了。 难怪同事们会围着叶秋白说笑。 叶秋白用肩膀碰了他一下，挤眉弄眼地嬉笑道：“不知道会给我分配什么样的女人啊，我希望是胸很大身材很好的那种！” 他突然看向许如意，兴奋地说道：“说起来，你不是和我同龄么？基因所的人联系你了么？” “嗯。” 许如意没有隐瞒，说道：“今天下午有人来找过我了，不过匹配到的女孩不是咱们庇护所的，所以只能先在《第二家园》里见面。” 叶秋白明显愣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按了一下左耳。 他的左耳里戴着一个蓝牙耳机。 许如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不过并没有在意。 阿叶总是喜欢戴着耳机听音乐，哪怕是上班的时间也总带着，这对耳朵很不好。 …… 尖塔建筑之内，分析师正在给执行任务的叶姓干员下达着指示。 “试试从他嘴里套话，看看能不能挖出与‘000’接触的畸变物的模样，以及‘000’与畸变物的谈话内容。” 方媛看着忙碌的分析师，又看着监控器里对着的“物资配送所”办公室的画面。 经过一天的工作，她渐渐地明白了队长之前所说的要陪“000”过家家是什么意思。 整个零号庇护所，除了监管对象“000”之外……所有人，全部都是异情局的干员！ 走在路上的行人、楼下开小卖部的店家、开轨道车的司机、物资配送所的全部成员……许如意的同事、同学、朋友，一切一切与他相关的人，都是异情局的人。 整座城，只有他一个人在“生活”，而其他人只是在“上班”。 他的社会、他的人际关系、他的人生……都是异情局在“导演”着。 这让方媛不禁想起了一部灾变之前的电影，叫做《楚门的世界》。 许如意就像是电影中的楚门，他的一生都生活在别人的监视器之下，一举一动都有人时刻关注着，人生的高潮低谷都是别人所编写好的“剧本”。 不过在现在这灾变后的世界中，一整座城的人都在努力让他过着平静正常的生活，一时间也不知道让人是同情他，还是羡慕着他。 “为什么不直接问‘000’和对方在《第二家园》里见面的区域号呢？” 方媛不解地问着。 可周围的老干员们都只是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这让方媛很是费解，心里头也有点生气。 这不欺负新人呢么？ 最后，还是有好心的前辈告诉她：“你刚来，不知道也正常。不过‘000’的那台游戏舱……你看了就知道了。” 前辈将许如意房间的监控点开，把游戏舱的画面放大。 方媛好奇地凑了过去，在电脑屏幕上盯着看了好一会，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游戏舱怎么没有网络接口的？” “那只是一台能发光的箱子而已。”前辈解释道，“那压根不是《第二家园》的游戏舱。” “可他下午不是进入游戏了么……” “他去的不是《第二家园》。” 方媛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前辈，而前辈脸色凝重，缓缓地说道：“他去的……是他自己的‘诡域’。” 这个答案，不禁让方媛眼睛逐渐瞪大。 她终于明白异情局为什么会对“000”如此关注，甚至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建造了这样一座城。 诡域……只有强大无比的畸变物，才能拥有的领域之地。 第四章 家人的陪伴 不知道为什么，许如意总觉得今天的阿叶对自己的分配对象格外的好奇，总是上班的时候跑过来旁敲侧击地问东问西的。 只可惜，许如意也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所以也没办法告诉阿叶。 而且他不喜欢上班的时候，做一切和工作无关的事情，包括同事间的闲聊。 在应该做什么的时间里，就应该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是他一直都有好好遵守的规则。 虽然今天也没什么工作，庇护所的物资基本上半个月才会运输一次，所以除了月初和月中的几天之外，叶秋白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发呆。 他今天也是如此，在其他人都趁着没工作凑在休息区打牌摸鱼的时候，他一个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工位上，保持着身体笔直的坐姿，硬是从晚上六点坐到了凌晨三点，这才打卡下班回家。 叶秋白难得地没有早退，和许如意一起回家。 “说真的，你为什么不养只宠物呢？” 在回程的轨道车上，叶秋白不知道从什么话题转移到这件事来了。 许如意原本正看着车窗外庇护所的夜景，闻言才将视线挪到了身边的挚友身上，疑惑道：“宠物？” “是啊，一个人住不无聊么？” 许如意摇了摇头。 他并不无聊，他有陪伴着他的家人。 只是……这种事，不能和别人说。 他不想被人当做会沉迷游戏里的虚假世界的网瘾少年。 他想了想，换了个说法：“等结婚之后，就不会无聊了。” “哈哈，你这样说，就好像很期待的样子。”叶秋白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着，“婚约可是被称之为爱情的坟墓呀，你不怕么？” “为什么要怕？” 许如意很是不解地看着他：“如果结婚的话，就会多一个家人了。” 叶秋白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笑道：“是啊，家人很重要啊。” 不知为何，许如意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瞬间的低落。 不过叶秋白很快振作了精神，搭着许如意的肩，又恢复了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挤眉弄眼地嬉笑道：“那你努力努力，说不定一两年之后，都不止多出一个家人来呢。” 许如意好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攥着拳，满脸认真地说道：“我会努力的。” …… 在车站下车之后，叶秋白就和许如意分别了。 他住在南城区，而许如意住在比较落后的dc区，其实两个人并不算是顺路，只不过有机会一起下班的话，叶秋白还是会和许如意搭同一班轨道车回家。 许如意回到自己家中，换下了平常工作时穿着的制服，换上便装，稍微洗漱了一下之后，就和往常一样躺进了游戏舱之中。 虽然现在应该是睡觉休息的时间，不过《第二家园》的游戏舱具有深度睡眠的功能，只要在游戏世界里就相当于是在睡觉了，第二天从游戏中出来精神也会非常不错。 他躺进棺材一样的游戏舱内，有些费劲地将游戏舱的舱门扒拉下来，然后躺在舱内，将头戴式的游戏头盔戴到了头上。 听着游戏头盔内部发出的声响，许如意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欢迎来到……《第二家园》！” 游戏提示音依旧是非常阴间的魔性怪笑声，带着戏谑与嘲弄的语气。 …… “爸，妈，我要出门一段时间。” 《第二家园》的游戏世界中，许如意在这个虚假世界的家中，和自己的家人们道别。 永远都在进食的爸爸罕见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站起身朝他看了过来。 妈妈突然发出尖锐的尖叫，朝着爸爸扑了过来，在他肉山一样的身体撕咬啃噬着。 许如意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摇了摇头说：“爸妈，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不要担心我，我可以的。” 他知道父母是在担心他，想要和他一同去，只是因为决定不下来让谁去，所以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争吵。 这很正常，每个家庭都会有这样的争吵。 妈妈咬下了爸爸手臂上的一块肉，满嘴鲜血的走到许如意的身边，将嘴里的血肉吐到了手心，两只手捧着递给他，眼神中满是慈母的温柔。 许如意摇了摇头，重复着刚刚的话：“我一个人可以的。” 妈妈似乎有些担心，张开布满了细密碎牙的口器，想要把自己的一颗牙拔下来，交给许如意。 但许如意阻止了她的举动，还是摇头。 他准备离开家门，走之前和坐在沙发上的哥哥说道：“哥，我走了。你看着点爸妈，不要让他们总吵架。” 哥哥朝他点头，笑容温和。 许如意放心了下来，他知道哥哥一贯以来都很可靠。 就在他要出门的时候，一直以来都很乖巧安分的妹妹拦在了他的面前。 她仰着头看着许如意，把怀里的小熊玩偶满怀期待地递给许如意。 许如意还是想拒绝，可妹妹那天使般可爱的面容顿时露出了要哭的表情。 而她后脑那张恐怖的怪脸则在发出愤怒的咆哮声。 面对妹妹的请求，许如意终究还是心软了，犹豫了一下接过了她手里的小熊玩偶，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顿时露出了小猫般享受的笑容，而后脑那张怪脸则发出了瘆人的怪笑声。 …… 许如意拿着妹妹给的小熊玩偶出了家门，路上看着手里的小熊玩偶，这看起来像是被拼接起来的玩具，毛色也都是不一样的，还有用针线缝过的迹象，两只熊眼一只如人眼般黑白分明，而另一只眼睛却是纯粹的黑色。 说实话，有点渗人。 “不知道游戏里有没有玩偶卖呀……” 许如意想给妹妹换一个玩偶了，这个看起来并不太适合小女孩。 下次有机会去游戏的“副本区”的话，看看能不能带出来一个好看一点的玩偶吧。 正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许如意已经离开了小区楼。 这个世界，被灰色笼罩。 就像是黑白电影一般，很少有其他的色彩。 他走在街道上，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回荡，寂静得仿佛死城一般。 周围的居民楼里也没有灯光亮起，但若是观察得仔细，却会在这些居民楼中猛然瞥见一闪而过的红光。 那是一双双窥视着他的眼睛。 这些看似无人居住的居民楼里，实际上大多数都住着“人”。 许如意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在小镇东边的广场上。 虽然这座小镇和现实中灾变之前的城镇很像，但是这里毕竟是在游戏的世界中，有着游戏世界所特有的一些东西。 比如在东边的广场上，有一座“传送点”，那里就是从这座独属于许如意“私人领域”的小镇，去往“公共区域”与“游戏副本区”的地方。 而他要去的就是那儿，到了那儿之后就可以通过街道办那位大叔給的“区域号”去见那位可能会是自己未来妻子的女孩。 随着许如意朝小镇东边越来越近，周围居民楼里亮起的红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它们”知道许如意是要离开这里，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居民楼的大门不时传来猛烈的撞击与抓挠声，像是有野兽困在其中，正迫不及待地想要逃脱出去。 许如意来到传送点之后，回头看着开始躁动的居民楼。 虽然小镇上的“居民”看起来都很怪，不过人都很好，担心着他一个人的出门，想要与他同行。 这份热情，他有点不知道如何应对。 许如意并没有察觉到，他手中的小熊玩偶突然脑袋一百八十度扭了过来，正对着居民楼那边，一双异瞳发出微弱的亮光，原本下抿的熊唇突然诡异地咧起，露出牙齿一般的细密黑线。 街道两侧的居民楼里，顿时响起阵阵不甘的怒吼咆哮，但最终很快归于平静。 “它们”知道的，机会已经被抢先了，而且是“家里人”，“它们”争不过的。 许如意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街道两侧的居民楼都安静了下来之后，也就放下心来，转而看向了身后广场的“传送阵”。 “我看一下，区域码是……” 他来到传送阵那边，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不知道为何跟着他进入了游戏中的卡片，熟练地在传送阵仪器上输入了区域码。 随着一阵光芒闪过，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广场上。 …… 当许如意在游戏中进入传送阵的那一刻，现实世界中已经乱了套了。 负责监管他的小组急匆匆地赶到了许如意的家门口，就是异情局新人菜鸟方媛所在的小队。 当方媛跟着队长和几名同事赶到的时候，许如意的家门口已经围了好几个人。 方媛已经做了一些功课，知道眼前几个人分别是扮演许如意“房东”、“隔壁邻居”、“楼下便利店老板”、“小区清洁工”的几位同事。 队长上前询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000’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 队长当机立断道：“进去看看。” 有人拿来了钥匙打开了许如意家的门，几人轻车熟路地开始套鞋套，戴上防护服和防毒面具，全副武装之后才朝着屋内走去。 方媛一边穿戴着防护服，一边小声询问着队长：“队长，‘000’具备精神污染么？” “不，他和普通人一样，不然我们的干员如何和他接触？” 队长解释了一句：“不过当‘000’处于‘游戏’中时，潜入他的家必须要全副武装，否则……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这是整个零号庇护所所有异情局干员们的共识——“000”是无害的，但是他的诡域之中却未必都是无害的东西。 当异情局的几人进入到许如意房间后，围在那台“游戏舱”周围。 队长神情凝重地看了看周围的人，见其他人都点头确定之后，才慎重得打开了“游戏舱”的舱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得看向游戏舱的内部。 可游戏舱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许如意的身影。 第五章 需要帮助么 “他又进入到‘游戏’当中了么？” “不知道这一次是哪个畸变物要倒霉。” “这一次可能不太一样，‘000’说不定是去相亲的。” 当游戏舱内的场景被其他人看到之后，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只不过最后一个人说的玩笑话，只是让众人的心事更加沉重了。 有畸变物闯进零号庇护所与“000”接触，这是整个庇护所的成员失职，现在上头的处罚还没下达，这会提这事属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媛看到如此重要的任务目标凭空消失了，可同事们并不见慌张，甚至还有心思说笑，顿时不理解了：“队长，‘000’是怎么消失的？我们不用去找他么？” “‘000’拥有通过自身诡域前往其他畸变物诡域的力量，我们只能通过总部监视的几处诡域判断‘000’有没有去那儿，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办法找到‘000’的位置。”队长摆了摆手说道，“不过不用担心，‘000’会自己回来的。” “可是他去其他畸变物的诡域做什么？” 队长沉默了片刻，神情有些复杂地说道：“他……只是在享受游戏。” …… 一座被灰色雾霭所笼罩的城市之中，有两个人正藏在废弃许久的民房之内。 墙壁上爬着绿色的青藤，呼啸的冷风从残破不堪的窗户中呼啸吹进屋中。 而屋里的两人，并排贴着墙坐在一块，视线不约而同地看着放在地面上的一把手枪上，互相沉默不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中那个年轻一些的男人开口道：“蒋老大，那些怪物还在外面么？” 年长一些的男人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身，悄悄摸到了窗边往下看了一眼。 下方被灰雾所笼罩的街道上，影影幢幢能够看到许多游荡的身影 他坐了回去：“还在。” “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是啊，死定了。” 年长一些的男人叹息着说着：“这根本不是b级诡域，这至少是aa级的诡域，调查员的信息有误，我们这次死定了。” 如果还有机会回到本部，他肯定把负责这次行动的调查员狠狠揍一顿，揍到他妈妈来了都认不出他的地步。 可是……已经没机会了。 蒋河、丁海，这两个异情局的干员，已经到了面临绝境的地步。 他们是负责回收这处诡域畸变体的干员，可情报有误，原本被定级为b级的诡域实际上远远超过预期的危险性，他们这支小队进入诡域之后连诡域的主人都没见到，就几乎全军覆没，仅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地上的手枪是他们最后的武器，而枪里只有一枚子弹了。 这枚子弹，并不是用来逃离这处诡域用的。 是用来自杀的。 可他们……有两个人。 在确定了已经没有获救的希望之后，两个人的视线再一次下挪，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柄仅剩下一枚子弹的手枪。 短暂的沉默之后，两个人突然间同时动了，纷纷去争抢着地上的那柄手枪。 蒋河的手更快，可眼看着就要拿到手枪了，却被丁海一拳打在了面门上，整个人立刻倒在了一边。 这一拳，让他懵了许久。 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平日里对他信赖有加的后辈，这个时候却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 等蒋河缓过神来的时候，丁海已经将手枪拿在了手中。 “蒋老大，对不起。” 他一边哭着，一边缓缓地跪了下来。 握着手枪的手不住地颤抖着，抖得几乎握不住枪托，要两只手竭尽全力才能将枪举起来。 “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 丁海眼神中闪过绝望与崩溃，眼神变得暗淡涣散，喃喃着：“可那个声音……它一直在我耳边响着，一直响一直响，一直一直一直一直……” “我快疯了！” “我不想异变！” “我不想变成怪物！” 他的言语越来越激动。 最终，他止住哭声，朝蒋河极为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笑得很是难看。 下一刻，他将手枪塞进了嘴里…… “砰！” 枪响声响起，身躯一僵，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丁海，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蒋河抹了一下脸上被溅到的血，哭着骂道：“那把枪还是我的呢，你自己把子弹打完了就抢我的。” “我也……不想变成怪物啊。” 可耳畔边的呢喃声，自进入诡域之后就没有停歇过。 这个诡域，具备极强的精神污染。 他们这支小队在进入这处诡域之后，减员最严重的原因并不是诡域之中的畸变体，而是这份充盈耳边的精神污染。 在进入这处诡域之后，蒋河和丁海不止一次亲眼目睹过身边的同伴没有承受住精神污染，身体异变成畸变体的样子。 那……不是用惨烈可以形容，那是仿佛地狱一般的场景！ 任何亲眼目睹过的人，都足以留下心理阴影。 丁海畏惧了，宁愿自杀也不愿意苟延残喘到身体异变的时候。 蒋河同样如此，他也想死。 被枪打死，估计是最轻松的死法了，可惜被丁海那王八蛋抢先了。 “嘶……哈。” 蒋河深呼吸了一口气，无神的目光游离着，最终落在了倒在地上的丁海尸体上。 他呆呆地看了许久，最终无力地拿起身边的记录仪，准备写几句遗言，如果将来本部能将这处诡域攻陷的话，说不定能够找到他的遗言带给他的家人。 做完这一切，蒋河将记录仪放在了地上，朝着阳台走去时，身体仿佛没了主心骨，在昏暗的光线显得有些佝偻。 踉跄的脚步让他的身子撞到了柜子，发出了“哐啷”的响声，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继续向前走着。 蒋河来到了阳台，他爬上了栏杆，站在栏杆上，向下眺望着这座被灰雾所笼罩的城市。 曾经，这里也灯红酒绿，人们在这儿安居乐业。 可现在，只是一处废墟，被怪物所占据着的废墟。 他张开双臂，绝望地闭上眼，身子向前倾去。 “砰！” 过了一会，地面上传来了重重的一声响声。 身体的剧痛让蒋河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死。 对了，自己是藏在居民楼的二楼啊。 他躺在被灰雾所笼罩的街道上，痛哭流涕：“他妈的，怎么想死都这么难啊！” 哭声在这寂静的街道上显得突兀。灰雾之中，那影影幢幢的不明生物正朝着他这边靠近着。 可蒋河已经顾不得了，想到自己这悲哀的一生，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大声。 被怪物吃了就吃了吧，反正自己也只是想死，怎么死不是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你……没事吧？” 蒋河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睁开眼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他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个少年正蹲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身上的伤势。 许如意蹲在蒋河的身边，看着他以一种诡异姿势扭曲着的胳膊，估计已经断了，迟疑了一会，问道：“需要帮助么？” 第六章 大佬，带带萌新啊! 时间回到十分钟之前。 当许如意进入传送点之后，并没有直接进入编码所在的地区，而是出现在了一颗黑色星辰上。 周围无数的“行星”围绕着这颗黑色的“太阳”环绕着，轨迹分明。 而许如意就站在这“黑色太阳”上，放眼眺望着周围的“行星”，耳畔边缓缓地响起了呢喃声。 那呢喃声如同恋人的低语，又如同缥缈的天籁，温柔亲切充满了诱惑力。 一开始它的声音很是微弱，微不可闻。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声音越发地清楚响亮，如同在耳边述说。 “这个第二家园的‘等待区’，不管来几次都还是不习惯呀。” 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表现得很平静。 在他眼中，眼前这奇诡的画面，就像是灾变之前的那些网游一样，是进入游戏之前的加载页面罢了。 只是他并没有注意到，在进入这个“等待区”之后，他手中妹妹给的玩具熊，正在不断地颤栗着。 兴奋、沉迷、贪婪、渴望…… 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玩具熊的异瞳中浮现。 只是许如意并没有注意到。 最终，玩具熊缓缓地崩解，化为一股黑烟，朝着他的身体钻了进去。 许如意这个时候注意到了，不过并没有什么反应。 他每次去游戏区的时候，总是会有人一定要跟他一起去，有时候是小镇的居民，有时候是家里人。 每次在这个“等待区”，他们就会融入自己的身体，成为许如意的助力。 他知道这很怪，但是想想这是游戏，好像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唯一让许如意比较在意的是，每次“它们”融入自己的身体之后，总会导致自己身体的一些异变。 很不美观。 要是只是去玩游戏的话，倒是无妨，但是今天他是要去见或许会成为自己未来妻子的女孩，即便是他也想稍微打扮得好看一些，不想顶着两个脑袋或者四条手臂去见她。 这也是他一开始拒绝家里人同行的原因。 【no.089——“暴君”，已融合。】 【您获得了no.089——“暴君”的权限】 当游戏的辅助系统那诡异的提示音响起时，“黑色太阳”之外第四排星轨的地方，有一颗星辰对许如意产生了感应，仿佛在呼唤着他。 与此同时，许如意的左臂开始急速变化，黑色的鳞片刺破皮肤，一片片地生长出来，手掌扭曲变化成锋利泛着冷光的爪子。 无尽的力量，蕴含其中。 许如意低头看了看异变的左手，伸手虚抓了一下，叹了一声：“果然啊，好难看。” 在他感慨之际，身体从“黑色太阳”上飘了起来，朝着外轨下坠而去。 …… 当许如意视线再次恢复之时，周围的浓雾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身周几米的地方可见，远处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建筑物的影子。 他辨别了许久，勉强分辨出自己好像在一座废弃的城市街道上。 周围灰雾笼罩的样子，像极了庇护所之外的世界。 “这里……好像不是公共区呀。” 许如意没有去过第二家园的公共区，但是在电视广告上有看到过，全环境模拟灾变之前的世界。 有蓝天，有白云，太阳照下来是暖洋洋的。 和这里完全不一样。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还是自己异变的左臂。 “顶着这样的手臂去见人家女孩子，很不礼貌吧？” 许如意犹豫了许久，只能把外套脱下来，披在肩上，把异变的左手藏在衣服底下。 远远看去，像杨过。 只是身边没有雕。 “那么问题来了……” 他做完这一切后，又看向了周围，困惑地挠了挠头：“这要去哪里见对方？” 街道办的大叔只是给了他一串区域编码，可也没说去了之后在哪里间呀。 他也没对方的好友，发消息询问都不行。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哭声。 许如意看向哭声传来的方向，想了想，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 时间回到现在。 蒋河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许如意，一时间连哭都忘了。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被畸变的怪物吃掉的准备，可没想到来的却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可……在这诡域之中，会有普通人存在么？ 许如意蹲在蒋河身边，盯着他扭伤的手看了许久，有些费解地问道：“这里不是第二家园的公共区么？” 在公共区，为什么会受伤？ 自己一不小心进入游戏副本了么？ 许如意很确信自己输入的区域编码应该是没有错的，也就是说那个女孩约他见面的地方就是游戏副本么？ 看来是个爱玩的女孩子啊。 “第二家园？公共区？” 许如意的话，让蒋河猛然间惊觉。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许如意，仔细地端详着他的样子，不可思议地喃喃着：“是……‘000’？原来总部说的都是真的。” 会把畸变体的诡域当做游戏世界的，一个看起来像是个普通人的少年……也就只有“零零零”了。 蒋河加入异情局已经将近十年了，在他加入异情局的第一天，就知道了“零零零”的存在。 每个月，所有异情局的干员都必须观看“零零零”最近一个月的生活影像片段。 每个异情局干员手中，都有一本《如何与“零零零”相处指南》。 “如果在诡域中遭遇零零零，避开他，并且立刻退出诡域！” “如果已经遭遇零零零，向他表示友善，绝不允许对零零零动手。” “请注意，务必让零零零确信他是在《第二家园》的游戏中。” 而蒋河深刻记得指南上的另一句话： “如果在诡域中遭遇绝境时遇到了零零零，那么请大喊……” 当他想到了这一条时，身体中不知道从哪爆发出的力量，竟是让他从地上挣扎着趴了起来，抱着许如意的大腿就开哭：“大佬，带带萌新啊！” 许如意都没想到他来这么一招，一只手提着裤子，憋了半天脸都快憋红了，憋出一句：“松、松手……裤子快被扯掉了！” 第七章 人生就是一场黑色幽默 “没了，精神污染真的没了，真的是‘000’。” 当蒋河靠近许如意的那一刻，自进入诡域之后一直环绕在耳畔边的呢喃声消失了。 他立刻确认了许如意的身份，心中顿时升起绝处逢生的喜悦。 “零零零”免疫任何畸变体的精神污染，在他身边的人同样可以受到他的庇佑免疫各种程度的精神污染。 这是指南上写的清清楚楚的条目，也是在诡域中遭遇“零零零”时，辨别其身份的手段。 可当蒋河想到刚刚在自己面前自杀的丁海，心中又生出一阵悲哀。 “你特娘的就不能多活五分钟么？” 虽然自己留着自杀的最后一颗子弹被丁海抢走了，为此还狠狠挨了一拳。 可毕竟是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蒋河对丁海还是有感情的。 一想到明明多撑五分钟，两个人都能得救…… 他想笑，又想哭。 人生真特娘的就是一场黑色幽默！ …… 蒋河把许如意当做了救星，但这让许如意很为难。 如果是在平时，玩游戏的时候碰到向他请求帮助的新人玩家的话，他是不介意顺手帮点忙的。 可是这一次……他不是来玩游戏的。 他是来相亲的。 许如意不想带个陌生人去见相亲的对象。 他委婉地说道：“我有点事，可能不能玩很久游戏，你要不找别人吧。” 蒋河知道“零零零”有自由进出诡域的能力，他这话意思是他随时会离开游戏？ 那他这一走，自己不是完犊子了么？ 蒋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哪里还有别人啊，这次的游戏副本超级难，就剩我了。大佬，救救萌新吧！” 许如意突然问道：“这副本就你一个人了？” “是啊。” 蒋河想起此行的队友们，不禁升起一阵悲哀。 这才的行动组小队一共三十人，全军覆没了，就剩他一个了。 “你确定么？” “他们都死在我面前，我怎么会不确定？” 蒋河的回答，让许如意有点懵逼。 就剩他一个……自己总不可能和个男人相亲吧？ 许如意有点自我怀疑地喃喃自语道：“我不会真的输错区域编码了吧？不应该啊。” 错应该是没错的，如果错了的话，他也进不来这个副本。 或者说，是那个女孩约他来这个游戏副本，结果在他来之前，就被淘汰了？ 这不又菜又爱玩么？ 许如意一阵头大，那样的话他来这儿的意义不就没了么？ “要不你退了吧，我现实有点事。” 他想下游戏，去街道办找那个大叔问问看。 蒋河一听许如意想离开诡域，吓得魂都快没了：“大佬，我……我给你银行卡打十万块，你带我通关行不行？” 许如意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向他，疑惑道：“就是一局游戏，有必要么？” “有，我人傻钱多，就想通关这游戏。” 蒋河哭着说着。 他哪里有钱啊，他这种异情局底层干员一个月工资也就四五千块，十万块是他攒了一辈子的积蓄。 可和命比起来，钱什么的都靠边吧。 灾变后，货币的购买力是不同的。 像是许如意，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三百，在庇护所里也能养活自己了。 十万块，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难想象的巨款。 “我真的有事……” 许如意不太愿意留下来，他的概念里钱这个东西只要够用就好了。 他很好养活，一个月三百块的工资，他还能省下一些。 蒋河快疯了，连忙在身上摸索，试图挽留下许如意：“那大佬你看我身上有什么你喜欢的，什么都可以，都可以给你……” 他急得语无伦次，身上的钱包、值钱的物件，甚至是异情局分配给他的几件奇异物……全部都拿了出来，任由许如意挑选。 可许如意还是毫无表情地看着他。 直到…… 蒋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玩偶吊坠。 是海绵宝宝款式的。 这是他在这处诡域的废弃商城里找到的东西，原本他是打算等任务结束回家的时候当做礼物送给自己刚刚六岁的小女儿的。 他拿出这个东西的时候，身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连巨款都无法打动零零零，这种东西怎么可能……” 蒋河心中很是苦涩。 可他并没有注意到，当他拿出海绵宝宝的吊坠时，许如意的眼睛顿时挪不开了。 下一刻，许如意突然伸手从他手中把吊坠一把拿走，放在面前仔细端详着，如获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呼了一口气。 他这时注意到蒋河一脸懵逼地看着他，顿时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视线，嘟囔道：“其实无所谓什么报酬的……” “主要是喜欢听人叫我‘大佬’。” 他一边说着，一边生怕蒋河反悔般地捂着装了海绵宝宝吊坠的口袋，并离蒋河远远的。 …… “永远不要去猜零零零在想什么，他的认知世界与常人并不相同。” 蒋河读完这一句话之后么，合上了《如何与“零零零”相处指南》，很庆幸自己并没有丢掉这份每位异情局干员都有的资料文献。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对金钱诱惑无动于衷的零零零，却会被一个玩偶吊坠打动。 但是不管怎么说，零零零愿意留下来帮助他，那就好。 “回去之后，把‘零零零’喜欢玩偶这件事报上去，我说不定还能升职称呢。” 蒋河苦中作乐地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局里对“零零零”的重视程度是独一无二的，仅凭“摸清了零零零的一项喜好”说不定还真能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呢。 当然，前提是能活着回去。 此时此刻，蒋河正躲在一处居民楼一楼的过道里，这里就是他刚刚跳下来的那栋居民楼，二楼的某个房间里就躺着他徒弟丁海的尸体。 不过他现在也没精力去给丁海收尸了，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下去。 许如意并不在他的身边，而是去外面打探情况了。 蒋河并不担心许如意，虽然外面有很多畸变体游荡，极度危险。 但是这只是对于他们这种普通人来说罢了。 对于“零零零”来说，他和那些畸变体比起来，他才是最危险的。 蒋河更担心自己，许如意不在他身边，耳畔边那股呢喃声渐渐地在恢复。 不过幸运的是，许如意并没有出去太久，很快也就回来了。 “你好了么？” 许如意是问他的伤势。 蒋河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只是手断了，我简单处理了一下，问题不大。” 许如意作为一个游戏前辈，觉得蒋河实在是小白，好心地提醒道：“你把游戏的体感度降低一些，不要太追求真实了，很痛的。” 蒋河表情都快拧巴在一块了，可还得咬着牙点头：“嗯，大佬说得对！” 这特么是他想调低就调低的么？这里对于他来说就是真实世界啊！ 第八章 母亲饿了，需要养分 “大佬，外面情况怎么样啊？” 其实外面情况怎么样，蒋河心里很清楚。 他们这支小队进入诡域之后，在这处诡域遭遇过的畸变体数量，多到离谱，甚至比他这两年来去过的诡域遭遇的畸变体加一块还要多。 许如意皱着眉头说：“这里的居民，好像不是特别友好。” 蒋河嘟囔道：“有友好的畸变体么？” 好像……还真有。 就在自己的面前。 许如意没听清：“你说什么？” 蒋河立刻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好吧。”许如意只当是自己听错了，转而问道，“对了，我都还没问，这次游戏副本的任务是什么？” 他有点伤脑筋地说：“可能是因为我中途加入的缘故，我的系统日志里没有提醒我这次的任务。” 这一点，许如意在进入这次的“游戏副本”时，就已经打开任务面板确认过了，就是什么都没有，和往常都不太一样。 蒋河一听这话，差点下意识地就想说“攻陷这处诡域”。 可话到嘴边，他又改口了：“我、我的任务就是活着离开这处诡域，只要找到离开的路就好了。” 哪怕许如意在，蒋河也不敢妄想能将这处至少“aa”级的诡域攻陷，只想借助许如意的力量逃离这个鬼地方。 所以他更在意的是许如意能否找到离开这处诡域的方法。 “所以这次是迷宫类副本么？”许如意点点头，确定了这次的游戏副本性质，“那跟我走吧。” 扮演类副本、迷宫类副本、生存类副本……这些他都经历过，相比之下迷宫类副本算是难度较低的。 蒋河大喜道：“大佬，你知道怎么离开？” “不知道啊。” 许如意回答地很果断。 蒋河：“……” 许如意理所当然地说道：“可是一直待在这儿，肯定找不到出去的路不是么？” 蒋河没办法，只好点头道：“大佬说得对。” 他勉强地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托着断了的左手，跟在许如意后边离开了这栋居民楼。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一个把左手藏在外套里，一个用衣服布条绑着断了的左手，像是对残疾人组合。 …… 当许如意与蒋河走到大街上的时候，两人一前一后，蒋河不安地像个孩子拽着许如意的衣角，神情慌张地不时向四周张望着。 许如意觉得这个新人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一些。 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脚步渐渐地停了下来。 蒋河的注意力不在前方，许如意这一停下，整个人都撞到了许如意身上，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问道：“大佬，怎么了？” 许如意目光向四周看着，说道：“你没听见有声音么？” 蒋河一脸疑惑，刚要回答没有。 可紧跟着，周围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这声音越来越近，仿佛鳞甲交叠之声，让人牙齿发酸、汗毛直立。 这声音……对于蒋河来说太过熟悉了。 他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战战兢兢地向四周看去。 灰色的雾霭中，有东西正攀附在废弃大楼的墙壁上，朦朦胧胧可以看到模糊的影子。 蒋河只是粗略一看，差点吓得尿都抖出来两滴：“怎么会这么多？！” 他下意识地想要向许如意靠拢，想要寻求许如意的庇佑。 可还没等他靠近，许如意突然动了。 他像是豹子一般猛地扑入灰雾之中。 动作之快，让蒋河只觉得一晃眼的功夫，眼前就没了许如意的身影。 “吼！！！” 灰雾之中，很快传来恐怖的嘶吼声。 蒋河吓得浑身都哆嗦：“大、大佬，别丢下我一个人啊！” 他以为许如意是见势不妙撇下他一个人跑了。 蒋河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在原地等许如意回来。 不过很快，许如意就回来了。 蒋河心中一喜，刚要迎上去，可很快就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许如意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样“东西”回来。 蒋河看到了许如意异化的左手，肌肉盘虬的手臂上布满了黑色的鳞片，锋利的爪子正抓着一只长相怪异的“畸变体”。 这只畸变体拥有着如同人类一般的躯体，四肢俱全，身上布满了惨绿色的鳞甲，细腻如蛇磷一般，身后缀着一根细长的尾巴。 橙黄的蛇瞳在夜光下泛着森森冷光，带着分叉的长舌从口中吐出，腥臭的口水滴答落下，似在垂涎。 它并没有死去，在许如意的爪子下不停地挣扎扭曲着身体，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 许如意抓着蛇磷怪物，朝着蒋河走去。 蒋河跟见了鬼似的，连连向后退。 许如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异化的左手，恍然道：“你别怕，等你等级高了，也会这样的，在这个游戏里很正常。” 他以为蒋河是畏惧自己异变的左手。 蒋河看到他的左手时确实是吓了一跳，但是他早有心理准备倒不是怕这个。 “你、你怎么把这个东西带过来了。”蒋河胆战心惊地指着许如意手里提着的那玩意，说话声音都在颤抖。 许如意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蛇磷怪物，疑惑道：“不是要离开这里么？所以我想找个本地人问问路。” 蒋河都快哭出来了：“大佬，这些是没理智的怪物啊。” 许如意困惑道：“是小怪么？我以为是中立npc。” “是小怪！就是小怪！” 蒋河只能顺着他的话去说。 许如意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手下稍一用力，锋利的爪子刺入蛇磷怪物的后脑，用力一拢，怪物的脑袋瞬间炸开了血花。 怪物原本不停挣扎的身子，也很快停了下来。 许如意像是丢垃圾一样，随手将蛇磷怪物的尸体丢到了一边。 蒋河被这一幕看得都惊呆了。 只有和这些蛇磷怪物战斗过的人，才知道这些怪物的恐怖之处，它们的鳞甲坚硬无比，寻常枪械根本就射不穿，只有一些威力强大的奇异物才能有效消灭这些蛇磷怪物。 可这处诡域的蛇磷怪物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蒋河他们小队所带的奇异物根本杀不死多少蛇磷怪物。 但现在，在他面前，原本那么强大不可战胜的蛇磷怪物，在零零零手中却像是小鸡崽一般被轻易地捏死。 许如意看着在他面前发愣的蒋河，觉得作为一个游戏高手在小白面前把npc和小怪认错确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忍不住解释道：“它们会说话，所以我以为是npc的。” 这句话，让发呆的蒋河猛然间回过神来：“会说话？它们说了什么？” 这些怪物，不是只会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么？ 许如意说道：“它们只会说同样的一句话。” “什么？” “母亲饿了，需要养分。” 第九章 异蛇 “母亲饿了，需要养分？” 蒋河喃喃着这一句话，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所谓的养分……不就是他们这些闯入诡域的不速之客么？ 照目前的情况看，这处诡域的主人，恐怕还是有自我意识的畸变体。 这种情况很难见到，因为大多数畸变体本就是伦理崩坏失去了自我意识的怪物，而在畸变的同时保留着一些理智的，无一例外都是特别强大的畸变体。 不过想想这处诡域至少有着“aa”级的难度，诡域主人拥有着自我意识似乎也不奇怪。 “离开这座城市的路的话，应该在那边。” 许如意指着东面的方向，看向蒋河，然后又指了指西边的方向：“但是我想去那儿。” 蒋河看向许如意指着的方向，那是这座城市的中心。 “为什么啊？”蒋河傻眼了，“既然大佬你能分辨得出离开的方向，那咱们直接走不就好了么？” “你听不到么？” 许如意困惑地看着他，指着西边的方向：“那边一直有一个声音，让我们过去。” 蒋河愣了好一会，好半天才琢磨过来，许如意口中的“声音”，就是自他进入这处诡域之后萦绕耳边的精神污染。 只是在他耳中听着意义不明的呢喃声，许如意却能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就好像许如意能听得懂这些蛇磷怪物的嘶吼声是什么意义。 蒋河只能苦头婆心地劝道：“大佬，这肯定是陷阱啊！像是这种情况，我推荐你下载一个国家反诈app……” “可我想去看看。”许如意打断了他的废话。 他在某些事情上，有些过分的执拗：“我很好奇。” 特么的，这人怎么跟个傻狍子似的，打了一枪没打着还得回头看看是怎么回事是吧？ 蒋河在心里默默骂着许如意是个傻狍子。 但是许如意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我要过去看看，没关系的，你不用跟着我。” “那我还是跟着你吧。”蒋河差点没哭出声来。 他哪里敢一个人待在这个鬼地方啊。 …… 许如意和蒋河二人继续上路，只不过两人换了个方向，朝着城市中心缓步前进。 这一路上，蒋河都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许如意，试图让他改变心意，只是许如意压根没表示，既不反驳也不辩解，只是只顾自地向前走着。 对此，蒋河也是一阵气馁，他也没有离开许如意自己一个人寻找离开这处诡域的勇气，到最后只能是乖乖闭上嘴，一脸沉重地跟在许如意的身后。 而当他们朝着城市中心进发之时，这座诡域城市中心的一栋高楼之中，有两个人正在交流着。 “no.0-01为什么会在这里？！” 发出愤怒的质询声的，是一个穿着灰袍的男人。 而在他的对面，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人正通过落地窗看向高楼之外。 窗外灰雾密布，可白衣男子的视线却似乎有着穿透灰雾的能力，他看向的方向就是许如意所在的方向。 面对灰袍男人的诘问，白衣男子表现得平静许多，轻笑了一声说道：“不要叫他这么难听的代号，他有名字的，许修缘为他取了一个好名字。” 他手指点着下巴，歪着头想了一会：“前段时间，‘鬼邮差’进入过这处诡域，估计是‘异蛇’让他给许如意送了什么信儿，才让许如意来这里的吧？” 灰袍男人忍着怒意道：“no.098——‘异蛇’是你们拾荒者共助会在负责，出了问题你说怎么办？” 白衣男子一摊手，满是无辜：“这也不赖我们呀，‘鬼邮差’想去哪儿，谁能发现？谁能拦得住？” 灰袍男人却不管这个，大手一摆：“我不管这，我们的交易还没有完成，我现在提出取消这次的交易。” 白衣男子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杀了异情局那么多人，现在你跟我说取消交易，不会太迟了么？” “况且……” “你们遗失之国的人，很需要‘异蛇’的能力吧？” 灰袍男人沉默许久，摇头道：“再需要，也得有命拿才行。no.0-01来了，如果他真是‘异蛇’招来的，你觉得他会让我们交易下去么？他现在就在这处诡域内，我们连转移‘异蛇’的时间都没有！” “许如意的能力并不稳定，有时候会很离谱，但有时候也只是平平无奇。”白衣男子微笑着说道，“就算他真是为了‘异蛇’来的，也未必就不能对付。” 灰袍男子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权衡了许久，慎重道：“总而言之，不能让他接触到‘异蛇’！一旦他展露出第四星轨以上的力量，我们放弃‘异蛇’，立刻走！” “好。” 两人密谋过后，终于是决定了下来。 …… 许如意此时此刻，并不知道有人在背后关注着他。 他和蒋河已经进入到了城市中心的地理位置。 许如意最开始出现的地方，应该是这座城市的北区，灾变之前估计是城乡结合部一样的地方，比较落后。 而进入了城市中心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座颇具规格的城市，高楼大厦很多。 “这里……在灾变之前好像是h市吧？” 蒋河一路观察下来，透过灰雾也看到了一些标志性的地表建筑：“听说灾变之前，这儿算是江南水乡，有一座湖很有名很漂亮，叫……叫东湖吧？” 许如意不太了解历史，也不知道h市是哪里。 不过他喜欢听蒋河讲这些灾变之前的事情，总觉得那个时候的世界和在庇护所里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很祥和的样子。 蒋河倒是健谈，其实他自己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架不住他能吹呀，反正三分靠猜、七分靠编，也唬得许如意听得津津有味的。 “做个游戏真不简单啊。”许如意不由地感慨着，“把灾变之前的城市复建出来，这个游戏的设计师肯定查阅了很懂历史。” 蒋河突然间就不想继续往下说了。 第十章 可是，不是你让我杀的么? 不知为何，许如意总觉得在靠近城市中心之后，一直在他耳边呢喃着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几乎到了为不可闻的地步。 他原本一直在遵循着这个呼唤着他的声音前进，可现在声音一弱，他反倒是不知道该往哪边前进了。 许如意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说道：“我们到前面那棵树那儿休息一下吧。” 树？ 哪儿有树？ 蒋河顺着许如意指着的方向看去，可是入眼的只有无尽的灰色雾霭，很是迷茫。 “看来零零零即便是在灰雾中，也能看清楚东西啊。” 他心中感慨了一句，顺带把这个发现记录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着的记录仪上。 刚见到许如意的时候，蒋河的内心对于许如意还是有些畏惧的，不过相处下来，说真的这家伙除了脾气有点执拗之外，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是个好人。 蒋河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和许如意相处时胆子也大了不少。 近距离观察“零零零”的机会并不多，如果能够发现一些“零零零”的习性、爱好之类的东西，记录下来汇报给总部都是有奖励的。 所以“零号庇护所”的干员，一直都是升职加薪最快的，不过不是精英的话，也没有机会去“零号庇护所”任职。 蒋河以前就曾申请过调去“零号庇护所”，只可惜条件够不到最低标准，被刷了下去。 “不过诡域之中还能生长植物么？这还真是奇怪啊。” 他一边手指在记录仪上“哒哒哒”地按着，一边嘴里嘟囔了起来。 蒋河进入这处诡域的时间已经快半个多月了，除了一些粘附在建筑上的青苔，他还真没在这处诡域里看到过诸如花草树木之类的植被。 许如意口中的“大树”，并不是很远。 两人步行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很快就看到灰雾中影抄抄的一个阴影，枝丫向外伸张着，远远看去确实是一个树影。 可当两人靠近之时，灰雾逐渐淡去，那颗“树”的真容终于是显露眼前。 那是一颗白骨树！ 树干仿佛无数人的骨头碾碎后挤压起来，露出白皑皑的躯干，树冠上旺盛生长的“枝丫”竟是一条条人的手臂！ 树干正当中有一个女人的身躯嵌入其中，又仿佛这棵树就是从她的身体中生长出来的。 那扭曲的人脸就在树干内，突然间睁开眼睛，看向了靠近着的许如意与蒋河二人。 更准确的说，她是在盯着蒋河！ 她张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中竟是有血泪流下。 “徐……徐玲。” 蒋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怎么会变成这样。” 徐玲，是他的同事，也是这次诡域攻略小组的队友。 可在蒋河的记忆中，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是他们的队花，爱说爱笑也爱唱歌，自己的徒弟丁海还曾经偷偷喜欢过她，只是一直不敢表白。 而现在，她明显是被精神污染，身体已经开始发生了严重畸变。 这颗大树，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 或者说，她畸变成了这颗白骨树。 不止是徐玲，还有许许多多的队友，除了他之外，除了几个承认不住选择了自杀的人之外，都在这处诡域之中畸变成了怪物。 蒋河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悲哀，自己如果不是碰到了“零零零”的话，或许徐玲现在这幅鬼样子也将是他的下场。 可他的危机也没有解除，“零零零”的行为方式很难捉摸，虽然答应了会带他离开，可或许会因为一些很让人匪夷所思的理由让他死在这儿。 例如“肚子饿了，要下线吃饭”、“我该去上班了，明天见”、“有点困了，我先下了”之类的理由。 “呜，呜呜啊……” 诡异怪树的人脸看着蒋河，口中一直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像是抽泣、像是哭诉，眼神中满是委屈，而树冠上的那一只只苍白人手也朝着他伸来。 徐玲认出他了，徐玲绝对是认出他了！ 这让蒋河心中燃起了一分希望，他觉得或许徐玲还保持着一分理智。 虽然自己没有办法让一个已经开始畸变的人恢复为正常人……可他的身边还有“零零零”啊。 “零零零”会任何的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或许他真的就有让畸变体重新变回普通人的能力呢？ 蒋河看向许如意，眼神中满是哀求：“大佬……”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许如意点点头：“我知道了。” 蒋河：“？？？” 自己的请求都还没说，他怎么就知道了？ 他知道什么了？ 难道“零零零”还会读心术么？是“零零零”的话好像也不奇怪，不愧是“零零零”啊！ 可就在他心中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许如意已经走到了诡异怪树的身边。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徐玲脸部的异化并不严重，看得出来是个挺漂亮的女孩。 下一刻，在蒋河的目光下，许如意抬起了手。 那只异化之后，遍布黑鳞的兽臂。 锋利的爪子刺入诡异怪树的那张人脸，轻轻一压……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可又在某一个瞬间戛然而止。 许如意再次握拳，狠狠一拳砸向了白骨树干。 树干应声炸裂开来，喷涌而出漆黑腥臭的血液，无休止般涌了出来，在地上淌出了一条血河，一直蜿蜒到了蒋河的脚边。 蒋河嘴微微地张着，这突然间发生的一幕让他的表情都变得呆滞了起来。 诡异怪树很快枯萎，那一条条人手枝丫开始变得皱小，最终化为了灰烬飘散在空中。 而许如意侧过身，看向蒋河，脸上还带着斑斑血迹，依旧是平静的神色：“这种小怪，我会解决的。圣斗士是不会被同样的招式打败两次的。” 直到这一刻，蒋河才确定了许如意的“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可徐玲……刚刚那个不一样，她还有理智的啊！” 蒋河语无伦次地喊着，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感受。 许如意并没有和他争辩，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可是，不是你让我杀的么？” “我什么时候……” 蒋河话说到一半，突然间说不下去了。 是啊，是他。 是他跟许如意说“咱们这一路上碰到的，都是最终boss之前的小怪，要解决掉才可以的”。 第十一章 暴君的能力——言灵律令 许如意看着面前的蒋河，有些困惑不解道：“我做错了么？” 他总觉得自己杀了刚刚那只“小怪”之后，蒋河的情绪变得很低落。 蒋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很是迷茫，最终颓然地摇头道：“没有，你做得很对。” 畸变是不可逆转的，一旦身边有人发生畸变，首选方法就是亲手结果了对方。 这是这个世界存活下来的幸存者们的共识。 就算是蒋河，也亲手处决过不少畸变者，其中不乏他的好友、甚至是亲人。 所以许如意的做法，并没有错。 只是因为是许如意，所以蒋河对他抱有幻想。 或许……“零零零”知道有逆转畸变的方法呢？ 蒋河重新收拾好心情，跟着许如意继续上路，而在路上，他问了许如意这个问题。 “大佬，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畸变体重新变回人的。” “你是问现实里还是游戏里？” “现实里呢？” “现实里我只是个普通人。”许如意摊了摊手，“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厉害的事情。” “……”蒋河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说道，“那游戏里呢？” 许如意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虽然《第二家园》做得很好，但这里只是游戏呀，这些怪物都只是数据而已。” “……你说得对。” 蒋河叹了一口气，看来“零零零”也没办法让畸变体重新恢复理智，甚至是变回人类。 ……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蒋河无法在迷雾中分辨方向，所以他一直都跟在许如意的身后。 诡域中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别，时间的流逝也难以估计，蒋河也不知道和许如意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两条腿都跟灌铅了一般的酸痛。 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零零零”好像迷路了。 而发现这件事的原因，是因为两人兜兜转转了一大圈之后，最终又再一次回到了那颗诡异怪树的灰烬处。 “……” 蒋河看着徐玲的残骸，扭头看向一旁的许如意：“大佬，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许如意心虚地挪开了视线。 他……确实是迷路了。 在这片迷雾之中，他的视线确实是比一般人好，可依旧还是分辨不清方向。 之前一直没有走错路的原因，是因为他在遵循着耳畔边的呼唤声的指引。 可那股声音消失了之后，许如意也就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原地打转。 这一路走下来，已经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了。 许如意喃喃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要不够了……” “什么，什么时间？” 蒋河顿时警觉，很是担忧地看向周围。 难道说再过一段时间，这处诡域会变得连“零零零”都觉得危险的地步么？ 许如意没想到自己的自言自语被蒋河听到了，回答道：“再过两个小时，我就该起床了，不能玩游戏了。” “为……为什么？” “早上的超市有打折鸡蛋，我得早点起来，不然会被那些阿姨们抢光的。” 许如意解释道。 蒋河心里想骂娘。 超市的打折鸡蛋不都是傍晚的时候才有么？ 一定是“零号庇护所”的那些家伙为了配合“零零零”的作息改变的，可能不能别安排一群老大娘干员去当抢鸡蛋的路人啊？ 难道自己要因为“担心打折鸡蛋被阿姨们抢光”这个理由死掉么？ 这样死，他可能会死不瞑目的！ 两个小时……两个小时怎么可能离开得了这处诡域？更何况“零零零”这个傻狍子还非要去市中心看看。 蒋河越想脸色就越发苍白，额头汗都流了下来。 他正想着如何劝说许如意放弃今天早上的打折鸡蛋，却看到许如意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般地握了握拳：“所以我要认真一点了。” “认真是什么意……” 蒋河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许如意突然间开始发生巨变！ 他异变的黑鳞左臂开始一点点扩大范围，皮肤之下浮现出一根根黑色血管，向着肩膀、脖子、甚至是脸上蔓延，不多会整个左半边身子都开始布满了黑鳞，一根根骨刺破开肌肤长了出来。 而许如意的双眼，一只眼如常人般正常，黑白分明。 可另一只眼睛，竟是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蒋河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异变的许如意。 他知道许如意的身体是在畸变，他担心的是许如意畸变后会和其他人一样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 那样一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待在许如意身边的他！ 但幸运的是，异变后的许如意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甚至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在旁边坐一会就好了，一会可能会有点危险。” 还会说话，还知道提醒他注意安全。 蒋河心中猛地舒了一口气，看来“零零零”哪怕是畸变之后，也依旧是完全保持着理智的。 不过也对，毕竟他本来也就是…… 许如意在叮嘱完了蒋河之后，就不再关注他，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黑雾上。 “我记得妹妹给的熊，好像是有个看起来很厉害的技能的。” 他在自己的任务面板上找了一阵，终于是找到了想要的那个技能。 【您是否使用“暴君”的能力——言灵律令？】 “是。” 许如意在系统面板点下了确定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自他心脏中骤然爆发而出。 “退散！” 当这两个字的音节从他口中缓缓吐出之时，他的异瞳眸底流转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周围的时空，仿佛凝固了那么一刹。 紧跟着，许如意周围的灰雾如潮水般向后退涌而去，周围的建筑露出了原本的真容。 这一幕，就仿佛圣经之中的摩西分开海水时一般。 “其实我稍微认真一下的话，还是很厉害的。” 许如意有点含蓄地想要自夸一下，扭头看向身后的蒋河。 可他这一回头，却发现蒋河并不在原来的地方。 他愣了一下，紧跟着脸色一变：“糟了。” 好像刚刚的“言灵律令”，让蒋河也一起被“退散”了。 第十二章 满级大佬勇闯新手村 【言灵律令：暴君的能力之一，拥有着用言语改变规则的力量】 当“no.089暴君”与许如意融合之后，许如意便是“暴君”！ 只不过这是他第一次与“暴君”融合，对于暴君的能力还并不是十分了解，这就导致了现在这个乌龙的出现。 许如意站在原地，有点伤脑筋：“那个人……叫什么来着？蒋、蒋……算了，人类过来！” 他半天想不起蒋河的名字，索性更改了指令。 这处诡域之内，所有的人类向他靠拢！ 只不过许如意并不知道，这处诡域之内，人类并不仅仅只是蒋河一人。 …… 诡域中心，那处高楼之内。 “拾荒者共助会”的白袍男与“遗失之国”的灰袍男子，正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眼前正在迅速消除的灰雾。 “这就是‘no.0-01’的实力，你还要去挑战他么？” 灰袍男子指着窗外，看向身边的白袍男：“他这一次的实力绝对在‘异蛇’之上，你觉得我们两个联手能挡得住他？” 白袍男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并没有理会身边灰袍男子的话语。 灰袍男子脸上隐隐浮现出愠怒之色，正要开口时，突然间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他猛地吸向窗外，整个人猝不及防之下，“砰”地一下贴在了透明的玻璃上，整张脸贴在玻璃上表情格外扭曲且滑稽。 而这个节骨眼，正是许如意下达后一条“言灵律令”的时机。 相比于灰袍男子的狼狈，一旁的白袍男子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灰袍男子羞愤道：“你干看着？还不帮我？” “呵。” 白袍男子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尊雕像，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这尊雕塑通体漆黑，刻画着一只独眼的龙，惟妙惟肖。 当雕像被放在桌上的那一刻，一股淡淡的黑雾自雕塑内弥漫而出，向着周围扩散。 灰袍男子顿时感觉那股要命的吸力消失不见，原本紧贴在墙壁上的身体“砰”一下掉到了地上。 “楚项天！” 他恼羞成怒地叫骂着白袍男子的名字。 而白袍男子当做没听到，只是看向窗外，喃喃道：“连‘暴君’都去了祂的国么？” 他，显然是认出了许如意的能力来源于谁。 “no.089”——暴君，第四星轨的半神者。 这一次的许如意……比想象中的要棘手啊。 …… 蒋河被拉了回来，无比幽怨地看着眼前的许如意。 他刚刚……差一点就离开这处诡域了。 许如意的“言灵律令”让他一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着，直冲诡域的边境。 明明只差几步路，明明就在眼前了啊！ 可下一刻，他身体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诡域深处被吸了过去。 等回过神来，他就看到了面前的许如意，顿时生无可恋。 “要不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哦……” “等等等等……我开玩笑的！” 眼看着许如意真要动手的样子，蒋河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连摆手否认了自己刚刚的说法。 许如意有点遗憾地收回了黑鳞左手，要是蒋河自己愿意退出游戏的话，那倒还能省事。 蒋河看许如意收回了手，拍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绝对不能和‘零零零’开玩笑！这很致命！！！” 他决定一会把这一条记录下来，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把这一条信息圈重点划红线还带三个感叹号的上交给组织。 “刚刚只是一点意外。”许如意抬起自己的左手，对蒋河解释说，“我第一次用这个技能，有点生疏，抱歉。” 现在的许如意，有点吓人。 半个身子都布满了黑鳞，骨刺从皮肤下长出，锋利的爪子泛着冷光。 蒋河看着他砂锅大的拳头，还有那异化后吓人的样子，连连摇头：“没关系，我一点都不介意的！” “那我们继续走吧。” 许如意看向身后，这处诡域的灰雾被除去之后，露出了它真实的样子。 一座曾经辉煌但却废弃已久的城市。 而当灰雾散去之后，耳畔边原本已经模糊到几乎不可闻的呢喃声，终于再次能够被分辨出来。 蒋河现在的心情已经轻松了许多了，至少在最坏的情况下，他可以请求“零零零”再用一次刚刚的那个能力，就可以离开这处诡域。 既然是这样的话，他也想看看许如意到底想干什么。 “时间不多了，我们抄近路吧。” 许如意对蒋河说道。 蒋河有些困惑，他知道许如意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否则刚刚也不会迷路，所以他怎么会知道这里的近路呢？ 正当他抱着这样的困惑时，就看到许如意走到一栋大楼前，抬起异化的左手，狠狠一拳打在了大楼的墙壁上。 “轰！” 巨大的响声，让整栋大楼破开了一个贯穿前后的大洞。 这强悍的力道掀起了气浪，将蒋河的发型和心都吹凌乱了。 他嘴角直抽抽：“这么个……抄近路啊？” 还真是，毕竟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许如意朝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然后率先走进了那个被他一拳破开的大窟窿里。 事到如今，蒋河也只能跟这许如意一路黑到底了。 而且，他也很好奇，许如意想要干什么。 …… “轰！” “轰！” 诡域之城内，爆破声此起彼伏。 许如意可以说是一路搞着破坏，一点点地靠近着这处诡域的中心，也就是那栋大厦。 他想要在两个小时内结束这次的游戏副本，只能用点简单粗暴点的方法了。 蒋河这跟着许如意一路走来，看着那些曾经让他畏惧害怕的蛇磷怪物，此刻躲得远远的，像是在畏惧害怕着自己这一方，不由地就想叉会腰。 可把他牛逼坏了！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蒋河甚至都有一种自己真的在玩游戏的感觉，曾经把自己虐得死去活来的新手副本，此刻有个一身神装的满级大佬在带他。 那就是一路横推，连费脑子都不用。 而当许如意靠近那栋大厦的那一刻，高楼上的那两人也同意注意到了许如意。 两人沉默了许久，不约而同地开口道： “要不……放弃‘异蛇’吧。” 第十三章 别动手，自己人! 可哪怕是放弃“异蛇”，从“异蛇”的诡域中撤离，也是需要时间的。 然而现在许如意已经到了大厦的大门口，近在咫尺之间。 “我们之间需要有人拖住许如意。” 白袍男子楚项天提出了这样的一个意见。 但是灰袍男人对此只是沉默。 确实，如果有人能够拖住许如意的话，那么就能够争取到撤离的时间。 可是，谁去呢？ 两人现在站在同一方，可是彼此之间并不是相同势力的人，相反就连交易两方势力都没少勾心斗角。 谁会甘愿为对方做出牺牲呢？ “你不是想要试一试许如意的实力么？不妨你去？”灰袍男子略带讥讽地说着。 他并不觉得楚项天会替他殿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是抱着大不了一块死的想法。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楚项天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 灰袍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心中反而是起疑。 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这家伙该不会是表面上答应，实际上打算立刻逃走让他独自面对no.0-01吧？ 亦或者说，其实这压根就是一场骗局，no.0-01其实压根没有来这处诡域，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这家伙搞得障眼法？ 楚项天朝着办公室大门走去，轻笑着说道：“穆汗伯，我的兄弟，别总是把人想得这么坏。”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头也不回。 灰袍男人，或者说穆汗伯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家伙……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坏。 …… 此时此刻，许如意与蒋河正站在大厦的大门口。 可当两人准备进入的时候，大门上方突然间降下一道铁门，“砰”地一声与地面嵌合，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蒋河突然变了脸色，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示着两人找对了路。 可问题是……连理智都没有的畸变体，会自己关门么？ “大佬，这栋大厦有古怪！” 蒋河赶紧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许如意。 可许如意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我要找的地方就是这里，如果没有古怪的话，我为什么要来？” “……” 蒋河一时语噎。 好像“零零零”说得也没错。 自己是说了一句废话。 蒋河正想着组织语言的时候，许如意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像是之前那样，抬起异化的左手，狠狠一拳砸在了这铁门之上。 “磅！！！！” 一声巨响响起，如钟鼓交鸣一般。 可那座铁门却纹丝不动，连条裂痕都没有凿开。 一旁的蒋河就感觉自己好像被塞进了一口大钟里，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险些失聪，耳朵听不清东西。 他看到许如意还想再来一次，赶紧大喊：“停一下，停一下，我受不了……” 许如意注意到他耳朵流血了，只好停下了动作。 他想了想，看向那座大门，黑白瞳眸底流光闪动，喉咙轻颤发出几个古怪的音节： “我的面前，不应该有阻碍我前进之物。” 名为“言灵律令”的技能，在这一刻再次发挥了功效。 原本坚硬无比的大门，开始发出“轰轰”声，很快便上升而起，再没有阻碍许如意前进的障碍物。 “可以了。” 许如意刚想回头和蒋河说话，可发现蒋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他身后。 “你……” 他一扭头，蒋河又跑到了另一边，还是在他身后。 许如意皱着眉，猛地回头。 可蒋河速度更快，又出现在了他身后。 如此反复了几次，蒋河一边吐一边哭：“大佬，大佬，停一下，我真的跑不动了，唔……” 许如意这时才想起自己下达的言灵律令。 他的前方，不能有障碍物。 所以蒋河被“言灵律令”的力量，强制行动了身体。 他赶紧取消了刚刚那一条“言灵律令”，然后过去打算扶起蒋河。 可就当他扶起蒋河的那一刻，身后又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许如意保持着搀扶蒋河的动作，两人懵逼地看着重新关上的大厦铁门。 许如意：“……” 蒋河：“……” …… 又过了十分钟左右，许如意捣鼓了好久，才下达了正确的“言灵律令”，让铁门打开了。 “这能力真不好用。”他嘀咕了一句，“果然啊，回去之后让妹妹把这个玩具熊丢了吧。” 主要这熊长得也丑，丢了也好。 他还有海绵宝宝的吊坠可以给妹妹，她一定会喜欢的。 蒋河没有听到许如意的嘟囔声，他的注意力完全都在这栋大厦的铁门上。 蒋河研究了半天，终于是得出了结论：“这至少也是b级合金啊！” b级合金制造的大门……哪怕是他所在的异情局分部关押畸变体的收容所都用不了这么高级的合金，也就总部或许会拿这么贵重的合金金属建造收容所。 可问题是，b级合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处诡域里？ 这座诡域的城市，显然是灾变发生之后，就沦陷入了诡域。而这种超级合金是在灾变之后才被研发出来的。 总不可能是这处诡域的主人跑到外界买来了超级合金打造自己的老窝吧？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联想到刚刚有人操控这座铁门阻拦住两人去路…… 蒋河得出了结论：“这处诡域……有其他势力的人在！” 能够进入“aa”级诡域，甚至在诡域中打造老窝，那得是什么程度的势力？ 蒋河越想越是背后发冷，这样的势力驻扎在这处诡域之内，很可能连诡域主人都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而自己和许如意现在在做的，就是去直面对方。 “零零零”能扛得住么？ 不，“零零零”绝对会没事，但自己有没有事可就未必了啊！ 不管怎么说，蒋河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许如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大门之后的大厅内，响起了脚步声。 蒋河胆战心惊地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在大门的阴影之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男人，约莫二十岁的年纪，留着长长的刘海，身上穿着一裘长袍，相貌颇为帅气。 “……” 好么，不用说了，人家自己出来了。 蒋河如临大敌，连忙跑到许如意身边，想要劝他小心。 许如意也注意到了从大厦内部出来的年轻男人，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可就在这气氛紧张之时，那白袍男人缓缓举起双手，大喊道：“别动手，我也是你们这方的玩家！大家一伙的！” 他像是生怕许如意不信，指着大厦内部：“里面有个敌对势力的玩家，大佬我带你去干掉他！” 第十四章 都别活! “许如意喜欢在‘游戏’中被人称为‘高手’、‘大佬’，对于友善的新人回给予正面的回应。” “不要做出一切提醒许如意这并不是游戏，而是现实世界的提示。” 这些只有异情局内部干员知晓的有关于许如意的消息，楚项天也同样知晓。 他曾经带队围剿过一处“起源教会”的议堂，在里面得到了一本《如何与“零零零”相处指南》（括号，异情局内部版本，括号完毕）。 这本在异情局内部人手一份的指南，却被起源教会那群疯子奉为圣经，虔诚地供在祭坛上，希冀着某一天能够与他们的“神”相遇。 楚项天很庆幸自己看过那份指南，所以在意识到许如意来到“异蛇”的诡域之后，心中早就想好了最坏的打算。 那就是投敌！ 顺带把“遗失之国”的傻x给卖了。 想让他楚项天殿后，单独迎战许如意？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做这种送死的事情！ 楚项天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手上没有武器，自己也没有任何恶意，一点点地靠近着许如意。 只是许如意面对他的靠近，并未表态，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这让楚项天的心渐渐悬了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许如意，一旦许如意有动手的迹象，那就…… 跑！ 可许如意只是看了半天，扭头和身边的蒋河说：“这不是还有一个人嘛。” 蒋河就跟吃了死苍蝇便秘了一般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怎么都想不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 显而易见，眼前这个白袍男人对于“零零零”也十分的了解，知道与他相处的一些“规则”。 蒋河没办法和许如意解释自己是来自官方的“异情局”，而这个白袍男人显然是什么非法组织的人。 因为这会牵扯到现实。 毕竟在“零零零”的眼中，这就是一个游戏，大家都是来玩游戏放松的人，现实里是什么身份他才不会管。 他突然间一拍脑子，想到一个好借口：“大佬，我的任务面板里显示己方存活人数只有一人，这家伙肯定是敌对方的。” “可是……” 许如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任务面板：“我没有加入哪一方啊，我没任务的。” 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蒋河，还是眼前的白袍男子在他眼中都是偶遇的玩家，没有什么区别。 这让蒋河大受打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我毕竟是先答应你的。”许如意自言自语道，“做人，要有诚信。” 蒋河顿时眼睛燃起希望，连连点头肯定：“对对对，诚信很重要！” 许如意和蒋河的嘀咕声，并没有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所以一字不差地被楚项天听到了。 楚项天赶紧说道：“这位兄弟，你的任务是什么？” 蒋河还没来得及开口，许如意回答道：“他的任务是存活着离开这座迷宫。” “那就行了，咱俩虽然不是同一方的，但是也不是敌对的。”楚项天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的任务是探索这处迷宫，和你的任务并不冲突。这位兄弟是新人吧？就算是同一个副本，新人的任务和我这种老玩家不一样的，我的是难度进阶任务。” 这句话，是故意说给许如意听的。 许如意有些困惑，他第一次听到这个游戏还有这样的规则。 不过他之前所做的都是“单人任务”，还真不太了解这种多人任务。 他当着蒋河这种抱自己大腿的游戏小白面前，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知道，含糊地点头道：“好像是这样的。” 蒋河顿时绝望了，这种有话说不出的感觉是真的难受。 而楚项天很是自来熟地招呼着许如意：“这栋楼里藏着一个敌对玩家，那家伙的任务是摧毁这处迷宫并且杀死所有敌对玩家，咱们先上去把他解决了！我给您带路。” 这个带路党的热情态度，让许如意稀里糊涂地就跟在他后头，进入了大厦之内。 …… 此时此刻，大厦顶层的监控室内。 穆汗伯看着监控器的画面，双手攥拳紧握，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楚项天，可真有你的啊！ 如果不是他对楚项天这份“无私奉献”心存怀疑，来到监控室看了一下大厦门口的监控的话，都看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幕。 愤怒之下，他狠狠一拳打在了监控器上，监控器的画面瞬间变为黑白色。 “拾荒者共助会的臭老鼠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穆汗伯恨得牙都快咬碎了，这满是愤怒仇恨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 这个王八蛋，居然当了带路党？！ 可恶，把之前的感动给我还回来！ 他现在恨不得把楚项天抽筋扒皮，用钉子凿入他的心脏，倒吊在尖塔的十字架上，直至血流干为止！ 在发泄过后，穆汗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问题很严重，但是慌也没有用。 这栋大厦为了打造成能够关押得住“异蛇”的收容所，只留下了一条离开的路，那是一条通体由b级合金打造的甬道，有着层层关卡，根本没有其他离开的途径。 而现在楚项天正带着“no.0-01”从那条路上来，自己想要逃的话必定会遇上。 无论穆汗伯如何想破头皮，他都想不出来如何才能活下去。 正面硬刚？ 从“no.0-01”进入这处诡域后的表现来看，他的实力至少是第四星轨的半神位阶，自己不过一个第六星轨的使徒，拿什么跟人家刚正面？ 选择投降？ 如果他抢在楚项天之前的话，或许还有成功的机会，可现在楚项天已经投敌了，作为背叛者他绝不会让自己活下来的！ 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这让穆汗伯内心不由地升起绝望之情。 “既然如此，那就大家都别活！” 绝望之后，他的眼中闪过疯狂之色，喃喃自语着。 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站起来之后，一步不停地离开了监控室。 而他去的方向……就是关押着这处诡域之主“异蛇”的地方！ 第十五章 得到释放的诡域之主 大厦的顶楼，有一处特殊的房间。 它通体用银色的金属打造，没有任何与外界交互的方法，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来，这个房间完全密封，别说是窗户甚至是个排气孔都没有。 而这个房间唯一的入口，是一扇特殊合金打造的门，需要通过繁琐的验证手段才能打开门锁。 这里关押着的，是这处诡域的主人——“异蛇”。 “异蛇”的实力很强，第五星轨接近半神的存在，毕竟是序列号进入了一百以内的强悍畸变体。 穆汗伯在一开始得知组织派他与拾荒者共助会的人交易时，得知交易的对象竟是“异蛇”时，很是吃惊，甚至以为拾荒者共助会的臭老鼠们是在拿他们开涮。 但来到这里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拾荒者共助会真的捕获了“异蛇”。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曾经被人当做臭老鼠的拾荒者共助会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相当恐怖的组织。 相比之下，自己所在的“遗失之国”在“造物主”陨落之后，丢掉了自己的“家园”，像个败家之犬一般在这片大陆流窜着，连个像样的根据地都没有，一时间也不知道谁更像是那些阴沟里的老鼠了。 穆汗伯站在密室的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阖上眼睛，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喃喃自语着：“伟大的……全知全能之主啊。” 他在诵念着“遗失之国”所有成员的信仰——“造物主”的神名。 虽然他所信仰的神灵，当着所有信徒的面，被一个凡人拉下了神坛。 神名被遗弃，王位被窃取，连存在都被抹杀在了睡梦之中。 许多“遗失之国”的子民，对“造物主”的信仰早已动摇，包括穆汗伯在内。 可在这生死关头之时，他下意识地还是向自己的信仰祈祷着。 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刻在骨子里的潜意识。 穆汗伯在诵念了数次“造物主”的神名之后，心情似乎真的平复了许多。 他睁开眼睛，打开了面前的那道门。 “吱呀~” 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光线照进门内，驱散了门后的黑暗，也照亮了门后比黑暗更黑暗的东西。 漆黑的房间内，正中央有一根连通着天花板与地板的柱子，整个柱子用特殊材质的透明玻璃打造，玻璃中充盈着淡绿色的不明液体，而在这液体之内一名身体异化的少女被包裹其中。 若是只看相貌，这是个肤白貌美的青涩女孩，约莫十七八岁刚成年的样子。 可要是观察得仔细，就会发现她的墨绿长发竟是一条条拇指粗细的绿蛇，而她的肌肤与常人截然不同，有着明显的纹路，像是兽革一般。从脖子到后脊背处更是生长着细密的绿鳞。 最关键的是，她长着一条蛇尾，上半身若还是正常人的比例的话，下半身的蛇尾若是展开足有五六米之长！ 美杜莎。 这是每个见到“异蛇”的人，第一眼看到她时，心中不由地升起的想法。 相比于那些畸变后奇形怪状的畸变体，“异蛇”还是比较符合人类审美的畸变体了。 可若仅仅如此，这里并不能被称之为“地狱”。 真正骇人的，是“异蛇”的腹部被人为地剖开，露出鲜红的脏器，几根管子插入其中，源源不断地从她体内抽取出一种淡绿色的溶液。 这残忍而恐怖的一幕，纵然是穆汗伯第一次见到时，心中都升起了强烈的不适。 “异蛇”的能力，是“繁衍后代”。 她并不需要进行生育，普通人只要与她产生接触，哪怕相隔很远，都有可能被她所同化，成为那种蛇怪一样的怪物，成为她的“子嗣”。 就好像蚂蚁群一般，蚁后只需要在老巢中坐着，勤快的工蚁便会去替她寻觅食物。 在“异蛇”第一次被人类社会所观察到时，有人认为她的能力是精神掌控，也有人觉得她的能力是同化。 但直到现在，在拾荒者共助会捕获了“异蛇”之后，经过研究，才发现异蛇的能力来源于她的体液。 她的某种特殊分泌物中蕴含着她的精神碎片，在生物吸食入这种分泌物后，便会被同化为她的一部分。 换而言之，这处诡域中的那些蛇怪实际上全部都是“异蛇”的子体，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延伸，与她是一体的。 而被“异蛇”同化后的子体，哪怕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获得媲美使徒的力量。 如果能够将“异蛇”的能力合理利用，那么将会打造出一支挥之如臂、心意相通的畸变体大军！ 而这，也是失去了“家园”之后急需一支武装力量的遗失之国所渴求的。 所以他们不惜花费巨大代价，试图从拾荒者共助会手中购买走“异蛇”。 可这一切，都在突然间闯入这处诡域的“no.0-01”到来之时，全都破灭了。 穆汗伯的希望破灭了，愿望也破灭了。 所以他选择了毁灭。 他的手放在操作杆上，只要拉下拉杆，被囚禁在玻璃柱之中的诡域之主就会得到释放。 “异蛇”能否战胜“no.0-01”？ 穆汗伯觉得不太可能，毕竟“no.0-01”是…… 更何况，“no.0-01”极有可能是“异蛇”招来的。 但他知道，“异蛇”脱困之后，第一个绝不会放过的就是楚项天！ 只要那个二五仔死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意义！ 如果能让楚项天死得凄惨一些，那他可以说是死都死得痛快了不少。 “那就……一起死吧！” 穆汗伯咆哮一声，用尽全力拉下了拉杆。 玻璃柱内的淡绿色溶液瞬间被排空，而一直闭着双眸的“异蛇”缓缓地睁开了双眸。 那是一双淡金色的竖瞳，仿佛燃烧不烬。 她轻轻甩动蛇尾，困着她的玻璃瞬间破碎，发出“砰”地一声响声，无数玻璃碎块在房间中翻飞着。 穆汗伯原本以为自己连死都已经不怕了。 可当他面对这位失去了束缚的诡域之主时，却不自觉地浑身颤栗着。 恐惧，缓缓地爬上了他的心头。 “异、异蛇……是我放了你自由！” 穆汗伯鼓足了勇气，大声地喊道：“我知道囚禁了你的人在哪，我……” 他话还没说完，异蛇缓缓地挪动脑袋，看向了他。 下一刻，她猛地张开嘴，那张少女的樱桃小嘴刹那间裂开八瓣，扩展到了比脑袋还大的宽度，一口将穆汗伯的脑袋吞入口腔之内。 “嘎嘣……” 墙壁上的影子，蛇尾怪女咬着一个男人的脑袋拔地而起，男人在半空中不断地挣扎着。 可当一声轻响过后，无头的尸体掉落在了地上。 房间内，只余下了咀嚼的声音。 第十六章 开玩笑吧? 异蛇低下头，长长的舌头舔食着手腕处的血迹。 她拔下插入腹腔内的导管，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不一会儿，原本被剖开了大洞的腹部已经变得光滑完整，连一点疤痕都看不见。 “嘶……” 异蛇吐着蛇信，捕捉到了一些特殊因子的气息。 她知道，他来了。 她像个少女一般整理了一下长发，表情似乎有些羞涩。 异蛇缓缓地张开嘴，发出一声尖啸。 “嘤！” 这尖锐的高音连绵不绝，振得整栋大楼都陷入了抖动之中，无形的音浪层层扩散开来，在整处诡域中散播着。 诡域中，那一只只蛇形怪物在这一刻眼中纷纷燃起了金色的火焰。 这些蛇怪共用着同一个意识体，当母体“异蛇”被关押之时，它们就是只余下本能的行尸走肉。 可当“异蛇”重活自由的那一刻，它们也“苏醒”了！ “吼！！！” 恐怖的咆哮声在诡域的各处连绵不绝地响起，交相呼应着。 那数量庞大的蛇磷怪物，从四面八方向着诡域中心的这座大厦涌来，如洪潮一般，前仆后继争先恐后。 “母亲”，在召唤着它们。 …… “嘤！” 当许如意、蒋河二人在楚项天的带领下，通过特质甬道朝着大厦上方行进的时候。 一声尖啸声突然从上空传来，在这栋楼内不停地回荡。 蒋河立刻捂住耳朵，竭力地咬着牙忍耐着，布满血丝的眼球向外凸起。 他的身体在异变，脖子处的皮肤开始木质化。 许如意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凑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吧，脸色好像不太好。” 当许如意的手接触到他的那一刻，蒋河身体上的异变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很快恢复了正常。 只是他像是大病了一场一般，脸色变得煞白，额头上冷汗密布。 “你刚刚……没有听到那个声音么？” 蒋河擦着额头的汗，胆战心惊地抬起头朝着上方看去。 他不知道这栋大厦的顶楼有什么，但是刚刚那一声尖啸声，差点让他沦陷为畸变体。 这种程度的精神污染，绝对不是普通的畸变体所能散发的。 该不会……这处诡域主人就在这大厦上方吧？ 许如意点点头：“我听到了，楼上好像有人在叫，叫得挺难听的。” 只是叫得挺难听那么简单？！ 蒋河满脸地无法接受，自己可是被那一声尖啸叫得差点畸变了啊。 不过“零零零”免疫一切形式的精神污染，刚刚那一声尖啸，在他听来确实只是很难听的叫声罢了。 在那声尖啸声传来后，在场三人中，脸色不对劲的不仅仅是蒋河。 楚项天也是脸色难看，额头不停地出汗。 他和蒋河不同，仅仅只是声音的话，“异蛇”的力量还不足以让他的身体产生畸变。 可楚项天清楚的知道，这声尖啸就意味着“异蛇”已经脱困了。 “穆汗伯那个白痴！” 楚项天一猜就知道是谁将“异蛇”放了出来，心中不由地开骂了。 这栋大厦里，除了一些两方势力派来的实验员之外，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拥有着打开“异蛇”那处收容间的权限了。 “不行，我不能留在这儿，更不能和许如意上去了。” 楚项天背后冷汗直流，心中升起一阵胆战心惊之感：“异蛇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他原本计划着借用许如意的力量，杀死这处诡域里所有“遗失之国”的成员，这样一来哪怕最后丢了“异蛇”，也可以把责任推给“遗失之国”，自己顶多领个停职观察的处罚。 可穆汗伯选择了鱼死网破，放出了“异蛇”，这一下也让他顾不得斩草除根了。 这些日子，异蛇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作为主事人自然再清楚不过。 虽然哪怕再强大的畸变体也不会和人类一样思考，遗失了很多的“人性”，仅余的理智也充盈着常人难以理解的疯狂。 可异蛇不会忘了“仇恨”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当初捕捉异蛇时，自己的组织派出了五位高管，每一人的实力都不在“异蛇”之下，可即便如此闯入诡域主人的诡域之中作战，也依旧是付出了三位高管重伤的代价，才勉强将“异蛇”收容。 而楚项天……不是这五位高管中的任何一位，他只是拾荒者共助会的中层干部，实力压根没办法和“异蛇”比较。 哪怕他有着自己的一些秘密，但那也远远不够！ “我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楚项天狠狠地攥了攥拳头，深呼吸了一口气，走到许如意面前，强挤出一抹笑容：“高手兄，不好意思啊，我突然想起来我要去接孩子放学了，游戏我就先下了。” 蒋河立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明白这家伙是意识到上面的情况不对打算开溜了。 他立刻嚷嚷了起来：“那不行，你走了，我们的任务怎么办？少了个人很难办啊。” 楚项天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没办法呀，现实里有事，我也不能沉迷游戏呀。” 蒋河执拗道：“至少做完这个任务再退游戏，你一点玩家的自我修养都没有么？” 眼看着两个人要吵吵起来，许如意打住道：“好了好了，别吵了。” 他对楚项天说道：“你现实里真有事的话，那你退了吧。” 楚项天顿时松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那真不好意思啊，高手兄下次有机会在现实里碰到，我请你吃饭。” “你……” 蒋河万般不甘，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 许如意拉了拉他，说道：“没关系，我陪你做任务就够了。” 蒋河只能不甘心地看着楚项天带着略显得意的笑容，从自己眼前离开。 走之前，还不忘挥挥手。 十分嘲讽！ …… “许如意还真和传说中的一样啊。” 楚项天和许如意分开之后，沿着甬道朝着大厦的出口走去，内心一阵轻松。 他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有些讥讽：“拥有着孩童般的天真。” 这也意味着……很好糊弄。 虽然他还没有离开这处诡域，作为诡域主人的“异蛇”随时都能感知到他的位置。 可有许如意挡在前面，异蛇必定会先遭遇到许如意，这样就可以给他拖延到足够的时间离开这处诡域。 而这处诡域之中，除了“异蛇”和“许如意”之外，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去路呢？ 难不成靠着那些失去了主意识体后，没有理智、一盘散沙一般的蛇怪么？ 开玩笑吧？ 楚项天带着这样的想法，一路很是顺利地来到了大厦底端。 可当他打开甬道的出口，准备离开大厦的那一刻…… 面前，如铺天盖地、难以计数的无数蛇磷怪物，层层叠叠，足以让人犯了密集恐惧症。 它们的瞳孔燃烧着金色的光芒，吐着蛇信，用阴冷蚀骨的视线注视着他。 楚项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表情变得极为僵硬，难以置信地呢喃着： “开玩笑的吧？” 第十七章 楚项天的两难 楚项天离开之后，许如意发觉蒋河一直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 这家伙还真是有够沉迷游戏的啊。 看来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 许如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带着蒋河继续往大厦的上方走去。 这处甬道设立了很多的关卡，有些需要指纹、视网膜之类的方法才能够解锁。 但是在拥有“言灵律令”的许如意面前，这些关卡都不是什么问题。 所以他们两个很是顺利地便来到了大厦的顶楼。 许如意站在最后一道铁门前，说道：“我要开门了。” 蒋河立刻表示：“大佬，你干你的，不用管我的。” 许如意叹了一声，扭头看着身边像是树袋熊一样快挂在他身上的蒋河，委婉地说道：“你这样，我没法开门的。” 蒋河这才收回手，尴尬地笑着。 可他依旧是紧贴着许如意，只和许如意隔了一拳的距离。 这没办法，越是往顶层走，那引诱着他畸变的精神污染就越发地严重，纵然是“零零零”屏蔽精神污染的能力也被削弱，自己只能紧挨着“零零零”，才能够抵御住这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 而精神污染越来越严重，也就意味着他们二人距离那散发着这恐怖精神污染的畸变体越来越近了。 蒋河内心很是紧张惶恐，如果不是异情局干员的专业素养在撑着，以及身旁的“零零零”给了他底气的话，他早就扭头逃跑了。 就在许如意准备开门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一声大喊声： “高手兄，等等我！” 许如意诧异地向身后看去，只见楚项天一路狂奔地朝着他们二人的方向跑来。 “你怎么回来了？” 面对许如意困惑的疑问，楚项天弯着腰撑着腿喘了好一阵的气，然后抬起头，笑容阳光：“我想了想，中途退出肯定会影响队友心态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先把任务完成了比较好。” “你这样不好，不能因为游戏耽误现实的事情。”许如意还记得楚项天离开的借口是要接放学的女儿，很是严肃地说道，“家人，是很重要的。” “没事，我让我丈母娘去接了。” 楚项天是满嘴跑火车，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也无视了向他投来了鄙夷目光的蒋河。 他不等许如意拒绝，见许如意站在最后一道关卡前，立刻殷勤地上前：“高手兄要开这道门是吧？我来我来。” 又是一个沉迷游戏的网瘾青年啊。 许如意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一定不能变成这样的人。 虽然《第二家园》这款游戏做得很好，真实到有时候甚至让人分辨不清楚这是游戏还是现实。 但是游戏就是游戏，不能逃避现实的。 在楚项天开门的时候，蒋河偷偷摸到了他身后，很是小声地从牙缝里蹦出字来询问着：“你怎么跑回来了？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危险？” “呵呵，你猜。”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你猜。” 蒋河硬了，拳头硬了。 他真想狠狠给这个小白脸来一拳。 可碍于许如意在，他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最关键的是……他不清楚这个小白脸究竟是什么实力，如果是来自控制了这处诡域主人的非法组织，说不定实力会很强。 蒋河决定忍了，并不是怕了，只是突然间觉得做人要大度一些。 真的不是怕了！ …… 如果可以的话，楚项天是真的不想跑回来。 他现在的心情就仿佛上厕所忘了带纸，看着自己干净的手陷入了两难一般…… 就是这么的为难！ 他怎么都想不到在大厦之外居然集结了那么多的蛇怪，而那些蛇怪显然在“异蛇”脱困之后，与“异蛇”这个主意识体相连了意识。 那燃起的黄金瞳便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说“异蛇”在被收容的情况下，她这些子体只是无自我意识的畸变体，完全不足畏惧的话。 那么在“异蛇”主导下的蛇怪子体，就会变得格外恐怖！ 楚项天根本无法从围困在大厦外的蛇怪大军中逃走，他如果敢出去，立刻就会被“异蛇”的意识体主导着的蛇怪子体撕成碎片。 可如果退回大厦内部，那么他就得面对“异蛇”的本体。 他也可以选择退回大厦，躲藏起来，希冀着“许如意”与“异蛇”或许会展开一场大战，可以让他找到逃走的时机。 可这根本行不通。 大厦的第一道关卡虽然用了b级合金制造的铁门，可在蛇怪们前仆后继的攻击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事实上，楚项天这么着急跑到许如意身边，就是因为已经有蛇怪闯入大厦之内了。 躲起来根本没用，这里是“异蛇”的诡域，诡域主人可以感知到所有闯入她领地的外来者。而以她对“拾荒者共助会”的仇恨值来看，她命令蛇怪子体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自己。 楚项天犹豫再三，最终决定回去和许如意汇合。 哪怕这意味着他要直面“异蛇”本体。 可在许如意的身边，事情或许会有转机！ 所以一定要和许如意打好关系才行！ “只是打好关系罢了，这难不倒自己。” 楚项天很是自信。 他加入拾荒者共助会短短三年，职位一路蹿升，靠得是什么？ 是能力么？ 不，是他会舔上司！ 没有人比我更懂舔狗！ …… 许如意总觉得楚项天回来之后，对他格外的殷勤。 就差没用袖子给他擦干净地板，再让他踩上去了。 这让他心中升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努力地想了想，好像自己和阿叶上高中的时候，阿叶对喜欢的女孩就是这样殷勤的。 这个想法，让他下意识地选择了远离了楚项天，并且不时用警惕的眼光打量着他。 “高手兄，你渴不渴啊，我这有喝的。” “不渴。” “那你饿不饿啊，我……” “不饿。” “那……” “不了。” 楚项天：“……” 这世上竟然有人对自己的殷勤却无动于衷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项天很受打击。 当三人来到顶层之后，入口处的广播突然响了起来。 “嘶……嘶……” 广播中发出森冷古怪的声音，仿佛蛇信倾吐时发出的嘶鸣声，让人不禁汗毛直立。 楚项天浑身冷汗直冒。 这是……“异蛇”的声音。 可一个畸变体，为什么连广播都懂怎么用啊？！ 第十八章 让我也康康啊! 没有人能够听得懂广播里的内容，除了……许如意。 许如意听完广播之后，看向楚项天问道：“你知道第一收容室在哪么？” “第一收容室在……” 楚项天刚想给许如意指路，可紧跟着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一间‘第一收容室’？” 许如意对他的震惊表示不解，指了指广播：“不是广播里说的么？让我们去第一收容室。” 他轻声地呢喃着：“不过……好奇怪啊。”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呢？” 许如意在那儿纳闷，并没有身后的楚项天和蒋河正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 他们两个并听不懂广播内的内容，在他们听来那只是无意识的嘶鸣声，像是蛇类发出的声音。 除了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之外，并不能听出其中的含义。 “看来许如意/‘零零零’，拥有着和‘畸变体’对话的能力啊。” 两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 在许如意的要求下，楚项天只能硬着头皮给许如意带路。 虽然现在的他并不想见到“异蛇”，如果下跪可以让许如意带他离开这里的话，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下跪。 可是许如意这家伙……想法很奇怪。 这是个执拗的家伙。 他似乎对很多事情都不关心，但是又对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情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楚项天一路上已经无数次给许如意暗示这里很危险，最好大家收拾收拾东西跑路，你回你的高老庄、我回我的流沙河，自个儿过自个儿的日子。 但是许如意一句话就把他的话全堵住了。 “我知道很危险啊。” “可是……这里不是只是游戏而已么？” 是啊，对于许如意来说，这里只是游戏。 就算是任务失败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反倒是不满足好奇心的话，心里就会像是猫挠一般。 楚项天不想带路也不行，这座大厦是尖塔形的，越往上地方就越小，顶层就那么点大，许如意没他带路随便逛逛也能找到了。 更何况，“异蛇”就在顶层，她若是没了耐心，会亲自出来找许如意的。 与其如此，他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许如意带路。 “轰轰轰……” 在他们即将抵达顶楼东面的第一收容室的时候，大厦内开始震颤，底下发出了轰鸣声。 这声音，就好像有无数的人在同时踏步，所引发的共振反应。 楚项天知道，这是那些“蛇怪”闯入大厦的动静。 看来它们离顶楼越来越接近了。 “什么声音？”蒋河早已经是神经紧绷，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敏感的神经瞬间起反应。 他不知道蛇怪入侵大厦的事情，脸色苍白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惨叫声。” 那是蛇怪在屠杀这栋大厦内的人。 这栋大厦并不仅仅只有在场的三个活人，还有许多来自“拾荒者共助会”和“遗失之国”的成员，负责科研、后勤、武装警备之类的工作。 而现在蛇怪入侵大厦，只怕那些人的下场会很惨。 楚项天对此心知肚明，但他却说道：“我没听到啊，你听错了吧。” 许如意倒是听到了，不过不以为意：“背景音吧，像是这样带有恐怖元素的游戏就爱搞点阴间配乐。” 神特么的背景音。 蒋河都不知道从哪里吐槽了，只能配合许如意的演出：“啊对对对。” 最终，三人来在了第一收容室的门口。 楚项天还未靠近，就看到了第一收容室那原本坚不可破的铁门已经被打开，金属门虚掩地盖着，留着一条缝隙。 “果然是穆汗伯那个白痴干的！” “异蛇”被抑制液封闭了感官，绝不可能会是她自己打开的收容室大门，而这处关卡只有自己与穆汗伯两个负责人有权限打开。 他在心里骂着穆汗伯，却不知道穆汗伯现在尸体都已经冷了。 “就是这里么？” 许如意看到了门口标着的门牌——“第一收容室”。 他走到门前，整理了一下衣服，礼貌地敲了敲门：“有人在么？广播刚刚让我过来的。” 其实他的衣服早已在动用“言灵律令”时，因为身体的异变而变得破破烂烂了，也没什么好整理的。 可他还是固执地这样做了。 因为这样，显得比较礼貌。 门悄然无声地打开了。 许如意准备向内走去。 可当他刚抬起脚的那一刻，脚步停顿住了，神色微微一怔。 房间内……地面上，到处都是五彩斑斓的蛇！ 这些蛇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地板，蠕动着身体，堆积起了三十公分高的蛇的海洋。 任何一个患有密集恐惧症的患者，在看到这一幕时，都会引起强烈的不适。 而在房间中，一名拥有着翠绿色头发的少女正赤身落地地坐在地板上。 “嘶嘶……” 她脑袋低垂，舌头如蛇信一般细长，从嘴里吐出，发出几声细微的嘶鸣声。 许如意楞楞地看着她，而她的目光也恰好落在了许如意的身上。 地面上的蛇类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内心的不平静，开始疯狂地蠕动起来，裂开恐怖的口器，朝着许如意那边露出凶相。 门外，楚项天和蒋河两人原本是想要跟在许如意身后进去的。 可许如意打开门之后，却站在了原地，没有后续的动作，就那样呆愣了足足半分钟。 “大佬，你怎么不进去？” 蒋河在他身后疑惑地问着，好奇地张着脑袋想要往里面看。 可许如意立刻退了出来，顺带把门用力地带上。 “砰”地一声巨响，让蒋河都吓了一跳。 他看向许如意，却发现许如意此刻竟是罕见地面露慌张，表情变得很是古怪，甚至是脸都红了。 蒋河心里顿时升起毛骨悚然之感。 这间房间里到底有什么？竟然连“零零零”都被吓成这样？ “别进去。” 许如意满脸通红，小声地和蒋河说：“里面有女孩子没穿好衣服。” 蒋河：“？？？？” 他突然间不害怕了，并且无比好奇“零零零”究竟看到了什么。 让我也康康啊！ 第十九章 我不想当接盘侠 异蛇看着重新被关上的门，燃烧不灭的黄金竖瞳中失神了一阵。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不着片缕的身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周围的蛇似乎感应到了母亲的心事，纷纷朝着她涌来。 这些色彩不一的蛇类生物在她身上攀爬缠绕着，将她的隐秘之处都遮挡得严实，似是为她穿上了一件色彩斑斓的衣裙。 异蛇缓缓直起身子，巨大的蛇尾在地板上蛇行扭动着，朝着铁门走去。 周围跟随着的蛇类生物用身体为她打开了铁门。 外面的光线，也照射了进来…… …… “原来这个游戏的自由度这么高啊，衣服是可以脱的。” 走廊上，许如意还在和蒋河、楚项天两人感慨着刚刚的事情。 可他突然间发现面前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了，都用一幅见鬼了的模样看着他的身后。 许如意好奇地想要看看身后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两人的目光，不由地侧身看去。 身后的铁门，正在缓缓打开。 无数的蛇从门后涌了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阴影。 异蛇……出来了。 当异蛇从第一收容室出来的那一刻，她微垂视线，目光很快落在了许如意的身上。 但很快，她发现了跟在许如意身边的楚项天，黄金竖瞳猛然紧缩，樱桃小嘴瞬间裂开，张开巨大的口器，恐怖的气势陡然爆发，锁定了楚项天。 楚项天顿时面如土色，这恐怖的威压仿佛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别说在异蛇面前逃走，就连动一根手指头都是困难。 而一旁的蒋河倒是能动，两条腿都抖得跟筛子似的，动的可欢了。 可当许如意回过身的那一刹那，她那股收嘴，恐怖气势瞬间荡然无存，宛如乖巧的邻家女孩。 许如意仰着头看着异蛇，看了许久，感慨了一句：“原来你这么高啊。” 大佬，这是高不高的问题么？你没看到她异化的蛇尾么？！ 蒋河在内心咆哮着，整个人都快斯巴达了。 “嘶嘶……” 异蛇倾吐蛇信，发出几声嘶鸣声。 相比于之前听到的尖锐嚎叫，她现在的声音可以说得上是“柔声细语”。 许如意似乎听到了什么很令人吃惊的事情，错愕地看着她：“啊，是你……” “嘶嘶……” “大叔没跟我说介绍的是这么高的女孩……你现实里也这么高么？” “嘶嘶……” “没关系么？” 许如意和异蛇开始了旁若无人的交流。 在蒋河和楚项天耳中听来，都是许如意一个人在自言自语。 虽然不知道异蛇说了些什么，但是只听许如意在说的这些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呢？ “异蛇绝对是认出我了。” 楚项天不敢去打搅“两人”的对话，心中默默道：“不过在许如意的身边，她似乎不敢对我动手。” 这个发现，让他庆幸的同时，又有些阴霾。 他最理想的，是异蛇与许如意见面的那一刻，这两个怪物能够打起来。 他一个人是对付不了异蛇的，但是加上许如意的话，绝对可以。 而现在异蛇与许如意相处这般“融洽”，这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最坏的结果，是许如意倒戈向异蛇那一边，那样一来他就要面对两个怪物的联手，绝对死得很难看！ 蒋河似乎看出了眼前这半人半蛇的畸变体并没有对他们动手的打算，壮着胆子走到许如意的身后，小声地问道：“大佬，你认识它么？” “之前不认识，不过这是我的相亲对象。” 许如意毫无防备地就说了出来。 蒋河吃惊地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下来。 相亲？！ 和……它？！ 一个畸变体？！ 许如意的话，也让一旁的楚项天差点没闪着腰。 他虽然之前就猜测许如意的到来，是因为异蛇。 甚至他与穆汗伯做过很多猜测，来杀异蛇、来救异蛇，他们都猜测过。 可谁想得到，是和异蛇来相亲的啊？！ 许如意向异蛇介绍着身边的两人：“这两个是我来的时候遇上的，算是……这次游戏的队友吧？你们之前见过么？” “嘶嘶……” “见过一个啊？” 许如意的目光落在了楚项天的身上。 楚项天顿时感觉锋芒背刺，冷汗一茬一茬地往外冒。 不过幸好，许如意的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顿了一刻，很快又重新回到了异蛇的身上。 “嘶嘶……” 异蛇侧开身子，指了指第一收容室，看向许如意。 许如意点点头，然后对蒋河与楚项天说道：“你们能稍微在外面等我一下么？” 蒋河和楚项天立刻做了个“请”的手势，哪里敢打搅这两位大佬谈情说爱啊！ ……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许如意，来自零号庇护所，今年十八岁，工作是……” 第一收容室内，许如意坐在地板上，和异蛇面对面坐着，老老实实地介绍着自己的情况。 而异蛇很安静，大多数时候只是在听着，黄金竖瞳眼眸温柔地看着他。 许如意揪了揪头发，说道：“其实我们应该现实里见一面的，我现在这样只是游戏里是这样，现实里不一样的，不过你应该能理解。” 由于接收了“暴君”的力量，他现在半个人都是怪物的样子。 他觉得这只是游戏里的形象，而且在他看来，异蛇现在这幅样子，也只是游戏里的形象，她肯定是能理解的。 现实中的她，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女孩。 许如意对于这次相亲的女孩，还是很满意的。 或者说，他很好满足，并不在意对方的相貌与脾气，只要不嫌弃他，愿意成为他的家人、陪他生活就可以了。 “我对你挺满意的，就是有一件事，我得让你知道，如果你能接受的话……” 许如意想要说一说自己家人的事。 虽然那只是游戏中虚构的家人，可是那是他的依托。 他希望自己将来的另一半，能够知晓并且接纳他的家人。 虽然……他们很奇怪，正常人来说恐怕都难以接受。 但是他们都很温柔，是很好的人呢，只要去了解的话…… 许如意并不想瞒着对方，所以决定和盘托出，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在这次游戏副本结束后，带她去见见自己的家人。 可他还没有说出口，一直安静着的异蛇突然发出了声音。 “嘶嘶……” 许如意诧异地看着她：“你也有想让我接纳的事情么？是什么？” 异蛇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就在许如意等她开口的时候，收容室的铁门突然间被撞击。 “砰！” 屋外，传来了蒋河惊慌失措的声音：“大佬，大佬，救命啊！” 这声音充满了恐惧与歇斯底里。 “开门！” 许如意立刻动用“言灵律令”的力量，打开了铁门。 铁门被打开的那一刻，门外是黑漆漆的阴影…… 无数的蛇磷怪物将整个走廊都给挤满，在收容室外围得水泄不通。 它们的竖瞳中燃着金色的火焰，目光灼灼地齐齐看着许如意，保持着整齐划一的动作。 “嘶嘶……” 温柔的嘶鸣声在许如意身后响起，那是异蛇在诉说。 而许如意也很快明白了异蛇的话，流露出为难的神色，极为苦恼地揪了揪头发。 “抱歉啊，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接受你有了孩子这件事，而且还是这么多。” 第二十章 跪下! 异蛇朝着他缓缓爬行而来，双手伸出，想要触摸他的脸庞。 可许如意有些抗拒地扭开了脸。 “嘶嘶……” 她在许如意的耳边轻声诉说着。 她在说——“留下来”。 永远地留在这处诡域，陪伴着她。 这个要求，比让许如意当个接盘侠，还让他难以接受。 “抱歉。” 许如意只能道歉，站起身朝外走去：“看来我们不太合适。” 他无法选择留在这里，他有自己的家。 可当他正要选择离开的时候，一条蛇尾突然缠绕住了他的脚踝。 许如意只觉得身体失重，眼前的事物开始颠倒，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是被倒吊在了半空中。 异蛇用自己的尾巴提起了许如意，长长的蛇尾开始缠绕着他的身体。 就像是蟒蛇在进食时一般，缠绕着猎物，张开血盆大口。 她在微笑，嘴角却开始出现裂痕。 原本的樱桃小嘴很快裂开四瓣，口器张开之时甚至比她的脑袋还大。 这狰狞恐怖的一幕，许如意却脸色平静地看着。 他说道：“我真的要离开了，超市的打折鸡蛋是不等人的。” 在他说话的功夫，异蛇张开的血盆大口已经接触到了他的脑袋，眼看着就要将他的脑袋吞下。 畸变体并不是全无理智感情的存在，一些强大的畸变体还能够保持着部分理智情感。 只是它们的理智与情感，都早已扭曲，充盈着疯狂。 异蛇对于许如意并没有恶意，甚至是仰慕与喜欢。 喜欢到，想要将他留在自己的体内，血与肉相交融，灵与灵相碰撞，合而为一永不分离。 她的喜爱，伴随着食欲。 异蛇……饿了。 许如意微微叹了一声：“你这样……我真的会生气的。” …… 第一收容室的走廊上，如潮水般的蛇怪相互拥挤着，甚至没有落脚之地。 蒋河和楚项天并没有被这些蛇怪撕成碎片，但是也同样好过不到哪去。 他们的四肢被抓着，被蛇怪们高高举过头顶。 “痛，好痛……” 蒋河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含糊的话语从他嘴里呢喃着。 他现在的情况很是糟糕，身体已经开始异化，从脖子下方开始木质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意识抽离的那种将死感。 他距离异蛇太近了，而许如意又恰好不在他的身边，这诡域内无处不在的精神污染已经开始侵蚀他的身体。 再这样下去，他会彻底沦为畸变体！ 楚项天比他要好不少，虽然同样被蛇怪们抓着四肢高高举起，可至少他有抗衡“异蛇”的精神污染的能力，身体没有发生异变。 可他的心情，同样糟糕。 “这些蛇怪，之所以不杀我，是因为它们的‘母亲’饿了。”楚项天内心焦急无比，“等到许如意和异蛇谈话完了，我和这个异情局的干员恐怕就要被这些蛇怪当做养分进献给异蛇了。” 到那个时候，许如意会怎么做？ 是出手救他们两个人，还是说……与异蛇一起，享受起一顿丰盛的晚餐？ 楚项天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想这个答案。 可就在蛇怪们等待着“母亲”的召唤时，第一收容室内突然间传来了异蛇凄厉的惨叫声。 紧跟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轰！” 第一收容室“a级”合金制作的铁门，竟是轰然炸裂开来，爆炸引起的强烈气浪将走廊上的蛇怪层层掀飞。 楚项天同意受到了气浪的冲击，整个人重重地摔在了墙壁上。 而蒋河比较走运，离爆炸处比较远，底下的蛇怪给他当了个垫子，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受伤。 楚项天艰难地撑着身子，看向第一收容室的方向。 漫天的尘埃渐渐落下，朦朦胧胧能够看到两个庞大的身影。 异蛇匍匐在地上，而半空中是一个通体黑色的怪物。 他浑身上下披满了黑色的鳞甲，肩膀两侧生长成根根骨刺，而他的双瞳，一者黑白分明、一者漆黑如墨，背后更是生长出了黑色的膜翼，展开之时竟是将光线尽皆阻挡。 这副形象，与神话中的恶魔一般！ “no.089……暴君。” 楚项天看着半空中的身影，无比凝重地喃喃着。 在他还未加入“拾荒者共助会”之时，他曾亲眼目睹过一次“暴君”。 覆灭了十余座庇护所的半神级畸变体，而他就是其中一座庇护所的幸存者。 所以人都以为“暴君”被异情局消灭或收容，可谁想得到，它是去了许如意的“国”。 异蛇似乎受了些伤，可是伤口却在飞快地愈合。 “嘤！” 她朝着半空中的许如意发出尖锐的叫声，口器张开，哪里还有刚刚的美貌动人，是个十足的怪物。 彻底异变的许如意低垂视线，看向下方的异蛇，伸手轻轻一指，黑白异瞳似有神光流转： “跪下！” 这声音蕴含着特殊的魔力。 异蛇被强制改变了行动轨迹，整个身躯匍匐在了地上，压得动弹不得。 不仅仅是异蛇，周围所有的蛇怪都被这难以言喻的力量，压得跪伏在了地上。 楚项天也同样不例外，哪怕他竭力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可还是难以自制地跪了下去。 就连已经昏迷的蒋河，都如同提线木偶般，被那股神秘力量操控着身体，跪伏在地上。 这一刻，许如意如同神灵一般，下方皆是跪拜的子民！ “嘶……吼！！” 异蛇面目狰狞，发出凄厉的叫声，浑身不断地挣扎着，可是却没有丝毫改变。 她的位阶，与“暴君”仅仅只差了一阶。 可这一阶，却是“神”与“凡”的差距。 哪怕是在自己的诡域之中，异蛇也没有抗衡借助了“暴君”之力的许如意！ 而跪在地上的楚项天，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心中却是升起了一阵狂喜之情：“许如意与异蛇动手了！” 这意味着，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许如意没有选择站在异蛇那一边，而是选择了敌对的那一边！ 而且现在看来，异蛇根本不是许如意的对手。 很好，许如意，就按照你“诡异杀手”的习惯，把异蛇给…… 就在楚项天希冀着许如意对异蛇有进一步的动作时，突然间半空中的许如意挥动膜翼，一个俯冲捞起跪在地上的蒋河和自己，一手一个，头也不回地就开始跑路。 第二十一章 失控? 在局势大优的情况下，许如意选择了跑路。 这大大出乎了楚项天的意料之外。 “高手兄，你干嘛跑啊？趁她病要她命啊！” 楚项天着急地喊着。 此时此刻，许如意已经全身异化，身体变得宛若巨人，长长的手臂垂下，一只手抓着一个人的衣领沿着甬道一路向下狂奔。 他似乎在竭力地忍耐着什么，面目狰狞无比，咬牙切齿地说道：“抱歉……不过先别和我说话！” 楚项天立刻感觉到许如意此刻的状态很不对劲。 他似乎在和体内什么东西做着斗争，而那很有可能是“暴君”的意识。 因为楚项天已经感觉到许如意抓着他后领的爪子，已经几次攀到他的脖子，手掌几次收缩，像是想要将他的脑袋捏爆，又竭力忍了下来。 楚项天心里顿时生寒，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会打搅到现在的许如意。 如果“暴君”的意识占据了主导，那今天这处诡域里不管是人是诡……都别想活！ …… 当许如意彻底异化之后，他体内源于暴君的力量也陡然变强，“言灵律令”的效力直到他带着两人顺利离开大厦后依旧没有失效。 因为，异蛇与她的“孩子们”并没有追出来。 许如意将楚项天和蒋河放到地上，整个人缓缓蹲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用力地拍着脑袋。 楚项天看得一惊一乍的，还以为许如意是在与“暴君”的意识做斗争。 可观察了一阵，又觉得不像。 许如意好像在懊恼，一直嘀嘀咕咕的，离得近了才听清他在嘟囔些什么。 “不可以对别人说失礼的话的。” “冒犯了别人要道歉。” “怎么办，要回去么？” 这些规矩，似乎是有人教导他要严格遵守的教条一般，而许如意只会死板地记住并且去做。 他也不知道刚刚自己是怎么了，在异变完全之后，自己的情绪突然间起了很大的变化。 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了一样。 若是平常，他绝不会说出让别人向自己“跪下”这样失礼的话，哪怕是在游戏中也是如此。 可在刚刚，他却理所应当地认为着“目光所及者皆应臣服跪拜”。 这样的想法，很是突兀地灌输到了他的脑海中。 不过现在，他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之后，那股惑人心智的意志也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他那完全异变为畸变体的身体开始逐渐地恢复正常。 黑色的鳞片逐渐变得细密，最终隐入皮肤之下，恢复成了正常的人模样。 唯独他的左手，依旧是异变的样子，和刚刚开始进入这次的“游戏副本”时一样。 许如意在冷静下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要不要和对方道个歉。 但是说实在的……他不太想回去。 他总觉得这个和自己相亲的女孩好像有点问题。 许如意苦思冥想一阵，恍然道：“自己是不是碰上那种恨嫁女了呀？” 他越想越觉得如此。 楚项天原本听到许如意有回去的意思，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 可是他很快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自己……已经出来了。 异蛇和她的子体被许如意的力量困在了大厦里，一时半会是出不来的， 那么……现在是不是开溜的最好时机？ 楚项天看了看周围，这处诡域的迷雾已经被许如意驱散，周围空空荡荡的，只是孤零零的几栋建筑，像是一座死城…… ……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如意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苦思冥想了好久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自以为好办法的办法。 他正要回头和楚项天说，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的楚项天已经没了踪影。 “人呢？” 许如意有些纳闷地看了看周围：“已经下线了么？怎么都不打声招呼。” 他也没太在意，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阵。 他想要找一套纸笔，只不过身上除了一张记了区域编码的卡片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我记得大叔好像带了纸笔来着……” 许如意喃喃自语着，朝着还处于昏迷状态的蒋河走了过去。 他记得他看到过蒋河拿出纸笔记录过什么东西，身上应该是有纸笔的。 …… “我……这是怎么了？” 蒋河从昏迷中逐渐恢复意识。 他身体的畸变，在许如意出现之后已经开始逐渐退去。 当意识逐渐清醒之后，剧烈的疼痛通过神经从身体的各个角落传来，蒋河觉得自己全身都快散架了不说，身体都被掏空了。 他眯着眼睛缓了好一阵神，才逐渐适应那潮水般涌来的痛疼。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间感觉到有人在触摸他的身体。 蒋河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许如意正在试图去拉他衣服的拉练，而且已经被拉开了一半。 许如意：“……” 蒋河：“……” 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彼此之间都陷入了沉默。 “说真的，如果你是有那种爱好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我局里的小伙。”蒋河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说得很委婉，“我已经年龄大了。” 不过他说话的时候，许如意已经把手伸进了他的外套里……然后从外套里兜中取出了便签和一支笔。 许如意晃了晃手上的便签和笔：“我借用一下。” “……您请。” 蒋河有点无地自容。 在许如意半蹲在地上，努力地在便签上写字的时候，他强撑着疼痛不已的身体从地上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我们这是……逃出来了么？那些怪物呢？” 许如意指了指旁边。 蒋河看向一旁离自己不过十几米距离的大厦，哭丧着脸对许如意说：“大佬，您就不能带我跑远一点么？” “没关系的，他们短时间出不来。” 许如意在便签上写了一行字之后，将便签撕了下来，小跑到大厦那边，在门口那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捣鼓了一阵。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把纸笔还给了蒋河，然后说道：“还你。” 蒋河接过纸笔，然后看了看周围，回过神来：“等等，我们是不是少了个人？” 那个疑似幕后黑手的家伙呢？他跑哪去了？ 许如意摇了摇头：“不知道，离开大厦之后，一扭头他就不见了。” 蒋河顿时咬牙切齿，那家伙绝对是找了个空子逃走了。 他还想等到许如意送他们离开这处诡域时，第一时间联系局里，派增援过来把那家伙给逮起来。 说不定自己还是大功一件呢！ 许如意打断了他幻想的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说道：“好了，我们也该干正事了。” 蒋河很是迷茫：“什么正事？” “零零零”又要搞什么大动作？他这老胳膊老腿可有点经不起折腾了。 蒋河已经决定了，自己要是有命回去，立刻写辞职报告，再不济也要申请退离一线，去后方做个文职算了。 外面的世界……太刺激，老年人接受不了。 不过许如意的回答，却让他原本悬起的心突然间变得欣喜若狂了起来。 “当然是帮你完成任务啊，我答应过你的。” 第二十二章 三蹦子与少年 不可以走！ 留下来！ 当许如意选择逃走的那一刻，异蛇彻底陷入了癫狂之中。 周围的蛇怪被“母亲”的情绪所影响，开始发出凄厉地叫声，身体不停地扭动着。 诡异的是，这些蛇怪每个动作都保持着一致，让这恐怖的一幕变得有些滑稽。 它们共用着同一个意识体，在母体没有分散精神操控个体时，只会遵循母体主意识去行动。 只是暴君的“言灵律令”太过霸道，任凭异蛇和蛇怪们怎么挣扎，都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直到半刻钟之后，异蛇才感觉到身体一松，束缚着她的力量正在逐渐消弭。 “嘶！！！！” 她立刻发出尖锐的叫声，朝着离开大厦的方向追逐而去。 而蛇怪们也纷纷行动了起来，黑压压一片如潮水般跟在自己的“母亲”身后。 整栋大厦，一时间陷入了剧烈的颤动之中。 …… 许如意带着蒋河朝着这处诡域的边缘走去。 犹豫已经没了迷雾的遮挡，出去的路并不难辨认，这处诡域是将一整座城市收纳其中，所以只要根据城市的路标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就可以了。 蒋河很希望许如意用他那个能力，就是“biu”一下能让人直接飞出诡域的那个指令。 只是他问许如意的时候，许如意却不太愿意那样做。 “那个技能用多了，我觉得我会变得很奇怪。” 这样的理由，显得有些荒谬。 蒋河并不理解，但是许如意不愿意，他也没什么办法，只好用两条腿跟在许如意身后走着。 两人沿着小区的街道走着，沿途经过了一处露天停车场。 蒋河注意到停车场里停了不少废弃的汽车，突发奇想这些车或许还能开也说不定。 虽然这些汽车和这座城市一样，沉寂了将近五十年。 可蒋河很精通器械维修，甚至给他一堆零件，他自己都能拼一辆车出来。 “大佬，你等我一下。” 蒋河和许如意说了一声之后，小跑着进了停车场。 只是在打开这些汽车的引擎盖之后，结果让他很失望。 普通金属在诡域中和在外界并不一样，腐朽得极为迅速。 这些汽车表面上看上去没怎么损坏，可打开引擎盖一看里面的配件，就会发现这些配件都锈得厉害，都快黏糊到一块去了。 蒋河倒是随身带了些便携式的维修工具，若是给他足够的时间，说不定也能修好。 可是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虽然这处诡域的主人被“零零零”困在了大厦里，可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出来呢。 许如意在一旁看了很久，知道蒋河想做什么了，对他说道：“这些都是游戏背景物，修不好的吧？” “能修，但是太花时间了。” 蒋河眉头都快纠结到一块去了：“主要这些老式汽车都很复杂，如果是现在那种只由一块中心元件板就能激活的磁悬车的话……” 他说了一大堆专业术语一样的东西，但是许如意听不懂。 不过许如意听出来如果是结构简单一些的车的话，蒋河还真能修好。 “简单一点的车……那种行么？” 许如意在停车场环顾了一圈之后，有了新发现，指着右手边的一个方向。 蒋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很快就看到了一辆三蹦子。 还是那种没有发动机，纯靠两条腿蹬的三蹦子。 蒋河：“……” 许如意满是期待地问道：“这种能修么？” “……能。” …… 人力三轮车比起汽车来说，维修起来可简单得太多了。 蒋河拿出随身的工具，用一种油质的粘稠液体涂抹着人力三轮车的锈迹，然后拿着一个钢刷从头到尾刷洗一遍，整辆三轮车就焕然一新了。 许如意在一旁看着，像个好奇宝宝似的。 “这是n2除锈剂，第二研究所研发的东西，都有个n2的标志，我们平常出任务的时候……” 蒋河看他感兴趣，就随口解释着。 可许如意问道：“第二研究所？可这里不是游戏么？” 蒋河冷汗立刻出来了。 他下意识的话语，却险些说漏嘴了。 “啊，这个……啊对，第二研究所对《第二家园》这游戏是有注资的，所以《第二家园》这款游戏里，有好多现实企业的产品，都是内植广告。”蒋河急中生智，立刻对手上的东西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像是我手上这瓶n2除锈剂是游戏里的道具，但是现实里也能买到的。” 许如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以前玩游戏的时候，总是能看到现实里也有的东西。” “呵呵，是啊。” 蒋河干笑了几声，默默擦了擦额头的汗。 还好，糊弄过去了。 他很快就完成了这辆人力三轮车的除锈工作，尝试了一下，确定能开之后，对许如意说道：“大佬，你来开吧，我手不太方便。” 他的左手虽然已经经过了处理，可是毕竟是骨折了，没那么容易好。 许如意看着面前的三轮车，别过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什么。 “什么？” “……我不会骑。” 蒋河吃惊地看着他。 明明强得那么离谱，结果你告诉我你连这三个轮的都不会？ 许如意看着蒋河不太方便的左手，为难地说道：“要不……我试试吧？” …… 片刻之后，从地上爬起来的蒋河扶着老腰，哭丧着脸说道：“大佬，你去车斗坐着吧！” 为什么有人骑三个轮的还能侧翻的啊？！ 蒋河觉得自己要是有命活着回去的话，一定要在这次的工作报告上写上这么一句话： “‘零零零’的平衡性很差，不能让他接触交通工具，也绝不能给他发驾照！” 可怜自己断了一只手，还要被剥削。 蒋河只能苦兮兮地蹬三轮去了，而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的许如意坐在车斗里，抱着膝蜷缩着身子，也不敢说话。 ……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一个中年男人满脸愁苦地单手开着三轮车，而车斗上的少年抱着膝满脸木然。 若是在现实世界里，这一幕看起来并没有什么。 可这里是危机四伏的诡域。 这就让这一幕显得格外诡异。 第二十三章 拜托，这样超酷的好么 一座城市有多大？ 蒋河虽然已经人近中年，可他才四十刚出头，也属于是灾变后的新生代，对于“城市”的概念还停留在庇护所这种规格的人类聚集地。 而大多数的庇护所都很小，从南走到北，就算只是走路，或许都要不了一个小时。 可现在，他想大声呐喊： “这狗日的，怎么路这么远啊！” 这座沦陷入“异蛇”诡域之中的城市，在灾变之前是华夏南方颇具规模的一线城市，占地面积很大，远比现有的任何一个庇护所的面基都要大得多。 他蹬三轮蹬得腿都软了，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有时候遇到上坡路，还得站起身来咬着牙蹬上去，额头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许如意坐在车斗里，好心地提醒道：“大叔，你最好蹬快一点。” “大佬，您能不说风凉话么？” 蒋河真的忍不住想吐槽，要不是有废物连三轮都不会骑，用得着他这个残疾人亲力亲为么？ 不说让“零零零”骑着三轮车带着他离开，好歹两个人轮个班那自己也轻松一点啊。 “可是……”许如意指了指后面，“它们好像要追上来了。” 它们？！ 蒋河心中顿时一颤，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大地开始颤动了起来。 “轰轰轰……” 这声音，犹如身后追着千军万马。 蒋河胆战心惊地回头看去，虽然隔得很远，可那后方那漫天扬起的风沙便预示着身后追赶的队伍规模有多大。 “卧槽！！！！” 他忍不住一句国粹脱口而出，紧跟着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大佬，抓紧了，我要认真了！” 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无尽。 明明就在刚刚，蒋河还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掏空了，一滴都没有了。 可现在，在求生欲面前，他爆发出了自己都未曾想过的潜能。 “大佬。” “嗯？” “前面那个街道拐角，你看好了。” “为什么？” “因为我的漂移，会很帅！” 蒋河暴喝了一声，手猛地一打把，整个三轮车猛地一甩，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近九十度漂移的速度拐过了街角，斜侧的轮胎在地面上擦出了火星。 这普普通通的三轮车，愣是被他开出了上了秋名山的ae86那种感觉。 他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的车技……卧槽，人呢？！” 后半句话，声音陡然提升了几个调，险些破音。 因为他这一回眸，就看到后面车斗上的许如意凭空消失了。 蒋河急忙拉了刹车把，三轮车“滋溜溜”地在地上滑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好半天功夫才停了下来。 他回头去找许如意的声音，只见在刚刚那个街道拐角处，许如意整个人呈大字型正安详地趴在地上。 蒋河：“……” 好像刚刚漂移过弯的时候……把“零零零”给甩出去了。 ……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怎么漂移过弯，却忘了三轮车是没顶棚的，这车一甩人也甩出去了……” 蒋河把地上的许如意扶起来，满脸惭愧地做着深刻的自我检讨。 许如意表情有些懵，好像还没从刚刚被甩出三轮车斗在地上打了十几个滚的事里缓过神来。 他懵懵地看着蒋河，嘴里喃喃着：“抱歉啊，刚刚你让我看好，但是我好像没看清。” 蒋河双手合十，惭愧低头。 这孩子是不是摔傻了？ 好半晌工夫，许如意才回过神来一般，仰着头看了看周围，然后对蒋河说：“前面不远就能出去了，你用跑的，应该用不了十分钟。” 不用他说，蒋河已经看到了诡域的出口。 那是一个废弃的高速站入口。 那也是蒋河和他所在的小队进入这处诡域的入口。 他离脱困也只有不到一千米的距离。 蒋河顿时大喜过望，强忍着内心的激动，朝着那边小跑去。 可跑了几米，他却发现许如意并没有跟上来，脚步不由地慢慢放缓，回过身看着许如意：“大佬，走啊，马上就能出去了。” 许如意摇了摇头：“我得给你争取一点时间。” “争取时间？什么意思……” 蒋河还想再问，可声音却渐渐地小了下去。 在他的视线中，许如意身后那几栋废弃的居民楼里，一只只蛇怪沿着墙壁攀爬着，一双双赤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盯着下方的许如意。 街道的拐角方向，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那半人半蛇的诡域主人那庞大的身躯。 而许如意，背对着身后的危险，在朝他挥手告别。 有那么一刻的时间，蒋河心中升起了想要留下来的冲动。 他哪里看不出来，“零零零”是要独自面对这数量难估的畸变体，目的只是为了给他争取一点逃离这处诡域的时间。 这家伙，明明刚刚还说“用技能会让自己变得很怪”，明明“零零零”很抗拒再动用刚刚的能力，哪怕是打算两个人走路离开这处诡域，都不想再动用能力。 但此时此刻，许如意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异变，背后的膜翼再次破体而出，黑色的鳞甲刺破皮肤生长了出来。 “明明从一开始，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怪物来看。”蒋河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还在心里骂过他是傻狍子。”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不再将“零零零”当做一个怪物。 这只是个有点奇怪的孩子。 “不，不是‘零零零’。”蒋河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是许如意。” “别这么看着我了。” 异变后的许如意声音也变得沙哑含糊，似是有重音一般：“我知道我现在这样挺难看的。” 他正要转过身去，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声： “拜托，这样超酷的好么！！！！” 奋力的喊声传得很远，也传到了许如意的耳中。 许如意沉默了一会，低头看着自己异变的双手，轻声喃喃着：“这样不酷。” 他抬起头，仰头看向面前那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蛇怪，脸色平静道：“但是乐于帮助朋友的我，确实很酷！” 尖锐的爪刺萦绕着漆黑的幽焰，恐怖的气势陡然爆发。 他……要认真了。 第二十四章 孤独而寂寞的王 诡域中，废墟遍野。 寂静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 周围的建筑早已被破坏殆尽，徒留下一片平地。 地面上，流淌着名为“血”的河，残碎的肢体随处可见。 血河的源头，是一座“尸山”。 那是无数蛇怪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层层摞着，偶尔会有没有死透的蛇怪肢体无意识地抽动一阵。 在这座尸山上，坐着一个人。 许如意满身是血，座下的尸山仿佛他的王座，王座上坐着的是孤独而寂寞的王。 他托着腮看着周围，似乎在发呆。 良久之后，一声叹息。 “我说过，你这样我会生气的。” 周围没有回应。 或者说他与之对话的对象，已经没有回应的能力了。 异蛇的身体碎成了数段，庞大的蛇躯横陈在尸山之前。 她并没有死去，许如意也没有想过杀死她。 她的伤口还在竭力地愈合着，可是愈合地速度很慢，断去的肢臂想要重新生长出来，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与精力，久到要以“年”作为计数单位。 异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望着坐在尸山的许如意。 燃烧着的金色竖瞳已经变得暗淡。 她仿佛看到了一位王。 孤独而寂寞的王。 所有诡异的王！ 在异蛇眼中，在所有的诡异眼中…… 许如意便是黑暗中的灯火，而它们便是飞蛾。 纵然接近之后，会让自己燃烧殆尽，也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接近。 她缓缓地伸出手，朝向许如意的方向，想要触及那份遥远又耀眼的光芒。 只是许如意的眼中，已经没有她了。 “该去买打折鸡蛋了啊。” 许如意喃喃自语着，从尸山上站起身，轻声地说着：“时间要赶不上了。” “退出游戏。” 他打开了系统面板，很是熟练地选择了离开游戏。 下一刻，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传送门，而他自若地朝着传送门内走去。 在许如意进入传送门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注意到，已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异蛇突然间变得激动暴躁了起来。 她看到了，她闻到了，她感受到了…… 那是王的“国”。 “啊！！！！” 异蛇用力地扯着头发，扯下了一条绿蛇，拼尽全力朝着尸山上的传送阵投掷而去。 她的能力，是灵魂分化。 而此时此刻，她将自己所有的灵魂都注入了这条绿蛇之内，只为了追随着许如意，去往他的“国”。 当传送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绿蛇成功地“挤”入了其中。 而地面上的异蛇身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石化。 最后一刻，凝固的是她的笑容。 …… “抱歉，我们家可能暂时不会来新人了。” 在游戏中的家园里，许如意坐在餐桌前，和自己的家人们宣布着这件事。 爸爸正在奋力地撕扯着一块肉块，肚子上的那张巨口却在发出怪异的笑声。 妈妈恶狠狠地扑向了爸爸，在他身上撕咬了一阵，然后满脸是血地坐到许如意身边，眼神温柔地触碰着他的手，似乎在安慰着他。 许如意点头道：“我没事的，妈妈。” “不是被女孩子嫌弃了，是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真的不是。” 家里温馨的氛围，让许如意沉浸其中。 虽然爸爸总是会说些风凉话，妈妈也是经常揶揄他，但他们都在关心着他。 这种感觉，很好。 许如意和父母聊了一会之后，妹妹从外面回来了。 “你从哪里回来的？” 许如意抱起她，故意板着脸说道：“不可以突然跑出去的，要和爸爸妈妈说才可以。” 妹妹撒娇般地搂着他的脖子，咯咯地笑着。 而她脑后的那张脸，在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许如意把之前从妹妹那里拿来的玩偶熊还给了她：“这个不是很好，你还要么？” 妹妹接过玩偶熊，很是嫌弃地丢在了地上。 “不要了么？” 许如意也没在意，把怀里的妹妹抱到沙发上，然后走过去将丢在地上的玩偶熊捡起来，随手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突然想起从蒋河那儿得到的海绵宝宝吊坠，在口袋里摸了一阵，找到后想送给妹妹：“我给你找了个好看的……” 他一扭头，就看到沙发上的妹妹正在玩着一条翠绿色的小蛇，不由地一怔。 妹妹察觉到他看过来了，献宝似的举起来给许如意看。 “不可以玩这种危险的东西。” 许如意立刻过去制止。 妹妹的表情似乎变得很困惑，低头看了看手里瑟瑟发抖的小蛇。 这个……危险么？ 她歪着脑袋，小手点着下巴，想了好一会，然后手捏着小绿蛇的脑袋，轻轻一捏。 “吧唧！” 一声轻响，这条小绿蛇就被她捏爆了脑袋。 妹妹无辜地看向许如意，甩了甩死掉的小蛇，似乎在说—— “你看，一点也不危险嘛！” “啊，你真的是……” 许如意只好去浴室找了条干净毛巾，重新回到客厅，给妹妹擦拭着手：“不可以伤害人，小动物也不可以，下次我要打你手板了。” 妹妹顿时委屈巴巴地露出要哭的表情。 而后脑那张怪脸，也发出恐惧的尖叫声。 许如意捏了捏她的小脸，然后将海绵宝宝的吊坠送给她：“这个送给你，喜欢么？” 妹妹一脸嫌恶。 可当她看到许如意期待的眼神时，表情瞬间变得很是天真欣喜，抱着许如意的脸，“吧唧”地亲了一口。 “喜欢就好。” 许如意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家。 爸爸妈妈还坐在餐桌那边，妹妹正拿着他刚送的海绵宝宝吊坠欢喜地玩着。 哥哥不在家里，他最近总是外出，或许在小镇上，或许在小镇外面，他总是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和许如意说他在做什么。 “也该回到现实了啊。” 许如意喃喃自语了一句，和家里人告别了之后，退出了游戏。 …… 当许如意从“游戏”回归现实的那一刻，整个零号庇护所都陷入了沸腾。 “零零零回来了！” “所有人立刻马上回到自己的岗位，分析员呢？分析员在哪？” 在强大的执行力下，一座和平而又繁荣的庇护所，很快建立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新的陪伴者 “阿、阿姨……打折鸡蛋，鸡蛋还有么？” 许如意从游戏舱里出来之后，一路狂奔地冲出家门，冲到了小区外的超市里，此刻喘气喘得很是厉害。 不管他在游戏里有多厉害，但是在现实里只是普通人而已。 游戏和现实是不一样的。 “没……呼呼，没有了。” 可令许如意没有想到的是，站在超市柜台后面的中年女店员，喘得比他还厉害，整个人像是经过了百米冲刺一般，此刻正扶着腰顺气，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就往下流。 两个人都弯着腰看着对方，大眼对小眼的。 “阿姨，你没事么？” “没事，就是身体有点虚，容易出汗。” 中年女店员擦了擦额头的汗，眼神躲闪地回答着。 她心里也是无奈，谁会想到“零零零”会在这个时间点退出游戏？ 其他同事可以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岗位，成为“零零零”的邻居、同事、路人甲乙丙丁……可她不行，因为这个时间是“零零零”买打折鸡蛋的时间，而她就是负责这个任务的。 所以中年女店员一路从局里狂奔过来，衣服都来不及换，只能在异情局的制服外头披一件围裙先挡着。 幸好许如意的注意力并没有在她的衣服上，当他听到打折鸡蛋卖完了的时候，难掩失落：“卖完了么……果然还是在游戏里花太多时间了啊。” 灾变后的世界，大量的土地被灰雾吞噬，养殖牲畜的成本也是直线上升，除了廉价的营养剂和仿生肉之外，像是鸡蛋、肉类之类的食品，都是价格很高昂的。 许如意一个月的工资只有三百块，而一个鸡蛋不打折的价格是两块五，打完折之后是一块钱一个，他每天都会买两个鸡蛋作为补充营养的食物。 今天来晚了，那么今天就没有鸡蛋吃了。 …… 此时此刻，零号庇护所中心，那座尖塔形建筑的顶层。 异情局的干员们都忙碌了起来，不时传来大声说话的声音，时不时有人拿起一份文件就往外跑。 唯独有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茫然地看着身边忙碌的同事们。 这个人就是刚刚分配到零号庇护所的新人小干员，方媛。 “就没人告诉我，这个时候该做些什么嘛？” 方媛很崩溃，虽然上班摸鱼这件事很爽，但是在周围的同事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工作的时候，自己却连干点啥都不知道，就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她调岗来零号庇护所都好几天了，可每天的工作就是无所事事地看监控，连上街当个路人甲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没有人告诉她要做些什么工作，也没有上岗培训这么一说。 她就像是个万年冷板凳的替补选手，负责看管饮水机的那种。 也就在这个时候，办公室外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方媛一眼就看到了那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李南队长。 她立刻一本正经地开始翻着桌上的一些文件，假装自己有在努力工作，并且祈祷上司的目光千万别看向她这边。 但是很不幸，李南在办公室门口看了一圈之后，目光很快落在了假装在工作的方媛身上。 “方媛，出来一下。” 方媛一脸懊恼，无奈地从工位上起来，跟着李南离开了办公室。 从办公室出来，是一条回廊，李南带她去的方向，是会议室的方向。 路上，方媛小心翼翼地说道：“队长，我没有在偷懒。” 李南瞥了她一眼，戳穿了她的小心思：“任务都没分配给你，你不偷懒能做点什么？” “我……我泡咖啡很好喝的，要来一杯么？” 李南面无表情，而方媛也只是尴尬地笑了几声，就不吭声了。 等到两人来到会议室之后，才发现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是个蛮帅气的年轻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刚刚成年的样子。 “啊，你是……”方媛指着他，很快就想起来对方是谁了，“你是……许如意的那个同事？叶秋白？” 她整天都在监视器后面，看着许如意每天的生活，自然认得许如意的死党。 叶秋白朝她点头示意，然后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眉头紧锁。 李南笑道：“怎么，舍不得这里么？” “没有。”叶秋白摇了摇头，把手中的文件放了下来，放到桌上，“我一直梦想着离开零号庇护所的这一天，我的归宿不在这里。” “在哪？” “在前线，在杀死畸变体的路上，或者死在这条路上！” 他说得很坚决果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李南知道他的身世，也理解他的这种想法：“那么去总部，那里能满足你希望的一切。” 叶秋白看向他，问道：“那谁来接替我的位置？” 他的位置……很重要。 他是异情局选择的，陪伴在许如意身边的人。 他是许如意的“挚友”。 李南指了指身边的方媛：“她。” “她？” 叶秋白皱着眉头，打量着方媛。 方媛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在说自己，等两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才错愕地指着自己：“我？！” 李南说道：“她和你一样，是经过总部挑选的‘陪伴者’，或者说……她将来的位置会比你更重要。” 叶秋白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长叹了一声：“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朝着方媛深深地鞠了一躬：“那么许兄，就拜托你了。” 虽然……是工作需要在扮演着许如意的“挚友”。 可是叶秋白与许如意，已经相处了将近十年，从两个孩子一直成长到现在。 作为许如意“挚友”的这个身份，早已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所以他诚心诚意地拜托着接任者，代替他好好地照顾许如意。 方媛脑子都还是懵的，还搞不清楚状况，见叶秋白这么郑重其事的鞠躬行礼，她也只好连连鞠躬。 …… 叶秋白离开了，会议室里就只剩下了方媛和李南两个人。 方媛这才满脸焦急地问道：“队长，这是怎么回事？” 李南摆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不过你先坐，慢慢说。” 方媛只能耐着性子，坐到了椅子上，等待着李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南坐到她对面，双手架在桌上，看向她：“在说你的任务之前，你知道许如意对于我们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么？我们甚至为他专门打造了这零号庇护所。” “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第二十六章 你将饰演许如意的妻子 面对李南的问题，方媛低着头想了很久。 “一个……有着和常人一样理智的畸变体？”她越想越觉得如此，点头道，“很有研究价值。” 普通的畸变体是没有理智，仅余本能的怪物。 哪怕是强大的畸变体，能够保留部分理智，也充斥着疯狂与扭曲。 像是许如意这样，除了有时候显得有些呆、有些轴之外，能够完美融入人类社会去生活的，显然是独一无二的个例。 李南面色古怪地看着她：“如果只是这样，那么他的归宿是在实验室里被一群怪老头切片，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多的财力与精力为他精心打造这座零号庇护所？” 方媛有些尴尬，队长这么说……好像确实是如此。 “那他是什么？” 她心中的疑惑越发浓烈，对许如意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李南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方媛错愕地看着他。 既然不知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李南解释道：“记载了‘零零零’来历的档案，是总局的绝密文档，整个异情局有权翻阅的，只有少数的几位常任议长，我的级别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权限。” “不过，有一点是知道的。”他停顿了片刻，加重了语气说道，“零零零，是大议长带回来的。” 方媛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一手创办了异情局的大议长，被誉为人类守护神。 虽然大议长已经失踪了许多年，但是所有在这个末日中幸存下来的人们，都记得他的名字——许修缘。 李南继续说道：“大议长没有向人透露过他带回来的这个孩子的来历，只是说过这样一句话。” “——这个孩子，是希望也是绝望、是起源也是未来、是一切的缔造者也将是一切的毁灭者。” “善待他，不要让他对这个世界失望。” 所以异情局为许如意打造了这零号庇护所，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善待着他。 李南笑笑道：“虽然不知道大议长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为‘零零零’的付出是值得的，你知道现在的庇护所中，有多少座庇护所是‘零零零’肃清之后的诡域建造的么？他呀，可是有着‘诡异杀手’的称号。” 他将一份加密文档从随身的文件夹中取了出来，递给方媛：“我们已经查清了‘零零零’这次‘游戏’去往的诡域，这是十一号庇护所传回来的消息，你看看？” 方媛接过了文档，翻开浏览，越看越是心惊。 “aa”级的诡域？ 三十人的探索者小队，仅逃生一人？ 当十一号庇护所的军队再次来到这座“aa”级的诡域前，发现这处诡域的“壁”已经破裂，进入其中便会发现所有的畸变体都已经死亡，而作为诡域之主的“异蛇”则是化为了一尊破碎的石像。 这是不可思议的壮举！ 在方媛专心致志地看着文档的时候，李南在旁说道：“发现‘零零零’的是十一号庇护所分局d级干员，名叫蒋河，这后面有他的述职报告，你可以看看，多了解一下。” 方媛翻到了最后面，看着蒋河写的，与前面规范地用着书面语的报告截然不同的述职报告，表情变得很是古怪，有点忍俊不禁。 “‘零零零’喜欢玩偶，尤其是一种黄色方块看起来像是长了手脚眼睛的海绵玩偶。” “不要和‘零零零’开玩笑，这很致命。” “‘零零零’的平衡感极差，建议不要给他发驾照，禁止他驾驶任何交通工具。” 类似的报告，写了很长很长。 不过在蒋河的述职报告最后，写了这样一句话—— “他是个不错的家伙。” 方媛看着这句话，喃喃自语着：“不错的家伙……么？” 李南伸手轻轻敲了敲方媛面前的文件，说道：“这次，我们人类重新收回了16850平方公里的土地，足以建造出一座能够容纳下千万级别人口的巨型庇护所，这就是‘零零零’的用处。” 他说了这么多，就是让方媛明白许如意的重要性。 “可是……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方媛有些不解。 李南说道：“你的档案我已经看过了，你知道为什么你能来零号庇护所么？” “因为我比较优秀？” “你第一次出外勤任务的时候，遭遇了no.1375‘小恶魔’，哭着鼻子回来，求你那在总局里有着不错地位的老师给你调换到了后勤岗位。”李南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看向她，“这也算是比较优秀么？” 方媛干笑了几声，然后惭愧地低下了头。 李南说道：“能够来零号庇护所的干员，都是五年工龄以上的精锐干员，显然你不在此列。” “那为什么……” “为什么让你来么？”李南回答道，“因为你和叶秋白一样，是总局选给许如意的‘陪伴者’，叶秋白饰演着许如意的‘挚友’，而你即将饰演的……” 他看向方媛，一字一顿地说道：“是许如意的妻子。” …… 零号庇护所，东城活动区的篮球场上。 叶秋白和许如意两个人正坐在一旁的草地上休息。 “累了么？”叶秋白把一瓶水拧开，笑着递给一旁正用毛巾擦汗的许如意。 “还好。” 许如意擦了擦汗，接过水，小口地喝了一口，问道：“怎么今天想起找我打球了？” “突然来了兴致，不可以么？” “这样会打乱我原本要做的事情，今天下午本来是打扫房间的时间。”许如意的时间分配都是很有规律的，“所以下次要预约。” “你呀，别活得像个机器人似的。”叶秋白吐槽着他的生活习惯，“偶尔来点计划外的事情，不是很好么？” 许如意听到这句话，满脸都是纠结。 他每一天的生活都是极其规律，在规定的时间内就会去做预想好的事情。 并不是喜欢，只是习惯了。 所以对于叶秋白这种与他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很让他疑惑且不理解。 不过他迟疑了许久，缓缓点头：“或许吧。” 阿叶是他的朋友，要学会包容朋友。 叶秋白看着他因为自己一句话纠结不已的样子，不由地咧嘴笑着。 但笑过之后，他眼神有些哀伤，轻声地说着：“不过……没有下次了，我要离开了。” 第二十七章 就当谈了一场网恋吧 叶秋白的轻语，被许如意清楚地听到了。 他怔怔地看着叶秋白，表情有些茫然，大脑仿佛宕机了一般。 叶秋白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前段时间不是匹配了个女孩子么？在八号庇护所那边，她在那边有家人，而我在这里也只是一个人，所以我打算去那边生活了。”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用来解释自己的离开。 许如意像是回过神来一般，轻声道：“这样啊……”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钢笔。 许如意翻开笔记本，然后认真地用笔在上面划去一些内容。 叶秋白好奇地探过头去，想要看看许如意在做什么。 许如意也没有遮挡的意思，所以叶秋白很快就看到了笔记本上都写了些什么。 笔记本上的内容，是许如意的“行程规划”，每天的什么时间要去做什么样的事情。 而他正在划去的内容，是和叶秋白有关的一切内容。 “上班时候，要和阿叶打招呼。” 划掉。 “周六下午四点到六点，和阿叶的聚餐。” 划掉。 “周三下午和周日下午，和阿叶出去玩。” 划掉。 叶秋白看着许如意的笔记本上，有关于自己的一切内容统统地都被划掉。 就仿佛……自己从许如意的人生中彻底消失了一般。 他内心有一种紧揪的感觉，眼神暗淡了了下来。 但很快，他又强挤出一丝笑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真过分啊，我要走了，你都不会难过么？” 许如意还在专心致志地涂改着笔记本上的内容，头都没用抬，摇了摇头。 “不会么？”叶秋白有些难过。 “为什么会？” 许如意这才抬头看向他，眼神中满是疑惑：“阿叶走了，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么？” 叶秋白解释道：“是朋友，但是朋友要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不经常见面的话，感情会变淡的。” “阿叶会这样么？” 许如意变得有些不安。 叶秋白微微一怔。 但很快，他咧嘴笑着，笑容如往日那般阳光：“不会。” …… “为什么是我啊？” 尖塔形建筑的顶层会议室中。 方媛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一脸地错愕与震惊。 灾变之后，这座星球上的人类数量迅速减少，为了增长人口，所以庇护所内的公民将会在十八岁成年时由基因所匹配合适的适龄对象进行匹配，拉高生育率。一旦过了二十二岁还没有结婚的公民，将会面临每年高额的税务。 但是有一类人是例外的。 那就是异情局的干员们。 因为异情局本就是奋斗在一线的部门，死亡率极高，所以并不强制婚配，即便过了二十二岁不结婚也同样享受着终身免税的权利。 方媛就是如此，她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了，但是从未想过结婚嫁人这种事，也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可她万万没想到，上头会分配给自己一个这样的任务。 李南摆了摆手，示意她冷静一点：“这是一份好差事，不是么？” “鬼个好差……” 方媛差点对着自己的上司破口大骂。 虽然许如意在努力地表现得像个正常人。 但他是一个怪物啊！ 自己要和一个怪物结婚？！ 李南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不明白，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个席位。” 因为这是“零零零”身边，最后一个家人席位。 “恕我拒绝！” 方媛一口回绝，爱谁去谁去，反正她不去。 李南似乎早就料到了方媛会是这个反应，神情很是平静，解释道：“这是上级指派的强制性任务，你无权拒绝。另外……也并不是真的让你嫁给‘零零零’，你甚至不需要和他真正的见面。” “什么意思？” “你只需要在‘游戏’里和他见面，以‘未来妻子’的身份陪伴着他就可以了。” 方媛愣了一下，不解地皱着眉：“可‘零零零’的游戏，并不是真正的游戏啊！” “我知道，研究所一直在研究‘零零零’穿梭诡域的能力，目前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效。”李南说道，“过两天会有一台特质的游戏舱送过来，那台游戏舱能够帮助你和‘零零零’去往一样的地方。” 方媛顿时内心发毛：“让我去诡域么？” 她太了解自己了，自己去危险重重的诡域，对于那些怪物来说，无疑是外卖送到家门口。 李南摇了摇头：“进入‘游戏’的，只是你的意识体投影，即便在游戏中死亡，对于你现实中的本体也没有太大的影响，最多只是头疼几天。” “所以，其实这次的任务并没有多少的危险性，‘零零零’在游戏中太过不可控，之前也发生过误伤平民和友军的事情，所以你的任务就是监管着游戏中的‘零零零’，矫正他的一些行为。” 他避轻就重地解释着这次任务的性质：“换句话来……你就当陪着‘零零零’谈一场网恋吧。” “我……” 方媛纠结地眉毛都快缠到一块儿去了。 她心里还是很不情愿接下这次的任务。 但是李南再次重审了一遍：“这是上级指派的强制性任务。” 任何干员不得违反上级的强制性任务，除非他有着叛逃人类的觉悟。 显然，方媛并没有这个觉悟。 所以在思想斗争了许久之后，她缓缓抬起头，咬着牙说道：“得加薪！” …… 当方媛垂头丧气地拿着自己的任务报告书，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 李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在她背后出声提醒了一句：“对了，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 “无论‘零零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绝对不要答应去往他的‘国’。” 这是郑重其事的警告，语气严肃无比。 方媛喃喃着这句话，然后点头道：“我知道了。” 李南看着新人小干员离开，等到会议室的门再一次关上之后，他将一台笔记本电脑拿到会议桌上，打开之后，很快投屏到了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大屏幕上，光影闪动，出现了一个年轻女人的3d投影。 李南站起身，恭敬地鞠躬：“代理议长。” 投影的女人，是异情局大议长失踪之后，接管了整个异情局的大人物！ 第二十八章 规划外的事情 “方媛已经接下任务了，只是，研究所研究‘零零零’的诡域穿梭能力所开发的仪器还在初步试验期，真的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李南不太理解，按照原定计划，至少还需要一到两年时间才会启用方媛。 屏幕上，那年轻女人轻笑了一声：“不着急不行啊，你知道如意这次去‘异蛇’的诡域是做什么的么？” “斩杀诡异？” “那是结果，不是原因。”投影的年轻女人虚影停顿片刻，语气有些古怪地说道，“他是去相亲的。” “相亲……” 李南瞪大了眼睛，显得很是不可思议。 “那些怪物已经盯上了如意身边‘家人’的最后一个席位。”女人微微眯起眼，明明只是一道3d投影，可眼神中却像是闪过了凶戾的光，“那可不行，至少如意身边‘妻子’的席位，得由我这个‘养母’来决定！” 李南决定假装没听见这个女人最后半句话，因为一旦深究的话，那他的麻烦可不是一点点的小。 好奇，是会害死猫的。 李南岔开了话题：“代理议长，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要启用方媛这个新人？她只是刚刚觉醒第九星轨的使徒，局里应该有更合适的人选，我记得傅红绫傅议员申请过调来零号庇护所。” “你觉得我会让傅红绫那种心机婊接近我家如意么？”女人眼神满是鄙夷，“那小女表子还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 很好，这句话李南也决定就当没听到。 代理议长和常任议员……两位大佬都不是他这个分局小队长能够招惹的。 这个时候不管是附和还是反驳，都够他死的了。 两边都招惹不起，所以李南明智地选择闭嘴。 不过对于选择方媛的原因，女人给出了另一个理由：“不要小看方媛，她觉醒的能力是‘精神安抚’。” 李南看过方媛的个人档案，自然对她的能力有所了解。 可“精神安抚”这项能力，可以说是非常的鸡肋，没有任何的作战能力，作用仅仅是一个人的内心平静下来，而这就算是普通的心理医师也能够做到。 这似乎……并不足以成为方媛被选中当做“陪伴者”的理由。 屏幕上投影着的女人瞥了满脸疑惑又不敢问的李南一眼，解释说：“和那个死鬼刚开始一样的异能，这么说你了解了么？” 那个死鬼…… 李南愣了许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倒吸了一口气。 会被代理议长称为“那个死鬼”的人，全天下也就只有一个人——消失的大议长！ …… 一处神秘之地，天空中是九道整齐排布的星轨，无数的“行星”正围绕着正当中那颗黑色的“太阳”绕行着。 这里，与许如意每一次正式进入“游戏”前的等待场景一模一样。 一个四十来岁模样的大叔穿着仿佛送信件的邮差一般，还挎着一个挎包。 他相貌普通，长得有些老气，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正常的，便是他此刻屹立于群星之间，闲庭信步地穿梭其中。 “异蛇的星辰陨落了，看来她死了啊。”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低声喃喃着：“我还以为许如意不会杀了她呢。” “赫……” 周围一道道强大的意识，正在缓缓“苏醒”。 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边。 黑暗中，有一阵阵意义不明的呢喃声响起。 大叔点点头：“确实，连自我都不能保留的弱者，怎么配得上许如意。” “你们问我为什么一开始选择异蛇？你们难道不觉得异蛇比较符合人类的审美么？哈，我忘了，你们这些怪物怎么会知道什么是审美呢？” “我知道的，不用你们催促，我会尽快替许如意物色下一位‘新娘’的人选。” 他神情自若，和隐藏于星辰之后的那一位位恐怖存在交流着。 直到周围黑暗之中那一道道恐怖意志渐渐隐去，他似是轻叹般的呢喃着： “这是最后的席位了啊。” …… 翌日，零号庇护所。 叶秋白还是走了，在和许如意说了他要离开零号庇护所的第二天，就踏上了跨区域的长途轨道车。 许如意没有去送他，因为叶秋白离开的时间，是他要上班的时间。 上班的时候，就连上司都有点看不过去，把许如意叫到了办公室，暗示他今天可以请假，去送一送叶秋白。 “可现在是上班时间。” 许如意很不理解。 为什么要在本该规定做某事的时间内，去做其他的事情？ 那个秃顶的中年上司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许，小叶是要离开咱们这儿庇护所了，说不定以后就不会回来了，你们是好朋友，不去送送他么？” “我去了，他会留下了么？” “唔……不会。” “那么，我去的意义是什么呢？”许如意皱着眉头看着他，“我没有事情要找他。” 中年上司张了张嘴，最终无力地摆了摆手：“算了，你回去工作吧。” 许如意点点头，朝他微微鞠躬，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中年上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哂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怪物啊。” …… 下班的时候，许如意独自一个人离开办公楼，来到往常的磁悬车站台等车。 可当他上了车之后，正要刷卡时，表情却变得有些迷茫了。 因为今天是周六，原本下班时间，是约好去阿叶家看灾变前的老电影的。 但是现在叶秋白已经离开了，许如意原本规定好的时间，就留出了一块空白。 他很茫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喂，你到底上不上车啊？” 负责驾驶的司机不耐烦地对傻站在车门口的许如意喊了一声。 许如意只好先刷了卡，上了磁悬公交车。 他坐在窗边，头依靠在透明玻璃上，脚踩着椅座，身子缓缓地蜷缩起来，蜷成一团，下意识地咬着手指。 他……很不安。 “许兄，偶尔也做点规划之外的事情嘛。” 不知过了多久，叶秋白爽朗的声音似乎突然间响在了许如意的耳边。 许如意轻轻呢喃着：“规划外的事情……么？” 他看向窗外，车子正好停在了政府大楼前的站牌那儿。 他生平以来第一次，有了做一点规划外的事情的想法。 第二十九章 许如意的到访 当许如意下班上公交车的那一刻。 异情局监控室内，方媛一直通过各个角度的摄像头观察着监控中的许如意。 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她注意到许如意上了公交车之后，状态似乎变得有点不对劲，很是举足无措、不安的像个孩子。 监控里，他坐在磁悬车的窗边，蜷缩着身子。 “什么嘛，明明在公司的时候说得那么绝情，结果只是在嘴硬么？”缺乏经验的方媛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喃喃着，“这不是一个人躲起来在难受么？” 这不是傲娇么！ 有点可爱。 不过监控室内，不仅仅是方媛一个人，还有队长李南和其他两名干员。 他们听到方媛的喃喃低语时，下意思地看了一眼监控。 下一刻，李南猛地站了起来，脑袋贴近监控器，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扭头朝两个下属急躁地吼道：“零零零的精神状态不对，马上通知所有的精神分析师来会议室开会！” 两名下属立刻手忙脚乱了起来，开始打开广播组织局里所有的分析师来会议室，另一人则是同步开始拟写报告。 对于他们的过激反应，方媛有些不能理解，劝道：“队长，他只是好朋友要离开了，心里有些难受，你们这样……会不会太过激了？” 李南看着她，沉声道：“不要用普通人的思维模式去猜测‘零零零’，不要妄图把他想得多有情感，他只是个没有心的怪物！” 他……没有心？ 方媛瞪大了双眼，眼神微微出神，心中反复重复着李南的这句话。 可是……这和她看到的许如意不一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监控中，许如意突然在车厢里站了起来，按下了车铃准备下车。 “‘零零零’准备下车了！” 这一个发现，让监控室内再一次陷入了骚乱。 李南暴躁地吼道：“把‘零零零’的日程表拿出来，这个时间点他不应该会在这里下车！” 许如意的生活规律得像个机器人，而长时间监视着他的生活的异情局早已掌握了他每日的日程表，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 但是今天……情况变得有些不同了起来。 很快有人翻到了许如意今天的日程表，喊道：“找到了，这个时间……这个时间是‘零零零’去叶干员的住处一起看电影的时间。” 李南原本想让人用引导的方法将许如意引回他原本的日程规划上去。 可当他听到下属汇报的消息时，一时间却说不出话。 因为，叶秋白已经离开了。 “零零零”的时间出现了一块尚未填补的空白。 这本应该由接替者去填补，但是接替叶秋白的方媛还未正式接触“零零零”。 李南无奈道：“联系那辆磁悬车上的干员，查清楚‘零零零’是在哪来下车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队长……” 有干员战战兢兢地汇报着：“‘零零零’的目标……是管理局大楼。” 也就是……他们脚下所在的这栋楼。 …… 许如意站在尖塔楼前，仰头看着这栋颇为气派的高楼。 这是零号庇护所标志性的建筑，足有二三十层的高度，最上方是一座“钟”，每天早上六点和晚上九点会分别报时一次。 这是管理局的办公楼，许如意这种底层小民也不知道管理局算不算这个时代的统治者，不过在这座庇护所内，管理局确实是充当着zf机构维持着秩序与法律的存在。 许如意来管理局的办公大楼次数并不多，大多数也只是来领公民福利的时候，跟着大家一起排队过来过。 像是今天自己一个人过来，还是头一次。 许如意站在气派的大楼前，仰头看了一会，然后收回视线，朝着大门走了进去。 “您好，我想问一下基因所怎么走……” …… 这座管理局大楼，实际上就是零号庇护所异情局的大本营。 其他的庇护所会有两套管理班底，一套是负责民生、内政、法律的管理局机构，而另一套便是异情局。 异情局的全程，是异常灾变情报监察局。 顾名思义，便是针对灾变后一切诡异事物、畸变体而存在的机构。 但是在零号庇护所，管理局并没有资格插手，维持着这座庇护所的只有异情局。 因为这座庇护所，只有一位“居民”，他叫许如意。 当许如意来到异情局大楼内时，整个大楼都陷入了骚乱。 “喂，快点把黑板上的‘零零零今日精神状态分析’给擦了！‘零零零’来了！” “照片都撤掉！桌上文件都收拾起来。” “‘零零零’要找‘基因所’的人，快点来点人装一下啊！” 零号庇护所，是为了许如意而存在的庇护所。 所以这座大楼里，到处都是和许如意相关的物品。 谁都没有想到许如意会突然到访，一时间场面一片混乱。 李南从监控室里出来，看到一片混乱的场景，一阵头大。 他拉住抱着一堆文件准备从自己身边匆匆跑过去的下属，问道：“‘零零零’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有没有人知道？” “基因所，他想找基因所的人！” 已经打探到情况的下属很快回复了他，并且说道：“已经让几位干员去伪装基因所的成员了。” “基因所”又称为“人类基因所”，这个世界虽然发生了灾变，但是科技并未全面停滞，至少这两年基因技术在蓬勃发展。 毕竟这个世界，人是会突然间变成怪物的。 每个灾变后的公民出生之后都会被抽取一管脐血，用于分析“畸变率”，抑制庇护所内出现畸变体的可能性。 有趣的是，为了提高生育率，管理局已经分派给了“基因所”一个任务，便是通过基因库对比，为每个成年的公民匹配合适的婚嫁对象。 也因为这个，“基因所”有了一个流传于民众的戏称——“月老局”。 只是…… 零号庇护所由异情局完全掌握，而“基因所”归属管理局。 也就是说，零号庇护所里，并没有基因所这个机构的存在。 所以现在异情局只能找几个人去伪装一下“基因所”的工作人员。 李南听到这儿，立刻说道：“让他们稳住‘零零零’，我现在立刻过去！” 第三十章 充满魔性的卡片 “许先生，有什么是我们可以帮助到你的么？” “我有一些问题，但是……” 许如意说话的时候，目光越过坐在自己面前的两名基因所工作人员，看向了落地玻璃窗外的办公室。 他迟疑着，指了指外面：“他们好像很忙……” “哦，我们在年底大扫除。” 伪装成基因所工作人员的异情局干员做了抢答，面色不改地说着。 “可现在已经是五月了。” “是的啊，毕竟是zf单位嘛，半点啥事都需要走流程，所以年底大扫除拖到了现在，有什么问题么？” 许如意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份文件。 两名工作人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注意到了夹在厚厚一叠文件里的一张照片。 许如意的照片。 “这个好像是我的照片……” “哦，我们在做年底人口普查，所以庇护所里所有公民的照片都有整理。”左手边留着寸发的年轻工作人员面色不改地把桌上的照片放进了口袋里，疑惑地看着许如意，“这有什么问题么？” 许如意恍然大悟，摇了摇头。 至于为什么年底的人口普查拖到了五月还没完成……他就不问了。 另一名梳着背头的工作人员问道：“所以许先生，你来我们所是有什么事么？” 许如意踟蹰了一会，好半天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上次基因所给我匹配的对象好像出了一点错误……” …… “你是说之前我们所的工作人员给你匹配了一个已经有孩子的女性么？” “是。” “她很漂亮，胸很大，而且还很温顺，就是孩子有点多，大概在几十万人之间？” “对。” “噗……” 许如意疑惑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想要竭力保持严肃，但是却忍不住笑，憋得十分辛苦的工作人员。 “你笑什么？” “许先生，我们是经过专业培训之后才上岗的，不会笑。” “可你明明有在笑。” “那可能……是想到高兴的事了。” 许如意刚想问是什么高兴的事情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他和两名工作人员同时回头看去，发现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正站在门口。 “李队。” 两名工作人员立刻站起身来。 李南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出去，这位先生我亲自接待。” 两名工作人员立刻收拾东西走人，一点废话都没有的。 李南坐到了许如意的对面，看着这个一直在监控下看到的少年。 他虽然天天都看得到许如意，但是真正接触他的时候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只是光从外表看……许如意只是个长相清秀、表情有些木讷的少年，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李南很快收拾好心情，说道：“刚刚你和我的两位同事的对话，我在门口听了一下，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话，那是我们基因所的重大工作失误，未婚公民除非特殊请求否则只与未婚公民进行匹配，显然负责你的那位同事搞错了……你还记得他的工号么？” 他似是不经意地在说这番话，但是说完之后，眼神就一直紧张地盯着许如意。 当初那个闯入零号庇护所的畸变体，一直查不出来历。 许如意那边也没有透露出过什么有用信息。 而现在，是亲自从“零零零”口中挖掘那个能够轻易闯入戒备森严的零号庇护所的畸变体来历的大好时机。 许如意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他的工号。” “那他有交给过你什么东西么？这么严重的失误，哪怕是全局的人过来比对字迹，我也一定找出来！” 李南一脸严肃，一幅要公事公办的样子。 许如意想了好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他给了我一张记了游戏的区域编码的卡片，这个可以么？” “可以。” 李南强耐着心中的激动，从许如意手中接过了那张卡片。 这张在许如意眼中平平无奇的卡片，可当李南接过时，却感觉到自己在触碰一块烙铁，滚烫炙热似是要灼烧皮肤。 他忍耐着强烈的不适，将卡片转过来，看向正面的文字。 可那在许如意眼中与普通文字并无区别的一串区域编码，在李南眼中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鲜红的墨迹扭曲着难以言喻的字符，没有人能够解读其中含义、没有人能够看懂这诡异的文字，而文字中所蕴含着毁灭与疯狂的力量，要将所有目睹它的人都同化扭曲。 李南只是看了一眼，眼睛再也挪不开手上的卡片，以及卡片上的那些文字。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向外凸起的眼球内迅速爬起血丝，皮肤之下似有蠕虫在爬动一般不断地凹凸起伏。 他的左手皮肤开始皲裂，皲裂之处似有岩浆流淌，耀眼而赤红。 仅仅只是一行文字……却让他目睹的那一刻，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发生畸变！ 毁灭、破坏、杀戮、吞噬…… 无数的负面情绪将他的心包裹了起来。 “我不能再看！” 李南在心中歇斯底里的呐喊着，仅存的理智在痛苦挣扎着。 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贪婪地盯着那张卡片上的文字。 直到…… “你没事吧？” 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他的肩膀。 李南瞬间挣脱了那张富有魔性的卡片对他的致命吸引力。 他立刻将手中的卡片丢在了地上，整个人似是虚脱了一般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流下。 而许如意就站在他的身边，手搭着他的肩膀，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李南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没事，就是突然间有点犯低血糖。” 他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卡片，眼神中满是忌惮，但很快挪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仅仅只是一张记了些文字的卡片就险些让自己伦理崩坏，彻底畸变？ 李南的心情很是沉重，但是也有几分庆幸。 如果不是“零零零”在……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再一个人深挖那个潜入过零号庇护所的怪物的来历。 不过今天许如意难得来一趟，李南想把另一件任务先给做了：“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负责你的工作人员我们也会追究责任。” “不过基因所的匹配是两次机会，刚好我们这儿又给你匹配到一个合适度非常高的女孩……” 第三十一章 哥哥的礼物与新的信件 许如意从管理局大楼出来，坐上了回家的磁悬浮轨道车。 他的手里，拿着一张新的卡片，是基因所那个看起来像是个领导的男人交给他的，上面同样记了一串《第二人生》的区域编码。 “跟你匹配的女孩，并不在我们庇护所，所以只能先安排你们在《第二家园》里见面，这是区域编码。因为我们还没有联系到女方那边，所以你还要等两天，我们这边会电话通知你的。” 这是李南将这张记录了区域编码的卡片交给他的时候，告诉他的话。 许如意只能拿着卡片，乖乖先回家了。 “不知道这次会是怎样的女孩啊。”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着这件事，有些期待。 上次的事情，他只当做一个意外，一次基因所内部匹配时发生的错误。 谁都会犯错，这很正常。 许如意回到家中，原本空缺的时间已经被填补，他又回归到了他有条不紊的日常生活当中。 …… “爸妈，今天我去了一趟基因所……” 游戏的世界里，许如意坐在自己家的餐桌前，平静地和正在进食的父母说着今天的事。 “上次只是一个意外，过些日子，我或许真的会再带回一个家人。” 上一次，他说要带回一个家人时，家人们的反应极大。 但是这一次，他们就显得平静了许多，只是在埋头进食。 妹妹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专心致志地玩着许如意上次给她带回来的海绵宝宝玩偶吊坠。 不过她身边有多了一个玩具，是一个小木马，半人多高，小孩子坐在上面能一前一后摇晃着的那种玩具。 只不过这小木马似乎是用一根根漆黑如墨的骨头打造，泛着幽幽的冷光。 最关键的，它没有脑袋。 许如意注意到了，只当是父母买给妹妹的新玩具。 联想到上个一样丑的小熊玩偶，他不禁在心里怀疑起家里人的审美。 女孩子应该玩可爱一点的玩具！ 哥哥今天在家，坐在沙发上，拿着一本厚实的书在看着，平静且温和。 只是他手中的书籍，封面有一个纯白的骷髅，空洞的眼眶里染着绿色的火苗，而摊开的书页上，那一行行文字正在燃烧着血色的火焰，诡异的力量扭曲着周围的空间。 他注意到许如意朝他这边看来，视线从书籍上微微挪开，抬起头看向许如意，微笑着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不正常的家庭里，唯独“哥哥”显得太过正常了。 哥哥朝许如意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许如意从餐桌那边站起身，走到了客厅里。 哥哥将手中的白骨书籍合上，从西服口袋的里兜取出了一个信封，交给了许如意。 许如意有些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有人寄给我一封信？” 明明哥哥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许如意似乎是在与他交流。 “谁寄来的？” “不知道么……” “好，我会看的。” 许如意正打算拿着信回到餐厅那边的时候，哥哥再一次留住了他。 他疑惑地回身看去，看着哥哥。 “你这次出门给我带礼物回来了？不用了，我已经是大人了，哥你给妹妹吧。” “妹妹已经有礼物了，而且这个她用不上么？” “好吧，谢谢哥哥。” 虽然自己这么大了还被哥哥当做孩子是件让人有点难为情的事情，但是许如意还是接受了哥哥的好意。 这种被家人惦记着、宠爱着的感觉，他并不讨厌。 许如意拿着一封信和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回到了餐厅，坐到餐桌自己的位置上。 妈妈为他片好了肉，虽然明明知道许如意不会吃的，但每一次回家她总是会这样做，像是想要为儿子做点什么。 他婉拒了妈妈的好意之后，注意力放在了自己手上的两样东西上。 一件是一个普通的信封，只是信封上没有邮编也没有来件信息，不知道是什么人寄来的。 而另一件，是哥哥送给他的礼物，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礼盒，上面甚至用粉红色的缎带绑着蝴蝶结。 许如意想了一会，还是先打开了家人的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缎带，打开了盒子，终于看到了里面装着的东西。 他本以为会拆出一个血淋淋的不明肉块，或者一个带着四肢的眼球，也可能是一切稀奇古怪、令人作呕的东西。 家人的礼物，往往都是这样的。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 拆开礼盒之后，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美的单片眼镜，金色的眼镜边框上雕刻着繁碎的花纹，看起来有些旧但是保存得很是完好。 许如意怔了一会，将单片眼镜小心翼翼地拿起来。 他触碰到的时候，指尖传来摩挲之感，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眼镜边框的底部刻着一行细小的文字—— “人们总是只愿意看到他们想看的。” “为什么我这样做了，他们却在指责我？” 许如意看着单片眼镜底部边框的这行字，然后看向了坐在客厅的哥哥。 哥哥也一直在看着他，见他看来，和煦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无声的言语倾吐出的那一刻，周围的空间似乎被扭曲了。 他在对许如意说：“成年快乐。” 这是他送给许如意的成人礼礼物。 …… 许如意将单片眼镜放回到了盒子里，小心翼翼地装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像是珍藏起了一份珍宝。 做完了这一切，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另一样东西上——那封信。 “原来游戏里也是能够收到信的么？” 许如意有些不解，这是他第一次在游戏里收到别人寄来的信件。 他在想会不会是上一次一起做副本的那个爱哭大叔，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他好像连对方的好友都没加。 许如意拆开了信封，将里面的信笺抽了出来，将信纸摊开后，上面的内容很快映入眼帘： “许先生，您好。对于上次我们工作的疏忽给您造成的不便，我们深感抱歉……” 他这时才明白信是基因所的人寄来的。 信上的内容，除了道歉之外，就是和许如意说明了与下个女孩见面的时间，已经《第二家园》的游戏编码。 “工作效率这么快么？明明我今天才从基因所出来。”许如意有些意外，他明明记得那个好像是领导的大叔说要过两天才能通知他的，“而且他们怎么知道我《第二家园》私人区的编码，把信寄过来的？” 第三十二章 祂的国，太危险了! 如果有一个视角，从许如意的“小镇”开始，不断向上升高，打破“域”的壁垒，那么“小镇”会肉眼可见地变得渺小，直到…… 视角中出现一颗黑色的太阳！ 漆黑的太阳静静地徜徉在星空之中，周围是围绕着它为中心有序环绕着的九条星轨。 而在这片星空之中，有一个人影正狼狈地逃出黑色太阳。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大叔，只是此刻身体似是被一只凶狠的猛兽从腰间撕裂，胸腔以下的血肉早已消失不见，伤口处一颗颗肉芽疯狂蠕动，似是想要修补破损近半的身躯，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附着在伤口处阻碍着伤口的修复。 他脸色不正常的潮红一阵，“哇”地吐出几口黑血。 这黑血竟如同活物一般，在虚空中蠕动着，若是凑近了，竟是能够从中听到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中年大叔回首看了一眼身后黑色太阳，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后怕。 “曾经的空想之王……” 他苦涩地喃喃着：“祂的‘国’，果然可怕。” 他只是想送一封信进去，甚至都没有靠近那颗黑色太阳。 可他偏偏这么巧，碰到了正要回归“王的国”的某位存在。 那是曾经一个时代的颠覆者。 只不过没想到这位曾经的空想之王在失去了自己的王座之后，竟然活了下来，甚至进入了许如意的“国”。 看来许如意身边的“家人”席位，其中一位的身份可以确定了，只是不知道这一位是扮演着哪一个角色。 “我必须沉眠了。” 中年大叔的眼中闪过不甘，但是又无可奈何。 他伤得太重了，甚至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因为这里离“起源之星”太近，离那几位“王”的诡域太近，而他现在难以压制自己的气息，一旦被那几位“王”所发现，那么他的下场……是被分食！ 如果不是人类那边逼得太急，他绝不会冒险靠近“起源之星”的，更不会去尝试打开祂的“国”的。 但眼下，没有办法。 最后一个席位……只能由他来决定！ 更不能被人类夺走！ 中年大叔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渐渐消失在了这片虚空之中。 而在中年大叔离去不久，围绕在“黑色太阳”第一道星轨上的几颗“行星”突然间爆发出一道道恐怖的意识。 难以言喻的恐怖意识降临到了中年大叔消失之地，可是却一无所获，最终陆续地回归了自己的星辰。 这片“星空”再一次陷入了宁静之中。 …… 之后几天时间里，许如意的生活很是平静。 每天老老实实地上班，按时下班，每天会打扫家，会自己做饭吃…… 他的生活，依旧规律得像个机器人。 只是在原本应该与叶秋白一起共度的时间里，他会一个人坐在自己房间里发呆，什么也不做。 只是偶尔的时候，他会想到叶秋白那句“偶尔也要做点规划外的事嘛，许兄”，想到那天晚上，自己下班后没有任何规划临时起意地去了管理局大楼。 他会想，偶尔这样确实是也不错。 可是在想做点什么规划外的事情时，许如意却想不出可以做什么。 到最后，也只是坐在房间里发呆而已。 另一边，异情局本部大楼。 自从上次接到了任命之后，方媛的生活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改变。 她每天的工作依旧是盯着监视着许如意的摄像头看一整天，下班后还要写有关于许如意的两份报告——《行为分析报告》与《精神分析报告》。 若是在以前，方媛很快就会觉得这份工作是多么的枯燥且乏味，甚至是有些折磨人。 可自从知道上级指派了什么样的任命给自己之后，她监控着许如意的生活时，心里总带着不一样的感觉了。 “这家伙……其实长得挺眉清目秀的嘛！” 方媛试图在许如意身上找到足够多的优点。 事实上他也确实是有不少优点，说不出多帅气的长相但至少干净清秀，虽然呆呆的但是很有礼貌，虽然很死板但是人很善良，对一些事情懵懂地像个小孩子也很可爱…… 好吧，方媛觉得她快编不下去了。 作为灾变后出生的公民，从小到大她就从四面八方接受了畸变体有多危险多恐怖的信息。 从父母的嘴里…… 从老师的教诲中…… 从朋友互相吓唬的玩笑中…… 从课本上…… 从社会上……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无法接受自己马上要和一个怪物朝夕相处的事实！ 哪怕是在“游戏”里！ 哪怕是许如意看起来并不那么有害。 “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告诉我这家伙是个怪物呢。” 方媛很是烦恼，天天拄着脑袋看监控的时候，看到许如意的脸就揪头发。 她很笨的，只要不告诉她的话，她是看不出来许如意的问题的。 只会把他当做有点怪的人。 正当方媛坐在监控室里，看着监控中的许如意坐在家里发呆，愁得直揪头发的时候…… 监控室的门打开了。 “方媛……” 李南从外面走进来，正要和方媛说什么事的时候，突然发现方媛犯愁的样子，怔了一下，旋即笑着说道：“你和‘零零零’感到为难的时候，小动作倒是一模一样啊。” 方媛愣了一下，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立刻把手放下来。 “队、队长，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她飘忽着视线，说话都有点结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李南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哦，总部那边送来的特制游戏舱到了，检验员让你本人过去做最后的检验测试。你手头的工作停一停，交给其他同事吧，现在跟我过去。” 这是他与方媛交代过的事情，只不过李南也没有想到，总部那边会这么快把特质游戏舱送来，本来还以为还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呢。 终于还是到这一天了么？ 方媛叹了一口气，明白总部的特制游戏舱的到来也就意味着她的任务要开启了。 明明自己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她心里头还在纠结，但是人已经站起来了：“是，我现在马上就过去。” 第三十三章 这不是科学，这是神秘学! 方媛跟着李南，来到了实验室中。 每个异情局分局内部都配置着一间设备齐全的实验室，只不过相较于其分局的实验室都是用来研究暂时收容的畸变体，最次也是分析其所在庇护所周边诡域土壤、水质之类的用途，显得颇为高大上。 唯独零号庇护所，实验室的专家们天天都在研究平日收集到的许如意毛发、指纹、头皮屑……等等东西。 经过了十八年的漫长研究，零号庇护所实验室的专家们有了了不起的发现——“零零零”是个非常大众的“0”型血。 至于其他的…… 没了。 “零零零”的一切体征都与正常人没有区别，包括基因和血液成分。 拿了总部批下的高额研究经费，研究了十八年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气得总局的高层们险些把零号庇护所的所有学者专家全给抓回去内部审判！ 所以这两年，总局批给零号庇护所研究所的经费几乎被削没了，这间实验室也就闲置了下来，大多数时候就是当个储物间使用。 “这就是n1研究所特制的游戏舱么？” 方媛来到当放了一大堆杂物的实验室时，终于是看到了那个所谓的“特制游戏舱”。 它看起来和普通的游戏舱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普通的游戏舱是银色，而眼前这个“特制游戏舱”是黑色。 这样的区别，也只是为了防止有人误用了这台特制游戏舱罢了。 这台黑色的游戏舱旁边，有一名检验员正在最后调试着仪器，不时用笔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数据。 李南上前打了声招呼：“小赵，人我带来了，你这边检查得怎么样了？” “李队。”赵姓检验员点头打了声招呼，说道，“检查下来是没问题，不过意识穿梭现实的玩意……这不扯犊子么？n1研究所的群疯子连调试都没做过，就敢投入正式使用……” 他牢骚还没发完，李南打断了他：“好了别说了。” “李队，又没外人。那群坐在宽敞亮堂的实验室里的大老爷们是真不把咱们一线干员当人，这要是出了问题，那不得‘砰’！”赵姓检验员用夸张的肢体语言比划了一个炸烟花的动作，“脑袋炸得就跟烟花似的。” 李南满脸无奈，看了一眼身后：“是没外人，但是你觉得当着马上要用它的人面说这些……合适么？” 赵姓检验员愣了一下，目光这才看到李南身后的方媛身上。 方媛捂着脑袋，像是生怕它炸了，嘴巴撅得老高就差没哭出声了，两条腿抖得跟筛子似的。 赵姓检验员立刻改口：“没事嗷，我刚刚胡说八道的，这台机器……呃……” 他低头看了一眼黑色游戏舱，昧良心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呃了半天，一挑大拇哥说道：“干净又卫生啊！” “安全”两个字，他是只字不提。 …… 十分钟后，方媛一边哼哼唧唧地哭着，一边配合着赵姓检验员的最后调试。 她试过拔腿就跑，可还等跑到门口，就被李队长提溜着脖领子给提溜了回来。 此刻，黑色的游戏舱被打开，方媛坐在游戏舱内部，而赵姓检测员正在她的脑袋上贴着一个个连着金属线的特质铁片。 “神经元匹配完成了，意识传输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赵姓检测员做完最后的工作，对李南汇报着。 方媛大声抗议着：“什么叫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检查地仔细一点啊！我不想‘砰’啊！” 房间里的两个男人就当没听到她的抗议声。 李南询问道：“真的能通过这台机器，与‘零零零’同步去往他要去的地方么？” “别问我，这玩意根本用科学解释不了。”赵姓检验员心直口快，忍不住吐槽道，“n1研究所的那群疯子压根不是科学家，他们是神秘学家！” 李南哂笑道：“你的任期马上也到了，结束后你不是也要去n1研究所报道么？” “是是是，一想到我去报道那天，指不定还能领一本《炼金术的入门》这种教材呢！” 赵姓检验员耸了耸肩，显得有些无奈：“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后面不关我的事。要现在帮你启动么？第一次启动，我最好在，出了问题……” “你能挽救？” “我能留下来帮忙收拾房间，炸得满屋子血的一个人可不好收拾。” 李南嘴角抽了抽，这可真是地狱笑话。 他摆了摆手说：“今天先不着急，总局还没有给我明确的时间与地点。” “还没通知？” “总局的解释是要将现实地点改为‘零零零’能看懂的‘区域编码’需要很复杂的运算，异情局那台‘元祖’级计算机不够用，管理局那边那台不肯借，还在交涉……” 正当两人闲聊的时候，李南的通讯器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对赵姓检验员说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快，总局那边来消息了。” …… 晚上六点，许如意准时到自己所在的物资配送站上班。 他刚踏进公司的门，前台小姐姐喊住了他：“小许，你来一下。” “什么事？” “有人给你寄了一封信。” 信？ 许如意有些意外，明明他长这么大除了银行账单之外就没收到过什么信，没想到这两天时间倒是天天都有寄给他的信。 “谁寄来的？” 他询问着，心里想着或许会是阿叶寄来的。 同一个庇护所之内，可以用通讯器联络，但是庇护所和庇护所之间想要取得联系就没那么简单了，除了官方的特殊联络器之外，普通公民也只能通过邮局来给其他庇护所的人寄信了。 只是叶秋白刚离开零号庇护所没多久，他要去的八号庇护所按照路程来算的话，做跨区域轨道车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应该不是阿叶…… 许如意刚想到这儿，前台小姐姐把信封拿起看了一眼：“我看看……基因所？啊，说起来小许今年也到年龄了呀。” 她突然兴奋了起来，笑容也带着揶揄的调笑。 可许如意没有听清，只是怔怔地站在那儿。 基因所……不是已经寄给他一封信了么？ 第三十四章 不可以要两个老婆的! 拿着基因所寄给他的信，许如意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他想拆开信看一看里面的内容，可当他抬头看看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时，又把信放下。 墙壁上钟表的指针刚刚过了六点。 而晚上六点，是许如意上班的时间。 他该工作了。 许如意将信件放好，将昨天没有整理好的货物清单重新拿出来核对，开始了今天的工作。 昨天是五月十五，也就是半月一次庇护所从外界调派物资的时间，所以这几天他的工作很忙。 不过幸好他是文职，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核对货单，并不需要去“港口”搬运物资。 而今天，他的工作也只是处理一些昨天没有处理完就下班了的剩余工作，并不是很繁重，只是花了两个小时时间也就完成了。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还在对着自己负责的项目清单忙得焦头烂额、算得直挠头的时候，许如意已经完成了工作。 他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没有去帮助别人的打算，也没有提早下班的意思。 只是坐着发呆，和往常一样。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终于墙壁上的指针来到了第二天的凌晨三点。 直到这个时候，许如意的目光才像是重新有了焦距，微微挪着脑袋，视线落在了桌子角落的那封信件上。 他把信拿起来，拆开后取出信笺，看着上面的内容。 “许如意先生，您好……” 信件和游戏中收到的那封信内容上来说只是大同小异，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客套的措辞。 许如意很快看到了信件的最底下，那是一行特殊字符与数字组合而成的一行字。 这代表着《第二家园》这款游戏中，某个副本空间的区域编码。 他回想着游戏中收到的那封信件上记载着的游戏编码，和现实中收到的这封信的区域编码对照了一下，很快得出了结论——大致是一样的。 之所以说是大致一样，是因为两串游戏内的区域编码，仅仅只有尾号不太相同。 这意味着两个区域编码进入的是同一个副本空间，只是进入后的位置坐标不同。 “看来都是基因所寄出来的呀。” 许如意确定了区域编码一样之后，又发现了一个令人疑惑的地方：“可是为什么时间不一样？” 游戏里的那封信，让他在明天中午的时候通过区域编码去见那个女孩。 而现在这封信，却是让他在今天中午（现在是凌晨三点）的时候进入游戏。 “又出错了么？” 许如意经过第一个女孩的事，又亲自去了一趟基因所之后，现在对这个zf机构产生了强烈的不信任感。 只是现在更严峻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 他应该按照哪封信的时间和地点去赴约？ …… “哥，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游戏里的家中，许如意坐在客厅里，向哥哥虚心地请教着。 按照哪封信的内容去见那个女孩——这个问题从他下班之后就一直困扰着他，直到现在。 他没有向爸爸或者妈妈请教，这种情感上的问题他更愿意向同辈人请教。 哥哥正在用一块镶嵌着金边的手帕擦拭着一块水晶头骨，修长的手指白皙好看，仿佛钢琴家的手一般。 那水晶头骨空洞的眼眶中燃着幽绿的火焰，朝向许如意的方向，下颚疯狂地发出“咔咔”的响动。 它似乎在看着许如意。 它似乎很激动。 只是许如意仅仅瞥了它一眼，就挪开了视线，看着哥哥等着他的回答。 哥哥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神温和地看向许如意。 他明明没有说话，可是许如意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都去就好了么？” “或许是一次给我安排了两个女孩与我见面，只是时间不一样么？” “还能这样的么？” 许如意眼神里有些茫然，但渐渐脸色又变得有些古怪，脸涨红了起来，小声地反驳道：“不能都要的！” “重婚……是犯法的！” 不可以犯罪。 这是他必须遵守的事情。 哥哥露出了笑容，好看的眼眸微微眯起。 直到这个时候，许如意才明白他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哥哥的笑容渐渐收敛，不再开玩笑，而是给了许如意正确的提示—— 都去看看。 许如意点点头：“你说得对，都去看看也好，就算是没见到，也没什么损失，只是白跑一趟而已。” 他决定两封信上的时间，他都过去看看。 而最近的时间，是现实中基因所寄来的那封信，就在今天中午。 “哥，我出门了。” 虽然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段时间，不过许如意决定先出门了。 哥哥手中的水晶骷髅突然间发张嘴，发出渗人的声音：“至高的……” 哥哥猛地一把合住它的下颚，水晶骷髅那渗人的声音瞬间消失。 许如意瞪着眼睛，这一幕让他有点莫名其妙。 哥哥把手中的水晶骷髅递给了他。 带上它。 许如意明白哥哥的意思，后退了一步，头摇地跟拨浪鼓似的。 他这次不想带任何家里或者小镇上的东西去。 上一次，妹妹的玩偶熊，差点让他变得很奇怪。 而且是去见女孩子，不是去通关什么很难的游戏副本。 许如意什么都不想带，想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去。 哥哥并没有强迫他，只是有些惋惜地拍了拍手中的水晶骷髅，而那水晶骷髅发出了悲痛欲绝的悲鸣。 “那我走了。” 许如意打了声招呼之后，推开家门走了出去。 而哥哥依旧坐在家中的沙发上，目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笑着朝他伸手挥了挥，似是告别。 …… 当许如意准备去赴约的时候，零号庇护所的异情局里也是一派热闹景象。 明明还是上班的时间，可大多数干员在今天都放下了手头的工作，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实验室外头。 而实验室内，整个零号庇护所的领导都来了，一脸沉重地围着游戏舱。 这一幕，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游戏舱，而是一口棺材，所有人都在表达着哀思之情。 这让坐在游戏舱里头戴着“游戏头盔”的方媛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我还没死呢！！！ “方媛干员！” 突然间，李南突然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吓得她立刻下意识地大声喊了一句：“到！” 李南走上前，满脸肃穆，沉重地低下头：“人类不会忘记你的牺牲与贡献！” 方媛泪奔了：“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么？” 李南一挥手：“来人，把她按进去！压好舱门板，赵检验员，把机器启动起来。” “等等等等一下，我老……” 棺材板……游戏舱门很快被合上，而方媛最后想要喊什么，谁都没有听清。 第三十五章 真实的世界 星空中，九道星轨环绕着黑色太阳，静谧无声。 许如意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黑色太阳”上，入眼的是熟悉的星空。 他再一次来到了“游戏等待区”。 只是与往常不同的是，许如意这一次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周围九条星轨任何一颗星辰的呼唤。 他的目的地，不在那儿。 许如意安静地等待着系统把他送到“副本区”，只是等了片刻，他突然感觉到胸口处有微光正在缓缓亮起。 他有些诧异地摸向胸口，在上衣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哥哥的礼物…… 许如意这一次去副本区，本来没想带走自己私人区的任何东西。 只是哥哥送的礼物，看起来太正常了，正常到他下意识地只是当做一件普通的礼物而已。 他将装了单片眼睛的礼盒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打开礼盒后，里面的光芒渐渐绽开，而光的源头果不其然便是静静躺在盒中的单片眼镜。 【您获得了奇异物——“欺诈谎言之镜”】 【奇异物名：欺诈谎言之镜】 【物品等级：a】 【功效：心灵窥视、植入性记忆、未来编织】 【备注：这是“食人鬼医生”****(记录抹除)的眼镜，它本只是一副普通的单片眼镜，但是长时间的佩戴让它拥有了部分其主人的能力。值得注意的是，戴上它，不仅仅能够拥有部分“食人鬼医生”****(记录抹除)的能力，也将体会到他的疯狂。】 【附言：“我时常在想，我给他们看到了他们想要的未来，可他们为什么这么恨我？”“是因为见过了光之后，原本能够忍耐的黑暗再也无法忍耐了么？”】 许如意等待了一会，手中盒子里的单片眼镜并没有融合到他的身体中。 “只是一个道具而已么？” 这个发现，让他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从自己的私人区带出任何东西，就是不想身体异变了。 如果是去攻略很难的游戏副本，他倒是不那么排斥，甚至会好好地挑选一番。 可是……这两次他不是去玩游戏的，是要去“相亲”。 所以许如意想要保持一个正常人的形象去见对方。 虽然上一个女孩约他的地点就在游戏副本里，而且她也是游戏中的形象来见面的。 但不是每个女孩都这么的……另类。 许如意将单片眼镜从礼盒里拿出来，在手心反复观察了一番。 他把单片眼镜戴到了左眼，看了看周围，喃喃道：“好像……没什么区别啊。” 眼镜并没有度数，许如意的视力也很好。 而系统介绍它的种种效果，无论是正面效果还是负面效果，他都没有感受到。 只是个普通的单片眼镜……除了会发光这一点。 许如意正想要更多地研究一下的时候，身体渐渐地从“黑色太阳”飘了起来，朝着外轨坠去。 他，该启程了。 …… “嘟嘟……” 一辆穿梭于灰雾之中的轨道车，朝着一座巨大的庇护所缓缓行驶而去。 漆黑的金属铸造着城墙，无数的热感应武器立于城墙之上，在轨道车靠近庇护所的那一刻，枪口对准。 直到这外来的轨道车经过了层层审验之后，终于是得到了放行。 当轨道车行驶到站台之后，悬浮于轨道之上的磁悬装置关闭，长长的车厢缓慢地落下，与车轨嵌合。 车厢里的乘客纷纷下了战，一时间站台人来人往。 叶秋白提着行李箱下了车，看了看周围，喃喃道：“这里就是一号庇护所么？” 一号庇护所，异情局总部所在之地，成立最早也是规模最大的庇护所，容纳下了足足三千万的公民。 他经过了半个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是来到了这里。 叶秋白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一号庇护所，那个时候是和自己的家人住在一起。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忘记了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但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希冀着能够离开庇护所，来到真正的人类社会。 更是对一号庇护所这“人类圣地”心生向往。 “保持距离，第一次警告！” 正当叶秋白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时，耳畔边突然听到了尖锐的哨声。 他寻声看去，只见一名车站站台的警备员正持着电磁枪高声呵斥着某个衣衫褴褛的男人。 男人缩着身子，畏缩地看着警备员手中的枪，战战兢兢地想要举起双手。 可是下一刻，电磁枪已经发射，一道激光射在了他的身上，瞬间让他抽搐着身子倒了下去。 叶秋白微微皱起眉，准备向那边走去。 可他很快被同行的同伴拦了下来：“别多管闲事。” “杀人也不用管么？” “死不了的，这种内城警备的枪械只能致人麻痹昏厥。这些警备员隶属管理局，我们异情局可管不到他们。更何况……”同伴朝着站台外努了努嘴，“他们也只是在尽职而已。” 叶秋白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 站台外，衣衫褴褛的难民们围了过来，想要去拦下了车厢上下来的那些光鲜亮丽的人们。 警备员们拦着一道阵线，将人群拦在外面，不时有人举枪向天空射击，试图威吓这些暴动的难民。 叶秋白眼神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些人都是黑户。”同伴在一旁解释着。 黑户，是指对这个社会没有贡献的人，享受不到公民福利，而且还要缴纳停留在庇护所中的费用的人。 灾变之后，人类只能生存在庇护所里，一切的生活物资都变得价值高昂，而一个庇护所的容纳人口是有上限的，能够提供的工作岗位也是有限的。 不是所有人，都是有价值的人！ 零号庇护所里那人们安居乐业、各司其职、一片祥和的社会……是虚假的。 这，才是真正的灾变后世界。 叶秋白扶着额头，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他从小生活在零号庇护所，和许如意一起长大，只以为许如意是“不一样”的。 却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早已发生了“偏差”。 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了，走吧，总局的车就在外面等着呢。估计总局的那些大人物们，早就迫不及待要见你这位明日之星了。” 第三十六章 灾变前的女人 异情局总部对于叶秋白的到来，给予了高度的重视。 能够去往零号庇护所的干员，都是从各个庇护所抽调出来的异情局精锐干员，出来之后至少也是能够混到c级以上职称的，这就相当于异情局分局部长的职务。 而叶秋白更加特殊，他是“陪伴者”。 “陪伴者”可不是靠着抽签选出来的名额，他们往往有着某种特殊的潜质与天赋，才会被选上。 如今叶秋白已经卸去“陪伴者”的职务，这一次回总部述职之后，分配下来的新职务至少也是异情局分局局长的级别。 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刚满十八岁，是异情局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叶秋白从跨区域轨道车的站台出来之后，坐上了总部派来的车子，车子朝着总部的方向行驶而去。 一路上，他终于是有机会看到让他一直魂牵梦萦的“人类圣地”第一庇护所。 事实上……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靠近庇护所边缘的区域，大片大片地建着“铁筒屋”，那是由薄薄的铁片围起来的房子，每个也只有能够容纳下一人的空间，地面上到处污水四溢，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眼中都没有光，只是麻木地活着。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黑户，而这也是一号庇护所的“难民区”。 像是这样的“难民区”，每个庇护所都有。 除了零号庇护所。 一直到磁悬车穿过这片“难民区”，周围的高楼逐渐多了起来，城市似乎一下子变得富有现代化气息了起来，大街上人与车辆也多了起来，高楼上的电子广告循环播放着几个超级公司生产的产品广告。 最终，轿车来在了庇护所中心，那座最高的尖塔形建筑门前。 叶秋白下了车，立刻就有人出来接待他。 “叶干员，代理议长有吩咐，您到了之后直接去她的办公室找她就好了。” “好。” 叶秋白在招待他的人的带领下，进入了异情局总部大楼之内。 这一路上，他碰到了不少陌生的人，向他表达着善意，试图和他聊上几句。 对此，他只是冷着脸，不冷不热地应上几句。 “如果你想做你想做的事，那你就不要相信任何人对你许诺的好处，不要接受任何人向你表达的善意，不要理会任何人对你的私人请求，不要卷入任何的派系斗争中……包括代理议长在内！” 这是他离开零号庇护所之时，队长李南对他语重心长的教诲。 异情局总部大楼很大，而且每一层都必须要有相应的身份权限才能到达。 叶秋白越是往上，见到的人便越少。 一直到第三十层，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 叶秋白来到代理议长的办公室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随着里面的声音传来，门口的电子锁指示灯从红灯变为了绿灯。 叶秋白推门走了进去，正要问候的时候，却突然怔了一下。 他原本想过这位人类最高领导人之一的代理议长办公室会是多么的恢弘肃穆……但是现实与他想象得截然不同。 入眼的，是粉红色的壁纸，屋里正常的电灯被关闭，开着一闪一闪跳动的氛围灯。 地上铺着软和的红毯，各色的花瓣洒满了一地，角落里还能看到一些吹好的气球。 一个女人正弯着腰站在一张窗户边的餐桌前，正在摆弄着餐桌上精美的玫瑰花。 这是人类最高领导人之一的办公室？！ 他还以为自己来到门口会贴着“十八岁以下未成年人不得入内”牌子的那种会所呢。 叶秋白呆呆地站在门口，愣是没敢进去。 “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了。” 站在餐桌边的女人还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桌上玫瑰花的花束，连头都没抬地对门口的叶秋白说了一声。 叶秋白“呃呃”了半天，没能说出句囫囵话来，只能是乖乖站在门口等着。 过了好一会，那女人终于是将桌上的玫瑰花摆好了自己满意的角度，这才抬起头看向身后的叶秋白。 可当她看到叶秋白的模样之后，明显错愕了一下：“你谁？怎么进来的？” 叶秋白连忙说道：“我叫叶秋白，工号是……这是零号庇护所为我开的介绍信。” 他朝着女人走去，试图把手里的介绍信交给她。 可当他抬起手时，手中的介绍信却是直接穿过了女人的手臂，并没有触碰到任何实体的质感。 女人见他一幅见了鬼的模样，低头看了看，笑道：“不用看了，我看过你的照片……不过你来得还真是巧啊，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来。” 她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修长的大腿斜靠在另一条腿上，御姐范儿十足。 叶秋白这个时候注意到代理议长的办公桌上有一张铭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罗珊珊。” 听起来，是个很普通的名字。 罗珊珊看了一眼钟表，对他说道：“本来今天是打算为你举行‘仪式’的，不过……现在只剩下十分钟时间了，只能等到明天，你有什么疑问么？” 叶秋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落地窗旁精心布置过的餐桌，以及这装扮得像是婚礼现场一样的办公室。 他收回目光，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疑问。” 他很好奇，但他不傻。 不要去窥视大领导的小秘密，谁规定说老女人就不能有少女心了？ 罗珊珊却看出了他的好奇心，笑着说道：“这是我为我的孩子布置的，今天是他人生中重要的日子。” “孩子？您……您看起来很年轻。” “哈哈哈，是吗？”罗珊珊似乎很是高兴，不过笑容有些戏谑，“不过，我呀，可是灾变前的人了。” 叶秋白猛地抬头看她，看着她与二十来岁女人没什么区别的外貌，不由自主地张着嘴，有些目瞪口呆。 灾变之前……那可是五十年前了啊！ …… 片刻功夫之后，叶秋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代理议长办公室。 而办公室内，罗珊珊心情似乎很好。 她倒是想和叶秋白多聊一会，毕竟自己这儿也很久没有新人来了。 最重要的是她想从叶秋白的口中多听到些那孩子的日常。 只不过叶秋白来得确实是不太巧。 因为马上……许如意就要来了。 一号庇护所，异情局总部，代理议长办公室……这里就是罗珊珊这个“养母”专门为许如意挑选的地方。 “果然啊，孩子的婚姻还是得在家长的见证下进行才行。” 她托着下巴，盯着看墙壁上挂着的钟表，静静地期待着许如意的到来。 第三十七章 探索真理的机会 “教授，您不能这样做……” “你改变了参数？是你把他带到这来的？”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背叛！背叛异情局，背叛人类，你……” 许如意的意识缓缓苏醒，耳畔边传来的是剧烈的争吵声。 头好痛…… 他吃力地想要睁开眼，可是眼前的景象全是重影，朦朦胧胧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头痛欲裂的感觉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浑身上下软绵绵的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甚至连抬起手指这么简单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直到…… “砰！” 一声震耳的枪响过后，许如意被这声音一刺激，才让他从那半梦半醒的迷蒙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地抬起头，眯着眼睛集中注意力试图看清眼前的事物。 许久之后，他的眼中才有了聚焦，原本满是重影的景象渐渐重叠。 这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整个房间由特殊合金打造，头顶处是几排特制的无影灯。 他此刻被拘束衣束缚着身体，捆绑在一台特制的手术台上。 而在许如意的对面，一个身穿白大褂男人手持着枪站在那儿，原本洁白干净的白大褂上沾满了鲜红的血，他的脸上同样也被溅上了一些血迹。 地面上躺着一具刚刚死去的尸体，鲜血从冒着余烟的枪眼里淌出，干净的地板上出现了一汪血泊。 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并没有杀人后的慌张，动作从容地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这个男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年龄约莫四十岁出头，气质很是斯文且彬彬有礼 等到他做完了这一切，才将手帕塞回原先的口袋里，转过身看向许如意。 他露出了微笑，斯文有礼：“初次见面，你可以称呼我为dr.秦。” “接下来，我们可能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还请……多多指教。” 许如意看向他，微微地出神。 在他的左眼视线中，“看”到了截然不一样的一幕。 这位自称秦教授的男人，他的背后出现了无数双眼睛，每一眼眼睛中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许如意，贪婪、嫉妒、恐惧……种种的负面情绪在那一双双眼睛中毫无遮掩地流露着。 …… “清理干净这间实验室，另外替我准备好器材。” “是，教授。” 许如意看着那个自称“dr.秦”的男人离开了房间，而两个身穿着银白制服的男人正在房间里清理着地上的尸体与血迹。 他脸色变得有些古怪，自言自语道：“所以我这是又进入游戏副本了么？” 明明自己只是来见基因所匹配的女孩的，就不能把地点定在普通的公共区么？ 现在的女孩都这样么？还是说只是自己匹配的两个女孩是这样？ 许如意之所以确定自己再次来到游戏副本内，是因为地面上的尸体。 他虽然没有去过第二家园的“公共区”，但是他看过电视上《第二家园》这款游戏的广告，“公共区”是提供一个舒适的社交环境，是用来放松心情的娱乐场所，不会出现任何的暴力血腥元素。 许如意在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后，打开了系统面板，检查着自己的任务日志。 只是系统日志里没有出现有关于“副本任务”的字眼。 和上一次相亲的时候一模一样，什么任务也没有。 “看来又得自己探索这次游戏副本的性质了。”许如意喃喃自语着。 只是……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被拘束衣束缚得严严实实的，几根粗大的弹力绳绕过拘束衣，将他牢牢地捆在手术台上，手脚都动弹不得。 处境不太妙啊…… 别说是探索这次的游戏副本，他甚至都无法脱困。 许如意本以为是来公共区见基因所为他匹配的女孩，所以什么都没有带，就过来了。 除了一样东西——哥哥送给他成人礼礼物，那副单片眼镜。 许如意微微侧过头，看向了正蹲在地上擦着血迹的两个男人。 他微微眯起右眼，只用左眼去看。 在他的视线中，这两个男人的身后同样浮现出了一双双“眼睛”。 只是那密密麻麻的眼眸中藏着的是恐惧，是麻木，是不安……与刚刚在那个dr.秦背后看到的并不一样。 “哥哥的礼物，看来我带过来了啊。” 许如意轻声自语着。 …… 在关押着许如意的实验室旁边的一个房间。 秦苍正在细细地检查着每一件一会可能会用到的器材。 手术刀、镊子、纱布、缝合针…… 他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微微闭上眼眸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下激动的情绪。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 自从知道了“零号庇护所”的存在，知道了“零零零”的存在，他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一个……探索“真理”的机会。 只可惜他没有机会去零号庇护所，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许如意。 原本以为这个心愿会伴随着遗憾一直深埋心底，可令秦苍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总局竟然会突然掌握“零零零”的诡域穿梭能力，甚至送来了数据，让他所负责的n1研究所来计算出许如意所应到达的“坐标”。 原本总局设定的地点，是在总局大楼内部。 但是秦苍更改了数据，将“坐标”定在了n1研究所最高级别的实验室内。 这很冒险，一旦被总局发现，他所要接受的罪名是“人类公敌罪”，那远比“死刑”更加可怕。 即便是总局没有发现，他同样还要面对来自“零零零”自身所带来的威胁。 “零零零”的实力难以确定，强大时拥有着正面摧毁第一庇护所的恐怖力量，弱小时或许只需要一发电击器就能解决掉他。 秦苍在赌，拿着自己的前程与性命在赌。 这一次，他似乎赌对了。 “零零零”的实力似乎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弱小，甚至连普通剂量的麻醉针都无法抵御！ 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 秦苍收拾好器材，准备离开器材室。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助理突然间跑进了器材室内，面色慌张地说道：“教授，多了一个人。” “什么？” “是一个女人，和‘零零零’一样，是凭空出现在研究所里的！” 第三十八章 自己人，别开枪! 【身份确认中……欢迎您，d级人员方媛干员】 【请注意，您将出现在一号庇护所，异情局总部，三十楼代理议长办公室内。】 【请您在“游戏”中正确引导no.0-01许如意，严格遵守《如何与“零零零”相处指南》5.2修订版的内容。】 【您的“游戏”内容已被录制，“游戏”结束后将传输入总部终端计算机进行评估，您的不规范行为将可能造成以下后果，包括但不限于罚薪、停职查看、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终生流放、死刑等刑罚。】 当黑暗散去，方媛眼前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意识传输的眩晕感如同晕车的感觉一般，让她不禁用手揉了揉眉心，微微皱起了眉头，缓了好一阵才缓解过来。 耳畔边响起的提示音，是游戏舱附件的神经植入头盔，直接传达给她的深层意识的。 方媛缓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好真实。” 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微微的疼痛感让她目瞪口呆。 不是只是说将意识体传过来么？可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身体一起过来了。 这种感觉，就和开启了全感知模式的《第二家园》这款游戏一样。 方媛也玩过《第二家园》这款游戏，倒不是因为摸鱼，而是这款游戏是总部下了明确命令，要求所有异情局干员都参与这款游戏。 “这真的是科学能够做得到的么？” 太过真实的感觉，让她开始有点怀疑起来。 可当她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体转移到现在身处的环境时，她立刻就没工夫想这事了。 因为……就在她所在的房间门后，有几根电磁枪正对着她，枪口处闪烁着紫蓝色的电弧，发出滋滋的声音。 而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备人员躲在门后，透过铁门的缝隙，正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的看着突然间出现在房间中的她。 方媛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了起来。 在双方僵持了那么一会之后，她的手动了一下，像是要抬起…… 而这一动作立刻让精神紧绷的警备人员如临大敌，手中的电磁枪立刻举起，保持着射击姿势。 方媛在枪口抬起的那一刻，立刻蹲到了地上，抱头蹲防形地一哩哇啦地大喊着： “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不对，我是自己人，我为组织流过血！” 秒怂！ …… “你说你是异情局的干员？在执行任务？” 从助理那儿得到消息后，秦苍第一时间匆匆地赶到了现场。 他看着被枪指着蹲在地上喏喏不敢作声的方媛，眼睛不由地瞪大了。 “我不都把工号告诉你了嘛？。” 方媛很是委屈。 她可是接了总部任命才来的，这来总部本以为是夹道欢迎，可没想到一睁眼就是被枪口对着。 方媛的出现，让秦苍很是头疼。 有关于方媛的任命，是异情局的机密档案。 拥有浏览这项档案权限的人，除了作为方媛直系上级领导且与任务相关的李南之外，就只有议员级别以上的成员才有资格浏览。 秦苍是n1研究所的第一领导，但是n1研究所本身只是异情局的下属部门，且只是研究机构并没有实权，所以即便是第一领导人的他也没有权限知晓方媛的存在。 这样一来，方媛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教授，查过了，身份没有问题。” 助理凑到他身边，低声汇报着这件事。 秦苍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他虽然知道总部不知道从哪掌握了“零零零”穿梭诡域的能力，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总部居然已经研究出了相关机器，并且投入了使用。 要知道这可完全没有经过n1研究所！ 那是谁为总部打造的穿梭机器？ 难不成是专门研究些民用物品的n2研究所？ 那群loser也配？他们上个面世的成果是他妈的能让人浑身长毛的生发水！要不是突发奇想投入到了对绵羊的使用上，他们今年的研究经费都得被没收！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交给专职军用研究的n1研究所，这说明总部对于n1研究所的不信任，这让秦苍很是震怒。 可他现在没心思细想这些。 当务之急，是怎么处理这个跟随“零零零”穿梭到这儿的d级干员。 要灭口么？ 方媛丝毫没有察觉秦苍眼神中的冷意，她看着周围，突然间说道：“这里是n1研究所么？” 她之所以会发现，是因为她注意到对方虽然穿着异情局的制服，不过胸口处的干员徽章上多了一个“n1”标志。 这代表着对方隶属的部门。 秦苍深呼吸了一口气，暂时压下了灭口的想法，点头道：“是。” 方媛很是错愕：“可我……不是要去总局么？这里离总局远得很啊！” “这是我的失误。”秦苍很冷静地编造了一个谎言，“总部是将‘坐标’交给我的部门计算，不过在计算上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导致你出现在了这里。” “那‘零零零’……” “他不在，或许是没有选择赴约，或许是去了其他的地方。” “那我咋办？！” 秦苍的回答，让方媛有些傻眼。 她完全没有想过会出现这种状况外的突发情况。 秦苍提醒道：“你不能直接回去么？” 他不想节外生枝，如果方媛能自己回去是再好不过的。 方媛的表情呆愣了那么一会，旋即一点点变得惊骇了起来： “他们光把我送来，没跟我说怎么回去啊……天，我咋个回去啊？！” 她，心态崩了！ …… “别着急，我会替你联系总部，看看那边能不能想出解决办法吧。在此之前，你先在这边坐着等一会吧。” 秦苍暂时安抚住方媛，将她安置在了休息室，这才选择离开。 只是在离开休息室之后，他嘴里喃喃着：“一个意识体……一个意识体为什么会有实体呢？总部那些人究竟是造了一台什么样的机器？” 原本灭口的打算已经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求知欲。 “这个世界自那次灾变之后，真的出现了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 “但是……” “这很有趣！”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有光，嘴角难以自抑地上扬着。 …… “呼……” 等秦苍再次来到关押着许如意的实验室门前时，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下那份激动，收拾好心情，拿出身份卡准备开门。 他还有更值得“探索”的东西，在等待着他。 可当他推开那扇门时，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呆傻在了原地。 实验室内，许如意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拘束衣的束缚，坐在手术台的边缘，抱着膝像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发着呆。 而在他的身后，原本负责清理实验室的两名研究所成员双眸中透着诡异的红光，狂热且虔诚地注视着许如意。 许如意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动静，眼神逐渐有了聚焦，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秦苍。 他问道： “dr.秦，你的愿望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 你所想见的未来 秦苍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许如意，直到注意到他左眼眸中闪烁着的银白异光。 他摘下金丝眼镜，闭上了眼，轻轻揉按着眉心缓解着大脑的晕眩感，喃喃道：“精神控制类的能力么？我就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 看来“零零零”是通过精神操控类的能力，控制了这两个负责清理实验室的研究所成员，为他解除了束缚。 “不过，这里……是一个专门研究你们这些怪物的地方。” 无数强大的畸变体在被异情局收容之后，会被送来n1研究所进行研究，如果没有一定的反制手段的话，这座研究所早就不复存在。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喷雾，朝着自己的面部喷了一下，缓缓睁开眼，重新戴上了眼镜。 秦苍扭过脑袋，再次与许如意对视时，这个少年眼中那令人晕眩之感已经不复存在了。 他很庆幸自己准备了抵御精神控制类能力的药剂。 只是“零零零”在进入“游戏”后的能力千奇百怪，不可能提前预知到他的能力，为什么自己单独会把抵御精神控制类的药剂带在身上呢？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幸运女神，选择了他这一边。 秦苍朝着许如意走去，将喷雾朝着那两名被控制的研究所成员脸上喷去，这两个男人瞳孔中的血红逐渐退去，恢复了正常的黑色。 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许如意并没有阻止，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 “教、教授……” 两个男人眼神恢复了清明之后，表情变得迷茫了起来，似乎并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当他们看到失去束缚坐在手术台上的许如意时，表情顿时变得瞠目结舌，一幅见了鬼的样子连连后退了几步。 秦苍并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而是说道：“实验要开始了，你们两个来做我的助手，去换衣服吧。” 两个男人愣了片刻，旋即露出狂喜之色，激动点头：“是，是！” 他们知道秦苍要做什么，可是万万没想到秦苍居然会选择他们做助手。 在两名临时助手去换实验服的时候，秦苍端着放满了各式各样仪器的托盘来到许如意的身边，把托盘放到桌子上。 他拿出一个注射器，在几个特殊的玻璃瓶中娴熟地将适应剂量的药剂抽入针管内。 调配好之后，他将注射器的针头部位朝向上方，轻轻推了一下活塞，将里面的空气抽干。 秦苍注意到许如意一直在看着他，微笑着说道：“这会让你一会不那么痛一些。” “dr.秦。” 从秦苍进入实验室以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许如意突然间再一次开口。 他的身子微微蜷缩着，眼神似是失去了光一般，轻声喃喃着：“你的愿望……是伤害我么？” “不。”秦苍摇了摇头，语气平静道，“从前的我，总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存在即为合理，一切事物的背后都有能够解释其存在的原理。” “但是你不一样，你……不合理。” “又或者，你便是‘真理’。” “我很好奇，所以……” “抱歉。” 注射器的针头刺入了许如意颈下的皮肤，随着活塞被轻轻按压下去，针管内的药剂通过针孔缓缓注入了颈部动脉之中。 许如意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沉重的眼皮开始缓缓闭合，直到他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倒向了手术台。 …… 秦苍的实验笔记： “五月十六日，今天是实验的第一天，‘零零零’表现得比我想象中的配合，除了一开始他试图控制两个研究所三级实验员为他脱困，但奇怪的是他解除束缚后并没有选择逃跑……这些事情与实验并没有关系，我不应该去记录的。第一天只是取下了他的一些毛发、指甲之类不会对他本体造成伤害的附属组织。” “五月十九日，实验已经过去了三天，‘零零零’的毛发里有着特殊的蛋白物质，是从未见过的结构，这很奇妙。另外，今天抽取了‘零零零’的血液。” “……” “六月一日，真是不可思议，‘零零零’的血液中充盈着无穷无尽的灵能因子，如果以畸变体的等级去衡量他，他会是什么级别？s？亦或者……在这之上？” “……” “九月一日，血液研究陷入了阻滞，或许我应该从其他地方着手研究了……” “九月二日，今天第一次打开了‘零零零’的腹腔，取出了一部分器官组织，或许这会为我带来新的发现。” “……” “天灾历52年一月九日，取下了一块‘零零零’的完整皮肤……” “……” “天灾历55年八月十二日，研究进度太慢了，实验人员太少、经费也不够。我决定将之前的一些研究成果发出去，换取上级的支持，不过不能让异情局知道‘零零零’在我这儿……或许与管理局合作是个不错的选择。” “……” “天灾历55年九月十二日，管理局终于重视了我的研究成果，现在n1研究所有十二个研究小组，但是‘零零零’只有一个……要不要将‘零零零’分开研究？” “……” “天灾历55年九月十五日，在为‘零零零’进行分割手术前，‘零零零’问了我一个问题——只有犯错的人会受到惩罚，可是我并没有犯错为什么也会遭受这样的痛苦。” “我回答了他……” “这个世界上总是要有人为科学与真理献身，不是么？”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零零零’，他真的是个很乖巧的孩子……” “……” “天灾历62年一月一日，距离‘零零零’的分割手术已经过去了七年，不过他还活着，虽然仅仅只是器官。” “这些日子，我总有一种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我遗忘了的感觉，这让我很不安，问题究竟出自哪里？” “不过没时间想这些了，二组的实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零零零’的大脑竟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 “……” 笔记到了最后一页，没有日期，也没有任何的标注。 只有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 “原来……世界的真相，是这样的啊。” 第四十章 不可以，伤害，他! 【未来编织，已结束】 癫狂的笑声，在这一刻响彻整个实验室。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这就是‘真理’！” “我做到了，所有的人类都将记得我的名字！” “我，就是人类的救世主！” “哈哈哈哈……” 秦苍双眸赤红一片，眼白布满了血丝，眸底充斥着癫狂的喜悦。 他用双手抓着自己的脸，死死地抓着，像是要把整张脸皮都撕下来一般，嘴里一直嘶吼着激动的话语。 他沉浸在“美好的未来中”，一切都对他有利的未来，实现了他的梦想的未来！ 但那只是“虚假的未来”。 许如意的能力，从一开始就生效了。秦苍的身上也从未带过什么能够抵御得住a级奇异物“欺诈谎言之镜”能力的药品。 幸运女神，从来都没有站在他这一边。 而在实验室的角落里，许如意蹲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两只手捂着耳朵，像是要将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屏蔽在外。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咬破的伤口溢出血液，脸上浮现出了痛苦之色。 “渴……” 一股疯狂混乱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大脑，他的喉咙在发痒，理智在丧失。 【当你得到他的‘权柄’时，你也将体验到他的疯狂！】 这是系统对a级奇异物“欺诈谎言之镜”的一句介绍，对这件奇异物的副作用只是这么意义不明且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可现在，许如意却开始对这句话有了一个深刻的理解。 他突然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嘴角的血迹，那股疯狂混乱的情绪似乎退去了一些。 他好像……知道他的身体在渴求着什么了。 …… n1研究所的接待室中，方媛托着下腮，百无聊赖地看着鱼缸里的金鱼吐泡泡。 在这个时代，养宠物是一种很奢侈的行为，哪怕是几尾小小的金鱼，也价值不菲。 方媛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傻呆呆的鱼，总是停在水里像是忘记了怎么游泳一样，只知道吐泡泡。 这让她想起了某个她一天要看八小时的某人，也总是在坐在他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发呆。 傻乎乎的。 “呵。” 方媛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脸贴在桌子上，幽幽地叹了一声：“唔，好无聊啊，我要坐到什么时候？” 就算是金鱼再可爱，连着盯着看四个小时，也总是会有腻的时候。 她现在差不多就已经腻了。 n1研究所的人说是要为她去联络异情局总部，可是直到这个时候别说来个信儿了，这个接待室她坐了四个小时，就没看到过人进来过！ “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找人问问看。” 方媛实在是坐不住了，决定离开接待室，找n1研究所的负责人问问。 她站起身，朝着接待室的大门走去。 可是当她准备打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推不开。 “怎么……怎么打不开？” 方媛两只手拉着门把，试图推开门，可那扇铁门却纹丝不动。 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发现门上的电子锁指示灯是橙色的，这代表着这扇门已经被关上了。 秦苍自然不可能放任方媛在n1研究所里乱走，所以在离开的时候就把接待室的门锁上了。 n1研究所由于它的特殊性，有许多机密级的东西，所以研究所内的所有房间都配置了电子锁，这种电子锁极其复杂，只有权限足够的人才能打开。 “为什么把我关起来？是不小心顺手了，还是说……” 她微微蹙起眉头，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方媛蹲下身子，开始检查电子锁：“最新款的么……不知道管理员密码能不能打开啊。” 普通的干员，不可能会知道异情局管理员密码，那是“议员”以上职称的人才能够拥有的权限。 秦苍查过方媛的工号，知道她只是个d级人员，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小小的d级人员居然会知晓某一位议员的管理员密码。 方媛熟练地输入了管理员密码，电子锁的指示灯在发出“滴”的一声响后，很快就从“橙色”变为了“绿色”。 这代表着门被打开了。 “哼哼，难不倒我啊。” 她有些得意地哼笑了一声，准备推门离开。 可就在她推开的门刚要去到走廊上的时候，却险些被人撞倒。 方媛反应很快地躲避了一下，但是刚刚差点撞倒她的人却浑然没有察觉一般，小跑着前进，不知道要去到什么地方。 “喂……” 她刚要喊住对方，可这个时候从走廊另一头又有好几个人从她面前跑了过去。 其中一个男人似乎是一时不慎，跌了一跤，正好摔在了方媛的面前。 可他身边的同伴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有人跌倒，竟是保持着跑步前进的速度，直接踩踏在他的身上，跨越了过去。 一个人、两个人…… 走廊里，除了脚步匆匆的声音，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地朝着某个目的地在前进，而那个摔在地上被人所踩踏着的人，竟是连惨叫声都没有。 这一幕，诡异无比！ 方媛捂着嘴，惊讶地嘴都快合不上了。 她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救人，赶紧过去把摔在地上的人扶起来。 “你没事吧？” 她搀扶起那个摔倒的男人，想要问问发生什么事了。 可那个男人非但没有感激她的帮助，甩开她的手，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方媛立刻上前去拉住了他：“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要去哪里？还有刚刚他们……” 她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面对方媛的疑问，那个男人似乎没有听见一般，硬是要往前走。 “回答我！” 随着方媛的一再阻拦，那原本面无表情的男人终于是变了脸色。 他转过头，看着方媛，面目狰狞咬牙切齿，赤红的瞳孔中充斥着疯狂： “不可以……伤害他！” 这一句话，仿佛有着特殊的魔咒。 原本正沿着走廊向前跑去的研究所成员，在这一刻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停下脚步，转过身，齐刷刷地扭过头。 每一个人脸上都是面无表情，每一个人的瞳孔都是赤红色。 他们看着方媛，用狂热且虔诚的语气喃喃诉说着： “不可以，伤害，他！” 第四十一章 造福人类?人间炼狱? 这些人……到底是这么回事？ 当那一双双赤红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方媛时，当那不断重复的呓语声从一张张不同的嘴里呢喃而出的那一刻…… 她的瞳孔在不断颤栗着，心仿佛在刹那间被提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可是却摸了空。 方媛这时才想起，自己只是意识体来到了n1研究所，并没有携带任何的武器。 “不可以，伤害，他！” 呢喃声再一次从他们的口中传出，如同机械一般没有情感。 方媛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安，重新面对着面前那些人，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可是……上过一线的干员啊！别小看我！” 她畏惧着那些疯狂的、没有理智的畸变体，哪怕只是最弱小的畸变体都有可能让她丧失斗志直接逃跑。 可是……她并不害怕人！ 可就在方媛决定放手一搏的时候，那些赤红瞳的怪人却并没有再理会他。 他们只是嘴里不断地呢喃着刚刚那一句话，再一次朝着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包括那刚刚经受了踩踏的怪人，也一瘸一拐地跟随在他们身后，步伐缓慢却坚定地向前走着。 这让做足了心理准备打算大干一场的方媛瞬间傻眼，呆愣楞地看着他们的离开。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绕过走廊拐角看不见了时，站在原地的方媛憋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这就……不管我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让人泄气。 “不过……还好，不用打架是最好的。” 方媛拍了拍胸口，有些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她恢复了心态，又变回了往日里的那个小怂包。 “他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方媛看向刚刚那些人离开的方向，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过去看看。 可是……总觉得好危险。 “这些人……好像遭受了精神污染。” “可是他们的身体并没有发生畸变。” 方媛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跟上去看看的念头，喃喃自语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n1研究所总不可能全部都是这些怪人，找个正常人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了吧。” 她说服了自己，决定去寻找n1研究所的其他人。 …… n1研究所虽然隶属于异情局，也同样在一号庇护所之内，但是它的本部位置并不在异情局总部大楼内。 因为n1研究所时常会进行一些非常危险的实验，所以它被建在了一号庇护所的东面，靠近着庇护所边缘，远离着居民区，周围数里地都已经被异情局肃清，不会有任何普通公民靠近这里。 它的面积很大，占地足有五公顷，分为上三层的地面建筑，以及负一层的地下建筑。 方媛此刻所在的位置在研究所一层。 她觉得自己好像来了座鬼屋一般。 周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活影。 她甚至想大喊一声“还有活人没有”，但是最终还是忍住了。 因为她担心会把那些红眼睛的怪人给招过来。 方媛这一路走来，看到了很多房间，这些房间都上了锁，不过都能够被“管理员密码”打开。 这些房间的用途不一，不过大多数都是一间间独立实验室，负责不同的项目。 这本身也就是n1研究所的用途。 方媛进入的第一个实验室，一个玻璃罩内种植着一株特殊的植物，如同藤蔓一般，无数根藤条向上生长，不断地蠕动着。 不少藤条的顶端都被切除，比其余完整的藤条明显地短一截。 她注意到在玻璃罩外的试验台上，有一颗刚刚被切割下来的藤条，这藤条如同被放在砧板上的活鱼般不断地扑棱着，裂口处渗出的不是植物的汁液而是鲜红的血液。 而裂口处的横截面更是动物血肉般的纹理。 “这是什么啊……” 方媛有些反胃，赶紧挪开视线不敢看了。 她开始观察起房间的其他东西，很快便在一旁的工作台上发现了一本打开着的笔记。 方媛朝着工作台走去，拿起笔记看了一眼。 这是一本工作笔记，上面记载着有关于这间实验室正在进行项目的实验记录。 而她也很快知道了这个玻璃罩里的“藤蔓”的作用。 “n1-07-11……” “n1”代表着n1研究所的产物，“07”代表该实验室的组别，而“11”则表示着该实验组所负责的项目编号。 根据实验记录的内容，可以得知这颗藤蔓是人工培育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代替加工工艺复杂、造价高昂的合成肉，一旦顺利完成实验，将会成为庇护所公民的主食之一，一种价格极低、营养价值丰富的肉类替代品。 这听上去似乎是一件造福全体人类的好事，是会被记在教科书上让后世人感恩戴德谨记着的功绩。 但是当有人看到这份实验笔记上所描述的如何培育这颗“藤蔓”的历程时，或许就不会那么想了。 当方媛看着这本实验笔记上的内容，脸色渐渐地变得苍白。 她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向前翻着。 可到最后她也没有坚持看完，瞳孔猛地一缩，立刻捂着嘴弯下了腰，难以抑制想要呕吐。 n1实验室……为什么会有这么反人类的研究？ 他们就不怕总局知道了追究么？ 还是说……总局从一开始就知道？ 方媛不敢往下想。 她蹲在地上，干呕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她缓了很久，站起身，看向种植在玻璃罩里扭动着藤条的藤蔓，眼神有些哀伤。 很痛吧？ 方媛朝着玻璃罩走去，手拉着工作台前的座椅，在地上拖行着。 “滋滋滋……” 金属的座椅脚在金属的地板上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突然间！ 她猛地举起座椅，狠狠地砸向了玻璃罩。 “砰！” “砰！” “砰砰！” 她一下下地砸着，玻璃罩那坚硬的钢化玻璃起先只是被砸出了一个白点，渐渐地白点出现裂痕，如蛛网般向四面八方蔓延…… “哗啦！” 玻璃罩最终被砸碎，漫天的玻璃碎渣在房间中飞舞。 其中一片划破了她的脸颊。 可她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般，将手伸进破碎的玻璃罩内，掐住那株藤蔓，狠狠地一掐，奋力向上拔起。 培养器皿内的土层被翻开，藤蔓被连根拔起。 而藤蔓的根部……连接着的是一颗人头！ 他的半张脸已经腐烂，露出森森白骨，脖子之下连接着的却不是身体，而是肉芽一般的“藤蔓”。 那些“藤蔓”，是从他的身体中长出来的。 人头微微张开嘴，完好的半边脸颊上沾满了泥土，眼皮抖动，缓缓睁开，完好的右眼中，瞳孔赤红。 “咯咯咯……” 失去了血肉的牙龈在碰撞着，直到用尽最后的力气去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不可以……伤害……他……” 第四十二章 爱意与恶意 “对不起，对不起……” 方媛捧着那怪异的人头藤蔓，跪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呢喃着道歉的话语，声音中充满着忧伤与悲恸。 她的手渐渐用力，人头和藤蔓相连的部分在一点点地撕裂。 “呲……” 鲜血喷涌而出，飞溅的血花沾染到了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的衣服…… 已经白骨化的人头掉落在地上，唯一尚好的眼球变得黯淡无光，生机在一点点地褪去。 方媛浑身浴血，呆呆地坐在地上。 她的身体出现淡淡的微光，那是无处不在却又难以发现的灵能因子，萦绕在她的身边，仿佛精灵一般。 莫名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地自她体内浮现。 周围的空气似乎出现了波纹。 她是使徒，是和“畸变体”一样掌握着超凡力量的人类。 她的能力，名为“精神安抚”。 一个……被所有人都认为是鸡肋的能力。 但只有方媛自己知道，她的能力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那是灵魂的共鸣，是感同身受的共情，是让一切躁动、混乱、疯狂都平息的能力。 只是……这个世界上，一切的超凡力量都有其弊端。 “精神安抚”的副作用，会让她在与目标灵魂共鸣之时，获得目标的部分记忆，将自己代入其中切身地去感受目标曾感受过的一切。 如果……仅仅只是对人类生效就好了。 那么这项能力，只是单纯的有些鸡肋、用处不大的能力罢了。 可它不单单对人有效，对“畸变体”同意起效。 畸变体的灵魂早已扭曲，那是普通人绝对无法承受的疯狂！ 方媛只在畸变体身上动用过一次“精神安抚”，是在她第一次作为一线干员出任务的时候，对一个编号为“no.1375”代理名“小恶魔”的弱小畸变体使用能力。 仅仅只是一次，就是那一次，让她险些崩坏作为人的“伦理”，成为另一个“畸变体”。 没有逻辑、没有理智，只有最纯粹的欲望与恶。 这就是畸变体！ 它们是怪物。 方媛害怕了、畏缩了、恐惧了。 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在一个最弱小的畸变体面前，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狼狈地逃了回去。 “逃兵”、“抛弃了同伴的人”、“体验生活的无知大小姐”……这些标签一直都打在她的身上，伴随着的是同事异样的目光、背地的嘲笑、以及冷漠的态度。 她选择了沉默，甚至不敢向上级汇报自己的能力真正的用途。 她害怕……害怕再一次被迫地向畸变体使用自己的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媛才像是回过神来，扭过头看向地面上的头颅。 在她的眼中，这颗头颅的颅骨内有一团淡白色的“火焰”正在燃烧，只是火苗越来越小，随时像是要熄灭了一般。 她抬起右手朝着那边伸去，手掌不住地颤抖，几次三番地合拢手指想要收回。 可最终，她的眼神变得坚定了起来，指尖落下，触及了那“灵魂之火”。 她的意识，瞬间沉浸其中。 …… “爸，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单位加班，你妈呢？” “妈刚刚在沙发上等你等得睡着了，我把她送回房间了。饿了么？妈和我给你留了菜，我给你热一热。” 朴素的家中，父子两人很是普通地对话着。 片刻后，父子俩坐在餐桌边，父亲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儿子在说学校里的事，忍不住微微地笑着，一天地劳累似乎也都变得值得了起来。 他并不痛苦。 他很幸福。 …… “为什么？” 方媛的意识回归本体，眼眸变得迷茫与不解。 她本以为自己会“看”到痛苦不堪的记忆碎片，可结果并不是这样。 他最后的记忆，是幸福的，是圆满的。 也是……虚假的。 “一个结束了灾变的世界？一个安居乐业、生活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方媛喃喃自语着，难以理解也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从未发生也并不存在的记忆。” “而且……他并不痛苦。” “他很幸福。” “谁为他填平了痛楚？谁给了他想要的未来？” “最关键的是……他记忆中的儿子为什么会是‘零零零’？！” 原本喃喃的自语声，到最后化为了错愕震惊的喊声。 方媛瞪大了眼睛，僵硬地挪着头看着地上的头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这家伙，不会真的是‘零零零’的亲生父亲吧？ 不过这个荒谬的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因为“零零零”是大议长带回来的孩子。 那么……零零零的身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畸变体的记忆中呢？ 方媛想起这个畸变体死之前，那赤红色的瞳孔，以及反复呢喃着的那句话—— “不可以……伤害……他……” 和那些怪人一样。 方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变了，顾不得自己身上的血迹，起身朝着这间实验室外跑去，朝着研究所上层的方向跑去。 也就是那些红眼睛的怪人不顾一切赶去的方向。 …… n1研究所，三楼。 在级别最高的实验室内，许如意浑身是血地抱着膝蜷缩在角落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的面前是影影绰绰的人影，那些人双眸的瞳孔赤红，看向他眼神或是温柔、或是狂热、或是敬慕…… “你不可以，被，伤害。” 他们在轻声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许如意缓缓地抬起头，左眼中闪烁着银白的光。 他“看”到了，在他们背后的那一双双眼睛。 贪婪的目光、畏惧的目光、厌恶的目光…… 恶意，在包裹着他。 许如意再次把脑袋埋进臂弯里，不愿意再次抬起头。 房间里，只有那机械般的爱意低喃。 直到…… “砰！” 一道身影闯了进来，房间里所有人都转过了头，血红的双瞳看向门口。 闯入实验室的方媛脚步慢慢放缓，呆呆地看着蹲坐在角落里的许如意。 那个总是爱坐在自己房间里发呆的少年，那个不会看人脸色、只会死板做事的少年…… 他就坐在那儿，浑身是血，手搭在膝盖上，鲜血从他的指尖一滴滴地滴答落地。 这一刻，这个少年好像被全世界都孤立了一般，无助且孤独。 许如意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方媛，眼里失去高光般无神，轻声地问着： “你也是……来伤害我的么？” 第四十三章 他只是不想看到他们眼中的恶意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之前。 “赫……赫……” 当研究所第三层的电梯打开的那一刻，方媛听到沉重的喘息声在回廊另一头响起。 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离开电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回廊并不长，只有短短二三十米。 可这二三十米的距离，方媛却感觉像是隔了很远。 随着她的靠近，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了一股特殊的甜腥味。 是血腥味…… 方媛走到回廊拐角，脚步逐渐地放缓，最终怔怔地站在那儿。 在她的面前，有几个人影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 他们在狠狠地啃噬着一个男人，赤红的双瞳中满是仇恨，撕咬下他的血肉，分食着他的身体。 “你，伤害，他！” “为什么，伤害，他？” “你不能，伤害，他！” 回廊里回荡着咀嚼声与沉重的喘息声。 那已经身体残缺，奄奄一息的男人并未死去，他的双眸同样赤红，脸上还带着癫狂的喜悦。 “我……发现了世界的真相，是我发现的！是我！！！” 他的喉咙早已被撕开，沙哑的声音带着“斯哈”的抽吸声，每喊出一个字符都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可他却似乎没有感受到此刻所承受的痛楚，那份喜悦几乎盈溢而出。 这人间炼狱般的一幕，让方媛大受震撼，呆若木鸡般地站在了原地。 她认出了那个快要死去的男人，被啃噬、分食着的男人，是之前见到的n1研究所所长秦苍。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其他的红眼怪人唯独对他似乎充满了仇恨。 是因为平时剥削员工剥削的太多了么？哪怕这些人已经变得不正常，也还是对他有着极大的仇恨？ 果然啊，万恶的zb家没有好下场！ 方媛的到来，这些红眼怪人不可能没有注意到。 可他们似乎并没有去攻击伤害方媛的打算，全部心思似乎都在秦苍的身上。 方媛也发现了这一点，甚至是她故意走到这些红眼怪人身后，他们都浑然没有在意。 这让她心中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和我想的是一样的。” 她喃喃自语着，身体再一次渐渐地散发起了微光。 她也再一次，“看”到了每一个生命体颅中燃烧着的“灵魂之火”。 她伸出手，朝着他们的“灵魂之火”触及。 一个，两个…… 每一团“灵魂之火”都没有被落下，她触及着他们的灵魂之火，也收获了他们的记忆碎片。 在那一个个记忆碎片中，每个人都是幸福的，渴求着财富的人拥有着富可敌国的财富、渴望着力量的人拥有着足以斩灭一切诡异的力量、渴求着爱情的人拥有着最完美的伴侣…… 可在他们的记忆中，都有一个对他们的人生无比重要的人。 许如意！ 在他们的记忆中，许如意永远是他们身边最重要的人，或是家人、或是恋人、或是敬爱的导师、或是值得托付一生的挚友……无一例外，许如意在他们“虚假的未来”中所扮演着的，是哪怕付出生命也要去守护的人。 这些红眼怪人，大多都是n1研究所的成员。 方媛在他们的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不仅仅是“虚假的未来”，还有一些“真实的过去”。 n1研究所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光鲜亮丽，七号研究组的实验在这里也不仅仅只是个例。 他们是为人类谋福祉的科学家，也是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刽子手。 方媛看向地面上已经眼神黯淡、灵魂之火摇摇欲坠的秦苍，负气地鼓了鼓嘴：“这家伙在骗我！” “零零零绝对就在这里！” 那些啃噬着秦苍的研究所成员在被“精神安抚”之后，变得安分了下来，他们不再啃噬秦苍，而是站起身满脸麻木地朝着回廊另一头的一间实验室走去。 方媛猜测他们要去的方向，或许就是“零零零”现在所在的地方。 不过她并不打算跟过去，而是走到秦苍的面前，看着捂着咽喉已经发不出声音的他，“看”着他颅内即将熄灭的“灵魂之火”。 她伸出手，轻轻触及那点微弱的火光。 秦苍的记忆碎片很快进入她的脑海，他所经历的“虚假的未来”也呈现在她的面前。 其他人的记忆碎片中，“真实的过去”与“虚假的未来”泾渭分明，很好分辨。 可秦苍的记忆太连贯，一时间让方媛分不清哪一些是虚假的，哪一些是真实的。 她……只看到了，零零零在秦苍手中遭受到了多少的苦难。 “dr.秦，有人告诉我，犯了错的人需要接受处罚。” “我……做错了什么吗？” 在记忆碎片中，她看到许如意在述说着他的痛苦。 方媛的心在那一刻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揪住，愧疚与心疼让她难以呼吸。 她的能力所带来的副作用，是与目标感同身受的共情，就算明知那些只是秦苍做的，并不是她，可内心的愧疚自责与心疼却一分一毫都没有减少。 只是秦苍可以为了自己的理想铁石心肠，可她做不到。 她的意识从秦苍的记忆碎片中退出来，整个人变得萎靡，捂着胸口跌坐在地上，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零零零……” 她嘴里喃喃着，撑着地面想要爬起来，脚步踉跄了险些摔倒。 她扶着墙壁，朝着刚刚那几个人离去的方向亦步亦趋地向前走着。 “零零零……” 她的嘴里，一直呢喃着许如意的代号。 …… 时间回到现在。 当方媛终于是撞开了那扇门，见到了实验室内蜷缩在角落里的许如意时。 他满身是血，右手搭在膝上，鲜血正沿着他的手指滴答下来，抬起头，眼中无神地看着她： “你也是……来伤害我的么？” 那一刻，连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方媛终于明白了，许如意一直都知道的，知道这里的人对他满是恶意。 他本可以报复他们的，连控制他们的精神、植入虚假的记忆他都做得到，他可以做得更过分的。 可他没有，他还是给了他们想要的未来，在那份“虚假的未来”里成为他们重要的人，也只是不想再从他们的眼中看到那份恶意。 方媛看到满是伤痕的他，身子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第四十四章 许如意向你发出了好友申请(补更) 人们总是对他人抱有恶意么？ 还是仅仅对我如此？ 许如意脑海中一直回响着这样的疑惑。 这些人在对他诉说着“爱意”，可他知道这份“爱”并不是给他的，而是他所取代的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欺诈谎言之镜”，给予了他看到人们内心想法的力量。 他们身后的那一双双满是恶意的眼睛，才是他们对自己真实的看法。 许如意的世界变得灰白，他想要闭上眼睛，捂上耳朵，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恶意隔绝开来。 直到……方媛的闯入。 他无神的双眸看向这个闯入这里的不速之客，只是有些困惑，为什么有人会不受“欺诈谎言之镜”的影响。 可当他看到方媛身后浮现出的“眼睛”时，瞳孔紧缩，神情明显为之一怔。 她身后浮现出的一双双“眼睛”，很可爱。 像是一个个轻飘飘的毛球，每一双眼神中都带着心疼、怜悯、善意、母性……即便有小小的恐惧与排斥，可淹没在那满满的“善意”中，几乎难以察觉。 那是她的内心想法，不是对于他所取代的某个人。 而是对一个名为“许如意”的少年，所真实的想法。 许如意怔怔地看着方媛，眼中的世界，在一点点地恢复色彩。 方媛看着他的狼狈与不堪，看着他身上的伤与血，无力地倒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滑落脸颊，也在怔怔地看着许如意。 那吸收的一份份记忆碎片所带来的共情充盈着她的脑海，将她的心情搅得稀巴烂。 “呜……” 喉间发出微微的颤吟。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声音越来越像门口疾驰而过的救护车。 滑稽得一点都没有大小姐的形象。 许如意被她这突然间的嚎啕痛哭弄得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污，以为方媛在畏惧害怕着他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怎么去解释，憋了很久，才说道：“我，没有伤害人。” “这些，是我自己的血。” “我不会伤害你的。” 他没有想过伤害任何人。 许如意用着笨拙的话语，想要去安慰那个在他面前哭泣着的女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哭得更大声了…… 他只好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走到方媛身边，蹲下身不安地看着她。 他伸出手想要为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可是又觉得这样是很失礼的行为，抬起的手停在半空，不知道如何是好。 直到……伸出的右手被握住。 方媛两只手握着他伸出的右手，看着他右手被啃噬的指尖，抽了几下鼻子，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痛不痛啊……” 她的面庞就在咫尺之间，彼此间的呼吸似乎都能够感受到。 许如意很快低下头，眼帘低垂，轻声回答着： “没关系，游戏而已。” 他并没有回答方媛的问题。 …… “我真的没关系……” “不行，要包扎的！” 许如意看着面前正跪坐在地上，低头细心地为他的手缠着纱布的女孩，眼神中满是困惑与不解。 只是游戏而已，游戏里的伤势又不会带回到现实，有必要这么认真么？ 但是方媛拉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 他也只好随她去了。 只是…… 许如意低头看着自己被纱布捆成了两个球的手掌，有些无语地看向方媛。 方媛脸顿时红了，心虚地扭开视线，嘀咕道：“我……我第一次给人包扎啊，不许嫌弃！” 她威胁许如意的时候，嘴角会微微咧着，露出小虎牙。 许如意点点头：“挺好的。” 方媛给他包扎好了之后，把剩余的纱布放回到医疗险里，絮絮叨叨地说道：“以后不可以伤害自己，别人要是欺负你的话，你也要反抗一下啊……” 她心里憋了一肚子话，这个时候唠叨地像是个老妈子。 许如意一直没有回话。 她有点生气地回头看他，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眼神从未离开过。 “你……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许如意有些犹豫，不安地问着：“我……还能再见到你么？” “啊？” 方媛微微张了张嘴，表情明显地呆滞了一下。 半晌，她红着脸，不好意思再去看许如意，手指不自觉地绕上了发梢，一圈圈地绕着，嘟囔道：“你要是不讨厌我的话，以后说不定天天能看到。”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是呆子么？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见到对方嘛？” “是这样啊……” 许如意明白了过来，方媛是基因所为他匹配的女孩，并不是游戏中的一个npc，一组数据。 他低下头轻声喃喃着：“太好了。” 他说得很小声，也很平静，可却让某人脸红到耳朵根都变成了粉红色。 “对了。”许如意这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向方媛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所以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说出这样让人害羞的话了么？” 方媛羞怒地咬了咬牙，瞪了许如意一眼。 这让许如意很是莫名其妙。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叉着腰用手指指着许如意：“听好了，我叫方媛！方正的方，一个女一个妥的媛，不是圆圈的那个圆。要记住知道么？” “记住了。”许如意郑重地点点头，“不是圆圈。” 方媛头疼地扶了扶额，她总觉得许如意只记住了后面半句话。 正当她想要再和许如意说话的时候，还未等开口，耳畔边突然传来了系统的提示音。 【玩家：许如意向“不是圆圈”发出了好友申请。】 方媛看着这条出现在面前的系统提示，整个人都懵了。 总局研制的“特制游戏舱”让她能够和许如意一同进行“穿梭”，也和《第二家园》这款游戏的游戏舱一样，会有一些辅助面板。 可这条系统提示……却不是游戏舱的辅助系统发出，而是源自许如意。 因为那一个个文字并不是人类的文字，是蕴含着诡异力量的扭曲字符，每一个字符都似乎带着让人心魂沉浸其中的魔力。 明明是陌生的字符，可当它出现在方媛的脑海中时，她却能理解其含义。 这份“好友申请”更像是一份契约，谁也不知道签下之后会发生什么。 最关键的是…… “为什么我的id成‘不是圆圈’了？！谁会起这么傻x的id啊！” 方媛傻眼了。 第四十五章 明天我还会来 “我叫许如意……” 冰冷的实验室内，红眼的怪人们围聚在四周。 在他们注视的目光下，许如意坐姿端正地跪坐着，认认真真地做着自我介绍，从姓名到年龄，再到自己的职业。 他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方媛坐在他身边，背靠着墙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很难把现在的他和刚刚看到的许如意联想在一起。 其实许如意说得这些东西，她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所以并没有很注意在听许如意说了什么。 她的注意力……在许如意的脑袋上。 她的能力让她能够看到许如意颅内的“灵魂之火”。 方媛很好奇，如果去看许如意的记忆碎片的话，会看到什么东西，又会体会到什么样的情感。 她忍不住朝着许如意的脑袋伸出手。 可就在她的手快要触及的那一刻，突然间听到许如意在说： “……我每天下午三点都会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成人频道。” “啊？！” 当许如意介绍到自己的日常作息时，方媛差点没摔到地上去。 她的工作虽然是监控着许如意的生活，但是工作总不可能是二十四小时的，她的工作时间是一天八小时，下午一点到五点的时间段，刚好不是她负责的时间段。 而她现在知道上司为什么不让她监控这个时段了！ 许如意看方媛坐得好好地都能差点摔倒，扶着她的手臂，疑惑道：“这里坐着不舒服么？” “不是！”方媛用手挡着脸，不让许如意看到她现在窘迫的样子，大声道，“你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把这种事告诉我啊？” “可是……阿叶说，要对未来的另一半毫无保留。” “你也给我保留一点啊！” 许如意似懂非懂，乖乖地闭上了嘴。 方媛头疼地扶了扶额，忍不住道：“你为什么去看那些东西啊？” “阿叶喜欢看，他以前经常来我家看，还说正常男人都会喜欢的。”许如意老实地解释着，停顿了片刻道，“我觉得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 叶秋白这家伙真的是…… 方媛气得咬牙切齿，有点想给之前的那位前辈狠狠来一拳，这都瞎教了些什么东西！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叶秋白的行动是在局里的监控下进行的，不可能做出逾越的行为。 也就是说，这是局里的意思么？ 方媛搞不懂。 她本来不想问了，可一想到‘零零零’坐在房间里，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看着破旧的电视机上放着的奇怪内容……那画面怎么想都很怪。 强烈的好奇心实在是让她忍不住了，问道：“那……你喜欢嘛？” 许如意不说话了。 “干嘛不说话。”她用手肘拄了拄他。 许如意似乎有些为难，可方媛好奇心上来了，凑到他跟前来，把他的脸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 他只好说道：“电视机里的女孩……” “怎么？很诱人嘛？” “看起来很痛。” 方媛表情顿时呆了一下，而许如意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嘟囔道：“伤害人是不好的。” “……” 方媛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这思考问题的角度……很清奇啊！ 许如意好像对此有些苦恼，伸手揪着前稍的头发：“可是阿叶说正常男人会喜欢的……” 他一直不肯说，是觉得自己可能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方媛无奈地叹着气：“许如意……” “怎么了？” “以后不许看了！还有……离你那个姓叶的朋友远一点！” 许如意本来想解释阿叶已经离开自己所在的庇护所，离自己已经很远了，远到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 可当他看到方媛紧紧攥起的小拳头，还有那一脸认真的样子，下意识地点头道：“好。” 方媛松了一口气一般。 这个白纸一样的少年，实在是让人不忍心把他弄脏。 她这个时候，发现自己离许如意很近，那团颅内的灵魂之火也就在咫尺之间。 她忍不住……伸出了手。 …… “要按时吃饭。” “被别人帮助到，要说‘谢谢’。” “不可以做犯罪的事情。” “买东西要付钱。” “……” 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一个成熟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轻声呢喃着。 那个声音很陌生，仿佛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 黑暗的边缘开始微微颤动，一缕光亮似乎要照入进来。 “不可以杀人！” 那低沉的男性嗓音开始变得严肃。 “不可以吃人！” 漫无边际的黑暗，突然间开始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可以伤害人！！！” 一个婴儿，睁开了双眼。 入眼的，是围绕他身边的九条星轨。 …… 方媛的意识很快从许如意的记忆碎片中抽离了出来。 她背后已经是冷汗直冒。 她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那是还在婴儿时期的许如意在睁开眼之前的过程。 可问题是……那个声音，是谁？ 有一个男人，在把作为“人”的道理教导给许如意。 那一条条看似正常的道理，却是一层层禁锢在许如意身上的枷锁。 如果…… 他挣破了枷锁……会怎样？ “那个人……会是失踪的大议长么？” 方媛心中突然间升起了这样的念头，也对许如意的来历越发地好奇。 他究竟是什么？ 他睁开眼看到的那九条星轨，又是什么？ 方媛心中的疑惑越发浓郁。 可这些问题或许只有等她什么时候坐到了异情局的高层位置上，才有机会弄清楚。 等到她放下了这些疑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许如意仰着头在看她。 而她的手，还放在许如意的脑袋上。 方媛顿时一阵尴尬，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愣了好久，假装若无其事地抚摸了几下许如意的脑袋：“乖，乖。” 许如意似乎对这样并不反感，也没有提出任何地意义，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 “我该走了。” 他突然说道。 方媛忍不住吐槽：“你是童话故事里的灰姑娘么？” 舞会是到十二点了么？ 许如意并没有看过童话，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 其实方媛心里也清楚，许如意确实是要到“下游戏”的时间了，现实里已经到了他起床的时间了。 他是个严格遵循着自己作息生活的人。 许如意没有深究，继续说道：“虽然还有很多想问的。不过还有明天，明天的约定，我还会来。” 他对方媛很满意，只可惜时间不太够了，没办法对彼此有更多的了解。 所有人都说，两个人将来要在一起生活的话，是一件很值得重视的事情。 所以许如意决定再多了解方媛一些。 “啊，好……等等，明天的约定？什么约定？！” 方媛下意识地点头，可很快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许如意。 她没有和许如意约定明天，上头也只安排了今天的见面。 那么……是谁和许如意约定了明天？！ 第四十六章 约定是要拉钩才可以的 “明天，明天你和谁约定见面的？” 许如意察觉到方媛似乎变得有些紧张。 他本以为明天要见的人也同样是方媛，可话到嘴边却硬生生止住。 他突然想起哥哥曾经和他开玩笑的话语。 该不会……基因所真的给他匹配了两个不一样的女孩吧？ 方媛似乎看出了什么，有些生气地说道：“不许去见！” 她不知道许如意要去见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绝不是自己这一方给他安排的另外人选，极有可能是畸变体。 就像是十一号庇护所的那位不知下落的诡域之主，那条石化了的美女蛇。 许如意摇头道：“约定好的事情，要遵守。” “怎么约定的？” “基因所寄了信给我……” “只是单方面的寄信给你么？那这可不算约定。” 许如意迷糊了：“这样不算么？” 方媛很明确地说道：“当然不算，要亲口答应的事情才算，比如说……明天这个时候，你要和我见面。” 她朝着许如意伸出右手的小拇指：“喏。” 许如意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方媛拉起他的手，只是他的手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像是叮当猫的两只手一样，除去大拇指之外四根手指都被绑在一起捆成了球。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把自己的小拇指放到他的掌心，看着他认真地说：“这样才算是约定，知道了么？” 许如意点点头。 “那你明天还去么？” “不去了。” 他低头看着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小指：“明天的约定，是和你见面。” 方媛脸红了一下，慌张地嚷嚷道：“我只是举例子啊！” “那……这个也不算约定么？” “……”她一时语噎，到最后只能咬着牙认下，“算！” 为了掩盖此刻的心虚，方媛从许如意身上挪开视线，看向实验室内的那些红眼怪人，问道：“你走了之后，这些人会怎么样？” 许如意回答道：“梦会醒的。” “所以他们只是做了一场美梦么？” “不，是有可能存在的未来。只是并没有发生，在梦中预演了一遍。” “那他们醒了之后，身体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番询问，并不是方媛圣母心泛滥，担忧着n1研究所的这些实验员们。 她的工作，就是观察着许如意的生活，引导着他的行为，记录他的一切。 所以当许如意出现了未曾记载过的新能力时，她得尽可能了解详细地记录下来。 许如意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问？谁都会做梦的。” 所以，只是普普通通的黄粱一梦么？ 方媛看着那些还在呢喃“爱意”的红眼怪人，有点没办法相信他的话。 不过许如意是不会撒谎的，或者说他还没有学会怎么去撒谎。 方媛从许如意嘴里问不出更多，她又把主意打到了这些红眼怪人身上。 她已经察觉到，只要对许如意不抱有恶意，这些红眼怪人并不会伤害人。 她想要获取更多的记忆碎片，在这次的任务结束后，她要在向上级汇报的任务报告中，弹劾n1研究所的一些反人类实验。 如果上级不作为……或许直接越过上级，向总局汇报也不是不可以。 她的老师会帮助她的。 可正在这个时候，她身后的许如意说道：“时间到了。” 方媛瞳孔一缩，猛地回头看向许如意，却见许如意面前出现了一道光门。 光门之内，灰雾迷蒙。 他……要退出游戏了。 许如意朝她礼貌地挥了挥手：“明天见。” “等……” 方媛傻眼了，连忙想要阻拦。 可许如意已经踏入了光门之内，身影消失在灰雾之中。 这家伙是出场五分钟就会能量耗尽的光之巨人么？！ 方媛整个人都斯巴达了，尖叫道：“那我咋办啊？！” 她光知道怎么来，不知道怎么回去啊。 许如意离开后，光门正在一点点极为缓慢地闭合着。 方媛真想冲进去，跟在许如意后头离开这里。 可她回想起队长严肃的话语。 “绝对……不要去到他的‘国’。” 光门的那一头，就是许如意的国都。 凡人不得踏入的国度。 正当方媛不知所措的时候，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幻，那与进入“游戏”时一般无二的晕眩感传来。 她并不知道她所用的“特殊游戏舱”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空间穿梭能力，它只是让她能够与许如意一同穿梭。而当许如意离开的时候，方媛即便是想要留下也做不到，意识体会被强制送回零号庇护所游戏舱内的本体之中。 所以当许如意选择了离开之后，她的身影也很快地消失在了n1研究所之中。 实验室内，唯有那道光门还未完全消散，缓慢地闭合着。 可就在光门即将彻底闭合消散的那一刻，突然间一只枯骨般的手抓住光门的边缘。 干皱的皮肤下似乎没有血肉，仅仅只是贴在了巨大的臂骨上一般。 修长的手指如同一根根尖刺，死死地抓着即将闭合的光门，空间出现了龟裂的裂痕。 原本已经即将关闭消散的光门硬生生地被撑开，光门后的灰雾后隐隐出现一张骇人的面庞。 巨大的头颅大半的区域是密密麻麻的复眼，一条裂缝般的口器张开时密密麻麻的都是尖利碎牙。 “桀！！！！” 凄厉恐怖的声音响彻整个一号庇护所。 为什么伤害我的孩子！！！！ 遮天蔽日的怪异巨手从光门内伸出，一场血腥的杀戮拉开了帷幕。 …… “哥，妈妈是不是太敏感了？” 许如意回到了《第二家园》的家中，望着打开的大门，对身边的哥哥说着。 他刚刚从“副本”中回来，两只手还是被方媛包扎得像是球一样。 就好像……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当一贯慈祥的母亲看到回家的许如意受了伤时，瞬间变得愤怒了起来，指责着爸爸对孩子的漠不关心，就连放任许如意什么都没带就离开小镇的哥哥都被妈妈迁怒。 她不顾许如意的劝阻，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家，像是要去为许如意撑腰。 许如意揪着头发，对一旁的哥哥说道：“我真的没有受欺负。” 只余下半边身子的哥哥现在连微笑都很勉强。 “哥……” “？” “抱歉。” 第四十七章 世界上最天才的天才 【您的意识已回归】 游戏舱内，方媛已经“苏醒”，可她却有一种鬼压床的感觉，完全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直到五分钟之后，她才逐渐恢复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头晕目眩带来的呕吐感让她很是难受，紧紧地皱着眉头，不停地抚按着眉心以缓和头疼欲裂的感觉。 这种空间穿梭技术看来还并不是完全成熟。 又过了一会，那股头疼欲裂的感觉稍微弱了一些，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手边乱摸索了一阵，才在舱内找到了开舱按钮，按了下去。 “呲……” 舱门缓缓打开，外面的光线照射了进来。 方媛摘下了神经连接头盔，愁眉苦脸地揉按着没力气的手臂，正要从游戏舱内出来。 可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房间对面，一群全副武装的异情局战斗课专员，一队拿着防爆盾，而另一队则端着电磁枪。 枪口对准的，正好就是她。 所有人都在紧张无比地看着她，她刚有踏出游戏舱的动作，所有人立刻向后退了一步。 方媛：“……” 这一幕她好像哪里见过。 好吧，一回生二回熟了。 方媛像是认命了一般叹了一口气，双手乖乖举起，抱着脑袋蹲在了地上。 “方媛干员，请你理解我们的行为。” 李南站得老远，拿着喇叭对方媛喊道：“我们无法确定你是否遭受了精神污染，甚至不能确定从舱内出来的还是不是你。现在说出你的工号。” “我的工号是……” 方媛冷静地报出了自己的工号。 李南对身边的人说：“这家伙表现得太冷静了，我觉得很可疑。” 虽然他没用喇叭，但是以抱头蹲防形的动作老实蹲在地上的方媛听到了，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了的样子看着自家队长，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 我只是熟练了而已啊喂！ “不管怎么说……”李南很是谨慎，对身边的下属说道，“先把她带下去隔离十四天吧。” 这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现实中的“零零零”人畜无害，可是方媛是进入了他的“游戏”和他相处，那“零零零”可就未必人畜无害了。 任何出外勤的一线干员，接触过畸变体之后，都是要隔离十四天，并且接受精神评测的，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才会放出来。 这是规矩。 “我有异议……”方媛一听要被关十四天，顿时急了，举起手想要抗议。 李南瞥了她一眼，说道：“隔离期不用干活，工资照发，绩效按平均值算。” “我没什么异议了！” 方媛把举起的手放下，继续抱头蹲着，小脸严肃：“一切服从组织安排！” 李南：“……” 他现在倒是觉得方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 …… 方媛很快就被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带了下去，局里为她准备好了最专业的精神评估师为她进行精神检测。 李南还在实验室内，这间曾经被重视后来当做杂货间的实验室此刻已经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搬了出去，单独留下了那台黑色的“特制游戏舱”。 以后这地方，也可以说是局里为方媛专门配备的办公室了。 赵检验员蹲在黑色游戏舱边上，还在研究着这台神秘的仪器，嘴里喃喃着：“这玩意的零件结构像是个儿童玩具，它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李队，我能拆开看看么？” “如果你不介意总局稽查科的高等干员把你脑壳拆开看看的话，你就这么干吧。” 李南伸手示意了一下，意思让他自便。 赵检验员讪讪笑着，摸着口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根。 昏暗的灯光下，烟头不时亮起的微弱光芒。 “李队，我帮你改造一下这台游戏舱怎么样？”他叼着烟，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游戏舱，对李南说道，“我可以给它加一些功能，简单一点的比如加一个精神监控装置，让我们的小美女干员不至于每次离开游戏都要被隔离十四天。” “复杂一些的……我可以尝试让你们在方媛干员‘游戏’的时候和她对话，甚至是实时分享她在‘游戏’中所看到的一切。” “或许，我还能做到让方媛干员进入‘游戏’的时候，可以携带一些特定的奇异物进去，你们也不想让她死，对吧？” 这一切，如果是从其他的科研人员口中说出来，李南都是不信的。 但是他相信赵检验员能够做到。 他只是想到了赵检验员为什么主动想要接下这些不属于他任务之内的活：“你想让我替你去向总局申请权限，让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研究这台游戏舱？” 赵检验员苦笑道：“瞒不过你啊，但是我真的很好奇啊。那些炼金术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口中的“炼金术师”，就是总局那边的科研人员。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天才的天才，那些比他强的，绝对是会“魔法”“炼金术”之类的东西。 一点都不特娘的科学！ 李南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说道：“你的调令很快就下来了，时间够么？” 赵检验员耸耸肩道：“改造一点算一点吧。” “你马上就要调去n1研究所了，到时候你可以在那里学到所有你想学的东西，有必要这么着急么？” 李南很不理解，而赵检验员对此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李队，你恐怕难以想像一个人的求知欲会有多可怕。” 李南思忖了许久，微微点头：“我会替你去申请试试的。” “谢啦。” 赵检验员很是大方地把刚刚那包烟拿了出来，递了一根给李南：“作为回礼，来一根？” “算了，我可享受不来这种奢侈品。”李南摆手拒绝，也靠在游戏舱上，和赵检验员并排坐着，“将来去了总局，要是在秦苍手底下混不下去的话，就申请调令调回来吧，你那狗窝我给你留着。” 赵检验员不置可否地笑着：“秦苍那家伙还不错的……他可能比我更纯粹，纯粹到哪怕明知道总局让我过去是有取代他的意思，也会因为我对他的实验有帮助，而对我毫无保留。” “是啊。”李南也赞同着他的看法，感慨道，“秦苍是个不错的人。” 第四十八章 谁说隔离和度假差不多的? 异情局的隔离室分为两种，其中供内部人员使用的隔离室，说是隔离室，实际上只是一间普通的公寓，家具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提供消遣的娱乐设施和健身器材。 除了不能离开之外，住在这儿就跟度假似的。 方媛被分配的隔离室是两室一厅的屋子，房间里有一股消毒水味很不好。 她此刻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着茶几上摆放着的一沓试卷，嘴巴撅得老高。 说什么隔离期间不用工作，工资照发全是骗人的！ 她现在这厚厚一沓试卷，就是测评精神状态的试卷，每天都得写一套，一套就是两个小时，而且隔离期间精神评估师还会天天来面谈，又要搭进去几个小时。 除此之外，她还得写这次的任务报告，需要事无巨细地把在“游戏”中，听到看到的一切都如实写下来，还得写自己的感想。 老实说，这比上班还累！ 至少上班的时候，她只需要坐在监控室里，看着许如意的监控视屏，确定他没出什么幺蛾子就可以了。 而许如意在庇护所内表现得极为正常，压根不用她操心什么。 方媛苦着脸把心理测评卷写完的时候，都已经到了傍晚的时间了。 她把还是一片空白的任务报告书拿到自己面前，纠结着：“要不要把n1实验室的实验写进去？” n1实验室的最高领导秦苍早已陷入了偏执之中，在他领导下的n1研究所进行着的项目有很多反人类的项目。 哪怕是最恶的罪犯，都未必有n1研究所一个穿着白大褂文质彬彬的普通科研人员犯下的罪行多。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旦那些项目研究成功，对于人类延续文明之火是极有利的。 他们是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也是造福了人类的功臣。 另一方面，n1研究所的行为绝对是逃不过总局的眼线的！ 可这么多年n1研究所一直相安无事，这意味着总局的某些大人物在默许着这些行为，甚至在为其保驾护航。 灾变后的世界，人们只能在一个个庇护所的弹丸之地中生存，活着就已经是一件不易的事情，一切能够延续人类文明的行为都会被无底线地宽容。 在这种情况下，方媛要把n1实验室的事情写进报告里的话，恐怕会直接被高层的某些人给压下去。 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要不要将这件事捅出来。 “还是，先问一问老师吧。” 方媛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暂时不在任务报告上写有关n1研究所的事情，而是先将这件事告知她那在一号庇护所的异情局总局中任职的老师，询问一下老师的意见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真头疼啊……” 她把笔一甩，身子向后仰去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嘟囔道：“许如意那家伙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真好啊……” “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干吗？” “还有明天……” 明天她约好了和许如意在“游戏”中见面的。 可现在自己被隔离了，还能去么？ 方媛想了想，脑海中冒出一个主意来。 “那样做……也不算是撒谎吧？” …… “总局那边还没有把‘游戏监控’发过来么？” 李南此刻正在异情局大楼信息科办公室里，皱着眉头向信息科的值班人员问着。 值班人员摇了摇头：“还没有李队。” “总局那边有消息传来么？” “没有。” 李南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阴晴不定的。 他所说的“游戏监控”实际上就是指方媛执行任务时的监控记录。 方媛的那台游戏舱内有“录制游戏”的功能，但是拍下来的视屏会直接由游戏舱上传到总局的超级计算机中，经过审查后才会发给零号庇护所这边。 李南还不知道方媛和许如意在“游戏”中经历了什么，而这也是异情局第一次拍下许如意在“游戏”中的视屏，很有意义也让人十分好奇。 只是方媛已经回归现实挺长时间了，总局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甚至主动联系还联系不上，这让李南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队。” 这个时候，有人进入了通讯科的办公室，找到了李南。 李南认出来的人是医疗科的精神分析师，问道：“现在是工作时间，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那名精神分析师说道：“方媛那边有个挺重要的事儿，让我跟李队你汇报一下。” “什么？” “她说……明天许如意要去见一名畸变体。”精神分析师说道，“在‘游戏’里。” 李南顿时愣了，喃喃道：“难道又是上次闯入庇护所的隐形畸变体？不可能啊……” 自从上次那事发生之后，零号庇护所已经加强了防范，甚至连消耗巨大的灵能检测器都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检测着许如意周围的灵能粒子是否异常，不可能会有畸变体在不被发现的前提下，找到机会闯入庇护所接触到许如意。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某人会直接从许如意的“国”中，给许如意塞去一封伪造了基因锁官方口吻的信。 李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可眼下无法联系上总部，这让他内心很是焦急。 不过这个时候，精神分析师说道：“不过方媛干员让我给李队你带句话，她说她愿意接下这个任务，阻止许如意和畸变体的会面。” “她？主动接任务？” 李南差点没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那家伙居然还会有主动接任务的时候？ 该不会这里头有她什么鬼吧？ 他的嗅觉很敏锐，只是这个时候也没有多的心思去细想。 但方媛的主动请缨，倒是让他有些为难。 按理来说，他放任一个从“外界”回来却没有隔离满十四天的干员离开隔离室，光是这一条捅出去都有的他受的了。 可他最终决定还是让方媛去试试，毕竟现在总部也联系不上，自己也不可能干看着什么都不做。 “方媛干员有什么需求没有？” “有，她说明天想要用游戏舱。” “这是应该的。” 李南缓缓点头，没有太在意这个要求，毕竟这本身就是方媛执行任务时的必备品。 看来得让赵检验员为游戏舱改装的事情，提前安排上了。 第四十九章 他对我的养子究竟做了什么?! 作为人类圣地，一号庇护所，此刻正面临一场无妄之灾。 大片的居民楼被夷为平地，曾经的n1研究所更是一片废墟。 无数只巨大的苍白骨爪在天空中漫舞着，捅破了一号庇护所的穹顶能量罩，庇护所之外那无尽的灰雾正从能量罩的裂缝中渗入庇护所之内。 地面上，一支支全副武装的异情局战斗部队列阵以待，城防武装也正在朝着那恐怖的怪物开火。 只是那强大的火力，却不能伤害这庞大的怪物分毫，无论是电磁武器还是热武器，在那一双双苍白骨爪下甚至留不下任何的伤痕。 “桀！！！！” 如夜枭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庇护所上空。 “啊啊啊啊！！！！” 那队列整齐的战斗部队中，突然间有士兵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他的身体开始异变，整个人如气球般膨胀起来，皮肤之下一块块肉瘤生长了出来。 这一声尖叫，蕴含着极其强烈的精神污染，足以让弱小者开始畸变。 他身边的队友在这一刻，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武器掉转枪口，对准他的头颅。 “砰！” 他们毫不犹豫地向曾经亲密无间的队友开枪，在他彻底化为畸变体之前杀死了他！ 哪怕他们昨天还在一起训练，甚至就在刚刚还约好了下班一起去喝一杯的邀请…… 畸变不可逆转，这是每个灾变后的幸存者都根深蒂固的概念，如果身边有人一旦有畸变的前兆，立即处决是最好的选择。 当畸变的士兵轰然倒下，之前开枪的队友只是默默地攥紧拳头，咬着牙再次拿起武器对着面前恐怖的怪物。 这一幕，在这片战场上并不是个例，随处可见。 面对如此恐怖的畸变体，这些身经百战的战斗部队士兵内心也在惶恐害怕，甚至是端着枪的手都在颤抖。 可是没有人后退，因为……已经退无可退。 他们的背后，是人类的聚集地，更是人类圣地，是人类最后一道防线！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在他们的身后，悠扬的歌声缓缓响起。 这歌声是从异情局总部的钟楼传来，空灵纯净宛若天籁。 歌声回荡在庇护所的上空，又像是呢喃在每个人的耳边。 那因为怪物的尖叫而变得躁动的内心渐渐地平复了下去。 当歌声响起的那一刻，灰雾之中怪物的夜枭般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那漫舞着的无数苍白骨手纷纷停滞了动作，下一刻竟是猛地缩了回去。 曾经n1研究所所在的废墟上，那一只只庞大的苍白骨手退回了被撑开的光门之内，而光芒也迅速关闭，凭空消失。 战场上的所有人都愣了，当侦查员反复确认了那强大的怪物已经消失的那一刻，顿时爆发出一次狂喜的呼声。 …… 异情局总部大楼，代理议长办公室内。 “议长，这次我们一共损失了三百一十二人，其中f级干员一百六十八人，e级干员……” 助理秘书汇报着这次的损失，看着手上的报告书，推了推眼镜叹道：“公民死伤统计还未统计，‘圣骸——镇国之壁’有些损坏，灰雾侵蚀进了庇护所，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此畸变，所以需要过两天才有统计数据。” 罗珊珊脸色很是不好看。 该死的秦苍，他怎么敢的啊？！ 这些年，秦苍作为n1研究所的最高领导，他自以为背着异情局做的一些实验，已经让异情局总部的一些议员很不满了，这些议员中作为代表的就是代理议长罗珊珊。 她已经起了换掉秦苍的想法，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下手，秦苍倒是给了她一份“大礼”。 “那个偏执的疯子，他究竟对我的养子做了什么？！竟然让如意的诡域内这么强大的诡异都开始暴动。” 罗珊珊现在已经反应过来，秦苍修改了“区域编码”，让许如意没有到指定的异情局总部，而是到了n1研究所之内。 以她对于秦苍的了解，让她有点不敢去想秦苍会怎么对待许如意。 她有点心疼，那孩子肯定是受了委屈，否则他诡域中的诡异又怎么可能会脱离他的控制进行报复？ 只可惜现在秦苍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骨灰都给扬了，想鞭尸都没个途径的。 “不过能够脱离如意的诡域行动的诡异……应该是夺得了某一个席位的诡异。”她喃喃自语着，心中做着猜测。 连“镇国之壁”都能被捅出个窟窿来，实力有多恐怖？第二星轨？甚至是……王座级？ 罗珊珊看向助理秘书，询问道：“出现在庇护所里的诡异，查清楚来历了么？” “议长，我正要跟您汇报这件事。” 助理秘书看着面前投影面板上的资料，脸色有些为难：“刚刚分析师已经捕捉了刚刚那个诡异的灵能粒子进行分析，可分析结果……和‘黑星序列’上的诡异一个都对照不上。” “对照不上？！” 罗珊珊很是错愕，连忙自己查看记载了“黑星序列”的机密档案。 可查看后的结果……确实是没有。 助理秘书对此很是疑惑：“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诡异应该都在‘黑星序列’上记录在案才对，毕竟那可是‘黑星序列’。” 罗珊珊摇了摇头，打断了助理秘书的话。 她面色凝重，缓缓道：“不在‘黑星序列’上，只有一个可能。” “祂不是使徒，祂是……” “主宰！” …… “砰！” 一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推开了代理议长办公室的门，警报声顿时响起。 “检测到有未经许可人员闯入，身份确认中……身份确认完毕，007议员凯尔·蓝尔顿。” 地面上，一道道机关打开，电磁枪从暗格内升起，对准了不速之客，枪口燃起蓝光。 “一次警告，凯尔议员，请您立刻离开议长办公室，补交申请获得许可后入内。” “二次警告……” 自动防卫武装那不带情感的电子音在房间内响起。 可凯尔·蓝尔顿却丝毫不顾，看着房间里端坐在沙发上的罗珊珊，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怒气说道：“代理议长，您看到了么？看到城中的惨状了么？看到了战死的士兵了么？” “这就是你们养的怪物！” “一个不受控制、极度危险、没有人理的怪物！” “我申请撤销零号庇护所，撤销对‘零零零’的一切保护，派出特殊执勤队就地格杀！” 他双眼通红，脖子上根根青筋暴起，激动的情绪让他的声音像是在低吼。 可罗珊珊面对他的发难，却置若罔闻，只是神情专注地看着面前的投影。 凯尔只能强压着愤怒，看向罗珊珊正看着的投影。 但很快，他的眼神变得惊讶。 因为投影上的内容，正播放着已经被夷为平地的n1研究所！ 第五十章 游戏的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凯尔站在房间中央，罗珊珊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就这样看完了投影的内容。 那是方媛的“游戏记录”。 一直到许如意回归了他的“国”，方媛也离开了“游戏”，画面才戛然而止，投影也收束消失。 “看来那孩子很喜欢我给他选的小媳妇呀！” 罗珊珊的心情似乎很好，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只是有些遗憾：“但是没有来我这儿啊，我还想亲眼看看长大的他呢。” “代理议长……” 凯尔这个时候开口道。 罗珊珊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面若冰霜： “滚！” …… 零号庇护所中，许如意并不知道因为他而发生的骚乱。 他在《第二家园》这款游戏的家里等了一会离开家门的妈妈，只是一直到该下游戏的时间也没见到妈妈回来，只好先离开游戏了。 当他离开游戏舱的时候，时间正正好是下午的四点四十五。 分秒不差。 今天由于要见基因所为他匹配的女孩，所以今天的日程安排和往常并不一样。 不过幸好是提前通知的，所以他也提前做了新的时间规划，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因为被打破了固有的日程安排而变得不知所措。 现在是四点四十五分，上班时间是六点，他可以洗个澡之后，从容地去楼下的超市里买一份营养套餐，吃完后再搭磁悬车去公司，到公司的时间也一定会是准时的六点。 很完美！ 许如意对此很是满意，准备去换衣服洗澡。 可当他拿着换洗衣物进入自己那间小小的浴室时，一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却怔住了。 镜子里的他，面色有些发白，眉眼颇有少年的清秀，干净的衬衫褶子被一丝不苟地抚平，左眼上戴着一副单片眼镜…… 单片眼镜？！ “啊？” 许如意不可思议地伸手触摸了一下，单片眼镜金色边框冰凉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幻象。 他把单片眼镜摘了下来，低头仔细地看着，也看到了底部边框刻着的两行小字—— 【人们总是只愿意看到他们想看的】 【为什么我这样做了，他们却在指责我？】 “这不是……哥哥送我的成年礼么？” 许如意脑子糊涂了，低着头懵懵地看着手中的单片眼镜。 可这不是……游戏里的东西么？ 现在他还在游戏中？ …… 许如意的异常，很快引起了监控着他的异情局小组的注意。 零号庇护所，异情局大楼的监控室内。 李南此刻正在看总部传回来的“方媛的游戏记录”，并没有太过关注监控许如意的画面，而是交给了同组的其他两名下属。 “方媛比我想象中的能干啊！” 视频里，方媛的表现让李南眼前一亮，他看得出“零零零”对方媛表现得很友善，甚至主动问起了“下次能不能再见面”这样的请求。 这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正当他快要看到结束的时候，负责监控“零零零”的下属突然间慌张地嚷嚷了起来： “李队，李队，你快过来看看，零零零的状态有点不太对！” 当下属慌张地喊着的时候，李南已经把“游戏录制视频”看的差不多了，一听这话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走了过去。 他看到监控的第一眼，立刻就发现了许如意戴着的单片眼镜，而在进入游戏之前许如意绝对没有戴着这种东西。 也就是说……是从“游戏”里带出来的么？ “果然，零零零可以从他的诡域里带一些东西出来么？” 李南脸色不大好看，这是很早之前就有人猜测过的可能性，也是非常糟糕的情况。 因为这会让“零零零”对他的“游戏”产生怀疑！ “之前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没想到在今天发生了。”他低喃了一句，然后立刻扭头对两名下属说道，“去把‘库存’拉出来，把‘零零零’房间的电视打开。” “是，李队。” …… 正当许如意在浴室里看着手里的单片眼镜不知所措的时候，客厅那边的电视机突然间自行打开。 “电视又坏了么……” 许如意注意到了客厅的响动，嘟囔了一声之后从浴室出来，朝着客厅走去。 这台电视是阿叶送给他的，实际上也只是一台不知道倒腾了多少手的老电视，小毛病很多，像是偶尔自己打开也是很常见的。 许如意走到客厅，刚想把电视关了，却被电视上正在放着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电视上正放着《第二家园》的广告，这很常见，毕竟是zf研发解决社会问题的游戏，每天电视上都有它的广告。 只是今天的广告有点不一样。 “……《第二家园》的此次更新，是跨时代的科技结晶，让我们现场连线《第二家园》的科研团队！” “谢邀，人在一号庇护所，刚出实验室。本次《第二家园》的更新，可以让玩家在游戏中将部分道具带到现实。”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其实这要从物质的本源讲起……当量子发生纠缠时……” 电视机里，专家正在大谈特谈深奥复杂的科学理论。 许如意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听了。 因为这好像和他把游戏里的东西带出来有关系。 …… 异情局的监控室内，李南和两名下属正盯着监控。 “真就遇事不决，量子力学么？”其中一名下属忍不住吐槽，“真的会有人信这个么？” 李南摇摇头：“或许是可以做到的。” 他突然想到之前赵检验员曾经提过，方媛那台“特制游戏舱”经过他的改造后，或许可以带一些特殊的“奇异物”进去。 赵检验员说得很含糊，李南也不是科研人员，不可能知道这背后是什么原理。 不过他相信那个自诩“最天才的天才”的家伙不会无的放矢。 下属对他的话有些不以为意，只是也没有反驳，而是问道：“但是‘零零零’会相信么？” 李南有些迟疑，他也不知道这能不能唬得住许如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监听设备里传来了许如意的低语。 “虽然听不懂，但是原来是这样啊……” 好像……还真信了？ －－－－－－题外话－－－－－－ 更得慢是因为新书期只能两更，大家千万别养书，我给大家磕头了orz 第五十一章 要对未来的老婆好 “电视上的消息是具有权威性，十分准确的。” 这并不是许如意记在自己行为准则的笔记本里的内容，但是却是他从小到大周围的人对他灌输的思想。 每个人都如是说着，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地在他耳边提起。 许如意在有记忆以来，自己就一直生活在零号庇护所。 生活在……虚假的社会之中。 他的思想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在不违背其准则的前提下，异情局可以对他进行一些引导。 这是对他行为准则的额外补充，可以被打破，但是在被打破之前，许如意就会去相信。 所以当许如意看到这则电视上的新闻时，虽然听不懂那位专家说的一些让人觉得云里雾里的专用名词，但还是很容易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哪怕这听上去很匪夷所思。 “原来现在的科技已经先进到可以把游戏里的东西带出来了么？” 许如意低头盯着自己手中那名为“欺诈谎言之镜”的单片眼镜，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但是现实中……它还会有游戏里的功效么？” 他很好奇，想要戴上之后出门试试。 可当他拿起单片眼镜的时候，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在n1研究所时，那些人身后浮现出的一双双眼睛…… 充满着恶意的眼睛。 他手上的动作渐渐停顿住了，坐在地板上低着头像是在思忖。 “算了。” 最终，许如意还是决定放弃。 这个单片眼镜……并不有趣，他觉得它在放大着人心中的恶。 否则的话，为什么每个人对自己都会存在恶意呢？ 这并不现实，毕竟自己甚至都不认识游戏里的那些npc。 不过为什么……方媛会是例外呢？ 因为她是游戏中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玩家”么？ 许如意想到了方媛，脑海中不由地就浮现出了方媛双手紧握着他的手，哭得鼻涕泡都快出来了，努力努着嘴心疼地问他“痛不痛”的样子…… 他恍神了一阵，用力摇了摇头，把脑海里那个小哭包的模样甩出去，让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手中的“欺诈谎言之镜”上。 他喃喃道：“以后还是不要戴了，我会‘渴’的。” “要还给哥哥么？” 许如意面露踟蹰，纠结地揪了揪头发。 毕竟……这是哥哥送给他的成人礼礼物。 也是他从“家人”手中收到的第一份看起来正常一些的礼物。 他纠结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把它留下，就算自己不用但至少可以好好地珍惜地保管起来。 他在家里翻找了一阵，找到一个带锁的小铁盒，小心翼翼地把单片眼镜放进了铁盒里，然后上锁之后放到了床底下。 做完这一切，许如意擦了擦汗，看了一眼时间，表情顿时僵了一下。 “糟了，时间要不够了。” 他连忙急匆匆地朝着浴室洗去，只能忍痛放弃洗个泡泡浴的想法，简单地冲个淋浴。 …… 异情局大楼的监控室内。 李南正在指挥着技术员将监控视频截图下来，许如意房间里的监控是超高清摄像头，还原清晰度之后可以做到连毛孔都能够看清的地步。 他要将许如意从“游戏”里带出来的东西好好截图下来，汇报给总部那边。 虽然看起来，那只是一幅普普通通的单片眼镜，可是那毕竟是许如意从“游戏”中带出来，谁也不能确定它会不会是功效奇诡的强大奇异物。 李南很是担心许如意会在“现实”中使用那件奇异物，谁也无法去预估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幸运的是，许如意并没有使用它的打算，而是将它小心地锁在了铁盒里藏到了藏底下。 李南立刻对身边的下属吩咐道：“等‘零零零’离开住处之后，派人去他家里把这铁盒先取出来。” 下属有些为难：“队长，偷‘零零零’的东西……” “那不是偷。”李南义正言辞地打断了他的话，严肃道，“我们只是暂时替他保管。” 那样子，活像是过年的时候口口声声要替孩子保管压岁钱的大人们。 …… 许如意离开家门后，下楼去超市买了营养餐，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吃着。 营养餐很难吃，只是一些糊状的流体食物，还有一块人工合成的肉饼，还有一杯代替水果蔬菜摄入维生素的绿色饮料。 这是最低级的食物，寻常人都觉得难以下咽，唯一的好处就是它营养均衡并且提供了人体所需的能量。 许如意很是平静地吃着，他早已习惯了营养剂黏糊糊的味道。 听说上层人士的晚餐，会从真正的动物身上割下新鲜的肉排烘烤，再用精致的调料进行调味享用，会有真正的蔬菜水果，甚至还能有一杯用粮食酿造而不是工业法合成的酒精饮料。 许如意长这么大没有吃过，只是在阿叶家看那些灾变前的老电影的时候，会在电视机里偶尔看到。 他并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明明进食只是为了满足身体所需、维持生命的一种行为，那些上层人士的奢华晚餐所蕴含的营养价值，甚至还没有这份难以下咽但是经过专家精心调配的营养餐的营养价值高。 他将餐盘里的食物都吃完了之后，摸了摸口袋，拿出了两个鸡蛋。 这是他最奢侈的行为——每天早上在超市买两个打折鸡蛋，不是人工合成，而是真正的一种家禽“鸡”生下来的卵，水煮后配着晚餐吃。 这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让监视他的异情局感到费解的爱好。 许如意正要剥鸡蛋的时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以后，要留给老婆吃。” 他喃喃自语着，又把鸡蛋放回了口袋里。 每天如果要买四个鸡蛋的话，许如意买不起，他的工资只有三百块一个月，而一个鸡蛋不打折的话要两块五，虽然打完折是一块，但是一个人只能买两个。 他在记满了自己行为准则的笔记本上，很是郑重地写下过这样一句话—— “要对未来的老婆好。” 他会做到的。 第五十二章 许如意向您发起了通话 晚上，依旧是上班时间。 由于刚刚忙完月中的工作，这几天许如意很清闲，甚至办公室内的出勤率还不到一半，对此老板周秃子也不管，因为老板自己也没有来公司。 许如意的单位算是半公职单位，负责对接各个庇护所之间的配送物资，虽然大多数成员都是像他这样没有编制的编外员工，但是公司里倒是一股子公职单位的歪风邪气，每个人都觉得好好工作只是换到了应有的薪水，只有摸鱼才是真正的为自己赚钱， 每个人都有赚钱的梦想，所以办公室里一群人能摸鱼就摸鱼，迟到早退那都是常见的事情。 不过许如意从来不会参与进这些事情里去，他从不早退也不会迟到，每天都会完成自己本职工作的事。 虽然除了月初月中的那几天之外，他每天只需要抽出一点点时间就能完成当天的工作，其余时间只是在发呆而已。 这倒是让他没有成为其他人眼中的异类，其他人是同流合污的工薪贼，而许如意则是个孤僻的工薪贼。 本质上是一样的嘛，大家都是在为自己赚钱，都有美好的未来！ 像是今天，过了夜里十二点之后，公司就只剩下许如意和另外一个睡得已经迷糊过去的同事还在工位上坚守，其他人都已经回去了。 许如意还是规规矩矩地坐着，一直到墙上的挂钟指针到了三点的那一刻，他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嗷呜……小许，下班了么？” 许如意起身的动静吵醒了一旁正在睡觉的同事。 同事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一看到许如意准备回家也就知道是下班的点了。 许如意点头：“嗯，下班了。” “其他人呢？” “都走了。” “这群蛀虫。”同事低声骂了一句，然后对许如意说道，“小许，明天中午的时候来趟公司，老板说提前发工资了，上半月业绩不错，估计有笔小奖金呢。” 正在整理工位的许如意停下了动作，看向同事：“明天中午？” “是啊，你该不会说不来了吧？这可不是加班，这可是发工资诶。” 同事显然是知道许如意是个“守时”的人，所以故意开了这样一句玩笑。 许如意摇了摇头：“我明天中午有事。” 他约好了和方媛在游戏里见面，时间也就定在了明天中午。 “你能有什么事啊？小叶都调走了。”同事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笑着道，“总不会是去见女孩子吧？说起来，你和小叶同龄啊，基因所给你匹配对象了么？和女孩子出对象的话可是很花钱的呀。” “花钱？” “对啊，礼物啊。当初我和我老婆刚认识那会，为了给她买礼物我可是咬着牙吃了一个月恶心的健康餐才买的起她看上的一款首饰……” 同事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和自己妻子认识时的场景，而许如意眼神中有些迷茫。 原来……和女孩子出对象是要礼物的么？ …… “哥，和女孩子交往的话，是要送礼物的么？” 《第二家园》，私人区小镇的家中。 许如意一下班就回家进入了游戏，向自己的家人请教着感情上的问题。 哥哥今天也在家中，明明早上退出游戏的时候他的身体残缺到只余下半边了，可是晚上进入游戏的时候他的身体就已经完好无损了。 虽然新生长出的新皮肤和原本的皮肤肤色上有些差异，但是他已经恢复成了往常那个温文尔雅的青年，身体完好没有缺少的地方。 许如意抱着妹妹，坐在沙发的另一边，很是纠结：“如果要送礼物的话，送什么样的礼物会比较好？” 哥哥指了指许如意怀中正在玩着玩具的妹妹。 许如意立刻把妹妹护在了怀里，警惕地看着哥哥，离他远远地说道：“妹妹不是东西，不可以送人的。”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正在玩着小玩偶的妹妹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而她脑后的那张怪脸，正在发出意义不明的嘟囔声，像是在咒骂着谁一般。 哥哥哂笑了一下，站起身朝着客厅角落的书架那边走去。 他纤长的手指在书架上琳琅满目的书籍册封一一划过，眼神来回审视着，像是要从中挑出合适的一本书。 许如意知道这个书架是哥哥置办的，毕竟家里只有哥哥一个人喜欢看书。 他也曾空暇的时候从书架上拿过几本书看，只是书里的内容不是隐晦生涩就是意义不明，普通人很难看得懂，他看过几本之后也就放弃了。 哥哥挑选了很久，最终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银白之书。 相比于其他书封上刻着骷髅头或者画着意义不明的符号的书籍而言，这本书可以说是包装十分的精美，硬质地的书封仿佛由白银铸造，背面画着一个七十二翼天使的浮世绘。 书封上有着这部书籍的名字—— 《全知者》 烫金般的花体字富有美感，而在书名之下画着一个金字塔形状的三角图案，三角图案的正当中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眼睛。 哥哥轻轻地抚摸着这本银白之书，眼神变得复杂，似是这本银白之书曾承载着他一些特殊的回忆。 一直在许如意怀中安安静静坐着的妹妹，在看到哥哥拿出这部书的那一刻，猛地抬头看了过去。 哥哥瞥了她一眼，她立刻装作无辜表情地看着他。 只是她脑后的那张怪脸正在不断地顺着嘴角淌口水，血盆大口正在一张一合地无声述说着什么。 哥哥轻哼了一声，妹妹顿时露出畏惧之色，默默地低下头，不敢再觊觎这本银白之书。 他将手中的银白之书，向许如意递过去。 “你让我，把这个作为礼物么？” 许如意指了指他手里的银白之书。 哥哥点了点头。 许如意接了过来，想要翻开看看这是一本有关于什么的书籍。 可是他翻开之后，书里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文字。 “只是本好看的笔记本么？” 许如意有些意外，他好像之前在书架上没有看到过这一本书。 方媛会喜欢这样的礼物么？ 他一时间也说不准，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是其他的家人的话，他们提许如意挑选的礼物可能正常人更加难以接受。 哥哥替他准备的礼物虽然只是一本空白的笔记本，但至少书封好看。 “要不去问问方媛本人，她喜欢什么？” 许如意这时才想起来，他是有方媛的“游戏好友”的。 他打开了好友列表，上面只有一个备注为“不是圆圈”的好友。 许如意向“不是圆圈”发起了对话邀请。 …… 就在许如意发起对话邀请之时。 零号庇护所异情局大楼的某一间隔离室内。 正在闷头写着任务报告的方媛耳畔边突然传来了呢喃声。 那声音有着令人着迷的魔力，响在她的脑海深处，似是呼唤着她的灵魂…… 第五十三章 她一定没有朋友吧 “啪嗒。” 钢笔落在了桌上，笔尖在干净的纸张上甩出了墨点。 方媛被突然间出现在脑海中的声音惊到了，整个人汗毛直立。 那呢喃声回响在她的脑海深处，轻柔的声音仿佛母亲的低语，有着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的魔力。 它在低声诉说着什么，可那声音太过含糊，无法被理解。 方媛的心神开始沉浸其中，外界的干扰在一点点地被排除在外。 这个呢喃声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是仔细去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 “这是失控的前兆？” 方媛开始变得恐惧，这很像是她刚加入异情局还在培训营里听教官说过的有关于畸变的前兆。 像是她这样的“使徒”，当他们选择了超凡力量的那一刻，往后的一生便永远蒙上了一层随时可能发生“畸变”的阴影。 超凡的力量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而培训营里的教官严肃的话语，也历历在耳——“一旦你们开始出现畸变的前兆，最好的选择便是在理智尚未丧失之前，立刻结束你们的性命。” “我推荐你们随身常备这款n1-s12电磁手枪，它能够瞬间麻痹你的神经，让你在死亡的过程中不那么痛苦。目前售价仅为三万元，团购的话……” 那个教官绝对有在吃n1研究所给的回扣！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方媛脑海中却是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有点可笑，但这个时候实在是让人笑不出来。 当事人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早知道就不要舍不得那个钱，买一把算了。 方媛跪倒在地上，两只手死死地捂着耳朵，瞳孔紧缩如针尖一般不断地颤栗着。 她不想听到这个声音，可脑海中的呢喃声越来越响，低语在变得急促，意义不明的音节在干扰着她的精神。 它并没有在伤害着方媛，可是它的出现已经让方媛的内心即将濒临崩溃。 “混蛋，我还不想死啊！” 她甚至……都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呢喃声突然间戛然而止。 方媛顿时一愣，但很快另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连通了么？方媛，听得到么？” “我也是第一次用游戏里的好友通话，这样应该算连通了吧……” 是许如意那家伙的声音！！！！ 方媛整个人都是懵的，紧握着双耳的手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她现在才明白，刚刚的呢喃声并不是畸变征兆！ 它只是……许如意在联系自己。 脑海中，许如意的声音停顿了许久。 过了片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在哭么？” “呜，呜呜呜……” 方媛的手紧紧攥着胸口，身子缓缓跪伏在了地上，一边哭一边喃喃着：“太好了，太好了……” 她没有畸变。 她不用死。 还有许如意，你#@$#@#@…… …… 游戏小镇的家中。 许如意通过好友通话听到方媛那边的声音，呆愣楞地站在那儿。 哥哥看向他，目光中有些困惑。 许如意迟疑了一下，解释道：“我没事，只是她……好像很高兴。” 他现在还能听到好友通话那头方媛一边哭一边喊着“太好了”的声音。 原来自己联系她，就让她这么高兴了么？ 她在现实生活中一定没有朋友吧。 许如意决定以后还是多联系一下方媛，如果这样做会让她感到开心的话。 只是方媛现在的情绪好像有点太激动了，完全听不进去许如意的话。 他本来是想问问方媛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的，可是几次想挑起话头都未果，最终只能放弃了。 “那，明天见面再说吧。” 许如意只能先挂断通话。 他一结束通话，就看到哥哥一直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许如意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挪开视线，嘟囔道：“我没有高兴。” 妹妹坐在沙发上专心地玩着手里的玩具，而她后脑的那张怪脸在听到许如意的话后发出嗤笑声。 许如意揪了揪头发，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妈妈呢？” 昨天妈妈生气地离开家之后，这次登录游戏的许如意都没有看到妈妈。 妹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她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哥哥那边，童真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与警惕。 哥哥面色平静，优雅地像个贵族，眼帘低垂，修长的手指交错在膝上，似乎没有听到许如意的提问。 “还没回来么？” 许如意有些疑惑：“是去邻居家窜门了么？” 兄妹三人在客厅里闲聊着，而爸爸依旧坐在餐厅的餐桌边，进行着他那永不停歇的暴食。 只是今天的餐桌上，“菜品”多了一些平日里看不到的菜。 一个巨大的瓷盘里，盛放着的是一只巨大的苍白手臂，干皱的皮肤犹如树皮般包裹在粗大的臂骨处。 爸爸肚子上的巨口正在啃噬着另一只苍白手臂，咬下它的肉、嚼碎它的骨。 他在笑，在癫狂地笑着，似乎很是解气又像是在嘲讽。 …… 第二天中午。 方媛从隔离室里被放了出来，来到了放置着“特质游戏舱”的前实验室内。 今天，是她和许如意第二次见面的时间。 李南穿着防护服陪同在她身边，由于方媛还处于观察期，所以一些防护手段还是要做的。 他看着朝着游戏舱走去的方媛，叫住了她：“方媛干员。” “队长，干嘛？” 方媛盯着两个熊猫一样的黑眼圈，死鱼眼死气沉沉地看着他。 “唔……”李南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像不太对。” “我没事。” “你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去寻仇的。”李南指了指她现在的样子，说道，“我建议你暂停这次任务，让精神分析师测估一下你的精神数值。” 方媛长叹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小脸严肃地对李南说：“李队，你有女朋友么？” “为什么问这么隐私的问题？” 她拍了拍李南的肩膀，语重心长：“你以后要是有了女朋友，绝——对不要突然间给她一个‘惊喜’。” 旋即她又是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恨不得把某人的狗头锤爆！” 李南：“？” 到最后，李南也没搞懂方媛现在这糟糕的心情是因为啥。 不过他在方媛打开游戏舱门，准备进入其中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 “什么？” “这台游戏舱，是在借着‘零零零’的穿梭能力进行穿梭。也就是说你只会在‘零零零’穿梭后抵达他所穿梭的地点……”李南停顿了片刻，看向方媛问道，“所以你确定，‘零零零’和你约好的是上次穿梭地点么？” 方媛愣住了。 “零零零”行为处事很死板，一切行为都会有提前规划，并按照规划严格执行。 而今天……许如意本来要见的人并不是她。 第五十四章 全副武装的许如意 “说真的……就算是我，我也觉得现在这样有点夸张。” 在中午十一点半的时候，许如意再一次进入了游戏。 《第二家园》私人区，小镇的家中。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叹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家人们：“你们觉得，这样像话么？” 在他的对面，一家人整整齐齐。 妈妈也在，只不过她的手好像受了些伤，两个袖管里空荡荡的，新生的“嫩芽”正在断口处萌芽。 爸爸也难得地停止了进食，肉山一样的身躯在客厅里挪动着，肚子上的巨口不断地涎下恶臭的口水。 而许如意此时此刻……装扮得有点夸张。 他的手腕上戴着妈妈的碎牙制成的手串，胯下骑着妹妹的新玩具那个无头木马，哥哥在他后背上不知道画了什么东西，而爸爸将自己的一块肉塞进了他的口袋里。 即便是许如意，都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实在是有点太夸张了。 他只是去见方媛，并不是去参加什么难度副本呀。 而且就算是之前参加过的最难的游戏副本，他顶多也只是带去一位家人的物品，就足以顺利通关了。 现在这…… “不管怎么说，还是太夸张了。”许如意有点发愁地揪了揪头发，“这样会吓到她的。” 就算是他也知道，这些东西是很奇怪的，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其他的正常人未必这么想。 一贯慈祥的妈妈此刻却有些严肃，轻声地呵斥了他一句。 自从上次的游戏副本归来之后，许如意什么都没带地离开小镇，却带着伤回来，哪怕那伤口明明是他自己造成的，可还是让家里人一致认为他在外面受了欺负。 所以这次说什么都要让他全副武装地再走。 妈妈甚至还想亲自陪同他去，但是许如意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带着老妈去约会。 妈妈也没有坚持跟去，但是带上这些东西是她坚持的。 许如意试图寻求其他家人的帮助，可是这一回大家都好像统一了战线。 “我知道你们担心我，可是……” “为什么这样说？我是想带她来这里的没错啦……” “要让她提前适应一下么？原来是这样……” 许如意原本试图做着最后的挣扎，可是三言两语间他好像快被说服了。 他是想要带着未来的妻子来到这座小镇，来到自己的家里，见一见他的家人。 可是他也清楚，在普通人的眼中，这座小镇、这座小镇上的居民，以及自己的家人有多奇怪，哪怕他们其实是很好的人，小镇也是个很和平和睦的地方。 所以他一直都担心自己未来的妻子会害怕自己的家人。 如果说……如果说方媛会是那个人的话，那么提前让她适应一下，是有必要的。 许如意想到这儿，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好吧，我知道了。” “但是……真的只有这一次，下不为例的。” …… 许如意离开了家，朝着小镇广场那边的传送点走去。 以往他来广场这边的时候，广场附近的居民楼里的住户总是会很热情地出来，希望被他选中能够一起去。 但是这一次，他这一路走来都是静悄悄的，偶然间瞥见旁边居民楼的窗户里有注视着这边的目光，也会在他转头看去的那一刻，逃似地离开。 它们这一次，连争夺的欲望都没有。 许如意来到小镇的传送点前，看着面前的光门。 他按照昨天和方媛见面的“区域编码”输入了传送点之内，但是传送点的光门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并没有反应。 他愣了片刻：“打不开……明明昨天还能用的。” 许如意并不知道，昨天在他离开了一号庇护所之后，“妈妈”通过传送点进入了他曾进入的地方。 强大的灵能粒子早已将原本n1研究所所在的空间扰乱了参数，导致了“区域编码”发生了偏差，原本的“区域编码”已经无法再抵达指定位置了。 许如意这时想到了基因所另一封直接从游戏里寄给他的信上写的“区域编码”，那串“区域编码”和昨天用过的“区域编码”仅仅差了几个尾数，这意味着两串“区域编码”在同一个游戏副本中，只是具体的位置有所不同。 “用那个吧，进入副本之后再跑到昨天的地方就好了。” 许如意最后决定还是用另一串“区域编码”。 另外他也很好奇，基因所给他寄来了两封信，是不是真的给他匹配了两个女孩。 他熟练地在传送点内输入了另一串“区域编码”，很快随着一道光芒闪过，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镇广场上。 直到他消失之后，广场周围的居民楼里，开始浮现出一双双赤红的眼睛，看着广场的方向。 它们在许如意来的那一刻，就早已感应到了他身上源于四位不同存在的恐怖力量。 它们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倒霉蛋，值得所有“家里人”都出一份力。 …… 《第二家园》的等待区，许如意屹立于“黑色太阳”之上。 最靠近着黑色太阳的一条星轨上，一颗行星突然间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 那双眼睛想要去注视着“黑色太阳”上的那道身影，却因为直视不可直视之物，瞳孔深处燃起灼烧理性的火焰。 剧烈的痛苦下，那独眼却升起了无尽的欣喜之情。 “他用了我的‘区域编码’。” “我为他挑选了最合适的人选，可惜那不是对于我最理想的人选……” “如果不是该死的****，我本不用去妥协！我本将见证这一切！” 狂乱的意识在第一星轨的这颗星辰上肆虐起天灾，但最终却很快重归平静。 独眼缓缓闭合，恐怖的意识在陷入沉眠。 它伤得太重了，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沉眠来恢复自身，在此之前如果再被那家伙抓到，它就真的死定了！ …… 黑色太阳上，许如意并没有注意到外轨星辰的动乱。 就算是注意到了，他也会以为那只是《第二家园》又加载了“等待区”新的过场动画。 不过他的注意力，完全都集中在进入等待区之后，一直在耳边响个不停的系统提示音。 【您获得了圣骸——……】 第五十五章 下一个站出来的人会是我! 【您获得了圣骸——****(记录抹除)的牙】 【物品等级：王座级】 【功效：获得部分****(记录抹除)的能力】 【备注：这是未经炼制的原始圣骸，它蕴含的力量似乎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炙热、强烈、扭曲的母爱在庇护着她的孩子。】 环绕在黑色太阳外围的星轨平静无比，而许如意手中母亲的牙制成的手串融入他的身体之中，他的后肩处猛地生长出两根新生的手臂，这两条手臂宛若白玉一般，修长且纤细，手掌比普通人的手掌大了一圈不止，十根手指最短的一根都比正常人的小臂要长。 但是他身体的异变还仅仅只是刚刚开始，耳畔边的系统提示音没有停歇地传来。 【您获得了圣骸——****(记录抹除)的血肉】 【物品等级：王座级】 【功效：获得部分****(记录抹除)的能力】 【备注：这是未经炼制的原始圣骸，它蕴含的力量似乎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吞噬与毁灭的欲望支撑着它的血肉】 周围的星轨依旧平静无声，许如意身上父亲的肉融入体内，身体处开始生长成片片坚硬的银色鳞片，他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龙化”，一根长长银色龙尾生出而出，灵活地扭动着。 他还保持着人类的形体，可是身上“龙”的特征在一点点地浮现而出，鼻息间倾吐而出的是淡淡黑烟。 【您获得了奇异物——神性的庇佑】 【物品等级：s】 【功效：飞行、圣洁、神性光辉、神性庇佑】 【备注：它的力量，因为它的神灵陨落而衰弱，但即便如此，它依旧残余着那位神灵的部分神力，为虔诚的信徒提供着庇佑】 【附言：“全知的主啊！我祈求您的仁慈，请您降下神迹，指引迷失的羔羊前进的方向……” “全能的主啊！我祈求您的宽恕，让您的神国向我等敞开，让您的光辉挥洒这片大地……” “伟大的主啊……”】 许如意的背后绽放开绚丽的光芒，那是哥哥在许如意临行之前，在他背上画下的神秘图案。 洁白的羽翼从他背后生长出来，细密的羽毛由能量体组成，轻盈而虚渺。 他如同神话中的天使一般，神性的光辉笼罩着他的身体，神秘而圣洁。 系统的提示音再一次响起。 【no.075——“亡引者”，融合失败。】 【no.075——“亡引者”，已解封】 这一次，黑色太阳之外的九条星轨终于有了动静。 第四条星轨之上，有一颗行星开始震颤。 而黑色太阳上，许如意手里的小木马突然间裂开，皲裂的裂痕中冒出大股的黑烟。 “唏律律！！！” 一声马儿长长的嘶鸣声，响彻整片星空。 许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原本只有三十公分高的小木马，开始膨胀起来，到最后竟是化作了一匹庞大的无头巨马。 马蹄上踏出阵阵幽焰，脖颈处的断口正在冒着滚滚黑烟。 它来到许如意的面前，温顺地低下了头。 许如意倒是挺喜欢无头马现在这个样子的，看上去很威风。 他试着骑了上去，而无头马等到他坐稳了之后，才站直了身体。 无头马载着他，朝着黑色太阳外纵身一跃…… …… 一号庇护所，距离刚刚发生的“诡异入侵”事件才刚刚过去一天。 叶秋白和一位总部的同事走在大街上，沿途随处可见正在进行着灾后重建工作的施工队。 不远处，是一个个临时搭建的医疗棚，附近的居民正排着漫长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与不安。 昨天的“诡异入侵”，让庇护所的“屏障”被打破，外面的灰雾进入了庇护所之内。 这些灰雾……有着让人畸变的魔力。 而这些正在排队的人，正是在接受管理局指派的医疗队的检查，一旦精神数值达到危险线，便会被拉去强制隔离。 被隔离的人太多了，不可能每个人都单独分配到房间，大多数普通公民只能是关在一起集中管理。 可被隔离的人，都是存在着畸变可能性的，一旦他们之中有人畸变成了怪物，和畸变体关押在一起隔离的人性命很难保障。 而出现畸变的人，哪怕只是畸变征兆，下场无一例外——枪决！ 这听上去很残酷，可实际上这是唯一的办法。 “这一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身边的同事看着被检测出精神指标危险的人被执法队强行拖走时哭喊的样子，有些唏嘘地说着：“不过幸好这个不归我们管，不然加班就忙死喽。真同情管理局这些公务员呀。” 叶秋白也在看人们排着队的方向，喃喃道：“真希望早点上一线呀。” “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现在的年轻人都巴不得被调到后勤的文职岗呢，谁愿意去危险的一线？” 同事微微眯着眼睛，无奈地摇着头：“况且……杀得完么？或许哪天我也会变成畸变体。” 叶秋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没事，到时候我来负责爆头！” 同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也笑了起来：“那还真是荣幸啊，能够被我们的‘未来之星’亲手终结。” 两人一边说着笑，一边穿过了街道，来到了一栋气派的尖塔形大楼前。 这里就是异情局的总部了。 带叶秋白过来的同事停下了脚步，看向他说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什么？” “踏进这里，你也会变得和我们一样，往后一生都在自己随时可能会变成怪物的阴影中生活。” “你后悔么？” “每年异情局干员的自杀率是多少，你知道么？” “我在问你，那你后悔了么？” 同事声音一止，看向叶秋白。 叶秋白不再嘻嘻哈哈，脸上空前严肃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淡淡地说道：“总得有人站出来嘛。” 叶秋白笑了，伸出大拇指指着自己，眼神自信且坚毅：“那现在，站出来的人就是我！” 说完，他转身朝着异情局总部大楼的大门走去，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彷徨。 同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哂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真好啊。” 第五十六章 梦来了 异情局总部大楼，地底之下。 叶秋白万万没想到，自己刚进到总部大楼，代理议长竟然会亲自接见他。 罗珊珊走在他前面，大波浪卷的头发披散着，发梢染着些许的红色，眼角一颗泪痣显得很有女人味。 她的助理秘书，一个戴着眼睛三十来岁模样的女性跟在她身后。 叶秋白总是不由自主地把视线投向代理议长的裙子底下……毕竟没有脚的阿飘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想起昨天在递交档案的时候，曾经不小心碰到了代理议长，可是那份档案却从代理议长的身体穿了过去…… “看什么呢？小鬼。” 叶秋白心里被吓得一哆嗦，但面上轻装着镇定：“议长，我什么都没看。” 他看向周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只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有些好奇。” “这是总局收容所，关着一些畸变体和危险的奇异物。”罗珊珊也没揪着不放，轻描淡写地向他介绍了一下这里，警示道，“最好不要乱跑，这里还是很危险的。”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叶秋白很是疑惑。 罗珊珊解释道：“为你进行‘觉醒仪式’，需要借用这底下的一样东西。”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什么是觉醒仪式？” “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进化。” “进化？” “对。” 叶秋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罗珊珊没有再开口的意思，继续向前走着。 他也只能压下自己内心的好奇心，乖乖地跟在罗珊珊身后，朝着收容所的下面几层走去。 这地下收容所分为好几层，空间极大，越是往下警卫布防便越是严密，每一个干员都身穿着最严密的防护服，手持枪械，全副武装地坚守在岗位上。 “代理议长。” 罗珊珊的到来，让每一个人都恭敬地弯腰问候。 而她只是微微颔首，便朝内部走去。 一直到了最后一层，罗珊珊带着自己的助理秘书和叶秋白来到了一处楼梯处。 其余的关卡都是由中心电脑控制着出入口，唯独这处楼梯，并没有什么现代化设备，只有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一个打瞌睡的老人。 罗珊珊走上前去，伸出手指悬停在老人的脑袋上空。 指尖处几道电弧闪现。 “滋啦……” “嗷！” 老人瞬间被电醒了，捂着耳朵嗷嗷叫唤地直起了身子。 他刚要发怒，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代理议长时，顿时蔫了，讪讪笑着：“您怎么来了？” “带个小家伙来觉醒。” 罗珊珊朝着身后的叶秋白示意了一下。 “新来觉醒的，呵，又来个不怕死的。” 老人捻了一下眼角的眼屎，慢吞吞地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幅老花镜戴上，起身要去后面的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一管纯净的‘灵能粒子’是吧，我找找……” 他打开的柜子里，有一排排的试管架，试管架上是排列整齐的玻璃试管，每一根都由婴儿小臂粗细，里面充盈着淡黄色的微光，那是灵能粒子提炼浓缩后的纯净产物。 自从五十年前这个世界发生灾变之后，有一种名为“灵能”的未知能量开始出现。 那是一切超凡力量的起源，但同时也是灾变的起源，是弥漫在庇护所外那漫无边际的灰雾的由来。 只是外界灰雾中的灵能粒子大多‘无序’，唯有异情局掌握了如何提炼出纯净的“灵能粒子”。 老人已经很老了，脸上满是褶皱，可他的手却如同年轻人一般白净，在那一根根装满了纯净灵能粒子的试管上来回拨弄着，像是要从中挑选出合适的。 罗珊珊在他身后说道：“不用了，他是零号庇护所来的。” 老人的动作顿时一顿，回过身来看着。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仔细地端详起了叶秋白。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向罗珊珊询问着：“陪伴者么？” “对。” “你要让他去下面？”老人指了指他守护着的通道，“你确定他不会死么？” 罗珊珊淡淡道：“他是和如意一起长大的。” “好吧……” 老人叹了一口气，走回到自己的桌子后坐下，弯下腰打开抽屉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叶秋白从刚刚开始就听着两人的对话，隐隐觉得有点不妙：“两位……我来之前可没听说‘觉醒仪式’是很危险的事情。” “对其他人来说或许并不是很危险，我们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老人一边在抽屉里寻找着，一边说道，“不过你的话……”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拿着那东西站起身，朝着叶秋白走来，把东西递了过来：“来，孩子，拿着。” 叶秋白眼神发直地看着他递来的一柄电磁手枪，一句话说不出来。 “n1-s12……我们管它叫人生重来枪，它能达到麻痹神经无痛自杀的效果。”老人善意地提醒着，“你要是真在下面抗不住了，就对着自己脑袋来一枪。” 叶秋白：“……” 这下面……到底是藏着什么凶猛之物？ 罗珊珊似乎看出了他的畏缩，说道：“我可以破例给你一次机会，你可以选择普通的觉醒仪式，只要注射一管‘纯净灵能粒子’就好，基本上不会死。” 叶秋白沉默了许久，好半晌才艰难地开口道：“去下面……会让我变得更强么？” “你会比所有的新人都要强。”罗珊珊微微一笑，“你可是——我们的未来之星啊！” “我明白了。” 叶秋白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眼神变得坚定了下来，接过了老人手中的电磁手枪，别在腰间大步流星地步入了那幽暗深邃的楼梯之内。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老人才回过视线，对罗珊珊问道：“老叶的儿子么？” “对。” “难怪……我说议长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干员的觉醒仪式。”老人目露恍然，看向叶秋白消失的方向，眼神变得柔和了不少，“这小子……眼神和他老子是真像啊。” 罗珊珊好笑道：“有么？我倒是觉得这小子挺油滑的，他刚刚路上还偷看我来着。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他这个年纪的孩子看到我这么完美的女性……” “呵……” “你要是说什么嘲笑的话，我会把你的牙一颗颗掰下来！我现在可是代理议长，我说到做到。” 老人立刻闭上了嘴，脸色讪讪地不吭声了。 也就在罗珊珊和老人闲聊的功夫，突然间房间内的警报灯亮起，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房间。 桌上的联络器突然间被打开，里面传来了慌张的声音： “傅议员，w-01收容室失控，‘公主’醒了，梦……梦来了！” 梦来了…… 这意义不明的话语，却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题外话－－－－－－ 昨天卡文了，有一些细节今天和编辑一起推敲后才安排下来，这章是补昨天的，晚上的更新照旧 第五十七章 你吃烧烤么? 收容所的某个角落里，一个女孩的身影正在缓缓浮现出来。 “就算是经历了一次……” “但这种感觉还是好想吐，呕……” 穿梭空间带来的失衡感让方媛好一阵头晕目眩，蹲在地上干呕。 她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眼前的事物从重重叠叠的影子并合在一块，视线逐渐恢复了过来。 游戏舱的辅助系统通过神经植入装置，将声音传入她的脑海中。 【身份确认中……欢迎您，d级人员方媛干员】 【请您在“游戏”中正确引导no.0-01许如意，严格遵守……】 辅助系统的提示音每一次都重复着这些警示内容。 只是这一次，在末尾处多了一句话。 【通话模板已加载，您可以选择开启或关闭与‘现实’沟通的设置。】 “方媛干员，听得到么？” 方媛的脑海里，响起了队长李南的声音。 这次她进入游戏舱之前，零号庇护所的赵检验员已经取得了上级的批准，对这台特质游戏舱进行了部分改装。 只是时间仓促的缘故，只有一天的时间，所以赵检验员也只能为这台特质游戏舱加载了一个通话模板，能够让方媛在“执行任务”期间，与零号庇护所的人保持联系，在有需要的情况下可以寻求帮助。 方媛却没有立刻回答，她正怔怔地看着周围。 金属的甬道通向四方，明亮的灯光将金属甬道照得通透，而甬道两侧有着一扇扇精密的复合金属门，金属门上都挂着一块金属牌，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小字。 方媛眼神僵直地扭过头，看向了离她最近的一扇复合金属门，上面挂着的金属牌明确标着“房客”信息。 【no.1252——怪蜥】 【诡域部署：第八星轨】 【危险等级：c-】 【能力：口水蕴含着极强的腐蚀性，拥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尾巴断了可以在短时间内生长恢复】 【外形描述：怪蜥为人类畸变体，畸变程度高，已无人类体征。它的身高为……】 【收容措施：无特殊要求】 【收容时间：灾变年21年十二月十三日-至今】 金属牌上的内容，无一不彰显在住在这里面的“房客”，是一只畸变体。 方媛这时在看向自己身处的地方，那说不出的熟悉感让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了。 脑海中，李南的声音还在响着：“方媛干员，能听得到么？请回答。” 方媛这时才回过神来，连忙回道：“是，我听得到。” “汇报你现在的位置。” “我现在……”她看了一眼周围，还是有点懵，“好像是在收容所里。” “收容所？哪一处收容所？” “我不清楚，但是这边的建筑风格和收容物信息和咱们局里的基本一致。另外我这边有收容物信息……”方媛将怪蜥的收容信息告诉了李南那边。 而李南那边声音停了一阵，在利用方媛给的信息进行调查。 过了一会，李南那边给了答复，声音有些古怪：“方媛干员，你现在身处的位置是一号庇护所，异情局总部，地下收容所之中。说真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那可是总部布防最严密的要地，整个总局也只有机密档案室的警戒程度和地下收容所相当。” 方媛也有点傻眼，她哪里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南那边说道：“我们会立刻和总部联系，请求他们给予你必要的支援。你不要胡乱走动，那地方很危险。零零零在你身边么？” 方媛也不敢乱走，回答道：“没有，我没有看……” “咚！” 正当她在和脑海中的声音对话之时，身边“怪蜥”的收容室突然间发出一声巨响。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方媛心头猛地一跳，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地被憋回了肚子里。 她瞪大了眼睛，看向“怪蜥”的收容室，只听得…… “砰！” “砰砰！” 一声声砸门声过后，那坚硬的复合金属大门竟是向外出现一个凸体，形状像是一条巨大的蜥蜴。 “轰！” 最后一声声响过后，铁门轰然倒塌了下来，一具足有十余米长的庞大蜥蜴身躯从门内狠狠地被砸了出来，从方媛面前穿过去，砸在了墙壁上，强大的冲击力让这巨蜥的身躯深深地陷入墙壁之内。 方媛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脑子仿佛慢了半拍。 “踏踏……” 她听到脚步声响起，那声音像是马蹄声，而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那扇被打开的铁门之后。 “方媛干员，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请回答！” 脑海中，李南的声音开始变得焦急了起来。 可方媛哪里顾得上回答他，瞳孔战栗地看着那扇打开的铁门那儿。 无头的黑马自阴影中步出，马蹄踏在金属地板上，所过之处燃烧起了不灭的幽焰。 但真正令人所震撼的，是骑在马背上的身影！ 圣洁的羽翼展开着，神性的光辉笼罩全身。 可在这份圣洁之下，却是如恶魔般的身躯，细密的黑鳞遍布身体，身后摇曳着长长的龙尾。 他有着两条正常人的手臂，可又从肩膀处却生出了两条通体如碧玉般的水晶手臂，修长无比。 他的身上萦绕着漆黑的火焰，带着令人畏惧的毁灭气息。 圣洁与邪恶，在他身上形成了鲜明的割据感。 当他从收容室内出现的那一刻，很快注意到了在不远处瑟瑟发抖的女孩，手一拉缰绳，座下的无头马便明白了主人的心意，朝着那边踏行而去。 方媛看着那不断向自己靠近的身影，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的。 那恐怖的气息压得她喘不过气，强大的位阶差距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她的心中，难以抑制地想要跪拜下来，膜拜这伟大的存在。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 那恐怖的、伟大的、不可直视的存在，微微挪了挪脑袋，看向了一旁嵌入墙里的怪蜥，再一次看向方媛：“想吃烧烤吗？” 方媛表情渐渐地呆滞住了，紧跟着身体战术后仰，一幅见了鬼的样子。 “诶？” 那位存在再一次问道：“你吃烧烤吗？这个游戏里拟真度很高的，吃东西也有味道。” 她这回是真确定了。 是许如意的声音！！！ 第五十八章 常规任务:回收 “方媛干员，听到请回答。” 零号庇护所，原实验室内。 黑色的游戏舱放置在地上，左侧的金属板已经被拆卸下来，一根根导线牵引出来，连接在一台金属仪上。 这台金属仪方方正正像是一张小桌子，正上方是一块电子屏幕，只是此刻的电子屏幕是黑屏的。 李南戴着耳机坐在金属仪前，眉头紧蹙着，不断地对着话筒喊着： “方媛干员，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听到请回答……” 耳机里，是长时间的沉默。 “不会是出现意外了吧……” 李南脸色不好看地喃喃自语着。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到了耳机里传来了方媛的尖叫声： “许如意！！！” 那声音，带着被人戏耍了一般的恼羞成怒。 …… “许如意！！！” 当方媛认出了面前的“诡异”是许如意的那一刻，顿时心中升起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但她心中却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结果…… 什么嘛，只是许如意而已啊。 方媛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升起这样的想法，或许是因为和许如意签订了“好友契约”所以无法对他升起敌意，又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在零号庇护所观察着这个少年已经认清了他无害的本质。 又或许……是在n1研究所时，那一个个灵魂片段都在向她共情着： “许如意是无害的，他是重要的，他是值得信赖的，他是需要被保护着的。” 不管怎么说，方媛在见到许如意的那一刻，紧绷的心情已经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些气恼被他吓到了这件事。 许如意听到方媛突然间大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微微怔了怔。 原来见到我是这么值得激动的事情么…… 果然啊，她在现实里一定没朋友。 许如意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看向一旁的怪蜥，这畸变体的实力虽然不强，但是生命力很顽强，直到现在还没有死亡。 许如意走到它面前，喃喃自语着：“这个好像没什么价值啊。” 他左手拽着怪蜥的尾巴，那足有十余米长、重达数吨的庞然大物被他硬生生从墙壁上拽了下来。 许如意右手撩起上衣，原本的腹腔处裂开一道大口，血盆大口竭力地张开着，口内有一个漆黑的旋涡，宛若黑洞。 原本已经垂死的怪蜥，在这一刻似乎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疯狂地挣扎着，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嘶吼声。 这声音，让一旁正专注着回复上司的方媛回过了神，看向了许如意那边。 下一刻，她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那庞然大物一般的兽形畸变体，被许如意腹腔中裂开的大嘴一点点地吞噬着。 明明只是普通人的身体，却能够将那体型大了数倍的怪物整个吞噬进身体之中。 方媛瞪大了眼睛，小嘴微微张着，表情再一次变得呆滞。 等到许如意吞噬完了，他一扭头看到呆若木鸡的方媛，解释道：“这个没什么价值，肉质不适合食用的，不好吃。” 他在解释他不是想吃独食。 可现在是吃不吃独食的问题么？！ “你……你在做什么啊？！！” “做任务啊。”许如意很是疑惑地看着她，“这次不是正经的任务副本么？你的任务和我不一样么？” 他打开自己的系统面板，看了一眼任务日志，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这次的副本任务。 【常规任务：回收】 【任务介绍：在这处收容所之内，潜藏着无数伦理崩坏的畸变体，回收这些废品是你的职责所在。】 【任务要求：1.必需回收：no.259牧羊者、no.129红瞳、no.059镜先生 2.在完成第一条的基础上，尽可能回收所有的畸变体】 【任务难度：b】 【任务奖励：私人区小镇居民+3，私人区小镇建筑+10，特殊建筑+1】 这次是很常见的回收任务，也是许如意玩这款游戏以来经历过最多的任务。 只是当他进入游戏副本时，听到系统的任务消息时，还是有些诧异，因为之前两次的副本并没有任务要求，他还以为是因为自己临时通过区域编码进入游戏副本而不是正常进入游戏副本的缘故。 但是没想到这次他用“区域编码”进入游戏副本之后，居然触发了系统任务。 方媛一脸懵逼：“任务？什么任务？” 许如意也愣了：“你这次游戏副本没有任务么？” 她刚要回答，脑海中李南的声音立刻提醒道：“顺着他的话去说。” 方媛接到指示，只好改口道：“你的任务是什么？” “就是很普通的回收任务，你不一样么？” “我……我也一样！” 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附和了。 许如意顿时放心了：“看来是系统判定我们是一队的了，不过这次的难度有b，你不用变身么？” 原来自己可以变身么？！ 方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魔法少女变身的样子，不由地寒恶地打了个寒颤。 许如意一看她那茫然的样子，顿时明白了这家伙是个新人：“不用担心，其实我游戏里很厉害的，我带你。” 方媛看着他的样子，以及身上那恐怖的气息，嘴角不禁抽了抽。 那确实，不是一般的厉害啊…… “走吧，要开始做任务了。” 许如意牵着无头马的缰绳，看向了甬道里一个个关押着诡异的收容室，喃喃道：“不过这次的任务目标都被关起来了么……那很省事啊，难度居然会是b么？” 方媛终于反应了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家伙是要把总局的收容所一网打尽啊！ 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帮凶？！ …… 在许如意准备开始任务的时候，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让原本平静的收容室开始骚动了起来。 收容室的地下深处，开始弥漫起淡淡的粉雾，向着四面八方扩散着。 一间收容室内，幽暗无光的环境中，有一面一人高的镜子。 在许如意出现在收容所的那一刻，镜面中浮现出一张扭曲的人脸。 它似乎在恐惧，镜子浮动起来，像是要逃离。 可是它还未有所动作，从收容室的角落四处，粉色的雾气渗透而入。 镜子开始战栗，镜面之内的人脸表情开始变得惶恐。 “他不是来找你的！” “我不能去他的‘国’！” “放过我……” 可挣扎过后，镜子里的人脸逐渐变得疲倦困乏，眼皮似是很重，缓缓闭上。 梦来了，该睡了。 第五十九章 约会的小礼物 “今年的薪水肯定会被罚光吧……” 方媛一脸生无可恋地碎碎念着，灰暗的脸色仿佛往后的人生都失去了色彩。 她可太知道收容所对于异情局来说的重要性了。 许如意要把这里一网打尽，自己作为帮凶，怎么都逃不了处罚。 累了，毁灭吧，抓紧的。 她想过要劝阻许如意放弃这次的任务，可是刚把这个想法和队长一说，队长立刻阻止了她。 “之前有战斗课的一线干员在诡域中遭遇过零零零，没有严格遵守《相处指南》，在上级命令与零零零的目的相违背的情况下，试图阻挠零零零的‘游戏任务’，被零零零当做游戏中的敌对势力，结果……可不是那么美好的。” “或许你觉得你在零零零的眼中是不同的。但是——不要去相信一个怪物所谓的情感。” “所以我并不建议你去尝试阻拦他的‘游戏任务’，方媛干员，这很危险。” 方媛怎么都不觉得一个爱好是发呆、擅长是少年会对自己出手，可是在看过许如意是如何吞噬畸变体的场面之后，她明智地选择听队长的建议。 这不是怂了，只是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 许如意牵着无头马走在前面，他曾向方媛提出共乘的邀请，不过方媛哪里敢上这恐怖的东西的背，果断拒绝。 他也没有强求，只是牵着无头马的缰绳，和方媛一起步行。 只是他虽然走在前面，目光总是时不时地看向身后的方媛。 因为一个总是自言自语的女人……很难不引起注意。 “她是在和自己幻想的朋友交流么？”许如意一边悄悄地观察着方媛，一边在心中默默想道。 灾变之后，人们只能蜗居在小小的庇护所中度过一生，这封闭的环境很容易让人们的心里滋生出各种精神疾病。 许如意就看过杂志上的报道，人在孤独到极点的时候，甚至会臆想出可以说话的朋友进行对话。 在他眼里，方媛大概是这样的，毕竟是个和她通话都会激动地哭出声，一见面就会激动大喊的女孩，现在又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是个小可怜虫啊。 方媛停止和上级汇报的时候，突然间注意到许如意在偷看她，眼神中的怜悯让她着实是摸不着头脑。 “？” 许如意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方媛：“我有礼物送给你。” “礼物？”方媛愣了好久，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送给我？” 许如意点点头：“嗯。” 她还真没想到许如意会打算送礼物给自己，意外之余心里头还有点期待：“是什么？” 原来刚刚偷看自己，只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么？ …… 方媛和许如意的对话，都被零号庇护所的李南监听到了。 一旁的下属笑道：“看不出来，零零零还挺浪漫的嘛，还知道送女孩子礼物。” 可另一名干员则疑惑道：“可是零零零能把现实里的东西带进去么？” “可能只是送他所谓的‘游戏道具’……” 说这句话的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 这一刻，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游戏”里的零零零并不是庇护所的小市民，他要送的礼物，会是什么？！ 李南脑海中逐渐回想起，那一日从零零零手中回收的那张卡片。 对于零零零来说仅仅只是一张无用的物品，却有着多么恐怖的力量……如果那一日不是零零零也在场，李南已经彻底畸变为怪物了。 而现在他在游戏中这么郑重地要送给方媛的礼物……会是什么样恐怖的东西？ 李南一想到这儿，立刻抓过话筒，用严厉无比的语气低吼着： “不要接受零零零的一切‘礼物’！！！” …… 方媛的脑海中，回荡着李南严厉的劝阻。 可这已经迟了。 当许如意拿出那本名为《全知者》的银白之书时，方媛的视线再也无法从那本银白之书上挪开。 那封面上的倒三角之内的独眼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它在注视着方媛。 方媛脑海中还回荡着李南的劝阻声，可她难以自抑地伸出颤抖的双手。 当银白之书到了她手中时，她体内的灵能粒子开始暴动，本能地反抗着银白之书的存在。 那并非这个世界之物。 那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之物。 淡金般的优雅花体字在她的眼中开始扭曲，书名下方的独眼更是有着让人灵魂深陷其中的魔力。 方媛的耳边开始出现幻听，是无数虔诚的信徒狂热、疯狂、卑微的祈祷声： “全知全能的主啊……” 她心中开始出现一丝悸动，似是与冥冥之中某个不可言说的存在建立了联系。 而在某个环绕着黑色太阳的神秘星空中，位于第九星轨之上的某颗不起眼的小行星，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偏离了原本的轨迹…… “不喜欢么？” 许如意的声音，将方媛的意识瞬间拉了回来。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白之书，眼神变得有些困惑，刚刚的那一切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方媛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紧张地问他：“我有没有变得很奇怪？” “什么？”许如意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突然长出条尾巴，或者脑袋开始变形什么的。” 许如意凑近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在方媛忐忑的目光下摇了摇头：“没有，还是很漂亮。” 方媛脸唰地红了，微微低下头，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捧着脸扭捏道：“没、没让你评价长相。” 她侧过身子，腰胯不自主地微微摇摆着，看起来是在害羞。 许如意听到她在小声地嘟囔着“诚实这一点，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这么会说话，下次多说点”之类意义不明的话语，以为她又在和她臆想的朋友交流了。 懂了，是发病了。 他决定假装没听到，对方媛的病情多一点宽容。 “嗯？” 就在这个时候，许如意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皱起眉头。 他转过身，看向了身后。 只见身后甬道的拐角处，一缕缕粉雾正在缓缓逸散而来。 不过顷刻工夫，那粉雾如潮水般，朝着二人涌来，瞬间将两人吞没其中！ 第六十章 我马没了 当粉雾将两人吞没的那一刻，方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突然间感觉到胳膊被人拽着，整个人被拉了过去。 羽翼垂落下来，将两人挡在了其中。 她蜷缩在许如意的臂膀中，抬起头看着他凝重的脸色。 这是……搞偷袭？ 就在方媛纠结着要不要谴责许如意不讲武德的时候，却听到许如意喃喃自语的声音：“好奇怪啊……” “什么？” “游戏副本好像突然换了，但是这次没有经过等待界面。” 方媛眨了眨眼睛，她没听懂。 许如意将笼罩两人的羽翼缓缓展开，刺眼的光线从外界照射进来。 方媛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当光线照射到身上的时候，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她低下头揉了揉眼睛，等到眼前的光晕感消散，适应了光线之后，才再次缓缓睁开了眼睛。 可当她抬起头，看向周围的那一刻，眼前的世界却让她的大脑瞬间宕机，一时间无法思考。 她抬起头，看着清澈如明镜般的天空，天空中有着朵朵白云，太阳高悬，温暖的阳光照射着大地…… 周围是绿草萋萋的草地，微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清新的空气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耳畔边不时响起虫鸣声，有五颜六色的蝴蝶在灌木丛中翩翩起舞。 这宁静祥和的一幕，让方媛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灾变后出生的新生代，从她有记忆以来，天空一直是灰蒙蒙，太阳永远隐藏于灰雾之后，庇护所外的世界被吞没在灰雾之中…… 她只在一些灾变前的影像资料中看过蓝天白云，可现在她却身处于这份环境中。 可自己……刚刚还不是在总部的地下收容所之中么？ “嗷~”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悠长的鸣叫，云层之后有一只巨大的纯白鲸鱼在翱翔着，身后是一群色彩缤纷的水母游弋跟随着。 方媛：“？？？” 这些东西……是飞在天上的么？ 在她张大了嘴巴仰着头看着天空的时候，脚底下传来一个闷沉的声音。 “麻烦让一下。” 方媛低头一看，脚底下有一个只到自己膝盖高度的小矮人拍了拍她的腿。 小矮人长得像个小老头，留着长长的白胡子，脑袋上戴着一个兜帽，穿着麻衣布料的衣服，头上戴着一顶带着尖角的兜帽。 他身后，还有另外六个小矮人，每个人都背着一口口袋，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方媛让开道，看着七个小矮人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她面前经过，一脸觑相地看着，一时间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去面对。 这个世界……绝对有问题啊！ 方媛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下意识地向许如意靠近。 可当她凑近许如意身边时，却发现他正眉头紧蹙，眼神中满是迷茫与不解，甚至还有些慌张的样子。 连许如意都觉得棘手了么…… 方媛的心顿时提了起来，紧张地问道：“现在问题……是不是很严重？” “已经不是严不严重可以形容了，你看不出来么？” “看出什么？” 许如意看向她，摊手示意了一下面前空空如也的空地，茫然又无奈：“我马没了。” 方媛原本紧绷严肃的表情，一点点地呆滞，仿若石化。 她呆呆地看向许如意示意的地方，确实，那匹无头马已经不见了踪影。 可问题是，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 …… 此时此刻，异情局总部，地下收容所。 整个地下收容所已经被粉色雾气所吞没，无论是被关押在这里的诡异，亦或者是异情局的看守人员，在这一刻全部悄然无息地消失了。 唯独有一个“人”，并不受到影响。 罗珊珊站在地下收容所负五层，旁边通向最底层的楼梯依旧还在那儿，只是负责看守它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片空间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原本负责看守此地的老人，以及助理秘书都不见了踪影。 罗珊珊知道，他们是被拖进了“梦”中。 她扶了扶额，有些头疼。 梦公主为什么会醒呢？明明还没到给她“讲故事”的时间。 就算是醒了，她也很少会将人拖进她的梦境中，这一次的暴动究竟是什么刺激到了她？ 罗珊珊伸手一挥，无数的光点在空中跳动着，缓缓凝聚，最终形成了一面淡蓝色的虚拟光屏。 “调出梦公主的监测报告。” 她下达着指令，虚拟光屏内有机械合成音响起：“身份已确认，您的身份为‘光脑虚拟意识·终端’，您有权链翻阅最高级机密，正在执行您的指令……” 无数的数据在罗珊珊面前的虚拟光屏处显现，复杂的数据与术语极多的报告书让人难以看懂。 罗珊珊仔细地看过一遍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梦公主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突然间“苏醒”的。 她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下达了另外一个指令：“调出最近一周内，来自零号庇护所的汇报书。” “正在为您调取……” 罗珊珊翻看了一下零号庇护所的汇报书，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今天是如意和方媛第二次‘约会’的日子么？这俩个小家伙不会是来收容所约会吧……” 她再一次调取了梦公主“苏醒”前后，收容所内所有的监控录像，很快也就发现了突然间出现在收容所上层的许如意以及方媛。 只是监控录像中，许如意那化的身躯，让她都为之愣神，喃喃道：“好大的阵仗……这小家伙是要把我老窝拆了么？！” 如果不是他身边跟着方媛，她都险些没认出来这是她的养子。 即便是隔着监控，化的许如意都给人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不过他在面对方媛时，却表现得很温顺，虽然吞噬了一个诡异，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对人类的攻击性。 看来哪怕变得再恐怖，他本质上还是个好孩子。 罗珊珊很是欣慰，但很快又觉得头疼：“所以公主的‘苏醒’真的是因为如意么？” “她压根不需要争夺什么席位，谁在鼓动她？” 现在的问题很棘手，根据以前的经验来看，从梦公主的梦境中活着出来的几率只有三成。 而现在一名负责镇守收容所的异情局高层议员、自己的助理秘书、以及负责守备收容所的精锐武装警备员……这么多人被拖入了梦中，这么多人如果折损在梦公主的梦境中，对整个异情局都是沉重的打击。 更何况，许如意也被拖入梦境中。 “如意……不能有意外！” 罗珊珊喃喃自语着，身影逐渐变得虚幻，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第六十一章 童话的世界 在外界陷入骚乱之时，许如意和方媛并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也无暇顾及外界了。 “怎么办？要不要找你的马啊？” 方媛这话一说出口，就砸吧砸吧嘴，总觉得不对味。 这话像是在骂人。 但是她知道许如意的那匹无头马……不简单。 至少她可是亲眼看到无头马一蹄子踏碎收容室的金属门，要知道总部收容所收容的诡异实力都非常强大，为了防止这些诡异逃跑，整个收容所都是由b级以上复合合金打造，那是导弹都打不穿的坚硬程度。 如此恐怖的怪物，就算对于许如意来说，也是得力帮手，是很重要的吧？ 但是许如意给出的答复却很古怪：“是啊，最好要找到……妹妹还没有玩腻，弄丢了的话她可能会哭的。” “妹妹？” 方媛有些糊涂，她可从来不知道许如意还有妹妹。 而且……他不是大议长抱回来的孤儿么？ 许如意看了一眼方媛，有点犹豫。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和方媛提及自己家人的时候。 仔细思索了一番，他还是觉得不到时候，于是含糊地说了一句：“嗯，只是游戏里虚拟的家人。” 方媛明显怔了一下。 会在“游戏”里虚拟出家人来……原来零零零内心是渴望亲情的么？ 一个人在庇护所里孤零零的生活，果然还是会寂寞的吧，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这会是没有心的怪物么？ 她喃喃地叹道：“你这家伙还真可怜啊……” 许如意耳朵尖，听到后，皱着眉头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 许如意总觉得方媛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母性光辉，这让他很是不理解。 不过，倒不是让人讨厌的眼神。 他没有太放在心上，将话题扯了回来，说道：“虽然因为是新玩具，妹妹比较喜欢。不过真丢了的话也没关系，毕竟只是玩具而已。” “原来如此……”方媛还沉浸在同情许如意的氛围当中，下意识地回答着。 可她很快醒悟过来，猛地扭头看他，惊讶到声音都拔高了几个音调：“等等，玩具？你说刚刚那匹无头马只是玩具？！” 那个看起来都很厉害的诡异，原来在许如意的眼中只是个丢了也没关系的玩具么？ 许如意很是坦然地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这就是大佬的口吻么？ 谢谢，有被凡到。 方媛心里大声吐槽着，忍不住问道：“你家这种玩具……它多么？” “妹妹偶尔会拿出来一个，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有多少玩具。”许如意停顿了片刻，说道，“你喜欢这样的玩具么？我可以下次带几件给你。” 她惊讶到失声：“已经多到随便送人的地步了么？！” 许如意摇头道：“也不是，但是小孩子没什么耐心。刚入手一件玩具的时候会很喜欢天天玩，但是过了两天就不要了。我家妹妹也是，好多玩具没玩两天就被丢掉了，被我收起来了，你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一些。” 但他很快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不过那些玩具，带到游戏里来的话，可能会让你变得怪怪的，虽然有些是挺好用的游戏道具。” 方媛立刻意识到他口中“让你变得怪怪的”，是指畸变。 大多数的诡异都有着极强的精神污染，她待在许如意的身边或许会没事，但是一旦带走，恐怕瞬间就让她畸变为怪物。 一想到这儿，她立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已经是大人了，过了喜欢玩玩具的年龄。” “这样啊……” 许如意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遗憾，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 方媛又开始纠结起之前许如意送给她的那本银白之书了，她之前在得到李南的指示之后，就准备把银白之书还给许如意的。 可是她还来不及那样做，自己就和许如意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奇怪的世界中。 而那本银白之书，也和许如意的马一样，突然间消失了。 “只是接触了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方媛担心自己在回归之后，会因为接触了那本银白之书而发生畸变。 不过根据《相处指南》上所记载的，零零零拥有着屏蔽精神污染的能力，自己和他待在一起，应该是没问题的。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 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从这个奇怪的世界离开？ 她现在联系不上队长那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方媛只好去问许如意：“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么？” 许如意检查了一下自身的任务日志，说道：“任务并没有改变，还是完成原本的任务就好了。不过b级任务果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啊。” 他一开始的时候，就很困惑b级任务怎么可能只是把目标关在房间里等他过去回收。 现在看来，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许如意心里早有准备，所以表现得很平静。 …… 许如意开始带着方媛探索这个世界。 这是童话一般的世界，也充满着各种不合理性。 有长着人脸、会说话怪树，也有跟着木匠身后帮忙背木柴的长鼻子小木人男孩，池塘边的青蛙戴着一顶小小的皇冠…… 方媛甚至还看到林间的木屋中，一个穿着老奶奶睡衣的大灰狼像是人一样人立而起地走动着。 虽然现在已经是灾变后五十年的世界，但是有些童话典故还是流传了下来。 方媛双亲健在，小时候也是有妈妈给她念睡前小故事的，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玩意的原形来。 可是她不明白，这个童话世界究竟是谁创造的。 这里是诡域么？ 她印象中的诡域，都是充满着恐怖与疯狂的地方，而这里鸟语花香、一片祥和，处处透着童真。 怎么看都不是那些没有理智的怪物能够创造出来的地方。 许如意突然停下了脚步。 方媛一直都跟在他身后左顾右盼的，他停下来了都没注意，被他的龙尾巴绊了一下，撞到了他毛绒绒的翅膀上，一把抱住。 她立刻松开许如意，捂着被撞痛的鼻子，声音很是郁闷：“干嘛突然停下来。” 许如意指了指前面：“前面好像过不去。” 她顺着许如意指着的方向看去，前方很是突兀地出现一处悬崖，而在悬崖边缘，有一个足有十几米高的独眼巨人正盘膝坐着。 它的身边放着一个袋子，敞开的袋口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些金色的豆子。 之前碰到的七个小矮人正在独眼巨人面前排着队，正在把自己背着的袋子拿去和独眼巨人交换一些金豆子。 “好吧，所以现在是《杰克与豌豆》了么！” 方媛仰望着悬崖上数根直径足有数米的金色魔藤笔直地生长到了云端之上，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题外话－－－－－－ 强推一本非常好看的科幻作品——《模拟：大国科技》，精品作品，已肥可宰，大家喜欢的可以看看呀。 附上链接：https://book.qidian./info/1033013151/ 第六十二章 悲催的魔镜 “魔镜，魔镜，谁会是我的王子？” 在一间城堡般的尖型高塔上，有一个小小的房间。 房间的布置如中世纪般古典，鹅毛被子铺在足以躺下十余人的床榻上，粉色的纱罩罩在上方，布置得很是温馨可爱。 地板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垫子，无数的玩偶整齐地摆放在地板上。 而在这些玩偶的正当中，一名身穿着淡粉色蓬松公主裙的女孩曲着膝跪坐在地上，稚嫩的脸蛋满是认真，盯着手里的镜子在询问着。 镜子里缓缓浮现出一张人脸，表情满是无奈：“公主，不是每一面镜子都懂这些的，我只是一面镜子，不要为难我好么？” 女孩似乎对镜先生的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嘟着小嘴，用力地晃了几下镜框。 “我警告你，我也是有尊严的……” 镜子里的人脸神情有些慌乱，色厉内荏地叫喊了起来。 房间里，簇拥着女孩的玩偶在一刻纷纷抬起了头，看向了镜子。 死亡的威胁，让镜子里的人脸瞬间满头大汗，立刻明智地改了口： “……但很显然，我的尊严并不多。” 镜子里的人脸渐渐淡去，镜面出现了波动，很快出现了一幅画面。 它并没有说谎，它的能力并不是《白雪公主》中的魔镜一样能够解答世界上所有的问题，它只是能够让人看到这个世界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以及一点点的未来。 不过它知道最适合梦公主的王子是谁，或许那家伙也就是害它被梦公主拖入梦中的罪魁祸首。 镜面内，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是——化后的许如意！ 洛丽塔女孩很是高兴，在房间里转着圈圈像是在跳舞：“王子会来救我么？” “没人害你。”镜子里的那张人脸忍不住浮现出来，吐槽道，“这是你的世界，谁能在王的世界里害一位坐在王座上的王？” …… 许如意突然间打了个寒颤，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天空。 方媛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她也学着许如意的抬头看向上空，可是除了厚厚的云层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直盯着的感觉。”许如意收回视线，迟疑着回答着，“可能只是错觉吧。” 他正在和方媛说话的时候，正在排队的七个小矮人里最后的一位突然间和他俩搭话：“嘿，我的朋友，你们也是去为公主庆生的么？” 许如意看着只到自己膝盖那么高的矮人小老头，突然间撩衣服。 衣服向上拉起的那一刻，他肚子上的巨口缓缓显露出了一角…… 方媛看到他露出肚子上的巨口，顿时想到了许如意之前是怎么吞吃诡异的。 她猛地一把将许如意的衣角拉下去，紧张地问道：“你干嘛？” 许如意对她制止自己的动作很不理解，说道：“这个是任务目标，虽然不是最关键的三个之一。” “可他会说话，说不定可以从他身上得到一些线索。” 方媛对这个奇怪的世界很是谨慎，虽然搞不清楚这里究竟是不是诡域，但是这些奇怪的东西既然能交流的话，她想挖掘出更多的消息来。 许如意同意了她的意见，说道：“你说得有道理。” 他蹲下身，看着小矮人询问道：“你们是去为公主庆生的么？” “是啊，国王诞下了一位美丽的公主，今天是她成人的日子，整个王国的人民都想要为公主庆生呢。”小矮人似乎很高兴，和许如意聊了起来。 方媛注意到没危险之后，忍不住问道：“那个公主是什么人？” 小矮人很奇怪地看着她：“公主就是公主，不是什么人。” 好像回答了，但好像没有完全回答。 许如意指了指他肩膀上的袋子问道：“你背着的是什么？” “金币，满满的金币。”小矮人很是慷慨地放下了自己背着的袋子，将袋口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币，那些金币都只有正常人小拇指度那么大。 他捧起一抔金币，得意洋洋地说道：“想要抵达云之国，必需向独眼独足的巨人购买金魔豆才可以，所以我带来了金币。” 方媛拉了拉许如意的袖子，用手挡着在他耳边小声道：“你要上去么？我们没有这些金币啊。” “没关系。” 许如意盯着小矮人放在地上的袋子，眼睛挪都不挪一下：“会有的。” …… “该死，你们这些强盗！你们抢走了我的金币！” 几分钟后，旁边的小树林里，小矮人气恼的叫喊声响起。 许如意拿着装了金币的小袋子，面无表情地放进了口袋里。 “我以为你不会做犯法的事情呢。”方媛看着五花大绑的矮人小老头，忍不住说道。 许如意很疑惑地看着她：“为什么这么说？这只是游戏而已。” “……你说得对。” 方媛好像有点了解许如意的世界观了。 在现实里要遵纪守法，但是在游戏里怎么样都可以，毕竟只是游戏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把小矮人的帽子摘下来，团了团直接塞进了他的嘴巴里，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现在是越来越有当帮凶的自觉性了。 两个人从林子里走出来，重新回到了悬崖上。 之前排队的六个小矮人已经买好了金豆子，正在等待着他们的同伴回来，对于从林子里回来的许如意两人看都没看一眼。 许如意拿着装金币的袋子，径直走向了独眼独足的巨人：“两人份的金魔豆。” 独眼独足的巨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方媛，从布袋子里拿出了一枚金魔豆交到了许如意的手上。 许如意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金魔豆：“这些金币，只能买一颗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一旁余下的六个小矮人。 “不，金币是够买两颗了。”独眼独足的巨人声音闷沉地说道，“但是金魔豆，只有心灵纯洁的人才能使用。” 许如意一脸诧异地看向身旁的方媛。 方媛差点没憋出内伤来，脸都快紫了：“我很污么？” 独眼独足的巨人指着方媛对许如意说道：“这个女人对你有一些不洁的想法，这是个不洁之人。”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啊！” －－－－－－题外话－－－－－－ 迟点还有一更，不过比较晚，明天再看吧 第六十三章 那，杀掉也可以吧?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啊！！！” 方媛脸色涨红，立刻来了个否认三连。 她虚着眼偷偷摸摸地往许如意那边看了一眼。 许如意却在询问着独眼独足的巨人：“能说得更仔细一点么？是什么样不洁的……” “啊啊啊啊！！！别给我这么认真地问啊！” 方媛羞恼地一把捂住了许如意的嘴，不许他继续问下去了，顿时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独眼独脚的巨人，像是无声地警告。 独眼独足的巨人并没有回答许如意的打算，说道：“云之国是不允许不洁之人进入的，所以你可以进去，她不可以。” “不洁之人这个称呼你要叫到什么时候呀？”方媛有点恼羞成怒了，对着独眼独足的巨人喊道，“别说本来就没有的事，就算是真的……想想又不犯法！” 许如意本想插嘴说点什么，可他此刻脑袋被方媛夹在腋下，她的两只小手死死地捂着他的嘴巴，像是生怕他问点不该问的。 直到方媛注意到此刻的动作又多暧昧，这才触电般地松开许如意。 许如意活动了一下脖子，仰着头看向独眼独足的巨人：“可她不是不洁之人，我看过她的‘心’，很可爱。” 他指了指天上：“所以，我会带她上去。” “哈？” 方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幅见了鬼的模样。 什么叫看过我的心？什么时候剖开看的？ 很可爱又是什么意思？是在夸我心脏组织结构好看么？ 明明好像是夸奖……但为什么听起来有点毛骨悚然？ 独眼独足的巨人变得暴躁了起来，低吼道：“不洁之人，不能进入云之国！” 它张开巨大的手掌，朝着方媛狠狠一抓。 方媛心中的危机感瞬间压在心头，肾上腺素在这一刻猛然激发，整个人反应极为迅速地……抱着头蹲到了地上。 只是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许如意挡在了她的身前，肩后生长出的两条水晶手臂伸出，抵住了巨人手掌的一根手指。 仅仅只是如此，却让巨人的手寸步不能再向前前进一步。 许如意看着它，仔细地打量着，喃喃自语道：“会攻击的话，意味着从中立怪变成敌对方红名怪了么？” “那……杀掉也可以了吧？” 独眼独足的巨人并不能听懂他的低语喃喃，可它也没有询问的机会了。 在许如意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它伸出的手掌与许如意的水晶手臂接触的地方，开始慢慢地结晶。 它手掌的皮肤下，开始生长出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结晶，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耀眼且瑰丽。 “铿冷！” 只是这份瑰丽，却过于脆弱。 巨人的手掌在化为结晶之后，瞬间破碎开来。 许如意的两条水晶手臂再一次伸出，一只手拽住它的独足，另一只手撩开了上衣。 腹腔的巨口贪婪地张着，黑色的旋涡正在不断旋转着…… …… “好奇怪啊……” 片刻后，许如意正蹲在地上，两只手抱着胳膊，陷入了纠结之中：“为什么没有回收成功的系统提示啊。” 他以为独眼独足的巨人是和之前在收容所吞噬过的诡异“怪蜥”是一样的，虽然不是这次任务的主要目标，但也是次要目标，属于不回收也可以，但回收了能加点通关奖励的那种。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吞噬了独眼独足的巨人之后，系统并没有任何的提示，独眼独足的巨人好像并不在他的任务范围内。 最关键的是……他吞噬了独眼独足的怪人后，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像吃了口空气一样。 在许如意纠结的时候，此刻的方媛正在不远处蹲着，挖土。 她旁边有一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金魔豆。 之前独眼独足的巨人只肯给他们两个人一颗金魔豆，但是现在她有整整一麻袋的金魔豆，想种几颗种几颗。 “我就是个帮凶、从犯兼好用的工具人。”她忍不住嘀咕着，现在的她越来越认清自己在许如意身边的地位了，心里发着牢骚，“上头还指望我引导许如意在游戏里的行为，根——本做不到好么？” 从头到尾，她都是被许如意牵着鼻子走。 抱怨归抱怨，但是该干的活方媛还是干得挺认真的。 方媛种好了金魔豆之后，两只手上都是泥土，胡乱地拍了拍就站起身，看着两个土坑分外有成就感和满足感。 做完这一切，她扭头看向一旁的许如意，看到他还蹲在地上纠结个没完，忍不住叉着腰说道：“你还要碎碎念多久呀，快点过来。” “哦。” 许如意只好不想那些事了，站起身朝着方媛走了过去。 方媛也不嫌脏，就这样坐到地上，看到许如意干站在她旁边，还往边上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许如意坐到了她身边，和她并排坐着。 她抱着膝，看着金魔豆种下去的地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期待着金魔豆长出来。 许如意看着这样的她，问道：“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也不是高兴啦。”方媛抱膝坐着，抿了抿嘴说道，“但是童话里那颗会生长到天上去的魔藤发生眼前了诶，你不觉得很神奇么？” “抱歉，我对童话不是很了解……不过你喜欢这个的话，我可以去学。”许如意很是认真地说道。 方媛把脑袋枕在膝上，侧着头看向许如意，眼睛微微弯起月牙：“干嘛，你要给我讲睡前的童话故事么？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过了要听童话才能睡着的年纪了。” 她这个时候，目光落在了许如意背后那圣洁的光翼上，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或许干了件蠢事。 “我之前就想问了……你这翅膀能飞么？” 许如意张开洁白羽翼，扑棱了两下，点头道：“能飞啊！” 方媛看了看地上自己辛苦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挖好的土坑，嘴角直抽抽。 她现在确信了，自己就是个傻x。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方媛揪着头发，很是抓狂，“我可是足足挖了一个小时的坑！” 许如意会飞，那他们种金魔豆有啥必要么？ 第六十四章 她在做着不属于她的梦 在方媛抓狂的时候，许如意并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中失去了聚焦，突然间身体栽倒在了地上。 “砰！” 突如其来的响声，立刻让方媛扭头看向了他。 当她看到倒在地上的许如意时，顿时一惊：“你没事吧？” 她连忙搀扶起许如意，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手颤颤巍巍地伸向了他的鼻息。 还好，呼吸还在。 方媛松了一口气之余，听到许如意发出了几声梦呓声。 他好像只是睡着了。 只是这突然间的昏睡，在这一刻显得格外不正常。 方媛不知道该怎么办，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疯兔先生，这个女人好奇怪啊。” 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也随之响起：“是啊，好奇怪呀。” 方媛在这一瞬间，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猛地回头看去，却看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脸蛋微微有些婴儿肥，很是天真可爱，粗麻制成的衣服穿在身上却分外合身，戴着一顶红色的兜帽。 她手里提着一个竹条编织的篮子，肩膀上放着一个简陋的兔子玩偶。 小女孩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很是虚伪，假笑的样子像是将一张笑脸缝在了脸上：“明明不是公主殿下，为什么会在王子身边呢？” “是啊，明明不是公主殿下，为什么做着公主的美梦呢？” 这一次方媛听清楚了，那个低沉的男音是从小女孩肩膀上的兔子玩偶内发出来的。 “疯兔先生，公主殿下已经迫不及待地让王子前往云之国了。” “他的身体，我们也要带回去，公主殿下会高兴的。” 小女孩站在方媛身后不远的地方，旁若无人地和自己肩上的兔子玩偶交流着。 方媛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危机感间渐渐笼罩心头。 这个小女孩……似乎和之前的童话生物并不一样。 她是有目的性的到来的，她是冲着许如意来的！ 方媛看向枕在自己膝上的许如意，喃喃着：“队长，你可是保证过我在‘游戏’里死了也不会真的死的。” 她没办法抛下这样的许如意一个人跑路。 方媛深呼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小女孩，问道：“你说的公主殿下，是要从我这儿带走他么？” 小女孩似乎也没想到方媛会和她搭话，点头道：“是的。” “虽然不知道你口中的公主殿下是什么东西，但是……”她站起身，铿锵有力地指着自己喊道，“我可是看过一千部以上恋爱小说，精通各种手撕绿茶技巧，懂得规避各种挖墙脚行为的理论派大师啊！” “想从我手底下抢人？” “少瞧不起人了！！！” …… 许如意正在发呆。 他的面前，是金碧辉煌的城堡，高耸的墙壁仰着头都难以看到顶端。 而在这座尖塔城堡之外，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泥土、没有鲜花、也没有蓝天白云。 仅仅只是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眼前的城堡。 许如意呆呆地看了许久，他还没缓过神来，明明自己刚刚还在和方媛在悬崖上坐着说着话，为什么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来到了这里？ 方媛呢？ 他向周围看了许久，试图找寻出一条离开的路。 可当他朝着背离城堡的方向前进时，走了没过多久，眼前又会出现这座熟悉的城堡。 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闭环，无论从哪边走，朝着什么方向走，可到最后都会回到最开始的原点。 他只好重新审视眼前这座城堡，环绕着这座城堡走了一圈。 这栋建筑，与其说是城堡，倒更像是一个“烟囱”，它是一个笔直向上的圆柱体，建筑风格有点类似中世纪西方的建筑。 最让许如意觉得奇怪的，就是他绕着城堡走了几圈，可是却并没有发现进入其中的门。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从城堡的上方突然垂下来了一根“绳子”，就落在他的面前。 “是让我靠这个爬上去么？” 许如意走过去，拿起“绳子”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绳子，而是一根头发编成的鞭子。 金色的发丝，很是柔软顺滑。 他仰着头看了看，很纳闷谁的头发会养这么长，最关键的是，拽着头发上去，她头皮不疼么？ 许如意展开洁白羽翼，决定飞上去看一看。 可就在他准备起飞之时，耳畔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不可以飞的，会魔法的是女巫，王子是不会魔法的。” 随着这个声音在许如意的耳畔边响起，他身上的羽翼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非但如此，他源自家人的赠予而异变的身体，在这一刻所有的异变特征都在一点点地消失。 他身上的黑鳞、背后的龙尾、腹腔的巨口以及肩后的那两条水晶手臂…… 这些在“等待界面”融入他身体的一切外来力量，都在这一刻恢复了它们最原始的样子。 许如意逐渐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他看向面前从上空垂落下来的金色发辫，思索了许久，伸手抓住。 他打算上去看看。 …… 另一边，悬崖上，一场战斗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小女孩熄灭了手中的火柴，看着倒下后压在许如意身子上方陷入昏睡的方媛，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疯兔先生，为什么这个女人说得这么厉害，却如此不堪一击？” 她肩上的兔子玩偶也发出低沉的男声：“是啊，我以为她会很厉害的……不对，她本来就是应该很厉害的，只是她不应该做不属于自己的梦，她该做自己的梦了。” “疯兔先生，为什么我们不让她去云之国，她很有意思。” “是啊，她很有意思，但她是不洁的，她沾满了污秽，不可以让公主殿下看到污秽的东西。” 小女孩一边和肩膀上的兔子玩偶交流着，一边朝着倒在地上的两人走去。 她试图推开方媛，将许如意抱起。 可当她的手刚要触碰到方媛时，突然间耀眼的光芒在方媛的额头处绽放开来。 那些光芒缓缓凝聚，在她的眉心处形成了一个倒三角金字塔，正当中是一双诡异的独眼。 方媛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眼神中毫无情感： “天灾历三八年，四月二十八日，一个胖胖的男人来了，他病了，父亲让我吃下他的病……” “天灾历三八年，五月十五日，一个很漂亮的阿姨来了，她病了，父亲让我吃下她的病……” “天灾历三九年……” 毫无感情的声音从她口中喃喃而出，那是一些被尘封了许久的事。 －－－－－－题外话－－－－－－ 最近一直看到评论区一些不喜欢女主的声音，还是希望大家能对我多一点耐心。 第六十五章 方媛的意义 一号庇护所内，异情局总部大楼二十三层，医疗科。 罗珊珊的全息投影出现在了医疗科之中，无视了向她问好的干员，径直朝着最里面的一扇门走去。 “砰！” 门被推开，屋内有一个肉球般的身影背对着她，吭哧吭哧进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那是一个肥胖得不像话的女人，她甚至无法正常地站起来，只能坐在地上，全身上下的肥肉都向下坠着，比正常人粗大了数倍的手臂正拿着一个勺子，挖着面前的蛋糕。 胖女人的身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品，而面前更是一个比她人还高的蛋糕，只是此刻已经被她吃了一半。 她注意到了罗珊珊进来，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议长大人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 不同于她令人恐怖的外貌，她的声音悦耳动听，有着让人想入非非的魔力。 罗珊珊抱着手，依靠在门边，说道：“梦公主‘醒了’，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需要你去和公主殿下谈谈。” 胖女人拒绝得干脆利落：“不去。” “我们不是好闺蜜么？” “我把你当姐妹，你把我当傻子？”胖女人有些嘲讽地说道，“公主的梦，不管是谁进入了都得遵守她的规则，我可不想因为什么荒诞的理由死在她的梦中。” 看似美好的童话，却是荒诞不堪的，不管实力是强亦或者弱，去了那个梦中都有可能因为一些离奇的理由无法脱身。 例如被女巫变成了青蛙，得不到王子的亲吻就一辈子只能当个青蛙的魔咒。 例如穿上之后就会一直跳舞直到死亡的舞鞋。 公主的梦境，对于外来者而言，便是真实的世界，死在里头是真的会死的。 除了失踪的大议长，没有人可以保证自己进了公主的梦境之后，还能够活着出来。 罗珊珊对于胖女人的拒绝很是不满：“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让你那个小徒弟成为‘陪伴者’的。” “你是为了我的徒弟？还是为了替你的好儿子找到一个失控时的‘安全阀’？”胖女人反唇相讥着，“有时候我在想，把方媛从她的家族中带出来真的正确么？我们和天空岛的那些人也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把她当做灵能失控后转移畸变因子的最后手段。” 她的音调猛地提升了几个调，厉声质问着：“你们把她当成了什么？垃圾桶么？” 会成为许如意的“陪伴者”，又怎么会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新人小干员？ 方媛和从小就生活在零号庇护所的叶秋白不同，在这个灾变后已经疯狂的世界，一个保持着纯真浪漫、天真无邪的正常人，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 她，从一开始就被准备好的。 她的能力，并不仅仅被其他人所认知的那般无用，甚至不是她自己所认知的那样，仅仅只是收获别人的记忆碎片。 她是……许如意一旦失控，最后的手段。 罗珊珊似乎也来了火气，阴沉着脸说道：“如果她不是在如意身边，她迟早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你以为你给她洗去了原本的记忆，植入新的记忆，她就是一个全新的、天真的、浪漫活泼的女孩了？前段时间她只是接触了一个最弱小的诡异，就险些让她崩溃！” “我从来没想过让她去一线！” “是她自己要求的！林青衣，这是灾变后的世界，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这些怪物，你没有能力为她创造一个桃花源！” 多年的老友，在这一刻爆发了对彼此的不满。 两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此刻却像是两个泼妇一般，互相指责着对方的不是，甚至连一些陈年往事都被翻出来算旧账。 “你还有身体的时候，天天不洗脚钻我被窝，磅臭！” “你……你还真敢说啊！你个小婊砸，当年勾引过我男人！要不是许修缘那死鬼……” “啊啊啊！！！” 林青衣恼羞成怒地抓起一块蛋糕就砸向了罗珊珊，只是从她虚幻的身体中穿了过去，砸在了墙上。 最终，两个人还是停战了。 因为林青衣深刻知道，现在这么吵下去也没什么意义，除非她能够跑到总部大楼的顶层，把罗珊珊的电源线给拔了，才能让这个嘴臭的代理议长安静一会。 罗珊珊露出胜利者的得意笑容，对她说道：“不过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你在为方媛清洗记忆之前，不让她把你的‘病’吃掉呢？你曾经可是异情局除了我之外的第一美人呀。” “是第一美人，没有除了谁，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林青衣恶狠狠地吐槽了一句。 罗珊珊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说道：“反正她都已经吃了那么多，也不差你这一个。” “当骆驼已经承受了太多的重量之后，任何一根稻草都可能会是压死它的罪魁祸首。”林青衣不太愿意提及这件事，含糊地说道，“我这样也挺好的，只是想吃点甜食而已。” “吃死你，死肥婆！” “你再骂！” 眼看着两人又开始吹胡子瞪眼睛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罗珊珊轻笑了一声：“看来你还真在意你收的这个小徒弟呀。” “我只希望她的苦已经吃够了，往后可以没心没肺地过得开心一些。”林青衣叹了一声，“如果能让她找个她喜欢，也喜欢她的男人就更好了。” 她似乎对此有些执念与遗憾，但是因为无法再实现，只能寄托给下一代。 “干嘛干嘛，如意不好么？多般配啊！” 罗珊珊眉头挑了挑，很是不满地说着：“他可是把‘要疼老婆’这句话写在了小本本上的好男人好么？” 林青衣“哼”了一声，但也不置可否。 罗珊珊凑近她，问道：“你给方媛设的‘限制’能撑多久？” “只要不碰到特定的一些人，就没问题。” “哪些特定的人？” “食人鬼医生、遗失之国全知全能之主相关的人或奇异物、以及梦公主和她的眷属们。” 她伸出肥嘟嘟的三根手指头，一一例举着。 “这样啊。”罗珊珊心里其实早就心知肚明，故意拖长了声音，然后说道，“那你最好现在去和梦公主谈谈，如果你真的在乎你那个小徒弟的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珊珊指了指地下，无辜道：“我没想到他们会来那地方，更没想到公主会醒。” 林青衣的表情顿时呆滞了。 下一刻，医疗科的最高领导人办公室内响起了尖锐的骂声。 第六十六章 不是我的王子么? “五感封闭，我不会痛苦。” “思维封闭，我不会难受。” “情欲封闭，我不会疯狂。” 梦境世界中，方媛身体散发着光芒，灵能粒子缭绕在她身边。 她的声音浑然没有了平常的天真浪漫，冰冷到毫无情感，缓缓地呢喃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 一个个“旋涡”自她身边缓缓浮现，密密麻麻地包裹着她，像是为她铸造了高耸的城墙。 那是她所吞噬过的灵魂碎片，只是这些灵魂碎片并不仅仅承载着他人的记忆，更承载着他人的超凡特效与畸变因子。 她的能力在发挥着作用，那是掌控灵魂的能力，而此刻她在对自己的灵魂种下了暗示，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听不见、看不见、闻不见、触及不见、品尝不见。 她的思维停止了思考，她的情感正在封存。 也只有这样，她曾经吞噬的灵魂碎片所附着的畸变因子才不会影响到她。 而在她的对面，小女孩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此刻发生剧变的方媛。 “疯兔先生，你让她做了她自己的梦了么？” 低沉的男声从兔子玩偶中响起：“并没有，有人在梦中撕碎了她虚假的梦。” “疯兔先生，她好像变得很厉害了。” “是的，她变得很厉害了，她从‘污秽的圣骸’里获得了力量。” “她是邪恶的？” “是的，她是邪恶的。” 小女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似乎变得很兴奋，那仿佛凝固在脸上的假笑不断向上咧着，扬起的嘴角竟是裂到了耳根。 她动作笨拙地弯下腰，从裙子底下缓缓掏出了一把巨斧，宽大的斧面上染着斑斑血迹。 很难想象她是如何把这柄比她幼小的身躯还要庞大数倍的巨斧藏在裙子底下，但这是梦境的世界，任何不合理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扬起巨斧，张开占据了半张脸的嘴，兴奋地尖叫大笑着：“我是，勇者！” 她拖行着巨斧，朝着方媛狂奔而去，与地面接触的斧面蹭出了耀眼的火花。 下一刻，她举起沉重无比的巨斧朝着方媛的头顶狠狠地劈砍了下去。 可就在巨斧即将落在方媛的脑袋上时，已经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的她在这一刻却是有了动作。 她缓缓伸出双手，手心朝上，无数的灵能粒子在这一刻凝聚。 那是打开了她封闭的自我的“钥匙”。 那是“礼物”。 那更是不被这个世界所接纳之物。 那是银白之书——《全知者》。 …… 在更深层的梦境世界中。 许如意抓着那金色发丝编织而成的鞭子，缓缓爬上了尖塔。 没有了家人给予的物品加持，哪怕是在游戏中，他的身体素质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这座尖塔不知道有多高，但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爬上来的。 可在这里，许如意却觉得很轻松，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累。 当他爬到尖塔的上层时，终于看到了尖塔的最顶端，有一个开着的窗户，金色的发辫就是从窗户里放下来的。 许如意通过窗户想要爬进房间，他的双手抓着窗户的边框，一只脚已经迈进了房间里。 他的注意力还在如何进入房间上，还没来得及观察房间内的情况，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猛地钻进了他的怀里，这突然间的袭击让他险些重心不稳从窗户那儿掉下去。 可那小小的身影，两只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娇小的身躯也不知道哪里爆发出那么大的力气，竟是直接把许如意给拽进了房间里。 “砰！” 许如意摔进了房间里，整个人大字型地趴在地上，而那娇小的身躯正跪坐在他的身上。 他这个时候才看清袭击了自己的是什么东西，那是一个精致得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小女孩，金色的长发绑着两个马尾，稚嫩可爱的脸蛋上满是好奇宝宝一样的神情。 她穿着歌德风格的华丽礼裙，领口处有一个粉色的蝴蝶结，蓬松的裙摆遮住了许如意大半的身子。 此刻，她正跪坐在许如意的肚子上，两只手压着他的胸口，只是她轻飘飘的，似乎像是一根轻盈的羽毛，没有任何的重量。 许如意在观察着她的时候，她也在看着许如意，微微张着可爱的小嘴，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出现的会是许如意。 她的王子，应该有着漂亮的翅膀，长着四只手臂，身上有黑噗噗的鳞甲，肚子上有一个喜欢吃东西的嘴巴，还有一条可爱的龙尾巴。 可现在，只是个人类。 许如意试图站起来，可当他的意图被察觉时，公主一样的小姑娘却伸出小手，“啪”地按住了他的脸。 她俯下身，凑到许如意的脖颈处：“嗅嗅~” 她认认真真地闻着，像是小猫一样，要记住许如意的气味。 而当她俯下身的那一刻，许如意也闻到了她的气味，那是香甜的味道。 “不是王子么？” 过了好一会，她才直起身子，嘟囔了一句之后，从许如意的身上下来。 直到这一刻，许如意才察觉到束缚着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的活动。 他从地板上坐起来，看着那个打扮得像是公主一样的女孩拿起地上的一个玩偶，抱着玩偶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气鼓鼓地看着他。 “你见到我了，说吧，你想要的是什么？” 她像是个没有得到心爱的玩具正在赌气的小孩子，气鼓鼓的样子很想让人戳一下她的脸颊。 许如意对她的话感到不解，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问我想要的？”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向我要他们想要的东西。”公主一样的小女孩似乎对这样的场景早已习以为常，“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是你，你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的东西么…… 许如意认真地思索着。 可他闭着眼睛想了很久，最终睁开眼时眼神中满是茫然：“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欲望，每个人都有想要的东西。”公主伸出了一根指头，认真地说道，“但是你只可以带走一件。” “所以你想要的是什么？毁天灭地的魔法？强大的神器？数不清的金币？” 她天真的语气中，却充满着诱惑。 可许如意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正当中一面一人高的镜子上。 他认出来了，那是他这一次的任务目标——no.059镜先生。 －－－－－－题外话－－－－－－ 抱歉更新晚了，迟点还有一更。 今天出了个小车祸，出门散步的时候，被一辆车压到了脚面，从医院回来就码字了，真倒霉。 应该没有骨折，问题不大 第六十七章 分享一半的世界(求追读!) 只是许如意盯着那面镜子看了一会之后，很快收回了目光。 镜子里的东西已经不在了，现在那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他并不需要一面普通的镜子。 他再一次重复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公主停下了原本的动作，迈着轻盈的步伐，凑到许如意面前。 她两只手环抱着许如意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使劲嗅了嗅。 许如意对她突然间的亲昵行为很是不理解，不过这似乎对他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所以他并没有选择制止，只是疑惑地低头看着她。 那个洋娃娃一般精致的小公主在他的怀里抬起头，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没有谎言与欲望，还有一种特殊到让人着迷的味道。 是与所有来过这里的人都不一样的味道。 这算是……称赞么？ 许如意迟疑了许久，点头道：“谢谢。” 对于别人的赞扬，要表示感谢，这是他记在自己日记本里的内容。 公主期待地问道：“所以，你要许什么样的愿望？” 问题又饶了回来，回到了一开始的原点。 许如意还是那个回答：“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不一定是东西，你所珍视的是什么？你所期盼的是什么？什么都可以。” 珍视之物么？ 许如意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一个答案，语气缓慢却坚定地回答道：“家人。” 公主的眼睛顿时变得活泼了起来，像是闪闪亮亮的星星：“家人？你想要家人？” “嗯，不过我有家人，所以并不……” “我明白了，你选择了这里最珍贵的东西！” 她并没有听完许如意的话，兴奋地嚷嚷着，松开许如意，高兴地小手拉着蓬松的裙摆，在房间里转起了圈圈。 许如意看着高兴的不像话的她，疑惑地问道：“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她停下了动作，捏着裙摆向许如意躬身行礼，然后昂着并不饱满的小胸脯，右手按在胸口上，可爱的小脸满是骄傲：“是我！” “这里最珍贵的东西，是我！” “你选择了我！” “你是……王子！” 她拉起许如意的小手，小跑着来到了房间正当中的那面镜子前。 公主满含期待地看向魔镜，询问着：“魔镜魔镜，他可以成为我的王子么？” 这面强大的镜子诡异早已在这个世界的王面前逃走，此刻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所以并不会回答她。 普通的镜子，只会倒映着镜面前的景象。 所以镜子里出现的，依旧是公主和许如意两个人。 而这让公主兴奋不已，拉着许如意在房间里四处走着。 “这是我的床，以后也是你的床。” “这是我的桌子，以后也是你的桌子。” “这是我的玩偶，以后也是你的玩偶。” 她一一指着房间里的东西，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分享一半给许如意。 从头到尾，她都紧紧地拉着许如意的手，总是朝他不吝啬地展露着天真的笑颜。 很可爱。 到最后，她拉着许如意的手让他坐到沙发上，许如意只好照做，而她立刻坐到了他的大腿上，执拗地掰着许如意的两只手，往自己的腰间放，让他抱着自己。 她很轻盈，轻盈到感觉不到分量。 “哼哼哼~?” 她哼着爽快的小曲儿，赤着的小脚丫不安分地晃动着，像是在向整个世界都宣布着她的喜悦。 许如意现在，人有点懵。 当这个精致得不像话的小公主拉着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就像是提线玩偶一般被摆布着。 她仿佛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这里的一切都要遵从她的意愿。 包括闯入这里的外来者。 只是许如意的身体虽然不受控制，但是思维并没有受到干扰。 他保持着两只手搂着小公主纤细的腰肢，抱着她的亲昵动作，试图去解释：“我不是王子。” 公主侧过头，仰看着他：“那你是什么？” “我是许如意。” “许如意是什么？” 她歪着小脑袋，小脸上满是好奇。 就像是她的世界里，公主就是公主、王子就是王子、国王就是国王、勇者就是勇者。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称。 她并不明白名字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是正常人，或许会回答“这是我的名字”。 但是许如意对于她的疑问思索了片刻后，很是认真地说道：“是人，许如意是人。” 他无比坚信着自己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类这一点。 她转过身，搂着他的腰，小脑袋亲昵地在他胸膛蹭着，像是只爱撒娇的小猫一样：“你是王子。” 许如意摇头：“我不是，我是许如意。” “可是你选择了我，选择了这里最珍贵的宝物！只有王子可以选择公主。”她似乎有点生气了，坐直了身子，搂着他的脖子，让他不得不低下头，精致的小脸凑到了他跟前，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身上有好闻的味道，你就是王子！” 许如意眼神中有些困惑。 是……这样么？ 正当他怀疑自我的时候，公主突然向他扑了过来。 他的身子向后倒去，可是却没有接触到沙发的靠背，而是沉入了海中一般。 无数的“海水”将他淹没。 他进入了更深层的梦境之中。 …… 第一层梦境世界的悬崖上，小女孩手上的巨斧在距离方媛数寸的地方却难以继续落下。 方媛手中的银白之书无风自动，“簌簌”声随着书页的滚动而响起。 最终，定格在了某一页。 她封闭了自我，但是《全知者》却为她打开了另一个视角。 曾经属于神灵的状态。 “小红帽，梦公主第一十八眷属，实力为第六星轨，在梦境世界中眷属得到主宰的力量加持……建议使用‘无败者之剑’。” “疯兔子，梦公主第一十七眷属，实力为第五星轨，在梦境世界中眷属得到主宰的力量加持……建议使用‘虚空放逐’。” 她缓缓诵念着银白之书上浮现的内容，环绕在她身周的灵魂碎片中开始震颤。 这些她曾吞噬的灵魂碎片并不仅仅带着原主人的畸变因子，更带着原主人的“超凡特性”，它们是被污染的残破圣骸。 原本封闭了自我的方媛并无法借用它们的力量。 可《全知者》之书却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封闭了自我，却在这一刻能够以一种奇妙的状态感知到外界。 《全知者》赋予她掌握自身能力的奥秘，也将她洞悉着一切所见事物的隐秘。 她缓缓抬起手指，一道灵魂碎片的旋涡之内，一柄巨剑猛然刺出，洞穿了持着巨斧的小女孩的头颅。 巨剑贯穿了小女孩的头颅，让她的身子向后飞仰，最终倒在了地上。 “疯兔先生，她果然……很厉害呢！” 这是她最后的话语，残余着兴奋。 －－－－－－题外话－－－－－－ 今天的追读决定下周能否三江，跪求了，大家别养书啊 第六十八章 我闯祸了!(求追读) “砰！” 小女孩的身体倒飞出去极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沾满了血斑的巨斧也随之掉落在地上。 她的身体还在抽搐着，只是脑袋已经如被砸开的西瓜一般破碎开来，生机在一点点地断绝。 “是的，她很厉害。” 兔子玩偶低沉的男声响起，玩偶之内有淡淡的黑雾弥漫而出。 可随着方媛再次抬起手指，环绕身周的有一道灵魂碎片的旋涡之中，浮现出了一只幽暗的巨手。 那只巨手扑向了兔子玩偶，紧紧一握。 兔子玩偶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做完这一切，方媛身边环绕着的那一个个灵魂碎片旋涡，有两个旋涡暗淡了下去。 这些灵魂碎片并不是保留着完整超凡特性的“圣骸”，它们的力量并不足以被多次使用。 方媛手中的银白之书再次翻动，停在了崭新的一页，而上面的一段段文字正在缓缓浮现，并且被她诵念了出来。 “在梦公主的世界中，一切都如她所想，一切都如她所愿。她的眷属永远不会得到真正的死亡。” 她无法真正杀死梦公主的眷属，这与实力无关，而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不过，暂时已经足够了。 …… 在悬崖的不远处，有一双眼睛正在远远地注射着这一切。 “我……闯祸了！” 那是逃离了原本镜子的“镜先生”。 它隐藏于湖面之下，将这如镜子般倒映着周围景物的水面当做自己新的栖身之所。 此时此刻，水面上浮现出的人脸，正在注视着悬崖那边的方向。 人脸浮现出惶恐不安的神情，眼眸中隐藏着深深的难以置信与不解：“我明明看到她的过去与未来了，我明明看到的！” 镜先生在被梦公主拖入梦境的那一刻，就预见了它的未来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它想要从梦公主的手中逃走，从这个梦境中逃走，它必须找到合适的人带它出去。 当它看到“no.0-01”进入梦境世界时，它就察觉到了跟在许如意身边的这个女人。 镜先生的能力可以看到过去、现在、未来，可它看不到位阶远在它之上的梦公主或者许如意的未来，但它看得到方媛的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在这个女人的未来中，它看到了她将自己带出梦境世界的未来，也看到了方媛身上存在的可能性。 或许许如意更有能力带它离开梦境世界，但进入他的“国”并不会比留在梦公主的梦境中要好多少。 所以它在“看到”方媛的那一刻，下定了决心，舍弃了自己的身体，想要进入她的灵魂深处。 它发现了隐藏于方媛灵魂中的秘密，有人为她植入了新的记忆，遮盖着她原本的自我。 它的力量，并不足以打破林青衣对方媛的“保护”，可它的到来，却触动了比它更早占据了方媛灵魂深处的另一样东西。 那是……名为《全知者》的银白之书！ “她的过去、现在、将来，都不应该与造物主（全知全能之主）有关系的。” “可为什么她身上会有造物主二分之一的神性？” “食人鬼医生明明利用了梦公主抹杀了造物主的存在，祂的王座都已经被梦公主夺走了！” “不死神父难道真的不可杀死么？他的不死性让他复活了么？他在这个女人身上布下了局？结果就让我撞了枪口？” 镜先生在丧失理智，它的低语充斥着疯狂。 它的能力，让它知晓了许多的隐秘。 这也让它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在方媛身上发现了多么糟糕的事情。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镜先生懊恼地自语着，“会出现在‘no.0-01’身边的女人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我撞破了他的布局，我会被他盯上的！” “我得寻求庇佑，我必须寻求庇佑！” “是成为梦公主的眷属？还是去往‘no.0-01’的国？” 它陷入了两难之中。 …… 方媛的危及解除之后，环绕在她身体周围的那一个个灵魂碎片旋涡渐渐收缩，化作无数的光点，进入了她眉心那如同刺青般的倒三角金字塔独眼之内。 她眉心处的“刺青”缓缓消失，手中的银白之书也变得虚幻起来，身上那散发着光芒的灵能粒子正在暗淡。 被她封闭的五感、思维、情欲……在这一刻重新恢复。 无神的瞳孔中，渐渐出现了神采。 “嗯？” 方媛神情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满是疑惑地看向周围。 发生了什么？ 她只记得刚刚那个突然出现要抢走许如意的小女孩，在她面前点燃了一根火柴……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方媛的目光，很快落在了不远处的小女孩那死状惨烈的尸体上。 她惊得立刻捂住了嘴，险些没叫出声来。 “啥情况啊？咋回事啊？谁能告诉我发生啥了？”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三个问号。 也在这一刻，方媛意识到这个童话般的世界，并不是如之前所见那般和谐。 这里终究是怪物创造的世界，充满着危险。 “这地方太危险了，得离开这里才行！” 内心的不安驱使着方媛想要离开这里。 可她扭头看向倒在地上还处于昏睡之中的许如意，心中更是焦急。 她以为许如意的昏睡是因为突然间出现的小女孩，可是现在那个小女孩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这家伙还没醒过来？ 她试着推了推许如意的身子，可只是让他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梦呓，并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家伙不会真的出事吧？他这么强！” 方媛此刻真的有点慌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巴掌，又看了看许如意白净的脸蛋，纠结了许久，但渐渐地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 深层梦境世界中。 许如意突然捂住自己的右脸颊，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周围。 他刚刚……感觉好像被扇了一巴掌？ 是错觉么？ 许如意没发现什么异常，注意力很快再次放在了眼前的事物上。 此时此刻，他身处一片童话森林之中，面前是一口水晶棺，有着漂亮金发扎着双马尾的公主正面容安详地躺在水晶棺之内。 他的身后，有七个小矮人正在哭泣着。 “公主吃下了女巫的毒苹果，只有王子的亲吻才能让她醒来。” 小矮人们一边哭一边偷偷看着许如意。 许如意：“……” －－－－－－题外话－－－－－－ 晚上再写两章，求追读！ 第六十九章 炼铜是犯法的! 梦境世界中，时间的流逝并不相同。 越是深层次的梦境，时间流逝的速度就越加缓慢。 在外界仅仅只过去了数分钟的时间里，在梦境中或许已经过去了数年、数十年，乃至更久。 许如意现在就是如此。 有时候，他是接受了国王请求的邻国王子，带着王国里最锋利的剑，骑着最快的马，单枪匹马去恶龙的城堡中拯救公主。 有时候，他是被女巫下了魔咒的王子，躲在池塘里当个只会“咕呱”叫的青蛙，看着昼夜交叠，直到被公主亲吻后才解开魔咒。 每一段故事的结束，都是新的故事的开始。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陪着公主玩了几次“过家家”。 漫长的时间，让他已经快要遗忘那段在庇护所生活的岁月。 许如意并不讨厌和公主玩过家家，毕竟这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而且她总是会为这些故事编造一个圆满幸福的结局。 而这一次，他看着水晶棺里躺着的公主，又看了看身边围绕在他身后的七个小矮人。 他总觉得……这些小矮人在哪里见到过。 “王子殿下，快亲吻公主，把她唤醒吧。” 小矮人们一边伤心落泪，一边在催促着他。 许如意走到水晶棺边上，蹲下身，看着水晶棺里躺着的公主。 她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那儿，嘴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脸颊鼓鼓的。 许如意伸出手，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的嘴唇分开一些，脸凑近了她纯真的脸颊…… 当两人凑得极近，身后的小矮人们甚至都要为了见状这一幕准备着欢呼雀跃时，许如意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他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了公主的嘴里，将她的嘴巴微微撬开。 她微微张开的小嘴里，含着的却不是所谓的毒苹果，而是…… 一只赤色的眼珠！ 也就在许如意看到她嘴里含着的赤色眼珠时，一些已经快要被他遗忘掉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了上来，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no.129红瞳……” 他喃喃自语着，回忆起了自己的任务目标。 许如意停下了动作，轻轻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公主的梦境世界中，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她想象出来的幻象产物。 有一些被她拖入梦境中的东西，会成为她的道具。 例如被她当做魔镜的“镜先生”。 还有现在这个，被她当做毒苹果道具的“红瞳”。 过了片刻之后，许如意站起蹲着的身子，弯腰将公主从水晶棺中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了出来。 小矮人们以为他终于要俯身亲吻公主的时候，可许如意接下来的行为却更加让人大跌眼镜。 他弓着前腿，后脚向后蹬，以一个箭步的姿势站立着，同时两只手从公主的腋下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他左手握拳，右手紧握着左手的手腕处，左拳虎口的位置抵在了公主贫瘠的小胸脯下方，紧跟着用力夹紧手臂，左拳向她的胸膛处猛然施压…… “呜……呜……” 许如意连续几次用力收缩手臂，而公主小小的身躯抖了半天，终于是没忍住，噗地一下把嘴里的“红瞳”给吐了出来。 他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小矮人们，解释道：“这是海姆里克腹部冲击法，小孩子噎住的话，比起亲吻，用这样科学的方法解决更好。” “不对，不对，为什么会这样啊！” 公主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嚷嚷了起来。 她生气地拍着许如意的手臂：“这样是犯规的，要重来、重来！” 随着她这一声“重来”，这个世界再度发生了变化。 许如意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面前的水晶棺中躺着闭目安详的公主，那七个小矮人正围着水晶棺在哭。 “公主吃下了女巫的毒苹果，只有王子的亲吻才能让她醒来。” 他们重复着之前的话语，一边哭一边用幽怨的眼神看着许如意。 似乎是在抱怨着他做了一些没有用的事，害得他们也得重来一次。 许如意走到水晶棺边上，看着躺在里面的公主，平静地说道：“我该走了。” 这一句话，让公主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吐掉了嘴里的“赤瞳”，坐起身子：“你要去哪？” 许如意指了指上方：“去外面，外面还有人在等我。” “可你是王子！” “王子不能去外面么？” 许如意现在已经不否定这个说法了，或许是她在自己面前重复了太多遍，让他已经意识到和这个小公主争辩这些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王子是要当上王的，而我会成为你的王后！”她双手合十握拳，明媚的眼眸里充满着希冀与憧憬。 许如意的表情明显呆愣了一下。 他看向公主，看着她漂亮却稚嫩的脸蛋，视线渐渐下移，认真地审视着那十一二岁左右尚未成长的青涩身体。 他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表情变得很是古怪。 “嗯？” 公主对他突然间远离自己的举动很是不解，看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想要向他靠近。 她对许如意突然间疏远她的举动感到了不安，伸出双手，想要他抱。 许如意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选择抱她，只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说道：“那我现在还不可以当你的王子，等你长大了才可以。” “为什么？” 公主低着头，小手捏着她蓬松的裙摆，有些委屈地问着。 许如意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踟蹰了好久，才缓缓开口道： “犯法。” …… 第一层梦境世界的悬崖上。 许如意的意识在缓缓回归。 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耳畔边传来了方媛惊喜的声音：“哈，你终于醒了！” 方媛跪坐在地上，而此刻的许如意正枕在她的大腿上。 所以当他睁眼的那一刻，映入眼帘的便是方媛的惊喜的神情。 他注意到方媛的衣角沾着血迹，不过她本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方媛低着头，看着他不说话的样子，担忧道：“你怎么一醒来就发呆啊？没事吧？” “嗯，没事。” 许如意这时才回过神来一般，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侧过身看向方媛，对她说道：“好久不见。” 第七十章 我是不是在自投罗网? 对于许如意伸出的手，方媛则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是不是睡傻了？” 对于方媛来说，许如意只是睡了一觉。 但是对于陪着公主玩着过家家游戏的许如意来说，确实是已经过去了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 他并没有向方媛解释，因为他心里还有一件非常疑惑的事情困扰着他。 公主……为什么突然肯放他离开？ 许如意能够明显感觉到，公主在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打算放他离开。 可就在那个时候，深层梦境世界中，依稀间有空灵的歌声响起。 他听得并不是很真切，只是依稀能够感受到那是能让人心情平静下来的歌声。 可公主却在听到那个歌声之后，变得紧张了起来。 “我该睡觉了。” 她沮丧无比地对许如意说着，然后将系在胸前的蝴蝶结摘了下来，送给了他。 这是送给王子的礼物，也是她的信物。 在许如意的世界观中，只有朋友和家人会送礼物。 在收下公主的礼物之后，她轻轻地推了许如意一下，深层的梦境破碎，他回到了第一层梦境世界之中。 …… 许如意摊开手，手心里放着的是一个蝴蝶结。 这是公主塞给他的东西。 【奇异物名：梦公主的信物】 【物品等级：b】 【功效：将它戴在身上，当你沉睡时，你将会来到梦公主的童话王国】 【备注：这是梦公主给予她的王子的定情信物，也是梦境世界的邀请函。】 【附言：“等我长大之后，你会成为我的王子么？”】 他看着手中的蝴蝶结，眼神中满是疑惑。 那个歌声是什么？谁在唱歌？ 正当他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大地突然间开始颤抖起来。 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天空出现了扭曲的彩带。 公主即将陷入沉睡，而她的梦境世界也将关闭。 …… 异情局总部地下收容所，一间特殊的收容室内。 房间正当中，竖着一口水晶棺，而棺材里躺着的是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 她身穿着粉红色的宫廷礼裙，裙摆蓬松，此刻闭着双眸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 整个收容室内，到底都是粉红色的雾气，将整个房间都充满。 这间收容室内，还站着两个女人，一个身体虚幻，而另一个肥胖如肉山一般。 罗珊珊看着水晶棺内的“梦公主”，说道：“公主本来是没有实体的，不过大议长为了成功将她收容，为她创造了这幅身体。” “呼哧、呼哧……我、我可不想知道这些。” 林青衣并没有回答她的力气，此刻她浑身汗如雨下，不停地喘着粗气。 对于她而言，从二十二楼的医疗科来到这地下收容所，实在是太过为难人了，这段路程险些是要了她的老命。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小徒弟，她怎么会来遭这份罪呢？ “哈。”她重重地吐了口气，气息这才平复了许多，苦笑着说道，“希望大议长对这位公主殿下的‘限制’还有效果，不然让我在王座级诡异的诡域中直面一位‘王’……你准备给我料理后事吧。” 罗珊珊拍着胸脯做着保证：“保证是风光大葬！” 林青衣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朝着水晶棺走去。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粉雾之中，进入了“梦境世界”。 罗珊珊就这样静静等待着。 一直到两个小时过去了之后，房间里的红雾开始一点点朝着水晶棺内部收缩。 她知道林青衣应该是借助大议长曾经对梦公主设下的“限制”，那位公主殿下即将沉睡。 “不知道林青衣能够救出多少人啊……” 罗珊珊有些无奈，这一次地下收容所的所有异情局工作人员以及收容的诡异全部被梦公主拖入了她的梦境之中。 一旦梦公主再次沉睡前，他们逃不出来的话，那么一辈子都将被困在梦境之中。 …… 在林青衣进入梦境世界之后，梦境世界开始崩塌。 “啊！” 当方媛脚下的大地开始粉碎之时，她直接坠了下去，不由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许如意一把拽过她，飞到了半空中。 她蜷缩在许如意的怀里，心有余悸地看向下方，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许如意低下头，俯瞰着下方。 那些由梦公主的梦境幻想出的童话世界在变得虚幻，而一些真实存在的东西渐渐浮现了出来。 他看到有人在挣扎求生，也看到有恐怖的诡异正在疯狂地破坏着周围。 许如意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诡异身上，系统的提示告诉他，这些都是他的任务目标。 他……要开动了。 …… 正在崩坏的梦境世界中，镜先生栖身的湖泊也开始消散。 幸运的是，梦境世界崩坏的同时，那些被梦公主拖入梦境中的人类和诡异也都暴露了出来，它并不缺少栖身的媒介。 “梦境世界开始崩塌，公主要睡了么？” 镜先生知道很多事情，也知道着梦境世界的崩塌意味着什么。 看来异情局也不可能对于梦公主的胡闹无动于衷，终于是采取措施了。 “成为梦公主的眷属，我这辈子都离不开这虚假的世界。” “而去‘no.0-01’的国的话，跟随他，我或许将来有机会触及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以我第四星轨的实力，或许有机会抢到他身边的一个席位……” “必须做出个抉择了。” 镜先生意识到留给它的时间并不多了，如果在梦境世界彻底关闭前，它还在犹豫的话，那么下场就是彻底困死在这梦境世界中。 它最终决定选择许如意，毕竟成为梦公主的眷属，它彻底断绝了能力跃迁的可能性，这辈子都只能困死在第四星轨。 镜先生最终选择了一面新的镜子作为媒介，那原本属于一个人类，不过那个人类已经死了。 “让我看看‘no.0-01’在哪……” 镜面开始变得虚幻，很快浮现出了一个画面——化的许如意，正在吞噬着一个半人半羊的诡异。 这一幕，让镜先生沉默了。 “我这个时候去找他……是不是有点自投罗网的意思？” 第七十一章 只有许如意能救她! 【您已成功回收目标no.258牧羊人】 【当前任务进度：33%】 被吞噬的诡异，上半身是一名苍老的老人，而下半身则是羊的下体，他的体型很庞大，足有数米的高。 只是这半人半羊的诡异，却毫无招架之力的被许如意腹腔的巨口吞了下去。 哀嚎与挣扎皆是无用，它甚至连逃跑都没有去尝试过。 许如意听着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有些诧异：“任务进度一下子就多了百分之二十，是因为这个no.258牧羊人是这次任务最主要的三个目标之一么？” 只可惜为“no.129红瞳”在公主手上，而公主只给了他蝴蝶结，并没有将“红瞳”交给他。 许如意想要去找公主要回自己的任务目标，可是现在他不知道如何进入深处的梦境空间。 之前他能够直接见到公主，是因为公主的“邀请”，直接将他拖入了深层的梦境空间之中。 “从天上上去么？” 许如意抬头看了看天空，想着那个独眼独足的巨人贩卖着金魔豆，便是让他从天空进入“云之国”。 不过他很快收回了视线，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四周。 他现在并不着急去见公主，毕竟现在这里还有许多“诡异”等待着他的回收。 哪怕这些诡异并不是首要的三个任务目标，可回收它们依旧能够增加任务的完成度。 正当许如意准备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诡异出现的地方时，他发现身边的方媛正抬头看着天空。 “怎么了？” “你看天上。” 方媛指着天空，嘴巴微微张着，似乎很是惊讶的样子。 许如意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天空早已破碎不堪，原本湛蓝澄澈的天空无数裂痕密布，如蜘蛛网般向着四面八方扩散，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裂痕在不断地扩大。 而在这些裂痕之后，不时有耀眼的光芒爆发。 “那是林议员在和公主交锋。” 在许如意和方媛都仰着头看天空中的异变时，有一个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 那是个声音浑厚的男人声，解答着他们两个人的疑惑。 当声音响起时，方媛浑身毛骨悚然，一股心悸感从心中滋生。 她瞪大了眼睛，猛地扭头看向身边。 而在她的身边，一面镜子正漂浮在半空中，镜面里浮现出一张男人的脸庞。 镜子里的人脸高深莫测地说道：“不过一位亚神敢对真神级别的王出手……我说你能听我说完么？我也是有尊严的！” 不知何时开始，许如意肩上的两条水晶手臂已经抓住了镜先生寄生的媒介镜子，腹腔上的巨嘴已经朝着它张开了血盆巨口…… 镜先生作为铁骨铮铮、有尊严的诡异，能受得了这个？ 它受不了，所以立刻选择了投降：“我是来投效您的，我自愿去往您的国，您不用把我吃掉的！” 许如意像是没听到一样，擒着镜子边框的水晶手臂，将它不断地往腹腔上的巨口递。 镜子中的人脸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深渊巨口，已经巨口深处那恐怖的旋涡…… 情急之下，它惊恐地喊道：“您可以把我当做游戏中的宠物，您不想在这游戏里收获一只听话的宠物么？我会说话，我可是稀有级别的宠物啊！” 它知道很多事情，也知道很多关于许如意的事情，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例如这位大人物的“游戏”。 许如意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稀有级？” 镜先生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说道：“对，稀有级！这游戏里自愿认主的宠物很少的！” 方媛看许如意好像真的有点心动了，不由地吐槽道：“哪有把镜子当宠物的！这个家伙看着都怪。” 她看出来这个镜子诡异似乎有着不逊色常人的智慧，而这是极其罕见的，在此之前她所接触过的诡异都是毫无理智可言的。 只是这个镜子诡异似乎畏惧着许如意。 方媛现在已经有了监护人的自觉，她可不想让一个来历不明的怪物靠近许如意。 许如意觉得方媛说得有道理，再度准备把镜先生给吞噬了。 镜先生现在杀了这个臭女人的心都有了，强烈的求生欲让它高声呼道：“这个世界有很多宝贝，我可以带您去搜刮！” “梦公主的梦境世界，那些幻想造物是可以带到现实中的！” “永生的酒杯、能够让沐浴者拥有不死之力的河流、能够实现三个愿望的神灯……” “有个男人还给梦公主讲了个有关于机甲的故事，他让梦公主幻想出了高达！机甲你喜欢么？可以带走在现实世界里开的那种！男人的浪漫啊！” 它不断地把满是诱惑的条件开了出来，试图去说服许如意。 “只要您不吞噬我，我就带您去寻找这些宝贝。现在梦公主快要睡觉了，看守着梦公主宝物的眷属们正是力量最弱的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啊！” 可当它看着面无表情的许如意时，知道这些对于常人来说难以抵御的诱惑对于这个怪胎而言狗屁不是，他压根不在乎。 镜子已经有一半落入了许如意腹腔的巨口之中，镜面内的人脸惊恐无比，立刻换了目标。 它对方媛大声喊道：“快让他住手！你的老师有危险，哪怕她能够借助大议长对公主的限制让公主睡着，她自己也逃不出这梦境世界！” “零……许如意可以救她！但是必须有我带路！” 这番话，让方媛瞬间懵了。 老师……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 深层梦境世界中，此刻化为了无尽的黑暗。 一名体型足有数十丈的女巨人立于虚空之中，体型曼妙，无数的晶体从她身上生长出来，似是为她披上了这个世界上最华丽的长裙，饱满的胸口处细密的银鳞遮挡着要害。 这看似畸变体的怪物，却是使徒的“圣者解放”形态。 唯有踏足了“神灵领域”的使徒，才有资格掌握“圣者解放”的能力。 而这美丽的女巨人，正是异情局议员、医疗科第一领导人——“歌者”林青衣的圣者解放姿态。 女巨人的手中拿着一张普通大小的a4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人类的文字。 她极为慎重地将这张渺小的纸张握在手中，因为这张纸条上，是某个男人曾经哄骗着懵懂无知、天真的梦公主签订下的约定。 “在梦公主的梦境中，她就是绝对的真理，拥有着言出法随的力量。” 林青衣在心中庆幸着：“如果没有大议长的这纸约定，在进入梦境世界后，我可能连自己的能力都无法使用。” 女巨人抬起头，看向了漂浮在她对面的梦公主。 相比于女巨人那庞大的身躯，只是普通小女孩身材的梦公主显得如此渺小。 “王子……” 在虚空中蜷缩着身子，昏昏欲睡的梦公主发出了一声梦呓。 这片虚妄的黑暗世界亮起了光芒，无数幻象造物再一次朦胧出现。 原本已经认为完成了任务的林青衣，猛地抬头错愕地看向公主。 她还没睡着？！ 圣者解放形态下的林青衣看着周围正在一点点凝实，即将组建成新的梦境世界的幻想造物，苦涩道：“麻烦大了……” 上架感言 简单来说，今晚十二点上架。 挺突然的，对于我来说也挺突然的。 昨天的时候从编辑那儿知道了三江没有pk上的消息，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对着电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脑子也是懵懵的，这两天的更新也有点拖拉，真的是万分抱歉。 因为上架的事情比较突然，所以手上也没有存稿，只能是现码现更，不能保证更多少章，对不起。 最近心情比较低落，人还是晕的。 评论区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我是个比较容易受影响的人，一着急就会乱了自己的节奏。就好像本来方媛应该再来个十几万字才会显露正常人下不正常的一面，本来公主也不应该这么早登场，一些铺垫还不够，导致原本的对手戏也展开不了。 我会努力调整好心态，争取把这本书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 不管怎么说，今晚上架，希望大家能够来起点多多支持正版。 也不求什么票，什么打赏了，能够一天为我花个一毛钱订阅下正版章节，都值得我给您磕一个了。 这本书因为挑战了新题材，写着很难，一天坐六个小时只能磨出一两章来，还总是写得不尽如人意，一个月上百个小时的付出，读者姥爷们看在这份上，就当一个月请了个苦逼作者喝了瓶可乐吧。 另外也很感谢编辑迦南大大，从我开书就一直跟读，给了很多有用的意见。原本上本书写完，我就想着或许我不太适合写书，已经进厂里打螺丝了，是迦南大大把我从厂子里又喊出来写书了。 也感谢给了我章推的大佬们，仓鼠巨和忘川巨都给了我很多写书的经验，让我这个小萌新也是受益匪浅。 总而言之，订阅成绩是衡量一本书寿命的重要指标，万分拜托各位今晚支持一下。 给大家磕头了！ orz！ 第七十二章 父子俩都是混蛋(求首订) 蔚蓝色的天空出现，泥土汇聚成大地，澄清的湖泊与远方的山脉若隐若现…… 原本混沌一片的黑暗虚空开始变得生机勃勃。 可这一幕在林青衣眼中，却是充满了危机。 梦公主还没有睡着，她还有能力创造深层次的梦境世界。 这是“云之国”，是最接近这个世界的主人的梦境，也是最危险的梦境。 而在林青衣化身的女巨人周围,出现了一道道身影。 “疯兔先生，这个女人好奇怪啊，为什么她会出现在公主殿下的‘云之国’中呢？” “是的，她很奇怪。不过或许是殿下新的眷属，我们新的伙伴。” 戴着红色兜帽的小女孩和她肩上的兔子玩偶对着话。 叼着烟斗、扛着猎枪的猎人笑眯眯地看着女巨人。 穿着粉红色睡衣的灰狼舔食着嘴唇，眼神中满是饥渴与凶残。 背上长着透明翅膀的胖乎乎仙女,在和蔼地微笑。 除此之外，还有数人！ 这些人……是梦公主的眷属！ 他们没有选择对林青衣下手，甚至表现得很是友善。 可林青衣心却渐渐地提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公主已经睡着了，她才敢接近的！ 可没想到公主还未彻底沉睡，她还有能力打开她的“云之国”。 “她就这么喜欢许如意么？” 林青衣的内心有些绝望，现在她已经被公主拖入了“云之国”中，必须赶在公主彻底沉睡之前逃离这里，否则就永远无法离开。 而无法逃离“云之国”……要么成为这梦境世界的养料，要么彻底归顺公主，接受她的赐予，成为她的眷属。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林青衣无法承受的。 但是想要离开“云之国”，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梦公主主动送她离开。 “公主殿下，您忘了您和大议长的约定了么？” 林青衣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举动会惊醒好不容易即将沉睡的梦公主。 她拿着那份记载了约定的纸,急切地喊道：“许修缘,他曾经给您取过名字的！” 当“许修缘”三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双眸紧闭的梦公主似乎有了反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林青衣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正要惊喜。 可紧跟着,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叮当猫。 这蓝胖子一屁股坐在了林青衣“圣者解放”形态的女巨人身上,压得她匍匐在大地之上。 “那个家伙，是个大骗子！” 这个世界，回荡起梦公主气鼓鼓的声音：“他骗走了我好多宝贝！” “那是我为王子准备的！” “我已经准备了好久，准备了好多东西了，他要是再敢来，我就把他打哭！” 原本万里无云的碧蓝天空开始乌云密布，恐怖的雷霆在乌云后跳动着。 这灭世般的场景，足可见此刻这个世界的主人心情有多糟糕。 被某个灾变前火极一时的卡通人物压在屁股底下的林青衣有点儿傻眼。 她以为大议长和梦公主的交情很是不错，毕竟大议长是唯一一个能够从梦公主的梦境世界中畅通无阻地往返，并且每一次都能带出数量庞大的幻想系奇异物。谷鬶 感情都是骗来的啊…… “那个混蛋……都做了些什么啊！他最好是死外面了！” 林青衣心中默默骂着姓许的混蛋。 一想到自己的小徒弟还得给这混蛋的养子做小媳妇，就更来气了。 而且如果不是许如意带着方媛瞎跑，自己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两难的地步。 这父子俩，就是大混蛋加小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 “阿嚏！” 许如意突然间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露出困惑的神情。 游戏里也会感冒么？ 这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连疾病都能模拟，《第二家园》这款游戏还真厉害啊。 许如意一边感慨着，一边把目光看到一旁的方媛身上。 方媛此刻正两只手紧攥着镜子的边框，正在满脸严肃地和镜子里的那张人脸对着话。 她似乎有些不想让许如意听到的东西，所以故意走得远了一些，并且和镜子里的人脸交流时声音也故意压低了。 “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方媛瞥了一眼许如意，察觉到他在看自己这边，声音尽量压低地询问着镜子里的人脸。 可她的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好看的眉毛拧巴着，眼神都变得凌厉了起来。 镜先生知道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不好惹，他可是才亲眼目睹过方媛手持银白之书屠了梦公主两个眷属的场面。 最主要的是……她拥有着全知全能之主的二分之一神性，她背后的人自己也招惹不起。 镜先生讪讪笑着：“我知道在‘零零零’面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但是你得保证让‘零零零’不把我吞噬，我才会告诉你。” 方媛心中焦急，但在这个时候也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我会和他商量的，但我没办法保证许如意的行为。” “他有时候比你想象中的好说话，但是仅限你们这些占了席位的人。”镜先生的语气有点儿酸溜溜的。 不过得到了方媛的保证后，它也没继续隐瞒着：“鬼邮差给梦公主送了一封信，介绍了她的王子，公主太期待了，以至于‘歌者’哪怕有着那位大人和梦公主的约定，也无法将公主哄睡。要知道太兴奋的话，可是不容易睡着的。” “什么……什么鬼邮差？那位大人又是谁？” 方媛听得一头雾水，她知道她的老师代号是“歌者”，也大致猜得出这个诡域的主人是“梦公主”。 “我可以解释，但你要知道有些存在哪怕只是念及祂的真名，都有可能让你畸变。”镜先生善意地提醒着，“你确定你还要听么？” 方媛立刻摇头，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但是只是念及名字就会让人畸变的诡异……那得是什么程度的诡异？ “现在‘歌者’被困在了梦公主的‘云之国’中……你知道‘云之国’吧？只要公主想，她的梦境世界可以延伸出无数层，但是唯有公主所在的那一层梦境世界会被称之为‘云之国’。” 镜先生继续着刚刚的话题：“云之国在正常情况下，只有得到公主的许可可以入内，但是有一种很特殊的情况……” 他本想继续解释，可是很快察觉到方媛已经双眼无神大脑放空了……她显然没听懂。 镜先生只好说道：“你只要知道，林议员被困在‘云之国’无法离开了，许如意身上有公主的信物，可以自由出入云之国，有很大概率能够救出你的老师。” 方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她想要去和许如意说这件事，可就在这个时候，镜先生却说道：“你就不担心许如意会有危险么？” “还是说，你觉得许如意和你的老师相比，他的安危并不重要呢？” 第七十三章 他干净得让人不忍心破坏(求首订) 镜先生的话，让方媛愣了一下，但她很快说道：“许如意很强的！” 哪怕方媛只在“游戏”中见到过两次许如意，可他的强大早已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是，他是很强。尤其是这一次，即便是遭遇王座级的诡异，他也有能力一战。”镜先生并不否认,但也说道，“但这并不包括梦公主，在‘云之国’，她便是规则、她便是真理，她所说的一切都会成真，她想要的一切都会实现。” “她是……吞噬过神灵的新王！” “除非许如意让他的‘国’降临梦境世界,否则他无法战胜梦公主。但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一幕，他会化身新的‘天灾’！” 它停顿了许久，转折道：“不过现在的他,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救出你的老师的。毕竟梦公主更想要她的‘王子’，而不是‘歌者’。” “你要怎么做？用许如意去换‘歌者’么？” 镜先生的话语，让方媛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了起来。 而它却用极为蛊惑的语气说道：“你在犹豫？一边是你最值得敬仰信赖同时也将你视如己出的老师。而另一边只是刚认识没多久，只是任务目标的怪物男孩。即使这样，你也在犹豫？” “许如意很单纯，他从不怀疑他所视为家人、朋友的人的话语，也不会拒绝帮助朋友的请求。” “只要你愿意去哄骗他……” 镜先生试图用言语去诱导方媛。 它并不清楚方媛有没有占据许如意身边的“席位”，但是方媛的成分太过复杂，一方面她是人类一方的重要棋子，而另一方面她背后还有一位大人物在下注。 而她本人……也很古怪。 镜先生已经决心投靠许如意，自然是不愿意这样不稳定的因素留在许如意的身边。 或许……它可以去尝试着争夺原本方媛在争夺的那个“席位”，那个最重要的“席位”。 可就在镜先生想着这些事的时候,它注意到方媛直接朝着许如意走了过去。 “许如意……” “怎么了？” 对没错,去欺骗他,你将不被他的国所容！你将彻底失去争夺席位的资格！ 镜先生满含期待地看着方媛和许如意。 可接下来两人的对话,却让它大跌眼镜。 只见方媛很是直接地询问道：“你打得过梦公主么？” 许如意一脸懵逼：“打……为什么要和她打？她只是个孩子。” 镜先生顿时歇斯底里了,谁让你这么问的！ 欺骗！欺骗明白么？ 可方媛却并没有如镜先生所希望的那样,去选择欺骗许如意。 “我的老……我有一个朋友,好像也在这个游戏世界，但是她被困住了，好像只有打败梦公主才能让她出来。”方媛回忆着《相处指南》，斟酌着语句说道。 “你朋友给你发消息求助了么？” “哎呀，你先别管这个。梦公主可是大boss！你要是打不过的话，能不能离开这里？咱们出去搬救兵。” 方媛还记得自己进入梦境世界是在一号庇护所的地下收容所内。 而一号收容所作为人类最后的防线，坐镇的大佬还是很多的。 她并不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许如意身上，既然梦公主能够被收容，那说明一号庇护所还是有能压制住梦公主的大佬存在的。 只要离开这个梦境世界，她就能和队长李南取得联系，到时候请一号庇护所的大佬过来，也是很轻松的事情。 许如意看了看周围，点头道：“应该能出去。” 第一层梦境世界已经变得很薄弱了，以他的能力强闯出去，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方媛立刻说道：“那好，咱们先出去！” “哦。” 正当许如意准备乖乖照做的时候，镜先生顿时急了：“你难道就不管你的老师了么？能够压制住梦公主的人，一号庇护所曾经有，但是现在……”谷犘 方媛立刻指着镜先生所寄生的镜子，询问着许如意：“你还要吃么？” 许如意询问道：“你不需要它了么？” “不要了。” “好。”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涌上镜先生的心头。 它想要逃，可紧跟着两条水晶手臂如闪电般冲刺而来，舒服住它所寄生的媒介。 它想要舍弃媒介逃走。 可许如意腹腔的巨口已经张开，将它缓缓淹没…… …… 地下收容所之内，许如意和方媛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进入梦境空间时的地方。 而这一幕，恰好被罗珊珊监控到。 她看着面前的淡蓝光屏上监控着的画面，有些意外：“如意和方媛出来了么？” “肥婆怎么还没出来？其他人和收容所收容的诡异也没有回归。” “出什么事了么？” 也正当她疑惑不解的时候，淡蓝光屏的投影上出现了光脑的提示。 【紧急通话，零号庇护所特别行动队队长李南，向您发起了通话邀请。】 罗珊珊知道零号庇护所那边能够和处于“游戏”中的方媛进行联络。 而眼下方媛刚从梦境世界中出来，零号庇护所那边就发来了消息，只怕是梦境世界中有意外发生了。 “替我接通。” 【是，‘光脑虚拟意识·终端’，已为您接通……】 罗珊珊面前的虚拟光屏上，很快出现了李南的脸。 他脸色严肃地说道：“议长，出事了，林议员被困在了梦公主的‘云之国’，需要总部支援……” …… “果然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还是交给能解决的大佬去做比较好。” 方媛已经得到了李南那边传来的消息，总部已经派出支援了。 她松了一口气，对于异情局总部的能力，她还是非常相信的。 毕竟……这可是支撑着人类延续的支柱啊！ 如果连异情局总部都处理不了，方媛并不觉得许如意就能处理。 最重要的一点，她在镜先生的身上察觉出了不怀好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能力莫名其妙的强了一大截，已经从第九星轨到了濒临跃迁的地步，而原本的“精神安抚”也多了一些新的能力。 比如她现在根据别人的灵魂印记，察觉出一个人的情绪。 不怀好意的情绪、忐忑的情绪、恐惧的情绪……各种各样的情绪，她都能够看得出来。 突然间能力增强这件事，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也正因此，她才察觉到了镜先生在向她提议时潜藏着的恶意，虽然不知道这恶意是冲着她还是冲着许如意，但是她显然并不打算去听从。 “不是说要搬救兵么？”许如意虽然带着方媛离开了，但是对于她所说的搬救兵还是有些一头雾水，“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 方媛看向许如意，他颅中的灵魂之火依旧纯粹没有丝毫的坏心思。 干净得……让人不忍心去破坏。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不用了，已经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