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美人多妖》 第1章 继室嫡次女(一) “啊!宁美人又晕过去了!” 争奇斗艳的御花园里,美人奇花无数,不愧是帝王后院。 手拿团扇,薄面傅粉的娇人儿们,听了这声惊呼,神色淡然,连眼角都不斜一个过去。 新入宫的宁美人,三天一大晕,时不时一小晕的身子,她们早就习惯了。 反正不会有什么事儿,皇上对此不在意,她们何必去浪费那个心思。 宫中勾心斗角的事儿多了去了,有些事儿能省神便省了。 宁卿卿醒来时,茫然的瞪着头顶的粉色纱帐。 这么俗气的颜色,谁选的?她的金缎软纱帐呢,被谁偷去了! 再歪一歪头,掀开床帘往外打量几眼。 娇俏可人的小脸,顿时气白了。 狭窄漆黑的破地方,她堂堂上古香火神兽再是没有下届供奉,也没穷成这样儿。 深吸一口气,宁卿卿摸着她正在作妖的肚子,理清思绪。 香火兽以香火为命,然而天道轮转,凡间渐渐不信上界,香火兽的供奉也被断了。饱腹的吃食没了,香火兽可以预料它接下来只有个死字。 好死不如赖活着,香火兽活了数十万年,可不想死。 所以它撒开蹄子跑到它主人的宫殿里,砸了满殿的东西,得了一线生机。 下三千世界,转世入大气运之处,吞气运抢香火。 大周朝,就是她转世的第一个小三千世界。 宁卿卿,五品官的嫡次女,自幼身子娇弱养在别庄,造成个不谙世事的干净性子。入了宫,便成了蠢。 论理来说,皇家嫔妃至少得有个身子康健的说法,才能入宫。 帝王钱财不是白来的,多养个女人,要么是为了貌,要么是为了能生。 宁卿卿这个身子尚未长开,和当今年已三十的皇帝相比,就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奶娃娃,再绝色也看不出来风情。 而能生这两个字儿,着实与宁卿卿沾不了边。 所以,皇帝到底图她个什么,除了皇帝自个儿,没人能知道。 “美人,您今儿比平日早醒一个时辰呢!” 宁卿卿消化了原主的记忆后,伺候她的宫婢正巧来了。 拍拍在唱戏打鼓的肚子,宁卿卿眼珠乌溜溜的看着宫婢:“青衣啊,我饿了。” 饿了就吃,吃了就睡,这是此前宁卿卿身为一个香火兽,十几万年里再正常不过的作息。 从六品美人,没那个身份从宫外带奴才进宫。 青衣被拨过来伺候这位主儿十多日,今儿第一次明悟皇上选宁美人入宫,不是没有原因的。 任谁被这般信任单纯的眼神瞧着,都会忍不住将自己有的全捧到她面前。 “美人恕罪,奴才这便给您取来晚膳。”青衣恭敬的行了个礼,得了准许,脚步飞快的向御膳房走去。 从三品嫔妃以下,不得私设小厨房。宁卿卿想用膳,必是得去御膳房取份例的。 御膳房离琉璃阁甚远,青衣恨不得背上长了鸟翅,呼啦一下飞过去,免的让美人主子饿很了。 宁卿卿虽然饿,但是她饿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换个壳子而已,没什么差的。除了,她想不起被她砸了大殿的主人是谁。香火兽的脑子有时候不太好,这是整个上界都知道的事。 姬钊站在门口,透过门缝望着里面小人儿的样子,愉悦的笑了。 “呔,哪个登徒浪子,胆敢窥视本美人?” 姬钊不掩声音,宁卿卿坐在床榻上,一听就知外头有人,而且是个男人! 夭寿哦,她刚来这个小千世界,就要被毁了名声?不是说后宫防卫严谨,除了皇帝一个男人,其他人不得随意走动么。 难道原主的记忆有假! 宁卿卿的眼睛瞪圆了,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炸毛的猫似得。 姬钊乐的更深:“朕听说美人自入宫以来,三五不时晕厥,可是与宫中风水不合?” 从门外走进的人,身后光芒万丈,亮的宁卿卿眼里倒映出火苗。 这人间帝王长的真好看,身上的气运也真好吃。 “妾身拜见皇上。不知皇上是从哪儿听到的胡言乱语,妾身这分明是与宫中的风水太合了,才致使过于激动晕厥。”宁卿卿利落的从床榻下来,稳当当的向姬钊行礼。 短短的路,竟被她走出虎虎生风的气势。 姬钊含笑的眸子,内里微暗。 得亏他听了流言后,闲着无聊亲自前来看看。若不然,又得被后宫那群女人骗了。 妇人多舌多诓骗,皇家妇人则是其间集大成者。 “那不知美人何时才能平复情绪?美人再晕几回,怕是整个京城都知道朕的后宫有个病弱西子的娇人儿。”姬钊挑眉调笑道,小猫儿逗起来一如他想象的好玩儿。 宁卿卿不知她在姬钊心里只是个玩物,若是窥听到真相,她非得化为原型,张嘴咬了他的脑袋去。 “见了皇上,如有神助,妾身立时就镇定了。”宁卿卿站起身,仰头眨巴着眼,无邪直视姬钊。 皇帝个子有些高,她头仰的脖子好生酸痛。 心思全呈现在脸上,姬钊平生见过的只有两人。 一个是她,一个是眼前人。 心里念着旧人,姬钊对宁卿卿的态度更好了。 他本是柔情帝王,真正温柔起来,能将人溺死在他的眸光中。 “真是个傻的。早说如此,朕在你入宫时就来你这儿。好生生的人儿,整天晕厥,似乎比大选时瘦了好几圈。”姬钊睁眼说瞎话道。 宁卿卿本能觉得这话不好接,翘唇对姬钊甜笑不说话。 跟在姬钊身后的内侍,见他主子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美人说了不少话,轻轻咳嗽了声。 身份卑微的美人,怎配让帝王过多垂怜。 别说话,直接睡。睡完了,直接滚。 这便是皇宫之中,位份卑下的嫔妃们的位置。 姬钊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在这咳嗽声下吞了进去。 他忘形了。 玩物而已,何至于他顾念过多。 “天色不早了,请美人沐浴更衣,伺候皇上罢。”内侍尖着嗓子道。 宁卿卿有些发懵,这画风转的太快,她反应不过来。 明明方才那人还好好同她说话的,怎么一转眼跑到床上去了。 吃晚膳,还是吃气运,宁卿卿不用思考,直接选了后者。 人间膳食可没有气运来的重要! “皇上,妾身来了!”宁卿卿语调欢快道。 姬钊站在床边,莫名觉的一股恶意向他袭来。 他从未遇过如此直接主动的女子,偏又天真不谙世事,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青衣取了膳食回到琉璃阁时,看到满院子里的内侍、宫婢,震惊的不知所措。 黎常下巴微抬,手中拂尘轻甩,蔑视的打量着她。 “你是宁美人身边的贴身宫婢么?美人正在伺候皇上,你在外面歇着吧。”黎常道。 青衣拎着食盒的手,难以控制的抖动着。 美人入宫半月,终于被临幸了! 但是,美人一天尚未用膳,万一半途饿晕了过去,该如何是好? 黎常伺候了姬钊二十多年,伴君如伴虎,对人心思瞧的格外敏锐。 纵然青衣遮掩了神色,依旧瞒不过黎常。 这琉璃阁的人,从上到下,真真儿是与众不同。 “美人伺候好皇上,自是不会缺少膳食。如今让皇上舒心,才是重要事儿。”黎常捏着嗓子,小声提点道。 皇上待这位宁美人有兴趣,指不定哪天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乐意雪中送炭施个恩。 得了黎常提点,青衣感激的道了个谢,乖巧退到一边儿去。 就是手里拎着的食盒,她还舍不得放。 今儿御膳房难得留了精细的糕点,美人最爱的海棠白玉糕也在其内,她要小心留着。 一夜过去,姬钊餍足的躺平了身子。 食色性也,他从不亏待自己。 宁卿卿控制着自个儿的魂魄飘在半空中,等到下面没了声音,才飘了回去。 障目的法术不费力气,身为烟火兽,它是有洁癖的。 翌日天亮,姬钊神清气爽的穿衣服走人,留下个宁贵人的口谕。 小家伙位份甚低,多宠宠也不必担心她不懂事闹翻了天。 皇帝一走,满院的内侍、宫婢全跟着走了。 琉璃阁重新恢复安静和空旷,青衣在角落里抱着食盒,轻轻的松了口气。 皇上龙威甚重,差点儿吓去了她半条小命。 宁卿卿睡饱醒来,不复昨日疲惫,神清气爽。 昨儿一夜和今儿位份提高,让它贫瘠的口粮稍稍涨了那么点儿。盛世王朝时的皇家气运,太好得了。 “青衣,用膳!”宁卿卿翘着唇,中气十足道。 第2章 继室嫡次女(二) 从五品以下的嫔妃,不必去拜见皇后,只需每隔三日拜见宫中主位。 琉璃阁地方偏远,没有主殿,四周仅住了宁卿卿一人。所以,用了两人量膳食的宁卿卿,填饱肚子后,往床上一歪,又睡了过去。 青衣是个没大出息的,若不然以她在宫中的资历,不会被安排到这儿来。 宁卿卿想睡,她便顺着她,不提争宠、结党的事儿。 区区美人升了个半品一级,这消息在后宫里连团水花都溅不起来。 不被人看在眼里,自是没有人来找茬。 宁卿卿的日子过的无比滋润,一派与世无争的模样。 被朝中事务绊住脚的姬钊,忙了近十天后,终于得了空闲。 “摆驾琉璃阁。”姬钊合起最后一张奏折,想起了他刚感兴趣的小奶猫。 不知这么久没有见他,小奶猫会不会伤心的躲在被子里哭鼻子。 揣着慰问的心思,姬钊神情温柔的出现在琉璃阁。然后,面色崩坏。 青衣唱歌,绿衫弹琴,庭院中央还有个舞女翩翩起舞。 “宁贵人的日子,过的好生不错?”姬钊似笑非笑道。 皇帝突然驾临,吓得古琴被弹断了根弦,舞女扭伤了脚,青衣的嗓子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欢闹的琉璃阁,瞬间一片死寂,人心惶惶。 宁卿卿懒懒的从贵妃榻上起来,端端正正的向姬钊行礼。 “皇上冤枉妾身了,妾身这是苦中作乐啊。没有皇上,妾身只觉得度日如年,刻刻难熬。青衣为了讨妾身欢喜,才想了这一招。没想到琉璃阁刚热闹起来,皇上您就来了。皇上,妾身该赏她们,对否?”清脆的声音,仿若出谷黄鹂鸟,十分好听。 姬钊挑挑眉:“宁贵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错。” 宁卿卿连忙作出西子捧心态,柳眉微蹙:“皇上竟是这般不信任妾身么?可怜妾身一片丹心,全交付于皇上身上,皇上却待妾身如此。” 薄情寡义,这话四个字宁卿卿没说出口,姬钊却莫名的明了。 青衣等人跪在后面,听了这话,齐齐替宁卿卿捏了把冷汗。 宫中的嫔妃们,哪个敢对皇上如此说话。皇上既是天子又是夫主,嫔妃们应当温顺才是。 “宁贵人的意思,是朕的错了?”姬钊不善的表情,忽然变的愉悦。 “若是皇上能替妾身赏青衣她们几锭银子,便是妾身的错。”宁卿卿语气亲昵道,还有一脸遮不住的谄媚。 “朕赏人向来只赏金子。黎常,赏。”姬钊豪气道。 宁卿卿乐颠颠的跟在姬钊身后,一路随到屋内。屋里橙黄色的大菊花,颜色明艳,和摆设不是很搭。 青衣几人领了赏后,纷纷震惊不已,她们原以为自己这条小命今儿要被交代出去啊。 皇上仁善,那是假话,帝王无情才是真的。 黎常到挑着眼,看着三个腿直颤的宫婢退下,唇角不屑,内心则是惊诧震荡。 依着皇上的性子,他本以为宁贵人会逃不过罚的。 姬钊坐在凳子上,板着张脸,威严冷漠,帝王气势压人。 宁卿卿乖乖的坐在他身旁,双手托腮,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皇上长的真好看。” 一句话出来,让姬钊酝酿的气势全化为虚有。 帝王家的血脉,没有几个是容貌差的。尤其是大周朝已经立朝数百年,姬家人的容貌更是出类拔萃到极致。 在姬钊年幼时,有人夸过他明经擢秀,温其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但是,如此直白的话,姬钊从未听过。 “宁贵人总是让朕觉的新鲜。”姬钊轻笑到。眉梢的轻松,显现着他的心情不错。 谁都喜欢被人真心夸赞,皇帝亦是一样。 功过五帝,明君雄心的赞言多了,有时候来些简单直白的话,讨好姬钊的效果更好。 宁卿卿对姬钊意味深长的话不以为杵,小千世界的人总爱弯弯绕绕的,麻烦。 “皇上若是喜欢妾身,就多来琉璃阁些。”宁卿卿歪头道。 纯洁的琉璃珠子,闪着明耀的光,让邀宠的话听的像是随口一说。 姬钊怔楞半响:“宁贵人当真还是个孩子。” “妾身是及笄后入宫的。”宁卿卿回道。 一个活了几十年的凡人,说她是个孩子?宁卿卿想要捂着肚子笑,她的年纪让他唤声祖宗都是轻的。 姬钊不知道面前的小女人在笑什么,但是笑的很好看。他瞧着舒心。 皇帝喜欢一个人,大多用宠幸来表达。 姬钊也是一样,他捏住宁卿卿的手,手若无骨,滑如凝脂。 “卿卿,歇息吧。” 于是,白日晌午,姬钊再次经历了件新鲜事儿。 比起宫中其他嫔妃的推脱,怀里乖巧的姑娘更招人疼,他很满意。 “宁贵人的心中有什么?”折腾一番过后,姬钊冷不丁道。 从半空中刚飘回躯壳里的宁卿卿,来不及深思,随心答道:“你。我来到这世上,是为了你。” 澄澈的眸子里,满满的仅有一人。 姬钊忽然无言以对,心中酸涩。 他确信她说的话是真心实意,因此受到的感动多的他一时心慌。 “其他嫔妃也说过,入宫是为了朕!”姬钊故意偷换概念,逗弄着她。 宁卿卿急了,他不信她?香火兽不屑撒谎。 “我和她们不一样!” 它可是上古神兽,若他没有大气运,不值得它多看一眼。愚蠢的凡人,呵! 姬钊笑弯了眼睛,小奶猫一言不合就炸毛,真是好玩儿。 “好好好,朕知道,卿卿同她们是不一样的。朕希望,卿卿能一直如此。”姬钊柔声哄道。 未曾想,回应他的却是小小的鼾声。 贵人宁氏,天生毓秀,纯善乖巧,甚得朕心,特封为正五品嫔。 一石激起千层浪,圣旨封嫔比皇帝口谕金贵了不知多少。 原本对宁卿卿瞧不上眼的后宫嫔妃们,霎时警戒的像群要战斗的乌眼鸡。 哪儿来的小妖精,侍寝两次就从从六品升到正五品,好生擅用魅惑。 宁卿卿绷着脸去坤宁宫拜见皇后时,遇到的便是这么一番敌意丛生的境地。 皇后乃是后宫之主,大周朝整个后宫尽在她的掌握之下。 琉璃阁的洒扫奴才,具是她的眼线。 就这么个娇娇小小的女子,能逗得皇上屡屡开怀大笑?她不信! 小官家的女儿,还是继室生的嫡次女,能有什么本事。 宁卿卿这张脸长的很甜,哪怕她面无表情,天生微翘的唇角,还是衬得她人善。 坐在坤宁宫的嫔妃们,打量完这后起之秀后,纷纷满面茫然,并有些失望。 欺负小孩儿的事,她们能做的出,但很难太狠太过。万一一不小心把人给欺负哭了,她万事不管的嚎到皇上面前去,她们真没办法。 棋逢对手,才好斗的酣畅淋漓。 嫔妃们尴尬的坐着,皇后和她们的想法差不多。 “宁嫔近日的身子好了许多?本宫听闻宁嫔初入宫时,常常晕厥。而自侍寝后,似乎就没了这毛病?”皇后端庄笑道,但这话不好答。 宁卿卿低头腹诽,不愧是一家子的人,皇后和皇帝一样心思叵测黑深。 “有皇上龙气照拂,妾身自然百病全消,无病无灾了。”宁卿卿仰着她娇俏的小脸,直接答道。 皇后被噎住,无言回话。 “是了,皇上是真命天子,有龙气护体。宁嫔运道好,本宫很是欢喜。你如今位份已升,伺候奴才当得再添六人,你可有看上眼的?”皇后牵强的转移话题。 “没有。全凭娘娘安排。” “宁嫔妹妹果真一如皇上所说的那般直率乖巧,本妃瞧着可心。只是,听闻当初这入宫的名额该是你家中长姐的,却不知怎么成了妹妹?不过,这倒是件好事儿,阴差阳错的让咱们皇上多了位心上人儿,算功德一件。”坐在皇后下首第一位的淑妃缓缓插言道。 淑妃貌美温婉,浅浅一笑,宛若静立的芙蓉花。 皇后见淑妃开口,眉头舒展开来。 淑妃性子骄矜,这等横冲直撞的事情,由她来挑起再好不过了。 宁卿卿刚准备坐下,被淑妃提到,不得不继续站着回话。 “嫔妾不知。入宫的旨意是皇上选的,皇后娘娘下旨的,与嫔妾无关。”宁卿卿大眼睛无辜的看向淑妃,将她的话堵死。 淑妃气结:“宁嫔妹妹好口才。” 宁卿卿认真的点点头,神情赞同道:“淑妃娘娘眼光真好,皇上也是这般说的!” 论如何气死人,宁卿卿对此略有心得。 第3章 继室嫡次女(三) 只是,被淑妃这么一提醒,宁卿卿倒是想起了家里的那个嫡长姐。 她亲娘是继室,所以即使她也是嫡女,但在原配生的嫡长女面前,还是略低了一头。 大凡重规矩的家族,最重视的永远是那“嫡长”二字。 宁卿卿以前身子不好,在宁如月面前更是唯唯诺诺。 嫡长姐啊! 宁卿卿冷笑,这人就是她允诺原主的因果了。 面善心黑,说的正是宁卿卿。 不论她在想什么,俏生生的脸上看着总是纯然无邪。 皇后是个端庄人儿,为难皇上新宠嫔妃的名声,不能落在她自个儿身上。 “宁嫔坐下吧。昨儿你也累了,本宫不是苛待人的人。往后自家姐妹常聚一堂,你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皇后和善道,只是不掩眉宇中的威严。 刚柔并济,好手段。 宁卿卿听话的坐下后,没有嫔妃再来找她的茬。偶尔刺上几句,被她顶了回去,也都自讨没趣的不再试探。 姬钊不爱看着后宫嫔妃横眉冷竖,因而嫔妃们敞着门对外时,各个都温顺守己。 离开坤宁宫时,宁卿卿的双眸是无神的。 胭脂水粉、首饰衣裳,这么点儿东西能说上一个多时辰,她实在佩服。 青衣小心的扶着她,主仆二人一路无话,静静走回到琉璃阁。 关上门后,青衣才将自己的担心显露出来。 “主子,可是有哪位娘娘为难了您?这一趟出去,您都憔悴了。”青衣焦急心疼道。 宁卿卿伸手戳了戳自个儿的脸,还是嫩生生的,并没有枯槁。 “诸位姐姐都是友善人儿,你休要胡说。前几日娘亲似乎给我递了封家书,你去取来给我看看。” 青衣身形微微一晃,方才是她关心则乱了。宫里可是不能随便乱说话的。 “主子教训的是,奴才稍后便去领罚。”青衣诚心道。 宁夫人递进来的家书,厚厚的一沓。但是,认真翻看起来,几乎都是宁大人和宁如月的话,宁夫人的拳拳之心仅占了可怜的一小页纸。 生母之恩极重,宁卿卿就算是个兽,也知晓乌鸦反哺的事儿。 看到宁夫人在宁家没有地位的样子,她不满的蹙起眉。 “青衣,将这些烧了。”宁卿卿抽出宁夫人的那张信纸,其他的全部交给青衣。 青衣二话不问的接过信纸,走到角落里打开火折子,亲眼看着信纸烧成灰。 “卿卿吾妹,姐姐为你青云之路而退,万望莫忘此等再生恩情。忠武少将军,乃是良将之才。纵然其出身不显,家境贫寒,姐姐仍爱慕之。吾妹容颜娇媚,皇上定喜之,请吾妹怜惜则个,赐婚于臣。娘亲近日身体不适,有姐姐侍疾在旁,吾妹在宫中不必担心。” 宁卿卿一想到宁如月在信上写的这些混账话,便气的直磨牙。 明算计暗威胁,难怪原主死时最念念不忘的人就是她。 假若没有宁卿卿这个意外,原主应当是在收到这封信后,为了宁夫人不被宁如月暗中欺辱,拼了命的媚上讨好姬钊,求成了赐婚圣旨。 宁如月计谋得逞后,像吸血的蛭紧紧附在原主身上,逼她不断为她谋取利益,致使原主得罪宫中嫔妃无数。 原主天生体弱,在如此压榨步步紧逼之下,终有一日神思恍惚,栽倒荷花池里没了命。 后宫死个不重要的嫔妃,没有人费力去调查,少个争宠的对其他嫔妃来说还是好事儿。 而宁如月却凭着圣上赐婚和宫中嫡妹相护,嫁与屠夫出身的忠武少将军,一路成了忠武侯夫人,在京城贵妇圈中风头无两,令人羡艳。 其实,原主觉得自己死了也没什么,她天生体弱,活着也累。可宁如月千不该万不该,在她死后立马陷害宁夫人偷汉子,将宁夫人活生生的浸猪笼溺毙。 她娘亲死时绝望无辜的眼神,令她愧疚万分,更是恨意入骨。 靠着死后魂魄漂泊,原主才知从她替了宁如月的入宫名额起,就进入了场万劫不复的局。 从始至终,宁如月的目的就是要她死,要她娘亲死,要她唯一的弟弟,宁家的独苗男丁死。 原主不明白为什么宁如月对她们的恨这么大,宁家上下所有人都敬重这位大小姐,从没有轻视不尊过。 可是,宁卿卿明白啊,这宁如月定然是多活了一世的人。 天性眦睚必报的香火兽,换到人的躯壳里,还是一样的性子。 她不管在宁如月的前世里,原主有没有欠过她。如今占着这壳子的人是她,谁算计她,就等着被算计回去。 傍晚,姬钊到琉璃阁时,看到的便是幅美人垂泪图。其实,更像是个泪宝嚎啕图。 “朕的卿卿这是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欺负朕的人。”姬钊眼神闪了闪,走上前去将人搂在怀里,心里却升起厌烦之意。 难道这个琉璃人儿,被人宠了两天,就要恃宠而骄了?晦气! 宁卿卿吸着鼻子,委屈的埋在姬钊怀里:“皇上,她们欺负我。” “嗯?”姬钊脸上的神色没有温度,全是冷漠。 “嫔妾这才入宫多久,家中姐姐便迫不及待的修书让嫔妾替她赐婚。嫔妾原只是个美人,那样的位份在宫里算个什么。她竟理直气壮的说,嫔妾这青云路是她铺的。入宫的事儿,皆是爹爹安排的,与嫔妾有何关系。如此也就罢了,终究是嫔妾占了她的路。可她还拿娘亲来威胁嫔妾,着实是太过分了!” 宁卿卿哭哭啼啼的向姬钊诉着委屈,半点儿事不瞒。 听了是这事,姬钊心里松了口气。 “卿卿的姐姐,看中了哪家儿郎?若是不过分,朕随了她的意就是,哪里值得卿卿哭鼻子。总归是卿卿的娘家人,朕爱屋及乌。”姬钊柔声宠溺道,顺口挖了个试探的陷阱。 宁卿卿猛的抬头,猫眼儿水汪汪的,很是诱人。这人想坑她,做梦! “凭甚她欺负我,我还要随了她的心。又不是一个娘亲生的,这么多年我在别庄里没见过她几次,压根儿不熟。”宁卿卿哼道。 姬钊神色愈发的暖:“卿卿说的是,朕替你罚她可好。” “那也用不着。她是什么人啊,哪里能入皇上的眼。其实,我也知道没什么的,只是觉得委屈,不小心就哭了。皇上也是,每次来了都不让人通报,嫔妾都来不及。”宁卿卿哼声哼气的说完了后,不依不饶的冲着姬钊撒娇。 姬钊的心被闹的软的一塌糊涂:“你啊,还是孩子气模样。一会儿我,一会儿嫔妾的,宫规学的还不够熟。” “皇上喜欢就行了。”宁卿卿犟着脖子道。 “朕确实喜欢你这个娇人儿。”姬钊轻轻拧了拧她的鼻头。 宁卿卿哭也是好看的哭,眼泪哗啦啦的,鼻涕却一点儿没有。否则,姬钊早躲到一边去,不会让她靠在怀里。 宁府中,宁如月冷着脸,眼神阴狠。 她上一世入宫惨死,她的好妹妹却嫁了好人家,一生富泰安康。今生,她该替她去受受宫中那样风刀霜剑的日子。至于忠武侯这样的好夫君,她勉为其难替她笑纳了。 宫里,嫔妃们得知姬钊又去了琉璃阁,早早熄了灯。 新欢宠个几日,尚未到腻的时候,她们不急着动手。 姬钊哄睡了怀中人后,床前突然多了个暗影。 “去查查,宁府大姑娘看中的是哪家儿郎。”姬钊冷声吩咐道。 入了宫的东西,都是要被百般仔细检查的。信件这玩意儿,除了四妃和皇后,其他嫔妃的信件都要在内务府备份一份。 姬钊想知道事情的真相,简单的很。 哭了一场后,宁卿卿再也没提宁如月,宫中再没人敢说宁嫔入宫的身份不正。 人是皇帝自个儿挑的,这就是最正的身份。 至于突然被送去尼姑庵的宁家大小姐,小官女儿,真没有多少人在意其间□□。 一个月有三十日,姬钊在琉璃阁单就歇了十日,这是何等的恩宠加身。 宁卿卿的位份也从正五品嫔,晋封到了正四品容华之位,在后宫算是初露锋芒。 掰着手指算算日子,宁卿卿八月十五入的宫,眨眼间已是十月初十,到了帝王寿辰之日。 皇帝生辰宴上,是前朝大臣、后宫嫔妃最好得晋封的日子。 所谓普天同庆,恩赐天下,不外乎升职、嘉赏之流。 琉璃阁里的布置,渐渐被换了个模样,金碧辉煌,明亮的闪人眼睛。 宁卿卿手里把玩着姬钊送她的牡丹金簪,愉悦的伸了个懒腰。 “青衣,伺候更衣。”宁卿卿起身道。 青衣的手艺很好,一双巧手翻飞,不一会儿便替宁卿卿挽出了个繁复的发髻,发间镶嵌金饰宝石无数,富贵璀璨。 第4章 继室嫡次女(四) 姬钊后宫高位分的嫔妃不在少数,即使宁卿卿晋封的飞快,但是在她之上的人依旧许多。 两月不到的时间,她像是柳树抽条般的,容颜渐开,美貌出类。 姬钊很喜欢这感觉,仿佛是他雕琢了块璞玉,才将其变成了稀世珍宝。 但是,后宫的嫔妃们可不会喜欢这感觉。 原本以为一团孩子气的人,竟然眨眼间出落的容颜绝色,有势均力敌之态。这样轻敌了的后果,让她们时刻后悔当初怎么没把宁卿卿打压下去。 坐着轿撵,宁卿卿到宫宴时,所有人的眼光不受控制的集中在她身上。 不因其他,实在是颜色太过耀眼。 橙黄色的锦缎宫装,浑身上下布满了金光闪闪的首饰,富贵天成,没有半分俗气。 能将黄金首饰戴成这样,普通人做不到啊。 在诸人眼光炙热之下,宁卿卿目不斜视的走到她的位子上,不多说话。 她的资历终究太浅,又是后起之秀,乍然间连个盟友也没有。 帝后二人携手赴宴时,不约而同的目光在宁卿卿身上多留了会儿。 随着宫灯亮起,金灿灿的宁卿卿愈加招人眼目。 姬钊忍不住轻笑一声,皇后侧目看去,风流潇洒之意令她有些许眩晕。 “宁容华很有趣。”皇后小声的在姬钊耳边道。 姬钊眼中暗藏宠溺:“她还是个孩子,皇后多担待些。” 皇后脸微僵,她什么都没说,皇上就护上了? 当年她十三岁入宫为后,替他安定后宫的时候,他何曾想过她也是个孩子。 “皇上多虑了,宁容华向来乖巧,除了说话直率些,没有旁的不规矩之处。”皇后讪笑道。 姬钊瞥眼深深看向皇后:“皇后,朕欢喜的就是她的直率。宫里的人全都将心思藏的深,偶尔有个干净人儿,你别污了她去。” 这话已经可以算得上是警告了。 皇后心中一凛,唇角的笑容发苦。 且捧着吧,她倒要看看后宫中纯洁的人儿,真能干净多久。 前朝、后宫的宴会是分开的,少些消息灵通的嫔妃,在前朝宴会散开后,知道了不少事儿。 比如,淑妃的父亲又升迁了。 帝后来了,这宴会也该开宴。 因着是姬钊生辰,嫔妃们纷纷卯足了劲,送上巧思贺礼,希望能借此入他的眼。若是能顺便提个位份,那更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琴棋书画,后宫嫔妃大多样样精通,献上的贺礼无非也是围着这些。 姬钊和皇后闲聊着碎话,对下面表演才艺的嫔妃们,兴趣缺缺。 依着位份从低到高排,时间过去小半,终于轮到了宁卿卿。 众人的眼神,霎时间接连亮了起来。 她们到想看看,盛宠的宁容华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宁容华,你有何贺礼送与朕?”姬钊出声问道,和起先对其他嫔妃冷眼的态度大相径庭。 宁卿卿站在大殿中央,清晰地听到周遭传来此起彼伏的锦帕碎裂声音。 她心里不禁为那些锦帕感到可惜,多好的东西啊,就这么被毁了。 “古有松鹤康曲,听闻是上界吉音,嫔妾愿送与皇上,祝皇上千秋无期、体态康健。”宁卿卿手抱琵琶,声如落玉脆响。 姬钊身子微微向前探,显现出极为感兴趣的状态。 “准。”姬钊道。 清亮灵透的琵琶弦声,在纤纤十指波动之下,如天音降落。 配着宁卿卿华丽的装扮,光线微暗之下,仿若真有神女下凡,梵音庄重。 一曲完毕,等了许久,诸人如梦初醒。 熬了几宿夜处理政事的姬钊,觉的他浑身疲累似乎被一扫而空。 “皇后,宁容华这上界之曲,可赏否?”姬钊没有看宁卿卿,反而转头问着并坐在身边的皇后。 帝后一体,他宠宁卿卿,却重皇后。 皇后心知姬钊在给她做脸,这时候自不会违背他的心思。 况且,她听了这曲子后,身子轻飘飘的,确实极为舒服。 “本宫听闻宁容华幼时在佛门前长大,如今想到,是自幼沾了佛性,才能弹奏出如此神曲。以天界圣音恭祝天子寿辰,理当大赏!”皇后凤眼睿智,仪态高贵道。 盛装打扮的淑妃,低头暗咬银牙。皇后为了皇上,真是连脸面都能不要。 “容华宁氏,以仙音贺圣,证天佑大周,特晋封为正三品婕妤,择日入主毓华宫左侧殿。”姬钊满意的接着皇后的话道。 刹那间,皇后后悔的暗暗攥紧拳头,她不该顺着皇上的话说的。 毓华宫,那是后宫地位仅次于坤宁宫的宫殿,位置是紧挨着乾清宫的。即便是个侧殿,也足够让人眼红。 宁卿卿无所谓住哪儿,她只知道在姬钊下了圣旨后,大把大把的气运往她本体肚子里钻。 一不小心,吃撑了的她打了个秀气的小饱嗝。 姬钊看了她这反应,炫耀似的冲皇后笑着。 “朕说的没错罢,宁婕妤天性单纯不做作,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自他进来,他就瞧见了小奶猫一直埋头苦吃点心。不知情的,还以为宫里亏待了她。 姬钊得意的模样,看的皇后想要拿起手边的碟子,端起来呼他一脸。 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几个意思?合着唯有他的心肝儿纯善,她们这些人就都是心机深沉之辈? 皇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生怕她一个压制不住,抽姬钊几巴掌。 世间最欠抽的人,除了皇帝,再没有其他人。 宁卿卿之后,站出来的人是德婕妤。 她入宫两年,稍有资历,并出自书香世家,气质淡雅如菊,在宫中名声向来不错。 “嫔妾以佛经刺绣为贺礼,恭贺皇上寿辰吉祥。”德婕妤温婉行礼道。 两尺刺绣屏风,以金丝为线,绣着满满的小楷佛经。淡淡闪耀的金光,衬得佛经中似有佛陀身影。 “德婕妤的可是双面绣?”慧妃激动的站起来,差点儿没扑到刺绣屏风前。 德婕妤婉婉浅笑:“慧妃姐姐眼神利,一眼便被您瞧出了。嫔妾不善乐艺,唯略通女儿家重视的女红,还请皇上莫要嫌弃。” 宁卿卿茫然的吞下嘴里的蟹黄汤包:“这又不是德婕妤你绣的,如此绣艺顶尖,皇上自然不会嫌弃。对吧,皇上?” 姬钊对着宁卿卿乌溜溜的眸子,说不出否认的话。 “宁婕妤说的极是,朕很满意这贺礼。德婕妤,不知这绣娘是何人?太后在世之时最喜双面绣,过些时日太后冥寿的寿衣便让她来制吧。”姬钊话里藏话道。 淑妃讥笑的看着慧妃和德婕妤,这两人比宁卿卿更让她讨厌。 整天装的好似活菩萨一般,见人三分笑,内里心却不知道多黑。 当她们瞧不出是吧,这两人方才是想替那幕后绣娘,揽了这双面绣的功。可惜了,让她们先招惹爪子利的,现在被挠回来了吧。活该! 后宫里皆是人精,稍稍一提点,就什么都透了。 德婕妤镇定的浅笑着,那坦荡荡的模样,似乎问心无愧,丹心可照天地。 姬钊索然无味的低头夹了一筷子菜到嘴里,然后疑惑的皱起眉头。不就是个虾仁裹蛋粉么,为何卿卿吃的那么欢快。他坐在上面都瞧见了,小奶猫吃完了这盘,现在眼睛全盯着隔壁位子的人呢。 坐在宁卿卿隔壁的是丽婕妤,她这几日过敏不能食用虾类。 “皇上不喜铺张浪费,奈何我不喜这道菜,不知宁妹妹可否替我解忧一二?此等恩情,姐姐来日必报。”丽婕妤低声对宁卿卿道。 宁卿卿老脸一红,她盯着那菜的眼神太专注了,被看出来了呀! 但这不能怪她,随着气运吞的越多,她食量莫名变大,这不吃会饿啊。 万一在兽体没饿死,换了人身反而饿死了,得多丢人。 羞红着脸蛋,宁卿卿声若蚊蝇道:“不用报的,姐妹之间理当互帮互助。” 丽婕妤听着宁卿卿娇滴滴的声音,半边身子都酥了。 好生乖巧的新人,嫩生生的模样,像是剥了壳的脆菱角,咬上一口指不定还有汁水冒出来。 “妹妹长的可人,以后咱们常走动些。”丽婕妤笑的热情,有点儿像骗孩童的人贩子。 这么漂亮的妹妹,她该早些认识的,怪她病了一个多月,没能及时知道。 时刻注意这边的姬钊,看到这幕,心里怪怪的。 “赏德婕妤南洋珠宝一盒。丽婕妤,你的贺礼呢?”姬钊不想让他的小奶猫被人打扰,甚至是觊觎。 丽婕妤突然被点到,有些不开心,她正在逗妹子呢。 心情不好的黎婕妤,对姬钊没有半丝讨好谄媚,直喇喇道:“妾身送皇上五十万两黄金,恭贺皇上万寿无疆。” 她是皇商家的女儿,不差钱! 姬钊一口老血哽在喉头,丽婕妤这话说的,仿佛他借生辰之日对她打秋风似的。 奈何,他还真缺银子。 西北战事连连,粮草兵器消耗太多,没有银子不行啊。 “丽婕妤入宫六年,从无过事,今日沾皇上生辰喜意,晋为从二品昭仪,赐住毓华宫右侧殿。”皇后突然抢在姬钊前开口道。 第5章 继室嫡次女(五) 众人幸灾乐祸的看向宁卿卿,原以为是多大的荣宠呢,这没一会儿便摔了下来。 毓华宫住一个人,和住两个是不同的。 况且,大周以右为尊。往后这正殿主位的位子,不知是谁坐上去呢。 丽昭仪接了旨,退回位子后,为难的看向宁卿卿。 能和美人住在一起固然开心,但若是美人因此不喜,她可就亏了。 早知如此,她该少出些黄金的。 “一个人住寂寞,有姐姐陪着正好!”宁卿卿笑眼弯弯的将空了的碟子,放回丽昭仪的桌上,假装不是她吃的。 丽昭仪见状,面上露出宠溺的笑容。周围盯着她们一举一动的嫔妃,心上冉起一种莫名的违和感。 但是,心情最憋闷的,还当属是姬钊。 皇后说的话,是他暗示的没错,可是他现在却后悔了。 世间无后悔药可寻,自己搬起的石头砸断了脚也得笑着撑住。 随后的嫔妃献礼上,慧妃因受了德婕妤的牵连,没得姬钊的好脸,只好萎靡的缩在位子上不敢多动。 淑妃也没有如众人所猜想那般,被晋封位份。她位居四妃之首已经够了,再往上升,皇后该慌了。 总之,姬钊的生辰宴会,出了最大风头的人便是宁卿卿和丽昭仪。晚些回去后,这两人定然是要被嫔妃们暗地里狠咒一通的。 姬钊年近三十,膝下子嗣不多,但站的住脚的皇子尚有三个,皇女也有两个,具是伶俐孩子。 对于嫔妃,姬钊宠大于爱,再是心疼还属于玩物。可自己的血脉,他是真心爱护的。 皇子皇女献贺礼时,宴会进行到尾声。宁卿卿吃撑了肚子,呆愣的看着那粉雕玉琢的几个小人儿。为首的大皇子是皇后亲子,十岁的孩童年纪,已初显皇家风范,贵气天成。 有子如此,难怪皇后能稳坐钓鱼台,任底下嫔妃争宠。 姬钊一眼撇去,看到宁卿卿目不转睛的样子,心头微动。 翌日傍晚,姬钊脚转了个弯,径直去了毓华宫左侧殿。 丽昭仪看到帝王御驾时,眼角含笑的将门关起,当是不知他来了。 “主子,今儿是您和宁婕妤同入住毓华宫的日子。您这般避而不见,让皇上先去了左侧殿,实在是……”丽昭仪的心腹着急道。 “难道我现在敞开大门,皇上就会进来么?我以一介皇商之女,位及昭仪,已是难得的恩宠。再往上去,怕是会命不久矣。况且,皇上最厌恶嫔妃不知情识趣,如今他的心在宁婕妤身上,我顺水推舟的送一份好才是上上之选。”丽昭仪红唇挑起,甚是风华绝代,不愧“丽”字之名。 右侧殿里的话,转个身就被传到姬钊耳中。 其实,丽昭仪还有句话没有说。她幼时学过相面之术,宁卿卿的面相是千年难得一见的贵相。和这样面相的人在一起,往后运道定是只好不坏。 宁卿卿靠在姬钊怀里,听着暗卫转述,神色平淡。 “卿卿住这儿还习惯么?”姬钊挥退下暗卫,满眼满心里都是怀中人儿。 宁卿卿就着他的手,咬了块糕点:“住哪儿都是一样,只要能常常见着皇上,便是最好的地方了。” 听听这甜言蜜语,姬钊觉得自己怎么宠都宠不够。 “卿卿,你想要个孩子么?”姬钊道。 宁卿卿脊背微僵,猛地从姬钊怀里起来。孩子?她可生不了! “孩子会同我与皇上争宠的,不想要!”宁卿卿娇声道。 望着她澄澈的眼睛,姬钊忽然语塞,他是头一回遇到这状况。后宫嫔妃哪个不是想方设法的想怀上龙子,突然有个不愿怀的,姬钊震惊了。 “我未曾想过死后荣耀,也没有想过靠皇子皇女照拂娘家。只要我活着的时候,皇上的心中能一直有我,就是最好的事儿了。没有皇上,我要孩子作什么用。”宁卿卿眼眸定定的看着姬钊,不避不退,尽是真诚。 姬钊忽而鼻头微酸:“那朕死了呢?” 他比她大十多岁,姬家帝王从未有过长寿者,他定是早死于她的。 黎常候在门外,听到这话,心里不禁为宁卿卿捏了把冷汗。如此问话,不好回答啊,一个不小心就是触怒龙颜的下场。 “我陪你啊。”宁卿卿轻快的答道,仿佛姬钊这个问题问的有多愚蠢似得。 “虽然不能陪君同生,死也不得同寝。可是,如果这世上没有你,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宁卿卿嘎嘣一声,砸碎个小核桃,取出里面的核桃仁往嘴里扔着。 凡间的食物,比上界的好吃。 姬钊手虚握成拳头,放在嘴前,假装嗓子不舒服的咳了咳。 “又浑说话了是不是?你啊,就是瞧着朕脾气好,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往后不准在外面说。”姬钊教训道。 宁卿卿讨好的冲他笑着,手心里放满了刚剥好的核桃仁,捧到他面前。 “去去去,自个儿吃去。朕能抢你个孩子的吃食?”姬钊被她殷勤的脸红。 宁卿卿翘唇笑的甜丝丝,听话的低头吃了起来。 “你啊,朕会一直护着你的。等朕百年之后,朕准你在朕身边。”姬钊紧接着小声的加了这么句话。 黎常悄悄的回头,看着乖巧坐着的宁卿卿,心里知道往后他得将这位主子捧的高高的了。 有今儿这么一席话在,往后只要宁卿卿不犯浑做出谋反的事儿,整个大周后宫任她横行。 姬钊入了宁卿卿的屋子,再也没有出来。 丽昭仪不以为意的自己用着晚膳,按时熄灯睡觉。 德婕妤的殿里,却是一夜灯火未熄,亮堂堂的,看的人心里发憷。 天渐渐由暗到明,姬钊在天未完全亮时,已乘着御撵去上朝。 宁卿卿醒来后,摸着身旁温热的被子,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每天伴着浓郁的帝王紫气入睡,最是睡梦香甜的了。 伸了个懒腰,青衣闻声而进,恭敬且温柔的替她净面换衣。 “主子,奴才能伺候您,真好!”青衣边替宁卿卿擦着脸边道。 宁卿卿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由着她轻手轻脚的伺候。 “我的好青衣,这话你天天在我耳边说,不怕哪天我听烦了?”宁卿卿道。 青衣羞涩的抿嘴一笑:“主子心善,能多伺候主子一日,都是奴才的福分。” 后宫嫔妃着装,皆按品级来划分,并非想穿戴什么就能穿戴什么。 待宁卿卿换上婕妤宫装,发髻梳好后,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秀气的打了个哈欠,宁卿卿睁开她圆润的猫眼,精神奕奕。 “我的好妹妹,这终于是梳妆打扮好了?” 左侧殿的大门打开后,宁卿卿刚一脚踏出门槛,便听到丽昭仪的声音。扑面而来的善意,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是哪儿招了丽昭仪的喜欢?宁卿卿满腹疑惑。 “姐姐是在等我吗?”宁卿卿笑眼弯弯道。 丽昭仪捂着胸口,神情如梦似幻,她要被宁婕妤的小酒窝给醉倒了。 “是啊!既然咱们姐妹同住一宫,合该常来往的。”丽昭仪深吸一口气,生怕自己过于激动,吓坏了美人儿。 丽昭仪的宫婢,低头跟在她身后,满面无奈。主子就是欺负宁婕妤初入宫中,不太通懂宫规吧。 同一个宫殿老死不相往来的嫔妃,宫里不在少数。 宁卿卿迷迷糊糊的被丽昭仪带到了坤宁宫,一路上小手和小脸不知被这女登徒浪子给摸了多少回。 坤宁宫里早来的嫔妃,妆容精美的坐在殿内,沏茶吃着糕点,等着今儿的好戏。 她们不信丽昭仪不会介怀,昨日皇上入了毓华宫却不入右侧殿的事儿。 奈何,她们注定是失望了。 “哟,诸位姐妹翘首期盼的看着殿门口是作甚?难不成是想念我和宁妹妹,想早些见着我们姐妹俩儿?”丽昭仪拉着宁卿卿的小手,走到坤宁宫殿前时,便感受到一束束灼热的目光。 她向来是个肆意妄为的性子,什么话都敢说。 皇后、淑妃、慧妃等人尚未前来,这殿里的嫔妃暂时没有一个位份比她高的。 因而,她说了这话,没人敢反驳,只能面上赔笑说是。 丽昭仪骄横的领着宁卿卿,一路昂头走到她的位置上。 宁卿卿位份之前,还有好几个嫔妃,位子自然和丽昭仪隔了段距离,这让丽昭仪好不惋惜。 皇后等人落座时,歪打正着的看到脸色不好的丽昭仪,心里窃笑。 如她们所料,昨日皇上所为,给宁婕妤竖了好大一个敌人呢。 这样合事宜的误会,丽昭仪一眼瞧出。但是,她很乐意让皇后等人先误会着。 第6章 继室嫡次女(六) 丽昭仪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所以不会去做错事情。 现今儿,她的作用就是宁卿卿的挡箭牌。对此,她乐意之至。 “几日不见,宁婕妤长的愈发好了。本妃还记得几个月前,你还是一团孩子气的,时不时晕厥昏迷。当时啊,本妃生怕宫里又折了个花季女子呢!”淑妃似笑非笑道。 宁卿卿被这讥讽的眼神瞥到,露出六颗小米牙,乖巧一笑。 “淑妃娘娘好眼光,皇上也说我如今长的格外好看呢。”宁卿卿道。 淑妃的本意是讽刺宁卿卿以色侍人,不能长久。谁料世上还有不长脑子的妃嫔,会以此为荣耀。 “宁婕妤果真年少不懂事儿,这为皇上后宫嫔妃,理当端庄大方、明理贤惠。单是有个好颜色,那可就是红颜祸水了。”慧妃加入战场。 宁卿卿眨巴着眼睛,状似无知:“慧妃娘娘教训的是。但是,嫔妾只是个妾啊!贤、理二字,该是皇后娘娘的正室风范,我能给皇上带来个乐子就足够了。” “你!”慧妃没想到宁卿卿回的这般不要脸。 妾?这一句话把在场的嫔妃全骂了,无差别攻击啊。 皇后闻言审视的看着宁卿卿,如若她当真这般想,她帮扶一二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她年长皇帝五岁,容颜已逝,不在乎那些恩宠了。 宁卿卿不管皇后怎么看她,她说的都是实话。想她的原型,还是个兽呢! “慧妃慎言,宁婕妤自幼饱读诗书,绘的一手好丹青,实属才女。红颜祸水那般的话,不该从你嘴中说出。宁婕妤也是,你虽年幼不懂事儿,但理当敬重慧妃,本宫罚你禁闭三日,可服?”皇后看似公正的评判,实则偏帮了宁卿卿。 众人皆知,宁婕妤就是个懒散不爱动的。别说是三日不出殿门一步,哪怕是半年一步不挪,她都能呆的下去。再者,禁闭是不准出,并非是外人不准入。姬钊那双腿,早随着本能主动溜达去有宁卿卿的地方了。 皇后罚都罚了,慧妃再多说话,重罚之人该是她了。 不甘心的瞪了瞪眼,慧妃憋气规矩的做好。 宁卿卿还是甜丝丝的笑着,时间久了,诸人瞧她的笑容也觉得舒服。慧妃反而被人觉得是个刻薄小气性子,不能容下新人。 明有皇后出言相护,暗有丽昭仪四两拨千斤的挡着,宁卿卿只需舒舒服服的喝茶吃点心就成。这时光,打发的好不愉快。 秋乏易困,皇后昨儿被大公主闹了一宿,没多久便觉的困了。 嫔妃们见状,到了时辰后三三两两的结伴散去。 没有意外的,丽昭仪起身拉走宁卿卿,颇有要独占美人的架势。 没走出坤宁宫外两步,慧妃眸色深沉的迈着莲步过来。 “宁婕妤,这宫女你还认识么?”慧妃拎出来个宫婢,容颜姣好,和宁卿卿有五分相似。 宁卿卿瞄着右前方的绣球花,粉紫色的一大团,很是好看。 “宁婕妤,你是无视本妃的问话吗?”慧妃厉喝一声。 她位份高于宁卿卿,若想轻罚她,不是不可以。 “嫔妾见过慧妃娘娘。这个宫女嫔妾似曾相识,因而嫔妾方才在仔细回忆,没能及时答了娘娘的话。”宁卿卿屈膝行礼道。 慧妃冷哼一声:“是么?那你想起来?” 宁卿卿眉眼似月,笑起来的样子,连慧妃看着都心软。 “想起来了呢!娘娘身边的宫女,同嫔妾家姐长的颇为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可惜了,前几日家里便来了信,说是家姐病逝。若不然,有机会让两人见上一面,定像是照镜子一般好玩儿。”宁卿卿拍手兴味道。 慧妃杏眼微眯,眼中泛出利光。 “天下巧合哪儿有那么多,许是宁婕妤的姐姐没死成呢?”慧妃慢悠悠道,声音有些诡异。 宁卿卿唇角翘的更高了:“娘娘,这玩笑可开的不好玩儿。家中给姐姐的坟茔盖了,族谱改了,便是真有活蹦乱跳的人在面前,那也是死的。” 管你是死是活,我说你是死人,你就是死的。 宁卿卿这话说的霸道,难得有些宠妃的跋扈味儿。 宁如月咬紧牙关,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愤恨,不张嘴咬下对面娇俏人儿的身上一块肉。 凭什么当年她入宫就是惨死被欺负的命,而宁卿卿就能几个月坐稳帝王新宠之位。 明明她将她们的命都换过来了,不是么? 宁卿卿管宁如月怎么想呢,她一眼看出了这人是谁,可那很重要?既然自个儿把脖子伸长了凑过来,她善心送她干脆利落的一刀就是了。 想着自宁如月离了宁府后,宁夫人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舒心,宁卿卿满意无比。 “慧妃娘娘,宁婕妤还要回毓华宫受罚去,您若没有其他事儿,请让嫔妾先领她回去。”丽昭仪看着这阵势摆的差不多了,将身子挡在宁卿卿。 慧妃不屑挑眉,她差点儿忘了,丽昭仪和宁卿卿也是结了仇的。即是如此,她何必多此一举脏了自己的手。 “去吧。”慧妃仿若恩赐道。 丽昭仪高高兴兴的把人带走,摸着对方柔若无骨的小手,差点儿狂笑出声。 她第一次这么羡慕姬钊,得此佳人。 正在批改奏折的姬钊,猛的打了个喷嚏,吓的黎常赶忙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过来。龙体康健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儿,万万不能出问题的。 宁卿卿回到毓华宫后,依着皇后的命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丽昭仪抱着个凳子,就黏着她身边坐着,痴痴望着她。 后宫里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很多,叶子牌是其中一个。 宁卿卿和丽昭仪大眼瞪小眼后,决定拿出这东西玩玩儿。 宫里的宫婢在伺候主子前,该学会的都要学会。比如怎么输牌输的不明显,让主子高兴。 青衣和丽昭仪身边的茜桃配合的融洽无间,让宁卿卿赢了一轮又一轮。 夕阳西下,宁卿卿面前的金锞子堆成了座小山丘。 烟火兽除了吃烟火气运,还有另一个属性——财迷。 见宁卿卿乐的眼眯成一条缝,丽昭仪也很欢喜。美人开心了,她更开心。 姬钊来时,望着宁卿卿抱着金锞子直乐的样子,绷紧的神色柔和下去。 每次他压力大时,在卿卿身边总会轻松些。 即使她傻乐着,他看着都舒服。 “丽昭仪回去罢,朕有事同宁婕妤要商。”姬钊冷了脸赶人。 丽昭仪笑容一僵,美人,别了。 少了碍事儿的,姬钊长臂一揽,将人搂到怀里。 “卿卿这般喜欢金子,朕给卿卿盖座金屋子如何?”姬钊豪气冲天,大有散尽天下财,独为博美人一笑的架势。 宁卿卿眼神奇怪的打量着姬钊,人间帝王受了什么刺激,竟说出如此没长脑子的话。 “青衣,将这些散下去赏了。咱们殿里的奴才少,就一同赏给伺候丽昭仪的奴才。”宁卿卿玩够了,将金锞子往青衣的方向推去。 然后,她提溜着大眼睛,圆滚滚的望着姬钊:“皇上,我那长姐金蝉脱壳入宫了。” 姬钊捏着她身上软肉,入手细密滑嫩,手感极好。 “是慧妃让人带进宫的那个绣娘?” 宫里没有任何事是能瞒过皇帝的,这是权力至上的好处。 宁卿卿点点头:“似乎皇上寿辰那日,德婕妤敬上的刺绣就是她绣的。在家中时,长姐的绣艺确实极好,如天宫织物。” “刺绣朕已经命黎常烧给太后了,朕个大男人的,不喜好那东西。宁府不是上报了嫡长女的死讯么,死人不会再活过来的。”姬钊一语双关。 陪宁卿卿闲聊了会儿,姬钊摆驾去慧妃宫里。 今儿皇后刚下了罚,他得给皇后这个面子,不能歇在毓华宫中。 德婕妤和慧妃住在一个宫里,她住侧殿,慧妃居主殿。 得了皇帝驾临的消息,德婕妤激动的手微微发抖。 “姐姐,皇上要来了,今晚咱们就将这宁如月推出去。我倒要看看,皇上是否会继续宠爱一个陷害长姐的嫔妃。”德婕妤语气阴森。 慧妃柳眉微蹙,她这个表妹的脑子着实不大好。 “不过是个玩意儿,值当你大费周章的推她出来?先藏着吧。”慧妃可没那么蠢。 “什么好东西值得慧妃去藏,且让朕瞧瞧?”慧妃话音刚落,姬钊的声音接着响起。 慧妃心头一突,皇上听见了? “禀皇上的话,嫔妾得了个容貌绝色的女子,您赏眼看看?”德婕妤急不可耐的抢在慧妃前头道。 霎时,慧妃的手颓唐的落下,这次她护不了德婕妤了。 这个猪脑子,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7章 继室嫡次女(七) 宁如月含羞带怯的到姬钊面前,低头乍看过去,和宁卿卿极为相像。 “奴婢叩见皇上!”吴侬软语的语调,酥人发麻。 姬钊冷眼俯视着她:“长的真丑。” 顿时,宁如月扭的似蛇一般的腰,僵住了。 她丑?那宁卿卿呢?她的容貌恐怕更不如她吧。一定是她在背后做了手脚,让皇上误会了她! 一想至此,宁如月双目愈发哀婉深情:“皇上,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让您厌了去。您是天下之主,明察秋毫,可不能听信小人谗言。” 慧妃嗤笑道:“皇上面前,岂有你说话的地方?滚下去。” 骂完宁如月,慧妃又扭头看向姬钊,温婉道:“皇上,德婕妤少不更事,被人哄骗了去,请您轻罚。嫔妾以后定会严加管教她,不让劳什子阿猫阿狗往她面前凑。” 以退为进,慧妃甚是聪颖。 姬钊眼眸若寒潭冰冷:“管教妃嫔的事,应有皇后负责,与尔何干?难不成慧妃你觊觎后位吗!” 慧妃吓的一抖,连忙跪下:“嫔妾万不敢有这般大不敬的想法,是嫔妾言辞有误,妾自请闭宫思过一月。” “德婕妤行事不端,剥夺封号,降为贵人,禁闭半年。慧妃自知有错,那责罚便随了你的心思。”姬钊帝王威严深重。 德婕妤还在发懵中,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慧妃皱眉怒瞪她,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下,才让她回神接了旨。 诸人皆知当今圣上平日里看着温和仁善,但骨子里帝王天性冷酷专断是不会改的。 她们今日仅仅是被罚了,没伤筋动骨,连累及家人,已是帝王仁慈。 宁如月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她明明记得,前世皇上最喜欢她这个模样的。 有些人多活一世还是白活,脑子不长半点。 宁如月的心思全部呈在了脸上,让姬钊觉的可笑。这么蠢的女人,哪怕容貌再是出色,他也不会去费心宠爱。后宫里还能缺美人么,他口味挑着呢。 多看一眼不干净的人都觉着辣眼睛,姬钊现在是和宁如月身处一地都嫌弃万分。 “朕并非残暴君王,既然你绣艺非凡,朕准你戴罪立功,居西山小佛堂日夜为太后诵经刺绣。若太后在九泉之下,对你的绣艺满意,朕会酌情减了你的罪责。”姬钊不掩嫌弃之意。 西山是荒凉之地,小佛堂更是清苦地方。 那里是大周皇室犯罪嫔妃被发配之地,仔细算起来宁如月现在的身份能进去,还是高攀了。 多少是在宫里浸淫过的,宁如月知道她若是真去了西山小佛堂,她这辈子恐怕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不停刺绣,最后绣瞎了眼睛,孤苦终老。 “皇上,奴婢是宁婕妤的亲姐姐啊,您不看僧面看佛面,您也不想让宁婕妤为了奴婢和您心里有结是不是?求您饶了……” 宁如月话尚未说话,姬钊一脚踹过去,狠厉无比。 什么个东西,竟敢攀扯他的心肝儿。 “黎常,将她拖出去。”姬钊平静道。 “奴才嗻!”黎常领着两个内侍,将瘫在地上的宁如月捂嘴拖了出去。 真是个不长脑子的蠢货,罚去西山小佛堂好歹还能活着,现在被她自个儿乱作,唯有死路一条了。而且,还是死后扔去乱葬岗,由着野狗吞尸的那种。 姬钊在玉函宫逛了一圈,拐弯去了皇后宫里。 他还想宁卿卿好好在宫里风光下去,自然不能不给皇后留颜面。 皇后快要熄灯睡了,然而头还没有沾上枕头,就听到静鞭响声。 “娘娘,皇上来了!”宫婢急而不乱的小跑到皇后面前,将她扶起更衣。 纵然是皇后,也万万不能让皇上等着的。 宫婢伺候的再快,还是快不过抬御撵内侍的脚步。没了法子,皇后只能松松的挽着发,穿着宽大衣袍去正殿迎接。 “梓潼起来吧,你我老夫老妻的,不必如此讲究规矩,生疏了去。”姬钊眼神柔和,他许久没有见到如此家常打扮的皇后了。 皇后深思敏锐,姬钊的触动,她立马反应过来。 “皇上为政辛苦,妾身唯有谨守礼仪能让您松快些。时辰不早了,想必您吃的晚膳消化差不多了,妾身为您下碗面去,您先去沐浴可好?”皇后温柔贤惠道。 听着柔柔的声音,姬钊眉头舒展,他这个皇后很好。 坤宁宫常年备着姬钊身穿的常服、寝衣,而且是她一针一线自己缝的,很有心思。 泡完澡后,人总是更舒服些。 姬钊和皇后坐在一起,夫妻间难得如此亲密。 “皇后的手艺比当年入宫时更好了!”姬钊深吸一口气,他不得不承认皇后厨艺胜过御厨。 御厨太精细了,没有家常的温暖。 皇后低头抿嘴浅笑,烛光下衬得人愈发柔和。 “皇后,朕想将贵妃的位置留给卿卿。”姬钊吃完一大碗面后,在皇后的服侍下突然道。 皇后捏在姬钊肩膀上的手,瞬间僵住,她自嘲的扯起唇角:“后宫是皇上的,您想如何便如何。宁婕妤出身清白,又容颜姣好,若妾身是男人……” “梓潼误会了!”姬钊哪能听不出皇后的落寞:“卿卿是要和朕一同死的。” “皇上,您还正值壮年,整个大周朝都靠着您呢!”皇后吓的心快停了,别是皇上有了隐疾罢? 她的大皇子如今还没到能入朝堂的年纪,若是皇上不行了,幼帝即位有害朝纲啊! “梓潼别怕,朕无事的。但是,人总有一死,姬家的皇帝死的更早,朕很开心她愿意生死随着朕。如此赤子之心,朕愿意给她抬面子、封荣耀。”姬钊每每提起宁卿卿,声调就变得柔情似水。 也许他自个儿没有注意到,可外人瞧的分明。 皇后缓了一会儿:“那若是宁婕妤有孕了呢?” “不会的。”姬钊没有任何考虑,直接答道。 对着姬钊墨黑色的眼睛,皇后垂下了头。她不知是该为宁卿卿庆幸,还是为她可怜。 不能做母亲的女人,多么可悲。即使半生荣耀,却命不在手,那冲天的尊贵还值得吗? “皇上,宁婕妤初入宫廷,根基较浅,家世也有些卑微。您是否要在前朝,先提拔了宁氏?”皇后默认了姬钊的决定,考虑的事情也多了。 姬钊摇摇头,颇有炫耀意味:“这个朕自有打算,不会影响朝堂。她父亲确实有点儿能耐,入不了一品前列,日后蹲在三品还是可以的。” 京城三品官,一砸一大把,皇后更觉得宁卿卿凄惨了。 有了姬钊的通气,宁卿卿又向来是不主动招惹是非的性子。因此,她在宫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丽昭仪时常在宁卿卿的殿里呆着,亲眼看着毓华宫左侧殿的摆设,渐渐胜过坤宁宫,有何乾清宫争高低的架势。 一年过去,丽昭仪得了个女儿被封了妃,搬出毓华宫右侧殿。 宁卿卿则在一次皇家狩猎时,顺手救了姬钊一命。由此,无人敢异议的让她被封为宁贤妃,位列四妃之首,仅次皇后之下。 入宫一年半的时间,多少嫔妃还刚刚适应宫廷,宁卿卿却一步登天,长居青云路首,在宫内宫外传为传奇。 有童谣唱道:生子不如生好女,且看宁妃倾满朝。 别人怎么说,宁卿卿半点儿不在意,她的眼里只有气运,其他东西与她何干。 原主希望这身子的母亲能过的好,她替她做到了。皇后封了宁夫人为二品诰命夫人,比宁父的官位还高了半品。所以,没有欠下债因。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假如没有淑妃设的巫蛊之术,宁卿卿大抵还能在这个位面多逍遥几年。 可惜,姬钊偏偏是被淑妃诅咒成功了,垂危于病榻之上。 “宁贤妃,您快去看看皇上吧,皇上他,他已经……”大雪之日,黎常跪在毓华宫主殿前,哀戚的求着屋门紧闭内的人。 他这些年是看清楚了,皇上心里记挂的只有宁贤妃。所以,皇上要死了,宁贤妃该跟着一起去黄泉路上伺候他。 黎常跪的双腿发麻,雪还在下,铺天盖地的,将他埋了小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关着的门没有开一条缝隙。 明明是宠妃之殿,奴仆成群,此刻安静的像是一个人也没有。 黎常在心里算着时间,直到申时三刻,他抬起了头,神色冷酷。 “来人,请宁贤妃娘娘出殿!”尖利的嗓音,语调拖尾细长。 十人一列,四列侍卫穿着银色盔甲,在雪地里闪亮刺眼。 吱呀一声,屋门开了。 第8章 继室嫡次女(完) 璨黄色十二幅长裙,朱红色锦缎腰带镶有珍珠十六,九仙髻高高梳起,宝石细钿拱月发髻中间五尾金凤钗。 黎常惊诧的看着站在门槛前的女子,华贵天成,令人不敢直视。 这样尊贵的气势,谁能想到她曾出自小家。 “本宫的轿撵呢?人都死了不成,没见黎总管亲自来接本宫去见皇上吗?”宁卿卿圆润的猫眼眼尾画着拉长的金色眼线,不复往昔的天真。 她一声呵下,右边走廊里立马滚出来几个内侍。 “罢了,看你们没用的。让你们这等子腿软虚废的东西来抬轿,还不及本宫自个儿走的快。”宁卿卿长袖横甩,犹如一片金黄色云层滚在面前。 黎常眼睁睁的看着宁卿卿一人走在前面,她踏在雪地里,犹如脚浮路面,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仔细看过去,漫天的雪花,竟然没有一朵飘在她的身上,似乎刻意避开。 “皇上,可是想妾身了?”宁卿卿走到乾清宫前,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殿堂,红唇娇笑,说不出的风流妩媚。 守在殿前的侍卫,望着奢华装扮的来人,呐呐不敢言。 昏睡三天毫无反应的姬钊,随着宁卿卿踏上阶梯起,眼珠子轻轻的转了转。 “朕的卿卿来了。”姬钊缓缓睁开眼,望着短短几日便消瘦不堪的皇后道。 皇后熬了几宿未眠,现在脸色差的很。 “皇上,您终于醒了!妾身已经派人去请宁贤妃了,您再等等,她马上就来。”皇后眼眶中沁出眼泪,激动的哽咽。 姬钊面无血色,眼睛却亮的吓人:“皇后,你让开,卿卿来了,你不要挡着她。” 皇后手紧紧攥着帕子,依言退到一旁,眼泪流的汹涌。 外面大雪纷飞,宁贤妃怎么会这时候到,皇上已经病到如此神志不清了吗? 皇后哭的几欲窒息,姬钊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 “卿卿啊!”姬钊道。 “让皇上等久了,是妾身的罪过,妾身拿命来赔您可好?”宁卿卿声音比人更快出现。 安静的屋子突然多了一道声音,皇后急急张目往外看去。 当看到门前站着如神仙妃子的人儿,她半句话说不出口。皇上和宁贤妃竟已是心有灵犀,千里相知了? 姬钊看不见皇后惊恐的神色,眼里全是冒雪而来的女子。 他急皱眉头,三分责怪七分心疼道:“卿卿,朕后悔了,当日之言皆作废不算。你尚年轻,这人世还未看尽,朕一人去黄泉路上等你就是。朕会让太子尊你为母,令你寿终正寝后躺在朕的身边。朕会替你安排好一切,护你不受制于人。” 宁卿卿闻言微愣,旋即弯弯翘起的唇角似乎绽放出一朵妖娆的花儿。 “皇上,您后悔,妾身不后悔呢。用一命换皇贵妃之位,换姬氏后人世代供奉烟火,妾身这本是一身贱躯,能侥幸得此恩宠,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宁卿卿笑的真诚。 姬钊想从床上爬起,捂住这张胡乱说话的小嘴,可他实在没有力气。 他眼睁睁的听着她那清脆的声音理所应当道:“大周朝能缺个女子,却不能缺了明智之君。为了大周数百年基业,妾身死又何妨?” “皇上,妾身方才在毓华宫以本宫自居,如今又装扮超品,您若是不许高位,妾身仍旧是活不下去的。您向来宠着妾身的,这一会儿也随了妾身的私心吧!” “七郎,卿卿求了许多,您不欠卿卿的,真的不欠……” 后世记载,宁皇贵妃以命换命,以血换血,为景帝续命三十年,换大周盛世三十年。景帝巫蛊伤好之后,明令下旨,大周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百姓,世世代代必须供奉宁皇贵妃牌位,日夜香火不得断绝。 景帝死后,与宁皇贵妃葬于一处,指尖缠上红绳三尺,谓之三生三世纠缠。 自换干净了两人的血液后,宁卿卿立马魂魄脱离重上九重天,变回她兽类本体。 摸着鼓鼓的肚子,它舔着自己光滑的白色皮毛,餍足的打了个小咕噜。千年皇族气运共享,一朝百姓心诚供奉,铺天盖地的烟火香气,保她百年内不用缺口粮了。 不过,它的眼睛为什么有点儿酸,一定是在装凡人的时候哭习惯了。 那个人间帝王也当真是不懂事儿,它明明说了他不欠它的,他还总是夜夜伤怀作甚。都说帝王无情,死了一个它,不是还有千千万万个美人儿吗?那个躯壳的容貌,再是绝色,可比那还好看的不在少数。 在天上看着他三十年只谈政事,不近美色,它心里有点儿愧疚,这种感觉不太好。 叹了口气,白色巨兽摇了摇头,四肢蜷缩的爬在灵玉石地上闭上眼,沉入了睡梦中。 姬钊临死前,躺在他金黄色的龙床上,格外平静。 他本是该早死的人,多得了这么久的阳寿,他万分珍惜。因而,他日夜兢兢业业从于政务,得四海升平,万邦来朝,勉强没有污了卿卿的心。 殿外跪着他的子嗣和嫔妃,哭声一层叠着一层,各有哀戚欲绝的味道。 但在他的耳边,响起的唯有那娇软的笑声。 “景帝驾崩!” 姬钊面容安详的闭上了眼,只是不知来接他的人为何不是娇俏少女,而是一只脖间挂了金铃铛的白色大兔子。 世人皆知景帝驾崩,独不知在毓华宫中的另一个女子,同时闭上了眼。 她名叫青衣,生而孤苦,侥幸入宫卑微活着。她以为她一世将如此,反正只要能活着就好。直到,她遇到那个时常晕厥的少女,得幸伺候在她的身边。 跟在主子身边的日子很好,不用担心被罚,不用担心手上沾满鲜血黑了心。她从未见过如此澄澈的人儿,皇上想必也是,所以将主子护的很好,后宫无人敢争毓华宫锋芒。 许是好人难命长,主子为了皇上,自愿请死换命。 原以为以命换命的事儿是话本子上的虚言,谁知世间真有此奇术。 皇上康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毓华宫的所有奴才为主子陪葬。这样的圣旨,她心甘情愿听。主子向来胆子小,她得陪着她啊。 可皇上前脚刚派人来毓华宫捉人,丽妃后脚去了乾清宫送上一封信。 信上的内容除了皇上没有人知道,她们只知道最后所有人都活下来了,而且活的很好。 主子还给她定了个婚事,对方是个好人。如果主子尚在,她乐意嫁。可主子不在了,她愿意一辈子在这毓华宫,好好的拾掇宫殿,日日做一碟海棠白玉糕放在树下石桌上,顺便替主子看着皇上好好活着。 第9章 相府嫡女(一) 宁卿卿再睁眼时,睡眼惺忪。 一觉数万年,她刚饿醒就被主子一脚踹了过来。 这个小千世界比上个来的好,至少现在她奴仆成群,不用像在大周那般忍过一段憋屈日子。 相府嫡女,她喜欢这身份,不用憋屈。 一朝相爷兼任帝师,官至超品,除了龙椅上的那位,满朝无人敢触他的霉头。即使是龙椅上的那位,见着他也得小心翼翼捧着,唤一声“先生”。 因为,青朝最重授师之道,师长仅次天地之后,还在君主之前。 不是帝王权弱,实在是宁相权倾朝野,满朝文官有七成曾受过他的指点。另外三成,直接是他的徒子徒孙。总之,文官全是宁相的人,武官全听文官的! 宁卿卿不管那些,她只知道从记忆里看,宁相是个好爹。 对唯一的女儿,宁相简直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星星就不摘月亮的。这般一来,自然将小姑娘养成跋扈性子,眼高于顶,谁人都不瞧在眼里。 只要宁相不倒,原主这一辈子注定事事心想事成,无人敢当磨脚石。但是,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顺遂事儿。 皇帝为了防范宁相,一道圣旨昭告天下要纳其嫡女为妃。如若中宫已有皇后,原主又愿意入宫,宁相也不在意女儿在后宫的份位。反正有他在,宫里奴才不敢不长眼。 坏就坏在,皇帝他当时才十八,后位空悬,而原主也看不上这么个毛没长齐的奶娃娃。 自古有冲冠一怒为红颜,青朝有宁相冲冠一怒为乖女。 被臣子拒接了圣旨,皇帝是面子里子都没了,这让他如何甘心。 所谓莫欺少年穷,皇帝天生是掌权的料,宁相亦并非奸佞之臣,这朝中大权最终还是到了中年后的皇帝手里。 一朝得势的皇帝那叫个得意,他亲自设计泼脏水于宁相身上,诛了宁氏九族。原主性子清高,虽没有入宫,却因看不上他人,当了一辈子的老姑娘。这也是原主唯一庆幸的,至少她没有连累无辜之人性命。她不恨皇帝,唯独心愧没能成为家族助力。 “我愿以供躯壳给上神驱使,唯请上神护宁氏百年安全无虞。”这是原主的愿望,宁卿卿应了。 如何保一族无忧百年,要么是不出头,要么是出头把头上的全部干掉。 宁卿卿苏醒后,第一件事儿便是让婢女将宁相请来。 宁相正与门人在探讨政事,最是脱不开身的时侯。但是,他的乖女想见他,他无论如何都要去的。他就这么一个子嗣,妻子死的又早,他不宠着她还能宠谁。 “爹的乖女啊,可是在家闲的无聊了?想上街逛逛还是去围场骑马,爹陪你去!”宁相明明是清风明月、形如松竹的人,此刻却笑眯了眼,有败形象。 宁卿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出口就吓软了亲爹的腿:“爹爹,咱们造反吧!您当皇帝,女儿当公主如何?” 其他事儿宁相都好应,可是颠覆朝纲的事儿他做不得。 “乖卿卿,你若不想入宫,爹替你拒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改朝换代的事儿你可不能乱说。咱们宁氏一族可以当权臣,唯独不能做反贼。这是祖训,亦是世代青朝帝王对宁氏的信任。爹不能负了这信任!”宁相难得在女儿面前板着脸。 宁卿卿盯着宁相的眼睛,不太相信有人真能如此一根筋。可是,宁相确实没有一丝动摇,他是真的忠君之人。 说来也是,她翻过宁氏世代族长的八字,皆是为宰为相的辅臣之命。 不能走捷径截取皇家气运,宁卿卿心痛不已。 宁相看着小女儿蹙眉捧心的样子,心上心疼却绝不松口。 “那爹爹,女儿愿意入宫!”一计不成换一计,宁卿卿改口改的飞快,让宁相怀疑他是不是方才幻听了。 “卿卿啊,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了?爹爹不需要你为家族做什么,入宫搏前程的事儿和咱们家没有干系。你若喜欢皇帝,爹爹愿意你去后宫。若是不喜欢,圣旨下了十道也没用。” 宁相自认为找到女儿口出妄言的原因,眉心聚起一股戾气。看来相府的奴才,该清一披出去了。 两世为人,突然遇到个好爹,宁卿卿怎么瞧宁相怎么顺眼。 “爹爹是帝师,小师弟在咱们家住的时候,女儿又不是没相处过。您教出来的徒弟没有一个不好的,小师弟如果不是皇帝,将来恐怕定是个不弱于您的权臣。嫁那样优秀的人,女儿不亏。”宁卿卿学着原主的脾气,同宁相好声道。 况且,她看过了星象,帝王紫气厚重,又是个朝运兴盛的朝代呢,她必须进去找口粮。 宁相对上那双肖似亡妻的明眸,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他这个女儿,自幼就是极有主意的,常人不能左右她的决定。 “不过,女儿有一个要求!”宁卿卿傲然的抬起头。 “只要卿卿不想让龙椅换个人坐,说什么爹都答应。”宁相还是被宁卿卿先前的话给吓到了。 “我要以皇贵妃之位从正宫门入宫。小师弟不愿让我为后,咱们家也不在意那虚名。可是,有我在的一日,后宫之中谁也别想越过我。这皇后之名可以没有,但必须要有六宫之主之实。宁家的女儿,不是他想怎么搓揉就怎么来的。”宁卿卿霸气道。 宁相拍掌而合,两撇胡子翘起:“卿卿所言极是,一切按着你说的来。” 父女俩儿意见达成一致,丝毫没有考虑过皇帝会不会允许。 事实上,在宁相的强势下,皇帝没怎么反抗的就从了。 入宫的日子很近,时间转瞬即逝。一月过后,宁卿卿身穿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入迈向了帝王后宫,其风光红了无数闺阁少女的眼。 只恨此生未生宁相家,不得为人上人。 皇帝穿着红色绣金锦袍,站在在正宫门前,少年意气风范模样。 然而,那双清亮的眼睛,实则瞳孔虚散。 他不知为何会重回初登基时,也不知为何这一次她决定嫁入宫中。上辈子在血洗半朝堂后,他亲口尝到了任性的后果。没有宁相的青朝,国力衰退数十年,朝政混乱的让他心交力瘁,成了大青的罪人。 宁相,卿卿,朕会弥补你们的。年轻的帝王,随着心志坚定,双眸如鹰隼锐利。 “皇上亲迎皇贵妃入宫为主!”一声声内侍通传唱声,在巍峨的宫城里传散着帝王大婚的喜气。 第一次穿嫁衣嫁人的宁卿卿,坐在花轿里捧着如意,发自內腑的赞道:凡间人真会玩儿,嫁人都能嫁出这么多花样来! “卿卿,你真的不要皇后之位吗?朕可以现在昭告天下,给你名正言顺的后位,打开坤宁宫请你入主其中。”接了新娘下轿,司马绍稳重的将人背在背上,声音柔和。 以帝王之尊,亲自背着嫔妃入宫,他为宁卿卿开了先例。 宁卿卿趴在他宽广的背上,瞌睡打的的迷迷糊糊。 猛的听到司马绍问话,她率直道:“不稀罕。” 司马绍怔楞:“可是,后位才是和朕并列的,卿卿不愿意吗?” “君子一诺,重于千斤。小师弟,这话我在十年前同你说过,现在再和你说一遍,以后别忘了。” 佳人在耳边吐气如兰,奈何说的话字字带刺。 司马绍不恼反喜,她还叫他小师弟呢! “卿卿,你若觉得唤我为皇上生疏了,称我夫君也可。这小师弟,未免太江湖气了!” “叫了十多年的称呼,一时改不了口。小师弟不也从不愿唤我一声师姐吗?彼此彼此,勿要怪罪。”宁卿卿完全无视了司马绍的满腹柔情。 皇帝都是一肚子坏水的人,相信他们的话,不如去信人梦话。 “卿卿,祖宗家法上……”司马绍不甘心的想要争取道。 宁卿卿柳眉一竖,打断他的话:“司马一族的家法是我宁氏协定的,上面有什么内容我背的比你熟。小师弟,既然你起了要师姐我入宫的心呢,这后果就好好担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没有担当!” 司马绍简直是欲哭无泪,原来卿卿年少时嘴皮子这么遛,他原以为她一直是无欲无求、冷漠寡言的。 青朝文武并重,作为帝王的司马绍,更是做到了文武双全。 纵使从正宫门走到乾清宫的路很长,他在烈日下背着一个人依旧能气息平稳,步伐不晃。 “请皇上携皇贵妃入椒房殿!吉时到,行礼!” 即使以皇后之礼行婚事,这场帝王婚礼仍是被精简了些许。不提其他,祭祖祭天地、帝后共读祭文的事儿,满朝文武无一人提出。 宁相心大,知道他女儿不喜欢繁琐,乐的装不知情。 该不满的人没有不满,不该后悔的人悔青了肠子。 司马绍现在多想当初下的是封后旨意,好携她去天坛行礼。 然而,事无回头路,司马绍将宁卿卿一路背到乾清宫椒房殿内。 候在椒房殿里的喜姑姑,一声声吉利话撒下,引着司马绍挑开了红盖头,露出一张美人脸在眼前。 “小师弟,有礼了。”宁卿卿红唇含笑,眼中是万种风情天成。 咕噜!偌大的椒房殿里,传来一声口水吞咽的动静。 司马绍神情震惊,列祖列宗在上,第一次娶的皇贵妃太美,朕该怎么办? 第10章 相府嫡女(二) 宁卿卿噗嗤一笑,她这张脸长的艳丽绝伦,笑起来犹如百花绽放般妍丽。 “本宫一日未曾进食,乍然瞧见一杯红枣莲子羹,竟有些馋了。喜姑姑,这不碍事儿吧?”宁卿卿颇为义气的替司马绍担下这黑锅,毕竟她是师姐不是。 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帝丢脸啊。否则,这厮又犯小心眼怎么办。 喜姑姑连忙顺坡往下滚,满脸堆笑道不碍事儿。 司马绍老脸微红,垂下眼帘,眼观鼻鼻观心的装死不说话。 合卺酒饮完,椒房殿内的奴才恭敬的缓缓退出,燃着龙凤红烛的屋子散发着暧昧的气氛。 “卿卿,方才多谢了。”司马绍腆着脸冲宁卿卿道,甚是皮厚。 宁卿卿把头往他面前伸去:“你是小师弟么,我总要照顾幼小的。来,先帮师姐卸了这凤冠,可重了。小师弟特意让尚宫局制这九凤朝凰冠,是不是就想用来压折我的脖子?” 司马绍苦笑不已,他一片好心,想让她风光受宠,如何成了恶意。 “卿卿,你误会朕了,朕只想把最好的都给你。”司马绍柔声解释。 低沉且温柔的声音,随着香料燃烧,两人的肌肤泛起了红意。 司马绍没替女子拆过发髻,凤冠精致,在昏暗的光线下,他越拆越急,眉心都沁出了汗。 “小师弟,你再揪下去,我的头发就要秃了!”宁卿卿头发不时被扯去一根,疼的她龇牙咧嘴。 真是夭寿啊,连个发髻都不会拆,怎能当好帝王。 即使,当个好皇帝和会不会拆发髻,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司马绍现在很委屈,他是真心想做好夫君这个身份的,却被连连嫌弃。头一遭柔情待人,还不准生疏些么?礼轻情意重啊,珍贵的是他的心! 宁卿卿感受到司马绍幽怨的眼神,从骨子里打了个寒颤。这皇帝情绪多变,大半是有病。 司马绍以为她是冷了,顾不得想其他,连忙加快手上的速度。终于在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嵌满东珠的凤冠被成功取下。 满满的成就感,让他志得意满。不就是个凤冠么,他轻而易举的解决了。不过,他掂量着掂量着,有些心虚了。这凤冠的分量,确实稍显厚重。 宁卿卿看他神情尴尬,骄横的冷哼一声。 “小师弟要试试顶着这凤冠走一天吗?”宁卿卿夺走凤冠,起身自在的走到屏风后。 司马绍酒劲上头,晕头晕脑的跟在她身后一起走着,像是只家养的小犬。 宁卿卿回头冷不丁看到个人,吓的她差点儿一脚踹出去。 “非礼勿视,小师弟这词不会没学过吧?我要沐浴更衣,小师弟还是避避嫌才好。” “你我是夫妻了,鸳鸯浴不挺好的?”司马绍丹凤眼里似乎有水汽冒出,乍看很是可爱。 “呵!”宁卿卿冷笑一声,他和她在装傻? 凤眸戏谑的划过司马绍的脐下三寸,司马绍顿时觉得自己某处被一阵凉风穿过,头皮发麻。 “卿卿,朕去替你传膳。”司马绍逃似的往外快走,生怕宁卿卿真做出不计后果的事儿。 司马绍若是好起来,体贴的能让人一头埋进温柔乡里,哪怕接下来是溺死也在所不惜。 宁卿卿换了身舒服的衣裳后,桌上刚好摆齐了膳食、点心。仔细打量过去,盛菜的碟子和碗筷,和她在相府中用的是同一材质。 “难为小师弟还记得我最爱吃翡翠虾饺,辛苦了。”宁卿卿调笑的伸出筷子。 司马绍眼神微恍,他鼓足勇气,攥住了那双纤细若无骨的葱白柔夷。温热的,不冷。 “卿卿,朕等这一刻许久了。朕总想着你能像小时候那般陪在朕身边,即使欺负朕训斥朕,但真心把朕当作自家人,不掺一分假。我们好好过下去,一起看着大青盛世显赫好不好?” 这话题接的古怪,宁卿卿发现她还是懂不了人间帝王的心。说一出是一出的,明明前一句说的是饺子,和江山有什么关系。她脑子不够使,不想和他说话。 轻轻的甩甩头,宁卿卿将手硬是从司马绍手里抽回。 “小师弟,就寝吧!我睡里面,你睡外头,谁也不准过界。”宁卿卿吃了几口饺子,差不多饱了。 “诶?”司马绍发出一声单节音,显然没预料到会得到这回复。 “卿卿,今儿是朕的洞房花烛夜!”他这辈子还没开荤,就是为了憋到今儿。 “云秀宫的周婕妤、王才人,玉璃宫的白容华、顾美人。小师弟刚行了冠礼,后宫已小有充实,可见是美人恩多啊!”宁卿卿说话间,已经躺在里间的被子里,将自己裹的紧紧的。 司马绍穿着中衣坐在床边,少年的身子尚有些许单薄。 “朕都没有碰她们,朕还是干净的!” 守身如玉的皇帝,简直是稀罕物。宁卿卿睁着大眼睛,不停的扫视着她未来的气运供给者。 “小师弟,你没事儿吧?”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的弹起身,活脱脱要找太医的架势。 天道保佑,这人千万别是个断袖,误了国脉传承,毁损一朝气运啊。 收到宁卿卿发自内心的关切,司马绍的一颗帝王心很是受用。 卿卿虽然脾气不好、性子骄纵,可这心意是旁人不能及的。 就是,为何卿卿总是误会他。 “朕很好,卿卿可以试试。”司马绍将话题重新绕回原点。 他的新婚之夜怎么能盖着被子纯睡觉?祖宗们在泉下有知,定会指着他鼻子骂没用的。 没事就好!宁卿卿摇摇头,重新缩回被子里,将自己裹的更加密不透风。屋里放着足够的冰盆,裹着薄薄的被子更舒服。 “小师弟,你我心知肚明,我入宫是为了什么。你不放心我爹,我便入宫为质,安稳你的心。其实,我不懂你为何会不信任爹爹。他除了我这么一个女儿,孑然一身。府里唯一的妾室,也是被灌了药的,不能为宁氏传宗接代。” “再者,论权爹爹已位极人臣,论财我宁氏不缺。你重视你坐的那把椅子,但我爹想的仅仅是辅助明君,居庙堂之高忧百姓之忧。这样好的良臣替你稳固江山,不好吗?”宁卿卿就算找借口,也能找出最为义正言辞的借口。 “朕不知道。”司马绍抿抿嘴,他真的被问住了。 “宁相待朕之心,日月可鉴,朕从不曾怀疑过。可是,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凭什么朝中诸臣有事不问朕,反而皆要求得宁相的同意?朕像个傀儡一样,手中的权利全是从宁相手指缝里漏出来的可怜一点。卿卿,这天下是司马家的啊!” 宁卿卿见忽悠住了他,秀气的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太困了,她该去会周公了。 司马绍面对闪烁的烛光,深深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卿卿所言句句一针见血,他深思后百般赞同。 “也许,卿卿你说的是对的,是朕的心被急功近利给蒙蔽了。卿卿,谢谢你。” 司马绍想通了后,转头冲着美人俊朗一笑。 旋即,目光崩裂,满满不可置信。 她居然睡了?宁卿卿她居然在和朕推心置腹的时候,睡着了?为帝几十载,做人两世,他头一回遇上这样令人瞠目结舌的事。 “宁卿卿,你给朕起来,朕要洞房!”司马绍气极吼道。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不仅椒房殿外的奴才能听清,乾清宫里的奴才都听到了。 脸皮薄的宫女,纷纷往外头挪了挪步子,生怕在听到些不该听的。皇上年少血气方刚,真真是羞死人了呢! 扰人清梦者,犯属罪大恶极! 宁卿卿被人吼醒了,眼里全是愤怒的火苗。 “司马绍,你是不是皮痒了找打啊!”宁卿卿对吼道。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司马绍对上宁卿卿,立马装怂闭嘴,讨好媚笑。 “卿卿,你睡,你睡。朕替你盖被子,别着凉了啊!”司马绍现在彻底没了贼心,卿卿气势震人。 宁卿卿哼哼唧唧的回应着,继续沉入睡梦中,她和周公下棋快赢了,得赶快继续回去下。 至于某人,再不听话打一顿就乖了。瞧她方才稍稍同他沟通了下,他不就通情达理的应了么。 有媳妇儿不能睡是什么感觉,问司马绍就知道。 满腹委屈的失眠了整夜,最后他叹气的起床,准备按时上朝去。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这诗词里的韵味,他恐怕是难以体会到了。 司马绍蹑手蹑脚的换好龙袍,桌上燃着的龙凤红烛只剩下龙烛在烧,凤烛已经化为了一滩烛泪。 龙生风死,这不吉利。 司马绍偷偷摸摸的回头向床的方向看去,睡在里间的人还好好睡着,没有醒过来。 “徐初,你重新拿一对龙凤烛点上,这个放到朕的私库里去。”司马绍小声交待道。 徐初是司马绍亲自选的奴才,一贯是个懂事不多嘴的,识时务知分寸。 被使唤的徐初大总管,现在心里可不好受。宫里的奴才,要做的就是少说少听少看。现在他瞧见了这事儿,还得把征兆之物给亲手捧在,太作孽了。 心里诸多不愿敌不过主上一句话,徐初利落的把龙凤烛藏到宽大的衣袖里,轻松拐带出去。其动作熟练,想来类似这种事儿,他在司马绍的示意下做过不少回。 宁卿卿醒来时,压根没有问起龙凤烛的情况,白瞎了司马绍和徐初百般担心,上朝都神思恍惚。 椒房殿里的宫婢,皆是从宁相府里带过来了。 未出阁时,宁卿卿在相府的日子过的精致无比,能到她身边伺候的奴才,各个不凡。 宫里的宫婢再好,在相府婢女面前还是相形见绌。 “青衣,将外头那些人都赶了。告诉她们,本宫不耐的和她们作姐妹情深的样子,碍眼。” 宁卿卿唤着被她改了名的贴身侍婢,张开双手由着奴仆更衣。青衣闻言恭敬的点头,招来个小宫婢对她耳语一番,然后接着替宁卿卿整理衣裳。 伺候主子,比去外面传话可重要多了。 第11章 相府嫡女(三) 出去传旨的宫婢,没走一会儿就转了回来。 青衣讶异的看着她,回来的这么快,难道宫里的嫔妃竟如此好说话? “主子,候在殿外的娘娘们不愿意离开!说是若主子不见,她们只好跪在殿前以示恭谨。”宫婢回禀的消息和青衣预料的不一样。 宁卿卿咂舌不已:“那她们真的跪了?再过一会儿,外面的日头该大了,她们不怕晒伤了一身玉肌?” 青衣冷笑,以身要挟主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 “主子,早膳已经备好了,您请移步。”青衣扶着宁卿卿起身,半句不提殿外之事。 这话说的合宁卿卿心意,用膳比怜香惜玉重要多了。 椒房殿外,太阳越来越烈,五六个嫔妃跪在白玉石阶上,摇摇欲坠。她们精心打扮的妆容,糊成了一团,看着辣眼睛。 青衣、绿衣、绯衣、蓝衣四婢不仅擅长打理宫务、通懂医毒功夫,还知吃喝玩乐享受之精髓。 不用宁卿卿动脑子,四婢便将一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务必不会让她觉的疲惫或无聊。 弹琴风雅、泼墨有趣、赏花怡心,宁卿卿顺着她们的意,一个个东西玩儿的不亦乐乎。 司马绍下朝后处理完政事,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他的皇贵妃。 卿本佳人,奈何凶残。 宠溺的含着笑,司马绍摆驾椒房殿,打算继续去哄他的皇贵妃小师姐。 御撵慢行的路上,徐初一路脸挤的跟包子褶似得。 司马绍看着他这样子,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 “徐初,从朕说要去椒房殿时,你就这样子。难道皇贵妃做了什么大事,让你想说又不敢说?”司马绍笑道。 “皇上,您到了椒房殿就知道了。奴才,不便说啊!”徐初被司马绍戳中了心思,心里更苦了。 早有耳闻皇贵妃在闺阁中时,行事有多么出格。但是,徐初万万没想到,这位主儿的性子到了宫里也不收敛半分。 司马绍嘴角噙笑,不以为意。他不认为宁卿卿会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哪怕是做了,她定是能承担后果,才去行其事。 但是,事实往往是打脸的。 椒房殿前一字排开的嫔妃们,背对着司马绍跪着,身上的衣裳从远处看都知道被汗水浸湿了。 司马绍迟疑的问道:“徐初,她们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辰时三刻。”徐初道。 “现在是几时?”司马绍嗓子有些涩。 “巳时二刻!”徐初声音也发紧。 皇贵妃一入宫,就来的好大一个下马威啊! 司马绍尴尬的不再说话,他相信卿卿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即使没有原因,那他也管不了。 周婕妤、白荣华等人跪的晕晕乎乎,忽然她们仿若看到一道金光。 宫中能身着黄色的,除了皇上只有黄金啊。 周婕妤不愧是除宁卿卿之外,位份最高的那一个。 “皇上!”周婕妤哀柔悲怜的唤了一声,然后嘤嘤的晕倒在地,身段优美。 她选的位置和时机很好,司马绍脚刚踏出来一步,她准准的倒下,歪在龙蹄上。 “护驾!”徐初看着周婕妤满头发簪的向司马绍撞过去,凄厉的嚎了一声。可惜,迟了。 司马绍的脚背被砸得生疼,脸都疼变形了。 宁卿卿在殿内听到徐初的护驾声,急的连点心都撂在一旁,拎着裙摆小跑出来,这人不能死啊。 “小师弟怎么了?”宁卿卿急慌慌道。 司马绍格外享受宁卿卿的担忧,他委屈道:“卿卿,朕的脚被周婕妤偷袭了。” 厥过去的周婕妤不知自己被冠上个袭君的罪名,其他醒着的嫔妃却战战兢兢的挪着膝盖,想离司马绍远点儿。 不受宠和袭君相比,她们宁愿安安分分的度日。 宁卿卿低头看着司马绍的左脚,鞋面上的刺绣,都被周婕妤发间的簪子给勾破了。看来这被砸的不轻。 不过,好在没有真出事儿。宁卿卿不赴宴时,总是穿的简单。她挽起袖袍,一把将司马绍抱起。 “小师弟走路时怎如此不专心,这好在是事出在我殿前,若是在旁的地方该怎么办?” 没有任何防备就被悬空抱起的司马绍,心里是在流泪的。 他知道卿卿自幼习武,力气比寻常男儿大。可他是皇帝啊,他的龙颜今儿快毁完了。 宁卿卿不管司马绍怎么想,她快步把人带到殿里去,放在床上让他好好躺着。一路看过去,简直犹如英雄救美。 “徐初,你还愣在那儿作甚?快传御医去!” 被惊愣在原地的徐初,听到宁卿卿不耐烦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使唤着侍卫疾驰而去。 “奴才的皇贵妃娘娘诶,以后您遇着这事儿,只管让奴才们来做就是了。您身子金贵,若是一时臂软,伤了您和皇上就不好了。”徐初奴颜媚骨的跪在宁卿卿脚边,谄笑道。他都看到皇上的脸犯抽了。 司马绍心有戚戚,对此极为赞同:“卿卿,这奴才说的极是。宁相将你嫁与朕,朕该呵护你才是。如此力气活儿,卿卿往后还是省了去吧。” 主仆俩儿一唱一和的,吵的宁卿卿头疼。 她坐在桌边椅凳上,笑吟吟的看着司马绍,就是不说话。 诡异的气氛,让司马绍心里直发毛。 他对徐初使使眼色:朕有说错话吗?为何皇贵妃笑的朕心里发慌? 徐初苦着脸回望:奴才不知道啊,皇贵妃历来是出了名的难伺候,皇上您辛苦了。 “小师弟和徐初别挤眉弄眼了,我人还在这儿坐着呢,是当我瞎呢?”宁卿卿呷了一口茶,云雾茶的味道不错。 司马绍斜着身子,讨好的拉住宁卿卿的手,情话一套一套的:“卿卿明眸似水,没有人比你更好看的。” “小师弟对跪在殿外的那些美人们,有什么看法?”宁卿卿不理他,径直指着外边神情忐忑的嫔妃道。 原来是这事儿,司马绍顿时松了口气。 他充满王霸之气道:“卿卿是六宫之主,这后宫的事儿卿卿想如何就如何。” “那我要把这些都打入冷宫呢?”宁卿卿挑眉。 司马绍眉毛一抖:“卿卿三思,她们到底是朝臣之女。朕纳她们是为了前朝平衡,这不好结仇罢?” “小师弟当真如此想?” “卿卿,朕愿意敬你宠你,让后宫无一人敢违逆你的意思。可是,朕不能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朕是皇帝。”司马绍郑重道,他是帝王,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 宁卿卿黛眉轻皱,她有说出让人误会的话吗? “小师弟多虑了,后宫佳丽三千,理当如此。我问的是,小师弟纳嫔,只是为了前朝?”宁卿卿徐徐善诱。 司马绍歉疚的低下头,他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自知有愧,司马绍的态度愈发好:“朕确实是如此想的,难道错了吗?” “当然是错了的。你是君上,只要不是强抢民女、夺臣之妻,理当挑选自己喜欢的女子入宫。前朝是前朝的事儿,如何该与后宫混为一谈。祖宗家法,后宫嫔妃不得干政,小师弟见过先帝纳过自己不喜的嫔妃吗?”宁卿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司马绍从回忆里过了一遍遍先帝后宫嫔妃,似乎的确和宁卿卿说的一样。 “卿卿不吃醋?”司马绍试探的问着。 “我口味淡,醋味太冲了,不吃。”宁卿卿牛头不对马嘴道:“不过小师弟这么一提,却让我想吃蟹黄汤包了。青衣,你去同御膳房知会一声。” 司马绍还欲再说,拎着药箱的太医一个个的走进来,堵住他的嘴。 “皇上的脚被砸了,你们仔细看着。本宫先出去了。”宁卿卿没兴趣看司马绍的脚,交待一声,潇洒的出门。 司马绍痴痴的望着门口,这时候换做其他嫔妃,当是泪眼朦胧的坐在床前为他心疼的哭啊。为何卿卿只知道吃。 卿卿,咱们按着寻常女子的性子来,好不好?朕的心要被你伤透了。 离开内殿,宁卿卿难免不一眼就看到殿外全倒在地上的嫔妃。 她们是真的体力不支,不是做戏。 随便向外扫了一眼,宁卿卿对着绯衣道:“把她们都送回去,顺便传好太医。药材什么的,都从我这儿出。待她们醒了,告诉她们一句,以后乖点儿,听话的姑娘少受苦。本宫是个善心人,她们不在我面前作妖,我是不耐管她们的。” 绯衣笑嘻嘻的清脆应着:“主子您真厉害,如此赏罚分明,软硬兼施,宫里的嫔妃们往后定然都乖顺听话。奴才会好好把您的话带到的,不辜负您的一片苦心。” 青衣静静伺候在宁卿卿身侧,她和性子率直的绯衣不同,她更擅长察言观行,悉知人心。 她家主子啊,句句话分明都是发自內腑,和手腕心计没有一丝瓜葛。 然而,正是因为主子行事和寻常女子不同,才显得高深莫测。 这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第12章 相府嫡女(四) 既然司马绍说他纳三宫嫔妃,是为了前朝平衡。 不管他以后怎么着,现在已经入宫的嫔妃是不能晾着了。 宁卿卿歪在葡萄藤下乘凉,手中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 “青衣,待我入宫满七日之后,后宫嫔妃按着她们的位份来排侍寝的日子罢。”宁卿卿闭着眼睛,声音慵懒道。 乍看起来,不知道她是清醒,还是说的梦话。 司马绍怀揣着一颗弥补的心,去宠着宁卿卿。这份情义,让朝堂内外的人看着眼红。 后宫的嫔妃经过跪晕殿前一事后,再也不敢在宁卿卿面前猖狂。 这位主儿横起来,什么事儿都敢做的性子,她们领略到了,不想再去试探底线。 就在她们以为自个儿往后将无缘圣颜时,却发现皇贵妃下了口谕,将她们侍寝的日子定好了。 一个月三十天里,后宫里统共六个嫔妃,人人至少分得两天,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儿。 早入宫有早入宫的好处,虽然避免不了年老色衰后,无颜见君王。但在现在,她们看到皇帝的次数,可比往后入宫的新嫔妃们多多了。 宁卿卿的决定,司马绍竟然是最后才知道的。 “卿卿,朕做错了什么吗?”司马绍得知后,怒气冲冲的冲向椒房殿,想要质问这个没良心的小师姐。 宁卿卿捧着一个冰碗,上面撒了葡萄干儿,冒着腾腾的雾气,司马绍一不小心又咽了下口水。 美人手,如玉脂,小师姐太美了,他舍不得大声和她说话。 宁卿卿一个媚眼横扫过去,司马绍乖乖的坐到她腿边,低头温驯。 “小师弟上次说的话,我在心里过了过,忽然觉得也是有理可循的。既然好好的姑娘家都被你纳到宫里来,你去看看也是应当的。”宁卿卿用陈述的语气,极为平静道。 司马绍懵了:“卿卿就这么想把朕往外面赶么?” 宁卿卿很想点点头,答一声是。 但是,她不能。 “皇贵妃代管后宫,不能任意妄为。我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以小师弟为重。”宁卿卿认真的眼神,差点儿让司马绍信了。 司马绍别扭的扭过头,他不傻,这话骗不了他。 心里憋气的皇帝陛下,即使两世为人,还是少不了皇家人骨子里的任性。 他袖子一甩,人跑了。 宁卿卿坐姿不动的看着人一溜烟的没了,眨了眨眼:“绯衣,来给本宫唱个小曲儿。” 至于司马绍一言不合就走人,她完全不在意。 她只要稳坐皇贵妃的位置就够了,其他的恩宠、子嗣,或者是皇后之位她都不需要。 其实,宁卿卿敢这样肆无忌惮的对待司马绍,纯粹是仗着他对她没有半丝恶意。 司马绍回到御书房坐下后,气没喘匀便后悔了。 他这样甩脸子,卿卿会不会更生气。无论如何,卿卿为的是他啊。 “徐初,赏皇贵妃鲛人纱十匹、金凤五只、珊瑚坠角六个、东珠一斛。”司马绍连忙用赏赐来弥补。 短短几日,徐初已经习惯了他主子在皇贵妃面前总吃瘪的现实。 “朕赏赐的东西,皇贵妃能看上眼吗?”司马绍说完后,又有些怵。 皇家不及相府富贵,这实话说起来有点儿打脸。 徐初想了想:“皇贵妃最在乎的,定是皇上的心意。” 这话说的讨巧,司马绍也知道宁卿卿那儿不缺稀世珍宝。 “这是自然,朕的一颗心都在皇贵妃的身上啊!”司马绍神采飞扬道。 宁卿卿接到赏赐时,如徐初所愿露出欢喜的笑容,好让他回去禀报交差。 司马绍是个有雄心壮志的帝王,历经一世,他对美色已经不太在意。除了面对宁卿卿,否则他宁愿在御书房批一夜的奏章,也懒的去和后宫嫔妃歪缠。 大臣们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愈来愈励精图治,明君风范尽显。于是,朝中风气肃然一清,官员们有样学样的常驻府衙。 有这样的好时机,宁相当然不会放过。 算算时间,司马绍改变的日子,正是从他家乖女入宫时开始。 京城中,悄悄的流传起皇贵妃天命所归,为辅君而生。 司马绍得知后,招来几个暗卫,让他们配合宁相行事。 无论京城涌动着怎样的消息,对宫里没有一丝影响。 不知不觉,宁卿卿已经入宫一个多月,天气从炎热变的凉风微冷。 大青皇室年年都有秋狩,凡是皇室成员皆可参加。 被憋在后宫四方天地数月的嫔妃们,纷纷让尚衣局为她们赶制数套精美骑装。 若是能在秋狩时,同皇上同行狩猎,把臂同游,一得恩宠,该多好啊!所有嫔妃心中如斯想到。 司马绍现在格外不知美人温柔情趣,他在秋狩的日子定下之后,颠颠儿的跑去毓华宫。 毓华宫这名字是宁卿卿自个儿取的,终究是住惯了的殿名,她不愿换。 比起椒房殿的喜气洋洋,她更喜欢毓华宫珠光十色,金碧辉煌。 “卿卿,咱们能不能把这金帘子换了?着实有些刺眼睛。”司马绍捂着眼睛走入毓华宫,重复着每次来都要说的话。 宁卿卿假装没听见:“小师弟今儿玉树临风、英俊潇洒,是有什么好事儿发生了吗?” 被夸了的司马绍,立马甜丝丝的笑着,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 “七日之后,咱们就去秋狩。朕给你猎些狐狸、黑熊如何?”司马绍含笑宠溺的看着她。 听到这消息,宁卿卿妩媚的凤眼,瞬间亮了起来。 那模样,让司马绍心猿意马。 “秋狩几日?”宁卿卿不掩欢快的心情道。 司马绍温柔的拉起她的手:“秋狩历来是七日为期。若是卿卿喜欢,咱们多留几日也无妨。” “那倒不必了,反正往后的时间总是多的。”宁卿卿道。 司马绍点点头,深以为然:“往后朕会常陪你出宫的。宫里太小,朕不愿将你整日束缚在这里。” 他说着说着,声音变的愈发低沉,暧昧,缱绻。手也不安分起来。 宁卿卿眸光微闪,小手指悄悄的动了动,魂体娴熟的飘了出去。 眼不见为净,她先飘着睡会儿。 时间这东西,对宁卿卿来说过的太快。而司马绍却觉得度日如年,他记得年少时看到她在马上的英姿,那样的娇媚明艳,鲜活的让人想随着她的笑而笑,心脏一同跳动。 秋狩选定的日子,是钦天监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后选定的。 这一天,秋高气爽,蔚蓝的天空浮着朵朵白云,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宁卿卿一身红色骑马装,白皙的皮肤配着朱红的唇,好看的让其他宗室皇亲纷纷低头,生怕自己做出失礼的举动。 司马绍得意的站在她身边,今儿他一身黑衣,剑眉凌厉,目如点漆。只往那儿一站,便知何是帝王威仪。 “卿卿,朕扶你上车。”司马绍卸去他在宗亲面前的威严,柔情的托着宁卿卿的胳膊。 宁卿卿顺着他的力道,轻松踩上马车,钻进车厢里。 帝王乘坐的马车,犹如一个小房子,宽敞舒适,里面所有东西一应俱全。 从皇宫到秋狩围场,有两个时辰的车程。 索性他们起的早,路程长点儿无妨。 到了围场时,离正午还有些许时间。 秋狩时用的食物,大多是就地取材,自个儿去猎猎物。 司马绍率先射了一只鹿后,秋狩正式开始。 宗亲们撒了欢的往林中骑马奔去,豪爽的笑声,震的整个围场枝叶晃动。 司马绍和宁卿卿各自骑上马,待人都离去后,相视一笑,同时扬起手中马鞭,疾驰而去。 马蹄跑的飞快,溅起黄沙灰尘弥漫。 等灰土散去之后,千娇百媚的嫔妃们站在马边,不可置信的愣在原地。 她们这是被皇上和皇贵妃给遗忘了吗? 留在原地,护卫这些嫔妃的侍卫们,尴尬的低着头。 其实,要让他们说,有皇贵妃这般的绝世姿容之人,他们眼里也看不下旁人。 以前,单看这些嫔妃们,都是极美的。可和皇贵妃立在一起,霎时黯淡无光,让人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乏善可陈,大抵是如此意思。 周婕妤咬咬牙,她今儿费心打扮,不是为了被马蹄子撅灰的。 “姐妹们,今儿风光正好,本婕妤先行一步了。”周婕妤身姿矫健的上马,甩着马鞭也一骑而去。 其他嫔妃见着模样,纷纷不甘心的跺跺脚,接连上马,各个是好骑术。 周婕妤出身将门,自幼在马上长大,挑的马也是千里良驹。 司马绍和宁卿卿跑着跑着,便听到身后有一队人跟了过来。 他们扫兴的皱起眉头,加快了行进速度。 第13章 相府嫡女(五) 深林里树木参天,即使有开辟好的小道,想要快速行走着实是件难事。 尤其是司马绍和宁卿卿这样的,身后跟着一群护卫,想要隐藏路线实在不方便。 周婕妤马鞭甩的不停,马儿都快被她抽疯了。 “妾身见过皇上、皇贵妃。”周婕妤笑盈盈的坐在马背上,深情万分的看向司马绍:“妾身原是随意走动的,未曾想竟和皇上遇见了,真真是缘分呢!皇上,您可介意妾身与您同行。” 宁卿卿面无表情的转过身,腿轻轻的夹着马肚,蹬蹬的离开原地。 她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是为了听人诉说情谊。 司马绍对周婕妤的印象不深,他本就是天生薄情的人,曾经后宫佳丽三千,他能记住几个。 “周婕妤的头不晕了吗?”司马绍意有所指道。 顿时,周婕妤唇瓣血色褪去,面色苍白的看向他。 “皇上容禀,妾身上次晕厥是因为……”周婕妤半低着头,吞吞吐吐解释着。 司马绍见多了后宫女人颠倒黑白的口舌:“朕不管你是因为什么,若你再心思不纯,便回宫去。朕不愿有人打扰皇贵妃。” “可是这围场并非是皇贵妃的啊,妾身也是您的嫔妾。”周婕妤猛地抬起头,凄怨委屈道。 司马绍拉紧马缰:“朕的天下,朕说什么就是什么。” 趁着周婕妤发愣,司马绍快马加鞭的向宁卿卿离去方向赶去。 这丛林里野兽那般多,万一伤了小师姐可怎么办。 司马绍怀揣着满腹担忧,寻着他的佳人。 当他快赶到宁卿卿身边时,吓得心脏瞬间收紧。 “卿卿!”司马绍望着不远处扑来的黑熊,攥紧了拳头。 护卫在后的侍卫们,纷纷将他挡住,免得野兽伤人。 而宁卿卿一人在十米开外,鸦羽微垂,甚是淡然。 拉弓射箭,只见她将弓拉成满月,箭矢破空而出。 如果不是情势险峻,在场的众人定会拍掌赞贺,道一句皇贵妃好箭术。 可惜,箭术再好,如何能和黑熊厚实的皮毛相比。 一想到如斯佳人马上要被熊掌拍成烂泥,护卫司马绍的侍卫们,纷纷羞愧的低头不忍直视。 在这电光石火的空隙里,宁卿卿却回头看了司马绍一眼。 她看着他神色焦急,但是没有半分向前冲的意思。勾唇淡笑。 “小师弟,且看师姐给你拖一只熊回去。” 话音落下,宁卿卿脚踩马背,凌空飞起,腿似铁鞭踹到黑熊的脖子上。 司马绍目瞪口呆的看着黑熊被左甩右扔,嚎叫的极为凄厉。 旁边的树,被黑熊撞断了一根又一根,七零八落的倒着。 “卿卿啊,差不多可以收手了。”司马绍神情飘忽道。 他莫名的有点儿心疼这黑熊,比起万箭穿心,活生生被砸死更为痛苦吧。 宁卿卿白嫩的耳尖微微动了动,轻飘飘的将黑熊举起,往旁边砸去。 “许久没有活动筋骨,小师弟不会介意吧?”宁卿卿活动着纤细的手腕,冲着司马绍明艳浅笑。 一阵轻风拂来,吹过她的腰肢,柔软似杨柳枝儿,弱不禁风。 司马绍讪笑的踹着马肚,移到重新跨坐上马的宁卿卿身旁:“卿卿玩儿的开心就好,朕不介意” 一场秋狩下来,皇贵妃天生神力之名,不胫而走。凡是她所到之处,野兽抱头逃窜,景象十分壮观。 原本还有些小动作的嫔妃,躲在后面看了看自个儿的细胳膊细腿,果断收起了她们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有些时候,绝对的武力能够征服一切。 七天的时间,宁卿卿在围场里窜的如鱼得水,乐不思蜀。 司马绍为了证明自己的帝王气概不凡,一步不退的跟着她,上山下水,策马奔腾,跑细了腿。 秋狩最后一日夜晚,司马绍躺在帐篷外,看着头顶苍穹星野。 木柴燃起的火焰,发出吱吱的响声。 “卿卿,咱们明儿就可以回宫了。”司马绍话中尽是庆幸。 再在这里呆下去,他怕他命不久矣。 宁卿卿似笑非笑的瞄向他:“是该回去了。”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意思偏又浅显的一听就懂。 司马绍老脸红的不敢见人:“卿卿,那天朕不是不想去救你。” 他说的是秋狩第一天遇着黑熊的事儿,这是他近日心中的一根刺,时不时戳的他愧疚不断。 “我明白的,你是帝王么。天下安危系于你一生,谁出事儿你都不能出事儿啊。”宁卿卿说的理所应当,反而愈发刺耳。 司马绍低着头,心情低落:“卿卿怨怪朕么?” “和你无关的事,我怎么迁怒于你?小师弟,不要想太多了。”宁卿卿道。 她话说的轻松,可司马绍的心却愈发沉重。 他此刻倒是宁愿她怨他,而非把他当做不可信任依赖的外人。 叹了口气,司马绍不再执着于此事上。 他想的是另一件事儿:“卿卿,昨儿宁相见了朕。” “嗯?”宁卿卿挑眉,亮晶晶的眼眸显示着她对宁相很感兴趣。 被美人眼神灼热的盯着,饶是司马绍老黄瓜刷绿漆了,还是忍不住心噗通噗通直跳。 “宁相问朕,卿卿什么时候能给朕生个孩子。”司马绍羞涩不已道。 身为皇帝,追着自个儿妃子求生娃,太羞耻了。 宁卿卿懵了,她面无表情的抬头看看天:“看缘分吧。” “那卿卿,咱们择日不如撞日?”司马绍偷偷摸摸的挪着位置,试探的牵上她的小手。 “小师弟行么?” 这话出口,宁卿卿就后悔了。 她连忙捂住嘴,睁圆了一双凤眼,和司马绍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卿卿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司马绍觉的他得给她点厉害瞧瞧。 起身,长臂一揽,司马绍将人抱在怀里,大步向帐篷里走去。 二十几步的路,硬生生被缩成了十几步,可见他多急切。 但是,人到床边时,他的腿不争气的打颤了。 这真不怪他,狩猎本就费力,何况他还是和宁卿卿这禽兽一起上蹿下跳。 宁卿卿乖乖的坐在床边,用极其无辜的眼神回望着司马绍。 “小师弟,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骑马打猎伤筋骨,应当多休息休息。”宁卿卿补救着自己的话。 司马绍无奈的吐出一口浊气,眼含宠溺道:“朕真是拿你没办法。朕去传人伺候你梳洗,早些就寝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夜里,宁卿卿难得没有睡觉,而是精神奕奕的瞪着眼睛,想着之前司马绍说的那番话。 论理来说,皇贵妃给皇帝诞育子嗣是分内之职。但是,她生不了啊,也不能生。 如何理直气壮的不给皇帝生孩子,还不被废位,宁卿卿一夜不寐,想破了脑子也没想出来。 司马绍醒来时,转头看到宁卿卿脸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差点儿吓的掉下了床。 小师姐竟然会失眠,这简直是天大的惊闻。 不过转念一想,他昨儿有些失态,吓着她了也有可能。 已经习惯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拉的司马绍,温柔的将被子往上扯了扯,免的睡熟中的宁卿卿被冻着了。 徐初躬着腰候在帐篷外,准备伺候主子梳洗。 孰知司马绍道:“徐初,传旨下去,回宫的时辰推迟一个时辰。” 徐初一脸懵然:“皇上,钦天监选的吉时……” “有朕在,怕甚?”司马绍冷眼一扫。 对于任性的帝王,奴才们除了顺着,别无他法。 徐初偷偷的往帐内瞄一眼,他赌一个月的酒钱,皇上突然延迟回宫时间,定然是因为皇贵妃还未睡醒。 宁卿卿醒来时,司马绍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从侧面看去仿若温润书生。 听到身后窸窣的动静,司马绍放下手里的书,转头温柔的扶起她,顺便捏了捏她的脸。 “卿卿醒了?咱们该回家了。”司马绍哄孩子似的道。 宁卿卿晕晕乎乎的换着衣裳,梳洗好后,直到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才清醒过来。 “小师弟,你何时会做伺候人的事儿了?”她若是没记错,方才她是被人间帝王亲自伺候晨间梳洗了! 司马绍将人搂在怀里:“为了卿卿,朕乐意之至。” 这般深情的话,车厢里的气氛瞬时沾染了柔软的甜味儿。 宁卿卿仰起头,眼里似乎全是感动。 司马绍心中暗暗得意,情话他是随手拈来,出口成章。 无论小师姐心有多冷多防备,总会被他的柔情给融化的。 司马绍想的很完美,完美的他憋不住笑意,唇角弯弯。 “狗皇帝,纳命来!” 一道凶恶的声音,突兀的穿□□来,僵硬了司马绍笑若春风的脸。 第14章 相府嫡女(六) 大青立朝数百年,前朝的乱臣贼子早被诛的干干净净。 且大青接连几代帝王都是明君,国力日盛,百姓们很满足这太平盛世。 所以,这声狗皇帝,司马绍是死活都不会应的。 帝王车架周围,侍卫上百,司马绍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外面兵戈之声激烈,他却还有心思捏着宁卿卿的小手,谈几句风花雪月。 宁卿卿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她运气真好。昨儿刚想着怎么名正言顺的不生子,今儿便有人给她递机会了。 她温婉的依偎在司马绍怀里,美目盼兮。 就在司马绍眸色暗沉,想要行不轨之事时,箭矢破空之声夹杂着杀气而来。 “卿卿!”司马绍眼睛赤红的看着宁卿卿挡在他身前,□□插在她的腹部,鲜血直流。 宁卿卿浅笑看他,脸上的红润飞快退去:“小师弟,若是以后没有我在,你可得当心些。” 司马绍此刻压根听不下去她的话,是他大意了,他仗着多活几十年,行事愈发猖狂自我,却忘了帝王一举一动该以谨慎为上。 “卿卿,小师姐,你别说话,别闭眼,朕不能没有你啊。朕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爱金子朕就给你造一座金屋。朕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不能又不要朕了。”司马绍眼泪痛苦的流下。 都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只是未到情深处。 司马绍从有记忆时,就是宁愿流血也不流泪的性子。 可现在他抱着怀中手愈发冰冷的女子,他才知道泪是憋不住的。 站在远处高强之上,手持□□的男子,在□□射出的那一刻,同时饮下毒酒,七窍流血而亡。 此行护驾的侍卫,具是一等一的好手。外面围上的杀手,很快被剿灭干净。 缀在车队后面的宁相,忽然胸口一痛,眉头紧紧的皱起。 “宁相,皇贵妃救驾中箭了。” “噗。”宁相一口鲜血吐出。 父女连心,他的乖女啊! 宁卿卿闭着眼,安静的躺着,她早上还是没有睡好,趁现在中箭就偷睡一会儿吧。 至于肚子被箭戳穿,留下一个洞,她浑不在意。 这个凡世间,能让她没命的人还没有出生。 她睡着了倒是轻松,却不知司马绍和宁相有多煎熬。 快马回宫后,太医们手脚麻利的替宁卿卿处理好伤口,看着司马绍和宁相的神情,面色艰难。 “皇上,宁相,皇贵妃性命无忧,但是……”太医院院正跪在地上,言辞谨慎的组织着语言。 “但是什么!”宁相快过司马绍,在他之前问道。 院正被宁相凶恶的神色吓的一激灵,瞬间语速飞快:“箭矢正中腹部,皇贵妃以后恐怕难有子嗣了。” 宁相失魂落魄的跌坐在椅上,他慈爱又心痛的望着睡颜静谧的宁卿卿。 “难有就难有吧,只要能好好活着就行了。”宁相一瞬间仿佛衰老了几十岁。 他捧在手心里护着长大的女儿啊,从小连个跌倒的伤疤都没有,如今却受了如此重伤。 院正瞅着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连滚带爬的逃出去,生怕自己被迁怒。 在他滚出来没多久,留在殿内的太医们,也被一个个踹了出来。 “皇上啊,臣只有这么个女儿,自小被臣娇惯着长大。身为臣子,救驾是分内之事,臣不敢有怨,也不敢求赏。”宁相缓缓的对司马绍道:“但请皇上看着皇贵妃一片忠君之心上,往后待她好些。后宫无子嗣的女人,不好过。” 司马绍唇瓣动了动,干涩的说不出话,他知道他还是伤了宁相的心。 “老师……”司马绍歉疚道。 宁相摆摆手:“女子颜色易老,皇贵妃也不是个性子好的姑娘。若是皇上以后不喜她了,就让她假死出宫吧。臣能养的起她。” “老师,朕在你眼里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吗?等皇贵妃醒来,朕就给她后位。以后后妃生的皇子,也全部记在她的名下。朕不仅给她无上尊荣,也给她无人能及的恩宠。”司马绍道。 宁相定定的看着他:“不必了,皇贵妃不喜麻烦。如今这般,就很好。” 其实,司马绍许诺过后就后悔了。 他虽然想补偿宁相和宁卿卿,但仍旧不愿看着后族势力过大,宁氏势力过大。 司马绍的心思隐藏的很深,宁相还是一眼瞧出。 他心中无波无澜,帝王家的人是什么脾性,他从入朝为官的那一刻就谨记在心。 宁卿卿苏醒时,是三天之后。 三天不吃,仅能用些清水和药,她圆润的脸庞飞快的消瘦下去。 青衣、绯衣等宫婢,时刻守在床边,生怕自己离得远了,不能好好照顾主子。 宁卿卿的睫毛刚颤了一下,青衣立马发现了。 “主子,您终于醒了。您先别说话,喝点儿糖水润润喉,莫伤了嗓子。”青衣端起放在一边的温热糖水,递到宁卿卿唇边。 绯衣则将宁卿卿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我这是睡了几日?感觉饿得慌。”宁卿卿听话的喝了一碗糖水后,确认嗓子没事儿,才开口道。 青衣激动道:“主子您睡了三日,宁相不能入宫来看您,但每日都去太医院询问您的情况。皇上除了上朝,全在床前守着您。后宫嫔妃皆送去了小佛堂,为您抄写经书祈福。皇上下旨说,主子您何时安康,她们何时出来。” 青衣不愧是宁卿卿的第一心腹,一串话儿将她想知道的全交代了。除了后宫嫔妃干什么,是宁卿卿不在乎的。 绯衣趁着青衣回话的时间,快步去小厨房传膳。 待宁卿卿将她昏迷后的事情知晓周全了,绯衣正好端着易克化的粥食进来。 司马绍下朝时,徐初立马将皇贵妃醒来的消息递上去,乐的他将手中奏折一扔,直接骑马去毓华宫。 归心似箭,大抵就是如此了。 但是,为何他每次看到卿卿的场面,总是和想象中不大一样呢。 “小师弟来了?这鸡丝粥做的不错,小师弟刚下朝应该有些饿了,不如也尝一碗?”宁卿卿捧着手里的金边缠枝碗,热情的冲着司马绍道。 在她的手边,已经叠了三个空碗了。纵然这碗口精致,但是作为一个刚重伤苏醒的人,不应该娇弱的食不下咽吗? “朕听卿卿的。”司马绍不会承认,他看着宁卿卿吃的香后,他也有些饥肠辘辘。 和吃相有食欲的人一起用膳,胃口最容易打开。 司马绍不知不觉的就用了三碗鸡丝粥,等他反应过来,胃都有点儿撑了。 他尴尬的将手放在腹上轻轻揉着:“卿卿可有什么不适?太医来了有说些什么吗?” “能说些什么,无非是再用些药。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没大碍的。”宁卿卿精神充沛,中气十足道。那样子看起来,真不像是腰上还缠了纱布的重伤之人。 司马绍看着她笑的欢快,口中的话到了唇边,硬是说不出口。 宁卿卿察言观色的本领不错:“小师弟,我不能生孩子了。” 自己不敢说的话,被对方轻易说出口,司马绍久久反应不过来。 宁卿卿也没想要他有回应,她自顾自道:“这样也好,小师弟就不用担心以后宁氏与皇家纠缠过深了。有我这个不能生的皇贵妃在,小师弟用起爹爹也不必再过多防备。如此想来,这事儿还是件好事儿。” “不是的,朕从来都是信任宁相和卿卿的。”司马绍本能的反驳道。 他深邃的眼眸,此刻灼热无比,瞳孔中仿佛有火苗在跳动。 “卿卿,朕从来没有想过在你的子嗣上动手脚,朕是真心的。也许你现在不信朕,但是朕会做给你看,朕会一直对你好。宁相是千年难得的相才,朕对他推心置腹,绝无猜疑。”司马绍信誓旦旦的保证着。 宁卿卿笑笑不说话,她伤到了腹部,不是伤到脑子了。 “小师弟弹琴给我听如何?突然就想听广陵散了。”宁卿卿歪头看着他道。 纷披灿烂,戈矛纵横,一曲广陵散激昂在毓华宫内,盘旋而上。 “爹爹从不弹广陵散的。”宁卿卿冷不丁提到宁相。 司马绍按在琴弦上的手,突然顿住。 他失笑不已,小师姐又在敲打他了。 广陵散自古被称有臣凌君之象,宁相不弹此曲,即是意喻他无不臣之心。 “朕知道的。朕愿与宁相共创千古盛世,卿卿要陪着朕看天下繁华啊。”司马绍笑着回道。 “小师弟定能心想事成。若是我能在史书上留下几笔笔墨,也不错呢!”宁卿卿心情好,愿意顺着司马绍的话捧。 当然,她说的也是实话。被她选中的人间帝王,哪个能耐差了,各个都是帝王中的帝王啊! 第15章 相府嫡女(七) 能不能陪司马绍共享盛世繁华,宁卿卿并不知道。 她只晓得一件事儿,就是在她伤愈之后,皇贵妃不能生子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后宫前朝。 连民间都感慨皇贵妃忠君爱国,为了君王挡箭,不惜往后绝了子嗣。 宁卿卿听到这消息时,眼神泛冷。 青衣担忧的伺候在旁,满腹劝慰的话,一句说不出口。 “这消息查出来是谁放出去的吗?”宁卿卿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青衣咬咬唇:“主子,这事儿传出去了,也是好事儿。” 宁卿卿冷笑一声:“是咱们的皇帝陛下吧。” “主子!”青衣没料到她一猜一个准。 以平日里司马绍对宁卿卿的宠爱,谁能想到背后阴人的事儿会由他做出来。 一个不能孕育皇嗣的皇贵妃,这辈子注定是登不了后座。 司马绍是想绝了宁氏的空想,让他们安安分分的为人臣子。 “好青衣,本宫今儿教你个乖。这天下谁人的话都能信,唯独帝王之言不可信。”宁卿卿庆幸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兽,若换成普通姑娘,遇到这事儿该多伤心。 青衣抿嘴不说话,宁卿卿知道她是怨上司马绍了。 忠心的仆从,对主子的那份心比对她们自个儿还重。 “你们几个都记住了,本宫是宁氏女,这一生享受荣华富贵不尽,自幼受大儒教诲,为的不是讨男子欢心,争那一亩三分地的宠爱。”宁卿卿严肃的对青衣等婢子道。 青衣等人立马表情一肃,她们的学识不比小官家的小姐差,在宁相府这样的地方,她们的眼识宽广于绝大多数人。 提点了自己的心腹后,宁卿卿悄悄打了个哈欠,让她们出去。 别听她说的义正言辞,其实都是糊弄人罢了。 司马绍做了亏心事,面对宁卿卿愈发的底气不足。 宁卿卿挺瞧不起他的,一面装着掏心掏肺,背地里小手段使尽。如此表里不一,偏都是他的本性,让人看着心烦腻歪。 “卿卿,朕想纳镇北将军之女为妃,可好?”寒冬大雪之日,司马绍眉头紧锁的走入毓华宫。 毓华宫内烧着暖和的地龙,三两只梅花傲立在瓷瓶之中,冷香连连。 宁卿卿歪躺在榻上,凤眼迷离,妩媚慑人。 “在我之下便好。”宁卿卿不以为意道。 凡是不影响她吞噬气运的,她都好说话。 司马绍抿抿嘴,他想让宁卿卿顺从于他,但她毫不反驳的样子,看的他又憋屈。 “卿卿在意的便只有这皇贵妃之位吗?”司马绍心里难受,说出的话极为刺人。 宁卿卿愣了愣,直起身来,定定的看着他。 司马绍被她的眼神震的浑身发僵,眉目愈发的戾气。 忽然,宁卿卿低头莞尔一笑。她白嫩纤长的手,覆在腹部上。司马绍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那里是她救他时受伤之处。 霎时,他戾气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不尴尬。他不该怀疑卿卿对他的心的。 “小师弟啊,你别总是这般任性。师姐让着师弟是应该的,但万事不能过分,对也不对?帝王后宫妃嫔本该充盈,便是你不说,我也欲替你挑些好生养、家世不错的女子入宫。如今你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不是好事么?”宁卿卿低声笑着,笑的司马绍心里发痒。 “卿卿,朕只是在前朝受了气。”司马绍气势不足的解释道,有些讨好的意味。 这话说的一点儿不可信,宁卿卿暗暗的飞了个白眼。 “小师弟向来是个娇惯性子,我明白的。”宁卿卿话里不无宠溺,简直是把司马绍当做家里的晚辈待。 司马绍别扭的别过头,他不喜她如此,仿佛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似得。 “卿卿,朕想将镇北将军之女封为德妃。钦天监测了她的生辰八字,说是个命中多子的好命。待她给朕生下子嗣,朕都让你教养。无论以后后宫来了多少嫔妃,朕总是会常来毓华宫的。你是朕最亲近的人,和她们不一样。” 宁卿卿当然知道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兽啊,人兽殊途。 她犯懒的又松下腰肢,舒服的躺回软榻上。 涂着红色丹蔻的手,慵懒的指了指旁边果碟里的柑橘:“子嗣的事儿不必再提。小师弟,剥个橘子给我吃呗。” 司马绍宠溺一笑,认命的拿起柑橘,替她剥了起来,德妃的事儿被不在意的丢到了一边。 德妃入宫,似乎像是一个被点燃的引线,原本嫔妃稀少的后宫哗啦啦进来了一堆新人。 周婕妤等人各个看的眼红,却没有法子。 她们之所以早入宫,无非是身份不够高。而这些新人,哪个不是家世贵重的主儿,她们惹不起,也不敢惹。 新年渐近,宫里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 这是宁卿卿在宫里过的第一个年,即使她无所谓这年节,但是宁相不一样。 往日里都有乖女陪伴,今年却孤家寡人的过年,宁相觉得人生萧瑟寒冷。 青衣传来宁相府的消息,随后宁卿卿坐在书房里深思。 爹爹和皇帝哪个重要,自然是亲爹重要。 宁卿卿思考了半个时辰后,包袱款款的从宫里大摇大摆回了宁相府,吓的宁相眼泪都快出来了。 “乖女啊,今儿是大年三十,你怎么回来了?可是皇上他欺负你了?爹爹早听说了那个郑氏不是好相与的,赶明儿爹就替你去敲打镇北将军去。当真是胆子肥了,竟然欺负我的乖女。”宁相心疼的护犊子道。 宁卿卿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宁相:“爹,你想多了。” 宫中若有挑衅她的,她早把人给打的半死了。如今她有权有势,用不着伏小做低的忍。 宁相这边欢天喜地的,宫里则截然相反,风雪呼啸。 司马绍刚封了笔,乘着御撵急急往毓华宫里,谁知竟然扑了个空。 他的皇贵妃回娘家了,这是个什么事儿? 自古以来,哪怕是皇后、太后,也不曾在年关里离开宫廷,回娘家过节啊! 况且,回就回了,竟然还不带着他一起,留他孤家寡人的在宫里,多凄凉。 “徐初啊,朕是被皇贵妃给抛弃了吗?”司马绍可怜兮兮的看向徐初。 徐初低着头,他可不敢直视龙颜,虽然听着声音,他就知道他主子又在卖蠢了。 宁卿卿出宫没有遮遮掩掩,宫里稍微消息灵通点儿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德妃收到司马绍扑空的消息后,得意一笑,换上新制的衣裳,衣裙华贵的走向毓华宫。 “妾身拜见皇上,皇上可是来寻皇贵妃姐姐的?姐姐思念家人,却不顾皇上的心思,着实有些任性了。不如皇上去妾身那儿,妾身总是在您身边陪着您,不离不弃的。”德妃深情款款的看着司马绍,她泛红的脸颊显出她一路赶来是多么的急切。 皇上啊,您看看妾身含泪的眼,妾身是多么的爱您,妾身比皇贵妃更看重您,更以您为天啊。 德妃的心思,司马绍连看一眼都嫌多。 他纳她入宫,不过是为了前世她给他生的几个好儿子。 可惜卿卿不能有孕,否则他和卿卿的孩子定然是最好的。德妃,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说白了,无非是为他延续子嗣的工具罢了。 这样的东西,竟妄想和卿卿相比,还在他这儿埋怨卿卿,真是找死。 心情不好的司马绍,眼睛赤红,转身一脚踹在德妃的胸口。 “德妃,你的宫规该重新学习了。区区妃位,凭甚资格与朕共度年节。滚回你的宫里去,禁足一月,不准出你宫里一步。”司马绍的柔情,前世今生都给了宁卿卿一人。 德妃虽是将门虎女,但也受不住这么一脚。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司马绍冷酷的面庞,半丝人情味没有。 帝王威重,就是如此吗? “可是,皇贵妃她……”德妃捂着胸口,不甘心的还想再说。 她不信一个司马绍不在意宁卿卿的行径。 她猜的不错,可是司马绍在意的另有所在。 “徐初,朕要出宫。”司马绍在意的仅是宁卿卿出宫了,却没有带上他。 德妃绝望而凄凉的看着那身明黄色背影渐行远去,她则像个笑话一样的倒在地上。 宁卿卿到底有什么好的,能让皇上如此看重?不能生的嫔妃,活该打入冷宫才是啊! 司马绍若是知道德妃心中所想,定会嗤笑不已。 他的皇贵妃岂能同寻常女子一般,宁家有女胜万男,这话不是毫无根据的。 宁卿卿之才,连朝中重臣也有所不及。司马绍爱慕她,更尊重她,看重她。她不仅是他的妻,还是他的谋士,他的挚友。 宁相府茶客厅内,绿茶煮着翻滚热腾。 门外仆从匆匆禀报皇上驾到时,宁相和宁卿卿父女俩儿一动不动,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如出一辙。 “皇上和小时候一样,总是爱黏着你。”宁相斟满一盏茶,茶雾氤氲朦胧,挡住他的眼。 第16章 相府嫡女(完) 司马绍腆着脸凑到宁卿卿身边,一口一个岳父,叫的宁相脸笑出了花。 宁卿卿瞄了她爹一眼,这满脸褶子笑的,真是皮笑肉不笑。 宁相智多近妖,他愿意装的真情真意,司马绍再多活三世也看不出来。 “岳父,朕一个人在宫中寂寞无聊,您可要收留朕啊!”司马绍亲近的冲着宁相道,语气像是家中小辈撒娇。 宁相慈爱又敬重的看着他,笑的和蔼可亲:“皇上多虑了,皇宫之中嫔妃众多,您怎会觉得寂寞呢。皇贵妃向来任性惯了,她心疼老臣年纪大了一人在家中过节,才出宫回府尽孝。皇上您和皇贵妃不同,不应在这样的日子离宫的。” 宁卿卿在一旁不停点头,乖巧的模样和在宫中跋扈的性子大相径庭。 “爹爹说的是,小师弟你是一国之君,在宫外过节于礼不合。”宁卿卿附和道。 司马绍扬眉回望宁卿卿:“卿卿在哪儿,朕就在哪儿。” 得了,这样的威胁,宁卿卿可受不住。 “小师弟真真是淘气。即是如此,爹爹,女儿同皇上回宫了,您召些旁族子弟陪着您。这样的日子,府里合该热闹些。”宁卿卿真心实意道。 宁相自是知晓女儿对他的关心,对此他十分受用。 “趁着天未黑,你们俩儿早些回去吧。爹爹无事的,待过了元宵节,你再回府过几日也是一样。”宁相说这话时,是看向司马绍的。 后宫妃嫔,元宵佳节后省亲,这是有旧例可循的。 司马绍忙慌不迭的点头应是,恨不得到时候连他自个儿都一起打包过来。 宁相笑眯眯的将人送了出去,直至人影不见,才转身回去,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是不愿将女儿推向深宫大院,奈何卿卿自幼是个有主意的。况且,况且…… 上了轿后,司马绍讨好的倒一盏热茶,放入宁卿卿的手心里。 宁卿卿不畏冷热,所以一脸正直的将茶推回他手中。 “小师弟在风雪中来去匆匆,应当比我更需要这茶。”宁卿卿不做假的道。 司马绍被感动的泪汪汪,卿卿最是心疼他的。 被抬回自个儿宫里的德妃,病歪歪的躺在床上,听着心腹给她传着消息。 当她听到皇上含笑携皇贵妃回宫的话时,险些一口鲜血喷出来。 她汲汲为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皇上心里当真不在乎皇贵妃视宫规于无物的行径么? 德妃不信,宫里的老人们却对此深信不疑。 她们早见识过了皇贵妃在后宫说一不二的地位,是以她们绝不会再以身试法。 宫里的奴才不是第一次过年,按照往常的例子,他们将年节操办的挑不出一丝毛病。 从大年三十到元宵节,这半旬里宁卿卿被司马绍硬是拉到椒房殿住下。 司马绍美名其曰,重温大婚时的感觉。 其实,他就是懒得两边跑,索性将人锢在自己的乾清宫内。 到了冬季,宁卿卿难免困乏,这是兽类共有的天性。 所以,乾清宫里便有了这么一幕。司马绍练书法时,宁卿卿在睡觉。司马绍弹琴论古时,宁卿卿在睡觉。哪怕司马绍拖着人在棋盘前对弈,宁卿卿还是没一会儿就合上了眼。 看着宁卿卿不同以往的样子,司马绍莫名心头一突。 元宵节一过之后,他立马传来太医,让他为宁卿卿看诊。 几个太医连诊后,神色不明的跪倒在议事殿前。 “皇贵妃可是有孕了?”司马绍面上急切。 “臣等无能,皇贵妃依旧子嗣无缘。”太医院院正低头自责道。 “那皇贵妃为何日日困倦,清醒时间短暂。”司马绍不信院正的话,目若寒星的看着其他人。 “回皇上的话,这许是当日箭矢的余毒作祟。”院正其实没诊出来宁卿卿有什么事儿。 “你们诊断出的结果也是一样吗?”司马绍不死心的再问道。 太医们齐齐低着头,用沉默回答他。 “都下去吧,这事儿不必同皇贵妃说。”司马绍无力的挥挥手。 没有人看到他在太医退下后,眼里的窃喜和轻松。 司马绍的诸多小动作,宁卿卿和宁相都看在眼里。 无伤大雅的事儿,他们冷眼旁观就是了。 元宵节一过,宁卿卿给司马绍丢下一个新的嫔妃侍寝单子,便欢快的回宁相府小住。 司马绍倒是想跟过去,可也得看后宫那些如狼似虎的嫔妃们愿不愿意。 连皇贵妃都允她们侍寝,皇上怎可负了皇贵妃的一片苦心啊。 前朝有奏折成山,后宫嫔妃各个歪缠,一时之间司马绍分身乏术,倒是让宁卿卿轻松不少。 宁相府书房里的书,比皇宫还多,宁卿卿索性住在里面,没事儿翻看几本。 纵然她是个兽,也是个有文化爱学习的兽。 主人说了,烟火兽也得与时俱进,才能忽悠着下界供奉,分获气运。 在宁府的日子,是宁卿卿过的最松快的日子。 但是,好日子总是要完的,她这辈子注定要在深宫里常住。 司马绍看到宁卿卿时,双腿直打颤。那激动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从天而降的救世英雄。 他的嫔妃太凶残,他需要卿卿保护。 “小师弟虚了?莫怕,师姐带了十全大补丸回来,一天一粒,吃个七天就补回来了。”宁卿卿拍拍他的肩,眼里尽是促狭。 司马绍的努力没有白费,一个月后,太医院忙的晕头转向。 十多个嫔妃,一下子出了五个嫔妃有孕,皇上的效率忒高啊。 有后嗣的帝王,总是比无后的帝王更令臣民信任。 司马绍在得了太医院连番确诊的消息后,走路都带风。 宁卿卿吞噬着皇家反哺的气运,笑颜明艳。 没想到让帝王子嗣丰厚,也能给她分些皇家气运。可惜这歪打正着的法子只能用一次,否则她得给小皇帝纳上个千百嫔妃。 司马绍从一个有孕的嫔妃宫里过来时,望着宁卿卿满脸笑意,有些不解。 “卿卿心里不苦吗?”司马绍问过这话后,顿时后悔。 这话说的太直白,着实刺人。 宁卿卿大大方方道:“苦也是如此,乐也是如此,我何必自苦虐身。我入宫本就是为了让你过的安心,如今你开心了,便是我最大的心喜。” 坦荡荡的话,令司马绍无言以答。 他沉默的将人搂在怀中,下巴蹭在她肩上:“卿卿啊,当朕的皇后吧,朕可以下旨,永不废后。” “君子不得无信,我不在意这些虚名。”宁卿卿身子僵了僵,急忙道。 她是疯了才会将自己和凡人彻底绑在一起,谁稀罕劳什子后位啊。天上的凤凰都打不过她,她能看的上这虚凤假凰?别闹了,没得让她自甘下贱的。 司马绍不知内情,以为宁卿卿反应僵硬,是时刻记着当初的羞辱。 于是,他心里暗暗下了决定,想要先斩后奏。他不相信天下会有女子放着正室之位不做,愿意当个妾。 司马绍暗地里的操纵,没多久还是被宁卿卿发现了。当然,这亦是他有意为之。 直到发现司马绍要写封后的圣旨时,宁卿卿无奈的摇摇头。 她想在这个小千世界多待几年,怕是不成了。可惜宁相这个好爹爹,她不能多陪他几年。 死的方式有千种百种,如何死的惊心动魄,让人刻骨铭心,十分考验人。 好在宁卿卿平日里没有白看书,急智主意比以前多多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有刺客来袭,重伤睡于德妃宫中的皇上,致皇上重伤不醒,命悬一线。朝中宁相临危不乱,主持大局,安稳朝堂。后宫皇贵妃亲自去三清道观,从山底一步一叩首的跪行到半山庙观,七天七夜滴水未进,以命换命,终诚心感动天地,凤死龙生。 司马绍醒来时,满目茫然。他感觉心头空落落的,似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离他而去。 直至宁相入宫,将政权重新交还于他,告知皇贵妃已死之时,他终于明白他失去了什么。 为何每次到了生死分离之际,他才清楚什么对他最重要。 卿卿啊,朕想去陪你,可是朕不能。朕还有这天下要看顾着,你能不能再等朕一世?朕下一世定然会护你无忧无虑,不让你受凡世侵扰。朕下一世不想再孤家寡人了,朕错了。 “宁相,朕想追封卿卿为后,死后葬于朕墓旁。”司马绍苍白着唇,木然道。 宁相眼里被疲惫和哀伤浸染:“皇贵妃去三清道观之前,给臣留了一封信。” 司马绍接过信,上面的狂草肆意,仿若佳人还在。 “愿以身侍道,换大青盛世繁荣,君王安康。另愿宁氏一族,百年昌盛,得帝信任。” 信上的内容简简单单,一目了然。 一滴眼泪,从司马绍的眼中滴落在信上。 他咬了咬舌尖,逼着自己理智清醒。 “宁相,既然是卿卿的愿望,朕听她的就是。传旨下去,皇贵妃宁氏心系大青,以身侍道,保大青百年盛世,朕赐其名——昭圣母神。今日起,大青全国建圣母庙千间,我朝子民世代供奉圣母像,不得违令。” 宁相听了后,点头赞同。他知道的,那孩子想要的定然是这个。他已经走了一个女儿,谁知道来替他女儿命的孩子,也早早的走了。 罢了,他一生亲情缘浅,往后一心报国就是了。至于宁氏昌盛不昌盛,全看子嗣后代的能力,不必费他女儿的恩情。 回到九重天的宁卿卿,幻化出原形,脖间金黄色铃铛在它奔跑间,铃声清透。 “圣母?这名字怪怪的。”宁卿卿吞了一大口从下界涌上的气运,甩甩头表示不喜。 第17章 娇宠贵妃(一) 宁卿卿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嘎吱嘎吱的木板床上面。 想想她在大青的奢侈度日,还有九重天上以云为床,现在竟然躺在这么破的地方,真是夭寿啊。 哀怨的叹了口气,宁卿卿默默的从床上起来,站在窗前。 这个小千世界为梁朝,皇姓为萧,正是鼎盛时期。 宁府在京城的位置不上不下,谄媚于高官,跋扈于贫民。总而言之,是个欺软怕硬,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身子占的位置是宁府嫡长女,可惜生母已死,当家的是继母。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何况这继母还是话本里流传的真爱。 所以,原主看似身份贵重,但实际上连后院的牡丹花都不如。好歹世人追寻牡丹,待其精细,而原主是死是活无人在乎。 “青衣,请大人过来。”宁卿卿连声爹都不愿意叫,她嫌脏了自己的嘴。 坐在一旁绣着女红的侍婢,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主子的话。 宁卿卿柳眉一竖:“怎么着,是想被发卖出去么?” 侍婢不情愿的站起来,没好气的顶嘴道:“大姑娘,奴才名叫平安,咱们院子里可没有叫青衣的人儿。” “平安?如今我过的不平安,你还想着平安?原想给你赐个新名字,现在看来你还是换回本名罢。赵二丫,嗯?”宁卿卿冷哼了一声,话里的威胁不言而喻。 赵二丫莫名的心肝儿颤了颤,她居然被胆小如鼠的大姑娘给吓着了! 奴才终究是奴才,再是奴大也不能欺主。赵二丫耍脾气的将手中绣帕扔掉,蹬蹬的跑了出去。 宁大人看到宁卿卿时,面无表情:“你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你妹妹年纪小,做姐姐的本该让着她。天天和她争吵,像什么样子。别以为生病了就可以不入宫,除非是死,否则这宫门你是入定了!” 宁卿卿看傻子似得看向他:“请大人过来,本就是同大人说一句,入宫的事儿我应了。” 宁大人不信任的打量着她:“昨儿你还要投缳自尽的。” “大人不信?那算了,让二妹妹入宫吧。反正我绞了头发做姑子,也没什么不可。”宁卿卿无所谓道。 宁卿卿垂眸的样子,让宁大人心头一阵厌烦。 他的官位全靠岳家提携,每每看着同原配长的极为相像的大女儿,当年卑微的记忆就刺得他浑身疼。 后宫是个吃人的地方,他诚心诚意的希望,宁卿卿入了宫后能被啃的骨头不剩。借后宫为杀人的刀,他心大着呢。 历经三世,宁卿卿看人心的能力愈发强。 宁大人那酸儒样子,让她牙疼不已。 “大人应该不想我入宫拖累了家族吧。我与大人直说是了,我娘的嫁妆全部给我。此后,是死是活与大人再无瓜葛。哪怕我在深宫被人陷害,也绝不攀咬到宁氏。”宁卿卿道。 宁大人皱起眉头,他总觉得这话听着古怪。可是,和宁卿卿划清干系是他多年心愿,此时容不得他多想。 “我官职卑下,你哪怕被选入宫,也至多比官女子高一级。嫁妆再多,你又如何能带进去。”宁大人语气不善道。 宁卿卿撇撇嘴,嘲弄笑道:“卖了折成现银就是。” 宁氏缺权不缺钱,宁大人对他原配的嫁妆还真没有看上眼的。能打发这个不讨欢喜的女儿,哪怕让他倒贴钱都行。 “好。既然你清醒了,便搬回你自己的院子住吧。下人住的院子,你也不嫌肮脏。”宁大人甩甩袖子,似乎在这儿多呆一刻都污了他的脚。 七日之后,宁卿卿就坐着一辆马车,颠婆的到了宫门口。 这具身体姿容秀丽,肤白如雪,剔透的像尊琉璃娃娃。尤其是天生弱不禁风的怯弱样儿,让人激不起欺负的心。小弱鸡崽儿,欺负都嫌掉价。 “这位可是宁秀女?” “臣女宁氏卿卿。”宁卿卿刚下马车,还没缓过来,只见一个面容威严女官走了过来。 “你们几个,先跟我走一趟。” 女官没有多加打量宁卿卿,她目不斜视的挑了几个姿容出挑的,带着一串人率先走入宫门内。 其他秀女看到这一幕,惴惴不安,不知即将遇到什么。宫里的行事,好高深,她们心里怕。 宁卿卿没想到自个儿一入宫,就到了皇后殿里。她甚至做好了吃苦的准备,反正她可以弄幻境。 皇后身体瞧着不太好,她脸上涂着厚实的脂粉,没有艳光夺目,反而更加苍老。三十多岁的人,像是行将就木之人。 “你们抬头给本宫瞧瞧!”皇后掩着帕子,咳嗽几声道。 一排水灵灵的秀女,规矩的将小脸仰起,好让皇后看清楚。 “都是漂亮的姑娘,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听话!”皇后视线缓慢的扫视着诸人,有两个秀女半蹲的身子微不可见晃了晃。 “你多大了?”皇后不管她们这般僵着行礼累不累,颇有兴味的指着宁卿卿问道。 “臣女昨儿才过了十六的生辰。”宁卿卿乖巧道,软糯的声音,听的皇后极为舒心。 “十六么?瞧着像是未及笄的小女孩,是天生体弱?”皇后凝眉沉思。 宁卿卿怯怯的笑着,眼睛清澈明亮,像是山里一汪清泉,甜丝丝的。 “锦绣,你带宁秀女去珍宝苑。”皇后对女官道:“其他秀女都送回去,回头你替本宫赏她们些东西。” 宁卿卿就这么被单独拎走了,选秀的事儿原就是由皇后做主,没人挑出这事儿的毛病。 珍宝苑地如其名,地方虽小,但精致如仙宫楼阁。 走进主屋里,宁卿卿看着无一不精的装饰,嘴角的小梨涡浅浅笑出。 锦绣将人带过来后,领着几个奴才拜见了新主子,便行礼退下,没有多言一句。 好在没过多久,锦绣又回来了。 这回她带了个内侍,手捧圣旨,神色庄重。 “宁氏女姿容昳丽,性情温顺,可入六宫为帝之嫔妃。今谨遵凤谕,封宁氏为正六品贵人,赐住珍宝苑。” 宁卿卿温顺的接了圣旨,依例给传旨的奴才一一打赏。她不差钱,偶尔做个散财童女无妨。 就是不知等那位宁大人知道她这位份时,会不会心头懊恼不甘。 官女子为下九品,离贵人之位可远着呢,真真是让他失望了。 位份被封之后,作为唯一得了皇后青眼的新嫔妃,宁卿卿很快接到侍寝的旨意。 今上爱重皇后,这后宫之事具以皇后为主。 待宁卿卿被宫婢们伺候着洗刷好几回后,天幕渐渐黑下。 萧衍不是个好色之君,后宫之事大多是皇后说什么就什么。 但是,圣人说过,食色性也。再不重欲的人,遇见了心头好,总难免偏心一二。 宁卿卿显然戳中了萧衍的喜好,看着他放光的眼便知其心。 “嫔妾拜见皇上。” 青丝垂下,精致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萧衍右手手指暗暗揉搓的厉害。 他是帝王,要有帝王威仪,不能像百年没见肉的狗似得,他要端住。 “嗯,来伺候吧。”萧衍板着脸,长开双臂,让她替他宽衣。 奈何萧衍个头高,而宁卿卿是江南水乡的娇女,身量不足,得踮着脚才够着他的衣领。 重心不稳的小女子,衣服没能解成,反而自个儿投怀送抱了好几回。 那柔弱的身躯,还有发上淡淡的沁香,扰的萧衍神思乱晃。 “宁贵人年少不懂事,让宫婢进来伺候罢。”萧衍声音低沉,配着他刀削般冷峻面容,十分慑人。 宁卿卿才不怕他,这人面恶心善,她能瞧出来。 娇娇的揪着他的衣袖,宁卿卿怯生生道:“皇上,您坐下来妾身便能够到了,用不着其他人进来。” 萧衍低头瞧着小小的人儿,小脸上小心翼翼的模样,格外讨他欢心。 “朕勉强再给你一次机会。”萧衍绷住心里的笑意,声如寒冰道。 宁卿卿最会欺负面冷心热的人了,一夜过去,萧衍的心里装满了这个娇弱的人儿。 三十年多年,他第一次尝到心软的滋味。 “宁贵人,朕要起了。”萧衍行事自律,纵然是昨夜心动不已,还是适可而止,没让宁卿卿一夜睡不好觉。 “嫔妾伺候皇上更衣。”宁卿卿迷迷糊糊的半睁着眼,甜甜冲他一笑。 还没睡醒的眸子,雾蒙蒙的,夹杂着天生怯意,可招人疼了。 萧衍别扭的眼神瞥到一边,不去看她。 “不必,朕就是同你说一声。今儿给皇后请安时,记得早些去。嗯,就这样,你继续睡吧。”萧衍似乎没有对一个嫔妃说过这样关怀的话。 等叮嘱之后,他耳尖有些泛红发烫。 第18章 娇宠贵妃(二) 萧衍以为天未亮,光线晦暗下,他的样子没人看清。 殊不知宁卿卿夜能视人,他别扭的样子无所遁形。 打着哈欠,送走逃似得离去的萧衍,宁卿卿身子往后一倒,再次睡了过去。 没过一个时辰,皇后赐下的宫婢轻声将她唤醒。 初次在后宫嫔妃前露面,妆扮什么的务必要挑不出一丝毛病。甭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清汤寡水的去见人,只能得一个评价——失礼。 坤宁宫,皇后坐在主位上,望着难得来早的嫔妃们。她们神色各异,但眼里都有着好奇和探寻。 她身子骨不行了,后宫中人谁不知道,宁卿卿是她选中的刀盾。 “嫔妾宁氏,见过皇后娘娘。”宁卿卿一身簇新宫装,眉心的花钿为她平添妩媚。 皇后满意的笑了笑,小丫头破茧化蝶,已经初有风姿了。 宫里的老人,看清她们的新对手后,纷纷心里松了口气。 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不值得她们看中。 察觉到自个儿被人打量,宁卿卿向皇后行了大礼后落座,冲着众人露出傻兮兮的笑。一口整齐的小白牙,人畜无害。 宫里没有明争只有暗斗,到底是要一辈子住在一起的人,如非必要,没有几个会撕破脸皮。 老死不相往来的话,不适合深宫大院。 皇后没想着让新人招人恨,她游刃有余的应付着,替宁卿卿挡着嫔妃们暗挖的坑。 宁卿卿装了一个时辰的透明人,直至众人散去,她忙慌不迭的回去。 萧衍下朝后,直向坤宁宫走去。 皇后望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抿嘴一笑:“皇上可是想问宁贵人今儿如何?” 萧衍面无表情的坐着,腰背笔直,犹如一把锋利冷峭的剑。 “朕例行问事,皇后不用多想。”萧衍道。 皇后憋笑,不戳破萧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思。 “我当初选中这孩子,正是因为她乖巧懂事。今儿她来的很早,大抵是昨夜没有休息好,眼底的青色我瞧着都心疼。”皇后细声温柔道。 萧衍耳尖微微动了动:“朕昨夜没有过分。” “我知道的,皇上最是自律的。”皇后笑意更深。 萧衍听出皇后话里的调笑,他有几分恼羞成怒:“是宁贵人同你说,她累了的吗?” 皇后连忙敛去笑容,免的宁卿卿被殃及池鱼:“我是身子不好,但眼神还是不错。宁贵人天生胆子小,话也少呢。” 如此,萧衍矜持的微微颔首:“朕喜欢话少懂事的。” “皇上,我困乏了,您……”皇后支起胳膊,撑着自己的头。她现在的精力,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这日子还能熬多久。 “朕去珍宝苑逛逛,那里环境不错。”萧衍说完,立马后悔的闭上嘴。 他是帝王,应当喜怒无常,怎能行事急切直白。 “也就是逛一圈儿,朕稍迟去郦妃那儿。”萧衍紧接着描补一句。 皇后笑笑不说话,萧衍越是这样,她越知道宁卿卿在他心里的分量。看来,她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宁卿卿在珍宝苑里钓着鱼,微风习习,好不惬意。 萧衍有的话确实没说错,珍宝苑在整个皇宫里,是数一数二的漂亮地方。说是三步一景,亦不为过。 萧衍人到珍宝苑院门口时,没让人出声。 他第一次看到嫔妃大咧咧坐在石头上,盘膝垂钓,感觉很新颖。 皇帝出行,至少是一脚抬起八脚迈,那么大的动静,除非宁卿卿耳朵聋了,才会不知有人来了。 但是,他不说,她就不知。谁耐得没事儿冲人弯膝行礼啊。 在九重天上,她闭关十万年都耐心十足。垂钓这样考验人心性的事儿,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萧衍站着,宁卿卿坐着,一晃眼大半个时辰过去,站着的人腿发麻,坐着的人睡着了。 “皇上?” “嘘,回吧。” 宁卿卿睡醒时,已是临近傍晚。天上大朵瑰丽的云彩,红通通的,偶有几片泛着金光,格外美丽。 “青衣,这么久了,你怎么不喊我?”宁卿卿的腿盘久了,一时动不了。 被改名的宫婢,脸上挂着憨厚的笑:“皇上吩咐,奴才们不得打扰主子垂钓,以免扰了主子心境。” 霎时,宁卿卿的脸和她的腿一样僵。 她这是被萧衍坑了,是吧?是吧! 萧衍说是去郦妃宫里,最后转了一圈,夜里还是到了珍宝苑。 “皇后说你胆子小,钦天监说今夜有雷雨,朕担心你被吓哭。”萧衍总要给自己找个好借口。 而他话音刚落,凭空一声炸雷响起,紧接着就是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见状,宁卿卿忍不住暗暗咂舌,这呼风唤雨的本事,厉害啊。 “嫔妾多谢皇上,皇上最好了。”宁卿卿甜笑着仰望他,眼睛亮闪闪的,似是发自內腑的感动。 萧衍轻咳一声:“女孩儿家要矜持些,往后你在外面,切不可如此看人。” “嫔妾只欢喜皇上一人呢。”宁卿卿捧脸道。 “不知羞,朕怜惜你年纪幼小,以后在朕面前多说说便好,这样的话不准让他人听见。”萧衍牵起她的手,大大的手掌将她小手包裹住。 一连五日,萧衍找遍了各种借口,绕着圈子的往珍宝苑跑。 起先没人在意,但次数多了,嫔妃们顿时警惕起来。 没想到皇上好这口,她们失策了。 “皇后,这宁贵人是怎么回事儿?皇上近几日,可是去的频繁了。”不怎么管事的太后也被惊动了。 皇后坐在太后身旁,望着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温声解释道:“母后,宁贵人是个乖巧的姑娘。这些日子朝政繁忙,皇上心头烦躁。正巧珍宝苑景色怡人,宁贵人不骄不躁,让人瞧着舒服,最适合皇上养神。您放心,除了起先三日,后头几日儿媳都没有盖上凤印呢。” 没盖凤印,意味着盖棉被纯聊天。 其实,太后担心的也只是她儿子的身体。只要不伤身,她万事好说话。 “皇后你的分寸,哀家是信的。但是啊,哀家不见这人,总是心里不放心。”太后道。 皇后明了的笑道:“母后心系皇上龙体,儿媳明白。不如传宁贵人来慈昭宫拜见您。” 宁贵人被传到慈昭宫拜见太后了! 此消息一出,嫔妃们各个笑容洋溢,幸灾乐祸。 瞧瞧吧,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太后可不是皇上,能被美色迷惑。宁贵人,你且等着被太后责罚吧。 不仅是嫔妃想的多了,珍宝苑里的奴才也满腹担忧。 太后在宫里的威严,那是不可挑战的。 万一他们主子被太后厌了,那真真是再无翻身之地。 宁卿卿在这样的气氛下,一路疾走到慈昭宫。 她的位份太低,不论到哪儿去都得走着去,没得轿撵乘。 左右她不是真体弱,几步路的功夫,不碍事儿。 太后看到宁卿卿时,眼前一亮。不愧是亲母子,太后和萧衍的喜好完全一样。 “嫔妾宁氏见过太后,太后娘娘万福金安!”宁卿卿仪态端庄,没有丁点儿小家子气。 “这孩子长的真好看,快来哀家身边坐着,让哀家好好看看。”太后笑眯了眼,连连招手道。 宁卿卿讶然的愣住了,太后举止如此接地气,她有些慌。 “嫔妾谢太后夸赞。嫔妾幼时曾听过许多您随先皇征战天下的事迹,从此便便念念不忘。这是嫔妾为您绘的画。”宁卿卿从青衣手里拿过卷轴,一脸羞涩。 “你这孩子,念念不忘这个词,是这么用的么?快拿过来让哀家瞧瞧。宁贵人长的好,画的画定然也是好的。”太后早注意到青衣手里的画轴。 画轴打开,两米长的画,摆在太后面前。 那是一幅塞外沙场图,黄沙弥漫的沙场,骏马奔腾,一个红衣女将骑在黑色骏马之上,手持长刀,英姿飒爽。 太后看到这画,激动的站起身,想要靠的更近些,好让她看的清清楚楚。 “好孩子,好孩子!皇后,你瞧瞧这画儿多好看啊,哀家当年就是这样呢。先皇当年总说要替哀家作画,但他那手是弯弓拿刀的,压根捉不了笔。如今哀家能看到这画,哀家心喜。”太后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人都道皇宫富贵,她身为太后,万万人之上。可她最快乐的时光,却是和先皇并肩作战、诛杀敌寇的日子。 得了太后欢心,宁卿卿在慈昭宫里愈发自在。 太后不好权势,皇后心无妒忌,一时之间,慈昭宫的气氛温情舒心。 嫔妃们满怀恶意的等着宁卿卿被责罚,谁知等到的却是宁贵人得了太后欢心恩封为嫔的结果。 这才多长的时间,一个小官之女晋升如斯快,容不得诸人不眼红。真真是个谄媚女子! 萧衍得知时,正在同朝臣商量西北赈灾之事。 跪坐在下手的大臣,眼睁睁看着方才还唇线紧闭的皇上,神情变的柔和,似是听到了个好消息。 第19章 娇宠贵妃(三) 萧衍愉悦的表情,转瞬即逝。 待大臣再看过去时,他又恢复了平日里冷峻肃杀的气势。 在如此气势强压之下,大臣上奏意见的速度愈发加快,恨不得能立马解决事情,逃离这里。 然而,萧衍是个爱较真的皇帝,他行事一丝不苟,容不得有半点儿差错出现。 大臣不得不在他的皇威之下,兢兢战战的探讨了半天政事。 处理完政事之后,萧衍好心情的去了慈昭宫。 他早几日就想给宁卿卿升位份的,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难得遇到个可心人儿,他不愿她背上以色侍君的名声。 他看重德行,所以他也希望他喜欢的人有个好名声。 太后替他解了眼下之忧,怎能让他不亲自感谢去。 当然,他也参杂着自己的小心思。 萧衍一路心情愉悦,见了太后时,他脸上的笑容更是掩不住的往外溢。 知子莫若母,太后在他坐下后,没有任何铺垫的说道:“皇上来迟了,宁嫔随皇后去坤宁宫用膳,不在哀家这里。” 被点透了心中的小期待,萧衍尴尬的笑了笑。果真是他嫡亲的母后,就知道拆他台。 “母后,朕是来看您的。”萧衍正直道。 太后笑呵呵道:“哀家知道,皇上最是孝顺不过了。宁嫔只是皇上想要顺带见见的。” “嗯。”萧衍点头。 太后从没有觉得她儿子这般有趣,忍不住想要多逗弄他几次。 但是,触及萧衍冷森的眼神,太后明智的选择闭嘴。 这个儿子的龙威,比先帝强多了。 既然人来了慈昭宫,萧衍孝顺的陪着太后一同用膳,说些新鲜事儿逗她开心。 有子如此,太后很满足。 宁卿卿跟着皇后去用膳,两人在一起十分融洽。 皇后从来没有掩饰她的打算,宁卿卿也乐意顺水推舟,在她手下混饭吃。 有个大度的皇后在,她只用做个小宠妃就行了,多轻松。 皇后越看她越是喜欢,举止进退适宜,又聪明知分寸,她可以放心的将大皇子托付出去了。 宁卿卿回到珍宝苑时,却见萧衍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等着她。 一时之间,她差点儿以为自己和他身份互换了。 “皇上,您是特意在等嫔妾么?”宁卿卿步伐轻快,一路小跑的向萧衍迎去。 萧衍别扭的转过身:“朕在看风景,你不要多想了。女子举止应当娴雅柔顺,你走慢些。” 宁卿卿愣了愣,低头看着脚前面尖利的石子儿,了然的扬起笑容。 “皇上是担心嫔妾走的太快,被石子绊倒是不是?”宁卿卿将萧衍的小心思说出。 萧衍寒光冷冽的瞪着她:“不准胡说,朕不知道。” 口是心非啊,宁卿卿手搅了搅垂在胸前的一缕发,眼咕噜一转。 “啊,皇上!”宁卿卿踉跄一下,猛地向萧衍倒去。 明明还有五米多的距离,萧衍却迈着长腿,快速跑了过去将人接入怀中。 “朕说了让你慢些慢些,你怎的不听?难道朕的话,你都当耳边风么?”萧衍急的把她抱入屋内放在榻上,蹲身亲自检查她的脚。 纤细的脚踝比他的小臂还细,像是嫩生生的藕。 萧衍强迫自己不要乱想,这还是青天白日的,他不可做出不规矩之事。 “还好朕扶住了你,否则你破相了,哭也没用。”萧衍没好气训斥道。如果他的手能从宁卿卿的脚踝上放下,就更有威势了。 宁卿卿讨好的钻在他怀里,像只猫:“是嫔妾的错,皇上救了嫔妾一回,便是救命恩人了。话本里说了,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 萧衍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脸颊有些燥红。 “宁嫔对救命恩人都是如此么?”萧衍眼神有些不对,似是有点儿醋意。 宁卿卿狡黠的摇摇头:“若是旁人,嫔妾说的自然是,恩人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来世结草衔环。” 小女子淘气的样子,令萧衍心头甜软。 他手莫名的摸着她的脸颊,然后捏了捏。柔嫩的手感,真是极好。 宁卿卿傻了似得望着他,这样孩子气的动作,不像是萧衍能做出的啊。 萧衍避不过她的眼神,只好目光游离开。 “看朕作甚?朕是见你脸上有点儿灰,帮你擦去罢了。不准多想!”萧衍道。 宁卿卿呵呵的笑着,那一脸怀疑的表情,让他尴尬的恨不得夺门而出。但是,他又舍不得离开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如今才体会到这话的意思。 “太后告诉朕,她很喜欢你,你往后多去慈昭宫坐坐。”萧衍机智的唤着话题。 “嫔妾也很喜欢太后!”宁卿卿语气欢快道。 萧衍哼了一声:“梁朝以孝盛行,朕敬重太后,既然你讨了太后的欢心,朕便赏你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宁卿卿歪头问道,话里不怀好意。 萧衍拧着她的鼻尖,下手不重,可仍旧留下了红印。 “不合规矩的不准提。”萧衍道。 宁卿卿拉起他的手,让他替她揉着被拧红的脸。 “嫔妾想请皇上下旨,让嫔妾的生母与宁大人和离。他背信弃义,婚前偷养外室,如此小人不配为我宁家的姑婿。”宁卿卿眼神愤慨。 萧衍浓眉微皱,他竟然不知他的官员里有如此败类。 “皇上莫要生气,这不怪您。宁大人官职卑微,京城里五品官数不胜数,他非身在要职,您不知道是正常的。”宁卿卿真心道。 帝王日理万机,每天要忙碌的事情那样多,哪能事事都记在心里。 “朕会替你做主的。”萧衍沉默半响,憋出这么一句话。 宁卿卿咯咯直笑,面上不见有多忧愁。她放在心里的人少的可怜,宁大人不配让她动怒。 宁大人的事,萧衍没有多加垂问。明儿他自会派暗卫去调查,不必在这时候煞风景。 萧衍是个挑不出大毛病的人,宁卿卿很喜欢和他相处。 两人一个闹腾一个冷面,意外的和谐登对。 第二日早朝之后,御书房的案牍上放了厚厚的一沓纸。上面事无巨细的罗列着这些年宁卿卿在宁府的待遇,以及宁大人和他原配的事。 看着一行行墨字,萧衍气的怒不可谒。 他呵护在手心里的宝贝,竟然让人这么作践。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宁大人被萧衍记在了心里,官职一撸到底,从朝廷命官变成一介白身。 后宫中人得了这消息后,再见宁卿卿时,神色总是带着点儿其他意味。 仿佛萧衍对她的宠爱不过是昙花一现,她的恩宠压根没能提携家族。 宁大人被撤职的事儿来的太突然,皇后也被萧衍的举动给震惊了。 她现在很满意宁卿卿,所以宁卿卿不能被毁。 “皇后,你找朕有何事?”萧衍在皇后面前,向来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皇后早习惯他这样,她试探的柔声问道:“皇上,宁嫔可是做了什么您不喜的事儿了?” 萧衍不解的望着她:“皇后何出此言,朕觉得她很规矩。” 至于他倾心与她的话,就不必和皇后说出了。 皇后扯着笑脸:“那皇上为何对宁嫔的父亲……” “小人不配为宁嫔之父。”萧衍打断皇后的话:“朕很满意她,皇后你放心。” 离开坤宁宫,萧衍立马下了几道圣旨。一是,令宁大人与其原配和离,夺其“宁”姓。二是,封宁氏为乡郡,并从宁氏子弟中挑出一个,记在她的名下,成了宁卿卿的兄长。 宁大人当年是入赘,为了奉上自己的诚意,他允诺岳家他的第一子记在岳家后嗣中。反正都是姓宁,外人不知道此宁非彼宁。 萧衍的雷霆手段,换来宁卿卿满心的崇拜和殷勤。 端茶倒水,捏肩敲背,宁卿卿在达成原主愿望后,对萧衍热情了数百倍不止。 这么让她省心省力的帝王,太难寻了。 在宁卿卿的刻意讨好之下,萧衍在珍宝苑歇息的时间愈来愈久。到了天冷的时候,他索性把奏折搬到珍宝苑,一边看着心上人,一边处理政事。 太后对此只当不知,嫔妃们去她那儿哭诉宁嫔独占皇宠时,全被她赶了出去。 “皇上每月去坤宁宫数次,如何算独宠宁嫔?”太后的回话让人挑不出错。 皇后乐意做这个挡箭牌,她在一年前已和萧衍分房而睡的事儿,无须让人知晓。 一晃眼过去,宁卿卿入宫一年有余。 在皇家的好风水下,她出落的愈发好看。太后和皇后见着她时,恨不得心肝儿肉儿的将人搂在怀里,丝毫没有后宫之主的冷硬和高高在上。 萧衍更是一刻离不得她,但凡几个时辰不见,就脾气暴躁、邪火丛生。 但即使如此,宁卿卿还是宁嫔,位份没有再往上挪动。 第20章 娇宠贵妃(四) 宁卿卿不在乎位份高低,她知道萧衍不会亏待了她。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着呢,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皇后的身子愈来愈差了,到了春天柳絮飘舞时,她连着几天咳了血,垂卧病榻无法起身。 想着自入宫以来,皇后对她的维护,宁卿卿主动去坤宁宫陪着她。 不论皇后原本抱着什么目的,她现在都是真心把宁卿卿当自己人。所以,她要好好的为她铺平道路,免的她死了,她被人欺负。 帝王心思易变,皇后有着深厚家世,不用担心受不受宠。但是,依靠宠爱存活在这深宫的人,无论多受宠,都是一缕浮萍,扎不了根。 萧衍不知道他在皇后心里,是这样的形象。若不然,他绝不会放任宁卿卿整天和皇后腻在一起。 被自己的皇后撬墙角挖坑,这感觉可不好。 好在所有的小心思都被皇后藏在心底,没有人窥探出这样的秘密。 夏日快来时,天气一会儿酷热一会儿寒风,普通人都容易被折腾出病,何况是病入膏肓的皇后。 四月四,坤宁宫挂上了白布,宫中哀乐奏起。 宁卿卿手里抱着佛珠,跪在皇后的灵堂里,神情端肃的念着金刚经。 一声声佛语,听着晦涩难懂,却有着别样的韵味,似是天来梵音。 太后和萧衍前后过来时,看着宁卿卿消瘦的身姿,赞赏的点点头。 知恩图报的孩子,他们更看重些。 大皇子跪在宁卿卿的身边,神色呆滞。 “宁母妃,母后不要禹之了。”萧禹之抱着宁卿卿,哭的撕心裂肺。 明明母后上一秒还笑着同他说话,为何眨眼间就没了声息。那样冰冷的手,一直冷到了他的心里。 宁卿卿念完一轮佛经,将功德回向给皇后。 望着皇后的牌位泛着淡淡金光,她才放下心来。至少,皇后来世还能投个好人家,过上平安富贵的一生。 “大皇子,皇后娘娘怎会不要您。只是,天命难违,皇后娘娘自有她的造化。您莫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心意。”宁卿卿揉着大皇子的发顶,眼中慈爱。 人类的小幼崽儿,弱的可怜。 萧衍站在门槛处,闻声快步走了进来,将大皇子抱在怀里。一天的时间还没过去,他的大皇子竟然瘦了好几圈,可见心中悲痛。 宁卿卿一动不动的继续念着经,她受皇后的善因,必还她善果。 做戏不做戏的,仔细分辨便能瞧出。 萧禹之在皇后灵堂前,看着其他嫔妃们哭的涕泗横流,心头一片平静。唯独他跪在安静的宁嫔身边时,心中能满怀哀戚。 “后宫诸人,唯有宁母妃待我真心。”萧禹之虽然年纪小,但眼睛明亮。 萧衍主动将脸贴在萧禹之的小脸上:“朕将你送去毓庆宫,可好?” 毓庆宫,又称太子东宫。 若是在往日,萧禹之会开怀大笑,可现在他却摇摇头拒绝了。 “儿臣想和宁母妃在一块儿。”萧禹之诚恳的看着萧衍。 父子俩儿容貌极为相似,一大一小两个人互相看着,场景柔和。 “朕重修了毓华宫,你住毓庆宫,宁嫔住毓华宫,可好?”萧衍想了想,退让道。 毓庆宫和毓华宫靠的极近,萧禹之抱紧了萧衍的脖子,乖乖的答应了。 嫔妃为皇后守灵是历来的规矩,萧衍即使心疼宁卿卿,也没有法子。 倒是萧禹之在他怀里呆了一会儿后,踢着小脚,想要下去。 “父皇,儿臣也要为母后守灵。您放心去处理政事吧,儿臣没事的。”萧禹之懂事道。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大皇子禹之,生为中宫嫡子,天资粹美,有明君之象。兹恪遵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大皇子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系四海之心。 皇后病逝七日之后,萧衍一纸圣旨昭告天下,他册立太子了。 没有人对此阻拦,萧禹之自幼聪慧,早有储君之兆。且他出身尊贵,母族强势,本就是太子的最佳人选。 贤妃、慧妃咬破了嘴唇,她们都是膝下有子的,这太子之位她们也想替儿子争一争。 然而,萧衍觉得他册封太子的动静还不够。 惟尔赠宁和乡郡长女,祥会鼎族,行高邦媛,体仁则厚,履礼维纯。有冲敏之识,淑慎之行。蕴此贞懿,灼其芳华,肃恭之仪,载扬蕙问。动有箴规,必脱簪珥,进贤才以辅佐,知臣下之勤劳。谦让益勤,记功惟最,声流彤管,道洽紫庭。克副宫教,敬修壶职,眷求贤淑,用峻等威。百辟抗辞,六宫归美,宜崇礼册,俾举彝章。是用册曰贵妃,赐住毓华宫。往后汝当敬循礼节,以率嫔御。膺兹嘉命,可不慎欤! 宁卿卿接到这道圣旨时,还没有睡醒。 就这么被封贵妃了?从嫔到贵妃,这样的跨度是否高了点。 她迷迷糊糊的将圣旨抱在怀里,直到大团大团金黄色的气运涌入她本体中,才清醒过来。 和她一样的,还有后宫里的其他嫔妃。 她们已经受了一次太子册封的刺激,现在皇上又来一道封贵妃旨意,存心想让她们气吐血啊。 贤妃、慧妃等人,这次是真的忍不了了。 几人合计之后,衣饰华丽、神情冷傲的堵住了珍宝苑。 “宁贵妃,恭喜恭喜啊。想当初您还是个小贵人,见了咱们姐妹都得下跪叩头的,如今却飞上枝头,立于后宫之上呢!”慧妃就是个没脑子的,说话不管不顾。 贤妃站在她身侧,温柔的含笑看着宁卿卿,仿佛她不是来上门挑衅的。 宁卿卿手里还抱着圣旨,她一直没舍得放开。 幸福来的太突然,她要多回味会儿。 “慧妃倒是提醒了我。如今你我之间尊卑不同。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慧妃现在就给我行个礼吧?”宁卿卿柳眉微挑,气势学了萧衍三分,足够震慑几个后宫女子。 第21章 娇宠贵妃(五) “宁贵妃,你不要欺人太甚。”慧妃怒瞪道。 宁卿卿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与她相对而立,当真看不出是谁在欺负谁。 “我便是欺你了,你又能如何?宫规如此,你是想不尊么?”宁卿卿一朝翻身,再也不压制自己的脾气。 “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慧妃要破口大骂时,萧衍的声音适时响了起来。 宁卿卿眼睛一眨,眼眶里顿时布满泪水。 “皇上,慧妃、贤妃联手欺负我。”宁卿卿委屈道,含泪的模样十分可怜。 萧衍从慧妃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宁卿卿,站在她的身侧。 “就这点儿出息?你是贵妃,本就有管御嫔妃的权利。后位空悬,朕的后宫属你位份最高。若是这样还被欺负,朕以后撤了毓华宫的小厨房。”萧衍冷声道。 声音听着是清冷,可仔细听话里内容,得是有多护短。 贤妃、慧妃娇艳的脸庞,霎时黯淡下去。 “有皇上做主,那我就不怕了。”宁卿卿淘气笑道。 她俯视着两人,眼中仿若有恶意流动。 慧妃被她这么一吓,猛的喊道:“皇上,妾身有孕了,贵妃不能罚妾身。” 萧衍和宁卿卿神色诡异的看着她,贤妃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了挪。 “谁说的?”萧衍声音紧涩,似乎藏着不明的意味。 慧妃以为他是怕她刺激了宁卿卿,于是她愈发得意的昂起头。 “妾身的小日子有两个多月没有来了呢。再说这几日,闻着鱼腥味儿和鸡汤,都忍不住反呕。妾身也是生过孩子的,这孕期的征兆……”慧妃话点到为止,留下一脸娇羞。 宁卿卿看着她唱作俱全,尤其是眉角的娇媚羞意,让她忍不住从嘴角溢出一串笑声。 “哈哈哈哈哈!”宁卿卿笑的前俯后仰,纤细的小腰瞧着快要被她扭断了似得。 萧衍不吭声的将她带到怀里,笑的这么好看,怎么不见在他面前常笑。 “朕没有碰你,上个月你喝醉了,朕不曾留宿。”萧衍毫不留情的打破慧妃的幻想。 慧妃表情僵住,她痴痴的望着他:“皇上的意思是,妾身偷人了?” “朕信将军府的家教,传太医来便知了。”萧衍是个讲证据的人。 太医被传来时,满头大汗。 他不乐意搅合在嫔妃争宠之间,但是身不由己。 一想到慧妃、贤妃,还有新封的宁贵妃,他就头疼不已。 “太医,慧妃近日身子不适,劳烦你瞧一瞧。”宁卿卿替萧衍开口道。 太医悄悄抬头,和萧衍的眼神迎上。 萧衍道:“去瞧瞧吧,连着贤妃一起,都请脉罢。” 贤妃心头暗暗后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她单单想着慧妃好当枪使,却没有想到蠢货易连累。 现在好了,她什么都还没有做,就错了。 “太医,本妃近日易乏易恶心,你瞧瞧可是?”慧妃不死心的向太医透露着。 “慧妃娘娘近日补药吃多了,虚不受补,并没有大碍。吃几天清粥白菜,即可玉体无碍。”太医只效忠于帝王,任由慧妃如何暗示,他都不为所动。 慧妃恼恨的跺了跺脚,耍小脾气的样子,很是讨人喜欢。 可惜,在萧衍的眼里,便成了仪态不雅。 “慧妃,注意你的身份。”萧衍斥道。 慧妃身子一抖,含情脉脉的看向他:“皇上恕罪,妾身只是有些不敢置信。明明妾身这段日子和怀有二皇子时,是一个样儿的啊!” “你莫要自取其辱。”萧衍皱着眉道。 慧妃心头受伤的往地上伏去,这姿态正好将她的身姿曲线,完美的展现出来。 奈何萧衍眼里没有她,她再美他亦视作无物。 宁卿卿的手被萧衍握住,她低头掰着他的手指玩儿。 “慧妃想要为皇上诞育皇嗣的心思,本宫明白。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话不能乱说是不是?若是你不信皇上和太医的话,等个七八月,到时候自是能见分晓。”宁卿卿头也不抬的闲凉道。 “是否怀有子嗣的事儿,本宫不同你计较。可有一事,本宫想要问一问你!”宁卿卿猛的抬头,目光犀利。 慧妃难以想象,纤弱无害的宁贵妃,能有这样的眼神。 “皇后娘娘病逝不过几日,连皇上都禁了荤食,你却擅食鱼肉?身为嫔妃,要为皇后守孝三月的道理,你不知吗?”宁卿卿质问道。 慧妃此刻已无力和她争辩,她还沉浸在宁卿卿方才的眼神里,愣神不动。 “宁贵妃,慧妃往日最是尊敬皇后娘娘,这偷食荤食的事儿,怕是无心之过,请您饶了她这一回。今儿是我们姐妹未曾先下拜帖,便贸然来访,扰了您的清净。三皇子和二公主这个时辰,怕是到了妾身的宫里去了,妾身告退。”贤妃见状,立马找理由抽身离去。 萧衍不以为意的垂下眼眸,没有阻拦。 宁卿卿意外瞧见慧妃眼里的愤恨,她好像终于发现了自己被利用了呢。 “皇后娘娘历来是个仁善人,慧妃你抄四十九遍金刚经烧给皇后娘娘,这罪便免了,你可愿意?”宁卿卿没兴趣真的和她们歪缠下去。 慧妃认栽:“妾身认罚。” 曾经在后宫风光无限的两个妃子,全在宁贵妃那儿折了面子,镇的其他低位嫔妃纷纷安分守己,闭门不出。 没了外人,宁卿卿和萧衍俩儿相处的格外自在。 宁卿卿坐在萧衍怀里,像个琉璃娃娃。 “皇上,我想要一个牡丹院子。”宁卿卿娇声道。 萧衍眼也不眨道:“好。” “皇上,我想种些药材,学炼丹。”宁卿卿得寸进尺。 萧衍干脆的点头:“好。” “皇上,你替我画幅画儿好不好?铜镜里看人,总是瞧得不清楚,我还不知道自己有多美呢!”宁卿卿歪头靠在他肩上。 萧衍把人圈在怀里,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 “朕让人去御书房取。”萧衍顺着她的话回道。说完,他的脸瞬间变色。 他画了一箱子的美人图,是不是被贵妃知道了?他不是那样暗地里偷窥的人! “朕闲暇时,只画了一幅赏花图。原想着你生辰时送你,让你开心一二。如今给你了,以后再没有了。”萧衍故作冷漠的补充道。 宁卿卿头点如蒜,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她有的是时间磨他。 “皇上,我想出宫玩耍!”宁卿卿略过画的事儿。 萧衍舒展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不准。你是朕的贵妃,不在宫里安分呆着,还想去哪儿?宫外人多易乱,你被人伤了怎么办?”萧衍莫名有些害怕。他担心他鲜活的小姑娘,在看到宫外的热闹和繁华后,不愿意回来这森严的深宫。 关心则乱,萧衍似乎忘了,宁卿卿是从宫外选进来的秀女,自幼长在民间来着。 “不去就不去吧,咱们睡觉去。”宁卿卿拍拍萧衍勒紧她腰的手。 “这个,朕准了。”萧衍轻揉的在她腰部揉了揉,他不该失态的。 宁卿卿细皮嫩肉的,第二天醒来,萧衍看着她腰间的红痕,眼里划过一抹愧疚。 “朕想起来了,今日丞相请朕去他府上品茶赏花,朕身边缺了个小厮,就带你过去吧。”萧衍将枕边人唤醒,语气清冷道。 宁卿卿迷迷糊糊的回了个甜笑:“皇上真好。” “嗯,朕也觉得朕很好。”萧衍毫不脸红的夸着自己。 萧衍走后,过了两个时辰,宁卿卿睡醒了。 “青衣,青衣,皇上是不是说要带我出宫玩儿的?”宁卿卿当时半梦半醒,哪里记得萧衍说的什么话。 青衣看着她主子眼睛发亮的样子,宠溺且恭敬的笑着。 “回主子的话,您记的没错,皇上下朝后便来接您。出宫的衣裳,皇上已经派人送了过来,奴婢伺候您穿上?”青衣从一旁柜子里取出一件玉色长袍,做工精细。 宁卿卿兴奋的从床上赤脚走过去,吓得青衣差点儿把手中衣服扔了。 “奴婢的娘娘诶,您快回去,这赤脚会生病的。”青衣急的心快从口中跳出来。 她怎么忘了,主子脾性向来跳脱孩子气的。 宁卿卿摆摆手:“我身子好的很,你把衣裳给我,我就回去。” 听了这话,青衣哪敢不从,赶快将手里的锦袍递过去。 宁卿卿细细的摸着锦袍的纹理,入手光滑柔软,穿着身上定然很舒服。 她将叠好的锦袍打开,目光痴迷的看着它。 九重天上的主人,有一次穿的衣裳和这一样呢。 那时候,主人可好看可好看了。 “青衣,你快来替我换上。”宁卿卿急不可耐的冲青衣招着手。 她很期待自己穿上这身衣裳会是什么模样,不知道会不会比主人还好看呢! 第22章 娇宠贵妃(六) 男子的衣袍,穿起来比女子层层叠叠的裙裳方便多了。 青衣取来玉冠,将宁卿卿的头发束起,不一会儿,铜镜前出现了个粉雕玉琢的少年郎。 虽然眉目稚嫩,少了点男子气概,可瞧着就让人想到观音座下的童子。 瞧那双灵气逼人的眼睛,多好看啊! “青衣,本宫是否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如芝兰玉树般,似翩翩公子?”宁卿卿拿起桌上折扇,风流意味的将折扇打开,含笑看着青衣。 青衣被她这一笑,红了脸。 主子这般出宫去,怕是要带回不少小姑娘的芳心啊。青衣心中感慨着。 “主子说的极是,世间万没有比您长更好看的人了。”青衣这话说的一点儿不亏心。 “青衣姑姑说的是母妃吗?孤倒要看看,是母妃好看,还是孤更英俊。”萧禹之穿着青色锦袍,蹬蹬的从外面跑进来。 宁卿卿打量着他的穿着:“太子也要出宫?” “太子身为国之储君,应当知晓民间苦楚,见识民间生活。过来,让朕看看你衣服穿错了没。”萧衍紧随萧禹之走进来。 宁卿卿大大方方的在这父子俩儿面前转了个身:“皇上,我比太子更美,是否?” 萧衍和萧禹之对视一眼,父子俩儿眼中皆露出笑意。 他们男子要什么美不美的,唯有女子该用美来形容。 “贵妃乃人间绝色,世间无人美貌出你左右。”萧衍偶尔还是能说几句甜言蜜语。虽然在他看来,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宁卿卿骨子里就爱美,被人夸赞了,她笑的眼都眯成两轮弯月。 “皇上,咱们是现在就走吗?”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街上姑娘对她抛媚眼的场景了。 萧衍轻咳一声:“出了宫,你要记得唤朕兄长。” “诶?那太子呢?”宁卿卿没有微服私访过,对这方面不太通懂。 “儿臣自是称呼父皇为爹爹,唤您为小叔叔了。”萧禹之和宁卿卿相处的很是亲近,说话也敢打趣儿。 宁卿卿站到萧衍的身边,嘟起了唇:“兄长,有看起来和小叔叔年纪相仿的侄儿吗?” 她长的面嫩,女子身量又比不过男子,和萧禹之站在一块儿,两人确实瞧着差不多大。至多宁卿卿比萧禹之长个两三岁,再多就不像了。 “不如这样吧,我也唤皇上为爹爹,好不好?”宁卿卿仰着小脸,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可行。 萧衍咬着牙,硬是逼着自己没把手拍到她头上。 “不准胡言乱语。”他绝对不会承认,他的心有些发堵。他比贵妃年长十多岁,确实能当她爹了。 萧禹之躲在一旁,不敢在这时候触他父皇的霉头。父皇宠爱贵妃,但对他可是赏罚分明,下手绝不留情的。 然而,有些时候不是他想躲就能躲的。 帝王还有一个属性,就是气急了没处发时,最爱牵连人。 萧禹之身为儿子的,这时候必然得好好承接他的怒火。 “禹之,出宫之后,你务必时刻守在贵妃身边,不准她肆意妄为。”萧衍沉声道。 “儿臣遵旨。”萧禹之乖觉的站到宁卿卿身后,开始练习如何盯人。 宁卿卿假装无辜的牵住萧衍的手:“皇上长的可年轻了,我才是年纪大的。” 她都活了几十万年,可老可老了。 萧衍警告的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不准说话。” 用这么违心的话敷衍他,真是让人气恼。可天地良心,宁卿卿分明是实话实话呀。 乘着马车,三人离开的这红墙琉璃瓦的宫城。 安分的坐在马车里面,宁卿卿听着身后缀着的车轱辘声,不解的扯了扯萧衍的衣袖。 “兄长,不是只有咱们三个一起出门么?”宁卿卿茫然问道。 萧衍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再大的气都随之消散了。 “皇家人出门,理当要小心些。况且,宫外但凡家世不错的子弟,在外行走时也是有仆从护卫的。”萧衍柔声解释给她听着。 宁卿卿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乖乖的点头表示懂了。 萧禹之探过头来:“小叔叔不是从宫外来的吗?” 他长在深宫,还时不时出宫去外家走几趟,看看民情。 “在宁府时,我总被关着不准出门。他大概是怕我去舅家抱怨,戳穿他的真面目吧!”宁卿卿轻声说道。 萧禹之求救的望着萧衍,亲爹啊,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萧衍墨黑的眸子瞪着他,这蠢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卿卿莫要伤心,我以后常带你出来玩儿。”萧衍心一软,就许诺了不该许的。 不过,“卿卿”二字从他舌尖绕过时,他竟然感到浑身战栗。也许,以后他不该总叫她贵妃,而是叫卿卿。他的卿卿啊! 宁卿卿没想到她一字未提,萧衍就后退无数步。 “不用的,我在宫里也很好啊。有兄长在的地方,便是最好的地方。宫外再热闹,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宁卿卿嘴抹了蜜似得,快把萧衍甜醉在蜜罐里了。 连萧禹之在一旁都有些嫉妒他父皇,这么好的嫔妃,不知他以后能不能遇到呢。 马车驾到热闹的街上时,靠边停下,让车内的主子下来。 他们的体验民情的,自然不会一天坐在车厢里,走马观花的看。 从下车时,宁卿卿的手就和萧衍的手紧紧拉在一起,萧衍生怕一个不小心将人丢了。 街上人头攒动,卿卿长的又如此好看,万一被人盯上了,他岂不是追悔莫及。 萧衍的担忧没有错,宁卿卿还真的被人盯上了。 盯上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妹妹。 这一切,宁卿卿三人都无所知觉。但是,跟在后面的侍卫们,看的清清楚楚。 怪只怪这母女俩儿的眼神太炙热,表情也狰狞疯狂的可怕。 走进街市,宁卿卿如鱼得水的游走在一个个摊位面前,好奇的看着每一样东西。 宫外的东西定然是不如宫中制品,宁卿卿图的无非是个新鲜。 她虽然不会用这些玩意儿,却将看中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她不缺钱,摆摊的小贩们却是缺的。 萧衍见她心底善良,炫耀的冲萧禹之挑挑眉。 萧禹之尴尬的低着头,护在宁卿卿身后。 父皇和宁贵妃处久了,人都变的幼稚了。 萧衍还不知道自个儿儿子这么想他,大概是被街上商贩的热情感染了,他的情绪难得外露。 从街头逛到街尾,宁卿卿买了一包东西,不重也不占地方,她是很有分寸的。 街尾一个扛着糖葫芦的老头儿,眉慈目善,红艳艳的山楂瞧着很是生津。 “卿弟想尝尝吗?”萧衍弯腰问道。 宁卿卿眼睛亮了亮,随之果断拒绝:“回家吃。” 她这身子太娇贵了,东西不能乱吃。 萧衍这时也想到了宁卿卿的脾胃娇弱,暗怨自己不够细心。 “好,等回去后让厨房里的人将这些小食都做出来,给卿弟随意去吃。”萧衍眉眼浅笑,深情缱绻的不似是他。 就在这时,煞风景的人出现了。 “皇上,贵妃娘娘,求您放过我们吧。夫君无论如何也是娘娘的亲爹啊,这是娘娘您的亲妹妹。一家子骨血的,求您放他们一条生路,好不好?”宁夫人拉着宁媛媛跪倒在地,堵住萧衍等人前行的路。 主子一跪,跟在宁夫人身后的奴才们也一字排开的跪下,彻底将路堵完了。 宁媛媛爱慕的仰望着萧衍,她后悔了,这样的人该是由她伺候才是,而这贵妃之位,也应该是她的。 宁媛媛心里想的都显现在脸上,萧衍和萧禹之看了,心下不耻。 什么个东西,妄敢和贵妃相比。 不管宁媛媛眉目含情是何样,反正皇上微服私访的消息被传了出去。 分散在角落的侍卫们,立马手持长剑,将萧衍等人护住,以防有人行刺。 宁夫人望着这架势,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跪的不是时候。 “皇上,您是仁慈的明君,爱护百姓,任用有能之人为官。民妇的夫君造福百姓多年,您不应该为了儿女情长,而不顾江山基业啊。”宁夫人说话真真是一套儿一套儿的。 再配着她慷慨赴死的忠贞神色,简直是话可感天动地。 “将这两个疯妇拖去京兆府尹。当街袭击圣驾,查清楚她们的目的。”身份表露之后,萧衍那身王霸之气不再遮掩。 宁夫人突然被侍卫挟制住,张嘴就要哭嚎。 好在侍卫们经历的事情多,一早儿准备好了帕子,塞在她嘴里,免的人说出不该说的话。 一家三口的游玩还没尽兴,便被破坏了,萧衍很不高兴。 “回宫去。”萧衍甩着袖子,一脸不虞道。 第23章 娇宠贵妃(完) 萧衍当然不可能真的回宫去,他答应了带宁卿卿出宫玩耍,如今半截往回走,像个什么话。 他是言出必行的人,做不出来这样的事儿。 宁卿卿上了马车后,没多久发现马车驾驶的方向不对。 “卿卿,咱们换辆马车。”萧衍对着面带疑惑的宁卿卿解释道。 不懂的时候,就要乖乖的听话。 宁卿卿乖巧的跟着他下马车,换上另一辆马车。 “兄长,禹之不和咱们一起走么?”宁卿卿看着空荡荡的车厢,少了一个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啊。 萧衍深沉道:“禹之该回去做功课了。” 被遗弃在那辆马车上的萧禹之,欲哭无泪。 父皇好生狠心,为了自己能独自和宁贵妃相处,就把他这个亲儿子丢到一旁。他也是很少能出宫的人呀,他还想在宫外多留一会儿。 无论萧禹之心里多痛哭流涕,满腹怨念的对着萧衍,面上他还是要保持贵为太子殿下的高冷。 “这是丞相府?”下车之后,宁卿卿仰头望着门匾道。 萧衍站在她身后,扶住她的肩:“朕原就说了,此次出宫是丞相相邀。” 宁卿卿撇撇嘴,那话分明是骗她的,他竟还说的信誓旦旦。 丞相得了通知,飞快的换了衣裳,带着满府人前来迎接圣驾。 “丞相,给朕和贵妃重新拿一套衣服。”这才是萧衍到丞相府的目的。 换一套新衣服,带着丞相府的护卫,重新回街上逛去。 萧衍深知,在宫外丞相府的招牌比他更好用。 丞相眼睁睁的看着萧衍来去如风,而他的丞相府似乎成了皇上的临时换衣房。 “相爷,皇上这是来?”丞相夫人不解的问道。 “不必多管,今儿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当没看见。”丞相道。 有相府护卫开道,这一路更好走。丞相为萧衍挑出来的护卫都是在街上的熟面孔,对小商小贩最是有震慑力的。 京城有东南西北四街,各有好玩儿的地方。 他们方才是在东街被宁夫人母女给坑了,现在只能去南街逛。 宁卿卿对此毫不在乎,她觉得哪个都是一样的好玩儿。 南街古董居多,多是富贵人家来的地方,人少口不杂,逛起来也很有意思。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少了萧禹之那孩子后,两人之间的气氛突变。 萧衍眼里的温柔,比他前半辈子的所有柔情还多。 他对她越陷越深了,偏偏甘之如饴,不愿拔脚。 “兄长,我想看看那对母女。”逛完一条街后,宁卿卿突然道。 萧衍拧起眉头:“是南街不好玩儿么?” 那对母女有什么好看的,他多好看,只看他就好了。 宁卿卿眼珠黑溜溜的,一片纯洁。 “我想看看她们过的多不好,这样心里舒服。”宁卿卿道。 “如此也行,朕带你过去。”萧衍没有过多阻拦,就这么顺从她了。 京兆府尹面前被捆着两个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容貌也极好,可惜有些疯癫。 “大人,这两位是?”京兆府尹对捆来宁夫人母女的侍卫,毕恭毕敬道。 侍卫恭敬的向他抱拳行礼,论官职,他更低些。 “此二人意欲行刺皇上,大人依法处置罢。”侍卫道。 京兆府尹为难的看着侍卫,纵然是皇帝,亦不能草菅人命。 “可否容下官先审判一番?”京兆府尹言辞恳切的问道。 侍卫想了想,点点头:“可。” 宁夫人和宁媛媛口中锦帕终于被拿出,两人急忙大口大口的喘气,不顾形象。 京兆府尹威严的审视着她们:“你们为何人所利用,为何要行刺皇上?” “大人冤枉,民女不敢行刺皇上,民女只是乍然看到姐姐,举止激动了些。”宁媛媛抢在宁夫人前头说道。 说完后,她得意的看着宁夫人,想要她夸她机敏。 没想到宁夫人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大人莫要听小女胡说,且听民妇细细道来。” 在宁夫人的口中,宁卿卿赫然变成狐媚子妖妃,动摇国基。而她们则是试图清君侧的清白之人。 侍卫在一旁佩服的看着她舌灿莲花,这样能颠倒黑白的女子,不做个说书先生真是亏了。 宁夫人语调抑扬顿挫的说了大半个时辰,眼泪收放自如,该哭时哭,该坚毅时满脸刚正不阿。 “可是说完了?”京兆府尹面色不善,语气也不耐烦。 宁夫人疑惑的望向他,她似乎多说多错了?不可能,在府中老爷最受用这招了。 拿京兆府尹和宁大人比,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不过,被她这么一拖延,萧衍和宁卿卿正好来了。 “最近过的不好吧?听说你女儿被人退婚了,倒贴上门还被赶了出去,是也不是?”宁卿卿不避讳他人,直接幸灾乐祸道。 宁夫人听到她的声音,满脸愤恨的回头瞪着她,恨不得用眼神将她身上戳几个窟窿。 宁卿卿轻笑一声:“往日你威风堂堂,作着柔弱的样子,处处陷害我。如今风水轮流转,见你们过的这般惨,我就开心了。” “贵妃娘娘,您恨民妇没有关系,毕竟民妇是继室,继母总是难为。但是,媛媛是你的嫡亲妹妹,你怎能不顾手足之情,行事如此?”宁夫人还没有意识到她的处境,无知者无惧。 宁卿卿随之看向宁媛媛,正好看上她魅惑萧衍的眼。 “青天白日的,宁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发、情,似乎不太适宜?”宁卿卿轻嗤一声,话带刺的往宁媛媛脸上打。 宁媛媛被羞辱了,看宁卿卿的眼神瞬间淬了毒一般。 “莫要以为皇上来了,你们的下场能有改变。将你们送到这儿来的人,原就是皇上。本宫一天逛了许久,也乏了。别离之前,本宫告诉你们一句话。”宁卿卿满眼不屑道:“本宫的母亲只生了本宫一个,别胡乱攀亲。” “皇上,咱们回宫去吧,太子久不见咱们,怕是要恼了。”宁卿卿转头对萧衍笑道。 萧衍宠溺的顺着她的意:“那就回吧。京兆府尹,这两人发配江北,终身服役不得回京。” 宁夫人和宁媛媛的下场,就此终结。 宁卿卿心情大好,对萧衍的态度愈发甜腻。 宫中已无人能和她争锋,萧衍也无视后宫,专心待她一人。 梁朝四海升平,国力昌盛,周边小国皆顺服在梁朝脚下,年年称臣纳贡。 红了芭蕉,绿了樱桃,深宫的生活有时候很无趣。无趣到宁卿卿一眨眼,就在这儿过了二十多年。 这是她在凡间留的最久的时间了,如若萧衍不死,她恐怕还是会继续陪着他。 “卿卿,朕要去了。朕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你,珍惜了你。朕知道你不爱朕,可朕爱惨了你。能有你相伴后半生,朕足矣。你要替朕好好的看着禹之,好不好?”龙床之上,萧衍眼神明亮,那是回光返照。 宁卿卿跪坐在床前,紧紧握着他消瘦的手,硬硬的,咯人。 “虽然不爱,但是我确实喜欢你的。能遇到你,我也很开心。我陪你一起走,不好吗?一个人很无聊的,除了你,我不愿和他人相处。”宁卿卿泪汪汪的,她舍不得他。 萧衍于她,就像是合心意的玩伴。即使无男女之爱,但感情亦是很深。 “得了卿卿这话,朕也满足了。来世朕要早些遇见你,从一开始就认识你,不再和其他女子纠缠。”萧衍轻声道,他病的太重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太子,你过来。朕已经为了铺好了路,这么多年,朕相信你能接下这繁华江山。可是,朕不放心贵妃。她性子骄矜,没了朕护着她,她在宫里难以过的舒服。你答应朕,要好好待她,不准让人惹她不开心,一点儿都不行。朕护了一辈子的人,没有人可以欺负她。”萧衍拉着宁卿卿的手,却对着萧禹之郑重交代着。 萧禹之泣不成声,他父皇待他一直很好,他宁愿一辈子当个太子,也不愿看着父皇离去。 “父皇,儿臣会好好照顾母妃的。若谁敢不尊母妃,儿臣砍了他们的脑袋。无论对错,只要是母妃做的,都是对的,儿臣记得的。”萧禹之哭的像个孩子。 皇家亲情能有这般好的,实属难见。 萧衍得了这份许诺,笑着闭上了眼。 人生自古谁无死,他一生做事对得起良心,死也不怕。 先帝殡天,新帝继位。 萧禹之跟着朝臣举办了登基大典后,得到了宁太贵妃毙逝的消息。 “朕不过离开了两个时辰,母妃怎么就死了?你们这群狗奴才,不知道拦着太贵妃吗?”萧禹之目眦欲裂,眼白发赤。 这么多年,宁卿卿在他心里和皇后的地位没甚差别。一个是他幼时的母亲,另一个是伴他几十年的养母。 一天的时间,丧父又丧母。即使是皇帝,也受不住这样的别离之苦。 青衣身着白衣,跪在萧禹之面前。她早预料到这一刻的发生了。 “皇上,主子是自愿跟随先帝的。没有自缢服毒,主子在您走后,躺在先帝身边就没气儿了。”青衣心中悲痛欲绝。 她的主子好狠心,单单想着先帝不能没有她,怎么不想想她们呢。 萧禹之惊诧的看着青衣:“你是说,母妃是……” “哀莫大于心死,主子走的时候很安详。”青衣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 “皇上,主子胆小,老奴怕先帝走的快,没能让主子赶上。所以,老奴得去陪着主子了。”青衣嘴角溢出一抹鲜血,摔倒在地,几息之间便没了气。 第24章 骄横公主(一) 宁卿卿回到九重天时,睁大眼睛看着站在她宫殿前的人。 白衣翻飞,面冠如玉,一双剑眉插鬓而入,目若点漆,气势霎是尊贵慑人。 “主人呀!”宁卿卿化回本体,四个蹄子撒欢的向白衣神君奔去。 然而,一把将他扑倒在地。 “宁卿卿,你给我起来。在凡间你倒是伙食不错,竟长胖了这么多!”神君被宁卿卿扑倒在地,对着那双金黄瞳孔骂道。 宁卿卿委屈的挪到一旁,脖颈上的金铃铛,叮当叮当响着。 “不准装哭,胖了就是胖了,这么胖的香火兽,你见过么?”神君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其实,他是怕看着她哭,自己心疼。 宁卿卿哼唧哼唧的:“从几十万年前,天下就只剩下我一个香火兽了。不管是胖是瘦,我想见也见不到。” “诶,我不是这意思。”神君无奈的睁开眼,将它搂在怀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皮毛。 “你这次在凡间留的太久了,我担心你。”神君道。 宁卿卿竖起耳朵:“人间十年,九重天才是眨眼间。主人这么关心我?” “你个小没良心的。这次下界,不准玩儿久了,去吧。”神君拎起它的两只耳朵,往金色云彩里扔去。 宁卿卿的兽毛,被风吹得一片凌乱。 坏主人,总是欺负她,她刚吃饱了,还想睡个几万年再下凡呢。 宁卿卿心头小委屈的睁开眼,发现自个儿坐的地方一晃一晃的,难不成是她一来就地龙翻身了? “姑娘,您可醒了!奴婢知道您不爱坐马车,但是咱们再过一会儿就能到宫里了,您先忍一忍。”一个粉衣侍婢坐在宁卿卿身边,忠心的大眼睛满是激动。 宁卿卿松了口去,不是地龙翻身就好,她挺怕麻烦的。 孰料侍婢的话刚说完,马车外就传来一股狠戾的杀气。 宁卿卿皱眉将记忆快速吸收,然后柔弱的拉着侍婢的手道:“青衣,别这么说。我身份卑下,能入宫伺候公主,是咱们的福分,这点儿辛苦算什么,我受的住。” 青衣是打小伺候在原主身边的忠仆,满心眼儿里只有自家姑娘,谁都不能和她家姑娘比。 看着宁卿卿未语泪先流的模样,青衣心如刀绞。 “姑娘,明明您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宫里的那个如何能与您想比,她是赝品,您才是……” 青衣话还没有说完,宁卿卿赶紧将她嘴巴捂起来。 “青衣啊,别说了。一切都是命啊,娘亲说人要信命。我没有这个命,就不要多求了。能入宫去,已经是公主对咱们的恩德,你要懂得感恩。” 一语叹气,饶是跟在马车外面的人,也不好意思再为难宁卿卿。 青衣在马车内,和宁卿卿大眼瞪小眼的。 夫人明明常说的话是人定胜天,命算个球球。姑娘今儿不对劲啊! “乖,听话。”宁卿卿张嘴对青衣无声道。 青衣乖巧的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无论如何,做奴才的何时都要听主子的话。 “宁姑娘,如今公主在宫里很是得宠,有她护着,你在宫里不会难过。我知道你心系我哥哥,等公主嫁给哥哥后,你陪嫁过来。咱们家给你个贵妾的位子,不会让你难过的。”周恒善对着马车车窗说道。 他让哥哥将这人给杀了,但是哥哥竟沉迷美色,誓死要保住她的命。但愿她能像她说的这般去做,否则害了公主,他定然会让她没命。 宁卿卿坐在马车内,冷笑连连。 她那几世给皇帝当妾,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此世她是皇家公主,还上赶着当妾,绝无可能。 况且,凡人让她为妾,也得看有没有这个福分去受。 “二公子,你莫要再说了。我和大公子之间,本就是清清白白的。虽曾乱花迷人眼,可是以后前路未卜,我何必让他挂念。公主的性子,你我是知晓的。我承了她的恩,不能再做让她心里难受的事儿。”宁卿卿捏着嗓子,说出的话不胜柔弱。 就连心中对她有杀意的周恒善,此刻心底都平添了一层柔软。 “宁姑娘能这般想就好,我也是不赞同你陪嫁公主的。宫中侍卫繁多,到时候我会求公主为你挑一个,也算是全了你的终生大事。”周恒善施恩般的说道。 宁卿卿不屑,这人脑子是给驴踢过了吧,还真信她说的话,这是何等的自信啊。 任谁被鸠占鹊巢,都不能忍。何况被野鸟占了的,还是公主的位置。公主和宫女,谁能弃前者而要后宫,真是傻子一个。 宁卿卿心里将周恒善骂个狗血淋头,但很是庆幸遇到的是个傻子。 但凡有个聪明人在旁看清,她恐怕命就没了。 周恒善听不到宁卿卿的回话,还以为她不信。 “公主养在贵妃名下,贵妃在宫中最是受宠。你许是不知,贵妃是我的嫡亲姨母,为宫女指婚这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有贵妃和公主在,你不主动惹事,定能平安在宫里活着。”周恒善骄傲道。 那股得意炫耀的气息,从车外涌入车内,让宁卿卿和青衣一阵恶心。 若不是宁卿卿拦着,青衣早下马车将周恒善拖下去暴揍一顿。 “我能入宫已经是麻烦公主和贵妃了,其他事情我当是听天由命。再说了,哪有主子为奴才费心的。我啊,现在认命了。”宁卿卿道。 周恒善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言。 快到神武门了,到了宫里,他们得闭紧了嘴,不得乱说话。 宁卿卿依着宫女的身份入宫,从侧门被带入,各项手续办的飞快。 准确来说,她压根什么手续都没办。 她眼中寒光微闪,不登记造册的人,在宫里死了都没人知道。 看来宫里的人,也不想让她活着呢。 她们不想,她偏偏不回让她们如意。公主身子公主命,才配的上她,不是么。 到了那位公主的殿里,宁卿卿刚准备行礼,便被一个身子柔软的人抱在了怀里。 “宁儿,我对不起你。明明这身份是你的,我却占了你的位置,让你当下贱的奴才。你不会怪我吧?我不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可是我是被逼无奈的。你们自幼一起长大,你说过你的都是我的。所以,你的公主之位……”假公主眼泪汪汪的看着她,一张巴掌小脸,比神采飞扬的宁卿卿瞧着柔弱多了。 难怪那位周二公子如此护着她,换她是男子,也会护着柔弱人儿。尤其这眼泪,簌簌落下,美不胜收。 “公主莫要说胡话了。您是公主,我是宫婢,哪有宫婢怪罪公主的。”宁卿卿唇角含笑,目光坦荡。 假公主不信的看着她,她这个堂姐能这么傻?她是自幼抢她东西抢习惯了,但她连金枝玉叶的位子都能不在意? 姑姑的脾气那般烈性,怎的生出这般柔弱的女儿,真是奇了怪了。 “好吧,那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假公主破涕而笑。 “保护?朕的玉儿,有朕护着,还要谁来保护你?”一声洪亮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宁卿卿听到了,精神为之一振。 从声辨人,这个皇帝人不错,至少不体虚。 斜眼看到青衣愤愤不平的样子,宁卿卿伸手掐了她一把。 “莫要被发现了。”宁卿卿小声道。 假公主和周恒善都出去迎接皇帝了,她们俩人的动作没有被发现。 待皇帝走进殿内,宁卿卿连忙调整好表情,姿仪甚美的盈盈下拜。 “拜见皇上,皇上万福。”清脆爽利的声音,令皇上心头微动。 “你是谁?”为何他看到她觉得这般熟悉,像是十几年前的阿岚。 皇帝盯着宁卿卿目不转睛,假公主和周恒善顿时慌了。 难道被皇上发现了,这不可能! 宁卿卿浅笑道:“皇上您猜!” 她说话见,手上衣袖悄悄往上拉了拉。 紧盯着她的皇帝,看着她如雪的胳膊,眼神呆滞。 那个玉镯,是他送给阿岚的。 难道,难道! 皇帝面上的笑容瞬间收起,他就说为何他与太后对这个新认的女儿喜欢不起来呢。 整天丧个脸的,没有半点皇室尊贵。 “太后昨儿说想要个钟敏毓秀的丫头在身边伺候,你不错,跟朕走吧。”皇帝无视假公主,对着宁卿卿道。 宁卿卿杏眼弯弯:“我这个侍婢,也长的好看呢。” 皇帝明白她的意思:“那就一起带着。” “父皇,这两个宫婢是儿臣的啊!宫里漂亮的宫女那么多,您不能夺儿臣所爱。”假公主急了。早知如此,她该让她死了。 皇帝冷眼横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宫中的奴才都是朕的。玉儿,你的规矩应当重新学学。” 第25章 骄横公主(二) 皇帝大摇大摆的带着宁卿卿和青衣走人,没有人敢拦住他们。 假公主哀怨乞求的看着周恒善,希望他能帮自己拦一拦皇帝。 周恒善不是傻子,自己的前途和别人的脑袋,他自然是选前者。 “二公子,我该怎么办啊?姐姐定然不会替我瞒了这事儿的。皇上也发现了,是不是?可是为什么?她和姑姑长的一点儿也不像,皇上总不会因为姑姑的脸而记起她的。”假公主眼圈泛红,柔弱的声音听了人身子都酥了。 少了公主的那道光环,周恒善对她的情义顿时烟消云散。扬州瘦马的女子,京城里多了去了,他不独缺这一个。 “公主宽心,宁姑娘答应过臣,将此事永远埋在心底的。这里到底是后宫,臣不宜久留,告退。”周恒善从善如流的行礼告退,不给假公主留挽回的机会。 宁卿卿一路和皇帝大眼瞪小眼的,仔细看过去,两人的五官有六分相像。 “太后,您看看这是谁!”皇帝到了慈宁宫,立马大声喊道。 正巧皇后在这儿,宫里最尊贵的三个人,全聚集在了一起。 宁卿卿眨巴着杏眼,骨子里的淘气劲儿压也压不住的。 她嘴角的小梨涡,甜丝丝的,还有一股子狡黠味儿。 皇帝没说让她行礼,她就直直的站着,连声都不出。 青衣倒是知晓规矩的跪下,她和主子的身份不同,她不能给主子拖后腿。 太后看到大殿中央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那儿时,鼻头微酸。 “卿卿啊,哀家的孙女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太后从椅上站了起来,步履蹒跚的向宁卿卿走去。 面对满眼慈爱的老人,宁卿卿心头微软。 “太后,您慢点儿走,我就在这儿呢,不会走的。”宁卿卿乖乖的站着。 她倒是想上前扶住太后,可看太后的样子,似乎生怕她动弹。 “好孩子,这些年让你在外面受苦了。”太后走到她面前,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 宁卿卿乖顺的任她抱着,但是她的脸却看向皇帝。 “皇上,您都不问我,就确定了?”宁卿卿脆声道。 太后闻言将她微微松开,手却还拉着她不放。 “他连自己的女儿都能认错,哀家的卿卿不用管他。哀家知道,你是咱们家的孩子。这血脉相连的情啊,是断不了的。”太后激动道。 皇帝被自己亲娘劈头盖脸的骂着,不敢回嘴。 他当时也觉得那个宁玉儿有些不对劲,但她说的事,拿出来的证据,都一一证明她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把人放在宫里。 “母后,朕也是没有办法啊。您看朕还没有昭告群臣,那个赝品挂的也是贵妃名下,搅不出风浪的。再者说了,儿子今儿第一眼看到卿卿,便认出了她。可见,父女之情还是很深的。”皇帝努力给自己解释着。 皇后扶着太后,讽刺的对皇帝道:“任谁瞧见这姑娘,都会怀疑她和您的关系。她的五官和您像了八成,脸型和岚姐姐的更是一模一样。不是亲生的,天下有谁能长得这么巧。” “皇后,朕是皇帝。”皇帝瞪着皇后道。 皇后被太后宠的太过了,时不时就刺他几句话,让他帝威无存。 太后护短道:“你是皇帝,皇后也是中宫之主,不比你差多少。” “母后啊,朕是您的亲儿子,皇后只是您的侄女儿。论理来说,您该更护着朕才是。卿卿,你替父皇评评理,太后是不是偏心。”皇帝先是看着太后说,但见太后不正眼瞧他,转而向他的小闺女诉苦。 宁卿卿咯咯笑着,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让皇帝心头一突。别又是一个来欺负他的。 “皇上,您还是先确认了我的身份无错,我再同您说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万一我也是个骗子呢。”宁卿卿歪头调皮道。 太后闻言急着要再骂皇帝,被宁卿卿及时拦住了。 “太后,我有一事不明,请您解惑一二。自小到大,除了娘亲,不曾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为何您们见了我,就知我叫卿卿?”宁卿卿从入殿起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为此她还仔细的搜罗了原主的记忆,结果并没有从中寻到什么答案。 宁卿卿蹙眉的样子,令太后乐的不停,她脸上的泪水也不知何时擦干净了。 “傻孩子,你这名字本就是哀家和皇上一起取的。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这名字是你乳名,只能让家里人唤。”太后慈声道。 宁卿卿没想到这名字还能如此解释:“原是如此。” 皇后端庄严肃的表情,在宁卿卿面前也柔和了几分。 她姐姐的女儿,就是她的嫡亲女儿,母亲在女儿面前,哪有不温柔的。 “西苑里的假公主既然敢带着你的东西入宫,定然在宫外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即便是皇家,一时半会恐怕也查不出来。卿卿若是不怕疼,从指间滴一滴血出来。你的亲生母亲与本宫是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若你我血液相融,你的身份就无人敢质疑。” 皇后看出了宁卿卿的心头担忧,立时提出了个法子。 皇帝一听就乐了:“皇后说的不错。卿卿放心,皇后家的血脉霸道,非我族类,誓死不容。普天之下,能滴血认亲的,唯有木氏一族。” “卿卿若是还有担忧,哀家也会放一滴血进去。”太后也是木氏的人。 太后和皇后言之凿凿,宁卿卿便点头答应了。 她这个身份本来就是正主,真金不怕火炼。 兹事体大,盛水的碗和水,皆由皇帝亲自过手。 太后、皇后、宁卿卿三人一同将右手食指指尖扎了个孔,挤出一滴血落在碗中。 红色的血液,夹杂着一点儿金色,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来的。 太后和皇后看到这血,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多亏她们老祖宗的血脉不同,让她们一族的人极易被同族人辨别。 “祖母的乖孙女儿,这小手嫩生生的,被针扎了可疼吧!都怨你父皇做错了事,否则你哪里用受这个苦。”太后心疼的看着宁卿卿的手,仿佛她不是手被刺破,而是断了手指一般。 “十指连心,卿卿受的苦楚皇上该要尝尝才是。”皇后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皇帝对此不在意,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朕陪你们一起,来人,再拿一根针来!”皇帝豪爽道。 皇后嗤笑一声:“皇上,您的龙体尊贵,可不能随便受伤。便是您不在意,我也舍不得啊。我想的是,让贵妃和那个假公主,受卿卿所受的百倍之苦,方对的起九泉之下的岚姐姐。” 皇帝一想也是,他为何要替他人受罪。 甭瞧着贵妃在宫里受宠,真到了正事的时候,皇帝翻脸无情不认人。 “贵妃行事不端,重打二十大板,即刻行刑。至于西苑,先将她禁闭吧。”皇帝对身边内侍道。 内侍心里咂舌,西苑的那位假公主是必死无疑。若像是贵妃娘娘那般,被打些板子,过了就过了。反而对她安安静静的,后面才酝酿着大风暴呢。 皇帝一生挚爱,唯有木岚一人。木岚为他生的女儿,必是他的掌中至宝,无人能比。 “皇后,卿卿记在你名下,可好?”皇帝询问着皇后。 皇后凤眼微挑:“卿卿是岚姐姐的女儿,自当重新记回岚姐姐名下。难不成卿卿不在我名下,我还能不疼她?岚姐姐是元后,卿卿的身份本该是满宫之中最尊贵的。” 太后在旁认同的点点头:“当年,岚儿将卿卿送出宫给宁家姑娘养,实属特殊之时。如今天下安定,卿卿该风风光光的当她的嫡长公主。咱们皇家行事,有些时候该听谏言。但是,皇权至上,皇家决定的事情,非臣民可置疑的。皇帝,你是掌万民生死的君王,你是主,他们是臣仆。臣子再多,势力再大,还是要跪伏在君主的脚下。” “儿臣受教了。”皇帝神情一肃,正襟危坐道。 “好了好了,咱们卿卿回来了就好。往后有谁人敢欺负你,只管自己将他们罚了。不论什么后果,万事有祖母和你母后在。”太后宠起孩子来,所有人都要倒退一席。 这话甚的帝心,皇帝拉着宁卿卿的令一只手,温柔的看着那只镯子。 往日情景,历历在目。 “如此,才像是一家人呢。皇上,摆膳吧!卿卿入宫定是一路风尘仆仆,该累了饿了。”皇后观察细微,可见她疼爱宁卿卿之心不作假。 而翊坤宫的贵妃,被人压在木凳上打着板子嚎啕大哭,一时没有人有闲心去管。 第26章 骄横公主(三) 宁玉儿被关起来的时候,瘫倒在地上,满目绝望。 她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可是她不甘心。 即使她不是公主,在江南宁家她也是千金小姐,金尊玉贵,她何必要来宫里走这一遭。 一想至此,她的眼睛放出吓人的亮光。 她要逃出宫去。 宁玉儿的小动作,全被人看在眼里。 许是先前宫里的人对她的态度太过友好,让她轻视了皇宫本是吃人的地方。 宁卿卿被帝后认下后,身份立马昭告天下,坦坦荡荡的。 昭华嫡公主,元后之女,年幼出宫为百姓祈福,直至十四年后功德圆满,归于皇家。 皇家人粉饰太平的本事是祖传的好,宫外的百姓很快被洗了脑,把宁卿卿当作功德圆满的神女。 宁卿卿在皇后那儿听到这名字时,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她只是一个神兽,不是神女。 皇后见她反应激动,促狭的笑着替她擦擦嘴。 “卿卿是觉得这名号受之有愧么?”皇后抚摸着她的头,调笑道。 “不,我只是有些好奇,百姓们有没有给我建庙宇神像,施烟火供奉。”宁卿卿一本正经的回着。 皇后没好气的轻拍了下她的手背:“胡说什么,烟火供奉那是人死后才有的,你是想让你父皇、祖母揍你么?” 皇家就是这么接地气,一言不合就揍人。 宁卿卿吐吐舌,靠在皇后怀里撒娇卖痴:“母后,你别吓我,我不信。” 皇帝过来时,站在门口将这些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拧眉认真的想了想,让百姓给女儿建庙宇也不是不可啊。所谓供奉,除了死后烟火,还有增福增寿的长生牌。卿卿以前过的那么苦,应当多让人为她祈些福气。 “卿卿说的极是,朕这就命令下去,让各地为你立长生牌。这些年苦了你了,往后朕要让你福寿双全,万事如意。”皇帝大手一挥,底下人就要忙成狗。 皇后斜眼看皇帝,这人不能没事儿少添点乱? 宁卿卿眼瞧着皇后张嘴要骂皇帝,连忙跳起来,跑到皇帝身边,抱着他的胳膊。 “父皇,周家欺负了我,贵妃欺负了我,您是打算姑息他们,还是替我做主?”一派小女儿娇态,酥化了皇帝的爱女之心。 “替你做主,替你做主。你是朕的掌上明珠,你想欺负谁就欺负谁。”皇帝享受的翘着唇角,二十四孝好爹爹模样的说道。 宁卿卿要的就是这句话:“父皇,金口玉言,您别后悔啊!” 说罢,她拿着鞭子,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青衣跟在她身后,形影不离。 “皇上您就宠着她吧。”皇后看着宁卿卿的背影,不无宠溺道。 立长生牌就立吧,大不了她让娘家以卿卿的名义,给灾民多施些粥。 皇帝眼神也温柔如水:“朕不宠她,还能宠着谁。皇后你别苛责她,她是咱们的女儿,便是宠上天也无妨的。” 皇宫的格局都差不多,宁卿卿虽然入宫没有几日,但对这路却熟记于心。 “宁玉儿,许久不见了。”宁卿卿旁若无人的走入西苑,轻笑的看着被绑的宁玉儿。 宁玉儿面色蜡黄,五花大绑的样子狼狈不堪。自从她上次逃跑被逮回来,便像个犯人似得被看管起来。痛苦的日子,和刚入宫时的荣华富贵,一个天一个地。 突然而来的光线,刺得宁玉儿眼睛疼痛。 她缓了许久,才睁开眼看清来人。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现在,你是不是很高兴,很得意?你个骗子,你说过会替我隐瞒的!”宁玉儿挣扎的对宁卿卿狂吼着,一点儿没有当初娇弱小白花的样子。 宁卿卿啧啧嫌弃着她丑陋的形态:“你几日没有沐浴更衣了,臭成这样?” “宁卿卿,我恨你!”宁玉儿被她这话刺激了,恨声骂道 “嗯,恨我?你这人从小就爱胡言乱语,现在还是一样呢!先前你不是说你欠我的,要用下半辈子补偿我么。现在你说恨我,我不信。”宁卿卿逗着她玩儿,看着她气的说不出话,笑的十分开心。 “青衣,你想怎么对她?”不等宁玉儿说话,她转头问向青衣。 青衣恨恨的盯着宁玉儿,忿忿不平道:“乱棍打死!” 若非宁玉儿贪图富贵,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家姑娘怎会一路波折连连。如果不是姑娘聪明,许是她们现在都成了泉下亡魂。 宁卿卿摇摇手指,拒绝道:“不行不行,好歹玉儿是个姑娘家。如此凶残待她,太欺负人了。” “玉儿啊,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答对了,我就放你出去,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若是你答错了,就受挫骨扬灰之刑。如何?”宁卿卿戏谑道。 宁玉儿不信任的看着她,抿起的嘴角很是倔强。 “此言当真?”宁玉儿问。 “君子无虚言。”宁卿卿道,反正她不是君子。 “那你请皇上来为我作证!”宁玉儿道。 宁卿卿以帕掩唇,笑意从眼中溢出:“你是说笑呢?难不成当不了父皇的女儿,想要借机换个身份,当父皇的嫔妃?可别闹了,父皇的眼睛就是瞎了,也看不上你。罢了,给你机会你不要,那就如此吧。” “你在逗我?你这样狠毒,不怕皇上知道了,从此看不上你!”宁玉儿恼羞成怒的威胁道。她没想到宁卿卿这个蠢货,能看出她想勾引皇帝的目的。 对于自己的容貌,宁玉儿无比自信。 宁卿卿过来看宁玉儿,纯是无聊,顺便为了圆原主想要看宁玉儿不得好死的心愿。 现在望着宁玉儿神经质的样子,她兴趣缺缺。 “你真是无趣。”宁卿卿看着宁玉儿,一字一顿道。 宁玉儿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眼睛瞪的似铜铃般看着她。 如斯模样,难以入眼。 宁卿卿将手中长鞭扔到青衣手里:“这鞭子是父皇给我玩儿的,今儿我便交给你了。咱们俩儿受的气,你尽管在她身上出。可怜我的青衣,为了救我差点儿没了命,这事儿我都记得。” 青衣听她提起往事,鼻头微酸,心下感动。主子对她最好了。 宁玉儿不怕宁卿卿,但怕极了青衣。她知道,青衣不比宁卿卿心性软弱,她是真的能对她下死手的。 青衣拿起鞭子,用足了力气往宁玉儿的身上甩。 起先宁玉儿还仰着头,凶恶的瞪着宁卿卿,仿佛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渐渐的,她被鞭子打的浑身疼痛无力,认清了现实。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现在您不已经认祖归宗了么,何必揪着我不放。我这几日天天担惊受怕,受足了教训。从小到大,我没受过一丝委屈,姐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愿意来世为你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宁玉儿慌忙不迭的认错。 这将自己贬入尘埃的说辞,实在是能屈能伸。 青衣将鞭子耍的虎虎生风,下手不停。宁卿卿看了宁玉儿一眼,起身推门离去。 在宁玉儿痛苦的眼神下,她走了几步后,冷漠的回头:“你在宁家是众人爱护,难不成我就是条任人轻贱的命?自食恶果,该。” 关起门,门里皮开肉绽的声音连绵不绝,听的人寒毛直竖。 守在外面的侍卫,偷偷打量着这位嫡公主。方才殿内的动静,他们都听在了耳朵里。 只是,这么匆匆一瞥,他们的心神立马被蛊惑去了。红唇雪肤,眉宇骄傲,偶尔从眸中闪出的锐气,和皇帝有七分相似。这般才是皇家公主的威仪啊! 真品赝品,摆在一起,明眼人都能分辨出来。 侍卫们恭敬的送走宁卿卿,从始至终,他们对屋内的响动都绝口不提。能在宫里当值的,皆是忠心于皇家的人。 解决了宁玉儿,宁卿卿转脚往翊坤宫走去。 这个贵妃,也是帮凶。二十板子,妄想将她的罪孽都洗刷干净。 贵妃看着宁卿卿携数十宫女前来时,暗暗咬着唇,神色如临大敌。 这个祸头子此时过来,是还不想放过她吗? “妾见过嫡公主,不知嫡公主大驾光临,妾有失远迎了。”贵妃莞尔浅笑,浑身透着书香气息。 宁卿卿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贵妃的规矩,似乎学的不太好?” 贵妃微屈的膝不甘的深蹲下去,贵妃能在普通皇子皇女面前摆谱,但在嫡公主和嫡皇子面前只剩卑微。 “妾才领了板子,新伤未好,请嫡公主莫要责怪。”贵妃笑盈盈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倒是聪明极了。 也是,若不是个聪明人,怎么能从个小官女成了后宫一人之下的贵妃娘娘。 第27章 骄横公主(四) 宁卿卿嫌弃的看着贵妃,同是贵妃,这人不如她呢。所以,她讨厌她。 “规矩便是规矩,岂容你随口狡辩。本公主即便是责怪你,也是依宫规而行,行而有据。”宁卿卿理直气壮的斥道。 被不足自己年龄一半的小辈训斥,贵妃憋屈的点头应是:“妾身子柔弱,不知嫡公主可否允妾身起身了?” 她的伤还没有好全,这么一蹲,似乎伤口有些裂了。 宁卿卿吸吸鼻子,她闻到血腥味了。想想血流的位置,好恶心。 “起吧。”宁卿卿高傲的仰着头,施恩道。 她还不能这么早贵妃对上,撕破脸的事儿得过阵子找理由再做。谁让贵妃做事谨慎,明面上她对宁玉儿的身份一无所知,什么事儿都撇的干干净净。 若不然,以皇帝那性子,能二十大板就放过她了?美人再美,比不过真爱为他生的女儿。 “多谢嫡公主体贴。不知您到翊坤宫来有何事?若是妾身能为您做到的,您只管吩咐。”贵妃伏小做低的柔声道:“您初入宫廷,怕是有很多不习惯的。皇后娘娘虽然身份高贵,可这教导人的法子确实有些耿直。如您不介意,妾身可以为您解说一二。” 贵妃轻轻柔柔的说着话,话里话外听着不舒服,却挑不出毛病。 宁卿卿对此很是佩服,这舌灿莲花的本事比她厉害多了。 “不用了,母后是中宫之主,岂是阿猫阿狗能替待她的,我来看望贵妃,无非是因为父皇上次赏了您板子,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现在瞧着贵妃面色红润、谈笑风生,想必身子康健,没受什么重伤。既是如此,本公主就回了,贵妃不必相送。”宁卿卿骄矜道。 皇后后来听了暗桩转述这话时,乐的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不愧是她嫡亲的外甥女儿! 宁卿卿优哉游哉的晃完了两个地方,一时不知道再去哪儿。 她现在公主之位已经坐稳了,皇家气运半分没少的都给了她。纵使不比做皇贵妃时的气运多,但来的十分轻松。没有了要奋斗的目标,她整个人都蔫了。 她好想回九重天上去睡一觉,人间好生无趣。 “你就是从民间回来的野丫头吗?长的真丑,哈哈哈!” 在宁卿卿无趣的坐在御花园凉亭里,揪着手中花瓣时,忽然感到一阵凉风拂过。 “嘶嘶嘶……” “啊,公主,蛇,蛇,蛇!” “公主,您莫怕,奴才替您拦着,您快走!” 随着十三皇子的到来,凉亭里乱作一团。 宁卿卿懵懵的坐着,一动不动,像是吓傻了一般。 “菜花蛇?烤起来应该挺好吃的。”宁卿卿一手捏着蛇头,一手捏着蛇尾,麻利的将它打成了个死结。 十三皇子愣神的望着她:“野丫头,你对我的小青做了什么?我要看了你的脑袋!” 宁卿卿看傻子似得看着眼前的五寸小豆丁:“你眼瞎么?你家青色是这样?” “小爷我乐意,你快放了小青,你快让它咬你。”十三皇子不依不饶的叫嚷着,但不敢上前一步。 幼崽的直觉让他相信,眼前这个漂亮少女比深林的野狼还凶残。 跟在十三皇子身后的宫婢们,一个个都快急哭了。 这位主子怎么会惹上嫡公主。满宫里的人,谁不知道见了嫡公主得绕道走,千万千万不能得罪。 十三皇子自幼跋扈惯了,他母妃是四妃之一的淑妃,母族显赫,皇帝过去最宠着他。玉雪可爱的小儿子,总是让人心软。 冷眼看着两边奴才着急的样子,宁卿卿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拳将卷成一团的蛇给砸扁了。 然而,她阴狞一笑,缓缓的向十三皇子走过去。 大魔王要来抓他了,十三皇子急的额头直冒汗,脚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你想和我玩儿,是吧?正巧姐姐无聊着呢,有时间陪你玩儿的开心。”宁卿卿龇着白牙,恶意的气息扑向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今年八岁,最是猫嫌狗厌的年纪。 宁卿卿一手将他拎起,往池塘的方面大步迈着。 “公主,不可啊,十三皇子年纪还小,您别冲动。”眼看着自家主子要被沉塘了,伺候十三皇子的小太监急忙阻止。 宁卿卿邪魅一笑:“你敢过来拦我试试?只许他拿蛇扔我,口出狂言,就不许我这个做姐姐的教导教导他?皇家八岁的孩子,你和我说小?编谎话也编个像样点儿的,比如他是个痴傻儿?” 好欺负这个名号,从来不可能冠在宁卿卿的头上。 她动作利落的将十三皇子从岸上扔入池塘里,噗通一声,溅起好大的水花。 奴才们不敢惹她,急忙纷纷跳入水中去救人。 大夏天的天气炎热,池塘里的水也是温热的。哪怕十三皇子在里面泡三两个时辰,也不会染上风寒。 宁卿卿坐在岸边,笑眯眯的看着小家伙在水里不停扑腾着。 十三皇子会游泳,不用担心被水淹死。他今儿穿着一身绿,飘在水里活像个绿王八。 “大姐姐,我知道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您喜欢吃烤蛇肉,赶明儿我送您十条八条作为赔礼。您让我上来好不好,我是您的亲弟弟啊!嫡亲嫡亲的,咱两是一个爹呢!”十三皇子在水里嚎着,中气十足,一看就知道没事儿。 瞧瞧那红扑扑的小脸,亮晶晶的大眼睛,指不定多享受泡在水里的感觉。 宁卿卿悠闲的摘一朵花,簪在发间。 火红的花映着她白嫩的脸颊,有些惑人的美。 一时之间,十三皇子忘了嚎。虽然他年纪还小,可男子爱美人是天性。 “大姐姐,您别讨厌我。我是听人说了胡话,才来找您的茬的。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您是嫡姐,弟弟敬您爱您。”十三皇子可怜兮兮的在水里继续求饶。 这一句比先前有诚意多了,宁卿卿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让十三皇子寒毛直竖。 他真是蠢到家了,竟然信了七哥的话! “你若给我当一个月的小厮,姐姐便饶了你这一遭。”宁卿卿道。 十三皇子歪头想了想,宁卿卿一个女子能让他做什么事儿啊。不说他还是个孩子,再不济那些奴才们也不是死的。 “好好好,我答应,我给姐姐当一个月的小厮。姐姐让我向东,我绝不会向右。除了父皇、太后、母后、母妃,我只听姐姐您的。”十三皇子一叠声的带出一串人名。 宁卿卿目光森冷盯着他,玩味十足道:“别想着找人帮你,没人能从我手里解救你。君子愿赌服输,你最后别打什么歪主意。若不然,下次的赔礼可不是这么简单了。” 十三皇子打了个寒颤,肉呼呼的小脸绷的紧紧的。 “不敢不敢。”十三皇子眼神诚恳道。 “那就上来吧,别不是还想我亲自下水接你吧?”宁卿卿微微挑眉,气质比十三皇子还有桀骜不驯。 很显然,这宫里注定又多了个魔星。 得了主子的命令,围在十三皇子身侧的奴才们,赶忙凑过去抱他。 十三皇子小眉毛一挑,那动作和宁卿卿方才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小爷我自个儿会上岸,用不着你们这群蠢奴才来碰我。”十三皇子傲气道。 手脚并用的划上岸,十三皇子谄媚的蹲在宁卿卿身边,一口一个好姐姐,叫的格外甜。 宁卿卿没有真的讨厌他,这孩子确实熊了点儿,但前世对原主有过救命之恩,可见心地不够坏。 有德报德有恩报恩,宁卿卿看的分明。 “时辰不早了,我要回慈宁宫,你同我一起么?”宁卿卿望着熊孩子道。 十三皇子咬着自己的小胖手,皱眉思考了一阵子。 “小爷许久没有去瞧母后了。既然姐姐相邀,那小爷就去给母后请安尽孝心吧。”十三皇子奶声奶气道。 宁卿卿没用力气的把他手指从嘴里拍掉:“还当自己是孩子呢,咬手指这毛病改掉。” 十三皇子刚要辩解,宁卿卿蹲身把他抱起来,身姿笔直的向前走着。 被姐姐抱在怀里是什么感觉?以前十三皇子不知道,但是现在他知道,是像吃了蜜糖一样甜丝丝的感觉。 “大姐姐,您其实挺好的,我喜欢您。”十三皇子乖巧的一动不动,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在宁卿卿耳边说着。 宁卿卿板着的脸,闻言漾起一抹浅笑。 熊孩子教乖了,还是挺好玩儿的。 “手好好搂着我的脖子,你这般在我怀里浑身僵硬的,不难受么?”宁卿卿语气软和下来。 “可是我浑身是水。”十三皇子小声道,他怕姐姐被他给冻着了。 “听话!”宁卿卿抑制着嘴角的笑意。 “哦。”十三皇子软软的应了声,顺从的扑在她怀里。 “大姐姐呐,我不会告诉父皇、母后,你把我扔下水的。”十三皇子突然说道。 第28章 骄横公主(五) 宁卿卿抱着十三皇子,一路旁若无人。 凡她过境之处,留下一片吃惊。 他们没看错吧,十三皇子这个魔星竟然能这么乖?就是在皇上面前,十三皇子都不怵的。 皇后看着两个人这般过来,心惊的快要跳起来。 “这是怎么了?算了,别说话了,先去洗漱换身干净衣裳。”皇后紧张的打量着宁卿卿,生怕她被十三皇子欺负了。 十三皇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皇后。 “儿臣多谢母后关心,还请母后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母妃。”十三皇子担心淑妃因此嫉恨上宁卿卿。 满宫之中,他最喜欢的姐姐,可不能让母妃拦了去。 皇后端住大气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惊讶的神色。 卿卿竟然降服了这混世魔王。 宁卿卿对皇后浅浅一笑,抱着十三皇子随宫婢离开,独留皇后一人坐在椅上纳闷。 御花园的事儿,终究没有瞒过皇帝和淑妃。 “皇后,卿卿和小十三呢?”皇帝带着淑妃过来,语气倒是没有质问的意味。 淑妃温婉的站在皇帝身后,恭敬的向皇后行礼。 皇后笑着将淑妃拉到身边,无视皇帝的存在。 “妹妹这回儿可以放心了,小十三被卿卿治的安安分分,往后大抵做事不敢无法无天了。”皇后亲昵的对淑妃道。 淑妃惊喜的看着皇后:“当真有人能收服了小十三?” 皇后但笑不语,只等着姐弟两人出来。 换了干净衣裳的两人,站在一起愈发的像是亲姐弟。宫婢特意找了两件大红绣金锦鲤的衣裳,一大一小两个,红灿灿的出来,几欲亮瞎殿内众人的眼。 十三皇子软磨硬泡的要窝在宁卿卿的怀里,谁拉都不管用,最后还是在宁卿卿凶残的眼神下,乖乖的牵着她的手走路。 “父皇、母妃,您二位怎么来了?我和大姐姐的关系可好可好了,您们不能听小人嚼舌根,尤其是七皇兄!”十三皇子就这么把七皇子交待了出去。 皇帝、皇后、淑妃三人,眸色瞬间阴沉。 好个七皇子,贪心不足,居然在宫里拿皇子皇女搅弄风云。 “小十三这般喜欢你皇姐?那往后让你皇姐教你读书,如何?”皇帝试探的问道。 十三皇子自幼不喜读书,那一手字写的跟狗刨似的。 淑妃出自书香世家,生出这么个叛逆儿子,她常常气的心肝疼。 在淑妃期盼的眼神下,十三皇子白嫩嫩的脸有些发烫。他不是不知道母妃的期望,可他看到书本就头疼啊。 “若是大姐姐不嫌弃,儿臣可以试一试。”十三皇子声音里竟有些羞怯:“大姐姐,你不会不要我吧?” 那泫然若泣的模样,仿佛宁卿卿摇了头,他就立马哭的天昏地暗。 宁卿卿捏着十三皇子的脸,认真思考着事情的可行性。 “你拜我为师,我就教你。到时,你不准半途而废。”宁卿卿道。 “姐姐师父,我可听话可听话了,只要是您亲自教我,我保证规规矩矩的学。”十三皇子不知道他为了这句话,往后受了多少苦。 十三皇子拜嫡公主为师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 在宫外开府的七皇子,得到这个消息时,已经过去了好些天。 他天生工于心计,做事阴险上不得台面,所以皇帝从来没有宠爱过他。但愈是如此,他行事愈是偏激,手段愈是下作。反正他生母早死,他能祸害皇室一天是一天,害了一个人够本,害了两个就赚了。 以前,皇帝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顾忌血脉之情。而现在么,他不缺儿子,弄死一个蠢的,总比其他孩子被这个蠢的祸害了好。 宁卿卿没想着嫁人,自从十三皇子向她行了拜师礼,她多得一分气运之后,她的目标彻底变成了教书育人。 想她三世在皇家里浸淫,和盛世明君形影不离的,那份眼界见识,天下还真没有几个能比的过她。 这个小秘密,宁卿卿将它深深的藏在心底。 教导十三皇子,从练字开始。宁卿卿以身作则的陪着他手绑铁铅,练着腕力。 无数回十三皇子都想要放弃,可看着宁卿卿似讥似讽的眼神时,他憋了下去。 不能让大姐姐瞧不起,他要好好听话,成为大姐姐最疼爱的人。别以为他不知道,十一、十二都想着往大姐身边凑呢。 三天过去,皇帝和淑妃一起前来检查成效。 当看到气质坚毅了不少的十三皇子时,他们的内心激动不已。 “父皇,淑妃,您二位瞧瞧十三练的字。若是觉着不错,儿臣想向父皇求一个恩典。”宁卿卿和十三皇子对视一眼,甜笑的对着皇帝道。 小模样精致可人的,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皇帝凤眸一挑,霸气道:“卿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父皇都准了。” “父皇,您还是先看看再说吧。无功不受禄,儿臣总要有些功劳才好邀赏。”宁卿卿一双杏仁大眼,笑的更弯了。 在一旁看着的淑妃,莫名从中感受到一丝算计的恶意。但是,一想到近日皇帝常去贵妃那儿,淑妃心里不高兴,便什么话都不说。 十三皇子紧张的捏着手:“父皇,哪怕儿臣写的不好,您也给儿臣点儿面子啊。” 宁卿卿出马,怎会有失手的时候。 皇帝和淑妃翻着一沓厚厚的练字纸,眼睛越来越亮,最后似是要哭出来了。 “很好!卿卿你很好!”皇帝发自肺腑的赞道。 十三皇子急急的拉着皇帝的手:“父皇,父皇,那儿臣呢?” “十三也不错,父皇很高兴十三能坚持下来。说罢,你们俩儿今日有什么要求,朕都答应你们。”皇帝高兴道。 看到子女渐渐成材,他也是个普通的父亲,会欣喜会得意。 “儿臣想去见见七弟。”宁卿卿笑容无害。 十三皇子挺着小肉肚子,晃着拳头:“儿臣也想去见见七皇兄。找茬,揍他!” 目的被自己人给主动泄露,宁卿卿低头瞪着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傻笑的看着她,对皇帝道:“父皇,儿臣揍七皇兄,大姐姐是去观望的。” 宁卿卿和淑妃一同闭上眼,不想看这熊孩子犯傻。 一大一小都是皇帝的心头肉,皇帝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大手一挥,宁卿卿和十三皇子得帝允许,奉召去欺负七皇子了。 在府邸里调笑美人的七皇子,不知马上要大难临头。 他左拥右抱,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朝堂之上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宫里有他没他一个样儿。如今唯有在这些身份卑微的女子身上,他能得到无尽的崇拜。 “七弟的日子过的好生潇洒,这日日笙歌的,怕是父皇都没有你过的自在呢!”宁卿卿身着嫡公主的宫装,高高在上的气势,衬得七皇子像是泥地里的臭虫。 七皇子容颜不差,可惜纵情女色,瞧着就像一滩烂泥。 十三皇子迈着小短腿,一颠儿一颠儿的跟在宁卿卿身后。 “大姐姐说的极是,七皇兄你行事不端,该骂,该罚!”十三皇子狐假虎威道。 七皇子气的浑身发抖:“嫡公主好大的威风,这才回宫多久,就开始插手皇子的事情了?谁给你的权利!” 宁卿卿不屑的看着他:“脚步虚浮,面色蜡黄,白日里便浑身酒气冲天。皇家有你这样的子弟,真是丢了皇家颜面。” “就是就是,连我都能打过你,七皇兄嫌不嫌丢人。” 宁卿卿骂一句,十三皇子跟着后面说一句,好不威风。 七皇子咬牙切齿的看着宁卿卿:“不知哪儿来的野丫头,窃据嫡公主的位置,威风倒是摆的不错。今日你高高在上,明日你且小心跌下云端摔成肉泥,永世不得超生。” 宁卿卿娥眉淡挑,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你们都听到七皇子方才说了什么吗?”宁卿卿寒声道。 她身后的宫婢、侍卫,乌拉拉的跪了一片,低头称是。 “小十三,给本公主打。一个宫女生的皇子,敢在你我面前猖狂,找死!”宁卿卿疾言厉色的斥骂道。 七皇子昂着头,却身形不稳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你敢!”七皇子眼睛瞪的通红。 十三皇子才不怕他:“你给小爷试试小爷敢不敢!” 手里拿着御赐的鞭子,十三皇子底气十足。 细长的鞭子,被他舞的虎虎生威。七皇子先还故作冷傲的一动不动,没一会儿就被打的抱头鼠窜。 成年的皇子被年幼的弟弟压着打,这景象太羞人了。 宁卿卿抱着胳膊,在旁边静静的看着,顺便给十三皇子指点一二。 她言语刁钻,效果简直是如虎添翼。 前来护卫的侍卫们,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皇上吩咐他们万万不可让嫡公主和十三皇子受伤,但现在瞧着,他们似乎挺没用的。 第29章 骄横公主(六) 被幼弟打成这样,七皇子再不要脸,这时候也不敢再大声叫嚣。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七皇子瞄了一眼在旁看乐子的宁卿卿,咬咬牙开始哀呼求饶。 皇家的人无论有多废,之乎者也的东西好歹都会一点儿。毕竟是上书房里教出来的,偶尔糊弄糊弄人没有问题。 十三皇子听着七皇子嚎的可怜,全当作耳旁风。 可是,他怕他家姐姐心软。 “姐姐,咱们还打么?”十三皇子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 宁卿卿不知何时找到个藤椅,舒舒服服的靠着坐下,身旁两个美人千娇百媚的替她揉肩捶背。 “小十三若是累了,便停吧。宫中太医忙的很,总不能给太医院添乱啊!”宁卿卿悠悠然道。 十三皇子眼中精光一闪:“弟弟明白了。” 只要不把人打到让太医过来救急的地步,就行了。 七皇子见求饶没用,骨子里少的可怜的皇家傲气,竟然被激的迸发出来。 “嫡公主和十三好大的本事,你们只管打我就是了,最好是我没死透,你们别停手。我倒要看看,不尊兄长,虐杀弟弟的名号,你们敢不敢受!”七皇子尖着嗓子道。 “这样的诬陷,本公主和小十三自然是不敢受的。且让你听清楚,你这鞭刑是因何而受。小十三,告诉你那不长脑子的七皇兄。”宁卿卿就着美人指含了一块金桔,味道很是不错。 十三皇子茫然的望着她,手里晃着鞭子:“姐姐,我不知道啊!” 宁卿卿塞满橘子的嘴,停止了咀嚼。 逗她玩儿呢,不知道就胡诌啊,哪有光明正大说出来的。 轻咳了一声,宁卿卿将这熊孩子拉回来挡在身后,顺便给他也塞了一嘴大桔子。 “小十三年幼且纯善,不好当着你的面指责你,才找来这没用的借口。我倒是无妨,你既然想要个师出有名,我便告诉你。”宁卿卿杏眼微挑,甚是骄傲。 七皇子心头苦涩,他没想要什么师出有名,他仅仅是不想被鞭子打啊。 谁能知道他心头的苦。明明好好儿的在家中逗弄美人儿,忽然被人打上门来,他至今没有真正反应过来。 “我为嫡,你为庶,你言语冲撞于我,当罚。小十三为淑妃之子,子凭母贵,而你生母为宫女,同为皇子你位卑于他。你不尊重他,乃是尊卑不分,当罚。” 宁卿卿徐徐继续道:“想让小十三打死你,这福分你担不起。行小人之事挑拨,难怪出宫开府了还是个光头皇子。今儿我来这一趟是告诉你,以后那些花招别在宫里胡乱使。”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七皇子梗着头底气不足道。 “你说的不错,这些罪名确实是我现找的。谁让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在背后坏我名声,算计于我。你待旁人如何我管不着,单单我这儿是不准你耍小花招的。这顿打算是给你个提醒,再有下次,便是收回你的命了。父皇的皇子有十三个呢,不差你一个。” 宁卿卿话撂在这儿,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所有人目若呆鸡的站着,他们大抵不曾见过有人如此公报私仇的。 十三皇子眼里的崇拜之意,十分炙热。 “小十三,走了。”宁卿卿捏着十三皇子的脸,对众人反应满不在乎道。 十三皇子将自己的小肉手塞到她手里,傻笑的跟着她的步子小跑着。 “姐姐,咱们要不要去周府再打一顿?我早看周恒顺、周恒善不爽了,总是仗着贵妃受宠,在宫里眼高于顶的。不过是个裙带关系,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十三皇子撒娇告状道。 宁卿卿意味深长的回头望了眼七皇子,站定不动道:“那样登不得台面的玩意儿,犯不着脏了咱们的手。他们啊,活不久了,不必再去吓他们。” 趴在地上满眼愤恨的七皇子,听了这话,立时闭上了眼。 这就是所谓的嫡系尊贵吗?一人不满,诛一族性命,好狠厉的手段。 十三皇子不知民间愁苦,想的没有七皇子那般多。 “姐姐真厉害,他们早该死了。”十三皇子拍着手掌状若天真道。 宁卿卿笑了笑不说话,把人带回马车,返程回宫。 七皇子府发生的事,没有瞒着皇帝等人。 经此一事,再也没有人敢在宁卿卿身上动脑筋了。凶残的人,他们要绕道走。 每每面对大臣们欲言欲止的表情,皇帝都有一种迷之自豪感。 他和阿岚的女儿多像他们俩儿啊,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如此。 别怂,该干的干,往死里打! 只是时间久了,许多人看着威严神武的皇帝,忘记了他当年京城一霸的熊样儿。 如宁卿卿对十三皇子说的,仗着贵妃在京城横行的周府,一夜之间满门被斩,血红了整个京城。 为官多年,尤其是这种裙带关系上位的,有几个手里没有血腥。 何况,他们连鸠占鹊巢的事儿都敢干,可见胆子有多大。 最后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抄了一个周府,竟抄出了近百万两的金条。一个新崛起不过十年的新贵家族,能有如此多的家财,想想也让人胆寒。 宁卿卿功成身退的窝在皇后宫里,成天欺负十三皇子。 这熊孩子偏偏乐在其中,谁来说他都不肯离开宁卿卿一步。 皇后的坤宁宫竟然因此而热闹起来,嫔妃们纷纷带着皇子、公主往这边跑。 到了她们这个年纪,对于皇帝已经没有多少情爱了。 以前斗的跟乌眼鸡似的,现在还不是凑在一起打叶子牌,皇帝就留给新入宫的小姑娘们吧。 皇帝一定不知道他的嫔妃们想的这么开,若不然罢朝的心都得有了。 原来皇帝就是用完可以扔的东西啊! 宁卿卿望着围着她坐一圈的熊孩子们,有些头疼。为什么皇家的孩子都这么熊,无法无天的只能靠武力镇压。 熊孩子们乖乖的坐着,一本正经的小脸,让在一旁偷望的妃嫔心都化了。她们什么时候见过自家孩子这么乖巧安静,这景象简直比晴日下雨还难得一见。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宁卿卿成为了宫里当之无愧的熊孩子之王。因为,没有人能比她更熊。天不怕地不怕的,谁也降服不了她。 皇帝为此头发都急白了几根,他精灵狡黠的卿卿,怎的变成现在这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凶残样儿了。 宁卿卿才不会告诉他,逍遥日子过久了,一不小心她的本性就被暴露出来。兽类从来不讲道理,它们只看拳头的呀。 “卿卿啊,你今年已经十九了,不能再拖下去了。朝臣之间,凡是适龄子弟,父皇都给你选了出来,画册上画的跟真人似的,你看中哪个就挑一个,行不行?”皇帝眼泪汪汪道。 宁卿卿杏眼圆润,如清水般的眸子,单纯的让人心甜。 可是皇帝知道,这都是不能相信的表象。 “父皇,您不要卿卿了吗?”宁卿卿声音软糯道。 太后和皇后坐在一旁,顿时怒视皇帝。 “皇上,卿卿好不容易回宫,没在咱们膝下承欢几年,您舍得将她嫁出去,哀家和皇后还不舍得。祖母的小乖乖哟,你想在宫里住多久就多久,咱们家还能养不起你!” 太后眼里的慈爱,让皇帝心痛无比。母后啊,不是说好的一起劝卿卿嫁人的么。为何朕做了这坏人,你们却临阵脱逃了! 皇帝幽怨的看着太后,太后干脆利落的转过头,不看。 这也怨不得她,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心软,尤其是对她最疼爱的孙辈。 宁卿卿这一世的躯壳,长的十分面嫩,讨巧极了。 皇帝和宁卿卿相对僵持了半刻钟后,叹了口气。 “卿卿啊,不是朕不想留你。只是,你年纪不小了,即使朕给你赐婚,最早也要明年才能成亲。那时候,你都二十岁了。难道你不想有疼爱你的夫君,和亲近你的孩子吗?父皇、母后,还有你的祖母,年纪都大了,照顾不了你几年。父皇希望在百年之后,有一个知心人能在你身边,替我们好好疼爱你。” 皇帝的一片慈父心肠,说出来着实感人肺腑。 太后和皇后的神情,随之黯然了下去。 宁卿卿捧着小脸,乖巧的靠在皇帝肩上:“父皇,我进京来是寻父的,不是寻夫的。我想和你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而不是靠着公主的身份去别人家里。您们不用担心我以后的,再不济还有小十三护着我呢。” 皇帝别扭的冷哼一声,别提,这话听的确实舒服。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是不是想着等我们三个都归西了,你就跟着一起来?”皇帝道。 宁卿卿惊诧的往后缩了缩,她什么时候表现的这么明显? 太后和皇后霎时间慌了,她们只以为她是玩心未泯,没想到她有如此打算。 “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养孩子,我就想被你们宠着,在宫里横行霸道,人见人避。再没有比现在更逍遥的日子了,我喜欢这样。父皇,您就应了我吧。虽然我没有亲子,但是我这不是在替您教孩子么。这么好的女儿,您抛弃了就没有第二个了呀!”宁卿卿破罐子破摔道。 皇帝斜眼看她:“再有第二个,朕都不想做这个皇帝了,心累!” 第30章 骄横公主(完) 宁卿卿是一个重承诺的兽,所以她说到做到,说不嫁就不嫁。 哪怕皇帝为了这个女儿急白了头,她也不嫁! 当初入宫为妃,讨好凡人,那是为了气运和世代香火供奉。现在她身为皇家女,注定皇朝不灭,她香火不断,还嫁什么嫁。 太后和皇后不知怎么被她说服了,在这事儿上竟然随着她胡闹。 满宫里的人都说嫡长公主是极好的姑娘,世上没有人能配的上她,所以皇上您别再为难满朝大臣了。 人家是入朝为官,不是卖儿子的。 皇帝心里委屈极了,明明他家卿卿才华横溢、诗画乐礼骑马射箭无一不通,样貌更是一等一的好,为何旁人避之不及。 他大概是忘记宁卿卿训斥皇子、皇女的模样,以及将宰相家庶子打断腿、折断胳膊的凶残。 其实,关于宰相家庶子的事儿,宁卿卿也委屈。 谁让这厮不长眼,竟然打主意打到她身上。想靠裙带关系翻身,行阴险狡诈之能,没要了他的命就不错了。 皇朝四海升平,皇帝的位置越做越轻松,逗留在后宫的日子却越来越少。 十三皇子在宁卿卿的亲自教导之下,愈发的出类拔萃,在一众皇子之中风光无人能及。 眨眼间六年过去,当初敢往宁卿卿身上扔蛇的熊孩子,到了赐婚指亲的年纪。 宫里的嫔妃们似乎从中找到新乐子,乐此不疲的将娘家晚辈带到他面前,试图结两姓之好。 “姐姐,救救弟弟啊。贵妃将她娘家侄女儿扔到我床上去了,想逼我就范。嘤嘤,我守了十四年的贞洁啊!”十三皇子习惯性的往宁卿卿怀里扑。 从小做到大的动作,一时之间难以调整。 宁卿卿伸手抵住他的胸口,将他拒在一尺之外。她是想按他的头的,可惜熊孩子长大了,个子太高,她只能袭胸了。 “好好说话。”宁卿卿道。 十三皇子委屈的蹲下,像只大型狗狗。 “姐姐,贵妃太过分了,咱们弄死她吧!前几年她助宰相家的那个蠢货入宫,现在她又把注意打在我身上。以后指不定她还能做出什么呢!”十三皇子冲着宁卿卿摇尾撒娇,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渗人。 也是,被凶兽亲手养大的孩子,能人模人样的已经很不错了。 宁卿卿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笑容温和:“又说胡话了不是?贵妃无子无女,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深宫内院多么寂寞啊。她爱玩打发时间,你随她去就是了。父皇好不容易有个可心人儿,宠了这么多年,咱们就算是尽孝,也得让着贵妃不是?” 十三皇子汗毛竖起,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他记得上次姐姐说这话时,贵妃当天被她扔到湖水里,泡了一个时辰。那时是寒冬腊月,湖水冷的刺骨。而事后,没有任何人替贵妃做主。即便是贵妃在父皇面前哭着说要自尽,父皇也只是赐了一条白绫,随她哭闹。 “姐姐,现在是夏天,再泡在水里,只是个凉水澡罢了,没用的。”十三皇子一张君子如玉的脸,和宁卿卿一样表里不一。 宁卿卿笑眯眯的捏着他的脸:“小十三长大了,都没有小时候好玩儿了。以前你听到这话,可是会崩起来拿着刀就往贵妃殿里跑的。” 十三皇子白玉似得脸,飞快的染上绯色。 “全赖姐姐悉心教导。”十三皇子拱拱手,行弟子礼状若纯良道。 只是他眼底的不怀好意,暴露了他并非是好招惹之人。 “行了行了。贵妃的好心你不懂,她人最是善良体贴,怎么会插手晚辈的后院之事。定是宫中奴才没有办好事儿,将人送错了地方。父皇有三五年没有选秀了罢?后宫没有新鲜人,贵妃是忧君之忧,急君之急。”宁卿卿含笑温婉道。 她抬手扶了扶发髻上的九凤钗,对青衣道:“青衣,你随吉祥去把那女子送到乾清宫侧殿去。记住,定要将贵妃的好意告诉父皇,切莫让父皇误会了。” “多谢姐姐了!”十三皇子笑容和宁卿卿如出一辙。 皇帝是什么人,后宫里的事情岂有能瞒住他的。 贵妃在他身边伺候多年,狐狸尾巴藏的再好,还是露出来一二。 青衣回来时,带着一道口谕,只说给宁卿卿和十三皇子听。 “十三皇子师从嫡长公主,文武双全,有治国之才。朕从列祖之意,立尔为储君,赐住东宫。”青衣一板一眼的将话学了一遍,连气势都一样。 十三皇子跪在地上,心肝蹦的直跳。 用一个女子,换得东宫之位,天下没有比这还赚的事情。 但是,事多反常必有妖,十三皇子不敢相信皇帝是真心给他立这太子之位的。 “姐姐啊,我有点怕。”十三皇子打从心里,把宁卿卿当作最亲近最可靠的人。 宁卿卿轻笑的把他从地上拉起,她这殿里没有外人,圣上口谕一时传不出去。 “怕什么,该怕的人是我才对。”宁卿卿挥挥手,让青衣下去。接下来的话,不适合她听了。否则,她的命怕是不够长。 十三皇子茫然不解的抬头:“请姐姐教导。” 宁卿卿目光渐渐犯冷,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若你有幸登上帝位,千年之后史书上记在的是,帝因得其嫡姐之宠而封储君。一个因女子而登上大宝的帝王,你嫌丢脸么?是不是已经想着,在你得势之后,该怎么让我死的名正言顺?” 一句话比一句话来的更诛心,十三皇子的脸煞白泛着惶恐。 “在姐姐心里,我是这样的人吗?”十三皇子的声音里,快带了哭腔。 宁卿卿目光发虚的看着外面:“在我的心里,我是这样的人。虽然满宫的皇子皇女都经我教导,但唯有你最让我费心。我教他们文史武术,教你的却是如何为帝玩弄人心。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骗不过我的。” 十三皇子哀伤的低下头:“姐姐不信我,我要着储君之位作甚。我只想长长久久的和姐姐在一起啊!” 无论十三皇子再说什么,宁卿卿充耳不闻,面不改色的将话题改变。 半年之后,皇帝真正颁了册封太子的圣旨。贵妃被贬为白嫔,淑妃升为淑贵妃,成了母凭子贵。 宁卿卿过的日子还是那般散漫,看的皇帝直摇头,他尽力为她铺平了以后的路,保她一世荣华自在。若还有什么变动,他亦无能为力了。 皇后无子无女,无论是哪个皇子继位,都与她无关。嫡庶分明,妻妾尊卑,这道鸿沟永远不能逾越。 十年之后,帝逝,太子登基,尊皇后为圣母皇太后,淑贵妃为母后皇太后,后宫以圣母皇太后为尊。至于曾经宠冠后宫的白嫔,赐白绫陪葬先帝。 白氏一族,抄处罪证八大条,主谋午门斩首,老少妇孺发配边关,永世不得回京。 江南宁氏一族,一分为二。善待过宁卿卿的,赐爵位,封赏成山,风头无两。其他人,该斩的斩,该贬的贬,无一错漏。 挂着白布条的先帝停灵殿内,新帝看着站在对面的金衣女子,眼眶通红。 “姐姐,你真的不要朕吗?朕封你为摄政公主,这江山咱们共享,帝位共坐好不好?”新帝期期艾艾的揪着女子的袖袍,像是被抛弃了的家犬。 宁卿卿面无表情的背对着他站着:“皇朝富贵于我何干?当初我进京是为了寻父,如今父皇毙逝,我也该离去了。” “是啊是啊,朕都死了,卿卿留在宫里没有人护着,多可怜。还不如早走早好,免得以后身陷囹圄。”停灵殿的门口,赫然站着一个年近半百的豪气男子。 那人,和先帝长的一模一样。 新帝不理他,只哀戚的揪着他面前女子的衣袖。他多想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但是他不敢。 十六年前,她赤手抓蛇按他于水下时,他的心里便装满了她。 如果她不要他了,他往后该多孤独。高处不胜寒,他想有她相伴。 滴答滴答,石板上响的是眼泪滴落在地的声音。 宁卿卿依旧不为所动,冷漠的拒新帝于千里之外。 “小十三,哭是没有用的。你老子我没几年好活的,且让卿卿陪我几年看遍山河湖海。几年后,你真有心,定能再将她寻回了。”先帝穿着富贵老爷的衣裳,手中长剑轻挑,把新帝的手打下。 从此,一别一生。 夜深人静时,睿智冷漠的帝王坐在昏暗的大殿里,时常痴痴的看着天上的月亮,枯坐到天亮。 他怀念她笑着叫他小十三的样子,却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唤他了。 “姐姐啊,卿卿啊,你好狠的心。”帝王低声呢喃,无人听见。 世人只知帝王与嫡长公主手足情深,纵然公主早逝,他亦年年怀念,并命举朝上下日夜香火供奉公主牌位,不得断绝。 第31章 将军家的小媳妇儿(一) 宁卿卿再睁眼时,发现她面前站着一个九尺高的大汉。 面黑如铁,眼如铜铃,这样的人乍一看十分恐怖,像极了变成人形的野兽。 但是,宁卿卿却觉得这人很好。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来,他是个憨厚的老实人,并且心存善意。 “你功夫很好?”宁卿卿没有管环境如何,直接问道。 周起挠了挠他的头,好脾气的笑着:“卿卿你醒了啊!是我的错,我昨晚不应该进房间吓坏你的。但是,现在是寒冬,昨夜里又下了雪,可冷了。我只想在房里地上歇一夜,没想做其他的。” 宁卿卿皱眉,连忙将原主留下来的记忆搜罗一番。 少时贫寒,野狼养大,起于乱世之时,成一代枭雄名将。这是前世里,周起的一生。 而宁卿卿原是前朝公主,在王朝灭亡时,被忠心的仆人匆忙救出宫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前朝余孽,人人都想得而诛之,仆人不过是个年老的太监,能掩护她多久。最后,豆蔻年华的公主殿下,摔下悬崖,被在崖下打猎的周起给救起了。 虽然自小混居狼群,但周起长大后偶尔救了个老学究,学了些东西。不多,但是识字知礼是有的。 公狼有母狼,他成年了,也想有个媳妇儿。 天上突然掉下个漂亮的姑娘,皮肤比羊奶还白嫩,他立马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的和宝一样。即使小姑娘对他连打带踹,他也憨厚的笑着。 小媳妇儿那么点儿劲,给他挠痒痒都算不上呢。 十几年的金尊玉贵生活,绫罗绸缎任她撕毁,原主怎能接受和一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一起生活,还和他生娃。她不甘心,她宁愿死,但又不敢。 折腾着折腾着,她和他纠缠了十多年,因为她逃不掉,也不敢逃能外面去。 随着战火纷飞,天下渐平,野人成了大将军,她被人唤作将军夫人,却毫不开心。将军夫人算什么,她曾是嫡公主,除了父皇母后,天下人都要给她跪拜口呼千岁的。 终于,她在一场两军对战中,任性的将周起带入敌军陷阱。 孰知周起天生神力,那些陷阱对他无用,却足以害死她。 可这傻子明知她要杀他,确仍舍不得让她受半点伤,在万箭之中护她,最后胳膊、腿全废了。他的好兄弟,后来的皇帝看不过眼,趁着他重伤晕厥之时,亲自将她砍了。 她半生荣华、半生落魄的人生,就此终止。死了之后,她才知道,她可以怨恨所有人,唯独不能对周起有恨。她可以说不欠所有人的,唯独欠了周起良多。 她对宁卿卿只有一个请求,好好儿的伴周起一生,别再负了这个呆子。 将原主的记忆弄清楚后,宁卿卿已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这是她原主坠下崖后,养伤了一个月的时间。 “媳妇儿,你是不是怪我了?我知道我身上味道不好闻,可是冬天的潭水真的太冷了。我每天都有洗澡的,但泡澡不行。我不能生病,病了就没有人能照顾你了。这里没有吃的,还有许多野兽,我要护好你的。”周起认真道。 宁卿卿耸耸鼻子,她不是很在意周起身上的野兽皮毛味儿。 她自己也是个兽,兽不嫌弃兽的。 “我问你功夫好不好呢?你说那么多话干嘛!”宁卿卿仰着小脸,任性道。 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像是刷在周起的心肝儿上,痒酥酥的,让他好想抱抱她。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粗糙的像个大蒲扇,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小媳妇儿的皮肤太嫩,他唯恐伤了她。 “我功夫很好的!周围方圆百米的野狼、虎豹都打不过我。你看你躺着的黑熊皮,还是我一拳砸死了剥皮给你的。”周起憨笑的讨好道。 他很厉害的,所以小媳妇儿多看看他,多夸夸他啊。 最好以后能更亲近些他,哪怕让他靠近点儿说话也好。 宁卿卿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骄矜的抬起手,对他招了招。 “是么?既然我用的兽皮是给弄来的,老师说要知恩图报。那就勉为其难的让你靠近些说话吧!”宁卿卿这副身子的声音清脆,像是山间的百灵鸟。 得偿所愿的周起,惊喜的看向石床上面貌精致的小人儿。 她在对他招手,还对他笑的那般好看。她是不是开始喜欢他了?好开心,他要出去再打几个花豹! “谢谢小媳妇儿,小媳妇儿你真好!”周起嘴笑的咧开,一口白牙闪闪发亮,一点儿也不脏。 他说的没错,他确实很干净的。 “我饿了,想吃果子。”宁卿卿手捋着黑熊皮上的毛,眼睛在石桌上放着的黑色果子上直打转。 如果她没有看错,这个果子似乎有点儿灵气。 凡间本不应该能结出灵果,难道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的? 周起顺着宁卿卿的视线看过去,见她望着乌果不眨眼,长腿一迈,将果子奉上。 “这个乌果长在悬崖半壁上,旁边有鹰隼和毒蛇守着。上一次你从天上摔下来时,撞在枝上将果子全撞下来了。统共有三个,两个在你昏厥时给你吃了。这一个,你醒来后怎么都不肯吃。其实,它真的很好的。当时你都快没气了,吃了它后立马好了。”周起将乌果仔细擦了擦,眼巴巴的看着她,极是委屈。 宁卿卿微微歪头看着他:“你把它说的这么好,就不想吃吗?” “想吃。但是,好东西都要给小媳妇儿!”周起理所应当道。 “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会把我有的全部都给你。我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都听。”周起忽然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他没有被老学究教导过就好了,凭着天生的兽性,也许他可以直接把小媳妇儿拐走。 偏偏老学究和他说,不要强人所难。对待媳妇儿,要尊重敬爱,不得有半点违逆。长的丑,有了媳妇儿就要珍惜。 宁卿卿不知道怎么说话的功夫,周起突然变的要哭不哭的。 她没做什么啊? 九尺大汉委屈的缩成一团,这个画面她好像笑。 然而,她就笑了。 骄纵淘气的笑声,在周起耳边响起时,让他一阵茫然。 小媳妇儿笑的真好看,他以后要让小媳妇儿多笑一笑。 “其实,你挺好的。”宁卿卿拍拍周起的头。 她在九重宫养过一个黑麒麟,和他的感觉很像。 “嗯,小媳妇儿说我好,我就好。”周起乖顺的坐在地上,还把腰弯着,好让宁卿卿摸的更轻松些。 不知是不是天佑其人,周起在山间生活,整天窜上窜下,一头长发却乌黑顺滑,没有一点儿打结毛躁的地方。 故而,手感很是不错。 “这个果子,我和你一人一半。”宁卿卿将果子放在手里,随意的往天上抛着,然后接住。 乌果一上一下的自由动着,周起的眼睛随着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瞧着可傻了。 “不行,好东西都是小媳妇儿的。小媳妇儿吃,我喜欢看着小媳妇儿吃。”周起笑眯眯道。 “你方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宁卿卿故意做出恼怒的样子。 周起被吓的一愣,不说话了。 小媳妇儿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呢,脸蛋红扑扑的,比山间最美的花儿还好看。 “可是,小媳妇儿吃这个好啊!”周起小声辩解着。 宁卿卿凤眼一扫:“本公主命令你吃!” “公主?”周起重复着这话。 这个称呼他在老学究那儿听过的,民见君要跪,他得给小媳妇儿跪下。 于是,坐在地上的周起,立马改成了跪姿。 宁卿卿一脸懵逼的望着这人,怎么就跪了? 是被她的王霸之气给征服了吗? “你这是作甚?”在上个小千世界当了数十年的嫡长公主,宁卿卿说的嘴都顺了。 “小媳妇儿,你是公主,我是不是驸马啊?”周起懂的挺多的。 宁卿卿斜眼看他,搁在原主身上,这话是在戳她心肺呢。 “朝亡了,我不是公主了。”宁卿卿以手为刃,将乌果劈成两半。 周起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的动作,小媳妇儿真厉害,手也好好看。 “吃不吃?不吃我揍你了!”宁卿卿威胁道。 周起张嘴要辩解,宁卿卿趁机将乌果砸到他嘴里。 乌果放在手中时,像石头一般硬,但却入嘴即化。 周起想吐也吐不出来,只能让果汁顺着喉咙流到肚中。他吃了小媳妇儿的东西,他对不起小媳妇儿。 宁卿卿盘膝坐着,悠哉的吞着果子,感受果实灵气浸润她筋肉的愉悦。 然而,还没待她充分享受灵气的流动,灵气就没了,就没了!!! 宁卿卿瞪着眼睛,很是生气。 果然不能对凡间抱有太大期待,这果子能有点儿灵气已经是得天厚待了。 她不能贪心,不能贪心! 第32章 将军家的小媳妇儿(二) 宁卿卿神魂强悍,吃了灵气少的可怜的灵果,跟没事人似得。 但是,周起再生而不凡,还是一介凡人。 *凡躯,吃了灵果的后果,定然是筋脉破碎,再破后而立。 他嘶吼一声,像是月圆之夜的狼嚎,破门而出,像门外六十米之处的寒潭里跳了下去。 这时候他顾不得什么冷不冷,只觉得有烈火灸烤着他。疼痛难忍的他,表情一定很丑,所以他要躲走,不能吓到小媳妇儿。 宁卿卿抱着黑熊皮,看他冲出去,那速度比四只蹄子的马儿还快。 “这人别不是天上的某位,来下凡历劫的吧?”宁卿卿乌溜溜的眼睛一闪一闪,像是天上的星辰。 在寒潭里冻了会儿,周起渐渐平静下来。 虽然该疼的地方还是疼,血也将翻滚的白色寒潭染成了淡淡的粉色。 宁卿卿穿着兽皮鞋,蹬蹬的往寒潭跑去。 周起听到鞋摩擦草皮的声音,唰的一下睁开紧闭的眼睛。不等他反应过来,宁卿卿已经脱了鞋。 “呆子,闭上眼睛!”宁卿卿娇叱道。 听话的周起,乖乖闭上眼,水花溅起。 “小媳妇儿,你快上岸去。”周起急的想睁开眼,又怕看到不该看的,被宁卿卿骂。 “我不。这寒潭水很好,我不要走!”宁卿卿泡在寒潭的另一边。 看她享受的表情,仿佛这不是冰冷刺骨的千年寒潭,而是温度宜人的温泉水。 “小媳妇儿,别这样。”周起带着哭声,求着宁卿卿。 连公狼都知道要给母狼温暖的地方,他的小媳妇儿身娇肉嫩的,怎么能在寒潭里呆着。 万一小媳妇儿病了,他死不足惜。 凶残如兽的男人,在她面前哭哭啼啼,这样的场景,宁卿卿不想看见,太伤眼了。 “你可以睁眼了。我曾泡过热汤,如今泡会儿寒潭水才是最好的。别急了,我还舍不得死呢!”宁卿卿娇俏的声音在空旷的野地里响起。 不知不觉的,周起脸上挂着两行鼻血。 好在他浑身没有一块好肉,炸裂的全是血,看不出那么点儿地方。 寒潭没什么玄妙的功效,也许对练武人有那么点儿好处。但大概只有清醒神智,避免走火入魔的功效。再说的接地气点儿,还可以打磨人的毅力。有毅力能吃苦的人,总是会更优秀点儿的。 宁卿卿之所以泡到寒潭,只是因为她想玩水了。 寒暑不侵的她,无论潭水是何温度,对她都是一个样儿。 白嫩的胳膊,如藕节般滑动着水,哗啦啦的。 寒潭寒气氤氲,将她遮的严实,即使周起睁开了眼,依旧不会看到某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美景。 “一、二、三!”宁卿卿对着周起数着数字。 周起眼睛盯着一二三竖起来的手指,应声倒下,沉在潭底。 宁卿卿摇摇头,无奈的叹口气,单手把人拎了起来,扔到岸上。 少了个不停放血的人,活水流动的寒潭重新变成了冷白色。 周起浑身鼓起的肌肉,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个个漏气的瘪了下去。 他四方的脸,渐渐消瘦,恢复骨肉应有的轮廓。 宁卿卿趴在岸边,嘴里叼了根草,还臭美的在耳边簪了一朵小野花,静静看着周起的变化。 人有爱美之心,原主心底里有个小愿望,就是让周起能变的好看些。 上一世,周起挂了一辈子修罗恶兽的名号。原主不愿意让历史再重演。他那样好的人,应当是因为战功赫赫而为人忌惮,非是容貌丑陋遭人远离。不应该因为外貌而被人闻风丧胆。 乌果的出现,成全了原主的心愿,令周起骨肉重聚,脱胎换骨。 二十多年,周起从来没有睡过一场好觉。 以前懵懂时,在狼堆里要时刻警惕,谨防被其他野兽叼了去。后来一人占地为王,要担心被野兽夜里偷袭,更不敢熟睡。 如今,因为剧痛消耗了所有精力,能深深昏睡过去,是他之幸。 “小媳妇儿,你瘦了。”周起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 宁卿卿盘膝坐在石床的角落里,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你睡了七天。” “我马上去打猎!以后我再也不睡觉了,小媳妇儿,对不起,让你饿坏了。”周起猛的从石床跳下去,赤手空拳的要去打些猎物回来。 宁卿卿动作敏捷的揪住他的手,周起立马顿住脚步,手足无措。 “我有吃东西,不饿的。”宁卿卿道。 “那也不行,我要每天都给你猎新的猎物。小媳妇儿柔柔弱弱的,这几天吃的一定是山里的果子吧?”周起内疚不已,以至于他没有发现自己的变化。 变了样儿的周起,长的眉清目秀,除了个头高了些,像极了文弱的书生。纤细的胳膊,瞧着连一块砖头都难以拎起。 还有他浑身白皙的皮肤,和宁卿卿这个养在深宫的公主差不离多少。 “你先去找个能作镜子的地方,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吧。”宁卿卿捂眼道。 不知道周起看到自己大变样,是什么反应呢。 周起迷惑不解的低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 似若细竹节的手,白如玉。 “小媳妇儿,这不是我的手!”周起声音发颤。 他是不是借尸换魂了! 周起上上下下摸索着自己的身子,在发现连个头都矮了半尺后,呆若木鸡。 “小媳妇儿,我不是怪物!”周起自觉的往外面倒退,怕吓着宁卿卿。 宁卿卿粉色花瓣似的唇,甜如蜜的翘起。 周起默默的跟着舔了舔唇,他变成怪物后,小媳妇儿恐怕更不愿意理他了。 “你不是怪物!是乌果的药效,让你骨肉重组了。我是瞧着你变样儿的,不会怕你。你腰后面那颗红痣还在,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吧?”宁卿卿指着周起的兽皮裙。 深山野林里没有衣裳,周起一直是半身□□,在下身裹一圈兽皮遮羞的。 胭脂似得红痣,水滴大的一颗,落在他腰窝正中央,格外诱惑。 宁卿卿莫名后悔让周起吃了乌果,一个巨兽似的野人,变成花妖般的人儿,皆非良善事。 周起扭着头,扭着头,再扭着头。于是,脖子给扭到了,动不了。 “小媳妇儿……”周起眼泪汪汪的看着宁卿卿,可怜求救着。 宁卿卿到吞一口水,赶紧念起清心咒,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扑上去。 美人惑人,红颜枯骨,要忍住忍住。 但是,忍不住啊! 宁卿卿咕噜一声,往周起身边凑去,利落的把他脖子正位好。 “不要想多,你就是你,不管长成什么样儿都是你。况且,你这样很好看。”宁卿卿别扭的加上最后一句话。 她明明不是一个好色的兽,至多是偶尔对着主人流流口水,偷看他在瑶池里沐浴。 周起其他话都没有听见,只听到宁卿卿说:“你这样很好看。” 他少女含羞般的羞涩低着头:“小媳妇儿觉得我很好看么?那你会不会喜欢我了?” “本来也没讨厌过你。”宁卿卿张开手,理直气壮道:“要抱抱。” 哪怕周起矮了那么点儿,依旧很高。 非得说点儿差别,那便是他曾经高如巨人,现在却鹤立鸡群、玉树临风,骨若青竹。 所有好的词儿,现在堆砌在他身上,半点儿不过分。 周起温顺的顺着宁卿卿的意,将人抱到怀里,浑身僵硬不敢动弹。 “昨儿我在山里看到一个五彩的野山鸡,那么大一个,看着就很好吃。可惜我跑的没它快,今儿你替我捉了她,一半烤着,一半炖汤吃。”宁卿卿使唤着周起道。 “好!”周起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步子,话不敢多说一句。 第一次和活蹦乱跳的小媳妇儿这么亲近,他要铭记在心,每天都颠来覆去的回忆。 如宁卿卿所说,周起换骨后的躯壳更好,瞧着是莹白如玉,实则比金刚还硬。以手为刃,劈倒一颗五十年的古书,不费吹灰之力。 这座山的地势,世间没有人比周起更熟的。 只见他灵动如猴,自由自在的山间游荡,将一个个好东西搜罗到腰间挂着的口袋里。 宁卿卿的头上,随之多了一个漂亮的花冠。 在山头里蹿了大半个时辰,宁卿卿兴奋的眼中冒光。 她喜欢这里,树木参天,物竞天择。 “周起,那只野山鸡在那儿,快宰了它!我要拿它的羽毛做扇子!”宁卿卿记得主人也有一个禽羽五彩扇,每次摇起来时,五光十色,极是好看。 周起严肃的点头,浑身肌肉紧绷起来,随时准备弹射出去,将野山鸡捕获。 肥硕的野山鸡不知自己被人盯上了,它昂着头,骄傲的欺负着树上的小松鼠。看到它们被它吓的乱窜,它翅膀扇的愈发得意,咯咯叫个不停。 它就是这座山里的王啊,它要把这里的禽兽全部吞下肚子! 第33章 将军家的小媳妇儿(三) 然后,它打了个鸣,就晕倒在地。 蹲在树枝上的大尾巴松鼠,手里捧着松果,得意的吱吱直叫。 “这个大尾巴猫倒是好玩儿。”宁卿卿仰头看着尾巴蓬松的松鼠,眼里生出一丝兴趣。 周起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树枝做的弓:“小媳妇儿喜欢?” 那架势仿佛宁卿卿点个头,他就立马把松鼠给射下来。 宁卿卿嫩生生的手指按住他的手:“不准伤了它,我挺喜欢这个小东西的。” 周起从脸到耳朵尖儿,全红成一片。小媳妇儿的手真软啊。 “我比它好。”周起吃味的委屈道。 大尾巴松鼠还不知道要大难临头,捧着松果啃的开心。 “你没有那么大的尾巴。”宁卿卿道。 周起为难的扭头看了看自己背后,这个他确实没有办法。 松果啃到一半儿的大尾巴松鼠,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吱吱吱。”臭男人,放开我,我要漂亮姑娘。 大尾巴松鼠是只公的,和其他雄性处在一起,天性排斥。 周起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儿去,除了小媳妇儿,他什么都不喜欢。 “给我。”宁卿卿对周起伸出了手。 周起摇头:“它太重了,我来抱着。” “你抱着它,那谁来抱我。”宁卿卿看出他的小心思,故意到。 抱小媳妇儿,还是让小媳妇儿抱着情敌,这个选择很难。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下,周起松开了手,大尾巴松鼠立马跳到他的头上。 于是,一个面容妖美的男子怀中抱着少女,头上顶着松鼠,行走在山野之间,画面十分动人。 兽类远远比人类更加敏感,大尾巴松鼠虽然未开灵智,却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什么人要讨好。 它在宁卿卿面前比周起还要谄媚,简直是不要脸。 “噗嗤。” 除了鸟兽没有外人的深山里,忽然有了其他人类的声音,周起和宁卿卿对视一眼,立马警惕的看着周围。 他们这个地方,不是好找的。 “公子、姑娘莫要误会,在下手无寸铁、重伤在身,绝不会伤害到二位。”虚弱的声音,从一颗大树后面传出来。 宁卿卿耳朵不自觉的竖起来,这个声音好熟悉。 宁卿卿的一举一动,都看着周起的眼里,因为她是他唯一关心的人。 “小媳妇儿,怎么了?”周起关心的询问道:“是我忘了,小媳妇儿娇贵,不能看那些血腥的东西。咱们快回家去,我给你烤山鸡吃。” 说着,他真的健步如飞的走了。 穆严靠在树上,进气越来越少。 他以为山野之人心思单纯,最是仁善,没想到竟然见死不救。这乱世的世道,什么都变了。难道天要亡他?可是,他不甘心,他还有一番霸业未成,他要在这乱世中称王称霸。 “天要亡我吗?”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穆严绝望的闭上眼。他能感受到灵魂抽离身体的感觉,他要死了。 “天道那么忙,可没有时间来管你。” 清脆的少女娇声,犹如天籁的响在穆严耳边。 他惊喜的睁开眼睛:“小菩萨,救救我。” “菩萨?你不许乱说,我不是菩萨。”宁卿卿邹着眉头,这人开口就犯忌。 穆严明智的闭上嘴,他知道这个小女子不能惹。她若不高兴了,她身后的男子更不会管他。甚至,有可能再给他来一刀,让他早死早超生。 “呆子,把他带回去吧。你不是说要给我盖个新屋子么,我给你找个劳役,省的你累。”宁卿卿扭头对周起道。 周起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宠溺:“小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起来跟着我们走吧。”对着穆严,周起瞬间换成凶神恶煞的语气。 穆严无奈的苦笑着:“我这样子还能起的来么?” 周起嫌弃的看着他,小媳妇儿就是太善良了。 “小媳妇儿,我先抱你回去,再回来拖他,好不好?”周起无视穆严的苦痛脸,殷勤的对宁卿卿道。 此时,穆严的脸色就像是踩到了一坨狗屎,并喝了一大壶黄连苦水。打从他出生起,还没被人这么嫌弃过。 宁卿卿捂着嘴偷笑个不停,她挺爱看穆严吃亏的。 虽然前世原主那样子,死有余辜,但是她占了人家的身,护短也是应该的。 穆严怔怔的看着宁卿卿那张樱桃小嘴,一张一合。他是没看错吧,她竟对他说:活该。 他得罪过这么小的小姑娘吗? 君子行之有道,他待人历来是彬彬有礼的。 “你给我闭上眼。”周起凶狠的瞪着他道。 只是,他现在这副妖媚的皮相,瞪人也是目如秋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穆严听话的闭上眼,命在别人手上握着,不能乱挑衅。 “我走着就是了。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瞧他那副随时要咽气的样子,真死了我还觉的内疚。”宁卿卿娇滴滴道。 周起的心立马酥了:“小媳妇儿别内疚,我救他就是了。” 穆严醒来时,看着屋外的太阳,轻松的吐出一口气。 还活着,真好! “你醒了?”周起穿着兽皮,背后是阳光万丈,仿若远古天神。 但是,他下一句话,就让穆严赞叹的心落到谷底。 “醒了赶快走,别打扰我和我小媳妇儿。”周起不耐烦的赶人。 穆严虚弱的躺在兽皮被子里,阳光照的暖洋洋的,让他动也不想动。 “恩公,这里深山幽谷,野兽众多,我出去了怕是眨眼连骨头都不剩。”穆严示弱道。 周起听不懂人话,他直来直往道:“别死在我家门口,让小媳妇儿瞧着伤心就行。” 穆严心头一口血差点儿喷出来,这个妻管严。 “在下瞧着恩公的夫人容貌娇美,仪态高贵,定然出身不俗。”穆严心里的弯弯绕绕多比线团还多。 被挠到心痒之处,周起心情大好。他家小媳妇儿可是公主,天底下没有比她更高贵的姑娘了。 “你小子眼光不错,还算没白救你。”周起道。 穆严心头一喜,知道自个儿找对了哄人的方向。 “恩公宠爱夫人,想必不愿意让夫人常年生活在乡野间,被黄沙寒风吹伤了皮肤。夫人那样的神女,合该由侍婢环绕伺候,以软绸丝缎为裳,佩戴最金贵的首饰。”穆严相中了周起是个人才。 周起心思直,但是不蠢。 “你什么意思?”周起审视的看着他,像是狼王的眼神,绿幽幽的森然。 “乱世出枭雄,恩公可愿意随我一同出山,闯出一番王图霸业来?到时候,谁人见了夫人,都得弯膝跪拜,夫人当为天下第一尊贵女子。” 穆严满嘴胡言,承诺许的连周起都不信。 群狼之间只有一狼王,何况是最爱勾心斗角的人类。 “你愿意让你的妻子,位于别人之下吗?”周起一句话让穆严住嘴。 “只要恩公愿意出山助我。且不论其他,单单是夫人救了我这一命,已足以让我将夫人看做座上宾,处处恭敬。”穆严这话半分真半分假,成功骗过了周起。 宁卿卿站在门外面,将里面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呆子,等过了冬,咱们出去玩玩儿吧。”宁卿卿道。 周起瞳孔猛的扩散,穆严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慌乱和害怕。 “小媳妇儿,你想出去吗?”周起的声音似是快要哭出来。 他知道山外很好,所以他不想小媳妇儿出去后,看到其他男人,然后抛弃他。他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小媳妇儿。 “呆子,你在乱想什么!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的。我既然看了你的身子,自然要对你负责。”宁卿卿带着笑意道。 周起眉间一喜:“真的吗?小媳妇儿,那你要不要多看我几眼。” 穆严默默的用兽皮,将自己整个人都给埋了起来。 如此有辱斯文的对话,他不想听。 周起欢欢乐乐的带走宁卿卿,完全遗忘了穆严的存在。 等到夜里,穆严被寒风吹的冻醒时,才发现他的屋门还敞开着。 在两个没心没肺的人照顾之下,穆严费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堪堪将伤养好。 冬去春来,寒冰消融,穆严郑重的跪在周起、宁卿卿面前,行三跪九叩大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以以真心相待。 “恩公,夫人,一个月之后,我定亲自迎二位出谷,争一番这天下。”穆严肃容道。 “来的时候,记得多带些好看的衣裳。再过些日子,天热了,这些兽皮处理的再干净,也未免有味道。”宁卿卿靠在周起怀里,忽然道。 相处的久了,穆严早瞧出这两人都是心思直白,不拐弯抹角的人。 宁和真小人为伍,不和假君子为伍。 “夫人放心,穆严再来时,必回带着华车美服,恭迎夫人的。”穆严含笑哄着她道。 第34章 将军家的小媳妇儿(四) 穆严遵守承诺,在三月回暖之时,带着数百侍卫美婢,乘着华车而来。 深谷在峭壁之下,他将人都留在平原之上,一个人从小路前去付诺。 宁卿卿盘腿坐在磨平抛光的黑玉之上,周起殷勤的伺候在旁,手里端着大树叶,里面有着各色果子。 “兄长和嫂夫人的日子,过的还是这般惬意。”穆严真心实意的说道。 自他回到平阳后,再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所有人都是满腹算计的靠近他,或为功名,或为利禄,或为他的那条命。 类周起和宁卿卿这般的人,他再也没有遇到过。 宁卿卿斜靠在周起怀里,眼睛微挑:“人靠衣裳马靠鞍,小别几月,穆小严长的愈发风姿神俊了。” 穆严笑的眼角都起了褶子:“嫂夫人又拿我打趣了。穆严不负兄长和嫂夫人所望,前来迎接二位回平阳,共商大事。” 周起不理穆严,一双曜石般的眼,深情的盯着怀中人。 “小媳妇儿,咱们真的要离开这儿吗?”周起不想走。 宁卿卿柳眉一皱,眼睛亮闪闪的瞪着他:“你说呢?” 周起被这么一瞪,顿时就心软腿软,不敢再有其他心思。 “走走走,咱们这就跟着穆严走。等出去了,我给小媳妇儿抢来最好的房子,最柔软的衣裳,还有最好看的首饰。只要有小媳妇儿在,我去哪儿都一样。”周起温驯道。 含笑而立的穆严,脸上笑容绽放的愈发灿烂。 这两个人在一块儿,总是四处散着蜜糖。 深谷简陋,没甚东西要带走,周起和宁卿卿两手空空跟在穆严后面,向谷外走去。 穆严一步三回头,扭捏的样子让周起疑惑。 “你在看什么?”周起狐疑的看着他。 穆严笑容僵住,嘴角略有抽搐:“没什么,没什么。” 他看的东西不宜说出来,有辱他侯府公子的尊贵颜面。 “穆小严是惦记着咱们那块大黑石头呢!”宁卿卿一语中的。 穆严白皙的脸,眨眼的时间红了一大片。 “那是黑玉!这么一大块黑玉,着实罕见,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穆严忍不住辩解道。 他此刻有一种看到美玉蒙尘的愤怒感,这两个人过的太随性,真是把钱不当钱!现在军饷、粮草、兵器马匹都是要烧钱的啊! 穆严头顶冒着黑气,样子颇为凶神恶煞。 宁卿卿不在乎的玩着手里的花:“现在这个世道,谁玩的起玉石。你若是喜欢,等天下大定了,再回来拿就是。” 混不在意的语调,像是一瓢冷水浇在穆严头上。 他竟然见财起意,忘了现在是乱世了。玉石古玩,是盛世才玩的起的东西。 “还是嫂夫人品行高洁,穆严失态了。”穆严认真谢道。 “无碍,我这是见的多了。这些东西在我眼中不过是稀松平常之物,你若是喜欢,往后我多送些给你。”宁卿卿道。 这话里透露的信息太多,穆严扭回头保持沉默。 候在平原上的侍从们在瞧见宁卿卿和周起时,皆一副瞠目结舌、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天下竟有如此惊艳绝尘之人,还一来就来俩儿,简直太过分了。 原本在他们眼中公子玉无双的主子,一时也成了蔫菜叶。 过于灼热的眼神,让周起格外防备警戒。 他就知道,出了深谷以后,会有很多人想和他抢小媳妇儿。 宁卿卿见状抿嘴一笑:“莫要吃醋,他们看你也是一样呢!我家阿起,最是好看了。” 这话音刚落下,那群呆如木鸡的侍从们,立马连连点头赞同。 好看好看,你们俩儿都好看。若不然他们家主子也不会念念不忘,刚镇压好平阳诸族就匆匆赶来。 “这是周将军和周夫人。往后他们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尔等行事不可轻佻。”穆严神色威严的敲打着这些侍从。 侍从们自是低头跪地行礼,以示身躯卑微。 周起历来是眼里只有宁卿卿一人,而宁卿卿见惯了更大的场面。因而两人受众人跪拜行礼时,神色淡定,颇有处变不惊之势。 这样的反应,让侍从们对这仙人般的两人更加敬重忌惮。 从深谷到平阳,仅仅是三五天的事。 宁卿卿昏昏睡睡了几日,再掀开车窗帘子时,已是平阳城的城门口了。 “这是个好地方。”宁卿卿看着城墙上的字,突然道。 穆严唇角含笑,眼神宠溺的看家中小辈一般:“嫂夫人谬赞了。” 平阳是穆氏的老巢,如今是穆严的一言堂。宁卿卿夸赞平阳,等同于夸赞穆严这位平阳之主。 周起对笑眯了眼的穆严望也不望,殷勤的从手边木屉里拿出茶和糕点。 “小媳妇儿渴不渴、饿不饿?咱们先喝点水!” 宁卿卿垂眸看着递到自己嘴边的茶盏,习以为常的张嘴,随后叹了口气。 周起顿时紧张了:“小媳妇儿不开心么?” “有你在,哪里会有让我不开心的事。我不过是在苦恼,以后没了你该怎么办。”宁卿卿真的忧愁了。 她是天生的富贵享福命,但是奴仆环绕和亲近之人的疼爱,无可比拟。像周起这样的傻子,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再遇见了。 周起皱起眉头,心脏紧张和急促的跳动着:“小媳妇儿,你怎么会没有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他便是死,也要死在小媳妇儿的脚边上。 “那下辈子呢?”宁卿卿托着腮道。 不等周起说什么生生世世纠缠一起的话,宁卿卿话锋一转:“我大概是睡的太久了,昏了脑子,咱们这一世才过了多久,往后有的是时间。” “还有啊,穆小严你别再抽筋了!看看你的脸,本来就没有阿起好看,再扭曲成一团,可难看了。”宁卿卿把火往穆严身上烧,愣的穆严又一副傻样。 穆严无奈的苦笑:“有兄长和嫂夫人在,穆严的容貌还有何重要。萤火之光如何与日月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