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梦之步步生怜》 一 初见伏宸 上古之战未启之时,神界一派清宁,岁月悠远漫长。各脉神君们闲来无事,竟相约办学授业,将小辈们集于一处,每日由各脉神祇轮流授课,名曰令青年才俊们博采众家之长,为日后蓄养天地共主。而事实不过是老人家们为了排遣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 授课的神祇们面上一派祥和,私下却在暗自较劲,左不过是在盘算着谁的课业最受小辈们欢迎罢了。虽不是什么关乎利益的大事,却是关乎各脉神君的面子。 此风一起,引得三天四海六地的游神散仙们纷纷私下押宝开赌。赌的正是一年之内,哪位神祇的课出堂率最高。 灵啸雪慕彦神君的幻法课最被看好,因幻法课业最为生动有趣,加之慕彦神君性子洒脱不羁,为人风趣,相貌更是风流俊美,名动三天四海六地,是无数少女少男思慕的对象。 其次便是赤炎羲曜晗公主的舞艺课,曜晗公主身段轻盈,舞姿妖娆,一段凤舞九天,舞得令天地动容。没有一个男子不为曜晗公主的舞资倾倒,没有一个女子不想拜习曜晗公主为师。若学得曜晗三成舞艺,如愿足以。 经过分析,众仙认为幻法课和舞艺课必是赢家,故而,在慕彦和曜晗二人身上下了重注。余下天龙、赤炎、灵啸其他神祇们的剑术课、天史课、兵器课、灵物课等等,则不怎么被看好。尤其是特邀梵天菩提子开设的佛法课,因特别枯燥生僻冗长,被断言为出堂率最低的课业,无人下注。 课业初开之时,果如大家预料,慕彦与曜晗的课最受推崇,场场爆满,若想在堂上有一席之地,必需得提前霸位,不然就只有蹲在墙角的份。不料一月之后,情势居然急转。因曜晗的舞艺课,前期都是练习基本功:压腿、下腰、劈叉、练身段、练柔韧,非常的痛苦。男仙们基本三天内全部闪退,一个个都打消了打酱油顺便欣赏美女舞资的念头。大部分女仙们,半月内亦陆续隐退。坚持到了一个多月的女仙寥寥,唯有灵啸公主雪飘飘及天龙长公主钦风瑶二位。 至于慕彦的课,可怪不得学生们,身为一个夫子,慕彦居然比学生们还爱缺课,十次课业慕彦能缺席九次,而且每次都称病。大家都不禁为神君的身体担心:看来坊间流传的慕彦神君风流韵事不假呀~神君未免太过放纵了吧!如此这般……慕彦神君的一众粉丝深为痛心,与幻术课伤情而别,余下三三两两在堂上空等慕彦的,想必那定是对神君不离不弃的真爱了。 一年之后,赌局的结果是庄家吃下所有买家。 庄家笑道:我猜中了开头,却不曾猜中这结局。 胜出的是无人下注的佛法课。 佛法课…… 羲玥初见伏宸,便是在佛法课。 第一堂佛法课,偌大的课室,就只端坐着她一人。 羲玥心里不禁后悔,因不爱热闹,特地避开了姑姑的舞艺课和慕彦神君的幻术课,想着佛法课会清净些,可不曾想到竟然会冷清至此。早知如此,应跟着羲阳去剑术课才是,虽自己不爱剑术,但至少有羲阳陪着,不至于如今这般与菩提夫子大眼瞪小眼才是。 “在下梵天菩提子,为各位讲授佛法。请座下学子们先做个自我介绍,好让为师认识一下”菩提夫子缓缓道。 羲玥心里不由得好笑,课室里空荡荡的,就她一个,菩提夫子居然还用“学子们”这个词。羲玥这边正在心里嘲笑着夫子,忽闻身后飘来一声: “见过菩提夫子。” 羲玥不由得一惊,回头望去,原本空空的身后,不知何时坐了一蓝衣少年。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立起身来,微微含首,向菩提夫子行了个礼。 羲玥看向少年,一身宝蓝色的长袍,滚边处绣有浅浅的银龙纹饰,手握一卷经书,深栗色的发在头顶束起,一根镶有蓝色宝石的银簪隐在发髻间,余下的发自在地散在身后,深棕色的眸子,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面上表情淡淡的,不卑不亢。 “在下天龙钦伏宸。”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沙的磁音,却并不沙哑,像细软的柔沙擦上肌肤一般,磨得心里痒痒的,将周围的气息带得微微共振,一字一字印在羲玥心上。 钦伏宸,伏宸。 羲玥心中默默的念道。 二 山有木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羲阳看着眼前含羞的羲玥,心底不免生出些怅然。女大当嫁,终究会有个男子,要走进她的心里,替代自己的位置,守护她。 “嫁给伏宸,你可愿意?” 羲玥轻轻咬咬下唇,面上泛起朵朵桃花。 “不说话?那你是不愿意咯。那明日我遣离鹤去趟紫微宫,将这婚书和那些彩礼一并退还可好?”羲阳嘴角泛着黠笑。 羲玥急忙抬起头,轻轻推开羲阳,退后一步,撅起嘴恼羞道: “哥哥~!你……” 继而点点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羲阳看着一步之遥的羲玥,她那双黑色眸子里满是笃定。 这一刻,羲玥明明立在面前,羲阳却觉得她在越走越远。眼前的少女,一瞬间似乎变成了威仪的天龙太子妃,不再是自己昔日天真烂漫的妹妹,玥儿。 这一步,似乎隔了万重山水,遥不可及。 钦伏宸,他赢了。 羲阳伸手理了理羲玥额上的发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羲玥席地坐下,将手中的婚书展开,细细研读。月白色的纱裙在地上摊开来,一阵风起,落花铺满裙裾。 回想初遇伏宸的佛法课,那日,羲玥确然有些失态。 “原来是伏宸帝子,不必多礼,且坐下吧”菩提夫子点点头,望向羲玥道: “敢问这位神女如何称呼呢?” 羲玥定定的看着伏宸,竟有些失神。 “伏宸……伏宸……” “呃?你也名唤伏宸?!”菩提夫子不可置信的问道。坐在不远处的伏宸亦觉有些惊讶地望向她。 羲玥回过神来,慌乱的起身应到: “啊,不……不……赤炎羲玥见过菩提夫子。” 菩提夫子笑笑,“原来是羲玥郡主,请坐。我们且开始上课吧。” 那一课菩提夫子讲了些什么,羲玥全然不知,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迷迷糊糊,懵懵懂懂。闭上眼,全是伏宸的影子,他的眉眼,他的发,他那一袭蓝袍…… 如今想来,羲玥不禁懊恼,当日着实有些丢人。 但自从在课上遇着伏宸后,羲玥就打消了换到剑术课的念头。忽然觉着佛法课与菩提夫子都可爱亲切了许多,每日都盼着开课。伏宸似乎对佛经很为熟悉,菩提夫子讲解一次,伏宸便能将经书背诵如流。菩提夫子甚为欣慰,赞伏宸有佛缘,悟性极高,把伏宸安排到最前排就坐,还不时劝说伏宸结业后随他入三十三天,道是如能得佛祖点化伏宸日后必成大器。每每听菩提夫子提及此事,羲玥心中都不由得一紧,心中默念三遍:不要去不要去不要去。 更令菩提夫子高兴的是,来听佛法课的学生越来越多,多得他都认不过来了。一月之后竟是场场爆满,一座难求,不过蹲墙角旁听之类的事倒是没有过。 “你不困么?”此时旁边坐着的一白衣少女问羲玥,“我都睡过一觉醒了,看你一直端坐着,听得很入神的样子。” 羲玥转头,身旁的白衣少女一脸慵懒,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睛望着她。额上一淡淡的红色印记,似化了水的胭脂描绘的蔷薇开眉心间。 羲玥淡淡的笑了笑道:“还好,不怎么困。” 白衣少女伸了个懒腰,说道:“我是因为选了舞艺课,又修了剑术,每日都从下午累到半夜,搞得我最近有点睡眠不足,特地早上到菩提夫子这里补觉的。这么催眠你居然听着不困,我也是服了!看来你是真喜欢佛法啊!月末考试关照下我呗!” 羲玥尴尬道:“我并非喜欢佛法。”心底继而感叹到:却是真喜欢佛法课。 “那你为何……”白衣少女不解问道,话还未说完,便被羲玥打断了: “你修了舞艺课?” “嗯咯,怎么?”白衣少女应道。 “授课的夫子是我小姑。”羲玥继而同情的看着白衣少女说:“她很有强迫症,对细节苛求到极致。我也很佩服你,能坚持上她的课。” “噢,你可是羲玥?” “正是,你就是雪飘飘吧。” “你怎知我不是钦风瑶呢?”白衣少女挑眉道。 羲玥心中好笑道:风瑶长公主出了名的稳重沉敛,又岂会是这般散漫的模样。可最终说出口的却是: “直觉吧。” “哈,你的直觉很准呢!”雪飘飘赞道。接着说:“其实呢,我觉得曜晗夫子的舞艺课和剑术课差不多,都左不过是些手脚上的功夫,不必费神动脑,权当锻炼身体了,挺适合我的。我可是一看书就头痛!” “那你还来上佛法课?”羲玥瞪大眼睛。 “都说了是来补觉的了!”雪飘飘指了指旁边道:“你没见睡倒一大片么,十有八九都是来睡觉的。菩提夫子称这是冥想的一种特殊形态,能有助于勘透佛法的深意。”雪飘飘说着,打了个呵欠,摇了摇手道:“不跟你说了,我再眯会儿……” 雪飘飘说着话就歪着头睡了过去,羲玥看着她睡得口水直流的样子,不禁摇摇头,觉得一个女子在这样的场合居然这般尊容,着实有些不妥。遂掏出丝帕,本欲帮雪飘飘擦擦口水,手伸到一半却停在空中,实在觉得有点恶心无法下手,最后干脆把丝帕摊开,直接盖在了雪飘飘脸上。 料理完雪飘飘,羲玥环顾四周,伏宸在前排托着腮,垂目注视着案上的佛书,若有所思的样子,纤长的睫毛不时微微的颤动。他侧脸的轮廓很是好看,眼廓深凹,睫毛长而微翘,鼻梁笔直挺拔,精巧的唇,尖尖的下巴……俊美如斯,令人情不自禁的去描画。羲玥的手指隔空沿着伏宸的轮廓轻轻比画着,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那时的岁月,是如斯的静好。而今,沧海桑田,转眼已是八万余年。 羲玥将婚书细心的卷好收入广袖之中,回到寒香殿,径直入到内室,取出妆台旁矮柜中的胡桃木匣子,打开来,将袖中的婚书卷轴放入匣子中,含笑端详了一阵,轻轻合上匣子,将匣子放回矮柜之内。末了,忽然又想起什么,复而打开柜门一阵翻找。 正巧侍俾奉茶进来,羲玥急忙问道:“青雀,你可曾见我这柜中的一本经书?” 青雀道:“公主说的可是那本《般若经》?” “正是!” “哦,昨日雀儿打扫的时候,看到经书封面有点泛潮,便拿到院子里晒了晒。刚巧前几日下大雨,书房那边的仙婢忘了关窗,雨水飘进书房打湿了不少书,这几日一直在院子里面晾着,估计是书房的小仙婢把经书一起收到那边去了吧。公主不提,雀儿差点忘了这事了,我这就去书房把经书找回来。” 青雀说罢,立马转身小跑着去了书房,不一会儿拿着一本书页泛黄的旧经书回来了。 “公主看看可是这本?” 羲玥接过青雀手中的旧书,看了一眼,点头道:“以后打扫,这柜子里的东西不必动。” 青雀低头道:“是,公主。” 待青雀退下,羲玥轻轻翻开手中的经书,扉页空白处,有她的秘密。 一条弯曲的线条,那是当年她在佛法课上无数次描绘过的,伏宸侧脸的弧线。 线条旁有两行笔迹不同的小字。 一行是八字: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另一行为七字,写的略微有些凌乱: 山有木兮木有枝。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羲玥心中默念着自己刚写在扉页上的几个字。 “你画什么呢?”雪飘飘的头蓦然凑了过来。 羲玥慌乱的将书合上,紧紧扣住。 “你紧张什么呢?” 羲玥摇摇头说:“没什么……” “没什么?”雪飘飘眼里含着笑,缓缓的吟道:“青青子矜,悠悠……” 雪飘飘未念完,嘴已被羲玥给捂住。 雪飘飘见羲玥一手捂上了自己的嘴,立马双手飞速的夺过了羲玥另一手中握着的经书。 “飘飘!快还我!”羲玥急道。 雪飘飘背过身去,将羲玥挡在身后道:“刚没瞧仔细,且让我再细看看这是谁。”打开书飘飘傻眼了,对着那一弯线条瞧了半天,接着忽然恍然大悟地转过身来,诡笑着对羲玥说:“我知道是谁了!” 羲玥气恼道:“飘飘,别胡说!” 雪飘飘笑的更诡了:“我倒觉得这句才更应景。”说着,提笔在羲玥的字旁写下七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飘飘将书摆在羲玥面前,道:“你看我的题字可好?” 羲玥羞得满脸通红,慌忙将书合上。别过头去,不再理会飘飘。 飘飘拍拍羲玥的背,安抚道:“别生气啦,我觉得倾慕夫子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羲玥瞪大眼睛惊讶的转身道:“你认为……?” “我认为菩提夫子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着实博学,性格也好,细看也还蛮耐看的。只是佛门弟子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恐怕你这份情义终是没有结果。还是如我给你的题字,将心意深藏,不让夫子知晓才好。” “飘飘,我……”羲玥想解释,却再次被飘飘打断: “你不用再说了,这事我会保密。” “可是……”羲玥刚张嘴,飘飘再次打断: “好了,我发誓一定保密,这事不要再提了。” 羲玥哭笑不得。 三 血洗赤炎 山有木兮木有枝 羲玥轻抚着经书上的那行字,叹到:“如今她是永远无法了解我的心意了。” 大战之后,就再也没有飘飘的消息,大抵也是和自己的几位长辈一样,在混战中羽化仙逝了吧。 想到这里,羲玥不由叹了口气。 六万八千年前,魔族来犯,神界宁静的日子被打破。神族各脉精英组成联合大军,由赤炎羲曜晖神君为主帅,灵啸雪慕彦神君为副帅,天龙帝君长子等八位帝子为先锋上将,率一众神兵组成八门金锁阵,前往都广之野抵御魔族,不料魔族在黑水设下危羽幻境,神族一众神将,皆误入危羽幻境,深陷其中。魔族趁神族兵团被困,破神界结界,大举进攻赤炎,大军直捣昕明宫。赤炎一脉殊死相抗,天龙、灵啸二脉援兵未到,昕明宫已被魔族攻破。羲玥羲阳被赤炎帝君羲曜旷护在赤焰光环之内,得以幸免于难。 魔族这厢血洗赤炎,那厢趁灵啸、天龙救援赤炎之际,又攻其不备,夺了灵啸宫,大军直逼紫微宫。 天龙灵啸援兵赶到昕明宫之时,羲曜晗和羲玥重伤,长公主羲曜晴与羲玥母亲秋映月君后已殁,羲阳悲愤不已,欲催动天火涅槃与魔族玉石俱焚,被赤炎帝君阻止并护在赤焰光环之内。赤炎帝君已以一己之力,敌魔族大军,又得护羲阳羲玥及曜晗一众周全,着实非常勉强。撑到援兵到来之际,赤炎帝君已是修为耗尽,元神俱裂。幸得天龙帝君用护元珠稳住元神并及时渡以真气,赤炎帝君方得以保住元神不散。 羲玥记得那日,随着二叔的赤焰光环崩裂,自己被强大的力量震开来,弹到半空中。由于当时深受重伤,羲玥无法运气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像一片飘飞的羽毛,在空中软软的晃荡,继而又急速下坠。羲玥本能的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身体与地面重重的撞击,不料,感受到的却是一阵柔软,带着淡淡的木檀香味。睁开眼,映入眼眸的是那张久违又熟悉的脸,伏宸……羲玥心底唤道。羲玥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只觉胸口的血气上涌,喉间一甜,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眼前一黑,晕倒在了伏宸的怀中。 羲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迷迷糊糊中,看到了母亲,在床前抚摸着她的额头,慈祥的看着她。她想与母亲说话,却怎么也张不开口。母亲微笑着告诉羲玥,好好照顾自己,她要去很远的地方了,让父君与哥哥不要太过挂念。不远处,羲玥看见大姑曜晴在向自己和母亲挥手,羲玥拉住母亲的手,想留住母亲,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的摇头。母亲松开羲玥的手,走到曜晴身边,望了望羲玥,转身和曜晴携手走远。羲玥泪流满面,拼命的追了过去,眼前却是一片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羲玥拨开一阵又一阵的迷雾,发现这片迷雾无边无尽。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又渐渐清晰起来,羲玥看到一黄衣女子在雾中轻舞,跳的正是那段凤舞九天,却不如小姑曜晗跳的那般行云流水,动作很慢很柔。舞罢,黄衣女子转过身来,羲玥愣住了,正是小姑。曜晗看着羲玥道:“玥儿你可曾看清了?”羲玥点点头。曜晗笑笑道:“那就好,我走了。”言罢竟然渐渐隐去。羲玥还未开口,迷雾又笼了上来…… 羲玥觉得眼前一阵混沌,浑浑噩噩了许久,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刀剑撞击之声。羲玥循着声音行过去,迷雾渐开,景色变得明朗起来。不远之处,有二人在对剑。羲玥定睛一看,竟是帝君与父君,羲玥欢快的跑过去,撞进父亲怀中,张嘴想唤父君,却发不出声音来。父君朗声笑笑道:“玥儿,待我与你二叔再切磋一阵。你站远点,照顾好自己,莫让无眼的剑气伤到了。”说罢,飞身提着长剑,与帝君在半空中对立。二人分别化作一金一赤两道光,直冲入云。羲玥抬头看着密密的云层,只觉那云朵铺天盖地的压下来,把自己沉沉的覆住,一片黑暗将自己笼住,四周寂静无声。 羲玥在黑暗中摸索着,身子好沉好沉,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羲玥在心中对自己说,睡吧快睡着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羲玥感受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慢慢开始变轻。此时一阵香味飘了进来,很熟悉,羲玥模糊感觉是木檀的清香。木檀……木檀香……伏宸!!羲玥觉得有一道光忽然射进了黑暗中,她迎着光,努力的睁开眼来…… “啊,世子,郡主醒了!” 四 天龙混战 那日魔族血洗昕明宫,天龙灵啸二脉来救,不料魔族竟是兵分三路,趁灵啸天龙内部空虚,遣其分支攻之。凌霄宫无人镇守,迅速被魔族攻占。天龙内部因有二位帝后坐镇,加之十位公主俱在,故紫微宫虽被围,但魔族若想破城,绝非易事。天启帝君得知此消息,遂令灵啸一脉中途折返灵宵宫救援,天龙一众继续前往昕明宫。 不料当日天启帝君救下赤炎帝君羲曜旷后,却得知了一个噩耗。魔族寻得了遗失多年的乾坤鼎与混沌钟两大洪荒宝物,那黑水之间的幻阵,乃乾坤鼎所布,深陷幻阵之人,会逐渐迷失心智,然后自相残杀。而另一宝物混沌钟,此刻正在魔尊玄魇的手中。得知天龙援兵抵达昕明宫外,魔尊已提前率众离开,若此时玄魇持混沌钟去往紫微宫,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天启闻讯后心中一紧,立即率天龙众神返回紫微宫增援。 此时的紫微宫,正如赤炎帝君所料,情势危哉。胥凤帝后嘴角挂着血痕,正持凤凰琴与魔尊玄魇对峙于半空中,琴声形成一圈圈金色的光波,如利刃一般,伴随着胥凤手指的弹拨从丝弦中射出。玄魇左手托着混沌钟,周身散发着黑色迷雾,继而右手抬起,催动真气注入混沌钟。忽然一声闷响,玄魇周遭的黑雾凝聚起来,化为一只黑色凶兽,一声怒吼,响天彻地。凤凰琴声结起的金色屏障一瞬间被震裂,胥凤被弹飞,重重摔落在地上。玄魇右手微微一动,黑色凶兽腾空而起,跳到胥凤跟前,又是一声怒吼。巨大的声波化作一柄黑色的巨斧,朝胥凤头上劈去。胥凤自知不敌,索性闭上了双目。 “姐姐~小心!”胥仪飞身扑过去,祭出元神,一只通体泛着绿光的鸾鸟嘶吼着,展翅朝巨斧迎过去,一瞬间发出哄天巨响,巨斧灰飞湮灭,那鸾鸟化作片片绿色的飞羽,漫空飘舞。 “青鸾!~”胥凤睁开眼,看到眼前一幕,流着泪悲声唤道。 “母亲!~~”一众公主们失声痛哭。 那黑色凶兽似乎被激怒了,朝周边的人群扑过去,一边吼着一边撕咬着。天龙十位公主都逼着现了天龙真身,与凶兽纠战到一起。 天启帝君一众赶回紫微宫时,只见玄白赤橙黄灰绿青蓝紫十条颜色不一的飞龙,将一黑色凶兽紧紧缠绕,彩光流转,似一圈十色彩虹,悬于半空之中。 魔尊玄魇立在一旁,手托混沌钟,闭目默念符咒,遂而一掌击上钟身。混沌钟发出洪亮的轰鸣,竟震得各众都捂耳悲鸣。 那凶兽听到钟声,忽而发狂了一般,四处乱撞,继而仰天悲吼着,身上黑色的皮毛爆裂开来,裂缝中闪着火光,流出浓稠而炙热的岩浆。身上缠绕的飞龙陆续四条被凶兽摔落在地。忽然凶兽眼中火光一闪,流出两行炙泪,口中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 天启帝君大觉不妙,运足真气,结成一个巨大的屏障,将众人护住,飞向半空,喊道:“风歌,快带着妹妹们离开!”天启话刚落音,凶兽的身体便如火山般爆裂开来,巨大的冲击波夹着火花、岩浆与黑色的戾气散向四周。白色的飞龙转头看了天启一眼,来不及应声,便已与其他五条飞龙,一并被震碎开,化作彩色的残片,散向四周。 天启双目赤红,周身散出火红的光晕,手一伸,指天剑已出现在手中。乾坤鼎与混沌钟现世,神族手中的宝物也相继解开了封印,这其中之一,便是天启手中的指天剑。 玄魇挑衅道:“天启,你似乎来晚了一步。” 天启怒道:“取你的头祭我妻儿,还不算晚!” 言罢,天启的剑锋化作一条金龙,火光灼灼,朝着玄魇呼啸而去。玄魇祭起混沌钟,一声狮吼,真气穿过混沌钟,化作一只银光闪闪的雄狮,与金龙缠斗在一起。金银两束光晕互相交错,斗得难解难分,不分仲伯。魔族大军与天龙神将,亦混战到一起。这一斗,竟是二万八千年。 这场混战的转机,是乾坤鼎被盗。 话说当时魔族在都广之野的黑水之间,用乾坤鼎设下幻境,将神族一众先锋引入其中。两万八千年后,幻境忽然被破,看管乾坤鼎的魔君熙黠受伤,乾坤鼎不知所踪。 据传言,当日似乎有一女子闯阵,导致幻境错乱,出现破缝,被幻境内的赤炎曜晖神君与灵啸慕彦神君趁机合力破开。后来一阵旋风卷来,乾坤鼎与那位女子以及神族逃出幻境的二位神君都一并失踪了。众人猜测乾坤鼎应是在那位女子或者逃脱的二位神君手上。 乾坤鼎失踪之后,魔尊玄魇心系乾坤鼎,无心恋战,率众退回都广之野黑水西岸,一面追查幻阵被破之因,一面寻找乾坤鼎的下落。天启帝君领兵追击,于黑水受阻,驻军黑水东岸,与魔军隔着黑水对峙。天启得知乾坤鼎失踪,破阵而出的仅雪慕彦与羲曜晖二人,不禁心忧困于鼎中的八个儿子,遂令三子伏宸追查乾坤鼎的下落。 伏宸领命,遂深入二地开始奔走调查。 五 尘封的痛 话说雪慕彦与羲曜晖困于乾坤鼎中二万八千年,二位神祇耗费百万年修为,终日与心魔自斗,抵御幻境侵蚀。虽能自保,却无暇庇护旁人,更无力破开幻境。二万八千年间,眼看着一众帝子、神将、神兵逐个失去心智疯狂相斗,羽化飞灰,心中好不难过。忽有一日,幻境震动,湛蓝的幻空中忽然现出一丝裂缝。慕彦与曜晖默契地飞向空中,合力冲击裂缝,不想幻境竟然不似从前那般固若金汤,二人合力冲击了几次,幻境居然就破了!这着实也令二人意外。还来不及细想,一阵旋风将二人卷上天际,旋风中似见一红衣女子的身影,但随着旋风转速愈来愈强,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 醒来之时,二人已在赤炎昕明宫。雪慕彦破乾坤鼎之时,受幻境碎片所袭,受伤不轻,昏睡一月有余。醒来之后,惊闻这两万八千年外界的变故,心系灵啸一脉的安危,遂即与赤炎一众告别,带伤赶回了凌霄宫。赤炎神君羲曜晖虽也受了些轻伤,昏睡了几日,醒来之后似乎已无甚大碍。毕竟曜晖较慕彦年长,修为亦高于慕彦。只是在乾坤鼎中耗费了太多的修为,加之醒后听闻家中的惊变,悲愤交加,忍不住气血上涌,口中竟呕出一口鲜血。 出征之前,昕明宫夜宴,家人齐聚,好不热闹。曜晴抚琴,羲阳舞剑,遂即曜晗又献舞。映月开了坛去年冬日亲酿的冻醪,为曜晖践行。曜旷举杯与曜晖对饮,羲玥跑上前敬酒,道:“女儿备了两坛好酒,待父君得胜归来与帝君畅饮!” 曜旷道:“玥儿你可是藏了什么好酒?赶紧拿出来给二叔尝尝!”曜晖笑着看向曜旷道:“玥儿丫头能有什么好酒?” 羲玥跺脚道:“父君!玥儿的酒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呢!” 曜晖笑道:“那你且说说是什么好酒?” 羲玥嘟嘟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保密!”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曜晖独自立于夜风中,回想这一幕幕,彷如昨日。而今,昕阳宫物事人非。映月和曜晴已去,羲玥重伤昏睡两万多年一直未醒,曜旷修为散尽元神破裂靠护元珠方能续命,而曜晗……想到曜晗,曜晖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这个看似冷傲的小妹,居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曜晖的黑色长袍隐在夜色中,被夜风刮得朔朔直响,手中一枚洁白的玉阙,在黑暗中散发出莹白的光,与夜空中银白的孤月交相辉映。曜晖口中喃喃道:“映月,你怎忍留我一人。”说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曜晖明白,这乾坤鼎幻境留下的不止是臂上的小伤,而是两万八千年积聚在身上的毒,深入骨髓,无药可解。曜晖不忍让羲阳知道实情。原本寡言的羲阳,历此变故,性子变得越发的冷冽。当看到父亲归来之时,羲阳暗淡的眼中才泛起光来,看到希望。曜晖明白自己是羲阳的支柱,如支柱倒下,让这个少年如何独自承受?曜晖如今能做的,就是瞒着羲阳,尽量多活一些时日,在余下的岁月里,用尽一切办法,治好羲玥,让羲玥能够苏醒过来。 “凫苏草,或许可以一试。”医神华甫道,“凫苏草佐以木檀,可以将羲玥郡主体内混乱的三魂七魄引回原位,魂魄归位,元神自然复苏。” 曜晖心中一动,问向华甫:“何处能寻得凫苏草?” 华甫道:“此物长杻阳山在中,由上古神兽鹿蜀看管。那鹿蜀神兽似马非马,白头红尾虎纹,凶悍异常,神力非凡。而且这杻阳山瘴气环绕,奇木遍布,景致三步一变换,极易迷路。要取凫苏草,恐非易事!” “华甫,既然凫苏草能救妹妹,为何不早告知我?!父君,我这就去将这凫苏草取来!”羲阳抱拳道。 华甫看了一眼羲阳,继续与曜晖说道:“这些年我一直瞒着世子,只因去杻阳山取这凫苏草实乃太过凶险,没有百万年以上的修为,就是去送死。赤炎只剩世子一根独苗,有不的闪失,还望神君见谅。” 曜晖抬手道:“医神你做的很对!这凫苏草我自会亲去取来。”说罢,拍拍羲阳的肩,说道:“阳儿,你在此好生照顾玥儿,等为父归来。” 羲阳急道:“让我一同前往助父君一臂之力!玥儿是为了救我才受这么重的伤,躺在这里沉睡不醒的应该是我才对。如今既知这凫苏草既能救玥儿,那我便不能不去!望父君成全!” 曜晖叹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前往吧。只是杻阳山极易迷路,你且先往招摇山去取些迷谷枝来,以备不时之需。” 羲阳领命道:“是,父君!” 羲阳不曾想,这是父君设下的一个局。自己在招摇山一困就是将近半年,原来这招摇山虽不凶险,却比之杻阳山更易迷路,故而才有迷谷树应势而生。半年之后,羲阳终于寻得那形如勾树通体漆黑却光耀四方的迷谷树,折了那枝桠,收入怀中,周围的景致明朗异常,脑子里也是一派清灵,很快便从招摇山中走了出来。 回到昕明宫时,父君已将凫苏草取了回来。华甫医神将羲玥三魂七魄复位,道是已无大碍,不出一月羲玥元神便能复苏。 然父君归来之后,便闭关不见。羲阳料想,父君定是取凫苏草受了伤。追问华甫父君伤势如何,医神却不肯透露半丝消息。 半月后,天龙三帝子钦伏宸来到昕明宫,求见父君,打探失踪乾坤鼎的下落,父君与帝君一同接见了伏宸帝子,并与之密谈了半日。羲阳在殿外徘徊了半日,却不曾得见父君与帝君。后伏宸帝子离开,继续追踪乾坤鼎。 再过了半月,羲玥果如医神所言,醒了过来。 羲玥不曾想,这一觉,竟然睡了三万余年。 时移势迁,物是人非。 母亲映月和大姑曜晴已仙逝,小姑曜晗失踪,生死不明。羲玥不禁想到自己的梦,梦中父君与帝君…… 羲玥流着泪,紧紧抓住羲阳的手,急切道:“哥哥,父君与二叔可安好?” 羲阳握着羲玥,安抚道:“帝君与父君都闭关,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们二位了。”羲玥听罢,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半月之后,羲玥身子已大好,遂往日辉殿探望父君,却吃了闭门羹。羲玥生疑,父君平素最宠爱自己,如今历经生死,三万多年不曾相见,父君怎会对自己避而不见? 羲玥将心中的疑惑道与羲阳,羲阳表示也一直心存怀疑。然父君将整个日辉殿设下结界,二人根本无法入内探查究竟,遂将医神华甫绑了过来,逼问真相。不想华甫竟然宁死不肯吐露半句。 羲玥跪向华甫,道:“华叔叔,你跟随父君多年,对我赤炎赤胆忠心,玥儿敬你重你,尊你为叔父。你自小看玥儿长大,应知玥儿与父君父女情深,父君断不会无缘无故不见玥儿。玥儿听哥哥说,父君为救玥儿夺凫苏草负了伤,父君伤势是不是很重?父君在殿外设下结界,玥儿修为低微,破不了入不去。我赤炎经此浩劫,玥儿已经没了母后和姑姑,如今玥儿真的非常挂念父君,华叔叔,玥儿求求你……华叔叔……”羲玥一边说着,一边哭得失了声。 华甫被羲玥打动,不由得亦流下两行泪来。扶起羲玥道:“郡主请起!”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叹道:“这事纸包不住火,终究是瞒不下去的。”说罢,翻手结出一颗含影珠,交与羲玥,道:“此物神君本嘱咐我一年之后方能交给世子与郡主,如今……罢了,就让神君责怪我吧。”说罢,转身离去。 羲阳与羲玥愣愣的看着那含影珠,隐隐感觉不妙。 羲阳接过羲玥手中珠子,上前几步,催动含影珠,一阵光芒从珠中射出,珠子缓缓上升,在半空中定住,曜晖的身影从珠中投射到面前。 “父君!”羲玥虽知是影像,仍旧情不自禁的扑上去,却扑了个空,一个踉跄跌到羲阳的怀里。 曜晖望向远方,缓缓道:“阳儿,玥儿,你们二人能看到这段影像,证明为父已是羽化一年有余了。自从乾坤鼎幻境破阵出来,我已是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一直瞒着阳儿,是担忧我儿孑然于世,无法承受。如今你们兄妹二人可以相互扶持,为父也就放心了,也算给你们仙去的母亲一个交代。望你们相亲相爱,重振我赤炎一脉。不必难过,为父要去见你们母亲了,很圆满。”曜晖言罢,含影珠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曜晖的身影越来越淡,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羲阳羲玥紧紧相拥,恸哭不止…… 这段往事,是羲玥心中不可触碰的痛。每每午夜梦回,羲玥都会从梦中哭醒。她从不与羲阳提及自己的噩梦,因为她明白,这也是羲阳心底的伤。 如今,岁月渐渐将伤痛尘封。不是不痛,只是,已经习惯了疼痛。 六 定亲喜宴 天龙太子伏宸与赤炎公主羲玥定亲的消息,自那婚书送抵昕明宫那一刻,便传遍了三天四海六地。冷清了几万年的昕明宫,忽然热闹起来,不断有各方的仙神来恭贺并打探婚期,似乎恨不得伏宸与羲玥明日马上成婚才好。紫微宫那边亦是日日被众仙神围追逼问婚期,这着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青雀不岔,道这些个来朝贺的仙神皆是势力眼,当年赤炎萧条之时,不见他们有半分相助,如今一得知赤炎与天龙结亲,便纷纷死皮赖脸的贴上来了! 羲玥闻后笑笑,青雀这话虽说得不体面,但道的确然是实情,对此,羲玥也只能是一笑了之。 后来,紫微宫和昕明宫被众仙神扰的实在是头疼,于是乎双方决定提前先为二人办一场定亲宴,以满足众仙神们八卦的需求。 定亲宴定在十月初八,后因太子伏宸戍边途中有事耽搁,又推迟到了冬月初四。 眼瞧着十月末了冬月将入,离定亲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羲玥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最后一次见伏宸,还是魔族来犯昕明宫那日,自己身受重伤被魔尊玄魇的掌力震飞,后来落在了伏宸的怀中。如今算来,自己与伏宸已是有六万九千二百一十一年未见了。这将近七万年的岁月,大家都经历了惊天巨变,不复当年纯真时的模样了。但对伏宸的心意,在羲玥心底埋藏了八万年,却从不曾变化过。不,应该说是如陈酿的美酒,随着岁月的积淀,愈发的浓烈了。 羲玥随手翻拣着青雀刚刚放在桌上的一堆锦书,是天龙那边送过来的定亲宴当日的一些宴会流程和注意事项,另外就是一些观礼的宾客名单。羲玥翻看了一阵,觉得无甚紧要的,正准备放下手中的锦书,忽然名单中一个熟悉名字跃入眼中: “灵啸帝君:雪飘飘。” 羲玥心中一惊,将青雀唤来问道: “青雀,之前让你打听灵啸一脉的近况,你那边可有消息?” 青雀歪着头道:“雀儿听那些小仙们八卦说,灵啸一脉四散无主与游神散仙混居六地多年,但前些日子,灵啸一脉寻得了失散多年的公主,并推拥公主继承了灵啸帝君之位,如今灵啸一脉也算是有主了。听说这位新晋的灵啸女君在当年大战中受了重伤,得青虬一些散仙们的照拂方才捡回了一条命,痊愈以后,居然失了记忆。如今这位灵啸女君仍然不肯回九重天的凌霄宫,而是继续待在青虬,估计是有些记忆还未完全恢复吧。不过这些也都是雀儿道听途说,要待离鹤那边证实了方知真假。” 羲玥听罢,道:“我见天龙送来的宾客名单上有灵啸帝君雪飘飘的名字,这么说来,雪飘飘活着并承了灵啸帝位,应该不假了。” 青雀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 飘飘活着,这着实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想到飘飘当年在学堂上散漫的样子,着实很难想象如今她身为一脉神众帝君是何般模样,或许眉眼间会多了分坚毅与英气吧。羲玥不禁莞尔,眼前浮现出雪飘飘那张生的极为精巧美丽却略带慵懒的脸,眉心间的印记似蔷薇花开般妖冶,颜色却淡淡的,如化了水的胭脂一般…… 转眼便是冬月初四。太子伏宸戍边事务缠身,依旧未归。但定亲宴不可一推再推,天启帝尊与羲阳帝君商议后决定如期举行,既然伏宸不能出席,便由双方长辈出面宴请众位宾客,伏宸与羲玥都不必出席。 当日,三天四海六地的仙神们齐聚天府殿,寂静的九重天,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天启帝尊与胥凤帝后端坐于大殿中央,羲阳位于天启帝尊左侧的席位之上。羲玥身着一袭樱粉色绣有凤尾暗纹的礼服,琳琅环佩,朱唇含笑,面若桃花。辰时与羲阳一同拜见过天启帝尊与胥凤帝后以后,便在羲阳身后隔着一隐蔽的纱帘的内堂休憩。 宴席将要开席之时,一白衣女子方才缓缓步入殿内,行至天启帝尊跟前微微颔首见了个礼,淡淡道:“灵啸雪飘飘贺喜帝尊帝后!”那声音不含半分情绪。 飘飘!羲玥心中一跳,隔着纱帘看向那个白衣身影,身段婀娜纤细,黑发及腰,发髻上不合时宜地攥着一朵白牡丹绢花。如此装扮赴宴,着实是有些不太应景。 雪飘飘见过天启帝尊,遂即转身看向羲阳,向前两步,立于羲阳跟前,道:“这位便是赤炎帝君吧,恭喜了。”羲阳立起身来微微一愣,颔首回了礼。 羲玥听着雪飘飘的声音觉得分外的陌生。想来当年飘飘与羲阳一同修习过剑术,也算的上是同窗,怎似互相不识般如此冷淡。莫不是飘飘记忆还未恢复,识不得羲阳?羲玥望向纱帘外的雪飘飘,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眸子黑的深不见底,目光冷冽。柳叶细眉,前额眉心间光洁白皙,丝毫不见任何印记的影子。看着这样一张陌生的脸,羲玥不禁愕然: 这个是雪飘飘?! 羲玥脑中一团混乱,心中更是疑惑不已。莫不是雪飘飘脸受过伤,重新换了脸?那声音呢?气息呢?这个雪飘飘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莫不是此人冒名顶替雪飘飘却不为人所知?可灵啸一众怎会识不得自己的公主呢? 整场宴席间,羲玥都扒在后堂的纱帘上观察宴席上的雪飘飘。这个白衣女子好似与世隔绝一般,定定地坐于席上,兀自把玩着手中一枚白玉扳指,任周围觥筹交错,不与人语。羲玥越发疑惑,遂令青雀唤来席间倒酒的小仙婢,偷偷传话于雪飘飘,约其内堂一叙。 小仙婢领了命,趁席间倒酒之际,与雪飘飘耳语了一阵,将话传到了。 雪飘飘听罢,似乎有点吃惊。不久便缓缓起身往内堂方向步来。青雀在隐蔽的门口迎到雪飘飘,将她领进了内堂。 羲玥见了雪飘飘,立马起身迎了过来,拉住雪飘飘的手,唤道:“飘飘!” 雪飘飘楞了一楞,似乎不习惯羲玥如此熟拈的动作,冷着脸收回了手,后退两步,问道:“羲玥公主?” 羲玥尴尬笑笑道:“正是。飘飘,你认的我?” 雪飘飘摇头道:“你我初次相见,我怎会认的你。仙婢传话道羲玥公主约我内堂相见,如今内堂就你一人,你不是羲玥又能是谁?” 羲玥讪讪道:“我本还……”随即话锋一转“羲玥在内堂见灵啸女君,想起昔日一位故友,倍觉亲切,故约女君后堂一叙,方才羲玥失礼了,望女君见谅。”说罢行了个礼。 雪飘飘听罢,道:“羲玥公主言重了。公主约我相见,可还有其他事?” “你终究不是她。”羲玥喃喃道“罢了,劳烦女君走这一趟。” 雪飘飘见羲玥黯然的模样,不禁问道“你认识的这位故人与我长得很像?” 羲玥摇头道:“不,你们很不同。只是我在妄想你会是她罢了。” 雪飘飘面上似乎微微有些动容,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扳指淡淡说道:“人的缘分到了的话自会相见,羲玥公主大可不必过度思虑。没什么事的话,我且先行一步了。” 羲玥点头道:“多谢女君,羲玥就不远送了。” 雪飘飘转身出了内室,悠悠地步入殿内。羲玥望着雪飘飘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泛起丝丝忧虑,在握手的那一瞬,羲玥暗自用了探魂术。这个冷美人不是飘飘,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从握住她的手那一刻,羲玥已是了然于心。 她是谁?真的飘飘又在哪里?是生是死? 羲玥辗转了一夜,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羲阳在宴上酒醉,至今还在大睡,羲玥这满腹的疑虑无处可诉,自己独自想的头疼。 羲玥揉揉太阳穴,正欲让青雀去将离鹤唤来打探一下雪飘飘的事,却见离鹤急匆匆已经到了门外。 羲玥问道:“离鹤,可是哥哥那边又什么事?” 离鹤道:“公主放心,帝君一切安好,昨日酒醉,如今睡得正鼾。” “那是何事,你这急急忙忙的。”羲玥不解道。 “是伏宸太子过来了,在殿外求见公主。”离鹤应道。 青雀笑着说:“这伏宸太子莫不是昨日定亲宴赶不及回来,怕我们公主生气,故而今日特来赔罪了?” 羲玥面上泛起了红晕,吩咐离鹤带伏宸在小花园稍候,随后令青雀赶紧给自己梳妆。 青雀眨巴着眼睛戏谑道:“公主着什么急,就让伏宸太子多等些时候,还怕他跑了不成!” 羲玥随手拿起妆台上的发簪,轻轻敲了下青雀的额头,佯装生气道:“你这个丫头,叫你多嘴!” 青雀故意大叫:“啊,公主,好痛!” “别装了,快点帮我看看戴哪个好?”羲玥拿着两根簪子比划着。 青雀一边帮羲玥梳着头发,一边笑着说道:“公主人美,戴哪个都好看!” “你这小嘴,越来越刁滑了!”羲玥无奈道。 青雀帮羲玥梳好头,对着镜中说道:“雀儿是认真的,公主确然很美,伏宸太子有福呢!” 镜中的羲玥,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端庄清丽,美斯如画。 七 流水落花 小院中,伏宸负手而立,藏蓝色的长袍,与深栗色的长发,被风吹起,飞扬成院中一道别致的风景。 羲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近伏宸,淡淡的木檀香气隐在风中,让羲玥有丝丝晕旋。伏宸是她的死穴,面对伏宸,羲玥总是变得慌乱,不似平日的自己。 当年与伏宸同窗数年,羲玥竟不曾有勇气与伏宸说过半句话,每次遇见,羲玥总是将头埋的低低的,生怕被伏宸瞧见自己脸上泛起的红晕。 想到这里,羲玥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不觉又将头埋低了。 伏宸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忽而转过身来。羲玥捧着脸,惊了一下,往后一个踉跄,身体朝后倒了下去。羲玥心中道:糟了!这样摔下去必定四脚朝天,实在太丢人了,为什么自己从未给伏宸留下过好印象呢! 羲玥正懊恼着,伏宸已快步上前将羲玥拦腰扶住,道:“没事吧?” 羲玥迎上伏宸的目光,心中突突直跳,慌乱地站稳,理了理鬓发,低头道:“呃,没事没事。” 伏宸似乎并未留意羲玥这些小细节,看着羲玥道:“羲玥,你可知你我相识有多久了?” 羲玥一时反应迟钝,顿了顿,来不及回答,伏宸继续说道:“不记得没关系……” 羲玥咬咬下唇,轻轻道:“不,我记得。你我自当年同窗时算起,到如今已相识了八万四千三百二十年整。” 伏宸听羲玥如此说来,不由得一惊。 羲玥抬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呃,或许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伏宸皱着眉道,“我们相识竟如此长时间了。” “嗯,我们上次相见是六万九千二百一十一年前。”羲玥继续说道。 “你记性真好。”伏宸淡淡道,“但是相识八万多年来,我们这是第一次说话。” “是。”羲玥应道,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从前的确错过了许多与伏宸交谈的机会。 伏宸继续说道:“我们虽相识如此多年,却是连话都不曾说过,彼此更是不了解。羲玥,你不觉得我们定亲的事太过草率了?” 羲玥心中咯噔一下,仍应声道:“虽不曾说话,但我对你……” “哦?莫非你想说自己了解我?”伏宸截住了羲玥的话。 “嗯,算是有所了解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相互了解呢。”羲玥说着,脸上又不禁滚烫起来,遂低下了头。 伏宸淡淡道:“有所了解?羲玥,婚姻是人生大事,嫁给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就等于是一场豪赌,赢输皆是未知数。” 羲玥抬起头,坚定地说:“伏宸,我愿意赌。” 伏宸定定的看着羲玥的眼睛,缓缓说道:“羲玥,我不愿意。” 羲玥觉得伏宸吐出的那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的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伏宸,是不愿意娶自己?羲玥忽而觉得胸口好痛,全身抑制不住地都在发抖,眼泪不觉中已经掉了下来。 伏宸见羲玥这般模样,不忍道:“羲玥,我无意伤你。” 羲玥双目含泪,咬紧双唇,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只觉得心痛的无法言语。 有意无意,有何区别。 伤了,就是伤了。 羲玥紧闭的双唇被自己咬的渗出血渍,混着落下的泪水涌入口中,咸涩不已。 二人就那样尴尬地对立着,谁都不语,静静的过了许久。羲玥终于开口道:“你走吧,我明白了。” “羲玥,对不起。”伏宸低声的说。 羲玥苦笑。八万多年来,那么多的伤痛,自己都咬着牙挺了过去,只因为怀着对伏宸的情义与期盼,心底还有希望还有梦。如今,羲玥清晰的听见梦碎的声音,自己的心,仿佛一并跟着碎了。 “走吧。” 羲玥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伏宸看着羲玥瑟瑟发抖的背影,不置可否,欲上前再安慰几句,却踌躇一阵后,最终决然地阔步离去。 羲玥转身看着伏宸越走越远的身影,泪如雨下。再也支撑不住不停发抖的身体,哐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风肆意的吹着,伏宸身上的木檀香气残留于风中,在小院中慢慢弥散开来。 羲玥流着泪,屏住呼吸。 这木檀的味道, 曾经,是她的药; 如今,是她的毒。 伏宸出了昕明宫,腾空而起,却不是往紫微宫方向,而是往青虬而去。 青虬一隐蔽的山洞洞口,一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孑然而立。见伏宸到来,缓缓迎上去。 这女子乌黑的长发从斗篷毛茸茸的帽子中散落在肩上,自胸前垂落至腰间,发间别着一朵白牡丹绢花。正是灵啸帝君雪飘飘。 雪飘飘领着伏宸进到了山洞,洞中曲径通幽,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翠绿的竹林出现在眼前。 冬月的青虬山中白雪皑皑,这片竹林周围厚厚的积雪及踝,但林中及竹叶上却不见半片雪花的影子。 雪飘飘默念了个口诀,抬手轻轻一挥,竹林竟从中间打开,现出一条弯曲的石子路来。成片的竹子似迎客松一般地,乖巧立于小道两侧。路的尽头,是一潭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一座雅致的竹楼立在水边,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伏宸跟随雪飘飘上了竹楼,穿过走廊,推门进入正中的房间。房间内室挂着白色飘逸的纱幔,内室中央布着一张圆形的床,床上铺着用雪貂皮毛缝制的纯白褥子。 一肤白似雪的红衣女子闭目躺于床上,似在昏睡。 “她已无大碍,很快就会醒了,放心吧。”雪飘飘冷冷地说道:“我欠她一命,如今还她一命,今日我和她两清了。至于她父亲欠我的,我自会找他去索。她父亲还不完的,我会再找她还。” 伏宸叹道:“上一辈的恩怨,何苦一直背负呢?她是她,她父亲犯下的过,与她何干?” 雪飘飘转身走出房间,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着:“钦伏宸,你能放下,可我做不到。在我找她还债之前,好好照顾她,让她活着。” 雪飘飘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下竹楼,穿过竹林,白色的身影湮没在皑皑白雪中。 伏宸走进内室,在床边坐下,端望着熟睡的红衣女子:缎子般的乌发,弯弯细长的眉,浓密卷翘的睫毛,挺拔微翘的鼻子,丰润小巧的嘴,前额上一殷红的印记格外醒目,如血色的蔷薇,妖冶地绽放在眉心间。 “小昔,醒醒。”伏宸轻唤道。 那红衣女子听到伏宸的声音,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明明生得妩媚妖冶,但眼底却尽是清澈透亮,一如伏宸八万年前初见时的样子。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八万四千三百一十九年前。 八 青虬相遇 八万四千三百一十九年前,天界紫微宫天玑殿。 后花园一凉亭中,神族天龙一脉的胥凤与胥仪二位帝后,正在凝神对弈。 这二位帝后,乃是一卵双生,发色一赤一青,天地所生。虽属神族赤炎凤凰一脉,却被天定为天启帝君之妻,落生于天龙之地。 长成之后,二人双双感应天意,嫁天龙帝君钦天启,并双双怀胎,一胞十卵。同年,胥凤生十子,胥仪生十女。当日,天界云霞满布,金光灼灼,百万彩鸟朝贺,一派祥瑞。 这胥凤手执一枚白棋,刚欲落子,远远见着凉亭外一小仙婢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急声道:“凤后娘娘,不好了,三帝子又偷跑出宫了。” 胥凤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下,看了眼那神色慌乱的小仙婢,漫不经心问道:“哦?他那三万遍经书可是抄完了?” 小仙婢恭敬地行了个礼,低头答话:“回禀娘娘,三帝子的经书已经抄完了,奴婢亲自点过,三万遍,一遍不少。” “这顽子,抄了那么多经书还是收不了心。看来下次又要给他加量了。”胥凤说着,微微皱眉,复而拿起棋子,将那枚白子落在棋盘的一角。 胥仪轻轻抿了一口茶,细看了一眼胥凤落子之处,不由赞叹地笑道:“欲擒故纵,真是步妙棋!看来一切都尽在姐姐的掌握之中。”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手在盒中拈起一枚黑子慢悠悠地思索起来。 胥凤怡然地端起一旁的茶盏润了润口,复而朝胥仪笑笑:“他们十兄弟,就伏宸这孩子最不让人省心。我也深知关是关不住的,只盼着他慢慢大了能收收心,别在外面惹出什么乱子来了才好。” 胥仪盯着棋盘思索着,犹豫了一阵,方才在棋盘一处落下了手中的黑子,接着抬头朝胥凤轻松地笑道:“伏宸那孩子左不过是贪玩,爱好打几个小怪兽搜集些奇珍异宝罢了,能生出什么翻天的大事来。上次你绑他回来,他关着禁闭,却还不忘托灵希带了个宝贝送我呢,我瞧着挺稀罕。这孩子虽顽劣,但却很是有心,我倒挺喜欢。” 胥凤听罢不禁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几个宝贝就把你们一众人心给收买了,难怪这小子是越来越发地放纵。” 天玑殿这边二位帝后正聊着,那偷跑出来的天龙三帝子钦伏宸,人已是到了九天之外的青虬仙山界内。 正如胥仪帝后所言,钦伏宸虽然顽劣,但却实打实的是个靠谱的孩子。虽然每次都是偷跑出来,被胥凤帝后发现了再绑回去关禁闭,但是每次回去却绝不会空手,总会给父君母后以及一众兄弟姐妹们带些手信。这些手信,便是钦伏宸一路游历搜集到的各种宝贝。 上次偷跑出来游历,钦伏宸就听闻此仙山之中藏有宝贝,不料自己正在山中准备深入探查之时,却被母后发现了行踪给绑了回去。这回去之后,在佛堂里一关就是三年,被罚抄经三万遍。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溜了出来,钦伏宸盘算着得先把宝贝弄到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钦伏宸循着三年前自己留下的线索,往青虬山中行进,转了大半日,方才寻到当年的那个山洞洞口。 这山洞十分隐蔽,周围乱石林立,野草杂生,并不易被发现。钦伏宸顺着洞中潺潺的水流之声,在昏暗中一路摸索着前行。洞中曲径通幽,约莫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忽觉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茂密而又翠绿的竹林。 远远望去,隐约见着那竹林之中,有二人正相对而立。由于距离太远,看的并不真切,钦伏宸于是轻轻往前走近了些,隐在竹林附近一座巨石身后,悄悄探头朝竹林中望去,这才看清,那相对而立的二人乃是一男一女。 那少女白衣飘飘,黑发及腰,头顶上束着一根洁白的丝带,在发髻间结成一白蝴蝶结,带尾飘在散落的长发中间。 白衣少女对面,立着一少年,身材并不魁梧,却是英姿卓卓。一身紫色劲装,黑发用紫带束起,简洁又利落。一双眸子清澈透亮,眉眼间却略带些妖冶,看上去不似仙界之人。 白衣少女满脸的不悦,趾高气昂地朝那紫衣少年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报上名来!” 紫衣少年慵懒地摆弄着手中的长鞭,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姑娘,你可曾问过我?” 白衣少女瞪大眼睛,扭头张望了一下,这四周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哪里来的树?不禁十分恼火,遂即狠狠地瞪了那紫衣少年一眼,嚷道:“胡说八道,这哪里来的树!” 紫衣少年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轻扬着手中的长鞭,指了指脚下一株不起眼的小树苗,悠悠地说道;“喏,这不是么。” 白衣少女低头一看,气得脸都绿成了跟周围的竹子一个色:“靠!这个小盆栽也叫树?你玩我呢?!” 紫衣少年抬头望着白衣少女,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说着:“人不分贵贱,物不论大小。它明明就是树,你凭什么说它不是?” 白衣少女气的直跳脚:“你……你这是要故意为难我!你可知我是谁么?我乃神族灵啸一脉公主雪飘飘是也!”说完,双手叉腰,下颌微扬。灵啸一脉,乃是与天龙、赤炎二脉在神界鼎足而立,她这个灵啸公主,地位自是尊贵崇高。亮明身份后的她,似乎在得意地等待着紫衣少年的惊恐虔诚地献上自己的膝盖。 “我管你是雪飘飘风飘飘,与我何干。哪条天规有写道,你们名门大派就可以欺压我们这些个游神散仙?”紫衣少年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地说道。 钦伏宸在一旁不由得好笑,这紫衣少年倒是有趣! 雪飘飘气的满面通红,指着紫衣少年骂道:“你……你……气死我了!哪有男人长的如你这般妖冶的,看你这眉眼,分明是个人妖!还游神散仙呢,我呸!你这个死人妖!快给我让开!”雪飘飘说着,手中的长剑伴着一阵白光,朝紫衣少年飞去。 紫衣少年也不躲闪,定定地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嘴里忽然神来一句:“你可真当是灵啸公主?” 雪飘飘被紫衣少年这忽然来的一句给问懵了,停住手,疑惑地答道:“正是……你……?” 紫衣少年若有所思地说着:“哦,原来真是灵啸公主啊!那麻烦替我给灵啸帝君捎句话吧。” “什么?……”雪飘飘不禁愕然,满脸不解问道:“你与我父君相识?” “呃,那道不是。只是忽然想到,你们灵啸的教养确然是有那么点欠缺,大约灵啸帝君并不太知晓吧。”紫衣少年明明是在戏谑那雪飘飘,可言语之间却满是真诚。 钦伏宸在一旁差点笑出了声,只能拼命忍住,继续蹲在一旁看两人的笑话。 雪飘飘彻底怒了,狂骂道“你个死人妖!去死!”说着,剑锋直指那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长鞭轻轻一挥,空中出现一个紫色的光圈,将雪飘飘的白色剑光缚住:“姑娘,别乱叫,本公子可是有名字的,听好了,本公子大名是玄林,别叫错了哦!” “我呸!你个死人妖还自称本公子,你哪里是个公的,你分明是个不公不母的死人妖!” 雪飘飘一阵接一阵的剑光朝玄林射去,玄林长鞭挥舞,化出无数个紫圈,一一将雪飘飘的剑光挡了下来。二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忽而竹林后面出现一声巨响。玄林听到声响,扭头望向那响声出现的方向,忽然后退几步,收起了手中的鞭子,接着转头朝着雪飘飘喊道:“今日先不陪你玩了,飘飘公主,后会有期!”言毕,飞身朝竹林后方去了。 雪飘飘哪里肯罢休,怒道;“死人妖,你休想逃!”说罢,提着剑朝竹林后方追去。 钦伏宸见状,也满心好奇地立即尾随着二人,朝竹林后方飞去。 九 温潭夺珠 竹林后方,是一潭雾气氤氲的温泉,泉水清澈见底。泉水底部,一硕大的明珠放着耀眼的蓝光,将一潭泉水衬的蓝莹莹的。 一道紫色的劲光在温潭上方闪过,玄林灵巧的身影出现在水潭之上。玄林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单脚悬立于水面之上,正运气凝神,准备入到水中去取那水底的明珠。忽然一道白光晃动,雪飘飘提着长剑,出现在了玄林面前。 “哟,飘飘公主,真是巧,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玄林抱着双臂,半眯着眼睛,悠然地望着紧随而来的雪飘飘。 雪飘飘瞪了一眼玄林,目光立马被那潭底的明珠给吸引住了。剑指玄林,大喊一句:“哎,死人妖你看后面是什么?”说着,忽然直接飞身过去,欲先抢在玄林之前,夺了那明珠。 玄林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角色,嘴角微扬,眼中凌光闪动,一个纵身,便拦住了准备入水探珠的雪飘飘。雪飘飘怒目圆睁,长剑挥舞,与玄林在泉水上方又动起手来。 二人这边正打的不可开交,一直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钦伏宸却悄悄地凭空而降,正欲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二人不注意将明珠给顺走,却不巧被雪飘飘撞见了。眼尖的雪飘飘一个回旋,立马飞身过去伸手结出个结界,一道白光笼开,将整个水潭护住。 玄林见雪飘飘忽然跳开,于是转身过去,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出现想要顺手捞珠的少年。眼前这个少年一身蓝衣,气度不凡。深栗色的发在头顶高高束起,发间簪着一柄样式简单却做工精巧白玉发簪,余下的长发在身后自在地散开。 “你们两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女子抢东西,有意思吗?你们知不知道风度两个字怎么写?”雪飘飘忽然开口,撅着嘴极为不岔地说道。 “风度?……是哪两字?”钦伏宸嘴角微微上扬,却故作抱歉地皱眉道:“姑娘,我书读的少,你教教我。” “呵呵……呵……哈……”玄林听罢钦伏宸所言,在一旁忍不住一个劲地笑着,差点笑岔气。 雪飘飘那边却被钦伏宸气的直跺脚,遂把矛头指向玄林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他没读过书你也没读过是吧!” 玄林拼命忍住笑,正色道:“我?……嗯,确然读过几天书。但你都说我是人妖了,人妖要风度作甚?” 雪飘飘凌乱了,彻底无语。 面对这两个奇葩,她也是醉了,这可真是一对活宝。 雪飘飘哼了一声,转身飞进结界,欲先将明珠从潭水中取出后再做打算。 钦伏宸和玄林眼见那雪飘飘就要得手,于是二人赶紧合力破开了雪飘飘布下的结界,及时将雪飘飘给拦下。 雪飘飘手停在离水面一寸的地方,瞪大眼睛,愕然道:“你们两个原来是一伙的?我就说呢,你们两个奇葩真是一对活宝,两个大男人居然联手对付一个弱女子。” “我怎没看出你是个弱女子,你且告诉我你哪里弱了?”玄林并不认同雪飘飘是弱女子一说,将手中的鞭子抖了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雪飘飘。 “这点我赞同。”钦伏宸唇边浮起一丝赞叹的浅笑,忍不住点头附和。 雪飘飘看着玄林和钦伏宸这二人一唱一和的,不禁歪着脑袋想了想,疑惑地说道:“你们两个奇葩莫不是断袖?难怪这个死人妖……” “喂,飘飘公主,我不叫死人妖,我叫玄林好吧!”玄林皱眉打断了雪飘飘,说着,手顺着前额向上摸了把,将发型整了整。 钦伏宸看向玄林,面前的这位紫衣少年,虽是俊美,但确如雪飘飘所言,有点儿……呃……娘,遂即对雪飘飘说道:“嗯,这位公子确然俊美,有那么几分姿色,倒是可以考虑一番。”说着,伸手摸着下巴,再次上上下下将玄林仔细打量了一番。 玄林不禁狂汗,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向钦伏宸道:“多谢这位公子的赏识,只是本公子无断袖之癖。公子若方便留下名号的话,等下次玄林遇着断袖的朋友再介绍与公子吧。” 钦伏宸不置可否地讪讪笑笑:“在下钦伏宸。” 雪飘飘在一旁听罢不由的一脸黑线:“你们不是一伙的?” 玄林与钦伏宸二人转头过来,异口同声道:“我何时说过与他是一伙的?” 雪飘飘惊讶的张大嘴:“那你们为何联手对付我?!”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道:“我何时与他联手了?” 玄林与钦伏宸皆被对方这不约而同很是惊了一下,于是互相望向对方。 雪飘飘翻了个白眼,咂舌道:“你们不是一对倒是可惜了,两奇葩!” 三人这厢正说着,忽而水潭中的泉水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三人一惊,各自用真气形成气障,护住自己。 潭中的水越转越急,漩涡的吸力亦越来越强。三人定住身,用力抵抗住漩涡的吸力。 忽然,漩涡中间腾出一条青色的蛟龙,发出惊天嘶吼,接着长尾一甩,转头竟朝雪飘飘撞去。 “当心!~”玄林见雪飘飘一脸茫然,完全被这忽然出现的蛟龙吓傻了,竟然呆在那里不出手抵挡。顿觉不妙,来不及细想,直接飞身过去,将吓傻的雪飘飘一把推开。待回过头来,那蛟龙已在身前,玄林还来不及挥起鞭子抵挡,蛟龙的长角便迅速地刺入了胸口。 玄林眉头紧蹙,紧咬牙关忍住痛,奋力挥出鞭子缠住蛟龙的身体,闭目默念了一个口诀,手中紫色的长鞭忽然无限地延伸开来,如刚柔并济的铁锁一般,将那蛟龙越缠越紧。 蛟龙怒了,狂吼一声,直接冲入云霄,周身迸发出刺目的火光,在空中一个扑腾,长尾猛甩,将缠在身上的玄林连人带鞭一并重重地摔了下来。 “不好!……”钦伏宸见状,立马飞身过去接住从空中坠下的玄林,转头对雪飘飘喊道:“发什么呆,不要命了!还不快走!” 雪飘飘被眼前突发的一切给镇住了,听到钦伏宸呼喊,方才回过神来。立马慌慌张张地尾随着钦伏宸往洞中逃去。 第六章 水月洞天 蛟毒成谜 竹林深处,温潭水畔,一青衫男子负手而立,身旁跪着一灰袍青年。 灰袍青年垂首道:“属下的疏忽,不慎令外人闯入君上的疗伤之地,扰了君上,还望君上责罚!” 青衫男子并不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罚你何用?你可知闯入禁地的是何人?” 灰袍青年仍旧低着头,继续答道:“三人往水镜湖湖心岛去了,想必应该是灵啸的人。” 青衫男子闻后若有所思,不禁喃喃道:“原来是灵啸的人,难怪朦胧间觉得那白衣少女竟是如此眼熟。”随后继续问道:“我初醒时迷糊间似乎误伤了一少年,那人怎样了?” “伤的不轻,而且,属下听闻那人似乎中毒了。”灰袍青年答。 “中毒?”青衫男子转过身来,不解道:“怎会中毒?” “这个属下也很是不解,或许是那少年在被君上刺伤之前就已经中毒了吧。”灰袍青年抬头望着青衫男子,并没有什么把握地猜测道。 “留意那三人的举动,有什么事情立即向我禀报。”青衫男子吩咐。 “属下遵命。”灰袍青年恭敬地领命后起身往竹林中行去。 青衫男子转身过去面对着水潭,挥手间,水潭边出现一座雅致精美的竹楼,一条弯曲的石子小道,自竹楼蜿蜒至竹林之中。 此时,水镜湖湖心岛别苑西厢房外,雪飘飘正拍着门不耐烦地催促:“喂!钦伏宸,好了没有呀?” 忽而房门打开,钦伏宸神色凝重地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雪飘飘面上满是不解:“怎么?难道玄林的情况不妙?” “玄林?!”钦伏宸挑眉看着飘飘,阴阳怪气地挤兑道:“你怎唤他玄林了?不是死人妖么?” “哎呀,你倒是快点说他情况究竟如何了?”雪飘飘跺着脚急道。 见雪飘飘一副心焦的模样,钦伏宸也不忍继续逗她了:“不太妙,蛟毒似乎扩散了,而且玄林受到影响似乎有些妖化。”钦伏宸眉头微皱着说道。 雪飘飘急忙入到厢房内,眼见玄梦昔躺在床上,肌肤惨白,嘴唇发青,额上一妖冶的印记若隐若现。 雪飘飘不禁满面担忧,不知所措地问向钦伏宸:“这蛟毒怎会如此厉害?可有法子解?” 钦伏宸哪里来的什么法子,颇为无奈地说道:“我是没什么法子。不过,一般毒物的身上都会有解药,若能寻得那蛟龙,或许能得解毒之法。” 雪飘飘看着玄梦昔额上殷红的印记,叹道:“这印记……玄林他莫不是要堕仙了?他是为救我而成这样的,我一定要为他找到解毒之法。” “你要去温潭寻那蛟龙?”钦伏宸心中一惊,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地问。 雪飘飘坚定地点点头:“我欠他一命,必须要报还给他。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去温潭。” “我……有说过要去吗?”钦伏宸一脸无辜地问道。 “你……”雪飘飘被伏宸这一问,不禁无语。 “你欠他我又不欠。”钦伏宸摸了摸下巴,继续补充道。 “你是不是男人?怕死你可以不用去。”雪飘飘不由觉得有些窝火,于是颇为气愤地说道。 “激将法没用。你不如和我谈谈条件,或许我可以考虑帮你。”钦伏宸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事不关己地淡淡说着。 “条件是什么?”雪飘飘白了钦伏宸一眼,没好气地问。 “解药归你,宝物归我。”钦伏宸极为干脆地回答。 “你还惦记着那明珠?”雪飘飘摇了摇头,心中十分地鄙视钦伏宸,想了一想单凭自己一己之力断然是无法对抗那恶蛟的,于是只好妥协道:“好吧,我答应你。” 雪飘飘与钦伏宸二人达成协议,遂一同往水月洞天而去。 水月洞天温潭旁竹楼中,青衫男子席地坐在一方竹制的矮几边泡着茶,灰袍青年入来道:“君上,那日误入水月洞天的白衣少女和蓝衣少年,又来了。” “噢?”青衫男子放下茶具,饶有兴致地问:“他们又来作甚?” “似乎为求解药而来。”灰袍青年答。 “解药?不必阻拦,领他们进来吧。”青衫男子悠悠地说道。 “是,君上。”灰袍青年领命退下。 雪飘飘与钦伏宸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行至水月洞天的山洞洞口。但见洞口立着一灰袍青年,剑眉皓目,目光凛凛。 灰袍青年见二人,迎上去微微颌首,道:“在下梓敬,奉命在此恭候多时了。二位且随我来。” 钦伏宸与雪飘飘不由一愣。雪飘飘不禁凑上去问道:“这位大哥,认错人了吧?” 梓敬不紧不慢地说道:“姑娘与公子可是为解药而来?” 雪飘飘瞪大眼十分不解:“你如何知道?” 梓敬不答,径直伸手道:“二位这边请。” 听梓敬如此一说,二人于是随着梓敬进了洞。穿过山洞,行入竹林,那雅致的小竹楼出现在眼前。 钦伏宸与雪飘飘飘见到此处景致与昨日大有不同,略微有些吃惊,驻足对视了一下,紧跟着梓敬入了竹楼。 内室中,一气质儒雅的青衫男子席地而坐,手上把玩着一洒金的紫砂泥壶,矮几边的红泥暖炉上温着一壶水,水气咕咕地冒着。 梓敬领二人入内,青衫男子头也不抬,缓缓道:“二位坐,请稍候。”说罢细细地将茶叶挑入紫砂泥壶之内,优雅地拎起暖炉上的水壶,倒出滚烫的开水将泥壶周遭淋了个透。 紫砂泥壶经开水的洗礼,呈现出暖暖的赤红颜色,上面的点点洒金更是金光灼灼,夺目非常。青衫男子将茶叶和茶壶慢悠悠地洗过一遍,继续又拎起水壶,重复上一步骤。 钦伏宸与雪飘飘来时已预备与蛟龙干一场恶仗,不料竟遇上这般情形,不禁愕然。 雪飘飘按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敢问阁下是何人?如何称呼?” 青衫男子抬头看了眼飘飘,微微怔了一下,缓缓道:“在下乃青虬君。” “我们二人的朋友在此被一恶蛟伤着中了毒,如今性命堪忧,我们为寻解药而来。敢问青虬君可知那恶蛟的下落?”雪飘飘继续追问道。 青虬君将泡好的茶倒出,示意梓敬端给钦伏宸与雪飘飘。 接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绕有兴致地盯着飘飘:“恶蛟?不曾听闻。” “不曾听闻?”飘飘不禁瞪大眼睛:“我们昨日还与那恶蛟在此地旁的温潭交过手呢!”雪飘飘说罢,看向钦伏宸。 钦伏宸不语,悠闲地端着梓敬递上的茶,慢慢地喝着,好似他本就为来这里喝茶的。雪飘飘看着不由来气,恶狠狠地瞪了钦伏宸一眼,不料他竟对此毫不理会。 青虬君看着雪飘飘,淡淡一笑,道:“我这水月洞天从不曾有过什么恶蛟,倒是有一与九天各神祇帝君同生的洪荒神兽,大战后在此休憩,你们可是惹到那神兽了?” 雪飘飘愣住了:“神……兽……,难怪如此凶悍。” “凶悍?这位姑娘似乎对那神兽有偏见?此神兽确然威猛,当年大战曾被誉为战神。”青虬君含笑道。 “战神?!”雪飘飘大吃一惊,一旁的钦伏宸也抬起头来微微一怔。 “天龙战神裕偃?”钦伏宸插话道。 青虬君点点头:“不错。”说着,漫不经心地看了钦伏宸一眼,顿觉眼前这个蓝衣少年并不寻常。接着押了一口茶,复而目光又偷偷扫视了钦伏宸一番。 “青虬君,你可是与那裕偃很熟?可否让他将解药交予我们,救我那受伤的朋友?”雪飘飘有些坐不住,正了正身子急切地追问。 “据我所知,战神裕偃的真身是天龙神兽,不曾有毒,何来解药一说呢?”青虬君将目光从钦伏宸身上移开,缓缓地对雪飘飘说道。 “不曾有毒?可我那朋友确实中了毒,如今命悬一线。”雪飘飘似乎有些不相信青虬君所言。 “或许是你那朋友受伤之前体内就有毒,受伤之后体弱被激发出来了吧。咳咳……”青虬君说着,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待青虬君一阵咳嗽过后,雪飘飘看着青虬君虚弱的样子,不禁面上泛出满满地同情:“青虬君原来身体抱恙,真是打扰了。” 青虬君饮了一口热茶,清了清嗓子,摇摇手道:“无妨。你那朋友若是毒未入骨的话,我倒是有法子可解。” “哦?什么法子?”青虬的话让雪飘飘一时激动起来。 青虬君翻手间,手上出现一颗蓝盈盈的明珠。雪飘飘与钦伏宸定睛一看,正是那日他们三人争夺的那颗。 青虬君道:“此珠名曰护元珠,乃洪荒宝物之一,由战神裕偃守护。此物虽应天咒洪荒之力被封印,但却清灵护元,有病治病,无病健魄。近日我身体抱恙,特向裕偃借来疗养用的。如二位需要,我倒是可以转借给二位一用。” 雪飘飘看看钦伏宸,发现钦伏宸直勾勾地盯着护元珠,眼睛竟然放着光。心中不由得一阵鄙视,复而转头对青虬君道:“那就多谢青虬君了!”说罢,伸手便要去取青虬君手中的护元珠。 青虬君手往回一缩,雪飘飘伸出的手落了空。 青虬君淡淡地笑道:“姑娘好生心急。我与二位素不相识,这珠子如此珍贵,岂能白白借予你们?你们要是借了不还,我如何向战神交代?” 雪飘飘无奈地望着青虬君问道:“青虬君想要如何?” “这珠子由这位公子拿去救人,姑娘你就留在我这儿小住几日可好?”青虬君看了看钦伏宸,对面前的雪飘飘说道。 雪飘飘咽了一口水:“你这是要把我押在这里做人质?”复而看向一旁的钦伏宸。 钦伏宸微微一笑,向青虬君点头道:“这个法子倒是好!” 雪飘飘愤愤道:“我有意见,为何不留他?”说罢指向伏宸。 青虬君押了一口茶缓缓道:“战神裕偃不好男色,要这公子有何用?” 雪飘飘一脸愁容,想着钦伏宸瞧那珠子的眼馋样,护元珠到手必然会揣着跑路的,自己押在这里,多半是要被青虬君献给那恶蛟。想来自己也是堂堂灵啸公主,竟然落得如斯田地……可是玄林是为了救自己受的伤,救命之恩不能不报,只能容钦伏宸将珠子拿去先救人,自己留在这里再慢慢想办法逃。 经过一番挣扎,雪飘飘走到钦伏宸跟前,佯装柔情道;“那你快去快回。”接着暗自传音与他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敢不救玄林拿着珠子直接跑路,我定不放过你!” 钦伏宸从青虬君手中接过护元珠,朝着雪飘飘意味深长一笑,道:“放心。”说罢潇洒地朝门外扬长而去。 雪飘飘看着钦伏宸远去的背影,面上一片阴晴不定,心中深觉不妙。 第七章 灵珠解毒 梦昔苏醒 拿了护元珠,钦伏宸心中很是纠结。 钦伏宸着实是爱宝之人,见着宝贝舍不得撒手,这珠子到手了要再还回去,钦伏宸真心是有些做不到。但是眼见雪飘飘义薄云天的样子,又略微心有不忍。而且天龙灵啸二脉素来交好,若日后让灵啸帝君得知宝贝女儿被天龙帝子卖了,那必然是要找到父君算这笔账的,到时候伤到二脉神族的和气,自己也定然是不好过。 钦伏宸纠结了一路,想着还是先救了玄林再做打算。遂径直前往水镜湖湖心岛。 玄梦昔躺于床上,面无血色,额上的印记越发明显。钦伏宸赶紧将护元珠取出,置于她的前额之上。护元珠紧贴着玄梦昔额上的印记,忽然发出刺眼的强光,珠子轻轻浮起,在她前额悬空一寸,飞速旋转起来,整个屋子都被这护元珠飞速旋转的蓝光照的明晃晃的,让人倍觉头晕眼花。 钦伏宸不禁伸手挡住眼睛,这四射的光芒晃的他的眼睛生疼。 一瞬间,那放着强光的护元珠越飞越高,越转越快,强大的光晕将玄梦昔整个身体都笼了进去,发出的强光也由蓝变紫。那紫色的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一阵,继而变黑,整个渐渐珠子黯淡下来,旋转速度也越来越慢,最后停止了转动,缓缓落在了玄梦昔的前额之上。 钦伏宸揉了揉被护元珠强光晃得刺痛的双目,用力睁开了眼睛。 但见床上的玄梦昔,气色已是转好。嘴唇不再发青,变得红润起来。面上也不再惨白,而是白里透红有了血色。 钦伏宸走到床前,在床沿坐下,抬起玄梦昔的手腕,搭上她的脉,感觉她的身体已经不似之前那般冰凉,慢慢变得温暖而柔软,微弱的脉搏亦是愈发变得强劲有力起来。钦伏宸伸手本欲解开玄梦昔的衣襟再查看一下她肩上的伤口,手伸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忽而目光被她额上的护元珠吸引住,于是转而把手伸向了玄梦昔额上的护元珠。 这原本通体泛蓝晶莹剔透的神珠,经过此番解毒之后,竟变得黯淡无光,通体黝黑,十分的难看。钦伏宸不由有些惋惜,心道如此宝贝该不会就这样废了吧? 钦伏宸心中嘀咕着,将那护元珠从玄梦昔额上取了下来,把在手中仔仔细细看了好一阵,方才将其收入怀中。转头看着玄梦昔,钦伏宸不由得一愣,原来玄梦昔受伤后额上出现的那个红色印记居然还在,只是颜色不似之前那般妖冶胜血,而如一抹化了水的胭脂那般,淡淡的不经意描在眉心。 钦伏宸复而打量着双目紧闭的玄梦昔,她羽扇般的长睫毛浓密又卷翘,好似两把小刷子,甚是撩人。钦伏宸玩心大起,不禁俯身下去,伸出手指去触玩玄梦昔的长睫毛。 玄梦昔经过护元珠的洗礼,意识渐渐复苏,那些破碎而迷蒙的梦境,忽然破碎开去,朦胧间,她能感觉到额上闪耀着刺目的强光。不一阵,光芒黯淡下来,四处寂静无声,睫毛一阵**。玄梦昔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钦伏宸那张写满尴尬的脸。 苏醒的玄梦昔睁大眼睛望着钦伏宸,二人四目相对。 钦伏宸很是尴尬,并不曾料到方才只是轻触了一下而已,玄梦昔睫毛就忽然微微一颤,眼睛猛地睁了开来。看着玄梦昔那因震惊而睁大的双目,钦伏宸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干脆就定定的不动,看玄梦昔作何反应。 玄梦昔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拢了拢胸口的衣衫,深吸一口气,一把将钦伏宸从床边推开,大吼道:“钦伏宸你想干嘛!我可是个男人!!” “我就看看而已,怎么了?”钦伏宸一脸无辜地说道,“你都是个男人了,我还能把你怎么样?” 玄梦昔骨碌一下从床上敏捷地爬了起来,跳到地上。这才发觉自己的身上,竟然穿一袭白色纱裙,长裙的裙摆摇曳,逶迤地拖于地上。她现在可是个男人啊,如今给她穿上这样一身裙装,不男不女的,岂不是应了雪飘飘那句话,成了人妖了! 想到这里,玄梦昔胸中怒火中烧,不禁抖了抖衣袖,满面怒色地朝钦伏宸嚷道:“这……,你们!到底是谁帮我换的?!我的衣服呢?!” 钦伏宸抱着手,从头到脚打量了玄梦昔一番,赞叹地说道:“看来这护元珠着实是个宝贝,这才片刻的功夫,你竟然如此生龙活虎了。” “钦伏宸你别打岔,我问你呢,到底谁帮我换的衣服?”玄梦昔伸手指着钦伏宸,口中郑重地重复道。说完,忽然心中一动,只因方才钦伏宸提到了护元珠。 钦伏宸耸耸肩,故作无辜地说道:“你去问雪飘飘咯,你这身衣服是她找来的。” “雪飘飘?她人呢?”听钦伏宸提到雪飘飘,玄梦昔不禁扭头四处望望,这才发觉雪飘飘并不在场。 钦伏宸顿了顿,眼中一转,吞吞吐吐地说道:“呃……她……有点事先走一步,托我帮忙照顾你呢。” 玄梦昔本也不在意雪飘飘的下落,忽然话锋一转,摊开手掌伸到了钦伏宸的面前:“护元珠呢?” 那阵势分明就是认定了护元珠如今就在钦伏宸手中,等着他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钦伏宸不由一怔,心道:这家伙果不如雪飘飘那般好对付。故而装傻道:“什么护元珠?” 玄梦昔眯着眼睛,一边打量着钦伏宸,一边绕着他缓缓踱步道:“你方才提到用护元珠救我,定然那水月洞天的护元珠如今是在你手上咯。” 钦伏宸面上一派云淡风轻,故作镇定地淡淡说道:“可惜护元珠并不在我这儿,已经被那雪飘飘给带走了。” 玄梦昔盯着钦伏宸的眼睛,冷笑两声:“呵呵,钦伏宸,你当我是雪飘飘那么好骗呢?”说罢,一道光闪,紫色的长鞭出现在手上。玄梦昔扬了扬鞭子,凌厉地说道:“把护元珠交出来!” “你就如此对待救命恩人?”伏钦宸看了眼玄梦昔手中的紫色长鞭,不禁撇了撇嘴。 玄梦昔见钦伏宸如此一说,轻轻笑了笑,手指玩弄着鞭子说道:“呵,你如何证明是你救了我?” 如何证明?钦伏宸认真地想了想,护元珠能证明。但自己都不承认有护元珠了,这等于否认了自己是玄林的救命恩人一说。自认精明的钦伏宸感觉自己把自己绕了进去。 钦伏宸想了半天,忽然抬起头来,缓缓道:“你,左肩有颗朱砂痣。” 这话让玄梦昔听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忍不住扬起鞭子吼道:“是你帮我换的衣服?你方才不是说雪飘飘么?”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的眼睛,略有些无辜:“我方才说的是,衣服是雪飘飘找来的,我可没说是她帮你换的。” 玄梦昔忽然向前两步,贴近钦伏宸,抬起头迎上钦伏宸的目光:“钦伏宸,你果然是断袖?” 钦伏宸见玄梦昔这般问,不禁觉得很是有趣,于是盯着玄梦昔的眼睛,故意黠笑道:“你说呢?” 玄梦昔不语,忽而态度大转,收起鞭子,伸出洁白纤长的手指,指尖轻轻触上钦伏宸的笔直挺拔的鼻梁,接着一路向下,略过他薄薄的唇,沿着那尖尖的下巴缓缓滑落至他喉节之上轻抚。 钦伏宸不知玄梦昔意欲何为,于是定定地立在那里,轻轻垂目看着面前的玄梦昔。只见她眼中神采飞扬,忽而妩媚地笑笑,悠悠地柔声说道:“你既是帮我换了衣衫,却又怕我知晓,不肯大方承认,那想必是暗自倾慕于我了。”玄梦昔意味深长地说着,另一只手略带挑逗意味地慢慢覆上钦伏宸的胸膛,摸索玩弄着他胸前的衣襟…… 玄梦昔这般颠倒终生的媚态,比之九天之上一众神女亦是要娇媚几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钦伏宸看着如此模样的玄梦昔,竟一时有些失神。 忽然,玄梦昔的手滑入钦伏宸的腰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了他怀中的护元珠,接着一把将其推了开去,飞身直向门外,白色的长裙轻舞飞扬,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钦伏宸,你给我记住,休要打我的主意。”玄梦昔的声音带着笑,随着夜风飘了进来。 钦伏宸望着门外那漆黑一片的夜空,颇为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心道: “雪飘飘,这回可怪不得我了。” 第八章 错失宝物 崖底寻珠 自湖心岛别苑出来,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却并不见钦伏宸追上来,玄梦昔于是随意找了一棵大树,在树上小憩。 玄梦昔侧身斜躺于一似摇椅般弯曲的枝干之上,左手支着头,右手从怀中掏出方才从钦伏宸那儿得来的护元珠把玩起来。银白如水的月光洒下,将玄梦昔雪白的手臂衬得泛起一阵银光。 就着月色,玄梦昔细细端看那护元珠,然摊开手掌玄梦昔却傻了眼,掌心的护元珠通体黝黑,毫无光华,丑陋至极。这黑乎乎的珠子怎会是那洪荒宝物护元珠? 玄梦昔一个挺身站了起来,直直地悬立于树梢之上,手中紧紧捏着那黑乎乎的珠子,仿佛要一把将那珠子捏碎一般,咬着牙说道:“好你个钦伏宸,居然弄个假珠子糊弄我,难怪不见他跟着追上来!”说罢,愤愤然地将手中那黑乎乎的护元珠随手扔了下去。 护元珠从玄梦昔的手中重重地摔落在地,在银色的月光里迅速地翻滚了一阵,不一会便消失在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 玄梦昔挥了挥衣袖,深吸一口气,重新躺回大树的枝干上。辗转反侧了了一个晚上,心中却始终怒气难消。从来只有她玄梦昔戏弄别人,如今她深感被钦伏宸给耍了,这口气实在是难以下咽。 正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玄梦昔想了一夜,终于还是忍不住飞身起来,复而折返水镜湖湖心岛。 行入别苑,却不见了钦伏宸的踪影,想来自己也是气糊涂了,钦伏宸既知自己拿了个假护元珠走,就必定料到自己还会折返回来找他算账,那又怎会傻到在这里等着呢? 想到这里,玄梦昔不禁伸手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垂头丧气地朝院外行去。刚行至西院门口,不料却与一人迎头撞上,玄梦昔捂着额头,抬头一瞧,不禁愣住了,撞上的这人竟是钦伏宸! 钦伏宸面色匆匆,不待玄梦昔开口,急声问道:“你究竟把那护元珠丢到何处了,害我摸黑找了一个晚上也没找着!”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所言,不由瞪大眼睛怒道:“钦伏宸!护元珠何时在我这里了?你弄个破黑珠子糊弄我,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如今你反倒诬陷起我来了!” 钦伏宸满面无奈地用双手抱头,仰望着无边的天际,幽怨长叹道:“祖宗!那黑珠子就是护元珠啊~!” 玄梦昔自是不信,轻蔑地看了钦伏宸一眼:“哎,钦伏宸,别再演了,差不多就行了啊!少在这里睁眼说瞎话了,那护元珠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要糊弄我,也好歹找个稍微像一点的珠子吧!” “那黑珠子确然就是护元珠,因为吸收了你体内的毒,才变成了黑色啊。”钦伏宸看玄梦昔一脸的不相信,无奈地继续解释着。 玄梦昔听罢,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钦伏宸一番,继续狐疑地看着他说道:“钦伏宸,你这个大忽悠!你就接着忽悠吧。你把我当成那头脑简单的雪飘飘了是吧?” 钦伏宸见玄梦昔死活不信,于是耸耸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信不信由你咯,反正雪飘飘为了救你,拿自己做抵押向青虬君换来了这护元珠。如今护元珠丢了,那就让雪飘飘一直在水月洞天待着吧,或许青虬君将她献给那恶蛟也说不定啊。我们也就此别过,你看如何?” 玄梦昔听钦伏宸如此一说,复而看看他的样子,觉得他似乎所言不假。于是撇了撇嘴道:“那珠子黑不溜秋的,我怎会知道是真的护元珠。丢了也不赖我吧!” “那你昨夜究竟将珠子丢到何处了?”钦伏宸不禁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深觉这个玄林真是很难对付。 “你怎知我昨夜将那黑珠子丢掉了?莫非……你一直在跟踪我?”玄梦昔抬头盯着钦伏宸问。 钦伏宸不理会玄梦昔的发问,继续重复着:“珠子究竟丢到何处了?” “我就那么随手一扔,晚上到处黑漆漆的,我哪知道珠子滚到哪里去了。”玄梦昔双手一甩,瞄了钦伏宸一眼,接着撅了撅嘴。 “小祖宗,你可知你昨晚休憩的那棵大树后面,是万丈悬崖。”钦伏宸直直地盯着玄梦昔,抬高了声音说道,声音中似乎含有丝丝怒气。 玄梦昔愕然,昨夜得了那护元珠,又戏耍了钦伏宸一番,自己很是得意,加之又是晚上,四周黑寂一片,当时真是没留意,这随意落脚的一棵大树究竟长在何处。 “这……我真没留意!”玄梦昔满面无辜地说道。 钦伏宸无语。 玄梦昔自觉有些理亏,想着这护元珠确实是自己弄丢的。而且那雪飘飘虽是刁蛮,却也不失可爱,故而当日自己才会救她一命。如今听钦伏宸说来,这雪飘飘还挺仗义,为了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竟然拿自己的清白之身做押,换了这护元珠来为自己解毒,如今护元珠丢了,雪飘飘怎么办? 就算没有雪飘飘这档子事,那护元珠也必定是要寻回来的。护元珠乃是洪荒宝物,关系重大。当年大战,二族为争夺洪荒宝物死伤无数,生灵涂炭。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被自己当作废物给丢掉了,这着实是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此处,玄梦昔默默往前两步,往钦伏宸身边挪了挪,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眼中忽闪忽闪,装做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唉,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啦,昨天拿走珠子也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不要生气哟!” 见钦伏宸不理她,玄梦昔一把抱住钦伏宸的胳膊,脸在他袖子上蹭来蹭去,似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位公子……纵然我是有那么一点点过错,可是……我也都是无心啦……公子……我……” 钦伏宸身上被玄梦昔蹭得起了一身的鸡皮,袖子一甩,把玄梦昔架开,无奈地说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啊,不要再演了!” 玄梦昔忽然正襟而立,仿佛方才她是鬼上身一般,如梦初醒地四处看看。接着严肃地拉起钦伏宸的衣袖,一脸正色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把护元珠寻回来!”说罢,强扯着钦伏宸往外走去。 二人来到玄梦昔昨夜休憩的大树旁,此树于一悬崖边孑然而立,形似一朵巨大的蘑菇。树底寸草不生,全是裸露的沙石。 玄梦昔踮着脚拍拍钦伏宸的肩膀赞道:“兄弟,看我昨夜挑的这树可是不错!” 钦伏宸不搭理玄梦昔,指指树后的万丈悬崖,玄梦昔慢慢走到悬崖边瞄了瞄,喊道:“嗯,确然是很深。不知这珠子落入崖底何处了,有劳你……啊……!!!” 玄梦昔话未说完,忽然觉得脚下一滑,身体猛然失去重心,来不及聚气凝神撑起护体气障,一头往悬崖下面栽了下去。 玄梦昔迎着因身体急速下坠而产生的簌簌疾风,正欲平复心情凝神聚气,却发觉自己体内的真气十之八九居然无法使出,余的一小部分能动用的真气,根本无法凝成护体气障。玄梦昔不由心中一惊,闭上眼睛大喊出来:“啊……!!!救命啊……!!!” 忽然间,玄梦昔觉得身体变得极轻,下坠速度瞬间变缓,睁眼一看,原来钦伏宸已追随自己从崖上跳了下来,从后方揽住了自己的腰,将自己拽入他的护体气障之内。玄梦昔见状,立即闭了嘴,不再喊叫。 二人缓缓落地,钦伏宸收起气障,玄梦昔忽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于是迅速从伏宸的身边跳开,隔得远远的。 这崖底荒草丛生,四周皆是万丈峭壁,唯有西面崖壁间有一狭长的山涧,清澈的水流自山涧中潺潺的涌出,叮当作响,在崖底汇成一条水深齐膝小溪。 玄梦昔似个顽童一般,随手折了一根枯枝,一面挥舞拨弄着杂草,一面深一脚浅一脚东倒西歪地向前走着。钦伏宸看着玄梦昔晃晃悠悠地身影,不禁闷声笑笑,远远地跟在玄梦昔身后。 在崖底寻了大半个时辰,玄梦昔却一无所获,不禁有些泄气。转身看看钦伏宸,道:“喂,你可说句话好吧,我们这样毫无目的的寻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钦伏宸长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你自己都搞不清楚丢在哪里了,让我怎么找?” 玄梦昔仰起头,望望悬崖上方,比划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似乎在认真回想着昨晚自己把护元珠丢往的方向,手舞足蹈了半天,忽而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树枝,指指西面的崖壁对钦伏宸道:“我想起来了,我应该是朝着那个方向扔的。”说罢雀跃地朝溪流那边奔去。 行过丛生的荒草,周围道路变得平坦开阔。溪流边皆是细小的碎石,被水流冲刷得光滑洁净。玄梦昔欢快地在溪流边蹲了下来,汲了一捧清澈的溪水,一口饮净,高声朝远处慢慢走过来的伏宸喊道:“钦伏宸,快过来,这水好生甘甜呢!” 玄梦昔说罢,又弯腰下去捧了把溪水欢快地洗着脸。忽然,玄梦昔弯着腰定在水边不动了,盯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发愣。感觉钦伏宸走近,玄梦昔忽然抬起头来,手捂着额上的印记。 “这印记是何时出现的?”玄梦昔目光呆滞地问向钦伏宸。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颇为反常的样子,不解地说道:“你受伤后就出现了,怎么?” 玄梦昔听罢,若有所思地低着头道:“没什么。我受伤之后可还有其他异常之处么?“ 钦伏宸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转瞬即逝,随即答道:“除此之外,并无异常。” 玄梦昔深深叹了一口气,淡淡地对伏宸说道:“我们继续走吧,看来要尽快找到护元珠才行,我可能时间不多了。”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的背影,不禁面上渐渐笼起了一层疑云。 第九章 寻觅遗珠 误入深谷 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这样一前一后地沿着溪流行了大半日,却不曾寻得护元珠的半分踪影。玄梦昔似有心事,一路也不再和钦伏宸搭话。 行至溪流的山涧出水口,玄梦昔发觉水幕后面竟透出丝丝灵光。遂唤来了钦伏宸。 钦伏宸上前探查一番,发觉这水幕后竟是布着结界,想必是个入口。遂用真气将水幕后的结界打开一个口子,只见一束洁白的灵光从中射出,二人循着那白光入到结界之内。 结界之内竟是一空旷的山谷,谷中灵气十足,灵木遍布,灵蝶四处翩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你们是何人?”一个娇嫩稚气的声音忽然在二人身后响起。 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胖乎乎的小男童坐在一株大树粗壮的枝桠之上,好似一个小大人一般,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他们二人问道。 钦伏宸望着男童问道:“小弟弟,你可知此处是何地?” 不料小男童竟然生气地从树枝上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哼!我可不是什么小弟弟,我已经五百岁了!” 钦伏宸不禁哑然,心道:这个小家伙!遂即一脸正色,转而郑重地抱拳向男童说道:“呃,抱歉。敢问小哥高姓大名?” 男童见钦伏宸如此这般,于是态度好转,一脸得意地仰头道:“我叫灵修。”说罢欲飞身从树上跃下,不料却脚下一滑,从树上倒栽了下来。 玄梦昔见状,快步上前,一把接住了掉落的灵修,把他放落在地上,关切地问道:“没伤着吧?” 灵修一见那玄梦昔,忽如中邪一般,小手扯着玄梦昔的袖子,眨巴着眼睛看着玄梦昔,痴痴道:“仙女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比灵蝶仙子还好看。” 玄梦昔看着灵修胖嘟嘟又红扑扑的小脸,煞是惹人疼爱,不忍道:“我不是什么仙女姐姐。” 灵修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复而打量了下玄梦昔,想了下说道:“啊,原来是神女姐姐,请恕灵修眼拙,刚才没瞧出来。” 钦伏宸在一旁忍不住噗哧一笑,玄梦昔转头瞪了一眼钦伏宸,回头问那灵修:“小灵修,此处是何地你可知道?” 灵修听到玄梦昔问话,竟然十分乖巧地回答:“神女姐姐,这里是灵蝶谷。” 钦伏宸不由得惊讶地咂舌,这小顽童居然会这么乖巧的答话。玄梦昔得意地看看钦伏宸,继续问道:“这灵蝶谷不通外界吗?谷内何人主事?” 灵修仰着头看着玄梦昔,认真地说道:“自我记事以来,灵蝶谷从不与外界相通,谷中由灵蝶谷主主事。” “自你记事?那灵蝶谷也不过最多封闭五百来年?”钦伏宸不由得好笑,在一旁插话道。 灵修狠狠地瞪了钦伏宸一眼:“哼,我们这灵蝶谷多的是你们这种年纪一把又没什么本事的游神散仙,刚来时个个都牛的不得了,结果入了我们灵蝶谷都出不去,照样得求教我们灵蝶谷主。” 玄梦昔不解道:“溪流那边水幕不是有通道通往外界吗?” 灵修听玄梦昔如此问,不禁得意道:“那个水幕通道只能进不能出,而且外界之人入到谷内之后,体内原本的灵力和真气都动用不了,唯有重新吸收谷内的灵力,在此安心修炼后,通过渡劫飞升方能脱离此地。你们两个现在根本没有任何灵力,连我都不如,不信你们可以试试。” 钦伏宸听罢似乎不信,暗自运行体内的真气,果然,体内的真气好似被压制住了一般,完全动用不了,只余一些游丝般的灵气在体内川行。钦伏宸不由得一惊。玄梦昔看着钦伏宸面上的神色不对,顿时明白了灵修的话并非危言耸听,确然都是真的。玄梦昔不禁神色也黯然起来。 灵修见玄梦昔这般,一本正经地拍拍自己肉滚滚的小胸脯安慰玄梦昔道:“放心哈,神女姐姐,你也不用担心。在灵蝶谷,只要有我灵修罩着,没人敢欺负你的!” 玄梦昔见灵修这般可爱的模样,半蹲下来,忍不住摸了摸他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小灵修,谢谢你呢!我们为寻找丢失的东西而误入此地,有没有办法能尽快出去呢?” 灵修歪着脑袋貌似认真地想了想:“除非,有人愿意把自己在此地修炼的灵力尽数渡给你,这样你就能尽快的提升,缩短飞升渡劫所需要的时间。不然,别无他法。” “其实我灵蝶谷乃清心之地,无论善恶,入到此地后皆众生平等,仿若灵蝶破茧重生一般,一切都从零开始。心中执念越少,灵力吸收越快,修为提升越快。二位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既来之则安之,在此安心修炼才是正道。”忽然一个绿衣女子不知何时飘飘然而至,钦伏宸和玄梦昔竟然毫无察觉。 灵修见那女子,欢快地跑过去喊道:“姑姑!” 绿衣女子疼爱抚摸了一下灵修的小胖脸,道:“你这小顽子,一个人跑这么远,害我好找!”说罢,又望向钦伏宸与玄梦昔道:“在下碧珂,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钦伏宸。”伏宸微微颔首。 “在下玄林。”玄梦昔起身答道。 “神女姐姐原来叫玄林。”灵修眨巴着眼睛道。 碧珂笑着用指尖点点灵修的鼻子:“小顽子,你就见不得美人!”复而转向玄梦昔道:“让这位姑娘见笑了!” 玄梦昔也懒得解释,只道:“无妨。小孩子都这般爱玩闹的。” 碧珂继续说道:“我们灵蝶谷乃是独立于六界之外的空间断层,谷中一季,外界一日方过一日。我看二位气度不凡,以二位的资质,安心修炼,应该很快就能出谷的。二位初到灵蝶谷,定然还未寻得落脚之地。我看今日天色已晚,如若不弃,可随碧珂到寒舍先住下。” 玄梦昔望了望钦伏宸,钦伏宸随即会意地点了点头,玄梦昔于是颌首向碧珂答谢道:“多谢碧珂姑娘,那就打扰了!” 灵修在一旁拍着小手欢快道:“如此甚好,神女姐姐!快跟灵修回家吧!”说着,跳到玄梦昔面前,拉起玄梦昔的手,带着玄梦昔往前走去。 碧珂摇着头笑了笑:“这顽子!”接着与钦伏宸道:“公子这边请!” 钦伏宸点点头,随着碧珂,远远跟在玄梦昔和灵修身后。 夕阳西下,把四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四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往灵蝶谷深处行去。 第十章 落脚离苑 春光乍泄 灵修领着玄梦昔行了半个时辰,一座笼着白色灵光的宅子,出现在玄梦昔眼前。 但见正门口牌匾上书着苍劲有力的二字:离苑。 玄梦昔被灵修蹦蹦跳跳地从正门拉着带进了小院,这才发现院子里面竟然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上很多。前院一条宽阔的白玉大道直通前厅,大道两旁遍植五色的蝴蝶兰花,灵蝶翩飞于蝴蝶兰花之中,整个前院仿若天地之间都布满彩蝶。 前厅两侧,分别有回廊相连东西两个小院。前厅与东院回廊之间生出一条竖廊连接后院。前厅后方是一颇有情调的园子,绿柳成荫,百芳吐艳,小桥流水间步步生莲。莲塘对面有一座二层小楼,隐隐掩在绿柳丛中。阁楼前的平台延伸出一小亭子至莲塘水面之上,四周围着斑驳的木质栏杆,看上去似乎有些岁月了。 灵修拉着玄梦昔前脚刚步入前厅,碧珂后脚便领着钦伏宸也跟了进来。四人在前厅圆桌边围坐了下来,立马有小丫头奉了热茶与点心过来。 灵修抓起一块糕点,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吃起来,一边嚼着,一边鼓着嘴,含糊不清地说着:“唔,神女姐姐这个好吃!”说着,拿起一块糕点,也不顾玄梦昔的反抗,径直塞进了玄梦昔嘴里。 碧珂见状,笑着摇摇头,转头问道钦伏宸:“钦公子,方才一路絮聊,竟不知公子与姑娘是何关系?二位可是仙侣?” 玄梦昔听闻碧珂的问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奈何嘴巴里被灵修塞的满满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地摇着头。 钦伏宸见玄梦昔紧张的样子,眼中闪着戏谑的笑意。忽然,钦伏宸故作殷勤地把茶杯递到玄梦昔手中,关切道:“慢点吃,别着急。”说罢,还佯装温柔地伸手帮玄梦昔把嘴角的一点残屑给擦掉了。 玄梦昔心中顿觉不妙。 但见钦伏宸望向碧珂道:“碧珂姑娘误会了,我们二人并非仙侣。” 玄梦昔听钦伏宸如此答话,不由得一惊。想来这钦伏宸也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不堪,于是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遂安心地将杯中的茶水灌入了口中。 钦伏宸见状,顿了顿,继续与碧珂说道:“她虽为我的侍婢,但追随我多年,与我感情深厚。故而我们虽为主仆,实为兄妹。”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这般胡说,激动得嘴里的糕点混着茶水,噗哧一声喷了出来。 灵修手中举着一块糕点,歪着脑袋道:“神女姐姐,难道不好吃吗?”说着,咬了一口手中的点心,一脸的不解:“挺好吃的呀。定然是这个不合姐姐胃口!姐姐再试试这个!”说罢,另一手又拿了另一盘子的点心塞进玄梦昔嘴里。 碧珂笑笑,对玄梦昔说道:“二位不是仙侣,真是可惜。姑娘倒是好福气,遇到个仁义的主子。” 玄梦昔嘴里被灵修塞的满满的,哭笑不得。自己何时变成那钦伏宸的使唤丫头了?! 碧珂继续说道:“我这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灵修住在东院,我平日居于后院,如今西院安置着一些下人们,厢房倒是还余一间,却不便安排二位居住。一是怕怠慢了二位,再者二位的关系也不便共居一室。我这后园莲塘对面,倒是还有一处阁楼,如今空置着,只是偏远些,就怕平日下人们忙起来照顾不周。” 钦伏宸客气地说道:“无妨,我倒是喜欢清净。碧珂姑娘不必操心我二人的饮食起居,我二人来此已给姑娘添麻烦了。我这边一切有玄林自会料理。”说罢,看向玄梦昔。 玄梦昔白了钦伏宸一眼,想了想自己总不可能和钦伏宸去西院挤在一间厢房之内,于是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仍然朝碧珂点了点头。 天色渐暗,碧珂唤来一小丫头捧了颗夜明珠,领钦伏宸与玄梦昔去往后园阁楼。灵修依依不舍地要随着玄梦昔同去,被碧珂拎着回了东院歇息。 小丫头领着二人沿着竖廊前行,穿过花圃,便是一排柳林。行过柳林,见着了一片宽阔莲塘上的青石拱桥。三人过了桥,那小阁楼便现于眼前。 小楼一层中央是一小厅,布置成一茶室,有一小门通至左侧书房,右侧为一小厨房。二层有厢房二间。 钦伏宸挑了靠外的厢房,玄梦昔只得选走廊尽头最里面那间。别过了领路的小丫头,二人各自进了房。 玄梦昔推开窗,望着月色下的莲塘发了会呆,复而叹了口气。本为寻护元珠而来,不想竟要困于此处。更糟的是因为救雪飘飘受伤后,额上的印记开始浮现,自己封存的气息一旦完全释放出来,他们定然会循着气息寻到自己的行踪……玄梦昔摸着自己的头上的印记,不禁有些忧心。 白日为寻那护元珠跋山涉水,弄得浑身汗沁沁的,玄梦昔此时只觉的全身粘腻难受。于是来到莲塘边,褪下衣衫,打算入到水中好好洗洗。 玄梦昔一身修为皆被封印,使不出半分灵力。不但是没了护体屏障的保护,之前设下的变身咒也已然失效。如今的玄梦昔,不再是男儿身,已变回了一凹凸有致的妙龄少女。故而灵修拉着自己姐姐的叫,玄梦昔也不做辩驳。 灵蝶谷内昼夜温差较大,白日还是炎炎夏日,入了夜,竟然凉如深秋。玄梦昔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银光,由于没有气障护体,入水后玄梦昔竟觉得池水有些寒意,不禁打了个哆嗦。于是只草草洗了洗,便挽着湿漉漉的长发上了岸。裹上衣服,玄梦昔觉得似乎还是有些凉意,于是打算回房拿被子捂捂,可别受了凉才好。玄梦昔转身,不经意抬眼看去,却惊住了。那钦伏宸此时正在二楼凭栏远眺,悠然地欣赏着这一池春色。 玄梦昔瑟瑟地立于月光之中,长发湿漉漉地滴着水,四处寂静无声,唯有这水滴声在青石板上滴答作响。 二人目光对上,竟相对无言。 玄梦昔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继续这么定定地立在莲塘边。过了一阵,钦伏宸毫无表情地转身回了屋。玄梦昔见他屋中有亮光,只能仍旧远远立在莲池边不敢动。良久,钦伏宸屋中亮光终于暗了下来,玄梦昔这才弯腰拎了鞋子,光着脚慢慢往阁楼上行去。 玄梦昔上了楼,穿过走廊,却见钦伏宸屋內的夜明珠又忽然亮了起来,夜明珠的柔光将钦伏宸的侧影投射在窗棱的纱蔓之上,透过那分明的轮廓却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玄梦昔小心地放轻了脚步,生怕弄出点声响来惹得钦伏宸忽然开门出来与自己撞上徒生尴尬。 钦伏宸似乎并未察觉,玄梦昔于是匆匆行过,迅速入到自己房内,锁好了门,方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进到内室,却感觉屏风之后雾气缭缭,走近一看,木质的浴盆之内,竟是盛满了热水,水面还飘着些粉红的蔷薇花瓣。玄梦昔略微有些惊讶,心道这碧珂想得可真周到,小丫头布置房间的时候竟连洗澡的热水都备上了。自己神经大条到居然之前没有发现,跑到莲塘去洗澡受了冻不说,还被钦伏宸撞见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这真是…… 玄梦昔想到此不由得叹了口气,复而褪下衣衫,在热水中泡着。身体的寒意渐渐散去,玄梦昔不由地想到,今夜如此这番以后,明日不知如何面对钦伏宸,如今想想只觉得尴尬,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夜凉如水,然在热水中泡着的玄梦昔只觉温暖舒适,渐渐地,意识竟有些略微模糊,缓缓睡了过去。 “水温可合适?”钦伏宸的声音在门外忽然响起。 玄梦昔脑中一个激灵,马上醒了过来,环顾了下四周,竟不知如何答话。良久,终于挤出两个字:“还好。” “嗯,明早我想吃莲子桂花羹。”钦伏宸悠悠地说。 玄梦昔不由得愣住了。 第十一章 出水芙蓉 蓦然心动 钦伏宸倚着阑干,凭栏远眺。 但见夜色之中,一白衣的身影出现在莲池边。就着皎洁的月光,钦伏宸认出那人正是玄梦昔。 玄梦昔在莲池边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遂缓缓褪去衣衫,绾起及腰的长发,慢慢行入水中。 玄梦昔如雪的肌肤裸露在迷蒙的月色之中,泛起微微的银光。窈窕婀娜的身段在那层层叠叠的莲叶之间若隐若现,惹醉了一池碧水。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朦胧的背影,不由想到那日疗伤,发觉中毒的玄梦昔身体发生变化,在查看玄梦昔伤口之时,蓦然发现玄梦昔竟是女子,这着实让钦伏宸很是吃了一惊。转念一想,玄梦昔既然对自己施加变身咒以男子身份示人,想必定是有难言之隐。于是暗自帮助玄梦昔重施了变身咒。不料在与玄梦昔误入这灵蝶谷后,自己修为被尽数封印,灵力亦是无法施展,故而之前施予玄梦昔的变身咒已然失效。 钦伏宸正想着,不由得有些失神,竟没发觉玄梦昔已披衣上岸,转身过来发现了自己。 回过神来,钦伏宸与玄梦昔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夜凉如水,一阵风起,玄梦昔在夜风之中瑟瑟发抖,冰凉的水滴沿着她乌黑湿润的长发滴落下来,在那青石板上清脆作响。钦伏宸看着月色中的玄梦昔,素白静雅,媏然而立,宛如出水芙蓉,娇美动人,惹人心生怜惜。 钦伏宸的心中不由蓦然一动。 她竟是如此不懂疼惜自己,之前为救雪飘飘身负重伤差点丧命,如今又在凉夜去浸泡那一池寒水。钦伏宸心中叹了叹,不动声色地转身往玄梦昔房中备了热水,接着回屋熄了夜明珠。 良久,方才听见玄梦昔上楼的声音,脚步声很轻。钦伏宸忽然亮起夜明珠,故意想看看玄梦昔作何反应。果然,玄梦昔细碎的脚步声顿了顿,忽然变得极轻,不凝神屏气还真是发现不了。钦伏宸不由得嘴角维扬,轻轻笑了笑,想象玄梦昔蹑手蹑脚的样子,定然是极为有趣。 过了一阵,钦伏宸行至玄梦昔门外,清了清嗓子,故意问道:“水温可合适?” 房中的玄梦昔想必是惊了一下,顿了顿,良久方才答话:“还好。” 钦伏宸在房门外黠笑道:“嗯,明早我想吃莲子桂花羹。” 见玄梦昔不语,钦伏宸带着浅笑转身回屋,熄了夜明珠。 次日清晨,钦伏宸下楼,远远边见玄梦昔一手捧着几个莲蓬,一手攥着一缀桂花,从石桥那边行过来。 玄梦昔今日头顶用银簪斜斜地挽了个发髻,白色的纱裙在晨风中飘飞,似灵蝶般翩舞。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不经意地问道:“这么早你去干嘛了?” “不是你说要吃桂花莲子羹?”玄梦昔朝着钦伏宸晃了晃手中的莲蓬。 钦伏宸满面的不解,一本正经道:“我何时说要吃桂花莲子羹了?” “不是昨夜……”玄梦昔想到昨夜,不禁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昨夜怎么了?”钦伏宸心中暗笑,却故作无辜,缓缓说道:“我有梦游的毛病,莫不是昨夜你碰着我说了什么梦话?” 玄梦昔听罢钦伏宸所言,不禁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过想想昨夜钦伏宸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表情,莫不是自己真碰上了他梦游?玄梦昔把手中莲蓬和桂花丢给钦伏宸,自己留了一个莲蓬,一边剥着壳一边悠悠地说道:“你昨夜梦游说今天要做桂花莲子羹给我尝尝。”说着,把剥好的莲子丢了一颗入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继续道:“做好了给我送到房中来,我去补个觉。”说罢,准备往楼上走去。 钦伏宸忽然对着玄梦昔的背影道:“嗯,你今日的发髻梳得很不错,就是松了点。” 玄梦昔一听,脚下的台阶差点踏空,扶住栏杆咬牙道:“要你管,我喜欢。” 钦伏宸面带黠笑,继续说道:“唔,还有!” 玄梦昔停住脚步,转身过来恨恨地道:“钦伏宸,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还有什么?” 钦伏宸笑颜不改:“那个……莲子桂花羹。” “什么?”玄梦昔一头雾水,表示不解。 “我想起昨夜说的是今早想吃莲子桂花羹,并非桂花莲子羹。”钦伏宸悠悠地说,面上堆满了笑意。 玄梦昔愣了愣,这才明白自己被钦伏宸戏弄了,不由地恼火起来:“钦伏宸,你……”说着,将手中剥好的莲子朝钦伏宸砸去。 钦伏宸伸手将玄梦昔砸过来的莲子一一接住:“姑娘实在太客气了。”说着,将手中玄梦昔剥好的莲子塞进嘴里,悠然自在地吃了起来。 二人正打闹着,远远见着灵修与碧珂从桥上走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捧着食盒的小丫头。灵修跑在前面,欢快地朝玄梦昔挥手喊道:“神女姐姐!我来啦~” 灵修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便扑到了玄梦昔的身上,一把抱住玄梦昔的胳膊道:“姐姐,姐姐,昨夜睡的可好?灵修想你想的都没睡着,你看我的这两个小黑眼圈。”灵修认真地比划着自己的眼睛,对玄梦昔说着,胖嘟嘟的小脸被朝霞映的粉扑扑的,煞是可爱。 玄梦昔见灵修这般可爱的模样,顿时忘了与钦伏宸之间的不快,捧着灵修的小胖脸说道:“我看看可是真的有黑眼圈了?”说罢佯装仔细地看了看,复而捏捏灵修胖嘟嘟的脸蛋道:“黑眼圈没有,脸倒是大了一圈。”说罢,扑哧地笑了起来。 碧珂令小丫头将食盒里的点心放在亭子里的石桌之上,四人围着小桌在亭内坐了下来。 碧珂笑着问向钦伏宸与玄梦昔:“钦公子与玄姑娘在小楼中住的可习惯?” 钦伏宸点头道谢:“多谢碧珂姑娘,小阁楼面朝莲塘,夜晚幽静且风景独好。”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玄梦昔。 玄梦昔瞪了眼钦伏宸,亦朝碧珂点头答谢:“一切都好,多谢碧珂姑娘。” 我这儿平时也没什么客人,二位只管安心住下,不必客气。”碧珂笑道,接着望了望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似乎欲言又止。犹豫了一下道:“二位……可想知道灵蝶谷中修炼的秘密?” “哦?还请碧珂姑娘赐教。”钦伏宸听到碧珂提及修炼之事,于是抬手道。 “灵蝶谷中修炼,主要是通过培养自己的灵蝶吸收谷中的灵气来提升个人的修为,灵气吸收越快,修为提升越快。待修成一个灵蝶,会有天劫降临,届时可选择将灵蝶中的灵力全部注入自己的元神之中迎接天劫,提升个人的品阶继续留在谷中;或者将灵蝶中的灵力化为护体屏障,通过天劫入口裂缝离开灵蝶谷。”碧珂说罢,翻手间,手上出现一只形似幻影的绿色灵蝶,绕着碧珂的掌心飞舞。 “二位请看,这便是我的灵蝶。待修成之时,灵蝶会渐渐的变得具象。”碧珂说着,将灵蝶收回了体内,继续说道:“不过通过天劫裂缝离谷之后,所修炼的灵蝶与灵力会一并消失,而且,关于谷中的一切记忆也会被尽数抹去。” “如何能获得自己的灵蝶并进行修炼呢?”玄梦昔不禁问道。 “须得去往云渺宫拜会灵蝶谷主,得到灵蚕蛹,将自己的血滴入,待灵蚕蛹破茧化蝶,便可进行修炼了。”碧珂看着玄梦昔说道。 “如何去往云渺宫,还望碧珂姑娘指点。”钦伏宸望向碧珂继续请教。 “这我知道,姐姐,我带你们去吧。”灵修得意地拉着玄梦昔的衣袖说道:“灵蝶仙子跟我很熟的。” 碧珂摇摇头道:“你这小顽子,就想乘机偷跑出去玩吧!” 灵修复而拉其碧珂的衣袖,撒着娇央求道:“姑姑!就让我去嘛,我都好久没见过灵蝶仙子了。” 碧珂坳不过灵修,只好同意灵修领着钦伏宸与玄梦昔前往云渺宫。 灵蝶谷并不大,灵修蹦蹦跳跳地拉着玄梦昔沿着后山行去,没走多久,便见着一条飞瀑如白缎般挂于山涧之中,飞瀑顶端,悬着一球形结界,结界内隐见有一白色宫殿。 灵修指着那结界与玄梦昔道:“姐姐,你看,那便是云渺宫。”说着,翻手面前出现一只白色的灵蝶,那灵蝶越变越大,将灵修整个人都驮了起来。灵修伸手对玄梦昔道:“姐姐快上来!” 玄梦昔望了眼钦伏宸,与他一前一后跳到了灵蝶身上,灵蝶载着三人,往飞瀑之上的球形结界飞去。飞至结界,并未受阻,直接入到球形结界之内,落在那白色宫殿的台阶之上。落地的那一刹,灵蝶忽然化作白色轻雾,灵修伸手一抓,将那团轻雾笼进了手心。 钦伏宸抬头一看,白色石阶上方,是一高高的宫门,门楣上是三个金色的大字:“云渺宫。”宫门敞开着,却有七色琉璃珠帘轻轻垂下,被风吹的叮咚作响。 “灵蝶姐姐!我来啦!”灵修一边朝宫门内跑去,一边大喊道。 “小顽子,你可是又背着你姑姑偷跑出来了?”一个似银铃般的声音从殿内飘出。 第十二章 云缈仙宫 求取蚕蛹 玄梦昔与钦伏宸拾阶而上,行入云缈宫大殿,见灵修揽身抱着一身着粉色纱裙的妙龄少女,想必这少女定然是之前灵修提到的灵蝶仙子了。 灵修嘟着嘴嚷嚷道:“灵蝶姐姐,我今日可不是偷跑出来玩的,我可是奉姑姑之命,来云缈宫办正事的呢!”说罢,拉着灵蝶仙子的手,指了指跟着自己入来的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对灵蝶仙子说道:“灵蝶姐姐,这二位是我的朋友,初入谷內,想要拜见谷主,求得灵蚕蛹来修炼。” 钦伏宸于玄梦昔二人微微向灵蝶仙子颌首见了个礼。 灵蝶仙子听灵修如此说,看看玄梦昔与钦伏宸,笑道:“二位不必多礼,既是小顽子的朋友,自然也是我的朋友。只是二位来的不凑巧,谷主前几日外出云游了,如今并不在宫中。” 钦伏宸不由皱皱眉,问向灵蝶仙子:“仙子可知谷主何时归来?” “谷主向来行踪不定,何时归来真不清楚。或许明早,或许等个三五年也说不定。”灵蝶仙子抬眼望了下钦伏宸,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莫测之色。见亲钦伏宸一脸失望的神情,灵蝶于是继续说道:“公子也不必失望,二位乃是为求灵蚕蛹而来,如今谷主虽是外出,但灵蚕蛹却仍在这云缈宫中。” 钦伏宸听灵蝶仙子如此一说,紧蹙的眉头忽而舒展开来:“哦?那还望仙子能赐我二人灵蚕蛹助我们二人修炼。” 灵修随即也晃了晃灵蝶仙子的胳膊道:“灵蝶姐姐,你就快把灵蚕蛹给他们吧。” 灵蝶仙子用指尖点了点灵修的小鼻子:“你个小顽子,看你比你这二位朋友还心急呢!”说罢看看玄梦昔。 玄梦昔望着灵蝶仙子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灵蝶仙子继续说道:“二位,我云缈宫自有我们的规矩,这灵蚕蛹如今确然是在此,但是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的。” 灵修瘪了瘪嘴插嘴道:“灵蝶姐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不给我面子吗?~” 灵蝶仙子抬手朝灵修解释道:“小顽子,这个是谷主定下的规矩,姐姐也没有办法。今日就是你姑姑亲自来了,还是得照规矩办事。” 灵修“哼”了一声,嘟着嘴不说话了,撇下灵蝶仙子,负气跑出殿外在台阶上坐下。 玄梦昔跟着灵修行了出去,走到灵修身边坐下,戳戳他的小脸逗他道:“小灵修,你脸上是什么?” 灵修不明所以地摸了一把脸,不解道:“什么?” 玄梦昔没心没肺地笑着道:“肉啊!” “姐姐!你还有心情逗我!”灵修嘟着嘴道:“灵蝶姐姐今日一点都不给我面子,平日里我真是白喜欢她了!” 玄梦昔摸摸灵修的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灵蝶仙子只是照云缈宫的规矩办事,并没有什么过错。乖,快别生气了,跟姐姐回去。” 灵修歪着脑袋道:“我倒没有生气,只是平日灵蝶姐姐什么都顺着我,今日忽然如此,让我在神女姐姐你的面前好生没面子!” 玄梦昔扑哧一笑,用指尖轻戳了下灵修的额头:“你这小家伙!”说着,拉着灵修的手重回殿内。 大殿之内,钦伏宸正问着灵蝶仙子:“敢问仙子,究竟如何才能获得灵蚕蛹呢?“ “其实要得到灵蚕蛹并不难,我们灵蝶谷四处灵蝶翩飞,灵蚕蛹随处可得。”灵蝶仙子微微笑了笑,不经意地说道。 “哦?!那为何碧珂姑娘让我们来云缈宫求这灵蚕蛹?”听灵蝶仙子如此说来,钦伏宸不由一脸的不解。 灵蝶仙子望了望钦伏宸,眼中光辉闪烁不定,定了定神,继续道:“灵蝶谷虽灵蝶众多,但唯有云缈宫的灵蚕蛹所化之蝶方能修炼。我云缈宫的灵蚕蛹向来都是一蛹双生,需男女二人同时将血滴入,方能孵化,所化之蝶亦为一雌一雄。二蝶共生,不能分离,分离之后灵蝶便会失去吸收灵气的能力,停止修炼,变得与普通灵蝶无异。所以灵蚕蛹一旦滴血认主并孵化后,灵蝶的二位主人需在一起共同修炼。故而,云缈宫的规矩就是,灵蚕蛹只授仙侣。” 玄梦昔牵着灵修走进殿内,听到灵蝶仙子这番话,不由得心中一惊。 “敢问二位可是仙侣?”灵蝶仙子望向钦伏宸问道。 “这……”钦伏宸一时不知如何答话。 玄梦昔忽然撇开灵修,跑上前来一把搂住钦伏宸的胳膊,抢先答道:“仙子,我们二人正是仙侣。” “哦?二位果真是仙侣?”灵蝶仙子似乎有些怀疑,目光投向钦伏宸。 但见钦伏宸嘴角浮起一丝浅笑,并不答话。玄梦昔心中不禁有些不悦,心道好你个钦伏宸,平时满嘴胡话,如今这关键时刻却扮起正经来了。玄梦昔抱着钦伏宸胳膊的手不由暗自用力,使劲隔着衣服狠狠掐了钦伏宸一把。 这一把掐下去,玄梦昔觉得已经下手非常地狠了,却不见钦伏宸面上有半分表情。 钦伏宸转头看看玄梦昔,暧昧地笑笑,复而对灵蝶仙子道:“我们二人确然是仙侣。”说罢,一手搂上了玄梦昔的肩。 玄梦昔心中恨恨地,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定地微笑。心想,怎么也得忍到灵蚕蛹到手再说。 不料灵修竟在一旁愤愤地跳脚起来:“胡说,神女姐姐与他……” 灵修望见玄梦昔朝自己使了个眼色,不由收住了嘴,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灵蝶仙子转头看向灵修:“小顽子,你想说什么?” 灵修把头扭到一边负气道:“我今日还没打算与你和好。” “呵呵……”灵蝶仙子发出银铃般笑声,一边笑着一边说:“小顽子,你不说姐姐也知道。” 灵蝶仙子笑着,忽然转头朝钦伏宸与玄梦昔神色一改,正色道:“你们二人并非仙侣。” 灵修转过头,复而拉住灵蝶仙子的衣袖:“灵蝶姐姐!你就当做不知道嘛!” “小顽子,不是姐姐不帮你朋友,只是倘若姐姐徇私被谷主察觉的话,姐姐会性命不保的。你可是想让姐姐死?”灵蝶仙子摸摸灵修的头说道。 灵修惊鄂地瞪大眼睛,不曾想过此时竟是如此眼中,不由惊恐万分地说道:“灵蝶姐姐,我并不是你死!”说罢,一把将灵蝶仙子抱住。 灵蝶仙子轻轻拍了拍灵修的背,复而看着钦伏宸与玄梦昔:“抱歉,今日这灵蚕蛹无法给二位。” 灵修走向玄梦昔,低着头难过道:“神女姐姐对不起,灵修帮不到你。 玄梦昔轻轻拉起灵修的手,柔声安慰道:“姐姐不怪你,小灵修。我们回去吧。”说着与灵蝶仙子道了句告辞,便拉着灵修一道往殿外行去。 钦伏宸见状,看了灵蝶仙子一眼,也不言语,默默地紧跟着二人身后。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灵蝶仙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三人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灵蝶仙子。 灵蝶仙子缓缓道:“不是仙侣,做成仙侣,不就行了?” 玄梦昔听罢,惊得差点摔倒,心道这算个什么馊法子! 不料钦伏宸却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第十三章 洞房花烛 戏假情真 今日的离苑,红灯高悬,一改往日门可罗雀的冷清之状,竟是热闹非凡。 房中,碧珂满面带着笑,麻利地着帮玄梦昔梳着妆。今日,她可是玄梦昔的娘家人。 玄梦昔看着房间窗棱上、房门上、走廊里无处不在的大红喜字以及红绸缎子,不由得头疼。 那日自云缈宫归来,与钦伏宸认真研究了半日,要离开此地,必须获得灵蚕蛹修炼方可。然二人如今使不出半分灵力,连灵修都不如,去云缈宫强夺灵蚕蛹定然是行不通的。获得灵蚕蛹的唯一途径,还只能是向云缈宫去求。若想云缈宫赐予灵蚕蛹,二人必须是仙侣。 不论真假,首先身份要合法化。 故而即使玄梦昔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与钦伏宸做好这场戏。 次日,亲伏宸请了碧珂过来,与碧珂说道自己与玄林多年主仆,虽以兄妹相称,但实则互相倾慕,情愫已暗生多时。如今二人误入灵蝶谷內,朝夕相对,感情升华,有意捅破那层隔了二人多年的窗纸,结为仙侣。希望碧珂能以主人身份为二人宴请谷內四方宾客观礼,并帮忙邀请灵蝶谷主为二人主婚。 碧珂听了自是高兴,道是那日见他们二人就十分登对,却得知二人乃是兄妹相称并非仙侣,不由心生惋惜。但观二人的言行,却暗见情意流出,故而才将灵蝶谷修炼之秘密告知,想来二人或许能求得灵蚕蛹,不料灵修跟去竟横生了枝节。如今二人能在此地修成正果喜结连理,由衷替二人觉着高兴。自己这寒舍清冷了多年,如今能有此等喜事,真是蓬荜生辉。直言让钦伏宸放心,自己一定将此事操办周全。只是若想邀得灵蝶谷主主婚,还需得到灵蝶谷主确切的归期之后,方能确定婚期。 一月后,云缈宫传来消息,灵蝶谷主已云游归来。当月十五,乃黄道吉日,宜嫁娶。故而婚期便定于八月十五。 碧珂早早遣人将钦伏宸与玄林婚宴的请柬发了出去,故而二人婚事灵蝶谷內,无人不晓。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月圆之夜,离苑之内四处张灯结彩。 虽谷內众仙不识钦伏宸与玄林,但听闻谷主主婚,且是碧珂姑娘相邀,一众皆赏面出席,凑个热闹。 碧珂为玄梦昔梳好妆,盖上大红喜帕,牵着她入了前庭,将她的手交予钦伏宸。 玄梦昔透过低垂的喜帕,望见钦伏宸红色喜服的衣角,心中不由的想,自认识钦伏宸,便一直见他穿着的都是蓝衣,这忽然换个颜色,竟然看着觉得分外别扭。整场婚宴,玄梦昔都在纠结着钦伏宸衣服的颜色,不知不觉,竟然就糊里糊涂拜完天地被送入洞房了。 钦伏宸与玄梦昔在小阁楼的两间小厢房被打通改造成一个大套间,布置成了洞房,房间周围布满红色纱蔓,大红喜帐高高挂着,床上叠得整齐的喜被上绣着的图案竟是二蝶翩飞。夜明珠被收起,换上了摇曳的红烛,烛火忽明忽暗,飘忽不定。 玄梦昔在喜床之上坐了半天,见外面似乎并无动静,忍不住掀开头上的喜帕,想看看究竟。不料手刚碰到喜帕,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姑娘,不可!”一双纤瘦的手阻住了玄梦昔。 玄梦昔不由一惊,自己竟然一直未发觉这房间里还有人。心中更加好奇了,不顾阻止,猛地将盖头掀开。面前是个穿着翠色衣衫的小丫头,长得瘦瘦小小,头顶梳着两个圆圆鼓鼓的发髻。 玄梦昔不禁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小丫头恭身道:“小奴柳柳,是奉命来伺候姑娘的。” 玄梦昔立起身来,看了看,接着对柳柳说道:“我这儿不需要人伺候了,你且回去吧。” 柳柳忽然跪下来俯身道:“姑娘可是嫌柳柳照顾不周?” 玄梦昔扶起柳柳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并非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这里并不需要人来伺候。” 柳柳仍不肯起来,跪着低头道:“求姑娘不要赶柳柳回去,柳柳领命在此伺候,如若回去柳柳无法向主子交代。” 玄梦昔见她执着地跪地不起,便也不再扶她,淡淡说道:“你尽管回去,不必担忧你主子那边,我自会向碧珂姑娘说明。” 柳柳仍旧在地上跪着,听到玄梦昔如此说,忽然抬起了头看着玄梦昔,然后缓缓说道:“我主子并非碧珂。” 玄梦昔不解问道:“你主子不是碧珂那能是谁?” 柳柳答道:“小奴的主子乃灵蝶谷主。”抬眼见玄梦昔面上微微一怔,于是接着继续说道:“我们谷主听闻碧珂这里人手不足,怕怠慢了姑娘,故而特地遣柳柳来贴身伺候姑娘。” “贴身伺候?”玄梦昔哑笑,心道:这恐怕是暗中监视吧?! 如此说来,这柳柳可是送不回去了。 玄梦昔正想着,门外走廊里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柳柳快速地起身来,拾起地上的喜帕帮玄梦昔盖上,道:“姑娘,定然是新姑爷来了,快坐下。”说罢,把玄梦昔扶回床边坐下。 被柳柳这煞有其事的一弄,玄梦昔心中竟然莫名奇妙地生出些许紧张来,乖乖在喜床上坐好。虽然知道这是与钦伏宸为得灵蚕蛹而演的一出戏,但是如今云缈宫将柳柳插在这儿,这出戏码恐怕是又得加重。 不一会儿,钦伏宸推门而入,玄梦昔透过低垂的喜帕望见钦伏宸红色喜服的衣角,慢慢朝自己靠近。 柳柳迎上前去,道了声:“姑爷好。” 钦伏宸并未出声,在床边靠着玄梦昔坐下,轻轻掀起玄梦昔头上的喜帕,看着一袭红妆的玄梦昔,不由得微微楞了一下。玄梦昔心想,钦伏宸定然也与自己一样的心境,看着如此装扮的自己觉着别扭吧。 柳柳在一旁倒了合欢酒,端给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交杯饮下。柳柳将空杯接了下来,道:“柳柳替姑娘更衣吧。” “不必了,你且下去吧。”钦伏宸忽然开口说道。 “可姑爷……” 柳柳想要说点什么,却被打断:“你不知你在此我们二人会不方便吗?”钦伏宸一脸不爽,分外严肃地盯着柳柳。 柳柳忽然红了脸,低头道:“是。”遂缓缓退了出去。 玄梦昔见柳柳一走,紧绷着的神经不由地松了下来,长长舒了口气,揉揉太阳穴道:“终于走了。钦伏宸,你可知那柳柳……” 玄梦昔话未说完,忽然嘴被钦伏宸捂住,玄梦昔不禁瞪大眼睛,但见钦伏宸指指门外,顿然了解,隔墙有耳!玄梦昔眨巴两下眼睛表示自己已经明了,钦伏宸这才松开了手,走到窗前,故意把窗户开了,柔声道:“林儿,今夜月色甚好。” 玄梦昔抬眼一看,夜空中圆月如盘,月色皎皎,果真是极美,遂嗲声回应:“嗯,洞房花烛,月圆花好,果真是极美。夫君,早点歇息吧。” 玄梦昔说罢,自己起了一身鸡皮。钦伏宸望着窗外,背身对玄梦昔,看不见表情。玄梦昔猜想此刻他面上必定满是嘲笑,忽然觉得自己做作的有些太过了。 玄梦昔于是不再言语,在床边干坐了一阵,深觉无聊,于是走到桌边倒了那合欢酒自酌自饮起来。喝了小半壶,忽而觉得有些头皮有些发涨,从桌前立起身来,行到妆台前,兀自拆起头上那些繁复的珠钗来。折腾了一天,着实让她头疼。平日里,玄梦昔从不梳如此复杂的发髻,满头的珠钗交错在发间,自己对着镜子看的不是太真切,不由拆得手有点发酸。 钦伏宸转身见状,走到玄梦昔身后,默默地帮起忙来。玄梦昔停住了手,从镜子里望见钦伏宸低头认真地在自己头上摆弄着。玄梦昔从不曾如此安静的细看过他:英眉之下纤长的睫毛微垂,深凹的眼眶内,是一双深栗色的眸子,鼻梁高挺,薄唇微闭,满面皆是专注之色。红烛摇曳,忽明忽灭的火光在他的脸上跳动,玄梦昔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跟着悦动起来。此刻,玄梦昔这才发觉,原来钦伏宸竟是生的如此的俊朗不凡。 玄梦昔静静地坐着,任由钦伏宸在自己头上一阵捣鼓。不一会,满头的珠钗竟被他拆的干干净净。钦伏宸随手取了桌上的桃木梳,轻轻梳理着玄梦昔如瀑布般的乌发。二人之间没有言语,时间仿如静止一般。 红烛之中,明镜之内,一对红衣璧人,定格成一幅极美的画卷。 镜中的玄梦昔,面颊渐渐泛起红晕,看着钦伏宸的目光开始变得迷离起来。只见玄梦昔全身放松下来,往后倚身靠着钦伏宸,轻轻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忽而开口道:“你身上这木檀的味道,很是好闻。” 钦伏宸微微一怔,停住了手,低头看看镜中的玄梦昔,只见她面带桃花,目似秋水,朱唇微启,周身散发着一股莫名热烈的气息。今日的玄梦昔,本是极美,一身红色的喜服,将她如雪的肌肤衬得更为白皙。掀开喜帕的那一瞬,如此动人的玄梦昔便将钦伏宸惊住了。如果说那晚在莲塘之畔出如水芙蓉般的玄梦昔让伏宸心动,那么今夜红烛摇曳中如火红蔷薇花开般的玄梦昔竟是令钦伏宸不由有些意乱情迷。 钦伏宸忽感莫名的紧张,下意识地后退几步,不料玄梦昔竟然立起身来,转身含笑望着钦伏宸的眼睛,跟着上前几步,贴身紧紧靠住钦伏宸。钦伏宸深吸一口气,不由再倒退几步,玄梦昔竟然带着迷离地浅笑跟着贴身又靠了过来。 不知不觉,钦伏宸已退到喜床边上,腿靠着床沿,无路可退。玄梦昔却一副不肯放过他的模样,跟着贴身紧靠过来。钦伏宸往后一仰,二人竟重心不稳,双双倒在了那喜床之上。 玄梦昔压在钦伏宸身上,目光迷离,急促的呼吸下,高耸的胸脯贴着钦伏宸的胸膛有节奏地迅速起伏着。一阵阵的柔软与滚烫如翻滚的热浪,自玄梦昔的身体之中散出,铺天盖地向钦伏宸袭来。 玄梦昔眼中含笑地垂目端望了一番那全身僵硬手足无措的钦伏宸,忽觉周身潮热难耐,极不耐烦地迅速褪下喜服外袍,那红色半透的轻纱内衣下,玄梦昔雪白肌肤上的香汗隐隐渗透出来,阵阵幽香自钦伏宸的鼻尖侵入他的脑中,如藤蔓一般疯狂地蔓延。钦伏宸已是竟不知所措,就这般一动不动地任由玄梦昔把自己压在身下。 忽而,玄梦昔目光迷离的低头下去,丰润的唇在钦伏宸的腮边慢慢摩挲着,钦伏宸顿时感受到一阵柔软湿热,身体忽如触电一般,一个翻身过来,将玄梦昔压在了自己身下。玄梦昔的手圈住钦伏宸的脖子,抬起头来,煽情的眸子里燃满了诱惑的火焰,目光炯炯地望向钦伏宸。 窗外,圆月如盘,银光洒落。 一抹妖冶的血红,在玄梦昔的额上悄然浮现。 一阵风起,红烛被风吹得狂舞起来,忽然,周围暗了下来。 红烛灭了。 第十四章 宿醉无梦 蚕蛹得手 一夜无梦。 玄梦昔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时。 只觉的全身绵软无力,头疼欲裂,仿如宿醉一般。莫非小半壶合欢酒,竟将自己撂倒了? 想来自己素来平日好歹也算是千杯不醉,今日这感觉,实在是犹如喝断片一般。昨夜发生了何事,自己竟一点也想不起来。 玄梦昔坐起身来,发觉一边脖子也疼的厉害,似落枕了一般。玄梦昔揉着脖子,正欲往外走,却见柳柳端了一碗羹汤入了进来。 柳柳将羹汤放置在小圆桌之上,扶住玄梦昔道:“姑娘醒啦,小奴伺候姑娘梳洗了吃点东西吧。”说着,将一旁备好的水给玄梦昔端了过来。 晕乎乎地洗漱后,柳柳熟练地帮玄梦昔梳好了头,并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正红色的长裙,欲帮玄梦昔换上。 玄梦昔歪着脖子看了看:“怎么又是喜服呢?”看到这红彤彤的颜色,玄梦昔觉得实在是很碍眼。 柳柳将裙子抖了开,拎起来道:“姑娘可是没看清?这并不是喜服呢。是今早姑爷为姑娘准备的。”柳柳笑笑继续道:“姑爷说,姑娘适合穿这正红色。” 玄梦昔摸了摸酸痛的脖子,示意柳柳将裙子放回去,自己随手拣了一套素白色的裙子换上,坐到了桌前。 柳柳急忙上前来将盛着羹汤的碗盖打开:“这是姑爷亲自为姑娘准备的莲子桂花羹,姑娘赶紧尝尝。” “他亲自准备的?”玄梦昔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惊讶道。 “可不是么,姑爷今日一早起来就开始忙活了,还不让柳柳插手,非得亲自下厨。”柳柳认真道:“姑爷对姑娘真是用心呢!” 玄梦昔心中嘀咕道:好个钦伏宸,戏码真足! 接着漫不经心地尝了一口羹汤,不料这莲子桂花羹竟是香滑爽口,甜而不腻。玄梦昔不由惊讶:钦伏宸竟有这般好手艺? 玄梦昔心中正犯着嘀咕,门外进来一个小丫头,玄梦昔认出正是碧珂身边的随侍彩蝶。 彩蝶向玄梦昔微微行了个礼道:“玄姑娘,我家主子过来了,有请您到楼下亭子一叙。” 玄梦昔听罢,交代柳柳将桌上的碗盏收拾了备些茶水送过去,自己随着彩蝶下了楼。 小亭中,碧珂与钦伏宸并肩而立,二人面向莲塘,似在叙聊些什么。感觉到彩蝶与玄梦昔走近,二人转身过来,玄梦昔瞟了眼钦伏宸,只见他面上淡淡的,竟看不出半分情绪。倒是碧珂面带笑意望着玄梦昔,迎了上来:“玄妹妹,快这边坐。”说着,便拉着玄梦昔在圆桌前坐下。 玄梦昔回应地轻轻笑笑:“碧姐姐昨日为我们劳累了一日,今日怎不好好休息一下?还特地跑过来,让妹妹心中好生不安呢!” 碧珂拉着玄梦昔的手道:“昨日你既认我做了姐姐,怎还如此见外?” 玄梦昔望向碧珂:“碧姐姐,妹妹只是担心姐姐累坏了身子,到时候灵修怪于我。”说罢,看看四周,问道:“今日怎不见灵修?” “小顽子听说谷主前些日子在外游历寻的了些稀罕的小玩意,跟去云缈宫了。”碧珂笑着说道。 “到底是个孩子。”玄梦昔笑着叹道。 “可不是么,玩性大的很。”碧珂说着摇摇头。 正说着,柳柳奉了茶过来,钦伏宸走到玄梦昔身旁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碧珂看下柳柳,悄悄问道玄梦昔:“这小丫头用着可还顺手?谷主特意挑给你们的。” 玄梦昔轻笑:“谷主一番美意,还未曾答谢呢。柳柳很是贴心。” “那就好。”碧珂点头道:“谷主今日离开时还留了件礼物,托我带给二位。”说着,从袖中掏出一金色织纹锦盒来放于桌上。 玄梦昔看看钦伏宸,转头向碧珂说道:“这如何使得,谷主能为我们二人主婚,又将柳柳相送,我二人已经感激不尽了,怎好再收谷主的礼物?” 碧珂意味深长地笑笑:“这礼物你们就不必推辞了。”说罢,轻轻打开了锦盒的盖子。 盒中黄色锦绢上,一圆鼓鼓通体泛着盈盈红光的球状物体呈现在二人面前。 钦伏宸不禁问道:“这可是……?” “不错,这便是灵蚕蛹。”碧珂微笑道。 玄梦昔不由地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这灵蚕蛹似乎来的太容易了,昨天就和钦伏宸做了场戏,这朝思暮想的小玩意就到手了。玄梦昔忍住得意,望了眼钦伏宸,但见他眼中也隐隐发光,直勾勾地盯着那桌上的灵蚕蛹。 “还劳烦二位将血滴入,好让这灵蚕蛹认主。”碧珂指了指桌上的灵蚕蛹说道。 钦伏宸玄梦昔遂即按照碧珂的指点,各自将血滴入其中,那通体泛红的灵蚕蛹吸入二人的鲜血之后,忽而变得透明起来,但见蚕蛹内彩光流转,忽明忽暗。流光交错一阵,各色彩光迸发出来,最后只余红蓝两道光影在蚕蛹中缓缓流转。 碧珂微笑道:“这灵蚕蛹如今已经是二位的了,孵化成蝶还需七七四十九日,故而还需连续喂养四十九日的鲜血,切记每日子时喂养,不可中断。” 钦伏宸与玄梦昔听罢点点头,玄梦昔握着碧珂的手答谢道:“劳烦姐姐了,姐姐的话我记住了。” “你们二人感受一下,是否能够感应到谷中的灵气入体?”碧珂问。 钦伏宸与玄梦昔分别运气,感觉确实气息顺畅了许多,不似之前入谷时体内那般干涸毫无生气。 “灵蚕蛹认主之后,在孵化的过程中,亦会吸收谷中灵气,这对你们也是一种提升。随着时间推移,你们二人会感觉到力量日益增强。这段时间,你们二人的灵力增长是均等的,待灵蝶破茧之后,你们各自修炼的速度决定了灵蝶的成长与灵力的增加速度,到时候二人实力便会渐渐拉开距离。”碧珂说着,立起身来,继续说道:“好了二位,谷主的礼物送到了,我这边还有事要办,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 碧珂言毕,携了彩蝶离开。玄梦昔送走了碧珂,小心翼翼地收了那灵蚕蛹,与钦伏宸一同上了楼。回到房中,玄梦昔将柳柳支开,与钦伏宸在房中仔细研究起那灵蚕蛹来。 玄梦昔趴在桌上,左手支着下巴,右手指尖轻触着灵蚕蛹,一道光麻酥酥地通过指尖,传遍全身,脑袋里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 “娘亲!” 玄梦昔指尖一颤,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定了定心神,不想另一道嗲嗲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 “娘亲!~” 玄梦昔不由的一惊,猛地缩回了手,坐直了身子。 钦伏宸见状,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 玄梦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灵蚕蛹,不可置信地说道:“它……它……它唤我……娘……亲……!!” 钦伏宸听罢将手指触过去,定定地静了一会儿,脸上忽而露出浅浅的笑意。 玄梦昔拿起杯子,倒了杯水,一边喝着一边不解:“钦伏宸你笑什么?它可是在说话?” 钦伏宸抬起头,得意地盯着玄梦昔的双眼,缓缓道:“它们唤我爹爹。” “咳……”玄梦昔一口水来不及咽下,直接呛进了气管。 钦伏宸拍着玄梦昔的背,戏谑地说着:“瞧你,都当娘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一样,喝水都把自己呛到。” 玄梦昔咳得说不出话来,挥着拳头打在钦伏宸身上,表达自己的抗议与不岔。 忽然钦伏宸顺手抓住玄梦昔挥向自己的胳膊,轻轻一带,将玄梦昔搂入怀中,紧紧抱住。 玄梦昔一惊,狠狠踢了钦伏宸一脚,猛地挣扎起来,用力止住了咳嗽,刚欲开口,不料钦伏宸却将她抱的更紧,俯身贴紧她的脸,埋头在她耳畔轻道:“嘘!” 玄梦昔不再挣扎,任由钦伏宸搂着自己,但见门外人影轻晃,玄梦昔正声道:“谁?” 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是小奴柳柳。” “何事!?”玄梦昔有些恼火道。 “小奴回来问问姑娘和姑爷晚上想吃点什么,柳柳一并先去备好了,可又怕打搅到二位,故而且在此侯着。”柳柳轻声道。 玄梦昔望了望钦伏宸,会意地与他交换了个眼色,朝门外道:“以后这种事情不必再问,你准备自己拿手的小菜就行,我们有其他需要自会吩咐于你,退下吧。” “是。”柳柳应了,速速朝楼下奔去。 玄梦昔伸长脖子,竖着耳朵,确认柳柳已经离开,转头看向钦伏宸,咬着牙道:“钦伏宸,还想占多久的便宜?”说罢,一脚狠狠地跺在钦伏宸的脚尖上。 钦伏宸痛得“啊”了一声,手一松,玄梦昔顺势灵巧地一个转身从他身上挣开了,立在一边恨恨地盯着他。 钦伏宸揉揉脚,不恼不愠,眼带笑意地盯着玄梦昔,嗲嗲说道:“占你便宜?人家可是断袖哦。貌似昨晚是你占了我便宜吧!” 断袖?对啊,钦伏宸是断袖。经钦伏宸这一提醒,玄梦昔恍然大悟,不由得一时语塞。 昨晚?!玄梦昔摸摸脖子,只觉得生疼,却一点也想不起昨晚的事来。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玄梦昔试探着问钦伏宸。 “昨晚?你不记得了?”钦伏宸黠笑着问。 “呃……记得一些。”玄梦昔没底气地答道。 “一些?”钦伏宸继续笑着。 “呵……是记得一点点……我昨晚喝多了点。”玄梦昔抱歉地笑笑,用手比划着。 “你可记得自己酒后乱性,调戏良家少年?”钦伏宸立起身来,盯着玄梦昔,正色道。 玄梦昔一惊,后退一步,“啪”的一声坐在了凳子上,喃喃道:“我的酒品不至于那么差吧?!” 钦伏宸上前一步,俯身继续盯着玄梦昔眼睛严肃道:“你酒品不是差,是非常差。” 玄梦昔不由得佯装擦擦头上的汗,别过脸去四处张望着回避钦伏宸的目光。 钦伏宸用手托起玄梦昔的下巴,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道:“如今,你毁了一个良家少年的清白,你打算如何向人交待?” 玄梦昔盯着钦伏宸看了看,不屑道:“你也算不得一个良家少年吧?就算是真有其事,我也不过是挽救了一个断袖罢了。”说罢,继而起身拍拍钦伏宸的肩豪爽道:“我若真毁了你清白,定然也会对你负责的。但是,也得让我想起真有其事才行呀,不然怎知你是不是在讹我?” 玄梦昔说罢,乘机抽身朝门外行去,佯装淡定地走过走廊,快步跑下了楼,慌忙朝外奔去。 钦伏宸走到窗口,看着玄梦昔飞奔的身影,不由得笑了起来。 第十五章 误闯后院 偷入蝶室 玄梦昔独自在后园逛了大半天,不知不觉竟习惯性地走到了灵修所居的东院。如今灵修不在,整个院子感觉冷清了许多。平日里这小家伙总是缠着自己,拽着自己往东院走,如今小家伙不在,自己竟然有些不习惯。原来当一切的不自在成了习惯之后,骤然失了反倒会觉得不自在。 玄梦昔在灵修的院子里独自荡了会儿秋千,觉得着实无聊。从东院出来,不禁心生感叹,沿着回廊慢慢行着,却行错了岔道,不知不觉竟误入了碧珂所居的后院。 往日灵修总带着玄梦昔往东院跑,这后院玄梦昔倒从不曾入来过。 寂静的院中,空无一人。离苑之中灵蝶四处翩飞,花草遍地,可碧珂的这后院竟然不见一草一木,一花一蝶。 玄梦昔心想碧珂定是外出办事未归,正欲转身离开,却听到一小房内传出了声响,似物品撞击的声音。玄梦昔不禁抬头往里望了望,喊到:“碧珂姐姐你在吗?” 却不见有人应声。 玄梦昔循着声响来到那房门口,敲门问道:“有人吗?” 仍然无人应答,玄梦昔正欲转身行开,屋内声音又响起,玄梦昔停住脚步,好奇地推门而入,但见房内并无其他布置,空无一物,只是四周墙壁之上布满腥红色的纱帘,纱帘后隐隐见着颜色斑斓的图形。 这莫不是碧珂的画室?玄梦昔心中狐疑道,这画室也布置得太过诡异了,没想到碧珂的品味竟然如此独特。 玄梦昔好奇地拉开一面墙壁上的纱帘,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那挂满墙壁的不是画,而是满墙的灵蝶标本。听灵修说,谷中灵蝶是灵气所聚,死了之后只会化为谷中灵气,不会有具相留下,平日在这灵蝶谷中都只见过灵蝶活物,碧珂如何得到如此之多的灵蝶标本呢? 看着满墙灵蝶标本,原本活生生极美的生命,如今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物,而且如此之多,密密麻麻,玄梦昔并不觉得有丝毫美感,反倒觉得全身有点起鸡皮。不想平日看起来温婉的碧珂竟然有此等嗜好。 忽然,撞击声在身后又响了起来,玄梦昔转身,轻轻拉开另一墙壁上掩着的纱帘,却见一只黄色灵蝶被银针刺穿了双目,关在一扁平透明的盒子之中,四处乱撞,盒子被灵蝶撞击出咚咚之声。那灵蝶挣扎了几下,似乎累了,停下来在休息了一阵,复而又在盒子里扑腾起来。 玄梦昔轻触了下盒子,盒子里一道灵光闪出,一个声音传入玄梦昔的脑中:“救我!” 玄梦昔惊讶地往后退了一步,复而上前看看那盒子,似施有咒,并不容易打开。 那灵蝶扑通几下,似乎没有了力气,趴在盒底,微微颤动着翅膀,慢慢地,翅膀轻轻垂了下去。 玄梦昔呆呆地看着那灵蝶,忽然明白,这灵蝶能传音,意味着它必是修炼之人的灵蝶,可为何这灵蝶未跟着自己的主人,而被困在这里?这满屋的灵蝶标本如若都是修炼的灵蝶所化,那如此多的修炼之人又去了何处? 玄梦昔正想着,忽闻屋外传来了声响,心料必是碧珂回来了。玄梦昔麻利地将纱帘复原,转身将房门带上,悄悄隐在墙角,待碧珂和彩蝶行入厅中,方才轻轻沿着墙根溜出了后院。 行至后园,玄梦昔在垂柳旁的一处大石上躺下,想着在后院见着的情景,越发的觉得不太对劲。心中不禁纠结着要不要将此事道与钦伏宸知晓,但转念想到如今这世上谁能没有点秘密呢,既然与已毫不相关,又何必去多生事端。 况且如今与钦伏宸的关系,玄梦昔想来着实有些尴尬。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酒品竟然差到如斯田地,多半是钦伏宸胡诌来着,但是自己昨晚确然是醉了,而且醉到断片,毫无记忆,竟然如此,究竟自己醉后生出什么事来,也还真是说不好,毕竟自己以前从未酒醉过。 玄梦昔摸了摸还有些隐隐作痛的脖子,翻了个身,侧身躺在石头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浑身湿凉,玄梦昔有些瑟瑟发抖地蜷起身子来。迷糊中玄梦昔忽然见着自己竟然裸着身子,泡在那莲池之中,银白的月光洒下,夜凉如水。 这竟如此熟悉的景象。 玄梦昔瑟瑟发抖地用手护住胸口,上了岸披上衣服,转身看向身后,钦伏宸竟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柔柔地说道:“冷吗?”说罢,将她搂在怀中。玄梦昔觉得一阵温暖,忽而又觉得似有不妥,轻轻挣扎道:“钦伏宸……” 忽而,莲池中一阵异响,水中凭空冒出一个人来,玄色的袍子被池水湿透,深紫色的头发滴着水,一直顺着额头流进深紫色冰冷的眸子里面。只见那人手握着一柄玄色带血的长钩,一边用手轻抚着上面的血渍,一边冷冷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熙黠!” 玄梦昔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猛地从石头上坐了起来。原来只是个梦。 望望四周,天色已是漆黑,秋凉沁骨,空中不知何时还飘起了小雨,雨点飘洒在身上,将外衣湿透,难怪会如此之冷。玄梦昔瑟瑟地从湿答答的石头上爬了起来,团抱着双臂,朝小阁楼方向行去。 刚行至小石桥,便见钦伏宸一手撑伞,一手握着夜明珠,立在桥头。夜明珠的柔光映在钦伏宸的面上,照亮了他颇为立体的轮廓,微微皱起的眉头,令人远远便能感受他略微有些不悦的气场。 望着玄梦昔从暗处行过来,钦伏宸心中不禁恼道:你究竟躲去哪里了! 待玄梦昔瑟瑟地行至跟前,钦伏宸看着她苍白的脸,最终却只说了两个字: “冷吗?” 说罢,将手中的纸伞和夜明珠交予玄梦昔,解下自己的披风,为玄梦昔披上。 当钦伏宸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玄梦昔心中很是惊讶,他竟说出与自己梦中一模一样的话来,玄梦昔呆呆地看着钦伏宸,那一瞬间竟有些迷糊错乱,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梦着还是醒着了。想着钦伏宸接下来会做什么?是否会像梦中那般抱着自己?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也不知是为了印证自己的梦境,还是确实觉得很冷,玄梦昔竟然有些渴望钦伏宸这一刻能抱着自己,并想象着此刻他的怀抱是否如梦中那般温暖。一丝紧张的疑虑不禁浮在了玄梦昔面上。 然钦伏宸为玄梦昔系上了披风,却并未如梦中那般抱住她,而是轻轻道了句:“走吧。”转身迎着雨径直朝阁楼行去。 这毕竟不是梦。玄梦昔望了望石桥下平静幽黑的池水,轻轻摇头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钦伏宸,更看不懂自己,为何会有如此古怪的梦境与想法。玄梦昔瞬时觉得自己脑子一定是短路了。 一阵风起,吹的身上的披风飞扬起来,寒风钻进脖子中,玄梦昔不禁冷的打了个颤,低头跟在钦伏宸身后,快步朝小阁楼行去。 柳柳在阁楼前庭见钦伏宸与玄梦昔一前一后行过来,忙撑了把伞迎出去。 “姑爷寻着姑娘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柳柳一边垫着脚尖帮钦伏宸遮着雨,一边问道。 “先去备点沐浴用的热水在房中,她淋了雨,身上湿透了。”钦伏宸吩咐柳柳道。 “是,小奴马上去办。”柳柳将秦伏宸送至楼梯口,转身入了小厨房烧水。 不一会,柳柳便将热水送了上来,在内室麻利地布置妥贴之后,柳柳与玄梦昔说道:“姑娘,水备好了,小奴伺候姑娘沐浴吧。”说罢,欲帮着玄梦昔将身上的湿衣褪下。玄梦昔略有些为难地看看立在一旁的钦伏宸,不知如何是好。 不料钦伏宸竟然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反倒一脸从容淡定走到玄梦昔身旁,一边帮玄梦昔解着披风的系带,一边对柳柳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下去煮点姜汤,顺便把晚膳热一点,等下一并送过来。” 柳柳见状,识相地领命退下。 玄梦昔听着柳柳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不由地往后退了两步,扯下肩上的披风,扔到钦伏宸手上道:“我自己来就行了,你,转过身去!”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的眼睛,满面无辜,极为认真地问:“为何要转过身去?” 玄梦昔狠狠地白了钦伏宸一眼,道:“回避懂么?君子非礼勿视懂么?” 钦伏宸一脸无辜:“你知道我又不是……” “我知道你是断袖,可你到底也是个男的好吧,男女授受不亲懂么?转过去!”玄梦昔伸手朝钦伏宸比划着。 钦伏宸懒懒地转身过去,背对着玄梦昔,嘟囔着将方才还未说出的话说完:“又不是没看过!” 玄梦昔走到薄纱屏风后面,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应着钦伏宸:“你在说什么?” “咳,没什么。”钦伏宸轻笑。 玄梦昔不再理会钦伏宸,泡在热热的水里面,身体变得暖呼呼的,很是舒服。 透过薄薄的屏风,见着钦伏宸将手上的披风放在一旁,取下头顶束发的白玉簪,将有些润湿头发散下,拿布擦干后将发随意披在身后。接着将身上有些湿润的衣衫一层层地脱下,裸着上身,朝衣柜旁走去。 平日并不觉得钦伏宸健壮,如今看来,背部结实的肌肉呈现出优美的线条,身材很是不错!玄梦昔咂舌赞叹,心中不由可惜:唉,俊男多断袖~ 钦伏宸似乎感应道了玄梦昔的目光,忽而转身过来,向屏风望去,玄梦昔不由一惊,把身子全部缩回水中,只露出个头,急道:“钦伏宸,谁让你转身过来的!” 钦伏宸挑眉道:“你不偷看怎知我转身过来?” “我……没有偷看你,我一直就是在看着你好吧!”玄梦昔不屑道。 “玄梦昔,作为一个女子,你的脸皮是不是厚了点?”钦伏宸皱眉道。 玄梦昔似乎并不在意:“你看过我,我不看回你,岂不吃亏了?” “噢,原来是这个道理,那你还未回本呢,要不要看的彻底一点?”说着一副无赖样的佯装动手要去解裤带。 “啊,你……”玄梦昔慌忙背过身去。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紧张的样子,不由黠笑起来,转身翻出一件白色的长袍换上,用发带将散乱的长发随意束在身后。走到小圆桌前走下,倒了一杯水,悠闲地喝着。 玄梦昔沉默了半刻,背对着钦伏宸,忽然开口:“今晚你可是特意去寻我的?” “是。”钦伏宸捏着杯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玄梦昔听着忽觉一阵感动。 钦伏宸喝了一口水,补充道:“我怕你子时还不回来,把你儿子饿着了。你说你这个娘是怎么当的呢?” “钦伏宸!你……”玄梦昔不由脸黑了下来。 门外人影晃动,柳柳的声音传了进来:“姑爷,饭菜和姜汤备好了。” 钦伏宸起身开了门,对柳柳说道:“进来吧,把东西放桌上。” 玄梦昔忙穿好了衣服从内室出来,与钦伏宸并肩而立,柳柳抬眼看去,二人皆着白衣,不染凡尘,如天造地设一般。 第十六章 闺房闹剧 孰假孰真 每日子时给灵蚕蛹喂血,对玄梦昔而言是个苦差事。 自灵修从云缈宫回来,每日都拉着玄梦昔出去陪他玩,天天疯到日落才归,故而入夜后玄梦昔大抵撑不过亥时,便昏昏入睡。每夜趴在桌上睡去,清晨却在床塌上醒来。玄梦昔也懒得计较自己是如何睡到床上去的,只是紧张地去瞧瞧那灵蚕蛹,顺便跟茧中的两只未化蝶的灵虫神交一阵。 这灵蚕蛹表层的光芒一日黯淡过一日,蚕蛹内的红蓝两道光芒却越发的强盛耀眼。玄梦昔食指触上去,指尖上日日采血的口子一阵酥麻,脑子里传来两个稚嫩又滑稽的声音: “娘亲~” “是我娘亲~” “娘亲~是我!我先叫的!” “昨天你都先叫爹爹了,还不让我先叫娘亲~” 玄梦昔脑子里浮现着一红一蓝两只肉滚滚的小虫子,扭动着肥嘟嘟的身子争吵的画面,很有有趣。这些天来,玄梦昔日日被娘亲娘亲的唤着,如今已经习惯并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夜夜喂血,这世间恐怕也真是只有亲娘才能做到了。只是玄梦昔这娘亲并不称职,每夜都是在睡过去后由钦伏宸代劳。可这并不妨碍这两只灵蝶幼虫是由玄梦昔的血养大的事实成立。 玄梦昔给蚕蛹内的两只灵蝶幼虫起名为小红和小蓝,钦伏宸吐槽她:“这小红小蓝也叫名字?也不怕儿子长大了咬你?” 玄梦昔瞪了钦伏宸一眼,认真想想,垂眼道:“虽说它们是我的血养大并唤我一声娘亲,可毕竟不真是我孩子,如若我真有了儿子,或许……” “或许如何?如真有了儿子你会起何名字?”钦伏宸笑道。 “呃,我儿将是要承继帝位的。”玄梦昔忽而神色黯然地顿了顿道:“或许会叫子冕吧。” 钦伏宸一愣,不禁重复道:“承继帝位?”随后轻笑:“看不出你倒是野心挺大,看来那我还得努力才行。” 玄梦昔自知失言,咬了咬下唇,忽然细想到钦伏宸的话似乎不对劲:“你努个什么力?我儿子与你何干?” 钦伏宸贴近玄梦昔,望着她的眼睛,肯定地说道:“你是我夫人,你儿子不就是我儿子,要承继帝位,那我岂不要先努力夺个帝位坐稳了才是?” 玄梦昔噗哧一下笑了:“钦伏宸,你还真是会说笑。” “哪部分好笑?”钦伏宸严肃地问。 “帝位?你以为是过家家呢,那么容易。你一个四处浪荡的游神竟妄言夺取帝位?呵呵!而且你一个断袖,说起儿子岂不好笑。”玄梦昔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拍拍钦伏宸的肩膀。 钦伏宸忽然叹了一口气:“玄梦昔,其实我……”却欲言又止,看着玄梦昔又转念笑道:“原来你不是在笑这部分……嗯,那就好,夫人!” 玄梦昔瞪大眼睛,说道:“你……不趁机占点便宜会死吗?” 钦伏宸无辜道:“说起占便宜,我真没占你便宜。反倒你……洞房那晚的事你可想起来了没有,你说过要对我负责的,可怜我如今夜夜熬到子时,又当爹又当娘,还要把肥硕如猪的你搬回床上,最后却只能在外室趴着度过漫漫长夜!” “我……有那么肥?”摸摸脸蛋,确实近些日子被灵修拉着吃喝玩乐,脸上圆了一圈,摸上去肉呼呼的。玄梦昔不禁嘟嘴:“灵修这个小东西,把我都带着吃肥了。” 钦伏宸摇摇头:“不仅如此,你最近被灵修带着智商也低了不少。” “何以见得?”玄梦昔疑惑地问。 “完全抓不住别人说话的重点。”钦伏宸苦笑。 “好吧,我还没想起那晚的事来。”玄梦昔白了钦伏宸一眼:“不要质疑我的智商。” 玄梦昔坐直了身子,忽然正色道:“话说钦伏宸,说真的,我们虽拜了天地成了亲,但你应该清楚都是为了灵蚕蛹做的戏,等灵蝶修成出了谷,寻着护元珠,赎回雪飘飘,我们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如若那晚真酒醉出了什么事,我记不得,也请你忘了吧。” 钦伏宸听玄梦昔这般说,也不说话,捧起玄梦昔的脸,认真地盯着玄梦昔的眼睛看了看,接着低头缓缓地……缓缓地靠近玄梦昔,眼见那撩人的唇似乎便要落在了玄梦昔的腮边,忽然猛地被玄梦昔一把推开。 玄梦昔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钦伏宸,怒道:“钦伏宸,你这是干嘛?” 钦伏宸悠悠地答道:“你不是记不起来么?我不过重演一次那晚你做了何事罢了。” 玄梦昔不由惊讶地立起身来,反射性地后退一步避开钦伏宸:“我怎么可能……” 不料玄梦昔话未落音,钦伏宸却步步紧逼,一直将玄梦昔逼到床沿边,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俯身将她压在身下。玄梦昔抬手挣扎着推开钦伏宸,双手却被他按住。钦伏宸俯下身去,冰凉的唇在玄梦昔腮边摩挲着,慢慢滑至玄梦昔的耳边。 玄梦昔“啊~~~”的大叫一声,刚欲继续大声叫骂,外室忽然响起灵修的声音:“神女姐姐我来啦~”玄梦昔只好将嘴闭好,生生把一堆窝火的脏话强行吞进了自己肚子里。 钦伏宸不知是不是为了继续做戏,仿若并未听到一般,继续死死将玄梦昔扣在床上。玄梦昔无奈地看向外室,碧珂携着灵修立在珠帘之外,看着二人这床上的一幕,不禁惊呆。 灵修结结巴巴地说:“姑姑,玄姐姐和钦伏宸……他们……在……?” 碧珂慌忙用手蒙了灵修的眼睛,道了句:“打扰了,你们继续……”说罢把灵修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并将敞开的房门给顺便带上了。 待碧珂二人走后,钦伏宸这才停下来,在玄梦昔耳边喃喃道:“你可想起什么没有?需要我继续深入吗?”说着,作势又要俯身下去。 “啊~!钦伏宸你这个……”玄梦昔张口准备大骂,不料钦伏宸却真的俯身下来,这回是直接把头埋进了玄梦昔的脖子。 虽然玄梦昔脑中仍是空空,但见钦伏宸认真的样子,只好投降道:“好吧,好吧,我做过的事我认,我负责!可以了吧?!” “怎么负责?”钦伏宸抬起头来,看着玄梦昔的眼睛,眨巴眨巴地问道。 “呃,从今夜起,你睡床……我……睡躺椅。”玄梦昔无奈道。 “就这样?”钦伏宸不满。 “我来给小红小蓝喂血!”玄梦昔弱弱道。 “还有呢?”钦伏宸依旧不肯放过玄梦昔。 “出谷之后我继续做你的名誉夫人,你可任意在外寻你的断袖之欢。”玄梦昔咬咬牙道。 钦伏宸笑着圈起手指,捏了捏玄梦昔的下巴,满意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出谷了你仍旧是我的夫人,不可反悔。” “本公……子向来说话算话。放心吧,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玄梦昔欲拍拍胸脯保证,奈何双手被钦伏宸按着动弹不得。 “公子?看来你倒是常扮男人,这公子都成了自称了。”钦伏宸笑道:“不过你男子扮相确然是还不错。” “哦?”玄梦昔忽而眼中满是戏谑:“我扮男子之时可是让你心动了?” 钦伏宸松开玄梦昔,缓了缓,起身答道:“是,确实心动了。” 玄梦昔也迅速地爬起来,一面活动着手腕,一面得意地道:“可惜,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男子。”玄梦昔说着,从桌上顺其一个茶杯,使劲地朝钦伏宸胸口砸去,嘴里抛出一句:“让你再耍流氓!”脚步轻快地往门外跑去。 钦伏宸不再搭话,捂着被玄梦昔砸中的胸口,微笑地看着玄梦昔雀跃的背影,心道: 何来失望?唯有惊喜。 第十七章 碧珂生叹 破茧成蝶 玄梦昔行出房间,凭栏远眺,远远见着碧珂坐在小亭之中,望着池中枯萎的残荷愣愣地有些出神。玄梦昔遂即下了楼,向小亭子行去。 玄梦昔的脚步声惊醒了碧珂,碧珂回过神来,立起身来回头望着玄梦昔,抱歉地笑笑:“玄妹妹,扰到你们了。” 玄梦昔不好意思地应到:“今日,让碧姐姐见笑了。” “哪里的话。”碧珂与玄梦昔低声说道:“你们新婚小夫妻闺房之乐乃人之常情,是我来的不是时候。” 听到闺房之乐四字,玄梦昔忽然脸上泛起一阵潮热的,虽然事情完全不是碧珂所想,但玄梦昔也不好否认。毕竟在外人眼中,自己与钦伏宸便是一对情浓的新婚小夫妻。眼见碧珂带着含蓄的笑意,玄梦昔不禁叉开话题道:“灵修呢?” “我让彩蝶带着小顽子出去玩了,这家伙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今日要不是他一早吵着要来寻你,我也不会……这么早过来。”碧珂说着,眼中带着隐隐的歉意。 “碧姐姐可是为了灵蚕蛹之事?”玄梦昔问道。 碧珂点点头道:“今日是四十九日,子时喂完最后一次血,灵蚕蛹便要破茧化蝶了。” “可有何需要注意之处,还请姐姐指点。”玄梦昔低头道。 “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破茧之后,灵蝶会自动认主,分别汇入你们二人体内,届时你们会感受到灵力的牵引。”碧珂顿了下,继续说道:“由于二蝶同卵所生,故而会有一些感应。灵蝶入体之后,你与钦公子亦可通过灵蝶互相感应到对方。” “你是说灵蝶入体之后我与钦伏宸可互相感应?”玄梦昔瞪大眼睛,这点确实出乎所料。玄梦昔继续问道:“互相感应是指……哪些方面?能看到对方的记忆吗?” “情绪方面吧,比如对方的情绪波动,你不用眼见心中便能感应。另外就是对方心中一些所想所言,有时候不用对方说出口通过灵蝶也能了解。至于记忆,不好说,或许能窥探一些比较模糊的片段吧,前提是对方要想到那段记忆。”碧珂说着,目光望向远方,似乎若有所思。 玄梦昔忽然意识到谷中修炼之人皆是双修,为何碧珂孤身一人?灵修唤碧珂姑姑,那灵修父母又在何处?灵修亦有灵蝶,这灵蝶从何而来?玄梦昔忽然想到那日误入碧珂的后院所见,那满屋的灵蝶标本……莫不是,灵修的父母被碧珂所害,碧珂再收养了灵修?玄梦昔一瞬间脑子里面各种设想此起彼伏,背上忽然渗出丝丝冷汗来。这些皆是玄梦昔的猜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平静的离苑,并非这些日子见来的如此简单。 “碧姐姐……”玄梦昔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追问碧珂。 “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不妨事。你是否在疑虑我为何孤身一人?”碧珂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双目低垂地柔声道:“我夫君早已不在了。”说罢落寞地看向远方的天际之处,似乎沉浸在回忆之中。 “对不起,碧姐姐,触到你的伤心事了。”玄梦昔抱歉地说着。 碧珂回过神来,苦笑了笑,说道;“无妨,都过去了。我夫君走后,我孤身一人,遇见灵修父母,二人灵蝶修满离谷之时却无法带走灵修,故将他托付于我。那时灵修尚在襁褓之中,由于父母双修,故而灵修生来便带有自己的灵蝶。如今灵修年幼贪玩,无心修炼,待长成之后潜心修练,定是要离开我去寻他的父母的吧。” 看着碧珂这般样子,玄梦昔心有不忍。如此善良温婉美丽的女子,怎会是自己臆测的那般心如蛇蝎,玄梦昔不禁暗暗地将自己责骂了一番。 “玄姑娘,请为我保守秘密。”碧珂忽然抓住玄梦昔的手说道:“不要让灵修知道。如今我只有灵修了,我不想让灵修离开我。” 玄梦昔紧握碧珂的手,安慰道:“碧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 碧珂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起身道:“那我先走一步,晚上我就不过来了。” 玄梦昔点点头道:“多谢姐姐了!” 送走碧珂,玄梦昔在小亭中坐着,看着满池残荷,心中唏嘘不已。 入夜,钦伏宸理直气壮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玄梦昔独自在外室守着灵蚕蛹。小红和小蓝特别活跃,叽里呱啦地啰嗦个不停,玄梦昔索性不再理会它们,趴在桌上打起盹来。 迷糊间,指尖一阵刺痛,玄梦昔猛地睁开眼睛,但见钦伏宸手握一枚银针,扎在了自己食指之上。 “钦伏宸,你……”玄梦昔瞪大眼睛,看着钦伏宸握着她的手,用力挤出一滴血来,滴在灵蚕蛹之上。 钦伏宸放开玄梦昔的手,将银针划过自己的指尖,一滴鲜血遂即滑落在灵蚕蛹之上,与玄梦昔的血溶在一起,瞬间渗进茧内,小红小蓝越加欢快起来。 玄梦昔允着食指,含糊道:“从前都是这般喂的小红小蓝么?” “嗯。”钦伏宸居然听明白了玄梦昔的话,应声道。 “不是说好我来喂,怎么……”玄梦昔虽知自己打盹又差点错过时辰,仍旧故意嘴硬叨叨着。 “嘘!~”钦伏宸并不在意,伸手示意玄梦昔安静。 玄梦昔自知理亏,乖乖地闭紧了嘴,趴在桌上与钦伏宸一并盯着灵蚕蛹。但见茧中的小红小蓝欢快得很,两道光芒飞速地旋转着。玄梦昔好奇地伸手去触碰,指尖并不似从前那般酥麻,而是一阵电击般的剧痛。 “啊!”玄梦昔猛地叫了一声,缩回了手。钦伏宸拉起玄梦昔的手一边查看,一边关切道:“没事吧?!” 玄梦昔摇了摇头,还来不及答话,却见桌上的灵蚕蛹,表层的外壳忽然龟裂开,红蓝两道光芒从裂缝中迸射出来。灵蚕蛹的外壳伴随着强劲的光芒爆裂开来,碎片向四周飞散开去,竟似飞星般炙热。 钦伏宸一把拉过玄梦昔,将她护在胸前,转身挡住碎片。一瞬间,碎片中迸射出的红蓝两道光芒,竟向门外飞去。 钦伏宸与玄梦昔见状,急忙追下楼去,但见黑暗之中,两只通体透明泛着一蓝一红光影的灵蝶,在莲池之畔追逐嬉戏。 玄梦昔看着两只灵蝶,自言自语感叹道:“这便是小红与小蓝?” “应该不错。”钦伏宸搭话道。 两只灵蝶感应到钦伏宸与玄梦昔的气息,停止了嬉戏,朝二人飞了过来。 玄梦昔隐隐感受到体内的灵力受到牵引,不禁伸手出去,红色的灵蝶顺势落在她的手上。在手与灵蝶接触的一瞬间,玄梦昔感受到一阵强大的力量注入体内在体内迅速地游走,仿佛之前闭塞的七经八脉都瞬间被打通,运气凝神间,轻轻一跃,竟然能腾地而起。 与玄梦昔同时之间,钦伏宸亦将蓝色的灵蝶收入体内。钦伏宸调息之后,运足真气,翻手间,蓝色的灵蝶出现在手掌之上。钦伏宸与小蓝耳语几句,小蓝扑腾着朝玄梦昔飞过来。 钦伏宸与小蓝耳语之时,玄梦昔竟然清楚地感应到钦伏宸道与小蓝:“快去跟娘亲打个招呼。”玄梦昔虽有心里准备,但却也略微有些惊讶,从今往后,自己与钦伏宸之间,竟是没有秘密了么? “娘亲,娘亲,我也要出去玩!”玄梦昔脑中出现小红熟悉的声音。 玄梦昔翻手间,将小红放了出来。小红飞离玄梦昔掌心,扑向小蓝,得意地缠住小蓝道:“这会娘亲是我的了,你回爹爹那儿去。” “小红!不许欺负小蓝!”玄梦昔厉声道,小红乖乖飞回玄梦昔手心,竟有些委屈。 玄梦昔伸出另一只手托住小蓝,小蓝感激地在玄梦昔手心拍着翅膀道:“谢谢娘亲。” 玄梦昔将双手捧在一起,对小红小蓝道:“你们两个小家伙,以后要相亲相爱,知道不?!” 小红小蓝齐齐点头。 钦伏宸立在一旁,笑而不语。 不远处,一身着墨色斗篷的身影隐在黑暗中,冷眼地看着这一幕…… 那身着墨色斗篷的身影冷眼看了一阵,敏捷地飞身从离苑出来,径直往后山而去。 第十八章 古鼎初现 仙宫迷雾 云缈宫大殿之内,一人身着墨色斗篷俯身跪着。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了脸,看那柔弱的身形,应是一名女子无疑。 “启禀谷主,离苑那二位的灵蝶已经成功孵化并认主了。”斗篷女子怯声道。 “嗯,继续盯着他们,有什么异动立即向我汇报。”端坐于大殿之上的中年男子朗声道,这灵蝶谷主与当日为钦伏宸玄梦昔主婚之时一般,说话的声音无半分情绪。 “小奴明白。”斗篷女子应到。 “没事就下去吧。”灵蝶谷主轻轻挥了挥手。 “是。”斗篷女子恭敬地起身退下。 大殿之内,只余得灵蝶谷主一人独坐。 忽然,灵蝶谷主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再次响起:“你竟是胆子越发的大了,竟敢私自出宫?” 殿门外粉色的裙角渐渐移出,一袭粉色纱裙,来人正是灵蝶仙子。 灵蝶仙子缓缓步入大殿之内,面上竟然毫无惧色。反倒轻蔑地笑笑,道:“我要去哪里,何时轮到你来管了?炙彥,你还真当自己是这云缈宫的正主了?我平日唤你一声谷主那是本仙子心情好,给你点面子。别不知天高地厚的!” 灵蝶谷主竟是不恼不愠,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盖来轻轻吹了吹,饮了一口,慢慢说道:“我自然是管不到你,但你也别坏了这云缈宫的规矩,后果……你知道的。我只是提醒下你而已。” “那我岂不是还得多谢你?”灵蝶仙子满脸不悦地说道。 “谢就不必了,只盼你如从前般与我相安无事就好。”灵蝶谷主淡淡道。 “哼,你少关我闲事会更好。”灵蝶仙子甩了甩衣袖,转身行出了大殿。 灵蝶谷主看着她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饮完了杯中的热茶,悠悠地踱步于殿外,一道闪电划亮夜空,忽而闷声响起阵阵天雷。灵蝶谷主嘴角微微扬起,自言自语道:“看来,又有人要离谷了。” 说着,从广袖之中掏出一透明的水晶匣子,又一道闪电划过,强烈的电光骤然间将灵蝶谷主手中的匣子照的诡异透亮,那盒中一只橘色灵蝶受了惊,不停地扑腾挣扎起来。灵蝶谷主将手掌覆于琉璃匣子之上,灵蝶体内橘色的灵力被源源不断的吸出,不一会儿,活蹦乱跳的灵蝶便安静了下来,只能趴在盒底微微颤动着翅膀。 灵蝶谷主很享受地闭目调息了一阵,抬头望着忽明忽暗的夜空,淡淡道:“越痴缠,越痛苦。可惜,却不知道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说罢,灵蝶谷主打开水晶匣子,指尖忽然射出一根银针,瞬间刺穿橘色灵蝶的双目,翻手合上盖子,捏了一个诀,将水晶匣子封印起来。那灵蝶痛苦地挣扎着,在匣子里毫无方向地乱撞开来,发出咚咚的响声。 灵蝶谷主从袖中抽出一条白色丝绢,将那水晶匣子裹了,步入宫内,唤了一婢女过来,嘱咐道:“等天亮了给山下送去。” 婢女领命,小心翼翼地捧了那绢布包好的水晶匣子退下了。 灵蝶谷主独自入了后殿。 这后殿平日里为云缈宫禁地,一众的仙婢们从来不敢靠近。通往后殿的是一条平常的石板路,虽看似平淡无奇,却是遍布机关,稍有不慎,便会被密布的暗器所伤。 绕过熟悉的机关,轻轻挥手间,后殿殿门的结界打开了一个口子,灵蝶谷主迅速闪入殿内,转瞬间,结界的口子又闭合拢去,殿门自动关了起来。 这后殿之内,门窗紧闭,幽暗异常。层层深阶之上,隐隐透着红光。 灵蝶谷主沿着阶梯而上,高台之上,一方冒着氤氲水汽的水池呈现在眼前,池中之水如鲜血般艳红,一朵硕大的红莲,浮在血池之内。血池的后方,立着一通体泛黑的青铜古鼎。 血池之内红莲半开,花瓣晶莹剔透,通体泛着红光。莲心之内,孕着众多的灵蝶蚕蛹,如莲子一般,一颗颗地镶嵌在莲心之上。 灵蝶谷主随手取出两颗灵蚕蛹,投入古鼎之中,注入灵力催动古鼎,黑色的古鼎忽然血光大放,鼎内的灵蚕蛹飞速旋转,交缠在一起,渐渐融合,合二为一,慢慢飞出鼎外,落在灵蝶谷主的手中。 灵蝶谷主将那灵蚕蛹托在手心,像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但见那灵蚕蛹内,宿着两只灵虫,一雌一雄,一卵双生,宛如天成。 观摩了一阵,灵蝶谷主从袖中掏出一颗白莲子,扔进血池之中,那莲子被浸然的通红,迅速化成一朵小小的血莲花,慢慢地张开花瓣,露出血红的花心来。 灵蝶谷中将炼好的灵蚕蛹放置在花心之中养了起来,转身穿过屏风,走向内室。 内室泛着幽兰的微光,寒意深深,竟是一间冰室。冰室的一面墙上,摆满了一个个小匣子。 灵蝶谷主在角落里取出一个匣子,打开来,匣子里冒出丝丝寒雾,寒雾缭绕之下,隐见盒中存放着一朵冰冻的血莲。 但见灵蝶谷主将血莲托于掌心,随着掌心一阵血光注入,血莲宛如初初绽放那般,妖娆起来。灵蝶谷主嘴角微微扬起,道:“轮到你出场了。” 说罢,血莲从灵蝶谷主掌中浮起,缓缓飘向外室,径直穿透封印的殿门,破开结界,往空中而去,忽而迅速地宛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夜空之中。 夜色渐渐褪去,天色慢慢明朗起来。 清晨后山小树林内,薄薄的轻雾中,隐隐见着两个人影。 “谷主吩咐,还请转交你家主子。”素色裙衫的女子,手捧着一白色丝绢包裹的匣子,对一身穿花色坎肩的小丫头说道。 小丫头双手接过匣子,点头道:“请谷主放心,奴婢一定带到。” “那告辞了。”素色裙装的女子转身一跃而起,消失在晨雾之中。 天边太阳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照进山里,穿透晨雾,林中雾气慢慢散开。小丫头捧了那匣子,转身朝林外走去。 没走多远,小丫头忽然脚下一绊,附身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匣子竟滚出了数米远。小丫头慌忙爬起来,朝前跑去,准备去把那匣子拾起来。不料跑到匣子滚落的地方,那竟然不翼而飞。 小丫头不由在原地瞪大了眼,随后四处张望寻起匣子来。 “哈哈哈……” 小丫头循着声音望去,一圆滚滚的身影盘在头顶的树桠之上,一手拎着匣子,正是那小顽子灵修。 灵修昨日在后山玩耍,遇着一只浑身火红的小灵兔甚是可爱,不料追到小树林却没了踪影,心有不甘的灵修于是乎守株待兔,就这般在大树上迷迷糊糊地盘了一夜。不料大清早灵兔没遇着,却见着一身着花色坎肩的小丫头急匆匆地奔过来,踩着自己设下捕灵兔的绊子,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匣子也咕噜滚到了自己身下。那小丫头迅速爬起身来,灵修这才看清原来竟是姑姑的贴身侍婢彩蝶。灵修顺手施法将匣子隔空捞了起来,见彩蝶愕然并四处张望的样子,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灵修晃荡着手中的匣子,得意地笑着道:“彩蝶姐姐,你大清早的就给我送礼物来了?” 彩蝶瞪了眼灵修,道:“小顽子,快把东西还我。” 灵修抽了抽鼻子,眼睛放着光道:“彩蝶姐姐,看你这般紧张,这匣子里肯定是装着宝贝!且让我瞧瞧是什么稀罕玩意!”灵修说着,翻了个身从树上下来,稳稳立在地上。一手托着匣子,一手准备去解那裹在匣子上的绢布。 彩蝶急声道:“小顽子,不可!这不是什么宝贝!”说着飞身过去,一手伸向灵修,欲将灵修手中的匣子夺过来夺。 灵修机警地立马双手将匣子抱于怀中,后退一步,撅着嘴道:“不是宝贝你这般稀罕?连让我看一眼都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去解那绢布。 又不能动手伤了灵修,又不能让灵修知道盒子里的秘密,彩蝶不由得脸色发白,正束手无策之际,一个声音在空中响起:“小顽子,你是多久没挨鞭子了?!” 一道绿光闪过,灵修手中的匣子不翼而飞。灵修瞬间蔫了下来,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姑姑……” 第十九章 灵蝶相通 心意坦露 小阁楼内,玄梦昔裹了条被子,缩在房中外室的小躺椅上睡得正沉。 虽说是女子,可玄梦昔却向来是说一不二,言出必行。既然说过把床让给钦伏宸,玄梦昔就绝对不会再去跟钦伏宸去计较。自灵蝶入体后,白日里灵蝶四处采集灵气,夜晚与钦伏宸吸收灵气闭门修炼,日日折腾到半夜,玄梦昔着实困倦的很,所以睡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钦伏宸看着熟睡的玄梦昔,清晨的阳光从窗口透进房中,落在玄梦昔精致的脸上,仿佛洒金一般,泛着一层炫目的光晕。钦伏宸伸手轻轻拨开玄梦昔额上的一缕乱发,手指慢慢抚摸上她眉心的一抹淡淡的红印,忽然钦伏宸脑中闪现出一双深紫色的眸子,泛着冰冷邪魅的光,直勾勾的望进人的心里…… 玄梦昔不安地侧了个身,额上竟然冒出丝丝冷汗,忽然猛地睁开眼,坐了起来,瞪大眼睛与坐在一旁的钦伏宸四目相对。 “他是谁?”钦伏宸盯着玄梦昔惊恐不安的双眼问道。 玄梦昔避开钦伏宸的目光,侧身从躺椅上立起来,将半掩的窗户全部推开,淡淡地说道:“是噩梦。” 故意背对着钦伏宸,玄梦昔是不想异样的表情出卖自己的心。然而望着玄梦昔的背影,钦伏宸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心底的忧虑。 玄梦昔侧了侧身,看看钦伏宸道:“你不信?” 钦伏宸微微皱眉,走上前轻轻握起玄梦昔的手,道:“我信。既是噩梦,那便忘掉他吧。” 玄梦昔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看向窗外,幽幽道:“我也想。” 窗外,满池的残荷,一片衰败的景象。然和煦的冬阳下,一朵火红如血的红莲,却在池畔不起眼的角落里不合时宜地妖冶绽放,泛出丝丝出灵异的红光。 这些日子,玄梦昔明显感觉自己灵力不济,修炼的速度大不如前,能力渐渐落后于钦伏宸。到底哪里做的不对,自己也说不上来。按理说灵蝶出体之后,便能吸收这谷中天地间的充沛灵力,但小红日日精力充沛灵力爆表地归来入体之后,自己能感受到的灵力却是极为有限。故而入夜后与钦伏宸修炼,玄梦昔感觉很匮乏,提不上气,非但修为没有提升,反倒损耗到自身的元气,以至于近来夜夜入睡后噩梦连连。 玄梦昔的忧虑,一方面因为这挥之不去的噩梦,另一方面是因为修炼之事。 玄梦昔心中明了,如今钦伏宸能感应到自己的情绪,必然会有所疑虑,故而一直控制自己不去多想。然而,这噩梦却不受控制,频频出现。 那深紫色的眸子,那冰冷的眼神,那紫色的长发,那嘴角令人发颤的浅笑,还有那句反反复复在脑中响起的:终于找到你了…… 是的,他一定在找寻自己,他一定会寻到自己。玄梦昔心底暗叹。 “他为什么找你?”玄梦昔并未听到钦伏宸开口,脑中却如传音般收到到钦伏宸的问话。玄梦昔微微一愣,转身看着钦伏宸,此刻,他正注视着自己。 碧珂说过,灵蝶入体后双方会有感应,这是玄梦昔第一次清晰地感应到钦伏宸,不得不说,在这之前,钦伏宸都控制得很好,但是今日,玄梦昔明显感觉到了钦伏宸的情绪波动。 玄梦昔心中一动,一幅幅久违的画面又浮现在脑中。 一柄玄色的枪头,电光火石间,在一方巨大的寒冰之上,刻下两行灼灼发光大字: 天地为鉴 不弃不离 “这个聘礼可好?”慵懒的声音飘散在风中,那紫色的长发,被大风卷起,宛如纱蔓,覆在那巨大的冰雕之上…… …… 转眼,又是在玄梦昔的闺房之内。 一丫头欢喜地捧着托盘而入,跪下恭敬地双手举过头顶,将金丝细绣的大红喜服呈于玄梦昔面前:“这是我家主子特地准备的,如不合意我马上去修改。” …… 玄梦昔定了定神,控制住自己的思绪,抬眼间,钦伏宸已满脸愠色行至跟前,双手紧紧抓住玄梦昔的肩膀,低头神色凝重地望着玄梦昔说道:“他,究竟是谁?!” 玄梦昔从不曾见过钦伏宸这般模样,那是一种玄梦昔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是怒?是恼?是愤恨?是疑虑?似乎都不是,又似乎交杂些这些情绪,这让玄梦昔很困惑。自己与钦伏宸阴差阳错地走到这一步,究竟算什么? 绝不再是路人,彼此这些日子日夜相对是如此熟悉;亦不算是朋友,彼此心怀秘密连身份都不曾向对方坦诚。 左不过是为了达到彼此目的,暂时在一起相互利用的一个联盟罢了。 而熙黠,一个恶魔,一个噩梦,一个自己千方百计想要逃离却又挥之不去的噩梦。他,对钦伏宸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玄梦昔瞪大眼睛,望着情绪有些失控的钦伏宸,一时无言。 “熙黠!”钦伏宸盯着玄梦昔躲闪犹豫的眼睛,继续厉声问道:“熙黠,与你是什么关系?!” 玄梦昔猛地推开钦伏宸,道:“钦伏宸,这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钦伏宸上前一步,拦住玄梦昔的去路,继而道:“你说与我何干?” 钦伏宸咄咄逼人的气势,令玄梦昔倍觉窘迫,可如今,关于熙黠,自己真的不愿多说。玄梦昔低下了头,望着脚尖,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生怕脑中的记忆又不受控制地浮现。 二人默站了一会儿,玄梦昔感受到钦伏宸胸中那股莫测的怒气似乎久久回旋,未曾消散。深觉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遂抬起头,伸手戳了戳钦伏宸,试探道:“你就那么想知道?” “你说呢?”钦伏宸没好气地回答。 “那我们交换秘密如何?”玄梦昔眨巴着眼睛说着。 “怎么交换?”钦伏宸回应。 玄梦昔伸出手,道:“你对我保留越少,你能从我这里获知的就越多。看你的诚意了。”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一本正经的样子,貌似在挑衅自己谈着一笔交易。但钦伏宸怎会看不出来,其实,她分明是在赌。是的,她在赌钦伏宸不敢跟她做这笔交易。 钦伏宸盯着玄梦昔看了一阵,问道:“当真!?” 玄梦昔将手往前再伸了一伸,凑到钦伏宸面前,点头道:“真,真的不能再真了!交换吗?”说完佯装真诚地抬眼望着钦伏宸。 “那好。”钦伏宸情绪莫测地望着玄梦昔,伸手出去握住了玄梦昔的手,道:“你可准备好了?” 玄梦昔没想到钦伏宸居然真的答应了自己,不禁愣了一下,但随即迅速隐去了面上异动的情绪,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自信道:“好了。” 玄梦昔的话音刚落,手被钦伏宸往前一带,猝不及防地一个踉跄,跌倒在钦伏宸的怀中。玄梦昔一惊,手撑住钦伏宸的胸膛,来不及站稳,却整个身体被钦伏宸带着逼到了墙角。此时玄梦昔完全琢磨不透钦伏宸的用意,之前鼓足的气势顿时全无,背直挺挺地贴着墙壁,头窝在钦伏宸胸口,好似一只被俘虏的小白兔。 正当玄梦昔脑中三百六十度飞速旋转,揣测着钦伏宸用意之时,钦伏宸撑着墙壁的手忽然一松,身体紧紧顶住玄梦昔,手滑下去揽住玄梦昔的肩,竟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上了玄梦昔。玄梦昔惊讶地瞪大双眼,下意识地去反抗,手挣扎着想要推开钦伏宸。然随着钦伏宸越吻越深,这些日子二人一同经历的种种都化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飞速地传入玄梦昔脑中,有玄梦昔知道的,也有玄梦昔并不知晓的……玄梦昔不禁惊讶得双目越瞪越大,完全忘记了抵抗,双手慢慢垂了下来。 她忽然领悟了方才感受到的钦伏宸对于自己所怀的那种复杂情绪。 原来……钦伏宸是……吃醋了?! 玄梦昔趁着钦伏宸的身体有些放松下来,猛地从钦伏宸绵长的热吻中挣扎出来,微微娇喘着,瞪着受惊的双目,呆呆望着钦伏宸,面上泛起一片红晕。 “你是……在吃醋?!”玄梦昔在这尴尬的气氛中,缓缓挤出几个字。 钦伏宸不语,带着些戏谑又欣赏的眼神,当量着此时的玄梦昔。接着,慢慢地将玄梦昔搂入怀中,一手将玄梦昔的头按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在玄梦昔的长发上来回轻轻地抚弄着。 玄梦昔头刚靠上钦伏宸的肩膀,忽然又抬起来不甘心地追问道:“你是吃醋了,对不?” “嘘!”钦伏宸伸手示意玄梦昔安静,玄梦昔忽而魔怔般顺从地起来,继续靠在钦伏宸的肩膀上,仍由钦伏宸拥着自己。 “闭上眼睛。”钦伏宸轻声道。 玄梦昔很乖巧听话地将眼睛闭上,不再多言。 此时,时间仿佛沉溺在二人相拥的温暖之中,停住了脚步。 瞬间,玄梦昔的脑中浮现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金碧辉煌,紫霞淼淼,彩云氤氲。 那是,神界。 第二十章 情意遭拒 蝶室之约 “诚意够否?”钦伏宸的声音忽然响在耳畔。 玄梦昔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全是惊恐。 他,钦伏宸,天龙三帝子。 挣脱钦伏宸的怀抱,玄梦昔急忙后退一步低头道:“之前多有冒犯,望三帝子殿下见谅。” 玄梦昔的反应令钦伏宸觉得意外。钦伏宸本以为自己与玄梦昔之间,已无需这些礼数。而且,自己认识的玄梦昔,似乎也不是在乎这些门第礼数的个性,从当日玄梦昔对待灵啸公主雪飘飘的态度便可见一斑。而今玄梦昔如此这般,着实让钦伏宸琢磨不透。 “玄林……”钦伏宸唤着玄梦昔,上前一步,朝玄梦昔伸出手去。 “殿下,请留步。小女身份低微,高攀不起,不值得殿下垂青。”玄梦昔立马后退一步,态度坚决,彷若要将钦伏宸拒之于千里之外。 钦伏宸于是停住脚步,团抱着胳膊,静望着玄梦昔,看她接下来如何打算。玄梦昔的态度让他意外,更令钦伏宸觉得奇怪的是他此刻完全感应不到玄梦昔的情绪。 “小蓝,这是怎么回事?”钦伏宸暗自传音予灵蝶小蓝。 “爹爹,我和小红断了联系,感应不到小红,爹爹自然也感应不到娘亲。”小蓝答道。 “这感应通道可单方关闭?”钦伏宸问。 “小蓝愚钝,暂时没找到关闭的方法。也许小红机敏,发现了关闭的机关也有可能。”小蓝传音予钦伏宸。 良久,钦伏宸开口问向玄梦昔道:“为什么?” 玄梦昔低头不语。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钦伏宸有些恼火地追问:“玄林,你到底在隐藏什么?” 玄梦昔犹豫地抬起头,却不敢看钦伏宸的眼睛,眼神飘忽地幽幽应道:“殿下不是想知道熙黠是谁么?” 钦伏宸不曾料到此时玄梦昔会主动提及熙黠,心中不由又是一惊。 “正如殿下所料,熙黠与我关系非同一般。”玄梦昔抑制住起伏的情绪,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婿。”玄梦昔说着,看了一眼钦伏宸,那一刻,钦伏宸面上惨白失落的神情,竟然令玄梦昔觉得莫名的心酸。 “熙黠,他是个魔。而我,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堕仙,这样的身份,与他也算般配。”玄梦昔摸着额上的淡红色的印记继续说道。 钦伏宸震惊地望着玄梦昔:“就是因为这个?我可以帮你……” “帮我重返正道吗?”玄梦昔截住钦伏宸的话,忽然干笑起来,指着额上的印记说道:“呵,已经有人散尽修为帮助过我了,结果呢?不过如此。蛟龙之伤,于我如剧毒,不过皆因上古神兽天生为除邪灭魔而生。一朝执念入邪道,终身难再转回头。”玄梦昔闭上双目,心底涌起无限的悲伤。此刻,她想起了那个这世上对自己最好最疼爱的人。 钦伏宸与玄梦昔隔着一步之遥,二人都陷入沉默之中,气氛再次变得寂静而尴尬起来。 楼道间传来的细碎脚步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寂静。 柳柳轻敲房门:“姑娘、姑爷,早膳备好了,是在楼下用膳,还是拿到房中来?” 玄梦昔回过神来,与钦伏宸擦肩而过,行至门口,将房门打开,应到:“不用拿上来了,去楼下用膳吧。” “是。”柳柳应着,转身准备下楼,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复而转身对玄梦昔说道:“对了姑娘,今早彩蝶过来传话,说碧珂姑娘请姑娘用过早膳后过去后院一趟。” “哦?请我去后院?”玄梦昔听后不禁皱眉,想到那日误入后院见着的情形,总觉得对那地方没什么好印象。而且碧珂这后院从来都是谢绝外人入内,今天怎会忽然主动请自己过去? 钦伏宸在一旁听着玄梦昔与柳柳的对话,望见玄梦昔面上的神色,不禁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二人各怀心事地草草用过早膳,玄梦昔也不好邀钦伏宸同行,唤上柳柳备了些拿手精致的点心,一同去赴碧珂之约。 临行前,钦伏宸终究还是没忍住,将玄梦昔拉到一边,低声道:“把感应通道打开。” 玄梦昔愕然地抬头望着钦伏宸道:“打开什么?我没有……” “姑娘,东西都备好了,现在走了吗?”柳柳在一旁请示玄梦昔。 玄梦昔听到柳柳的问话,没有再继续对钦伏宸说下去,回头看看柳柳,点头道:“嗯,我们走吧。”说着,挣开钦伏宸的手,头也不回地与柳柳一道朝石桥方向行去。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的背影,心中弥漫起层层的忧虑与不安。 玄梦昔与柳柳不多久便到了碧珂所居的后院,彩蝶闻讯出来迎接,将柳柳手中的食盒接过并安顿好,对二人说道:“主子在内等侯多时了,玄姑娘请随我来。” 玄梦昔吩咐柳柳道:“你且在此等候我回来。” 柳柳点头道:“是,姑娘。” 玄梦昔交代完毕,跟随彩蝶沿着长廊往内而去。 彩蝶领着玄梦昔来到一隐蔽的厢房门口,玄梦昔一看觉得分外眼熟,这不是自己当日误入的那间蝶室么?心中不免嘀咕起来,这碧珂究竟想要做什么。 彩蝶轻敲房门,房内传出碧珂的声音:“进来吧。”随后房门自动打开来。 彩蝶在门口恭敬地伸手对玄梦昔说道:“玄姑娘,请进。” 玄梦昔望了一眼彩蝶,点了点头,独自走进了厢房。彩蝶并未跟进来,在身后默默地将房门带上,安静地候在门外。 这厢房内的布置还是如同当日见着的一般无异,深紫色的纱缦掩着墙壁,房中空无他物。一面墙上的纱缦已打开来,碧珂背对着玄梦昔,正欣赏着满墙的灵蝶标本。 玄梦昔走进碧珂,碧珂也不曾转身,只是淡淡地对玄梦昔说道:“玄妹妹,你来了。” “碧姐姐……”玄梦昔唤了声碧珂,却不知这话头如何接下去。 “昨日彩蝶打扫蝶室,发现了这七彩琉璃串,我看着眼熟,妹妹这识得这是何人之物?”碧珂转身,手中握着一串晶莹剔透的七彩琉璃手串。 玄梦昔心中不由咯噔一惊,这串子是成亲那日,灵修偷偷送给自己的礼物,自己一直随着带着,丢了好些时日了,却不曾想到竟是丢在了碧珂这里。碧珂发现了这琉璃串,想必已然是知晓了自己已经暗自来过此处,那她如今又是何打算,自己该如何应对?玄梦昔暗自盘算着,犹豫要不要大方地承认。 不料碧珂接着说道:“玄妹妹不说我也知道,这事你是瞒不过去的。” 玄梦昔面上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缓缓开口道:“碧姐姐,我……” 碧珂冷笑了笑,说道:“妹妹你就不用再帮着隐瞒了,这琉璃串你定然是见过的。我知道定是那小顽子在云渺宫顺来的,只有那云渺宫才有这七彩琉璃串,能随意出入云缈宫又能入的了我这蝶室的,这离院也就那小顽子一人。这小子最近顽皮的很,前些日子,还贪玩在外彻夜不归,后又戏弄我的婢女彩蝶,这些我都一一忍了下来,并未严加责罚于他。但这蝶室,是我明令的禁地,不许他入来的,他居然连我的禁令都敢不遵,实在太过顽劣,如此发展下去,那日后谁还能降的住他?”碧珂抖着琉璃串说着,看的出很是气恼。 玄梦昔长舒一口气,接着碧珂的话说道:“碧姐姐,灵修还小,纵然是有些爱玩闹,但本性纯良,对姐姐也很是尊爱,断然不会顽劣不堪。入这内室……或许也是……好奇吧。”玄梦昔说着,瞟了眼碧珂,继而佯装好奇地环顾四周,然后故作惊奇地叹道:“碧姐姐,你这蝶室……” 碧珂平复了一下情绪,拉着玄梦昔手道:“你看我,被小顽子气糊涂了。玄妹妹,我这蝶室存的全是灵蝶标本,你来,我带你参观一下。”说着,挥手间,屋子里所有的纱缦全部褪去,四面墙壁上的灵蝶标本尽数展现在玄梦昔眼前。五彩缤纷的灵蝶标本,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墙壁之上,远看像画,近观却令人觉得有些密恐到起鸡皮。 “妹妹,你看这些灵蝶美吗?”碧珂指着墙上的灵蝶标本问向玄梦昔。 玄梦昔呵呵两下,心中实在不敢苟同,却不便直言,只能呵呵。 碧珂笑笑说道:“说来让妹妹见笑了,我自小没什么爱好,就爱制作蝴蝶标本,所以来到灵蝶谷之后,我就深深爱上这个地方,不愿再离开,我当时想,我要用一整间屋子来展示我制作的灵蝶标本。但是后来我发现,灵蝶谷中的灵蝶为灵力所聚,灵蝶的生命是一个灵力无限循环的轮回,一个灵蝶寂灭,没有尸体留下,直接化为灵气融合在谷中,故而我的愿望也就无法再实现。直到后来遇上少阳……”说到这里,碧珂顿了顿,眼中忽然泛起丝丝哀伤。 碧珂抬起头,抱歉地朝玄梦昔挤出一丝微笑,继续说:“忘了告诉你,我夫君名唤少阳。” 玄梦昔认真地听着,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了解。 碧珂松开玄梦昔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墙上正中央的一只白色的灵蝶对玄梦昔说:“这是少阳送我的第一只灵蝶。”碧珂伸手过去,轻轻抚摸着那白色灵蝶的翅膀,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也是少阳送我的最后一只灵蝶。” 玄梦昔没有理解碧珂的话,不禁问道:“为什么?” 碧珂看了眼玄梦昔,玄梦昔这才发现碧珂眼中竟然泛起了泪光。碧珂含泪答道:“灵蝶谷中只有修炼之人的灵蝶才会在寂灭之后留下具象,才有可能做成标本,满足我的愿望。”碧珂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少阳,为了满足我的愿望,在临走时将所有的记忆传入灵蝶之内,留给了我。宿主离去,灵蝶在谷中亦命不久矣,我将少阳的灵蝶制成了我的第一只灵蝶标本。”碧珂说完这些,伸手轻轻抹去面上的泪痕。 玄梦昔见碧珂这般模样,心中很不是滋味,却不知如何安慰,良久,见碧珂情绪渐渐平复,玄梦昔这才略带犹豫地继续问道:“那……后来……” “后来我发现,渡劫离谷之人,记忆都会留在谷中宿于灵蝶体内,这些记忆灵蝶不同于谷中的普通灵蝶,由于没有宿主,故而生命很短暂,而且寂灭后会有具相留下。所以之后我专门搜集这些记忆灵蝶来制作标本,灵蝶谷主知道我这个爱好,也隔三差五地送我几只,在谷中时间一长,不知不觉,集了这满满一屋子。”碧珂说着,朝玄梦昔走过来,复而拉起玄梦昔的手说到道:“妹妹,今日姐姐请你过来是有个不情之请,妹妹日后渡劫离谷,能否将你和钦公子在谷中记忆的灵蝶赠与我,待灵蝶寂灭之后,我好制作成标本留个念想。” 玄梦昔犹豫了一下,答道:“出谷以后既然带不走这里的记忆,留给姐姐做个纪念又何尝不可?只是此事还容我回去跟钦伏宸说说,我想钦伏宸应该不会有意见。” 碧珂欢喜地说道:“那好,我等你的答复。” “只是,碧姐姐……”玄梦昔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姐姐如今已经完成了当初的愿望,而且一直心忧灵修长大后会离开,为何不给自己某个出路,离开这伤心之地,丢掉这段在谷中的记忆?” 碧珂苦笑道:“少阳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不可能忘掉他,此生不可能再有人能替代他的位置。我甘愿在此孤独一生。” “碧姐姐……”玄梦昔不知说什么才好,她忽然非常能理解碧珂,只觉的心中涩涩的。 此时,她想起了钦伏宸。 第二十一章 初雪忽来 踏雪入山 灵蝶深谷之中,天气变幻莫测。 明明早晨还是阳光灿烂,过午之后竟一阵接一阵地寒风忽起,天色也开始阴沉起来。 玄梦昔与柳柳赴碧珂之约,走了大半日,还未曾见归来。加之与玄梦昔之间的感应通道一直闭塞,自己又不便贸然地亲赴后院,钦伏宸在小阁楼中不禁坐立难安。 天色越来越阴沉,看似晚来天欲落雪,钦伏宸想着正好借这个由头,去碧珂那儿将玄梦昔给接回来。 钦伏宸打定主意,在衣柜里拣了一件镶着银白色狐毛领子的正红厚披,又在楼下顺了把折伞,出了小阁楼往桥边行去。 钦伏宸刚上石桥,天空便开始飘起细细碎碎的小雪,继而雪越来越大,宛如片片白羽,在空中飞旋。钦伏宸也不撑伞,只是急急地往前走着,仍由雪花落满发上和肩头。 方行至前院回廊,便见着玄梦昔手上把玩着一串七彩琉璃串迎面走来,柳柳抱了一个包袱紧紧跟在玄梦昔的身后。玄梦昔见着雪花落满肩头的钦伏宸不由微微一怔,还来不及反应,柳柳便先开口道:“姑爷来了。”说着,俯首向钦伏宸见了个礼。 “你怎么来了?”玄梦昔定了定神,问向钦伏宸。 钦伏宸没有答话,抖落身上的积雪,径直走上前去,将披风给玄梦昔裹上,并细心地将束带系好,慢慢说道:“用过午膳了吗?” 玄梦昔把脸缩在蓬松的狐毛领子里,点点头道:“刚在碧珂那儿吃过了。” “那回去吧。”钦伏宸说着,拉起了玄梦昔的手。玄梦昔的指尖冰凉透骨,没有半丝温度。钦伏宸将玄梦昔的双手捧起,紧紧捂在手心里。 钦伏宸的手掌温暖而柔软,玄梦昔仿若寒冰一般的手,在钦伏宸的掌心里慢慢融化开来,变得暖融融的,一直暖到心底。 今日通过与碧珂的深聊,令玄梦昔忽然想明白了。既然这里的一切都如梦般带不走,何不顺其自然地梦一场。如今在这灵蝶谷中,钦伏宸不是神界天龙帝子,而是自己唯一能信任和依靠的人。至少在此刻,钦伏宸会将自己捧在手心,视若珍宝。至于出谷之后,自己与钦伏宸也不过回到当初相识的原点罢了。 既然注定以后彼此会忘却,何不在此刻遵从自己的心,安然地享用这份贴心的温暖。 二人似乎忘却了一早的不快,目光流转,温情对视着。廊外的飞雪乱舞,与静立的二人一动一静,一冷一暖,相应成趣。 柳柳看着有些醉了,心底隐隐有些抱愧,若不是自己受命于谷主,若玄梦昔钦伏宸真是自己主子,自己定然是打心底要给予二人万分的祝福与成全的,可惜自己受制于人,身不由己地扮演了这样一个不光彩的角色。柳柳轻轻叹了口气,不料这轻轻一叹,竟打破了这冰天雪地的宁静,引得钦伏宸与玄梦昔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柳柳不由的心中一阵慌乱,口不择言道:“姑娘今日不去云缈宫了么?” “云缈宫?去哪里做甚?”钦伏宸不解道。 “灵修犯了错,碧珂责罚严厉了点,小家伙觉得委屈,躲到云缈宫去了。碧姐姐见这几日变天了,山上越发的冻,给灵修备了点厚衣裳托我给送过去。”玄梦昔看了眼柳柳,对钦伏宸说到。 “这点小事还用得着你亲自去,谴个丫头跑一趟不就行了。”钦伏宸皱眉道。 “送衣服倒是其次,碧姐姐主要是想让我去劝劝灵修回来的,说是小家伙比较会听我的话。”玄梦昔见钦伏宸不解,于是不紧不慢地答到。 柳柳紧接着说到:“这雪是越发地大了,姑娘,那今日我们还去吗?” 玄梦昔伸手出去接了两片雪花,又轻轻将其弹落,一边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一边望着银装素裹的院子慢慢说道:“去,为何不去?” “那我们……”柳柳瞄了眼钦伏宸,接着对玄梦昔说道:“何时动身呢?” 玄梦昔拍了拍手答道:“这就走吧。”说罢,转身对钦伏宸说道:“你且先回去吧,我与柳柳去去就回。” 钦伏宸皱皱眉头,将披风的帽子拉起来给玄梦昔带好,撑开折伞道:“还是我陪你去吧。”说着,侧身吩咐柳柳道:“你先回去准备晚膳,等我们回来。”说罢,接过了柳柳手中的包袱,并顺手揽过了玄梦昔。 柳柳还没回过神来,二人便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只余的两串浅浅的足印,一直朝后山方向蜿蜒而去。 后山山道之上,早覆上了厚厚的白雪。各色灵木,亦是裹上了银装。玄梦昔玩性大发,将钦伏宸手中的折伞收了,当做拐杖,一路滚着雪球,深一脚浅一脚地欢快飞跑起来,那身着红色披风的身影,如一撮温暖的火苗,在白雪之中雀跃着,渐渐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红色的小点,最终消失在白色的天地之中。 钦伏宸急忙沿着玄梦昔的足迹快步追了上去,追了一阵,竟没见着玄梦昔的影子,雪地上的足迹也消失不见,钦伏宸不由担心起来。环顾四周,冷不防被前方飞来的雪球给砸中了额头。雪球飞散开来,残雪溅了钦伏宸一身。钦伏宸摸了把脸上冰凉的雪渍,抬头望去,玄梦昔躲在在前方一棵大树后面乐呵呵地笑弯了腰,那模样无邪得似个孩童一般。 钦伏宸飞身过去,一把逮住玄梦昔,正色道:“很好玩吗?” “不好玩吗?”玄梦昔眨巴着大眼睛,可爱无辜地望着钦伏宸说道:“我的家乡终年炎热似盛夏,没有四季,更别说下雪了。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能带我去凡界去看看雪,打一场雪仗。可是父亲终年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之中,很少关注我,这愿望也不曾实现过……”玄梦昔立在飞雪之中,长长的睫毛之上都覆上了一层洁白的雪花,随着玄梦昔的眨眼轻轻地颤动着。 “所以他会送冰雕给你?”钦伏宸忽然说道。 玄梦昔被钦伏宸这忽然不着边际地一句,问的不由得愣住了。 钦伏宸不待玄梦昔回答,一手揽过玄梦昔,霸道地说着:“不管他是谁,以后不许再想他,也不准再提他!” 玄梦昔不禁望着钦伏宸莞尔一笑:“你是还在吃醋吗?” 钦伏宸搂紧玄梦昔说道:“是。” 玄梦昔抬眼看了下钦伏宸,笑了笑,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着下雪呢!” 钦伏宸松开玄梦昔,半蹲下去,顺了一捧脚下的积雪,随手揉成团子,后退几步,朝前方的玄梦昔抛过去,玄梦昔愣了一下,一边笑着躲闪,一边将手中的雪球一个个接连不断的朝钦伏宸砸过来。二人就这样打打闹闹地到了飞瀑之下。 那银色的瀑布在这冰天雪地里全没了生气,结成一串巨大的冰凌,静静地悬挂在山间。云渺宫在冰凌的上方悬浮着,结界外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变得越发的神秘莫测。 钦伏宸翻手间,灵蝶小蓝出现在了手心之间,不一会,化成一道蓝色的薄雾,将钦伏宸笼住并驮了起来。玄梦昔呆呆地看着钦伏宸,一脸错愕地立在原地,并不见行动。良久,玄梦昔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我……无法召唤灵蝶……怎么回事??” 钦伏宸落在玄梦昔跟前,拉起玄梦昔的手,果然还是无法感应并探查到玄梦昔。不禁问向小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蓝同样不解地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钦伏宸安慰道:“不要着急,我们先上去,待会问问灵蝶谷主便知究竟。” 玄梦昔点点头,强行提起一口气,飞身起来,却觉得胸口一阵翻涌,一口滚烫的鲜血,竟自喉间涌出,喷落在洁白的雪地之上,在白皑皑的天地中犹如一朵朵殷红的腊梅盛开在冰雪之间,分外的触目。 钦伏宸心头一紧,连忙扶住玄梦昔,将她拦腰抱起,一阵蓝雾弥散开来,包裹着二人,朝空中升去。 第二十二章 寒毒入体 半颗真心 云渺宫大殿前的广场上,灵修蒙了眼睛,与一群小丫头们玩闹着。 忽然间,一道蓝光射入,钦伏宸抱着玄梦昔闯入结界,出现在大殿前。 小丫头们顿时停止了嬉闹,看着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 灵修蒙着眼,感觉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不禁失了方向,原地停了一阵,喊道:“姐姐们,你们不出声躲起来可不算数哦!”说着,四处乱扑腾起来,嘴里不停嘀咕着:“哼,看我怎么抓到你们!……”灵修一阵乱扑,后背直接撞上了钦伏宸,于是高兴地转身,迅速拽住钦伏宸的衣角,兴奋地大喊:“哈哈,我的好姐姐,这下你跑不掉了吧!” 钦伏宸并不理会灵修,只是面色凝重地环顾着四周,问向旁边的小丫头:“谷主可在宫中?” 灵修听到钦伏宸的声音,不禁大吃一惊,立马扯下蒙眼的丝绢,抬头望去,一眼便瞧见钦伏宸怀中的玄梦昔。灵修揉揉被丝绢蒙的有些模糊的双眼,兴奋地喊到:“神女姐姐!” 玄梦昔捂着胸口缩在钦伏宸怀中,看着灵修稚气的样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嘴唇动了动,应道:“小灵修……”不料话刚出口,气息一动,一口鲜血又从口中涌出,瞬间晕了过去。 灵修见状吓坏了,紧紧抓住玄梦昔的手,不知所措地喊到:“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钦伏宸心焦地搂紧玄梦昔,问着灵修:“谷主可在?” “不知钦公子有何事要求见谷主?”一袭粉色的裙装出现在大殿门口,来人正是灵蝶仙子。 小丫头们纷纷低头退到一旁,灵蝶仙子缓缓走下台阶,来到大殿前广场之上。 钦伏宸转身望向灵蝶仙子,焦急地说道:“还望仙子引见谷主救我夫人!” “救你夫人?”灵蝶仙子听到钦伏宸的答话微微一怔,望了望他怀中面色苍白的玄梦昔,复而又看了看钦伏宸,目光闪烁着,迟疑了一阵,随后说道:“跟我来吧。”说罢,一边带着钦伏宸往偏殿方向走着,一边吩咐旁边的小丫头:“赶紧去请谷主。” 小丫头领了命,速速而去。 灵蝶仙子将钦伏宸领进偏殿的一厢房之内,示意钦伏宸将玄梦昔轻放于软床上。灵修趴在床沿边上眼泪汪汪地问着灵蝶仙子:“灵蝶姐姐,神女姐姐这是怎么了?” 灵蝶仙子轻轻摸摸灵修的头,安慰到:“放心吧,你神女姐姐会没事的,等会谷主就过来了。” 灵蝶仙子的话音刚落,灵蝶谷主便出现在了厢房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位素色裙装的婢女。 灵修急忙跑过去拉住灵蝶谷主的手直往屋里拽,急急地说着:“炙彦伯伯,快来看看神女姐姐!” 钦伏宸见着灵蝶谷主入来,微微颔首见礼道:“还望谷主能救救在下夫人。” 灵蝶谷主抬了抬手,道:“钦公子不必多礼,且让我先瞧瞧究竟。”说着,走到床边,俯身看看玄梦昔,接着手指尖弹出一束金色丝线般的光束,缠到玄梦昔的手腕之上。灵蝶谷主闭目凝神地查探着,周围的人皆屏住呼吸在一旁静候,就连平时好动的灵修也安安静静地不声不响,生怕打扰到了谷主。 良久,灵蝶谷主缓缓睁眼开来,收起手中的丝线,转身对钦伏宸说道:“你夫人原本只是寒毒入体,致气血凝滞,只需服用一些温补的药材调养,舒经活血即可。只是今日她强行运气,血气逆流,以致寒毒攻心,倒是有些麻烦。你夫人定是常年生活在温热之地,未曾经历过这般严寒的天气吧。” 钦伏宸听罢,点头道:“谷主猜的不错,她的确出生在温热之地。” 灵蝶仙子望望钦伏宸,转头幽幽地对灵蝶谷主说道;“不知谷主有何方法驱除这攻心的寒毒?” 灵蝶谷主笑笑,回望着灵蝶仙子说道;“仙子这话从何说起?这驱毒,不正是仙子最擅长的吗?” 钦伏宸听了灵蝶谷主的话,抬头望向灵蝶仙子,灵蝶仙子面上不禁泛起一丝尴尬。灵修在一旁拉起灵蝶仙子的手,一边用力的摇着,一边嚷嚷着:“灵蝶姐姐,原来你会驱除寒毒啊!那你快点救救神女姐姐吧!” 灵蝶仙子抱歉地笑了笑,望着钦伏宸说道:“我是擅长驱毒,只是这寒毒已攻心,要驱除这攻心之毒,还须得辅以二物。” 钦伏宸不解道:“不知仙子需要辅以何物?尽管道来,我这就去想办法去寻。” 灵蝶仙子看着钦伏宸迫切的样子,正色道:“此二物说易不易,说难不难。其一是需半颗真心作引。” 灵蝶仙子的话引得灵蝶谷主微微侧目,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下灵蝶仙子,复而又望了望钦伏宸,嘴角微微上扬,却并不言语。 灵修在一旁听着,瞪大眼睛道:“半颗心?!”说着,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钦伏宸不假思索地对灵蝶仙子道:“取我半颗心可否?” 灵蝶仙子定定地看着钦伏宸颇为疑虑地说道:“可是真心?” 钦伏宸望了望躺在软床之上的玄梦昔,缓缓答道:“仙子试试便知。” 灵蝶仙子慢慢行至钦伏宸跟前,伸手过去覆在钦伏宸心口,闭目凝神间,一阵光起,聚于灵蝶仙子的掌心。忽然间,灵蝶仙子犹豫了一下,收回手道:“钦公子可想好了?这半颗心可不是玩笑之事,日后你将夜夜忍受心痛的折磨。” “仙子尽管动手。”钦伏宸点头道。 灵蝶仙子呆呆地看着钦伏宸,眼上忽然蒙上了一阵迷雾,转瞬间,那迷雾消散开来。灵蝶仙子走到床边,双手结成一道泛着红光的气障,包裹住躺于床上玄梦昔。只见阵阵真气化成光波,源源不断地进入到玄梦昔的体内,催动着气障微微震动,不一会,气障外竟然冒出了层层白雾。 灵蝶仙子停住了手,缓缓调息了一下,说道:“我已帮她暂时镇住了寒毒,不必太过担心。”灵蝶仙子低头片刻,抬头起来说道:“今日太晚了,阴寒凌盛,阳气不足。取心之事,明早再说吧。” 钦伏宸谢过灵蝶仙子,继续问道:“不知这用来驱毒的另一物是何物?还望仙子告知。” 灵蝶仙子望了眼灵蝶谷主,说道:“这另一物,就要看谷主肯不肯相借了。”灵蝶仙子此言一出,在场的人皆望向灵蝶谷主。 灵蝶谷主望着灵蝶仙子道:“不知仙子欲借何物?” 灵蝶仙子缓缓着吐出四字:“青铜古鼎。” 灵蝶谷主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眯着眼睛悠悠答道:“哦?这有何难,仙子明日尽管拿去用就是了。” 一直立在一旁未曾出声的婢女,忽然面露紧张的神色,开口说道:“谷主,这古鼎可是云渺宫的镇宫之物,怎可……” 钦伏宸听罢不由一惊,望向灵蝶谷主。只见灵蝶谷主抬手制止住素衣婢女,说道:“无妨,救人要紧。” 钦伏宸不由感激道:“那先多谢谷主!” 灵蝶仙子在一旁轻笑:“钦公子不必在意,我们谷主向来热心。”说罢,望着钦伏宸的眼睛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明早过来取心。” 一提到取心,灵修就颇为惊恐地在一旁捂紧胸口。灵蝶仙子摸摸灵修的头,问道:“小顽子,你紧张个什么?” 灵修忽然躲到灵蝶谷主的身后,对灵蝶仙子道:“灵蝶姐姐,为何要取人心方能做药呢,太可怕了。” 灵蝶谷主一把抱起灵修,摸摸他圆乎乎的脸蛋,说道:“你灵蝶姐姐跟这位哥哥说笑呢,是吧?”说着眨眼看看灵蝶仙子和钦伏宸。 灵蝶仙子会意地点头说道:“有了谷主的青铜古鼎,还何须人心作引,小顽子,姐姐就是和他们开了个玩笑而已。” 灵修听罢,拍手道:“那就好!那就好!真要取心,那就太可怕了。”灵修一边抽着鼻子一边说着,有些流着鼻涕的鼻子里忽然吹出一个大泡泡来,灵修不由的尴尬地将鼻涕吸了回去,又将鼻子唔得紧紧地。 一众人被灵修逗乐了,气氛顿时变得欢快起来。 待众人离去,厢房之中只余的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 钦伏宸走到软床旁坐下,握起玄梦昔冰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一手轻轻抚上玄梦昔的面颊,低声道:“只要你能无恙,半颗心算什么,我这整颗心都是你的。” 忽然,窗外一阵轻微而细碎的脚步声引起钦伏宸的警觉。 “谁在外面?”钦伏宸猛地立起身来,迅速地推开窗,但见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飞速地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二十三章 冷眼旁观 故借古鼎 灵蝶谷主与素衣婢女一前一后地朝后殿行去。 素衣婢女跟在灵蝶谷主身后,一路犹豫着,良久却不知如何开口。 灵蝶谷主忽然停住脚步,转身过去,望着素衣婢女道:“你有话说?” 素衣婢女低头道:“主人,怜儿心中确有不解。” 灵蝶谷主背着手,轻笑道:“你是不解为何今日我轻易答应将青铜古鼎借给灵蝶仙子?” 素衣婢女点头:“是,主人这青铜古鼎从不让旁人沾手,为何今日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而轻易答应借予灵蝶仙子?” 灵蝶谷主笑笑:“你以为我是因为那位叫玄林的女子?呵呵……” 素衣婢女不解道:“主人若不是为了那女子?那为何……?” “我不过是想看看灵蝶仙子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罢了。”灵蝶谷主继续说道:“这小妮子近来行为很是反常,你帮我多盯着她。” 素衣婢女低头诺道:“是,主人请放心,怜儿明白。只是怜儿还有一事不解。” 灵蝶谷主望了望怜儿,道:“何事?” 怜儿抬头道:“今日主人说那玄林因生在温热之地,不习严寒,故而易寒毒入体。怜儿与主人亦是来自温热之地,为何在这谷中未受到这寒毒入侵?” 灵蝶谷主笑笑:“这个,不过是我随口胡诌的罢了。” “胡诌?”怜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道:“主人,莫非那玄林的病因并非寒毒攻心?” “她确然是寒毒攻心。说起玄林那女子,也是不简单。今日我为她诊病时发觉她竟然只有三魂六魄,似有一魄被外物强行将抽离,故而缺了一魄。这女子三魂六魄之体居然无恙,还能在谷中继续修炼,实乃奇事。只是她这残魄之躯,对外界的抵御力有限,故而易受这寒毒入侵。”灵蝶谷主悠悠地说着,一边迈开步子朝前走。 怜儿惊讶地望着灵蝶谷主,急步跟了上去,一面继续问道:“那主人为何不向那伏宸公子道明他夫人的情况?” 灵蝶谷主头也不回地边走边说道:“那玄林虽是体弱易染寒毒,但这寒毒如何攻心却不好说,而且,今日我在她体内未探查到半丝灵蝶的气息,这也很是古怪。按照灵蝶法则,玄林的灵蝶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且中途我也放出了孕蝶血莲辅助其修炼。这玄林与钦伏宸二人入到谷中的时间不长,究竟谁人要如此害她?就算是要下手,也不该在此时,此时能从这玄林身上获取到什么呢?这着实让人猜不透。故而我故意提到让灵蝶仙子那小妮子来给玄林解毒。今日看来,那小妮子心中早有盘算了,张口就要那钦伏宸的半颗心,而且竟然籍着这驱毒的由头打我这青铜古鼎的主意。” “真不知这灵蝶仙子究竟想做什么呢?”怜儿摇着头,表示对此极为不解。 “我们且等着看戏就好。”灵蝶谷主淡淡地说着,嘴角浮起一丝无所谓的浅笑。 主仆二人一路聊着,不一会儿便行至了后殿。灵蝶谷主伸手捏了一个诀,后殿的结界打开,二人飞速进入殿中。灵蝶谷主飞身至那高阶之上的青铜古鼎旁边,运用真气催动古鼎,古鼎忽而悬浮在半空之中,渐渐越变越小,最后只余的一酒樽般大小,轻巧地落在灵蝶谷主的手心之中。与此同时,后殿之中的陈设与布景竟然发生巨变,之前的高台与血池一应消失,昏暗的后殿之内忽然变得金碧辉煌,处处雕梁画壁,暗香萦绕。 后殿中央用七彩琉璃珠帘隔了一形似闺房的隔间,地上铺着紫红色的绒毛毯子,一方鎏金的贵妃榻,横在琉璃珠帘之后,贵妃榻的对面,是一红木的梳妆矮几,矮几之上,铜镜钗盒木梳以及眉黛胭脂水粉一应俱全。贵妃塌的另外一侧,架着一把朴实的古琴,看样子似乎很久没有人弹奏过了,琴弦之下落上了厚厚的灰尘。隔间的墙壁之上,悬着一副男子的画像。 灵蝶谷主将青铜古鼎收入怀中,伸手挑开七彩琉璃珠帘,入到隔间之内,随手胡乱拨弄了一阵那斑驳的古琴,一串杂乱的琴音自指尖流出,显然灵蝶谷主炙彦并不通音律。 怜儿在一旁轻声问道:“主人,这四处积尘太多,是否需要怜儿打扫一下?” 灵蝶谷主停住了手,起身行至妆台前坐下,取了一只点翠镶金步摇,一边把玩着,一边缓缓说道:“不必了,她是不会再回来了。” 怜儿不再言语,静静候在一旁。 闲来无事,怜儿开始四处扫视,目光在那画像上停住了。怜儿细细去看那挂在墙上的男子画像,但见画中的男子,身形修长儒雅,眉眼间却带着些英气,与如今的灵蝶谷主判若二人。细想之下,竟与一人有二三分神似。 怜儿不禁大吃一惊,吞吞吐吐道:“主人……这画……” 灵蝶谷主见着怜儿这般模样,不禁也抬头去看那画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怎么?这画是她留下的……”说到一半,目光触及那画像,灵蝶谷主也呆住了,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说着忽然手中那点翠步摇掉落在地上,口中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都是因为他……” 怜儿偷偷瞄了灵蝶谷主一眼,见他神色凝滞,不禁怯怯地问道:“那主人……如何打算?” 灵蝶谷主扶案而起,淡淡道:“想来他们是早有安排了,我们便且行且看吧。”说着,灵蝶谷主轻轻招了招手,示意怜儿上前来,与她耳语一阵,怜儿领了命,速速转身出了后殿。 灵蝶谷主弯腰拾起地上的点翠步摇,放回那妆台之上,走到七彩琉璃珠帘后面,接着又转身环视了一圈,目光落在墙上那副画像之上停了半刻,摇着头叹了口气,慢慢掀起那琉璃珠帘,走了出去。 走出隔间,灵蝶谷主立在七彩琉璃珠帘的前面,从怀中掏出那青铜古鼎,运气催动那古鼎,但见那青铜古鼎飞速旋转,渐渐变大,悬空起来。灵蝶谷主口中默念了一阵,掌心飞旋,回手一推,只见那青铜古鼎周身红光大放,变成熔岩般的颜色,阵阵热浪从鼎中袭来,周围的空间似乎都被炙烤得变了形,慢慢弯曲旋转起来。灵蝶谷主慢慢收回手,那青铜古鼎的温度似乎也慢慢开始下降,周围的空间停止旋转,慢慢恢复正常的形状。然后殿的一切布景,又与之前大不相同,不再复从前那般阴森,也不似方才那般富丽堂皇流光溢彩,那七彩琉璃珠帘的隔间已然消失,殿内变得古雅明亮却又不失肃穆**。 灵蝶谷主立在后殿中央,伸出手去,那青铜古鼎又渐渐越变越小,最后变得如酒樽一般大小,慢慢落回灵蝶谷主的手中。灵蝶谷主收了那青铜古鼎,环顾了下四周,在一旁的长几旁盘腿坐下,取了桌上的茶具悠悠地泡起茶来。 不一会,怜儿回来复命,道是事情已经办妥。灵蝶谷主放下茶盏点头道:“很好。”说着,从怀中取出那青铜古鼎,对怜儿说道:“等天亮了把这青铜古鼎给灵蝶仙子那小妮子送去,且看她到底如何打算。” 怜儿接过青铜古鼎,不安道:“主人,这古鼎给她真不会有问题吗?” 灵蝶谷主笑道:“这古鼎在着谷中灵力受限,如今我已用古鼎内外布置了两个幻境,已是用尽了极限,除非入到鼎中破了我的幻境,否则拿着这古鼎也做不了什么用。想来以灵蝶仙子那小妮子的道行,也做不到这点。故而,你无需多加担心。” 怜儿听罢灵蝶谷主的话,点头道:“是,主人。”怜儿说罢,将那青铜古鼎收入怀中。 灵蝶谷主不再言语,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来细细啜饮着,怜儿安静地在长几旁单膝跪下,细心地将茶壶中满上热水,一手托着壶底,一手把着壶柄,候在一旁。待灵蝶谷主杯中饮尽,怜儿立马迎上去将杯中满上。 忽然灵蝶谷主开口道:“怜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 怜儿斟茶的手停了一下,轻声答道:“自主人在无妄山中之时,怜儿便受命伺候主人了。”怜儿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倒着茶。 灵蝶谷主望了眼怜儿,叹道:“原来这么久了!” “是。”怜儿点头。 “想过离开这儿么?”灵蝶谷主问。 怜儿愣了一下,抬头看着灵蝶谷主道:“主人……”说着,放下手中的茶壶,双膝跪下,俯身在地上道:“主人在,怜儿就在。” 灵蝶谷主抬手道:“起来吧。” 怜儿起身来,继续半跪在长几旁斟茶,主仆二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 这云缈宫后殿,原本冷清。在这静谧无声的冬夜里,显得越发的寒冷死寂。只有那温着热水的炉子,还有着那么一丝温度,冒出一缕水雾来,淡淡地飘在冰冷的空气之中…… 第二十四章 举止暧昧 仙子何意 话说钦伏宸当晚察觉窗外有人,推窗见那模糊的人影闪没于黑暗之中,却因心系玄梦昔故而并未跟着那黑影追出去,只觉那黑影莫名的熟悉。正当钦伏宸思度着这究竟是何人之时,忽觉房内一股异香袭来,钦伏宸立马屏住呼吸,不料却顿觉全身绵软无力,不一会便失了知觉。 一觉醒来,天色已明。钦伏宸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却发觉自己正趴在床沿边靠着,而玄梦昔也仍在一旁安然地躺着,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钦伏宸帮玄梦昔掖了掖被角,刚欲起身,门外便来了个小丫头敲着门道:“钦公子起床了吗?刚灵蝶仙子派人来请公子过去一趟。” 钦伏宸起身开了门,对小丫头道:“我这便过去找灵蝶仙子,你帮我好好照顾我夫人。” 小丫头点头道:“公子尽管放心去吧。” 钦伏宸行至偏殿正堂,只见大门紧闭,一小丫头在门口恭候。那小丫头见了钦伏宸,微微作揖道;“钦公子,我家仙子在内等候多时了。”说罢,开门将钦伏宸迎了进去。 钦伏宸入到偏殿正堂内室,灵蝶仙子正手托着一形似酒樽的青铜小鼎把玩着,见着钦伏宸入来,迅速将那青铜小鼎收入广袖之中,迎了上来道:“钦公子来了。”银铃般的声音中竟带有些许娇羞。 钦伏宸不以为然,点头道:“仙子找我来可是为我夫人取心炼药?” 灵蝶仙子略有些不悦:“除了那玄林的事,其他事就不能找你了?” “仙子这是何意?”钦伏宸不解。 灵蝶仙子自觉失言,顿了顿,继续说道:“钦公子,我并无他意。只是你我心中都明白,你与那玄林的婚事不过是为得那灵蚕蛹做的一场戏罢了,并无真情,如今你这半颗心对那玄梦昔的寒毒恐怕并无大用。” 钦伏宸微微一怔,不曾料到灵蝶仙子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故作不解地说道:“仙子这话我听不太懂,我与我夫人感情深厚,如仙子是需要半颗真心做药引,我这心最合适不过。” 灵蝶仙子抬头望着钦伏宸的眼睛,轻笑道:“钦公子,我虽不算年长,但在这灵蝶谷之中,见过的有情人却是无数。你是有意,但你这半颗心,可想过她有无有意收下?若她无意,你这半颗心于她而言就算不得真心。或许,她心里有别人也说不定。” 灵蝶仙子的话似乎有些触动钦伏宸,但钦伏宸却面不改色,继续略带着疑惑的神色说道;“仙子这话让在下越听越糊涂了,仙子似乎不愿意取在下的心,可是有更好的法子救我夫人了?” 灵蝶仙子见钦伏宸不为所动,叹了口气道:“钦公子,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些事,这样以后遇着什么变数的时候,不必再纠结或者心痛而已。” 听罢灵蝶仙子这一番话,钦伏宸真是开始不解了,不禁微微皱了下眉头道:“仙子今日的话着实让在下费解。” 灵蝶仙子幽幽地望着钦伏宸,淡淡地说着:“日后你会明白的,在这谷中,要能做到无情无欲方能无伤无痛。我只是觉得,为了一个心不在你这里的人伤你自己,不值得。” 钦伏宸听着灵蝶仙子的话,心中有些疑惑,更有些窝火,遂即不耐烦道:“仙子若不愿救我夫人,直言便是,何必绕着圈子。” “钦公子,我并非……”灵蝶仙子听钦伏宸如此一说,不禁有些委屈,忽然眼中竟然泛起了泪花。 钦伏宸心中一软,不禁放低声音,略有不忍道:“仙子,你这是……” 不料钦伏宸这一开口,灵蝶仙子竟委屈地落下泪来,哭着说道:“我只是一份好心提醒你而已,又并非有意不救那玄林。那玄林的寒毒,我昨日已帮她解了大半,今日特地借来谷主的青铜古鼎,就是为了帮她驱除这剩下的寒毒……” 钦伏宸最见不得女子哭,如今灵蝶仙子这般模样,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木木地立在那里说着:“那仙子要我这心何用?莫不是如昨日说的一句玩笑而已?” 灵蝶仙子脸上挂着泪,嘤嘤道:“那只是为了试探你对玄林的心意罢了。你倒是真的动了真心……” 钦伏宸哑然,此时他已经完全看不懂灵蝶仙子的所为了,应该说,他看不透的是那莫测的少女心。 灵蝶仙子擦干脸上的泪,平复了下情绪,从广袖之中摸出那青铜古鼎,对钦伏宸说道:“我已经在用这青铜古鼎炼制驱除余毒的解药,只是这药还需一些时日方能炼好。你若想尽快救那玄林,便留下来帮我几日。” 钦伏宸尴尬地开口道:“如何帮?” “用这青铜古鼎炼药之时,如若受到外界干扰,炼药之人很容易被反噬。故而每夜我炼药之时,需要公子过来帮我护法。”灵蝶仙子对钦伏宸说道。 灵蝶仙子的要求令钦伏宸无法拒绝,钦伏宸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灵蝶仙子收起那青铜古鼎,翻手间,掌心出现一枚蝶形的玉阙。灵蝶仙子将那蝶形玉阙递给钦伏宸道:“以此为信,入夜后我炼药之时,这玉阙会发出粉色的光来,你见到之后即刻过来帮我护法就是了。” “好。”钦伏宸应道。 入夜之后不久,那蝶形玉阙果然开始发光,钦伏宸径直往灵蝶仙子的住处而去,入到内室,但见那青铜古鼎已悬于半空,灵蝶仙子立在一旁,操纵着古鼎。见钦伏宸入来,灵蝶仙子也不言语,继续向古鼎之中注入着灵力,那古鼎渐渐飞速旋转起来,发出红色的光,把整间屋子都照成红色。灵蝶仙子就这样定定地炼了几个时辰的药,钦伏宸在一旁默默在守着。末了灵蝶仙子收回古鼎,竟似乎有些体力不支,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下去,钦伏宸快步一把扶住灵蝶仙子,关切地说道:“仙子,没事吧?” 灵蝶仙子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我叫小蝶。” 钦伏宸犹豫了一下,道:“谢谢你,小蝶姑娘。” 灵蝶仙子夜夜为玄梦昔炼药,钦伏宸夜夜去往灵蝶仙子的住处为其护法。此事天知地知,全云缈宫众人亦知。 然这云缈宫众人所知的,却不是钦伏宸夜夜为灵蝶仙子炼药护法,而是那山下来求医的钦公子趁其夫人昏迷不醒,夜夜与灵蝶仙子私会。 第七日戊时,那块蝶形玉阙又开始发光,钦伏宸将玉阙搁在书案上的锦盒之中,行至床边查看了下玄梦昔,遂急急忙忙出了门。 钦伏宸如往日一般来到灵蝶仙子的住处,却并不见那古鼎高悬,亦不见那灵蝶仙子。钦伏宸警惕地缓缓走向内室,忽而珠帘之后亮起了微弱的光,一个模糊人影出现在珠帘后面。 “仙子?”钦伏宸疑惑地唤道。 “公子,是我。”灵蝶仙子在珠帘后轻声答道:“今夜不炼药了,我有些不适。” “哦,那仙子好好休息吧。”钦伏宸远远隔着帘子说道。 “我叫小蝶。”灵蝶仙子纠正道。 “小蝶姑娘,那在下先告辞了。”钦伏宸说着,准备转身离开。不料灵蝶仙子唤道:“公子,请留步。” 钦伏宸停住脚步,问:“小蝶姑娘有事?” “公子,今夜我能唤你伏宸么?”灵蝶仙子的声音似清脆的风铃一般,从那珠帘后面慢慢的飘出来,令人不忍拒绝。 “随便。”钦伏宸面无表情地答。 “伏宸……”灵蝶仙子轻声唤道:“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小蝶姑娘,这深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妥。”钦伏宸道。 “就当做今夜我还是在炼药,你仍在为我护法。就那样,静静地待在这里就好,好吗?”灵蝶仙子央求道。 “小蝶姑娘……”钦伏宸转过身去,背对着灵蝶仙子说道:“抱歉,恕在下不能相陪。” 那珠帘一阵碎响,灵蝶仙子穿着薄透的单衣,赤着脚从珠帘后冲了出来,从身后将钦伏宸环腰抱住,脸紧紧贴上钦伏宸的后背,呼吸急促地说道:“伏宸,不要走。求你!” 钦伏宸定定地立着,不为所动,冷冷地说:“仙子,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是不可能的。” 钦伏宸冰冷的声音似迎头而落的凉水,彻底浇醒了灵蝶仙子。沉默良久,灵蝶仙子终于缓缓松开手,理了理散乱的长发,低头道:“抱歉,公子,是小蝶唐突了。” 钦伏宸也不转身看那灵蝶仙子,淡淡地说:“无妨,仙子想明白了就好。” 灵蝶仙子走到钦伏宸跟前,摊开手掌,一颗红色的药丸出现在灵蝶仙子的手心之中。灵蝶仙子轻声道:“这是驱除余毒的解药,服下这颗药,玄林的攻心寒毒就应该全清了。”灵蝶仙子将药丸放在钦伏宸手中,顿了顿,从袖中又掏出那青铜古鼎,压低声音说道:“玄林醒后,你们最好尽快下山,不要回离苑,那里有谷主的人监视你们。找个藏身的地方,想办法尽快离开灵蝶谷。这青铜古鼎,或许对你们有用。” 灵蝶仙子忽转的举动令钦伏宸颇为意外,接过那青铜古鼎,不解地问道:“仙子,你这是……?” “公子你想离谷,我不过想帮你罢了。”灵蝶仙子苦笑道:“我即便是想留你,你又岂会愿意留下,不如成全你,你还能念着我的好。公子如不明白,便不用想明白。” 钦伏宸看着那青铜古鼎,不禁犹豫道:“你将这青铜古鼎给我,那你如何向谷主交代?” 灵蝶仙子幽幽地望着钦伏宸的眼睛道:“公子是在为我担心?” “我……”钦伏宸避过灵蝶仙子的目光,远远地望向门外,忽然一白色的裙角映入钦伏宸的眼中,钦伏宸心中不由一惊。 “公子不必担心,我……”灵蝶仙子正说着,忽见钦伏宸眼睛直望着门外,紧接着朝门外奔去。 灵蝶仙子愕然地跟着钦伏宸跑了出去,但见钦伏宸独自立在殿外,四处张望。不禁问道:“公子,怎么了?” “没事,方才察觉有人,可能看错了。”钦伏宸说着,看向灵蝶仙子。只见灵蝶仙子赤着脚,立在殿外冰冷的石阶之上,薄透的单衣掩饰不住身体瑟瑟的颤抖。钦伏宸解下身上的披风,替灵蝶仙子披上,道:“外面冷,你快进去吧。” 灵蝶仙子忽然踮起脚尖,拥抱了一下钦伏宸,随后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道:“公子,你先走吧。” 钦伏宸满面不自然就回应道:“好。”说着走了两步,转身回头看看灵蝶仙子,说道:“小蝶姑娘,谢谢。”说罢朝外行去。 灵蝶仙子将身上的披风裹紧,感受钦伏宸留下的余温。望着钦伏宸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院中,灵蝶仙子转身走入殿中,回头望着那敞开的殿门,忽然面上露出一丝轻笑,那一袭白裙的身影,她早在珠帘之后便已窥见,算算时日,她也该醒了。 第二十五章 花落眉心 灵修对饮 钦伏宸回到房中,见玄梦昔仍旧安静地躺在软床之上,于是在桌边倒了杯热水,走到在床沿边坐下,从怀中取出那灵蝶仙子给的红色药丸,喂给玄梦昔服下。钦伏宸静静地守着玄梦昔,却并不见她醒来,想着那药或许并没有那么快见效,于是伸手帮玄梦昔轻轻理了理额前的乱发,忽然玄梦昔额心的淡红色印记令钦伏宸灵机一动。钦伏宸起身行至桌边,将那青铜古鼎放于桌前,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寸长小铁盒,打开那盒盖,盒中却是那日灵蚕蛹孵化后留下的碎片,虽破碎得不成形状,却是泛着灼灼的红光,灵气逼人。 钦伏宸将那灵蚕蛹碎片放入青铜古鼎之中,引入灵力催动古鼎,但见那青铜古鼎飞速旋转,不一阵,从那古鼎之中竟飞出一团火红泛金的光球。钦伏宸将掌中聚满灵力,伸手托住那光球,那光球竟如流沙一般,落在钦伏宸掌心之中。钦伏宸伸手去收了那青铜古鼎,又顺手取了那铁盒过来,将手心中火红泛金的流沙灌入盒中。 “这灵蚕蛹碎片果然不是一般凡物。”钦伏宸望着那盒中火红泛金的流沙说道。钦伏宸说着,从书案上取了只干净的画笔,走到床沿边坐下,用画笔沾了铁盒中的流沙,细细在玄梦昔的额上描绘起来。不一会,一朵火红泛金的蔷薇花钿出现在了玄梦昔的眉心之间,衬得玄梦昔原本精致的容颜越发的美艳无比。 过了一会,那钦伏宸手绘的蔷薇花钿忽然绽放出耀眼的红光,与玄梦昔额上原本的印记渐渐融合,最后二者融为一体,化作一朵淡粉色的蔷薇印记,淡雅地落在玄梦昔的眉心间。 钦伏宸目睹这般变化的过程,心中不由暗暗地吃了一惊。自己的本意是想用这青铜古鼎炼制的灵蚕蛹粉末作颜料,为玄梦昔绘制花钿,用以遮盖她额上的印记,不料这粉末竟然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居然能与玄梦昔原本的印记相互作用,融为一体。钦伏宸不禁伸手轻轻抚上玄梦昔的额头,那淡粉色的蔷薇印记竟然毫无破绽,宛如天成。 钦伏宸不禁心生感叹,这究竟灵蚕蛹碎片的作用,还是那青铜古鼎炼化后的功效,着实说不清楚。 钦伏宸起身走到书案前坐下,细细研究了一阵那余下的流沙,却并未瞧出个什么端倪。于是干脆用那画笔沾了那铁盒中流沙,在自己的掌心描绘了起来。不一会,一尾赤红泛金的小龙纹出现在了钦伏宸的手心,这是他们天龙一脉的标志。 钦伏宸摊开手掌,仔细观察手心之中龙纹的变化。过了许久,却不见那耀眼的光芒四放,那赤红泛金的小龙纹在钦伏宸的掌心之中仿若慢慢蒸发一般,变成细微的粉尘渐渐弥散至空气中,颜色越来越暗淡,最终在钦伏宸的掌心中消失不见。 钦伏宸很是不解,为何同样的材料用在玄梦昔与自己身上,效果却是截然不同。于是又取了那青铜古鼎出来仔细查看。 这青铜古鼎并不似那青铜的本色,反倒通体幽黑,宛如玄铁所制成。看着虽古朴无华,却由内透散这一股非凡之气。钦伏宸自幼爱搜集宝贝,然如青铜古鼎这般的宝物,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令钦伏宸想到那护元珠,这青铜古鼎的威慑力足以匹敌那护元珠,但给人的感觉却又与那护元珠截然不同。怎么个不同法,钦伏宸一时也说不上来。 钦伏宸独自坐在书案前,自知如今也无从深究,只得作罢。于是将书案上的青铜古鼎收入怀中,准备去看看玄梦昔的情况如何。钦伏宸起身来,见那画笔仍丢在案上,便顺手将画笔放回原位。就在此时,笔筒旁边那放着玉阙的锦盒引起了钦伏宸的注意。钦伏宸随手拿起那锦盒,打开来,灵蝶仙子的蝶形玉阙仍安静地躺在盒中。 钦伏宸盯着那蝶形玉阙看了一眼,心中一惊,这玉阙分正反二面,自己今晚放入盒中之时,明明是正面朝上,而此时,这玉阙却是背面朝上。 有人来过!钦伏宸的脑中忽然闪现出今夜在灵蝶仙子偏殿门外瞧见的那一袭白色裙角,是她?!她是谁? 钦伏宸赶紧到床边查看玄梦昔的脉像,还好玄梦昔脉像平稳无恙。钦伏宸不由又想起来云缈宫第一晚在窗外见着的黑影,会不会是那人?此人和那白裙女子是不是同一人?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此时钦伏宸只觉脑中千头万绪理不清,轻轻叹了口气,握起玄梦昔的手,贴于自己的额头上,闭目略带疲惫地低声唤道:“林儿,快醒来吧。” 窗外一阵风起,微掩的窗页被吹的吱吱做响。钦伏宸起身锁紧了窗户,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打开门来,发现这敲门的竟是灵修。但见灵修那小子,手上居然拎着个酒壶,倚在门框边,故作老成地对开门的钦伏宸说道:“出来咱们俩喝一杯?”钦伏宸望着灵修那样子不觉好笑,却也不忍拒绝,点头道:“好。”转身带上房门,和小屁孩灵修坐在厢房门口的长廊之上对饮起来。 灵修闷闷地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也不看钦伏宸,自顾说道:“之前你娶玄姐姐,我是持保留态度的。你也知道,我喜欢玄姐姐。”灵修说着,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去。 钦伏宸忍住笑,也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故作正经地应到:“嗯,我知道。” 灵修给钦伏宸将酒满上,接着说道:“但是,我却发觉我输给你了。”灵修说着,看了眼钦伏宸,继续说:“灵蝶姐姐说要取心救玄梦昔姐姐,你毫不犹疑,我却害怕了。虽是灵蝶姐姐的一句玩笑,但是那日,你的确比我爷们!” 灵修端起酒杯看向钦伏宸道:“自那日起,我便决定放弃玄姐姐,把她让给你。因为我料想能把心都取出来给她的人,定然对她是真情真意,不会负她!”说着一饮而尽。 钦伏宸认真地着端起酒杯,也将酒饮下,心中道:这小屁孩很是有趣,且看他今日究竟要做什么。 灵修三杯酒下肚,脸上红的滚烫,人也开始犯晕,倒酒的手开始有些左右摇晃着,给钦伏宸倒满一杯酒,竟洒了大半在酒杯之外。钦伏宸轻笑着接过灵修手中的酒壶,不料灵修一手拿着杯子凑过来对钦伏宸说着:“你觉得我醉了?!满上,再满上!” 钦伏宸给灵修倒了小半杯,灵修一手举着杯子,一边站起来一手揽着钦伏宸的肩膀晕乎乎地说道:“当时我虽然甘愿将玄姐姐让给了你,但是我心中却暗自发誓,日后你若有负于玄姐姐,我定然不饶你!我会随时将玄姐姐抢回来!”灵修说着,迷蒙地盯着钦伏宸的眼睛看了看,又将杯中一饮而尽。 钦伏宸扶了把灵修,将杯中的酒慢慢喝下,悠悠地将杯中满上,端着酒杯望着醉意熏熏的灵修,说道:“然后呢?” 灵修抢过钦伏宸手中的酒壶,用力地一把将钦伏宸推开,靠在栏杆上晃晃悠悠地立着,一手拎着酒壶,握着酒杯的手高高举起,指着钦伏宸说道:“今日,我们就此做个了断!”灵修说着,将手中的酒杯轻轻一松,摔在了地上。那酒杯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碎的不成形状,在静谧的深夜里,格外的刺耳。 一个值夜小丫头闻声急急忙忙地从走廊尽头奔来,钦伏宸远远地挥了挥手道:“这里没你事,退下吧。” 小丫头停住脚步,点了点头,转身又往回走去。 钦伏宸望着灵修,问道:“你打算与我作何了断?”说着,慢慢抿了一口杯中的酒。 “玄姐姐与灵蝶姐姐,你只能选一个。若你选玄姐姐,便发誓不能再与灵蝶姐姐有所纠葛;若你选灵蝶姐姐,那玄姐姐便归我了。”灵修嘟着嘴说。 “怎么扯上灵蝶仙子?”钦伏宸不解。 “你与灵蝶姐姐的事,这云缈宫谁人不知?你还有什么可装的?”灵修歪歪斜斜地立着,直接用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继续黯然地说道:“不知道的恐怕只有玄姐姐一个了吧。”灵修酒劲上来,有些立不住了,背靠着栏杆身子慢慢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酒壶,脸和耳朵都变得赤红,目光迷离地看着钦伏宸身后,喃喃道:“神女……姐姐……”说着,竟慢慢歪着身子睡了过去,手中的酒壶“咣当”一声,滚落在地,剩余的酒水汩汩地流了一地。 那值夜的小丫头估计是并未退下,而是隐在走廊某处听墙角,见灵修倒地,立马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将灵修扶住。小丫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看钦伏宸,接着又望向钦伏宸身后。钦伏宸转身看过去,只见玄梦昔披着那银狐毛领子镶边的正红厚披,神色莫测地立在厢房门口,一蔷薇花钿似的印记,如化了水的胭脂一般,淡淡的绽放在眉心之间。 钦伏宸欣喜地走上前去,扶住玄梦昔的双臂,兴奋道:“林儿,你醒了!” 玄梦昔并不言语,面上淡淡的并无表情,拉开钦伏宸的手,走到灵修跟前,把身上的厚披解了,将灵修裹起来,对那小丫头说道:“先扶到我房中去吧。”小丫头点点头,与玄梦昔一并将醉成一滩烂泥的灵修架起来,带回了厢房之中。 钦伏宸被冷在一旁,愣了会儿,回过神来,跟着入到了房中,小丫头将灵修安顿好后,识趣地退了出去。钦伏宸立在玄梦昔身后,望着着玄梦昔背影,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一会,玄梦昔转过身来,淡淡地望着钦伏宸,手中握着那块蝶形的玉阙。只见那蝶形玉阙,忽明忽暗地急促地闪着光,一如玄梦昔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令人捉摸不透。 第二十六章 阴霾初现 梦昔中蛊 灵蝶仙子在内室更了衣,将钦伏宸的披风慢慢地叠好,摸索端看了一阵,细心地收在柜中。 收拾妥贴之后,灵蝶仙子掀开珠帘从内室行出,却见一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端坐于黑暗之中,斗篷宽大的帽沿垂了下来,加之原本昏暗的光线,让人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不料灵蝶仙子一见那人,立马跪下,低头唤道:“小蝶不知主子驾到,有失远迎。” 那人望着灵蝶仙子,冷冷说道:“你还知道我这个主子?你可曾把我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灵蝶仙子俯身在地,说道:“不知小蝶做错了何事令主子不悦,望主子息怒。” 那人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扔到灵蝶仙子面前,冷冷说道:“这个你如何解释?” 灵蝶仙子拾起匣子,打开来,里面盛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红色灵蝶。灵蝶仙子看了看,慢慢地将盒子掩上,俯身答道:“回主子,这确然是小蝶做的不错。”说着顿了顿,抬头望着那人,继续说道:“但是一切都是为了完成主子计划。伤这灵蝶,不过是为了达到控制它主人的目的。只要它的主人为我所用,那主子的计划便能更完美的实现。”灵蝶仙子说着,翻手间掌上出现一颗红色药丸。灵蝶仙子将药丸托着举过头顶,一面呈给那人,一面继续说道:“这是小蝶用青铜古鼎炼制的灵蚕蛊,能控制服蛊之人的心神,完全为我所用。” 那人从灵蝶仙子手中缓缓捻起那红色药丸,看了看,说道:“你借青铜古鼎就是为了炼制这灵蚕蛊?” 灵蝶仙子点头道:“正是。”说着看了一眼那盛着红色灵蝶的盒子,继续说道:“如今这灵蝶的主子已经完全受我所控,主子请看。”灵蝶仙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凭空一划,但见幽暗中出现了一道发光的水幕,水幕里有一女子,正是那昏睡的玄梦昔。 只见灵蝶仙子伸手朝着那水幕轻轻一挥,那玄梦昔忽然睁开了双目,从床上起身来,慢慢走到厢房门口,轻轻打开了门。门外钦伏宸背身而立,灵修醉意熏熏地坐在地上胡言乱语,不一会便歪着身子睡着了。那值夜的丫头跑过来扶住灵修,看到了玄梦昔,引得钦伏宸也转身发现了玄梦昔并走了过来。玄梦昔面无表情地拉开钦伏宸的手,径直走向灵修,解下身上的披肩将灵修裹了起来。 只听那灵蝶仙子说道:“先将他扶到我房中吧。”那玄梦昔居然如灵蝶仙子一般,对身旁的小丫头说出同样的话来。 那被灵蝶仙子称呼为主子的人见玄梦昔与小丫头架着灵修入了厢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这灵蚕蛊倒是炼得不错。炙彦那家伙这次居然舍得将他这宝贝借与你,也倒是稀奇。” 灵蝶仙子收了那水幕,转身对身边主子说道:“炙彦将那青铜古鼎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只余得一丝半点,不过于我来说炼蛊已是足够了。” 那灵蝶仙子的主子轻轻抬手间,地上盛着玄梦昔灵蝶的匣子便回到了手上,收了那匣子,淡淡说道:“你将青铜古鼎给那钦伏宸,是如何打算的?” 灵蝶仙子愣了下,眼中一转,低头答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主子。回禀主子,那青铜古鼎不过用来换取钦伏宸的信任,如今那玄林受控于我,要取回青铜古鼎就如囊中探物,易如反掌。主子尽管放心,很快小蝶便会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那灵蝶仙子的主子站起来看了看她,忽然道:“你对那钦伏宸有意?” 灵蝶仙子惶恐地跪下答道:“小蝶不敢!小蝶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离间他们二人,都是为了主子的计划。” “最好没有。小蝶,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来,应该要看透了,情,是最碰不得的东西。”灵蝶仙子的主子冷冷地说着。 “主子放心,小蝶明白。”灵蝶仙子俯身答道。答完话,灵蝶仙子只觉四处静寂无声,抬头望去,那黑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灵蝶仙子起身来,四处张望了一番,将敞开的殿门闭上,独自在幽暗的偏殿之内立着,伸手凭空一划,之前那水幕又再次出现。 水幕之中,玄梦昔手握那枚自己赠予钦伏宸的蝶形玉阙,面上神色莫测地与钦伏宸相对而立。 灵蝶仙子望着水幕中的钦伏宸,缓缓开口道:“这玉阙很是好看。” 钦伏宸不曾料到玄梦昔忽然说出这话,不由盯着玄梦昔看了看,答道:“你不好奇这玉阙从何而来?” 玄梦昔甜笑了笑:“这玉阙我倒是在那灵蝶仙子的身上瞧见过,可是她送你的?” 钦伏宸定了定,望着玄梦昔说道:“不错,她送我的可不止这玉阙,还有这个。”钦伏宸说着,从怀中掏出那青铜古鼎递给玄梦昔。 玄梦昔淡定地钦伏宸手中接过那青铜古鼎,瞧了瞧,将古鼎与那蝶形玉阙一并轻轻放回钦伏宸手中淡淡地说道:“既是她送你的,那你就好好收着吧。” “你不生气?”钦伏宸眼中闪过一丝疑虑,遂问向玄梦昔。 “你能得灵蝶仙子这般红颜知己相助乃是幸事,我为何要生气?我能醒来想必灵蝶仙子亦是出力不浅吧。”玄梦昔面上依旧带着甜笑,漫不经心地说着。 钦伏宸于是缓缓走向玄梦昔,轻轻拉起玄梦昔的手道:“这次的确多亏有小蝶姑娘相助,不然……”钦伏宸说着,手搭上了玄梦昔的肩,将玄梦昔搂在怀中继续说道:“不然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玄梦昔顺势轻轻依偎着钦伏宸,将头靠在了钦伏宸的肩膀,缓缓说道:“那我们日后定要好好谢过她一番才是了。”玄梦昔说着,手攀上钦伏宸的脖子,歪着脑袋望着钦伏宸的眼睛说道:“钦伏宸,如果我就这样长眠不起,你打算如何?” 钦伏宸搂着玄梦昔的双臂紧了紧,下巴顶着玄梦昔的额头,断然就说道:“不许胡说!” 玄梦昔并不理会钦伏宸,悠悠地自顾说着:“如果我长眠不醒,你可千万不要难过,也不要追究是谁的过错。你不需要一直守着我,只管放手去追逐你想要的一切,我只要你快乐。”玄梦昔将这番话一口气说完,面上表情淡淡的,仿佛此事不关乎自己,而是在说着他人之事一般。 “别说了!”钦伏宸带着命令的口气打断玄梦昔的话,拥着玄梦昔的双臂陡然松开来,直直地盯着玄梦昔的眼睛看了一阵,接着忽然缓缓低下头去,脸慢慢贴近玄梦昔。眼见钦伏宸那撩人的唇离玄梦昔越来越近,玄梦昔眼中竟然现出一丝慌乱,轻轻闭上了眼…… 灵蝶仙子紧张地闭上眼睛,只感觉心中突突直跳,慌乱不已。良久,竟不见钦伏宸有所动作,再次睁开眼睛,见到钦伏宸已行至床边,将床上因酒醉而呼呼大睡的灵修连同被子一并裹着抱起,背对着玄梦昔说道:“我将小家伙送回去,你先歇息吧。” “那我等你回来。”玄梦昔望着钦伏宸的急切地说道。 “你大病初愈,不宜劳累,还是早点歇着,不用等我。”钦伏宸头也不回地说着,独自抱着灵修出了门。 灵蝶仙子见钦伏宸离开,松了口气,轻轻挥手间,玄梦昔又恢复之前一般的面无表情的木讷神色。灵蝶仙子伸手朝那水幕划去,水幕蓦然从中心泛起波纹,一圈圈地消散开来,最终消失不见。灵蝶仙子收了那水幕,走到躺椅边独自在黑暗中呆坐了许久,接着缓缓起身行至内室,从那柜子中又翻出钦伏宸的披风,抱在怀中出了门。 钦伏宸将灵修送回房间后,让值夜的小丫头暖了一壶酒,独自在廊外的梅园石桌前浅酌起来。 虽说已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山上白雪皑皑,可这云缈宫中却因为结界的关系终年不染雨雪,只是寒气逼人。尤其是冬日入了夜,更是严寒难耐。 钦伏宸饮下两杯暖酒,身体开始微微有些暖意。这些日子因为担忧玄梦昔的病情,加之小蓝感应不到玄梦昔的灵蝶小红,已是疏于修炼。想到此处,钦伏宸翻手间将灵蝶小蓝放出,仍由它在这梅园中自在戏耍一番。 小蓝在梅园中玩耍了一阵,飞回到钦伏宸掌中,钦伏宸笑笑道:“你今日这么快便收心了?” 小蓝传音予钦伏宸:“爹爹,我发现有些异样。” “有何异样?”钦伏宸听罢,眉头一皱。 “爹爹,你看!”小蓝说着,轻轻飞起,一个旋身,双翅张开。 只见小蓝半透明的身体忽然光芒大放,颜色渐渐变深,耀眼的蓝色流质物体在它的身体间流动着,渐渐注向那半透明的双翅。不一会,小蓝的翅膀变的不再透明,浑身化为泛着银光的孔雀蓝色,上面还呈现出一圈圈小小的银色花纹。 钦伏宸见状,倍觉惊奇,立马将小蓝收入体内。在小蓝入体的一刹那,钦伏宸顿觉体内的灵力急剧增强,甚至比之自己入谷之前更胜。遂引入灵力注入掌心,试着朝空中击去,这云缈宫的结界竟然被钦伏宸这漫不经心的一掌击得微微震动。钦伏宸顿时收回了手,不敢再贸然出手。 只听小蓝传音道:“爹爹,自从与小红断了联系,失去了灵力牵引,我一直无法吸收灵力进行修炼,故而爹爹的灵力也一直得不到提升。而今日,我居然能够单独吸收灵力进行修炼了,而且修炼的速度成数倍的提升。这实在是太奇怪了。爹爹,我似乎已经感应到,不久之后,你的天劫便要降临了。” 钦伏宸听罢小蓝的话,心中一紧,慢慢坐下,不由想到了玄梦昔。若如小蓝所言,自己的天劫提前降临,那玄梦昔怎么办? 钦伏宸愣神地立于梅园之中,心生感叹。一阵风起,片片花瓣落满肩头。 那梅园尽头,一个人影渐渐走近,正是那怀抱披风的灵蝶仙子。灵蝶仙子从走到钦伏宸身后,钦伏宸竟未察觉。 灵蝶仙子抖开怀中的披风,给钦伏宸披上,钦伏宸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唤道:“林儿……”本以为是玄梦昔,不料回头望望,发现竟是灵蝶仙子。 灵蝶仙子看到钦伏宸转过头来望着自己的眼神,那眸子里刚开始明明有着一团火,却在看到自己后陡然间的寂灭了。灵蝶仙子心中一凉,不禁黯然道:“这云渺宫夜里清冷,还请公子也注意身体。谢谢公子的披风。”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钦伏宸漠然地望着灵蝶仙子道:“小蝶姑娘请留步。” 灵蝶仙子听到钦伏宸的呼唤心中一动,停住脚步,欣然地转身望着钦伏宸:“公子有何事?” 钦伏宸从怀中掏出那蝶形玉阙与青铜古鼎,淡淡地对灵蝶仙子说道:“这些日子多谢仙子照拂,这些……还是归还给仙子比较妥贴。” 灵蝶仙子面上满是失落,淡淡地看了一眼钦伏宸手中的东西,也不伸手去接,只是漠然地说道:“既是给了公子,那小蝶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公子若不需要了,那便自行扔掉吧。”说着,继续转身向梅园外行去。 钦伏宸望着灵蝶仙子的背影,不再强求她收回玉阙与古鼎,转身回到石桌前坐下,摸摸那酒壶,之前温热的酒水已然冰冷刺骨。钦伏宸将酒壶放于掌心之中,催动灵力,一阵光起,掌心竟冒出丝丝白烟,那冰冷的酒水又再次变得温热起来。 钦伏宸取了酒杯倒满,一口饮下。忽觉一人立在身后,想来定是那灵蝶仙子又折返过来,于是头也不回地说道:“小蝶姑娘改主意了?” “你何时贪上饮酒了?”玄梦昔的声音淡淡地在身后响起。 钦伏宸听罢,立马转身过去,只见玄梦昔带着甜笑地立在自己身后的一株梅树之下,肩头落满了白梅花瓣,似那日在后山之中身上落满雪花一般,明艳动人。 钦伏宸于是走过去拉起玄梦昔的手道:“天冷,酒温正好,来饮一杯。” 钦伏宸玄梦昔二人就着白梅的冷香在月光下对饮起来,然不远处,灵蝶仙子却独自隐立在梅园外一处昏暗的阴影之中,冷眼望着那在花间执手对饮的二人。一行清泪不知不觉地从她寂寥眼角滑落。原来,自己竟是要借着玄林的身体,才能从钦伏宸那里感受到一丝的温存。 虽然无数次,自己身着墨色的斗篷隐在黑夜里,冷眼瞧着钦伏宸与玄林嬉笑怒骂,偶尔还不时的听到一两句令人挠心的话,但她总是觉得,那不过是二人在做戏罢了,当不得真,更是算不得数。 但是此刻,她知道已经不能再欺骗自己,她只觉得,心好痛。 情,果然是最碰不得的东西。 第二十七章 因祸得福 乾坤鼎现 这夜钦伏宸原本已与灵修饮过一些酒,如今玄梦昔在侧,钦伏宸越发的兴致浓烈,与玄梦昔一杯接住一杯。不多时,钦伏宸便醉倒了。 玄梦昔起身扶了扶钦伏宸,见他伏在石桌之上已毫无反应,于是木然起身,从他怀中摸出那青铜古鼎来,收入袖中,独自朝梅园外行去。 灵蝶仙子从那暗影处行出来,缓缓走近钦伏宸,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轻轻俯身脸贴于石桌之上,侧着头望向钦伏宸。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钦伏宸,他的眉眼,是如此的熟悉。 灵蝶仙子伸手轻轻抚上钦伏宸的眉角,很久很久以前,即使时至今日,这仍是她一直想做的事。如此的眉眼,本该薄情,为何他竟是如此的深情。这份深情虽说自己得不到,却竟也恨不起来,只是让自己越陷越深。 时间若是停住,一直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夜越来越深,天愈来愈冻,梅香越发清烈,寒意愈加透骨。 灵蝶仙子握了握钦伏宸的手,终于还是轻轻起了身,唤了个值夜的小厮来,将钦伏宸送回了房。 安顿好钦伏宸,灵蝶仙子唤来身边的小丫头耳语一阵,小丫头点点头,诺了一声,随后出门往后殿而去。 钦伏宸一觉醒来,已是午时三刻。 灵蝶仙子昨夜吩咐随侍在侧的小厮见钦伏宸问起玄梦昔的去向,竟是吞吞吐吐,含糊其词,钦伏宸不禁心生狐疑。一番逼问,终于得知,昨夜灵蝶谷主收到消息,道是有人盗取了镇宫之宝青铜古鼎,于是派人在云缈宫结界外阻击。不料却遇到那身怀青铜古鼎的玄梦昔,独自闯界,欲逃离云缈宫。众人皆大惊,道是那玄梦昔定是故意装病混入云缈宫中,目的就是为了盗取那青铜古鼎。如今,玄梦昔已被灵蝶谷主擒获后关押了起来。原本一众皆怀疑钦伏宸为玄梦昔同伙,不料灵蝶仙子出面作证,道是昨夜与钦伏宸一同于梅园对饮,钦伏宸酒醉,并担保钦伏宸对此事一无所知,绝不可能是盗鼎贼人的同党。如此这般,方才帮钦伏宸洗脱了嫌疑。 钦伏宸听罢立马夺门而出,往后殿奔去,不料被灵蝶仙子拦住去路。 灵蝶仙子望着钦伏宸急道:“那玄林趁你酒醉,竟背着你做出这样的事,我好不容易帮你撇清了关系,你又何苦再去趟这浑水?” 钦伏宸双目凌厉地望着灵蝶仙子,轻蔑地笑笑:“我与玄林之间,岂是你能撇得清的!”说罢,扬袖而去。 灵蝶仙子转头望着钦伏宸匆匆而去的背影,一脸惨白。 此时的后殿,殿门紧闭。内室之中,灵蝶谷主手托那青铜古鼎,端坐在紫檀木雕的座椅之上,面上神色凛凛。素衣怜儿随侍在一旁。玄梦昔被一身着黑衣貌似护卫扮相的男子押上前来。 黑衣男子抱拳弓身禀道:“谷主,审了一夜,这女子就是不肯开口。” 灵蝶谷主起身望向玄梦昔,只见她神色木然,双目空洞。那双莹白纤细的手上,隐见淤紫及斑斑血渍。 灵蝶谷主缓缓起身,向前两步,猝不及防地忽然甩手给了那黑衣男子一耳光,怒道:“谁让你们用刑的!” 黑衣男子见灵蝶谷主动怒,吓得立马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答道:“谷主息怒,她一直不肯开口,小的,也是没有办法。不过……” “不过什么?!”灵蝶谷主狠狠地瞪了那黑衣男子一眼。 黑衣男子踌躇着说道:“用刑时她似乎没什么感觉……”说着,抬眼偷瞄了一眼灵蝶谷主。 灵蝶谷主听罢,走近那玄梦昔,果然是见她一直是神色呆滞。灵蝶谷主遂唤了怜儿上前来,怜儿心领神会地取了一柄匕首,抬起玄梦昔的手掌,朝玄梦昔掌心刺去,玄梦昔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灵蝶谷主见状,屏退了其他下人,只留怜儿一个在内室之中。怜儿待他人退下,催动灵力,指间忽然出现一道扭曲的光线来,沿着玄梦昔手心刚被匕首刺破的伤口钻入了她的体内。那光线如蠕动的小虫一般,迅速在玄梦昔体内游走,不一阵,又重回到了怜儿手中。 “是蛊毒。”怜儿转身回禀灵蝶谷主:“似乎是用主人的宝鼎所炼制的灵蚕蛊,需得主人方能驱除。这些日子,青铜古鼎都是在那灵蝶仙子那儿,想必是她下的蛊。” 那日,灵蝶谷主炙彥遣侍女怜儿前去离苑探查,发觉之前炙彥放出的助灵蝶修炼的血莲被人动了手脚,联想到玄梦昔受伤,想必定是同一人所为。如今玄梦昔又被下蛊,这从中作梗的人便是再清楚不过,定是那灵蝶仙子不错。按照之前的判断,他们要针对的人该是那钦伏宸才对,为何频频对这玄梦昔动手?而且昨日,送信来道是有人盗鼎的正是那灵蝶仙子殿里守夜的丫头,偏巧这所谓盗鼎的玄梦昔又是中了灵蝶仙子的蛊毒受控于人,这灵蝶仙子岂不是监守自盗?这么明显不过的小把戏就连身边的怜儿都看的出来,怎么可能瞒过灵蝶谷主炙彥? 炙彥思索着,实在琢磨不透灵蝶仙子这小妮子到底意欲何为。 “主人,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是否要救这玄林?”怜儿请示炙彥。 炙彥望了望玄梦昔,忽被她眉心那淡红的蔷薇印记所吸引,于是抬手轻触了一下,一阵微光浮起,炙彥猛地缩回手来,微微皱眉道:“救,当然要救。”炙彥说着,催动手中的青铜古鼎,那古鼎渐渐变大,发出刺目的红光,将玄梦昔包裹起来。渐渐地,玄梦昔与古鼎一并悬空漂浮起来,古鼎产生强大的吸引力,将玄梦昔慢慢拉近。之前双目呆怔的玄梦昔渐渐闭上了眼睛,定在距离古鼎一尺远的地方。玄梦昔顿觉天旋地转,胸中翻涌,一口漆黑的热血自口中呕出,那血喷落在古鼎玄黑的壁沿之上,竟化成了鲜红的颜色,慢慢凝聚成一条赤红的灵蚕。只见那赤红的灵蚕慢慢蠕动着,落入古鼎之后,忽而化为飞灰。 玄梦昔慢慢睁开了双目,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古鼎,眼中先是惊讶,尔后渐渐发出光来,眼底满是欣喜。玄梦昔仿佛受到古鼎牵引一般,伸手出去,抚上古鼎的外壁。 怜儿在一旁不禁着急地阻止:“姑娘,不可!危险!” 然而玄梦昔却好似没听见怜儿的声音一般,对其阻止是毫不理会,手竟然直接贴了上去。顿时,玄梦昔只觉一阵炙痛,掌心还未愈合的伤口,渗出血来。玄梦昔的血直接从外壁渗入鼎中,那漆黑的古鼎周身忽然龟裂开来,如同蜕皮一般,玄黑色的外壳一层层地脱落下来,不一会变成了赤铜颜色,鼎身之上隐现一些符文,金光灼灼。 怜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不禁望向炙彥。却见炙彥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玄梦昔伸手凭空画了一个符文,那青铜古鼎,不,应是赤铜古鼎,慢慢化为酒樽般大小,轻轻落在玄梦昔的手心之中。而玄梦昔之前手上的伤,已是全然不见。 玄梦昔手托赤铜古鼎,缓缓转身过来,扫视了一番炙彥与怜儿。怜儿这才发现,玄梦昔额间的蔷薇印记比之前颜色有所加深。 之前立在一旁纹丝不动的炙彥,忽然开口道:“怜儿,你先到门口守着,任何人都不得入内。”怜儿听命退到了门口。 见怜儿退去,炙彦忽然猛地跪下身来,朝玄梦昔说道:“炙彥参见主子。” 守在门口的怜儿听得内室隐隐传来的声音,心中又是一惊。 玄梦昔淡淡地看着炙彥道:“我只是解开了这乾坤鼎的封印罢了,你用不着跪我,我也不是你主子。” 炙彥坚持道:“何人能解开这封印,炙彦再清楚不过。无论你是谁,解开了封印就是这乾坤鼎的主人,也是炙彥的主子。” 玄梦昔端着那乾坤鼎,望着炙彥道:“如今这乾坤鼎封印解开有了主,你守护它的职责已尽,已是自由身,大可不必执着于此。按照辈分算来,我还得尊你一声叔父。然你我既是有此机缘,不妨就以平辈相称如何?我唤你炙彦兄,你如常称我玄梦昔或玄姑娘。” 炙彥谢过玄梦昔,慢慢起身来。 玄梦昔忽然想起什么,不禁问道:“炙彦兄,你可知为何我无法召唤我的灵蝶?” 炙彦走近玄梦昔,慢慢说道:“玄姑娘,你的灵蝶应是被人算计遭了不测,如今你已无法在谷中继续修炼了。”玄梦昔听罢神色一凛,只见那炙彦继续说道:“所幸是如今乾坤鼎封印已解,可以助你打开一条出路。你也算是因祸得福。不过这灵蝶谷是独立在天地法则之外的空间断层,你所打开的出路也只能供你自己出谷,其他受灵蝶谷内修行法则制约的人,还是只能通过修炼渡劫后方能出谷。另外你之前寒毒攻心以及这次身中蛊毒,多是那灵蝶仙子所为。故而,姑娘需得提防此人。” 炙彦说着,看看玄梦昔,见她一脸困惑,于是接着说道:“姑娘可是不解那灵蝶仙子为何不是听命于我?” 玄梦昔点点头。 炙彦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不是真正的灵蝶谷主。” 玄梦昔惊讶地瞪大双目,炙彦回忆道:“当年,我受天劫,落难至此地,被灵蝶谷主所救。灵蝶谷主后来无心理事,让我帮忙打理谷中事务。我本无意这谷主之位,只盼能得一处清净之地修养,守护好被封印的乾坤鼎。因谷主有恩于我,不便推辞,我只能暂代谷主之位。但当年我曾与谷主约定,如若日后有人能堪破灵蝶修炼法则而出谷,便是我退隐之日。我当日埋下此伏笔,等的就是这乾坤鼎解封之时。” 二人正说着,忽闻殿门外一阵骚乱,紧接着殿内传入几声惨叫。 “去看看外面发生何事?”炙彦吩咐守在门边的怜儿。 很快怜儿入来禀道:“是钦伏宸公子闯入殿中,伤了几个守卫。”怜儿顿了顿,又望了望玄梦昔,继续说道:“还有,那灵蝶仙子也跟来了。” 炙彦望了望玄梦昔:“钦伏宸公子定是为你而来了,这灵蝶仙子……” 玄梦昔将乾坤鼎收入袖中,对炙彦说道:“劳烦炙彦兄……” 炙彦会意道:“玄姑娘尽管放心,交给炙彦处理就好。” 玄梦昔点了点头,迅速将乾坤鼎收入了袖中。 第二十八章 伏宸闯殿 委身救人 云缈宫后殿,一众守卫将钦伏宸团团围住。 一领头的守卫朗声道:“钦公子,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谷主如今不见客!公子何必为难我等。” 钦伏宸眉头微蹙,淡淡地说道:“我只不过要见我夫人,并非要与尔等为难。既然你如此说了,那么我便是为难一下你也无妨。”钦伏宸说着,掌中聚了灵力,轻轻推手出去,一道光波爆出,轻易将围住自己的几个守卫给震了开。只见那几个守卫瞬间飞出数米之远,紧接着陆续跌落在地,横七竖八的在地上翻滚着发出一阵阵惨叫。 领头的守卫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面色极为难看,高声道:“公子既然如此执拗,那在下就只好得罪了!”说着,拔出手中的长剑,聚满灵力,向钦伏宸挥去。 钦伏宸也不躲闪,那样子似乎是不想再理会一般,任由着那剑锋朝自己而来。就在那剑锋即将触到钦伏宸胸口的刹那,忽然一道灵光闪过,瞬间如伞状那般伸展开来,在钦伏宸的身体前面形成一道泛着微光的透明屏障。那领头守卫手中的剑锋被那屏障阻住,仿若碰撞到无比坚硬的顽石之上,长剑的剑锋之上竟然蹦出星星点点的火花来。 领头守卫吃了一惊,侧身望去,只见那灵蝶仙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出手阻止道:“住手!休得无理!” 那守卫收了剑,恭敬地朝灵蝶仙子行了个礼,接着说道:“仙子,在下也是迫不得已。 “去通传炙彦,就说本仙子求见。”灵蝶仙子令道。 “这……”领头守卫一脸为难之色,犹豫道:“谷主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你敢……”灵蝶仙子听罢守卫所言,面上微微有些愠色,眼底却不见半分恼怒。 “还望仙子见谅。如仙子非得助钦公子闯殿,那就请先杀了在下吧。”守卫无奈,只好低头拱手如此说道。 灵蝶仙子面露难色地望向钦伏宸,却见钦伏宸面上冷冷。灵蝶仙子不禁犹豫道:“公子,不如你先回去,稍晚我再帮劝劝谷主,看能不能将玄姑娘给放了?” 钦伏宸周身透着一股寒意,冷眼看着灵蝶仙子道:“不必劳烦仙子了。”说着绕开灵蝶仙子,纵身一跃,如闪电般迅速出现在了那守卫的身后。 那守卫大吃一惊,忙挥起长剑朝钦伏宸刺去,欲拦住其去路,不料钦伏宸将手中的灵力聚成剑光,迎上那守卫的剑锋。这一虚一实的二剑交锋,发出“呲呲”刺耳的鸣响,一阵火光四起,接着便闻得“咔咔”两声物体断裂之音。众人定睛一看,那领头守卫手中的长剑已然断成了三截。 钦伏宸冷眼环视了一番周围,狠狠道:“谁若再阻我,当如此剑!”声音冰冷,带着浓重的杀意。 灵蝶仙子呆呆地立在原地,望着钦伏宸。她从不曾见过他这般冰冷凶狠的模样,印象中他一直是温文尔雅,谦和有礼。望着这般的钦伏宸,她忽然明白,他,终究不是他。 之前被钦伏宸震飞倒地的一众守卫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纷纷聚到那领头守卫的身后,手中的兵器尽数亮相,却个个都神色怯怯地不敢再上前去阻拦钦伏宸。 正当此时,殿内忽然传来怜儿清朗的声音:“谷主有请钦公子与仙子入内。” 守卫们听罢,长舒一口气,纷纷散了开去,各归其位。 钦伏宸与灵蝶仙子一前一后入了后殿,只见那灵蝶谷主炙彦端坐于紫檀木雕的高椅之上,懒懒地抬眼看着二人,明知故问道:“不知二位在我这殿外打打闹闹所谓何事?” 灵蝶仙子不待钦伏宸开口,抢先说道:“谷主,那玄姑娘偷盗古鼎定是有难言之隐,如今既然这古鼎已寻回,还望谷主能网开一面,放了那玄姑娘。”说罢,偷偷瞄了眼钦伏宸。 钦伏宸并未因灵蝶仙子的话而朝她侧目,而是一直望着那歪坐于紫檀木椅上的灵蝶谷主炙彦。 炙彦微微调整了下坐姿,一脸淡漠,托着腮道:“嗯,仙子你这话说的是不错,可我为何要网开这一面?” “这……”灵蝶仙子被炙彥这一问,却不知如何接话下去。正犹豫着,忽闻一旁的钦伏宸开口道:“谷主要如何才肯放我夫人?” “谷主有什么条件尽管说来,只要小蝶……”灵蝶仙子见钦伏宸开口,于是跟着附和道。 “哦,我看着你们二人这一唱一和,倒是有点夫唱妇随的味道了。”炙彦打断灵蝶仙子的话,意味深长地笑着说道:“看来公子也不必忧心什么夫人了,大丈夫何患无妻。这夫人嘛,反正随时能换的。依我看,我们灵蝶仙子就很好嘛。” 炙彦忽然说出这一番不着边际的话,让一旁的灵蝶仙子一时不知如何自处,羞的满面通红,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钦伏宸盯着那炙彥,面上神情莫测,声音却依旧淡淡的:“我这人比较念旧,不喜欢新的。谷主还是不妨还是说说如何才肯放了玄林?” 灵蝶仙子面上由红转白,轻咬了下嘴唇,不再言语。 炙彦听罢钦伏宸所言,望着他干笑两声:“哦?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新厌旧?那是我枉做小人了。不过,这玄林居然敢偷盗我云缈宫镇宫宝物,岂是说放就能放的。如真的就这样随随便便把人放了,那日后人家不是没事就来这里盗个宝物玩玩?我云缈宫的威严何在?我这灵蝶谷主的颜面何存?” “谷主也不必再绕弯子了,有什么就直说吧。”钦伏宸皱了皱眉,直截对炙彥说道。 炙彦见钦伏宸如此说来,于是从座上起身,缓缓踱步而下,绕着钦伏宸打量了一番,悠悠地说道:“不知钦公子今晚可愿留在我这后殿之中,你我二人好促膝长谈,细细商议一下这玄林如何处置好?” 炙彦这话引得灵蝶仙子愕然地抬头,这些年来,她竟然没看出这炙彦竟然好这口?! 灵蝶仙子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低声道:“这……公子……”却不知这话该如何接下去,于是顿了顿,茫然地看向钦伏宸。 不料钦伏宸忽然轻笑了起来,不假思索地应道:“谷主这提议不错。” 炙彦见钦伏宸如此干脆,不禁黠笑道:“公子这可是算答应了?” 灵蝶仙子急着想阻止钦伏宸,不禁大声唤道:“公子……这……” 钦伏宸却毫不理会灵蝶仙子,只是暧昧地望着炙彦道:“一言为定。” “极好!爽快!我喜欢!”炙彦赞道。 灵蝶仙子立在一旁,面上一派凌乱,完全傻了眼。心道:这钦伏宸还…… 炙彦望向那灵蝶仙子,面上略微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仙子还不走,莫非今晚也想留在这里一起过夜?” 灵蝶仙子不禁面上红云翻滚,偷偷瞄了钦伏宸一眼,复而低头与炙彥道:“小蝶告退!”说着,带着满心踌躇缓缓退了出去。 炙彦随后对身后的怜儿吩咐道:“去备些酒水和小菜,稍后送过来,晚些时候我要与钦公子对饮。“末了,补充道:”出去时把门带上。” 怜儿领了命,出了殿,并掩好了殿门。 后殿之中只余得炙彦与钦伏宸二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且尴尬起来。 炙彦望着钦伏宸,意味深长地笑笑,一步一步地缓缓向他走近。 行至钦伏宸跟前,炙彥抬手,似调弄女子一般,将钦伏宸的下巴托起,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轻轻抚摸拍打了一阵钦伏宸的脸颊。随后指尖触上钦伏宸的薄唇,摸索玩弄着,不一会儿沿着钦伏宸的下巴,一直渐渐滑至喉结,又慢慢伸入衣襟之间抚上他的锁骨,最后手停留在钦伏宸结实的胸膛之上。 炙彦抬眼看看钦伏宸,悠悠地说道:“钦公子可真愿意为那玄林如此牺牲,委身于我?” 不料钦伏宸看了看炙彥,却并不言语。忽然间,握起炙彦覆在自己胸膛上的手,猛地用力一带,将那炙彦拥在怀中,轻轻一个转身,一把将炙彦按在了一旁的殿柱之上。 炙彦大惊,双目圆睁,张大嘴巴惊讶地望着钦伏宸。 钦伏宸盯着炙彦的眼睛,一脸淡定地说道:“以你的酒品,确定今夜要与我对饮?” 炙彦不禁汗颜,说话开始变得结巴起来:“我……我……的酒……品有什……么问题……” 钦伏宸的脸缓缓贴近炙彦,炙彦不禁紧张地将头别到一旁。钦伏宸的唇轻落在炙彦耳边,摩梭一阵,轻轻地说道:“别装了,林儿。” 第二十九章 堪破真伪 谷主之谜 这玄梦昔扮做的炙彦听钦伏宸这般说,不禁泄气道:“你是何时发现的,炙彦说这幻术绝不会有纰漏,怎么你就看出来了?”说着,撤了变身的幻术,现出了原形。 “你方才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妒妇,哪有半点谷主的样子?也就那灵蝶仙子眼拙没瞧出来罢了。”钦伏宸嘴角上扬,弯出迷人的弧度。 玄梦昔撅撅嘴道:“我听闻那灵蝶仙子有意于你,又是投怀又是送抱的,我不过成人之美罢了,怎么就成了妒妇了?不过话说回来,此等美人投怀送抱你都不为所动,你是不是……”玄梦昔说着,望了望钦伏宸,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味道。 “嗯哼,说下去。”钦伏宸眯了眯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玄梦昔,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玄梦昔顿了顿,垂下眼皮,缓缓吐出几个字:“又断了……” 玄梦昔话才说出口,额头“哐当”被弹了一记响指,钦伏宸没好气地说道:“不准胡思乱想。你就那么盼望着我是个断袖?” 玄梦昔摸着额头,一脸坏笑,与钦伏宸说道:“若今日炙彥真要你以身相许,你会如何?” 钦伏宸轻轻捏起玄梦昔的下巴,眉头微蹙,表情十分严肃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你还有心思说笑!” 玄梦昔眨巴着眼睛道:“真的?”说着貌似撒娇地一把揽起钦伏宸的胳膊:“你真的担心我?”接着又绕到钦伏宸转了一个圈,手轻轻覆上钦伏宸的背,埋头低声说道:“开个玩笑而已……对不起啦,让你担心了。” 钦伏宸转头看了看玄梦昔,反手拉住玄梦昔的手,缓缓转身过去,轻轻将玄梦昔揽入怀中。接着搂着玄梦昔身体的双臂不由地紧了紧,下巴顶住玄梦昔的额头,叹道:“那日灵蝶仙子将丹药与青铜古鼎一并给与我,我竟没怀疑过那药有问题。可自你醒后我便觉不对,本想将计就计,看看她意欲何为,却没料想到她会假你之手在我酒中下药。想来都是我大意了,没守护好你。此后,绝不能再拿你的安危做铒了。” 玄梦昔抬眼看了看钦伏宸,不禁弱弱道:“其实……” “其实什么?”钦伏宸低头望着玄梦昔,不解地问。 其实,早在钦伏宸得那灵蝶仙子丹药的前一晚,玄梦昔便已是醒了,却并不见钦伏宸在侧,本欲外出寻个丫头小厮打听一番,却听到两个值夜的丫头在绘声绘色地聊着钦伏宸与灵蝶仙子如何在入夜后私会的八卦。玄梦昔听着不由有些不爽,心想好你个钦伏宸,我病怏怏地躺在这里,你居然对我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寻欢!玄梦昔越想越发不悦,索性继续假装昏睡。 第二晚,果如丫头们所言,入夜后钦伏宸收到蝶形玉阙的信号,匆匆出了门。玄梦昔起身拿起那闪光的蝶形玉阙看了看,立马尾随着钦伏宸往灵蝶仙子住处而去。果然,偷偷在殿门外见到了灵蝶仙子搂抱着钦伏宸的一幕。 虽然不见钦伏宸有何动作,可玄梦昔还是觉得心里堵堵的,略微有些个不爽快,却也不想让钦伏宸起疑,于是回去仍旧继续装昏睡,结果后来被钦伏宸喂下那颗药丸之后便没了知觉,再次醒来便是到了炙彥这里,机缘巧合地见着了乾坤鼎。 如今想来,也是自己小心眼了,后面接连发生的一堆麻烦事和自己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好在因祸得福寻得了乾坤鼎,否则,这事还不知会如何收场。 想到这里,玄梦昔觉得还是不与钦伏宸提起这段为好。于是讨好地将头靠在钦伏宸肩上,继续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可知谷主炙彥为何会帮你?”钦伏宸想到此处,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于是颇为不解地问。 玄梦昔想了想,到底如何与钦伏宸交待是好?乾坤鼎之事,是绝计不能说的,那还能说什么?等于一个故事,把正文删了,其他剩下的边边角角怎么也拼凑也是徒然。想了半天,玄梦昔只好厚着脸皮说道:“大抵是因为我生的美吧!所以人家炙彦愿意帮我。” 钦伏宸抬起玄梦昔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哦?倒还挺自信的。” 玄梦昔眨巴着眼睛道:“若不如此,那你倒是说说炙彦为何帮我?” 钦伏宸想了想,淡淡说道:“灵蝶仙子的那些小动作怎么可能瞒得过谷主,想必炙彦帮你也是为了给那灵蝶仙子一点颜色瞧瞧吧。” 玄梦昔心底松了口气,面上一派欢欣鼓舞地赞道:“钦公子分析得极是!” “姑娘缪赞了,瞎掰而已。”钦伏宸见玄梦昔故意一副客套的样子,于是回敬道。 二人正说着,忽而周围的空间慢慢扭曲变形起来,一阵天旋地转,扭曲的空间裂成碎片,崩塌了下来。 钦伏宸护住玄梦昔,一手聚满灵力,形成一蓝色透明的护体气障。那些崩塌的碎片犹如岩浆般赤红,与那灵蝶蚕蛹的碎片倒有几分形似,却比之那灵蝶蚕蛹的碎片更具破坏力,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倾泄而来。钦伏宸的护体气障不禁渐渐有些抵挡不住。 就在此时,一道赤金的流光闪过,钦伏宸的护体气障外出现一个犹如黑洞的漩涡,将那些碎片牢牢吸附住。那些碎片慢慢凝聚成一个光球,接着越变越小,最后消失不见。 “二位没事吧?”一关切的声音忽然响起。 钦伏宸收了护体气障,渐渐看清方才出手相救之人正是灵蝶谷主炙彦。 “我们没事,多谢谷主相救。”钦伏宸望着炙彦道。 玄梦昔环顾了一下四周,发觉整个后殿完全变了样,四处流光溢彩,金碧辉煌,暗香浮动。中央七彩琉璃珠帘垂地做隔,若隐若现一独立的空间。 玄梦昔不禁问向炙彦:“炙彦兄,发生什么事了?这是何处?” 炙彦挑起那七彩琉璃珠帘,一边缓缓走入那小间之内,一边说道:“之前后殿之内的一切不过是我用古鼎所设的幻境,如今幻境破了,这后殿真实的样貌也就显现出来了。”说着,转身看着玄梦昔慢慢说道:“这,才是云缈宫后殿原本的样子。” 玄梦昔也跟着行入隔间之内,一边四处张望着一边与炙彦说道:“这就是……”说着,望了炙彦一眼。 炙彦看着玄梦昔,点头道:“不错,这便是灵蝶谷主曾经的住处。” 钦伏宸随后跟着走了进来,却在那古琴前停住了脚步,随手弹拨了几个弦音,故而并未听清方才炙彦与玄梦昔后尾的对话。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问道:“你会弹琴?” 钦伏宸一边拨弄着琴弦试着音,一边反问着玄梦昔:“你不会?” 玄梦昔撇了撇嘴,答道:“没人教过。” 钦伏宸抬眼看看玄梦昔道悠悠:“以后得空了教你。”说着,端身坐下抚起琴来。钦伏宸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间,一个个动人的音符犹如行云流水般,在后殿中飘荡开来。一曲奏罢,余音绕梁,久久回旋。 玄梦昔咬咬唇,略有点幽怨地说道:“居然还真会弹!” 一旁的炙彦一边赞许的点头,一边拍手道:“想不到钦公子居然弹的一手好琴。” 钦伏宸笑笑,起身走到玄梦昔身旁,望向炙彦说道:“是谷主这把琴好。” 炙彦看看那古琴,淡淡地说道:“我本不通音律,也瞧不出这琴好是不好。”说着,往前行了几步,指指墙上悬着的那副画像道:“这琴,应是他的。” 钦伏宸与玄梦昔顺着炙彦所指,朝那画像望去,只见画中的男子气质儒雅,俊朗非凡,看起来有些许的眼熟。 玄梦昔望望钦伏宸,又转头看看那画像,发现那画中之人眉眼间居然与钦伏宸有那么几分相似。 钦伏宸盯着那画像,眼中也满是惊讶的神色。 炙彦轻笑道:“想必二位都看出来了,这画中之人碰巧与钦公子有几分相似。” 钦伏宸问向炙彦:“这是何人?” “此人名唤少阳。”炙彦淡淡地答道。 玄梦昔听见少阳这名字,不由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道:“少阳是灵蝶谷主?” “算是吧。”炙彦说着,见钦伏宸一脸疑惑,不禁问玄梦昔:“你还没跟钦公子说过我的身份?“ 玄梦昔抱歉地看看钦伏宸说道:“还没来的及跟你细说……炙彦兄是受人之托代掌灵蝶谷,并非真正的灵蝶谷主。“ 炙彦在一旁面带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这谷主少阳如今在何处?”钦伏宸指着那画像问道。 玄梦昔垂目叹道:“那日赴碧珂后院之约时听她提及过,少阳乃是她的夫君,如今已是不在了。就是不知此少阳与彼少阳是否为同一人?” 炙彦对于玄梦昔知晓少阳此人颇觉意外,点头道:“确是同一人不错。” “原来真正的灵蝶谷主已经过世了……”钦伏宸端看着那画像说着。 炙彦微微有些动容,却是欲言又止。 但见玄梦昔忽然惊声道:“那你岂不是,像碧珂的夫君?”说着,瞄了眼钦伏宸,又看看那画像,继续道:“难怪,她对你特别好,还把你请回家里住着,原来……” 钦伏宸轻弹了下玄梦昔的额头:“你瞎想什么呢!他是他,我是我。” 炙彦看着二人,意味深长地叹道:“玄姑娘说的不无道理,当年碧珂对少阳用情很深,如今见到与少阳相像的钦公子,存了什么心思也很难说。” 炙彦这番话令钦伏宸不由有些尴尬,玄梦昔在旁一个劲地点头赞许:“炙彦兄言之有理!” 钦伏宸于是岔开话题道:“碧珂既然曾是谷主夫人,为何未住在这云缈宫中?” “她在少阳走后就搬离了云缈宫,怕是……睹物思人吧。”炙彦随手摸着那贵妃塌的扶手说着。 “那灵蝶仙子呢?与他们是何关系?”钦伏宸继续追问。 炙彦抬眼看看钦伏宸,道:“那妮子是谷主修炼的第一只灵蝶修仙所化,能够集聚谷中灵力,任意召唤谷中灵蝶,只受制于一人,便是她的主子。故而在谷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正因此,她才敢这般娇纵放肆。” “那不是没人管的了她,她自己想干嘛就干嘛?”玄梦昔不岔道:“这灵蝶仙子几番要置我于死地,莫非也是因为钦伏宸像她主子少阳,而因此忌恨我?” 说着,玄梦昔顿了顿,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对,钦伏宸像她主子少阳,为何要忌恨我?”玄梦昔恍然大悟,望着钦伏宸说道:“灵蝶仙子原来思慕少阳?!” 钦伏宸与炙彦二人听罢玄梦昔的分析,不禁面面相墟,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玄梦昔的分析不无道理。 炙彦无奈地说道:“这个,我在谷中这么久,还真没看出这妮子有这份心思。” 这时怜儿在殿外通传:“主人,碧珂姑娘来了,在殿外求见。” 玄梦昔扶着额说道:“碧柯当日是托我来劝灵修回去的,如今看来,似乎动机存疑。不知今日来此……”说罢,看了看钦伏宸。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道:“怕是没那么简单。” 第三十章 云缈深深 迷影重重 冬日,暮色笼得格外早,加之天色阴沉,傍晚时分,整个云缈宫外已是漆黑一片。 偏殿之中,灵蝶仙子俯身跪于地上,一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负手而立,想必是那日灵蝶仙子口中所称的主子。 黑暗之中,只问的“啪”的一声脆响,灵蝶仙子捂着脸求饶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那人怒声道:“息怒?你之前如何保证的?如今事情办成这样,你还让我息怒?!” 灵蝶仙子带着哭腔道:“小蝶也不知何处出了纰漏,原本那玄梦昔中蛊后受我所控,下一步计划是要刺那钦伏宸的,可不知为何被炙彦中间插了一脚,把那玄梦昔抓了,然后那钦伏宸又被炙彦给扣住了,如今也不知那炙彦是如何想的。都是那炙彦坏了主子的计划,还请主子能饶恕小蝶,让小蝶能有机会将功补过!求主子开恩!”灵蝶仙子说着,在地上磕起头来。 “炙彦……为何要插手此事?”那人沉闷的声音从斗篷中飘出,语气冰冷中带着杀气。 灵蝶仙子战战兢兢地抬眼偷瞄了那人一眼:“这个小蝶确实不知。如今炙彦居然敢和主子作对,我们要不要……除了他?” 忽然,那人甩手过去,只听的又是“啪”的一声脆响,灵蝶仙子捂着脸伏在地上道:“主子息怒!” “如何处置炙彦,还轮不到你来为我做主!”那人冷冷地说着。 灵蝶仙子声音颤抖着说道:“小蝶错了,小蝶不该妄自揣度主子的意思。不过,主子……有一事……” “何事快说!”那人催促道。 “如今我已无法掌控那玄梦昔,按照时辰算来,蛊毒已是发作之时,恐怕如今玄梦昔已经毒发身亡了。故而那钦伏宸必然是要将这笔账算在炙彦头上的,他又如何是炙彦的对手,故而不用咱们动手,那钦伏宸怕是也活不过今晚。主子大可放心了。”灵蝶仙子说着,偷偷看了那人一眼。 “你说什么?!我何时说要那钦伏宸的性命了?!”那人一惊,拍案而起。 灵蝶仙子吓得再次俯身在地:“主子不是一直让小蝶想办法让那玄梦昔伤了那钦公子吗?” “这事,你不必再插手了,我自有打算。”那人说着,一个转身,一阵风起,人已消失不见。 偏殿之中的夜明珠忽然全部亮起,将整个屋子照的彻亮,灵蝶仙子缓缓抬起头来,那惹人怜惜的脸上隐现紫红色掌掴的印子,一侧嘴角挂着一缕殷红的血痕。 灵蝶仙子摸了下嘴角,看着指尖上沾染的血渍,忽然放肆地冷笑起来,那声音中满是怨恨宣泄后的快感,让人琢磨不透。 暮色之中,怜儿领着碧珂入了后殿。后殿之中,燃着带着淡淡荷香的烛台,烛火随风跳跃着。 炙彦立在那七彩琉璃珠帘后,与碧珂相对而视。 “这里,我以为你是再也不会来了。”炙彦开口说道。 碧珂环顾四周,淡淡笑了笑:“这里竟是一点未变。”说着,伸手触了触就近的一盏烛台,说道:“难得你还记着我喜欢燃烛,不喜点那夜明珠。” “记得,你说夜明珠的光冷。”炙彦应声道。 “是,夜明珠光冷,会显得这里更冷清。”碧珂收了手,朝炙彦走去。 碧珂掀了琉璃珠帘,走进隔间之中,缓缓行至那古琴旁边,指尖在琴弦之上来回起抚摸着,却并未弹出一个音来。 “你终究还是为他而来了。”炙彦转身,朝那画像望去。 碧珂抬起头来,顺着炙彥的目光望去,那画像中的男子,是她此生最挚爱之人。然碧珂望着那画像,竟只是又那么淡淡地笑了笑:“原来少阳竟然长这样,这么多年了,我都快忘记他的样子了。” 炙彥不咸不淡地说道:“是么?见到那伏宸公子,你就没想起点什么?” 碧珂面上依旧是那淡然悠远的浅笑:“钦公子,见着的确倍觉亲切,原来是眉眼间竟与少阳有那么几分相似。”说着,转头望着炙彥,继续说道:“我在山下听说了,玄妹妹被你囚了起来,如今钦公子也在你这里。” 炙彥也不看碧珂,答道:“是又如何?” “炙彥,我没求过你什么,这次算我求你,放过他们。”碧珂走到炙彥身边,与炙彥并肩而立。 “这云渺宫,本是你来去自如之地,你既是开了口,我又岂有不应承之理?”炙彥转身过来,望着碧珂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碧珂问道。 炙彥右手紧握成拳,伸到碧珂面前,手掌缓缓张开,但见那手心之中,竟然躺着一只半透明的蓝色灵蝶。 碧珂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 “不错,这是那伏宸公子的灵蝶,如今他已将灵蝶移出体外。”炙彥点头说道。 碧珂瞪大眼睛,不解地问:“钦公子何至如此?” 炙彥叹气道:“还不是一个情字。”说着,走到墙壁边上,手轻触一不起眼的烛台,那烛台转动,一旁的柜子忽然移到一边,墙壁上凭空出现了一道暗门。 碧珂随着炙彥进入密室,看似小小的暗门,入内之后竟是空旷无比,高台伫立。二人拾级而上,高台中央,一池血水殷红刺目,硕大的血莲在血池之中妖冶地生长着。血池之后,是那通体乌黑的青铜古鼎。 慢慢走近,碧珂才发现血池边竟还有人,定睛一看,却是那钦伏宸。只见钦伏宸神情忧郁,目光恍惚,怀中搂着一白衣女子。那女子的长发凌乱地散开,一直铺到地板之上。碧珂走上前去,终于看清钦伏宸怀中的女子正是那玄梦昔。玄梦昔静静地躺在钦伏宸怀中,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发紫,竟没有一丝生气。 碧珂不禁失声道:“钦公子,玄妹妹她……” 钦伏宸却只是呆呆地坐着,并不答话。 炙彥走上前去,说到:“她毒发身亡了。伏宸公子逼出了体内的灵蝶,说要留在谷中陪伴他的发妻一生一世。” 碧珂怔了怔,望着那神色恍惚的钦伏宸,静静地在一旁立了许久,随后喃喃道:“为何如此,为何会如此……”说着,闭上了双目。 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 少阳,你可还记得? 你说过,要与我一生一世,如今,却只余我孑然一人。 少阳,我不愿记起你,我都已经忘了你的样子。 可为何,他却生的那么像你,让我又想起你,想起与你的过往。 曾经,我们也是这么爱着,很快乐不是吗? 为何如今,剩下的只有痛,只有无穷无尽的痛,一直痛到我的骨子里…… 碧珂心中翻涌出无限的过往,那些曾经与少阳的点点滴滴,她本忘了,如今却尽数浮现,历历在目。 两行冰冷的泪,从碧珂紧闭的眼角滑落自唇边,她也不伸手去擦,任由泪水渗进口中,那咸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袭遍周身。 炙彥望着碧珂,眼中尽是陌生的感觉,她此般落泪,自己竟是第一次见。她的心,莫非就这样,在这个冬夜,化开了? 碧珂慢慢地张开双目,复而望了钦伏宸与玄梦昔一眼,不再言语,缓缓地沿着台阶行了下去。炙彥似不放心,跟了上去,碧珂停住脚步,背对着炙彥挥了挥手,道:“让我自己静会儿。”说着,继续慢慢前行。炙彥目送碧珂离去,复而折返高台之上。 玄梦昔躺在钦伏宸怀中,忽而手动了动,轻轻拉了钦伏宸的衣袖,闭着眼睛轻声说道:“喂,走了没有?” 钦伏宸捏了捏玄梦昔的下巴,道:“你就这么按捺不住?” 玄梦昔猛地张开眼睛,一个挺身坐起身来,望着钦伏宸道:“你来试试,一动不动,还得屏住呼吸,闭合所有经脉,收敛所有灵气。你以为装死好受呢!” “二位接下来如何打算?”炙彥在钦伏宸与玄梦昔身后说道。 玄梦昔转过身来,向炙彥谢道:“多谢炙彥兄的帮忙。如今我已是个死人,自然是要想办法从这谷中彻底的消失了。只是,我担心……” “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出谷。”钦伏宸接着玄梦昔的话说道。 炙彥与玄梦昔略为惊讶的望着钦伏宸,却不知他竟有何法子。 “伏宸公子,你可知道,这谷中的灵蚕蛹并非自然双生,而是由古鼎人为合成。故而,所化的双生之蝶是有缺陷的,必然是一强一弱。据我所知,当日你们二人所得的灵蚕蛹所化之蝶,应是雌强雄弱,故而伏宸公子的灵蝶应是有缺陷的,无法修炼应劫。虽然我会在授蛹化蝶之后,放出孕蝶血莲助人修炼,但是血莲却无法改变灵蝶本身的缺陷。而今玄姑娘的灵蝶又被人所害,亦是无法修炼。故而恕炙彥愚钝,不知伏宸公子还有何法子可以逾越这灵蝶法则出谷?” 钦伏宸听罢炙彥所言,翻手间,蓝色炫目的灵蝶出现在手中。钦伏宸转向炙彥道:“就凭它。” 炙彥望着钦伏宸手中的灵蝶,不可置信道:“怎么会?伏宸公子居然修成了灵蝶?” 玄梦昔伸手摸摸小蓝,亦是不解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钦伏宸耸耸肩道:“我也不知,许是天助吧。” 炙彥盯着那灵蝶看了一会儿,道:“这灵蝶果是不同凡响,强大异常。” 钦伏宸问向炙彥:“那天劫降临之后,我二人可否就此离谷?” 炙彥摇摇头:“一只灵蝶只能化作一人的护体屏障离谷,无法包容他人,无论灵力如何强大皆是如此。灵蝶法则,无法逾越。” 炙彥望着二人,继续说道:“伏宸公子,你带不走玄姑娘。”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不由眉头紧锁起来。 第三十一章 天劫降临 谷主现身 子午时分,一道犀利的闪电将夜空划亮,接着空中开始传来声声闷雷。 冬雷阵阵,这与夏日飘雪一般,绝非平常。想来必定是谷中修炼之人天劫将至的前兆。 钦伏宸早已预知这一刻即将到来,却不曾料到会来的如此的仓促。不禁眉头锁得更紧了。 玄梦昔看着那闪电如银蛇一般,在夜空厚厚的云层中穿行,再看看钦伏宸心事重重的样子,已是了然明白,这是钦伏宸的离谷天劫将至了。玄梦昔不禁发自心底为他高兴。自从得了乾坤鼎,离开灵蝶谷对自己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然心中总是记挂着钦伏宸,想着自己离开后他无法修炼,该如何出谷?如今钦伏宸天劫降临,能看着他安然离开此地,自己也算是可却了一桩心事。 对于钦伏宸,玄梦昔有着复杂的情感。自从知道了钦伏宸的心意,玄梦昔的心中就架起了一杆秤,总在权衡掂量着。想逃避,又似乎违背了自己的心意,离准心越来越远;试着接受,又似乎总感觉中间有障碍和距离,走的越近,秤杆越是失衡。 钦伏宸的感情,对玄梦昔而言,似乎是一种被动的背负。也许只是想找个肩膀靠一靠,也许只是因为习惯了他在身边。总而言之,他就那样不痛不痒,莫名奇妙地站在了玄梦昔的心里某个位置。想着离开这里,他能把一切都忘了,对彼此而言皆是一种解脱,玄梦昔心中是雀跃的。可是,雀跃的一刻过后,却又有一股莫名的滋味袭来,带着些许的伤感与惆怅。 看着钦伏宸眉头深锁的样子,玄梦昔自然是明白,他是在为自己担心,但是乾坤鼎之事,是断然不能向钦伏宸透露,故而玄梦昔只能轻抚着钦伏宸的眉头,絮叨着安慰道:“不用为我担心,我这里有炙彦兄照应。到时候他再给个灵蝶我修炼,想必以我的天资,不用多久便能修成出谷了。谷中一年外界也方才一日,过不了几日我们一并去水月洞天救那飘飘公主。所以呀,你出谷了什么都能忘,但一定要记着继续去寻那护元珠。呵呵,你这么贪宝,这点应该不会忘吧……” 玄梦昔正说着,忽然被钦伏宸一把紧拥在怀中,钦伏宸的唇贴在她的耳边,一字一句道:“那就说定了,什么都能忘,不能忘了寻护元珠,不能忘了去水月洞天。还有,记得你之前允诺过,出了谷,你还得是我夫人。” 玄梦昔叹道:“你还惦记着这个。这不过是当日你戏弄于我,诱我许下之诺。后来从你的记忆中我也看到,我当时也没把你怎么……”说到此处,玄梦昔想想,人家都要离开了,何不随了人家这谷中的心愿,反正出去了他也不会记得。于是乎转念说道:“好吧,我都记下了,你尽管放心吧。” 钦伏宸拥着玄梦昔,末了说了句:“照顾好自己。”接着,在玄梦昔额上一吻。 霎时间,玄梦昔顿觉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体内。玄梦昔惊讶地瞪大双目,喊到:“钦伏宸,你在干嘛!?你疯了!” “钦伏宸,你放手!你把灵力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停,停,停!” 钦伏宸紧紧搂住玄梦昔,任由玄梦昔如何说道,就是不肯松开,不断地将体内的灵力渡到玄梦昔体内。 玄梦昔动弹的不得,不由得全身发抖,不断地喊着:“钦伏宸,停下来!我不需要!停下来!……钦伏宸,伏宸……你给我停下来……”玄梦昔喊着喊着,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看不真切的水雾。 忽而一道强光袭来,将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震开,钦伏宸扭头一看,来人正是那灵蝶仙子。 灵蝶仙子望着钦伏宸道:“公子,我费尽心力帮你修复灵蝶,助你提升修为,并不是让你如此自毁来成全别人的。” “原来因为是你……”对于自己灵力突增,钦伏宸一直不解,如今方才恍然大悟。 “是,小蝶曾说过,会尽力助公子离谷。小蝶花费了六晚,用青铜古鼎修复公子的灵蝶,并在第七晚成功将灵力注入公子的灵蝶之中。”灵蝶仙子望着钦伏宸的眼睛说道:“此番实属不易,故而还请公子能珍惜小蝶为公子所付出的这一切。” “好,很好!这一切能成事听着真是不易!若不是这天劫降临,恐怕我还被蒙在鼓里!”一个冰冷的声音自黑暗中飘出:“小蝶,我当真是小看你了!” 灵蝶仙子听到这声音面上神色忽凛,正色道:“主子……” 钦伏宸与玄梦昔循着那声音望去,黑暗之中,一人自远处缓缓而来,模糊的身影看的并不真切。 正在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飞身而降,挡住了钦伏宸与玄梦昔的视线。玄梦昔定睛一瞧,正是炙彦。 炙彦看着那模糊的身影,叹道:“你想要如何?” 那模糊的身影在黑暗之中忽然光芒大放,一阵强劲的光波以那人为圆心一层层爆开,将一众人震的各后退几步。钦伏宸扶住玄梦昔,炙彦顺手扶了把灵蝶仙子。四人刚刚站稳,但见绿光之中一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四人跟前。 “我想如何?炙彦,我从未想过你会背叛我。你可是忘了你欠我的恩情?” “这么多年,我欠你的早已还清。我所做的,不过是希望你心中能放下过去的一切罢了。”炙彦望着那人说道。 “放下?炙彦,你可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那人冷笑着说道。 第三十二章 迷雾散开 众叛亲离 灵蝶仙子忽然走上前,轻蔑地说道:“你经历了什么?你觉得你经历了情伤,经历了背叛,就看不得别人的真情?就可以借此来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么?你那间屋子里,哪一只灵蝶背后不是一条无辜的性命?这些年,你害了多少性命,数的清么?” 这个从天而降之人,已是让钦伏宸与玄梦昔看呆,不是别人,正是那碧珂。 玄梦昔惊讶道:“碧姐姐……你……” 碧珂厌烦地说道:“别假惺惺地姐姐姐姐的叫,你们的戏演的不错啊,我几乎都相信你死了。我早该想到,你既然能偷入我的蝶室,定然是早已对我起疑,亏我还真心待你,一心想护你周全。” “呵呵呵……真心?你可曾有过心?你不过想借玄林去伤害钦公子,先动其情,再伤其心,后取其命。你自视为这灵蝶谷的主宰者,将一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你居然还在此处妄言真心?”灵蝶仙子在一旁冷笑。 “小蝶,我耗费半生功力,助你化成人形,修炼成仙,可谓是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待我!你为何为这个负心人与我作对?!”碧珂怒道。 “待我不薄?你何时把我当人看待?我不过是你为排遣寂寞所化出来的玩物,是你伪善面具背后的杀人工具,是你随意使唤和发泄的奴婢罢了。你何曾对我有过一分感情!?”灵蝶仙子红着双眼道:“我可以容忍你对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永远无法原谅你杀了少阳,他是你的夫君,你居然杀了他!碧珂,我恨你!如今,只因钦公子与少阳有几分相似,你居然又要加害于他。你魔怔如此,众叛亲离又有何意外?” 炙彦及钦伏宸玄梦昔三人在一旁听闻灵蝶仙子之言,惊讶不已,炙彦在谷中多年,亦不知少阳竟然是死于碧珂手中。 碧珂狂怒道:“那个负心人,他该死!在这灵蝶谷中,我给予他至高无上的权利以及无比强大的能力,我甚至可以将谷主之位让与他,只求换他一颗真心。结果,他竟然在我身怀有孕之时,妄图弃我而去,独自离谷!他,该死!” “真心,岂是如此交换得来的!”灵蝶仙子说着,望向远方,似乎在回忆着说道:“你可知少阳入谷时第一个见到的并不是你,在谷中他所爱之人也不是你,你要他如何把心给你?”灵蝶仙子望向碧珂,缓缓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半醉半醒半浮生。你以为少阳许你的是一生一世的诺言,却不明白他在你身边只是半醉半醒虚度浮生。” 灵蝶仙子说着,脑中渐渐浮现出与少阳初遇的情形。 自己在众多灵蝶的簇拥中翩翩起舞,舞毕回眸,斜阳下,少阳卸下背上的古琴,问道: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为姑娘伴奏一曲?灵蝶仙子灿然一笑,撞上了少阳温暖的笑眼……就这样的相视一笑,却是系上两人的一生。 然碧珂是谷中主宰,一切她想得到的理所当然都是她的,包括少阳。但是,她得不到少阳的心,因为,那心早已许给了自己。在无数个相对陌路的日夜煎熬后,少阳痛苦不堪,明白在这灵蝶谷中,在碧珂的至高主宰之下,不可能再对这段感情有什么奢望,故而性子渐渐薄凉,心灰意冷断了与自己的情丝,决然地选择独自离谷。而碧珂,求不得,便毁之,居然在少阳天劫降临的那夜,亲手杀了少阳…… 那夜,天劫的闪电夹杂着冰冷的雷雨,将少阳殷红的血漫天洒下…… 那夜,永生难忘。 灵蝶仙子的心一阵抽痛,止不住抽泣着说道:“你只道他薄情,却不知这薄凉之性,也是被你一步步逼迫而成的。而且,当日他决定离谷之时,并不知你已怀有身孕。可你却不仅亲手杀了自己的夫君,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愿相认……”灵蝶仙子说着,愣愣地望向碧珂身后,忽然喃喃地说道:“小顽子,你怎么来了?” 碧珂后退两步,双目赤红,朝灵蝶仙子大声嘶吼道:“你胡说!你们都该死!你这个负心之人,更该死!”说着忽然猝不急防地出手一掌,重重朝钦伏宸与玄梦昔击去。 钦伏宸大惊,一把猛地推开玄梦昔,正欲凝聚灵力,抵御碧珂的掌力。不料一旁的灵蝶仙子忽然飞身过来,挡在了钦伏宸的身前。 只听到“咚”的一声闷响,四周忽然变得寂静无声,灵蝶仙子整个人晃晃悠悠地倒了下去,跌到钦伏宸的怀中。 “公子,小蝶有私心,只因公子与少阳相似,当年少阳想离开这里却葬身此地,小蝶不愿公子成为第二个少阳。公子,别怪我,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害玄姑娘的错事。小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成全公子罢了。”灵蝶仙子说着,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如泛滥的潮水,滔滔奔流,将灵蝶仙子的衣襟染得殷红刺目。 玄梦昔默默地背过身去,不愿多看,心中说不出是感怀还是悲伤。 “别说了!“钦伏宸喝到。说着,握住灵蝶仙子的手,将体内的灵力渡到灵蝶仙子体内,不料灵蝶仙子轻轻摇头,喘着气微声道:“公子,不必了,没用的。小蝶……要……先走一步了,今生与少阳无缘,不想也与公子无缘……公子……保重……”灵蝶仙子说着,手无力的垂了下去,一滴泪从眼角轻轻滑落,滴在钦伏宸的手背之上。钦伏宸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灵蝶姐姐~”灵修的哭声传了过来,碧珂神色慌张地转身过去,见灵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小顽子……”碧珂向灵修伸出手,双目满是期待与焦虑,低声唤着灵修。 灵修后退两步,飞快地跑向炙彦,怯怯地躲在炙彦身后,说道:“你走开,你走开!你不是我的姑姑!” 炙彦摸着灵修的头,说道:“孩子,她的确不是你姑姑,她是你娘亲!” “炙彦!”碧珂狠狠地瞪了炙彦一眼,“不要跟孩子胡说!” 灵修一边哭着,一边说道:“不,炙彦伯伯,我没有娘亲,我娘亲早死了!我也不认识她,她不是我姑姑,我姑姑不是这样子的!” 碧珂听到灵修这番话,愣了愣神,忽然双目翻滚出火红的光来,像发了狂一般,仰天大笑,整个云缈宫的结界被震碎开来,狂风大作,无数的灵蝶似风卷残云一般聚集而来,将碧珂团团围住。 碧珂癫狂的声音从那蝶群中传出来:“都背叛我……居然都背叛我,哈哈哈哈……你们竟然都背叛我……哈哈哈哈……枉我是这灵蝶谷的主宰,是这六界断层空间的至高存在,有何用?……哈哈哈哈……那么,你们就都一起死吧!”说着,那些聚集的灵蝶尽数化为带着火光的利剑,万剑齐发,向四周喷射而出,整个灵蝶谷都震动起来。 众人大惊失色,碧珂,真的疯了,她这是在用尽自己的灵力,要与谷中所有生灵同归于尽。 就在灵蝶谷将毁于一旦之时,周围的一切突然定住了,时间好像冻结了一般,那无数的火刃忽而停止了喷射,然后重重地原地跌落下来。 火光之中,玄梦昔手持乾坤鼎,悬立在半空之中,长发飞舞…… 第三十三章 恍然若梦 谷中惊变 一觉醒来,玄梦昔发觉自己竟是身处一清澈淙淙的溪流之旁。 那溪流明净见底,光滑的碎石散落在溪畔两侧,被水流冲刷得叮当作响。 玄梦昔扶了把额角,歪着身子环视四周,但见四处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灵蝶谷中已是隆冬,何来此等景象。想来要么自己是在梦中,要么是……已经离谷?! 记忆中,玄梦昔依稀还能见着那些模糊的片段。慢慢拼凑起来,竟是漫天遍地的腥红与吞噬万物的火光。灵蝶谷内的众人见此番惊变,亦是慢慢向此处聚集而来。 在火光与灵蝶的簇拥之中,碧珂定定地望向玄梦昔:“玄林,想不到原来你竟然有此般本事,却为何一直隐藏自己能力,扮做一副弱质般般的模样?!你们都是一群骗子……骗子……该死!所有人都该死!” 碧珂说着,双手合十,手心如蝶舞般翻转,无数的符咒从舞动的指尖溢出,飞向四面八方,在天地间定格。忽然,碧珂双臂向天伸展开来,周身血光大放,双目泣血,神志不清地嘶吼狂笑:“哈哈哈……我本独生天地间,受天命看管这六界不容,天地法则不受的空间断层,在这夹缝中孤寂孑然地活了这般岁月,如今死前能有如此众多仙鬼陪葬,也算不枉此生了!哈哈哈哈……” 玄梦昔只觉眼前一片殷红,炙热的血光迎面而来。玄梦昔屏住呼吸,奋力祭起乾坤鼎,抵挡住碧珂的攻势,炙彦则是撑起护体气障将灵修及一众人护在身后。碧珂已是破釜沉舟之势,纵然用乾坤鼎抵御,末了玄梦昔仍是渐渐有些不济,额上渐渐冒出豆大的冷汗来,却不敢有半分松懈,怕是一不留神,这灵蝶谷的空间断层便会崩塌殆尽,生灵涂炭。 忽然,玄梦昔觉得背上一暖,阵阵清明的灵力源源涌入体内,回头一看,钦伏宸不知何时已在身后。 “钦伏宸……我……”玄梦昔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向钦伏宸解释或者说明点什么,却不知如何说起。 钦伏宸会意道:“不必解释,你不说自有缘由。” 玄梦昔觉得心间一暖,便不再言语。二人合力与碧珂相抵,不一阵,天地震动,电闪雷鸣的空中忽然一声惊天炸雷,阴沉的天空出现一道裂口,一束和沐的金光射入谷中。 紧接着,又是一声闷雷哄响,天空中又出现一道裂缝,一道犀利如蛇的银色闪电自裂缝中射出,径直向钦伏宸而来。 只闻得炙彦高呼:“伏宸公子当心,你的天劫到了!” 玄梦昔转头对钦伏宸道:“快走,这里有我!”却不见钦伏宸收手并撑起护体屏障。玄梦昔不由有些着急了,催促道:“快走呀,我自己能够应付,不需要你的帮忙!” 钦伏宸却不为所动,天空那如银蛇乱舞的闪电,直直地在钦伏宸的头顶落下,钦伏宸这才松了手,去抵挡那劈头而来的天雷。一阵电光火石间,钦伏宸的嘴角渗出股股鲜血,却并不去擦,紧接着又继续双手覆上玄梦昔的背,将灵力输入玄梦昔体内。 “钦伏宸,你是个傻子吗!”玄梦昔不禁含泪骂道。 钦伏宸笑了笑:“这都被你发现了。” “你还有心情说笑?!刚才差点要了你的命!”玄梦昔咬了咬下唇,恨恨道:“我最见不得人没事找死!” “呃,我还以为你认为我是在殉情之类的,会感动不已……”钦伏宸轻松地说着,仿佛如今的一切并非在历经生死,而是在闲来絮聊。 “你……我都还没死你殉个什么屁情,我可不想和你死在一起!”玄梦昔愤愤地斥道。 “哦?我以为……” 不料钦伏宸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碧珂打断: “闭嘴,你们都给我闭嘴!” 碧珂烦躁不安地朝二人怒吼着,由于情绪不稳,周身的火光亦微微地随着振动起来。 玄梦昔趁碧珂分心,抓准时机,催动乾坤鼎,奋力一击。一阵强大的光波将碧珂被震飞数丈之遥,碧珂顿时灵力溃散,气势一泻千里,整个人从空中直坠而下,在地上摔出一个如陨星坠地般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整个灵蝶谷顿时不安地震动起来,高山之上,巨石不断崩落,鸟兽惊飞,众人惶恐。 这碧珂作为灵蝶谷中主宰,身系灵蝶谷的安危,故而,玄梦昔与碧珂相抗,无论成败,皆无法拯救这灵蝶谷。这与天地共生的灵蝶深谷,在今日碧珂散尽灵力破釜沉舟的那一刻注定已是走到了末路。 “姑姑……姑姑……”灵修望着碧珂那坠落的身影,忽然大哭起来:“娘亲……娘……亲……” 炙彦抱紧灵修,安慰地说道:“没事的,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没事的……”炙彦一边安抚着灵修,一边抬头仰望着天空的中先后出现的那一大一小两条裂口,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莫非……不仅仅是伏宸公子的天劫裂缝,而是这灵蝶谷断层空间破裂了,与外界有了联通?”炙彦说着,忽而朗声对众人喊道:“这里看来马上要崩塌了,大家注意安全,快随我从那有光的裂口离开!” 众人听闻炙彦所言,立马追随炙彦,往那空中的裂口而去。 霎时间,天摇地动,那空中的裂口在剧烈的震动之中,竟开始变形,裂口中散下的光束亦是忽明忽暗。 “不好!这通道看来快要塌陷了!”玄梦昔见状,双手祭起乾坤鼎,借宝鼎之力撑住那通道,转头对钦伏宸说道:“你先走,我断后。快,我撑不了多久。” 空中的裂口不断变形,将那通道挤压得越来越窄,裂口中透出的光渐渐变得微弱,似那风中摇曳的火烛,随时都会熄灭。 “要走一起走。”钦伏宸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看也不看玄梦昔自顾自地说道,言语之间却满是坚决的意味,似乎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我有宝鼎护身,不会有事的。你赶紧给我走,省的等下拖累于我。”玄梦昔蹙眉一边说着,一边操纵着乾坤鼎,试图将那通道撑大一点点。 乾坤鼎在那幽窄的通道间飞速旋转,发出炫目的红光。通道中零零星星的空间碎片夹杂着火光,朝玄梦昔袭来,那刺骨的疾风将玄梦昔的长发和衣裙吹得乱舞狂飞,周遭一派混乱。看来,这通道真是要塌了。 钦伏宸异常冷静地迅速出手为玄梦昔挡下那些空中落下的空间碎片及火花,接着一把揽着玄梦昔,淡淡地说道:“难得能有个机会不被你拖累,反过来拖累你一下,我得好好把握。你就勉强受了吧!”说着,望了眼天际,忽而正色道:“走!”接着,搂着玄梦昔往那裂口飞身而去。 二人入到那狭窄拥挤的通道之中,玄梦昔只觉得本还有一丝微光,陡然见那光忽然消失不见,周围变得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接着一声巨响,紧贴身体的空间似乎破碎开来,慢慢地下沉,紧接着周围天旋地转起来。玄梦昔想,这通道应是塌了吧。黑暗之中,玄梦昔抱紧钦伏宸,忽然觉得能这样和钦伏宸死在一起,也是不错的。 巨大的引力牵动之下,玄梦昔只觉身体飞速旋转着,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最后,玄梦昔依稀记得骂了钦伏宸一句:“钦伏宸,你真是个傻子。” 至于钦伏宸是如何答的,玄梦昔却并不知晓了。 如今回忆起来,一切恍然若梦,身在此处,如梦初醒。玄梦昔竟开始怀疑,不知此时的自己,究竟是梦着还是醒了。 玄梦昔从那碎石之间爬起身来,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一路小跑,一边四处高呼:“钦伏宸!你在哪?钦伏宸!你在吗?钦伏宸!你听到没有?钦……伏……宸……” 任凭玄梦昔如何呼唤,却不见钦伏宸半个身影,半声回应。 玄梦昔定下神来,扶着还有些晕眩的头,仔细环顾四周,忽然认出,原来此处竟是那日自己与钦伏宸搜寻护元珠的崖底。这溪流,那日自己还曾在此处汲水…… 难道,那灵蝶谷中的一切,果真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玄梦昔急忙沿着溪流而上,凭着当日的记忆去寻找那灵蝶谷的入口。行至溪流的源头,果然见一水幕。玄梦昔屏住呼吸,将手伸向水幕,摸到的却是冰冷坚硬的岩石,并不见那透着灵光的结界。玄梦昔并不死心,双手在水幕之上不断的摸索与敲打,那水幕却没有丝毫变化。 玄梦昔周身都被那崖壁上飞溅的水花淋湿,及腰的长发变成湿漉漉地一缕缕拧在一起,贴到背上。因为情绪激动,玄梦昔的呼吸急促,连带着后背都微微颤抖起伏着。 没有寻着灵蝶谷的结界入口,或者说灵蝶谷结界入口根本不存在,难道,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根本没有什么灵蝶谷?! 这个结论让玄梦昔着实是难以接受。玄梦昔将头深深埋在水幕之中,任由源源流下的溪水冲刷着自己,此刻,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玄梦昔独自顺着溪流而下,神情恍惚,若有所思。如果真是梦一场,那与自己一同寻觅护元珠的钦伏宸在哪?如不是梦,那,钦伏宸如今究竟在哪? 玄梦昔在溪水边停住脚步,呆呆地从浅浅的溪水中望见自己的倒影,湿透的衣衫裹身,乌黑的长发凌乱不堪,苍白恍惚的脸上毫无血色,然额上那一枚淡粉色的印记却格外醒目,如化了水的胭脂描绘出的蔷薇花,绽放在眉心之间。 玄梦昔蹲下身去,以水为镜,不可置信地伸手抚摸着自己额上的印记,身体微微颤抖着,慢慢地控制不住情绪大哭起来。口中喃喃念叨着:“不是梦,真的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接着迅速地站起身来,泪流满面地朝那崖壁之上大喊:“钦~伏~宸,你~是~个~傻~子~!” 崖壁之上回声传来:“钦~伏~宸,你~是~个~傻~子~!” 玄梦昔拭干面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继续朝崖壁上大喊:“钦~伏~宸,我~和~你~没~完~!” 崖壁之上的回声再次传来:“钦~伏~宸,我~和~你~没~完~!” 玄梦昔朝那崖壁乱喊一通,发泄完毕之后,忽然想起什么,翻手间,那乾坤鼎出站在了玄梦昔手心。玄梦昔望着手中的乾坤鼎忽然粲然一笑,说道:“居然忘了你还在。”接着眯着眼望着那万丈悬崖,道:“护元珠,水月洞天……” 说着,飞身朝那崖顶而去。 第一章 无生之梦 如影随行 残阳如血,天际赤红。 一个娇弱的小女孩跪倒在地,浑身上下弥漫着稀薄的黑雾。在斜阳余辉的映衬之下,小女孩的周身镶上了一圈金色光晕,好似一朵执拗的乌云,不自量力地要去遮天蔽日,挡住那残阳的光辉。 “你还有何心愿?”一个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冽无情,令人听起来不由有些颤栗。伴随着那声音扬起的,是一条银色的九节长鞭。但见那长鞭仿若一根巨大的椎骨一般,上面缠绕着青色龙纹,鞭身通体灵气绰绰,银光闪耀。 小女孩抬起头来,目光投向那银色的长鞭,眼中竟然毫无惧色,前额之上一抹腥红的印记,比之身后如血的残阳更为鲜艳夺目。 那稚嫩却又沉稳的声音从小女孩的口中缓缓飘出,一字一句,却字字惊心: “惟愿此后,不降生,不存世,不生不灭,不来不去。” 那扬着银色长鞭的手忽然轻轻地颤抖了一下,想必持鞭之人也不曾想到,这番话竟然会从这样一个小女孩的口中说出来。但是这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疑虑,却并不曾动摇这持鞭之人痛下杀手的决心。 银色的长鞭忽然高高扬起,如一条逶迤飞舞的银龙在空中跃动,接着化作一道凌厉的青光,朝小女孩娇弱的后背之上横扫而去。光起鞭落,小女孩的背上顿时血肉横飞,藕荷色的夹衣被溢出的鲜血染透。小女孩面色惨白,痛的浑身发抖,却牙关紧咬一声不哼。 这长鞭方才落下,忽又高高扬起,仿佛要直冲天际,紧接着又化作一道冰冷的青光,再次朝小女孩那血肉模糊的后背之上重重地扫去。 眼见那长鞭要再次落到小女孩的背上,忽然天边传来一急切的女声:“不要!~” 小女孩转头望去,只见那残阳斜挂的天边忽然紫云翻滚漫天而来。那原本如血的云霞变得紫光霍霍。紫霞之中,一衣阙翩飞神韵飘逸的女子如极光般袭来,广袖长舒,把那即将落在小女孩背上长鞭缚住,转头朝小女孩喊道:“小昔,快跑!” 小女孩望着那女子,之前故作出坚强顿时不在,眼中泪光翻涌,委屈地喊道:“母亲……” 那滚滚而落的泪水忽然如决堤一般,倾泻而下,将她的双目蒙住,母亲的身影在她的眼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越来越不真切,任凭她如何拭去眼中的泪水,却是再也看不清母亲的容颜…… “母亲……!” 玄梦昔一个挺身,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后背上的衣衫已是被冷汗浸透。 又是这个梦。 玄梦昔从床上起身,轻轻走上前来推开窗,窗外一轮赤红的圆月西斜,东方的天际边晨曦渐露。玄梦昔斜斜地倚身在窗边,望着墨黑的天际边射入的那一缕如岩浆般火红炙热的晨光,脑中不断翻涌出那漫天的紫云,还有那紫霞中飞身而来的身影。 自玄梦昔记事起,这个梦境总是会在红月圆满的夜晚悄然降临。这么多年来反反复复的,竟是从未曾停歇过。与这个梦境同时出现的怪象,还有玄梦昔额上的那一抹淡红色胎记,每回在月圆之夜,这个红色胎记的颜色便会加深,变得妖冶胜血,然待次晨月落,胎记的颜色又会恢复到平素的无常之色。 玄梦昔自幼跟随父亲长大,母亲早已过世多年。如今,玄梦昔已是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但是在那梦中,母亲的音容竟是那般真切,那般慈爱。 可惜的是每次梦醒之后,玄梦昔却又是再也想不起母亲的模样。梦中明明那么近,醒后却又那么远。 一个自小就没娘的孩子,纵然是在梦中受尽折磨尝遍苦楚,但是只要想着能与母亲见上一面,却仍是甘之如饴的。或许,这便是那个梦境一直久久伴随着玄梦昔的原因之一吧。 玄梦昔曾经偷入父亲的书房,试图去翻查母亲的画像,可是却一无所获。唯一找到的一点关于母亲的线索,便是父亲夹在一本琴谱里的一枚不起眼的书签,上面有着父亲亲笔写下的“紫云”二字。玄梦昔估摸着,这紫云应是母亲的闺名不错了。 对于母亲,父亲虽鲜少提及,但却是用情极深。自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就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之中无法自拔,一直对年幼的玄梦昔鲜少关注。直至玄梦昔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些年来父亲唯一过问的,也便只有玄梦昔的婚事了。 然则对于父亲定下的这桩婚事,玄梦昔却并不满意。 在玄梦昔看来,这桩婚事不过是父亲与对方的一场交易罢了。 这么多年来,玄梦昔一直渴望着能得到父亲的关注,可是她做梦都不曾想到,父亲却终究将她当做了一颗棋子,亦或是棋子都不是,只是一个物件,去交换他所需要的东西。玄梦昔忽然怀念起曾经被父亲忽视的日子,能够一直那样被遗忘着,其实也是极好的,至少来去自在,悠然自得。 玄梦昔常常在想,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缘由,才会让一个父亲狠下心来对自己的亲生骨肉此般的冷漠绝情? 或许这魔界本就是个人情淡漠的地方。而父亲作为一个魔,大约本性就该如此。倒是玄梦昔自己,身为一个魔女,时时纠结于这些个所谓的温情,反是变得可笑,在魔界中显得异类了。 身后的门“吱嘎”一声被推了开来,一个青衫白裙的女子匆匆而入,径直走到玄梦昔身边,摸了摸她的后背,关切道:“小昔,还好吧?又做梦了?” 玄梦昔释然地转身对那女子笑笑:“我没事,素姨。” 这位被玄梦昔唤作素姨的女子,乃是玄梦昔的贴身近侍,名为素如。自玄梦昔记事起,素姨就一直伴随其左右。母亲早殁,父亲冷漠,唯有素姨,是玄梦昔贴心的依靠。 素姨轻轻握住玄梦昔的手,叹气道:”这些年来,这个噩梦反反复复地折磨着你,素姨瞧着着实是心疼。“ “也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年早就已经习惯了。”玄梦昔回握着素姨的手,复而又拍了拍,示意让素姨不必担心。放下素姨的手,玄梦昔不禁又是一阵怅然,心底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则面上却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眨巴着那双妩媚的大眼睛望着素如,嘴角竟还挂上了一丝无邪的甜笑。 “你是素姨瞧着长大的,性子倔,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自己扛着不说。这别人是从你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但素姨何尝不知道你心底的苦处?有时候,也不要太委屈了自己。”素姨说着,目光落在了那整齐叠放于妆台之上金丝细绣的红色喜服。 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微垂,眼中露出一丝黯然之色,却依旧装作没事一般,轻松地说道:“素姨,我没事!你放心吧!” “小昔,你跟素姨说实话,你可是不愿意嫁?”素姨望着玄梦昔,真切地问道。 “是,我不愿嫁,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玄梦昔见素姨一脸正色,于是收起了故作的甜笑,犹豫着开了口。 “没有办法?那你说说,这是什么?”素姨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张被烧得残缺不全的碎纸片,盯着玄梦昔问道。 玄梦昔心中一惊,昨天那张纸居然没有被完全烧掉?眼中一转,轻轻扶着额头道:“哎呦,素姨!我……头疼……” 素姨见玄梦昔忽然这般叫唤,却不为所动,依旧满面严肃地说着:“小昔,别玩闹了!这不是开玩笑,你可知道你这般偷偷摸摸地对自己施加封印气息的符咒,是非常危险的!搞不好会要了你的命的啊!” “素姨~没有那么夸张啦,我就是好玩!”玄梦昔忽然嗲声地拉着素姨的手撒娇道,说着撅了撅嘴,略带些负气的意味继续道:“真玩出火了,那也没什么。反正我这命也不重要,父亲也不会在乎的。” “小昔!你说什么呢!谁说你的命不重要!你的命可是你母亲拼了命……”素姨说道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似乎觉得她自己有些失言,转而继续说道:“小昔,你这孩子真傻,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素姨又怎会强迫你违背自己的心?” 玄梦昔面上的调皮之色顿时一扫而光,忽然肃穆沉静下来,幽然地望着素姨的眼睛,心中感动道:“素姨,你会帮我吗?” 素姨再次拉起玄梦昔的手,用力握了握,笃定地说道:“小昔,放心。让素姨来帮你!”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玄梦昔觉得头仿佛要爆裂开来一般,双手抱头缩进素姨的怀中痛苦地喊道: “素姨,我头疼~” 第三十四章 再探洞天 风云忽起 水月洞天外围,重兵密布,严阵以待。青虬君做如此周详的准备,想必是此处将要有大事发生。 玄梦昔隐在一耸天高树的树冠之上,居高临下,远远地眺望着。 昨日玄梦昔忽然想到,当日那护元珠被自己随手丢弃,以致遗失,然与钦伏宸在丢失之地一直寻而未得,甚是奇怪。 照理说,这护元神珠乃是洪荒宝物,虽被封印,但绝非凡品,断不会如这些个山间乱石一般,毫无生息。那日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水月洞天抢夺护元珠,也是因为被这神珠散发的灵气所吸引。 这珠子本是丢在了青虬的地界,而且洪荒宝物,本身与其守护神兽之间便有着非常微妙的联系,故而玄梦昔推测这丢失的护元珠,极有可能已被神兽裕偃寻得。如猜的不错,这护元珠如今必定不是在裕偃手上,便是在那青虬君手中。 想到此处,玄梦昔决定再探一次水月洞天。理由有三: 一为打探护元珠的下落,二为设法解救质押在青虬君处的雪飘飘,三为履诺当日在灵蝶谷中与钦伏宸的约定。 其实如今有乾坤鼎在手,护元珠对玄梦昔而言,已不如之前那般重要。毕竟护元珠为神族宝物,自己即使得之,也无法使其认主并解开封印。故而那护元珠远不及乾坤鼎来的实在。 这也让玄梦昔很是不解,为何二族会为互争对方手中洪荒宝物而连年征战。那对方的宝物到了自己手中,能发挥的威力最多不过是二至三成,为此折兵损将,劳民伤财,着实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可谓是损人不利己。 对此,玄梦昔的总结是,祖辈们应是闲的发慌,没事找事,要么便是骨子里热爱战争。如不互争这些个宝物,二族岂不相安无事? 这些,玄梦昔也就是随便想想,不敢乱说,如若让爹爹听到她这番言论,定是会怒不可言。不两立,这一直是爹爹的信条。如若让爹爹知道护元珠近在咫尺自己却不去夺,那恐怕是要气的半死了。 虽然玄梦昔将打探护元珠下落以及解救雪飘飘这两条理由放在前面,但是玄梦昔再探水月洞天的真正原因,还是第三点,为了灵蝶谷中与钦伏宸的约定。 当日在灵蝶谷中,玄梦昔曾与钦伏宸约定,出谷之后二人不忘寻护元珠与救雪飘飘,故而玄梦昔寻思着,如钦伏宸出了灵蝶谷,若寻不着自己,定然会到这水月洞天来赴谷中之约。 虽然玄梦昔一直逃避,不愿正视,但却无法否认,在灵蝶谷中,钦伏宸所做的一切已让自己内心的防线彻底溃败。是的,就在那不知不觉中,钦伏宸已悄然走进了自己的心里,生根发芽。 此刻,来到水月洞天,玄梦昔心中最期盼的,莫不过是能在此处与钦伏宸相遇。至于之前纠结的什么身份、什么门第、什么不两立,统统已被玄梦昔抛在了脑后。在感情面前,人就是这般的不可理喻。 可令玄梦昔意外的是,如今水月洞天这般阵仗,却不知因何缘由。莫不是那青虬君得知了自己要来夺珠救人,故而提前准备?自己来这水月洞天,也是临时起意,那青虬君是如何知晓?而且此处有天龙战神裕偃守护,非等闲之辈,绝非是裕偃的对手,又何须派如此多的天兵守护?这实在是不合常理,但玄梦昔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故而只能按兵不动,隐在一边旁观。 玄梦昔就这般在水月洞天外观察了大半日,却不见这些天兵有何动作,也不见有其他人出现,更是没有盼到心中一直挂念的钦伏宸。 日暮时分,但见一面色苍白略带病容的灰袍青年出现在了水月洞天的洞口,领兵的主将与那灰袍青年互行了个见礼,便放灰袍青年进入了洞内。 这灰袍青年不是别人,正是那青虬君的近侍梓敬。梓敬入到水月洞天之内,穿过竹林,径直走入温潭之畔的竹楼之中。 青虬君见梓敬入来,关切道:“你的伤如何了?” 梓敬恭敬道:“谢君上关心,属下的伤并无大碍,昨日那人出手之时并未用尽全力。” 竹楼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青虬君朗声道:“既然来了,就别在外面偷听,进来吧。” 青虬君话音刚落,一个白衣身影从门角缓缓移出,来人长发及腰,发髻上一白色丝带束成蝴蝶结的形状,飘扬在身后,正是那灵啸公主雪飘飘。 雪飘飘紧蹙着眉峰道:“我也不是要偷听你们议事,只是此事毕竟与我有关,我总是得关心一下的。”说着,看看梓敬,继续说道:“那神经病今日来了吗?” 梓敬摇头道:“还没,昨日他是日暮时分来的,临走之时扬言明日此时他还会再来。想必,今日如若真的要来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 雪飘飘一脸愁容,叹气道:“我并不曾与那人有过任何瓜葛,为何那神经病竟然会找上我呢?我在此处的消息,连我灵啸一脉的众人都不曾知晓,而且昨日我一直都安分地待在洞中,与那神经病素未谋面,为何他断言我就在这洞中,还为此大打出手,向你们要人呢?”雪飘飘说着,在青虬君旁边的竹几旁坐下,双手托腮,一副甚是无辜的模样。 青虬君顺手给雪飘飘递上一盏刚冲好的茶,淡淡地说道:“或许那人的目标并不在你,而是……”青虬君说了一半,忽然停住,转念说道:“昨日我与那人交手,那人修为极高,绝非等闲之辈。而且此人出手阴狠毒辣,其灵力之间又带有妖邪之气,绝非我仙神二界之人。但昨日他来此也是为了一探虚实,故而并未用尽全力,现在其身份还不好判断,是妖是魔皆有可能。” 雪飘飘端起青虬君递上的茶盏,咕噜饮了一大口,用袖子擦擦嘴角残留的水渍,对青虬君说道:“若那神经病非仙神二界之人,那与我就更扯不上关系了。我自幼长在神界,闲来无事也就来这青虬山中我姑姑的湖心岛别院小住一下,最远也就跟随我父君去过一趟南海,为那老龙王拜寿,那次难得的机会就连观音娘娘的面都未见上,与那妖魔二界之人素无瓜葛,实在想不通为何那神经病偏要找上我!”雪飘飘说着,重重地将手中的茶盏撂在竹几之上。 青虬君将雪飘飘撂下的茶盏满上,接着端起自己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慢慢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然在我这水月洞天,我便会保你无虞。任他是妖是魔,想要动你,还得过我这关。” 雪飘飘斜着眼瞟了眼青虬君,讪讪道:“过你这关?君上,你这病病怏怏的模样,依我看来,你这关比他这关恐怕还容易过吧。”雪飘飘说着,指了指立在一旁的梓敬。 梓敬听罢雪飘飘的话,低头忍住笑,并不言语。 青虬君似乎并未因此而觉得难堪,悠悠地将手中的茶盏饮尽,盯着雪飘飘的眼睛,认真地说道:“飘飘姑娘,你可是忘了,天龙战神裕偃,就在我这水月洞天之中。战神这关,你觉得是否那么容易过呢?” 雪飘飘眨巴着眼睛,默默地端起茶盏,一边啜饮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如此说来,倒是有些靠谱!”接着,放下茶盏,默默地用茶水在桌上画着圈,一边黯然地说道:“你们放心,要真的没了法子,到了最后关头,我雪飘飘绝不会连累你们。” 梓敬在一旁补充道;“姑娘你放心,如今水月洞天之外已布有天龙神兵,加之君上在此,定然会保你无恙的。” “天龙神兵?”青虬君听闻梓敬所言,略有些吃惊,似乎他对此事并不知情。 梓敬拱手答道:“属下此来就是为了向君上禀告此事,因昨日那人身份可疑,修为又高,闹得君上亲自出手,惊动了天龙帝君那边。天龙帝君应是念及君上旧伤未愈,故而今日一早派了神兵下来增援。如今一众神兵正在洞外把守。” 青虬君无奈地说道:“这天启帝君是在怀疑本君的能力?” 梓敬恭敬地说道:“俗话说杀鸡焉用牛刀,这帝君的意思,估计是这些个无名的妖魔之辈,还不值得君上亲自出手对付,交给那些神兵们就够了。不过君上,无论如何,那些神兵守在洞外于我们而言并无害处,故而属下并未拒绝。不知属下做的可对?” 青虬君笑笑:“言之有理,那就先让他们应付吧,我刚好有些乏了,正好小睡一下。”话音刚落,便听得洞外隐约传来一声巨响,竹几上的茶盏微微颤动,茶水在盏中漾起一圈小小的水纹,接着又恢复了平静。 “来了?”青虬君懒懒地抬眼看了眼窗外,复而对梓敬吩咐道:“你先出去瞧瞧,看外面的情况如何。” “属下遵命。”梓敬领命,转身朝外行去。 此时的水月洞天之外,一众神兵手持兵刃,一字排开。领头的天将手持长剑,环顾四周,厉声喝到:“来者何人,速速现身!” 玄梦昔隐在树冠之上大半日,甚是无聊,刚打起了盹,却被一声巨响震醒,醒来之后,便听到了那领头天将呼喝的声音。玄梦昔心中不禁嘀咕道:“我明明藏的好好的,怎么就被发现了?” 玄梦昔手撑着一根硕大的树桠,立起身来,刚准备从巨树的树冠上飞身而下,忽见空中一阵旋风袭来,那水月洞天的洞口前沙石飞扬,一众神兵和那领头的天将被旋风卷上天际。忽然旋风停住,众人从高空中重重摔落在地,一众神兵顿时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地上。 天际之中,一熟悉的身影凭空而降,稳稳落在水月洞天的洞口空地之上。 此人玄色衣衫,深紫色长发,冰冷的眸子,手中那柄玄色的长钩透着浓浓的杀意。 “熙黠!”玄梦昔心中惊呼道。 第五章 湖心岛上 温情疗伤 玄梦昔被钦伏宸打横抱起,一路颠簸着出了山洞。 雪飘飘跟在玄梦昔与钦伏宸的身后,也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一边朝后望了望,一边摇着手大口喘着气道:“那蛟龙竟没有追上来,我们不如先歇会吧!”说着,关切地凑到玄梦昔身边,问道:“喂,你怎么样了?” 见雪飘飘凑了过来,玄梦昔忍住痛,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吐出几个字:“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钦伏宸看了看玄梦昔,面色苍白,亮紫色的衣衫被鲜血然透,胸襟前一大片变成了黑紫之色。不禁皱眉道:“方才装英雄也罢,这个时候就别再逞强了。你这可不是什么小伤。”说罢,望向雪飘飘说道:“得赶紧找处地方给他疗伤才好。” 钦伏宸本与玄梦昔萍水相逢,大可不理这闲事,但方才玄梦昔忽然舍身相救雪飘飘,令他颇为意外,心中不禁对这个紫衣少年油然生出些钦佩之情来。 眼见钦伏宸如此一说,玄梦昔眉头紧蹙,眼前这一男一女,谁来给她疗伤。 男的来?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啊! 女的来?可她现在已经化身成了一个男的啊~! 这着实是个尴尬的问题,玄梦昔心道还是算了,不如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再自己慢慢地去疗伤吧。不就是被蛟龙刺了一下,想来也死不了。而且,如今那护元珠还在那温潭之中,无论如何,还是要想办法把那珠子弄到手才行。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钦伏宸和雪飘飘二人牵着走。 想到此处,玄梦昔虽然说话极为费力,却依旧继续固执地逞强说着:“不用,我无妨……”说着,居然挣扎着想从钦伏宸的怀中下到地上来,奈何全身绵软无力,动弹不得。 “废什么话,你有这个精力,不如好好留着护住你这条命先。”钦伏宸厉声打断了玄梦昔的话,手中聚满灵力,将她的伤口护住。 雪飘飘在一旁犹豫了一下,插话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疗伤,随我来。”言毕,领着钦伏宸和玄梦昔,翻过一个山头,行至一处开阔的湖畔,湖心有一小岛,岛上隐隐见着些庭台楼阁。 玄梦昔虽然心中极不情愿,但因为受伤,手脚已然是不停使唤,只能仍由钦伏宸和雪飘飘折腾一番。 “这是何处?”钦伏宸见雪飘飘如此熟路,不禁好奇地问道。 “别多问。”雪飘飘说着,捏了一个诀,一抬手,白光一片,湖面上浮起一座白玉石桥来。穿过石桥,上了岛,雪飘飘径直地将钦伏宸与玄梦昔领进西院的一处厢房之中。 那蛟龙的长角穿透了玄梦昔的右肩,在肩头留下一个拳头大小血淋淋的窟窿,触目惊心。那殷红的鲜血流了一身,玄梦昔面唇皆是惨白,整个人已经毫无血色,那双眼皮仿佛是沉重无比,缓慢地一张一合。 朦胧间,玄梦昔见着雪飘飘匆匆拿了伤药过来,与那钦伏宸说道:“他伤的如何?” “比我想像得要重。”钦伏宸皱眉:“你赶紧帮他处理下伤口,好像龙角上有毒,不要让毒扩散了。” 雪飘飘听钦伏宸此言,不禁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钦伏宸:“我?!” “你不是女人么?这些事情不都是你们女人干么?”钦伏宸理所当然地反问雪飘飘。 “可是他是个男人啊,男女授受不亲。你来搞定!”雪飘飘飞快地把手中的伤药丢给钦伏宸。 钦伏宸拿着那伤药看了看,抬眼看着雪飘飘道:“你不说他是人妖么?怎么男女授受不亲了?” 雪飘飘白了眼钦伏宸:“他今天比你爷们多了,他救我的时候你在干嘛?” 钦伏宸扶了扶额角,貌似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当时……似乎在……为他助威?” 雪飘飘鄙视地看着钦伏宸,深表无语,背过身去将门带上,催促道:“你快点弄,我在门外,有事叫我。” 听着这二人在耳边聒噪一阵,玄梦昔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片黑暗袭来,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朦胧间,玄梦昔感觉自己被放在床上躺了下来,自己的外袍似乎褪了下来,瞬间一阵凉意钻进了身体。玄梦昔忍不住迷迷糊糊地嘟囔道:“走开,不要碰我~”。 钦伏宸不禁摇了摇头,叹道:“你这小子还真是只死鸭子,嘴这么硬!”说着,伸手解开玄梦昔的内衣,将雪飘飘拿来的伤药给玄梦昔敷上包扎好。 渐渐地,玄梦昔的身子越来越沉,整个人好似陷入一大片火海之中,四处无路可逃,那火焰明明是火红明亮,窜到身上却如寒冰一样的冷,然钻进身体内部却是烧的骨髓都火辣辣地疼。 好疼啊,玄梦昔心中不禁喊道。 “小昔,没事吧?”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玄梦昔迎着炫目的火光,抬头望去,素姨双目满是关切,飘忽的身影在那火光之中若影若现,越来越远。 玄梦昔一把扑过去,拽住素姨的衣角,喊道:“素姨,别走!” 将玄梦昔的伤口处理好,钦伏宸刚欲起身,不料忽然被玄梦昔一把拽住了衣角。 “不要,别走……”玄梦昔双目紧闭,死死拽住钦伏宸的衣角,口中说着胡话。 钦伏宸弯下身来,握住玄梦昔的手,将自己的衣角一点一点的抽离,顺势哄到:“好,放心吧,我不会走!” 玄梦昔手中的衣角被抽空,一把又紧紧握住钦伏宸的手,继续说道:“素姨,不要走!” 漫天的大火将玄梦昔整个包裹起来,疯狂地焚烧着,一会冰冷刺骨,一会烈焰焚身,玄梦昔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钦伏宸握着玄梦昔的手紧了紧,无奈道:“好,素姨不走!”说着,于是手中催动灵力,默默地对玄梦昔施了个静心咒。 玄梦昔终于安静下来,慢慢地松开了手。钦伏宸这才起了身来,唤来候在门外的雪飘飘。 雪飘飘推门而入,却见玄梦昔赤身躺于床上,不禁捂上眼惊叫,背过身去大吼:“钦伏宸!你怎么不帮他把衣服给穿上?!” “他衣服被血染的湿成这样,怎么穿?你赶紧给他找身衣服来换。”钦伏宸说着,将玄梦昔换下的衣服扔向雪飘飘。 雪飘飘满脸嫌弃地将玄梦昔的衣服丢在地上,用脚踢开,飞速跑了出去,不一会,怀中抱着一套白色的纱裙跑了进来,闭着眼将衣服扔给钦伏宸道:“快给他换上!” 钦伏宸不可置信地问:“你确定要给他穿这个?” 雪飘飘背过身去,一边朝门外走,一边无奈道:“这里是我姑姑的休憩之地,只有女子的衣物。先凑合着穿吧。除了白色纱裙就只有红色粉色的长裙了。是你会选哪个?”说罢,随手把门带上了。 钦伏宸望着那裙子摇着头叹了口气道:“兄弟,只能委屈一下你了。”说着将玄梦昔扶起,把那纱裙给她换上,复而看了看,觉得玄梦昔的紫色发带和身上的白色纱裙似乎有点不搭,于是随手又将她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玄梦昔一头乌发如瀑般泻下,配上洁白的纱裙,很是和谐。钦伏宸将玄梦昔轻轻扶回了床上躺好,站在一旁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杰作,觉得很是满意。 正欲唤雪飘飘入内,钦伏宸忽然发觉玄梦昔的身体在发生变化。肌肤变得雪白,面上越发妖媚,额上竟然慢慢浮现一妖冶血红的印记。之前安静的玄梦昔竟然又迷糊地开口唤道:“母亲……母亲……”一股清泪忽地从眼角滑落,玄梦昔陡然哭的像个走失了的孩子。 钦伏宸心中一惊:“莫不是蛟毒发作了?”于是立马把起玄梦昔的手探查一番,发觉其脉象极弱。于是立即将玄梦昔扶起,双手聚满灵力,覆上她的后背。一道光起,慢慢形成一个光罩,将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拢入其中。真气从钦伏宸的体内输出,源源地不断度入到玄梦昔的体内,玄梦昔忽然睁开眼睛,双目赤红,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随即整个人闭目瘫倒在了钦伏宸的怀中。 钦伏宸一手搂着玄梦昔,一手再次搭上她的脉,发觉她的脉象悬若游丝,而且紊乱无常。这让钦伏宸不由地眉头皱起,心里好生不解,于是伸手解开玄梦昔的衣衫去查看她身上的伤。 松软的衣衫从玄梦昔雪白的肩头滑落,那渗着黑血的伤口裸露在钦伏宸眼前。 钦伏宸不禁愣住了。 第三十五章 魔君大驾 战神出手 “我们水月洞天与公子素无瓜葛,为何公子屡次来犯?”梓敬从洞中行出,朗声说道。 “昨日我已说过,我来此并非结怨,只为寻人。你们交出我要的人,我自然不会与你等为难。”熙黠玩弄着手上的长钩,看也不看梓敬,自顾自地冷冷地说着。 “昨日公子来时我家君上已然言明过,我们水月洞天并没有公子要的人。公子又何必一再纠缠?”梓敬扶起那跌落在地的领头天将,关切道:“龙兄没事吧?” 这领头的龙姓天将捂着胸口,看向熙黠:“修为如此之高,行的又是魔道,你究竟是何人?” 熙黠抬眼看了看梓敬与那龙姓天将,忽然莫名其妙一笑:“我是谁与你们何干?”接着,闭着眼睛嗅了嗅周围,咂舌道:“你们这些仙神们就是不实在,这气息明明是比昨日更盛了,你们居然还振振有词地说人不在你们这里?” 言毕,熙黠睁开眼睛,眼中凌光大盛,手中的玄色长钩直指梓敬:“不要考验我的耐性,今日,这人我必须带走。要么你们自己乖乖把人交出来,要么我踩着你们的尸体把人夺出来。你们自己选吧。” 梓敬见那龙姓天将已能独立站稳,于是松开手,上前两步,正色道:“公子既然如此说,那么便是没有商谈的余地了,那就请公子动手吧!”说着,伸手摆出一副迎战的架势。 “昨日我只使了五分力,你便败在了我手下,今日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交手?你未免也太高看了自己。”熙黠撇嘴冷笑了笑,摸了摸下巴,继续说道:“倒是你主子,还是有资格与我过上几招的,却是旧伤未愈,可惜了……”说着,略带同情地建议道:“我看你们也不必做无谓的抗争了,把人交出来不就得了?你好,我好,大家好……” “我呸!好个屁!”雪飘飘从那洞口中骂骂咧咧地走出来,身后跟着那一身青衫的水月洞天之主青虬君。 熙黠看了看雪飘飘,略带嫌弃地皱眉道:“这姑娘长相这般清秀,为何说话竟然如此粗鄙。” “你!”雪飘飘不岔道:“诶你这个神经并也真是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是何缘故不肯放过我,偏要找我的麻烦!骂你算客气的了,依着本姑娘的脾气,该是要打残你的!” “姑娘这话说的……我何时找姑娘麻烦了?我为寻人而来,人在你们水月洞天,你们却不肯交出来,要我怎么办?”熙黠耸耸肩,满是无奈地说道。 “你个神经病,说话颠三倒四的。如今本姑娘就站在这里,你且说究竟想要如何?”雪飘飘挺直了背,壮着胆子说道。 “究竟是谁颠三倒四?我的天,我要如何?你一个姑娘家,我一个大男人,还能对你动手不成?”熙黠说着,望向雪飘飘身后,朝那青虬君喊到:“喂,你们水月洞天原来都是一众躲到女人身后的孬种么?战神,呵……真是好笑,枉你还身负战神之名。” 雪飘飘听熙黠如此一说,不禁疑惑地转身看向青虬君:“战神?战神不是裕偃么?” 青虬君淡定地走上前来,抬眼凌厉地望着熙黠,缓缓道:“我们水月洞天的人自是不会躲在女人身后,倒是公子你,在此为难一个小姑娘,又岂是男儿所为?”说着,对一旁的天将说道:“有劳了,你带着兄弟先回去吧。” 龙姓天将拱手道:“战神,我等受命在此……” 青虬君摇摇手,梓敬会意地对那天将耳语一阵,一众神兵立马跟随天将离开。 熙黠听青虬君如此说,不解道:“我只要我的人,你们把人交出来,我自是不会再与你们纠缠。话说,我也没难为你们这个小姑娘吧?”熙黠微微蹙眉。 “停!都别说了”雪飘飘急的跺起脚来,指着熙黠说道:“我可以跟你走,但是你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熙黠显得略微有些不耐烦了:“我要你跟我走作甚?什么为什么?!你这个疯女人,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莫名其妙!” 雪飘飘楞在原地:“你不是昨日……那个……那个……”雪飘飘一时语塞,不断比划着。 “昨日他说到此寻一位绝世美人,还说感受到了那美人的气息,确定人就在水月洞天之中,让我们把人交出来。”梓敬在一旁补充道。 雪飘飘点着头道:“对对对,没错,你昨日就是这么说来着,我在洞里听得清清楚楚。” “姑娘,我昨日确是如此说的,我今日也是为要人而来,可是这与你何干?”熙黠没好气地回答。 “你……要的人……不是我?!”雪飘飘瞪大眼睛说道。 “姑娘,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可配的上绝世美人这几字。”熙黠嘴角微扬,讽刺地说道。 “你……”雪飘飘被熙黠气的说不出话来,隔空挥舞着拳头,恨不得跑上前去将熙黠揍上一顿。她雪飘飘虽不敢号称是神界第一美人,但是好歹也算是能排进前三的,如今被熙黠如此羞辱,这口气飘飘公主着实有些咽不下去。 青虬君将雪飘飘挡在身后,对熙黠说道:“我这水月洞天之中就这一位姑娘,公子昨日的话让我们都误以为公子要来带走的是她,原来是一场误会。如今这误会既然已解开,大家因此相聚一场,也是缘分。本是应尽地主之宜招待下公子的,然此处乃是仙神地界,想必公子的身份也不便在此逗留。故而如没什么事的话,公子就请回吧。” 青虬君说着,一边转身拉着雪飘飘往回走,一边对梓敬说道:“梓敬,送客!” 梓敬拱手对熙黠说道:“公子,请~” “慢着~”熙黠对青虬君说道:“战神这就想走?” 雪飘飘傻傻地望着青虬君,青虬君回头迎上熙黠略带挑衅的目光,道:“公子还有何事?” 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里泛出冷冷的幽光:“我说过,我来此唯有一事,就是要人!”说着,手中的玄色长钩直指青虬君。 青虬君裕偃将雪飘飘护在身后,皱起眉头,不悦道:“看来公子今日是要故意找事了?”话音刚落,一柄青色的长剑出现在了裕偃手中。 “随你怎么想。”熙黠的玄色长钩如一道犀利的闪电,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裕偃袭来,与裕偃的长剑交锋,迸发出炫目的火光。 熙黠的长钩倒挂住裕偃的长剑,顺着那青色的剑身一路下滑,火星飞溅,发出尖锐而刺耳的轰鸣。那长钩移动至青色长剑的剑柄之处,忽然钩尖一转,在裕偃握着长剑的右手上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口子。 裕偃左手催动真气,凝聚力量在手心,朝近身的熙黠胸口猛然一击。熙黠后退两步,侧了下身子,却躲闪不及,裕偃的掌力刚好落在了熙黠的右肩之上。熙黠面上无恙,然握着长钩的右手却微微有些颤抖,想来裕偃这一掌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裕偃抬起长剑,剑锋指向熙黠,朗然地说道:“本君自大战之后,便鲜少出来活动筋骨,但并不代表本君这水月洞天就可以任人欺凌骚扰。公子以寻人为由,扰得我水月洞天一众不得安宁,今日,是可忍孰不可忍!”说着,手中的青色长剑灵光大盛,剑气逼人,如野马一般,随时会挣脱那缰绳,从裕偃手中飞出。 熙黠眯了眯眼睛,望着裕偃,嘴角浮起一丝骇人的浅笑:“有趣,这事情变得越发有趣了~”熙黠说着,手中的玄色长钩渐渐发出炫目的紫光,那紫光在长钩上穿行游走,连成一形似麒麟的兽纹,强盛的气流将熙黠的深紫色长发尽数扬起。 “邪魔?”裕偃皱眉道:“报上名来,本君从不杀无名之辈!” “呵呵呵……”熙黠忽然莫名奇妙地笑起来,一阵神经质的狂笑之后,熙黠忽又一脸冷色,杀意重重,双目凌厉:“我熙黠也从不与等闲之辈过招。” 裕偃神色一凛,眉头皱起,满面严肃地说道:“原来是魔君大驾,我这水月洞天确是好久没有此般贵客驾临了。很好!今日,本君就好好会一会这盛名在外的新届魔君。” 只见蓝紫两个光球迸发开来,伴随着强大的张力迅速地扩大,巨大的力量将周围的野草沙石席卷至空中,形成两股龙卷疾风,直指天际。两个光球交合触碰,犹如天雷般轰鸣巨响,山摇地动间,巨石崩落,鸟兽悲鸣。 忽然,紫色的光球表面上出现一道犹如银色闪电的光纹穿行其间,紧接着光球之上慢慢出现几丝裂缝,随后渐渐地龟裂开来。伴着一声闷响,紫色光球忽然整个爆裂开来,将光球中心的魔君熙黠抛至半空。熙黠从空中落下,单膝跪地,缓缓抬起头来,嘴角挂着一丝血痕,却依旧带着桀骜的冷笑:“战神裕偃,果是名不虚传!” 熙黠说着,忽然收起笑容,眼中发出强盛的紫光,一腥红的印记渐渐浮现在额间,周身被一阵黑色雾气弥漫,四周忽而变得寂静起来,静得让人情不自禁地发颤…… 隐在一旁冷眼相观的玄梦昔面色大变,惊道:“不好!” 第二章 青虬仙山 神珠惊现 青虬仙山之中,雾霭沉沉。 玄梦昔一身紫色劲装,黑发用紫带束起,一副简洁利落的少年扮相。虽然瞧上去身材并不算十分魁梧,但却也是英姿卓卓。 隐在这青虬仙山中已是将近月余,玄梦昔却仍是心有余悸不敢贸然出山,生怕一不小心泄漏了自己的行踪。 虽然身上的气息被素姨尽数封存隐匿,额上那抹红色的印记也消失殆尽,但是玄梦昔的眉眼之间,却依旧透着几分妖冶的魅色,看上去与这仙界有些格格不入。 这日,玄梦昔独自在山中转悠,竟偶然寻得了一处山洞洞口。 这山洞十分隐蔽,周围乱石林立野草杂生,并不易被发现。玄梦昔顺着洞中潺潺的水流之声,在昏暗中一路摸索着前行。洞中曲径通幽,约莫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忽觉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茂密而又翠绿的竹林。 飞身掠过那片竹林,玄梦昔只觉得一股湿热的白雾扑面而来,不一会儿她羽扇般的长睫毛之上,便挂上了一层细密的水珠子。 玄梦昔轻盈地落在地上,眯着眼睛朦朦胧胧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好似被结界阻住,无法再继续向前。于是停下脚步,伸手擦拭掉睫毛之上那雾气凝结而成的越发厚重的水珠,定神望向前方,但见一潭笼罩着氤氲雾气的温泉水出现在玄梦昔的眼前。 这温潭泉水虽被白雾缭绕却是清澈透亮,泛着蓝光,灵气灼灼。玄梦昔止步于温潭之畔,深吸一口气,温热的雾水夹杂着隐隐的灵气,钻入她的口鼻之中,令她觉得身上的毛孔忽然全部张开了来,身心都极为的舒适愉悦。 玄梦昔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下来,心中感叹,这种轻松舒适的感觉,竟是好久不曾体味过了。忽然,吸入身体的那部分灵气变得凌厉起来,在玄梦昔的体内飞速地游走,玄梦昔脑中一个激灵,身上的毛孔又忽然尽数闭合起来,全身的汗毛都不由地竖了起来。 这股让玄梦昔莫名熟悉的气息,不正是那散落并游弋在天地之间洪荒之力? 话说天地本孕育十件洪荒宝物。十大宝物乃吸取天地洪荒阴阳之气所形成,故而正邪各半,二族各持五件。 当年,眼见神族势力日益壮大,魔族不甘偏安一隅,为争夺神族手中的洪荒宝物,于是乎挑起了大战。因战火延绵祸及六界,天谴降临,魔族手中宝物相继遗失,守护洪荒宝物的一众魔兽亦受天谴毙命。而神族手中的宝物也应此劫难,感应天咒而被封印。二族失去洪荒宝物的庇佑,双方都战斗力大减,百年征战渐渐平息。 然则洪荒宝物虽是或被封印或是遗失,但大战中,宝物所释放的洪荒之力却化为游丝,游弋在天地之间。这些个洪荒之力的游丝,并非杂乱无章地四处飘散,而是冥冥之中受到洪荒宝物的牵引,慢慢地向洪荒宝物聚集。 玄梦昔真是做梦也不曾料到,这青虬仙山中竟然隐藏着洪荒宝物,而且被自己歪打正着地撞见,这着实是天上掉馅饼,而且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馅饼。只要将这洪荒宝物弄到手,即便日后自己的行踪泄漏,也不足为惧了。而且父亲那边,也有了可以交差的理由和谈判的资本。玄梦昔想想都觉得兴奋无比。 玄梦昔抖了抖肩膀,顺了顺身上竖起的汗毛,抑制住激动的心情,探头往那水潭深处望去。 泉水底部,隐约见着一颗硕大的明珠,放着耀目的蓝光,将一潭泉水映衬的蓝盈盈的。原来这泉水瞧上去呈现碧蓝之色,全是因为那明珠的缘故。 玄梦昔曾听闻,十大洪荒宝物之中,有一神族宝物名为护元珠,想来这温潭底部的那形似明珠的洪荒宝物,应是那护元神珠不错了。 玄梦昔定了定神,双手合于胸前掌心聚满灵力,一道紫光在双手之间缓缓穿行起来。玄梦昔双手慢慢分离翻转,那紫光竟然随着她的双手扩张弯曲,渐渐被糅合成了一个紫色的光球,悬浮于她的双手之间。 玄梦昔忽然发力,那紫色的光球从她的掌心之中快速飞出,直接朝温潭之上隐在白雾之中的透明结界撞去。一声轰响,紫色的光球如气泡一般破碎开来,化为无数的光晕向四处飞散。白色水雾之中,那护住温潭的结界竟然是纹丝不动。 “何人如此胆大,竟敢擅闯水月洞天!” 一含着怒气的男声,从结界之中飘了过来。 玄梦昔惊了一吓,环顾四周却并不见有人。复而望望那水潭之上,也是平静如初并没有什么异常。于是双手合于胸前,又结出一个比之前大上一倍的紫色光球,再次朝那温潭之上的结界撞去。 紫色光球撞到那结界之上,依旧没有成功破开那结界,还是如同之前那样破碎开来,化为光晕消失不见。 “何人如此胆大,竟敢擅闯水月洞天!” 那含有怒气的男声再次响起,然而四处依旧如常。 玄梦昔心想,这布置结界的人还真是高手,这结界不但异常坚固,还居然自带音效,若是胆小之辈,恐怕早被这唬人的声音给吓跑了吧。可今日碰上了她,这自带的音效恐怕就不管用咯。 想到此处,玄梦昔后退一步,双臂张开凝神聚气,结出一个半人高的巨型光球,奋力呼喝一声,那巨型光球旋转着向结界撞去。 忽然间光芒四起,一声巨响,将玄梦昔身后的那片茂密的竹林震的沙沙摇动,翠绿的竹叶簌簌地落了一地。 玄梦昔捂住耳朵背身过去,心道,这下那结界应该破了吧。 半晌见四处寂静无声,玄梦昔于是回过头望去,却见那温潭上方氤氲的水雾更为浓盛,将整个水潭笼得严严实实的,已经瞧不见那泉水的影子。 玄梦昔小心翼翼地朝那温潭边靠拢,刚迈开脚走了两步,不料那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何人如此胆大,竟敢擅闯水月洞天!” 玄梦昔的心“咯噔”一下跳起,那结界居然仍旧完好如初,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停下脚步,玄梦昔想了一想,既然硬碰不行那就试试软攻吧。于是双手翻转迅速舞动,不一会儿便织成了一张泛着紫光的密网。 玄梦昔双臂张开,那张紫网随之不断变大慢慢飘至半空之中,接着一路往下轻轻覆盖于温潭的结界之上。 双臂回缩,玄梦昔复而单手捏了一个诀朝紫色巨网之上弹去。那巨网看上去并无异常,但仔细观察却不难发觉它其实已经开始极为缓慢地回缩起来,将那结界越覆越紧。 玄梦昔观察了一阵,估摸着这巨网要破开结界恐怕不是一时半会之事,于是打算先去外面守着,免得有什么人在关键时刻闯入此地破坏自己悉心布置的破界阵法。 打定主意之后,玄梦昔便飞身掠过竹林钻入山洞,往洞外行去。 刚出洞口,远远便见着前方树林之中有个模糊的人影晃动。玄梦昔悄悄靠近树丛,慢慢俯身过去隐在一株大树身后再次探头望去,终于看清那人是一位少年。 只见那少年一身蓝衣,深栗色的头发在头顶束起,余下的发在身后自在的散开,一柄白玉发簪隐在发间,瞧上去一副潇洒不羁的模样。蓝衣少年低头在树丛之中认真地翻查着,看样子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偷偷观察了一会儿,玄梦昔发觉他似乎在循着什么记号,渐渐往水月洞天的洞口而来,不由觉得不妙,心想得把那少年引开才行,可不能让他找到这里坏了自己的好事。 想到这里,玄梦昔悄悄转到少年的前方,隐在一块巨石身后,随手折了根带叶的小树枝,伸出去朝那少年摇了摇,蓝衣少年立即抬头望了过来,警觉地喊道:“什么人?” 玄梦昔一个转身,如一道闪电飞速消失在前方的树林深处。 蓝衣少年眉头皱起,目光凌厉地望向前方,一个飞身,追随玄梦昔往那树林深处而去。 第三十六章 混沌钟现 死生之间 水月洞天之外,一派死寂,众人皆屏住呼吸,望着那周身被黑色迷雾萦绕的魔君熙黠。 熙黠默念了一个咒,双手将周身的黑雾慢慢拢至身前,掌心相对,咒文注入,那黑雾缓缓凝聚成一团,在熙黠胸口前翻涌,随后渐渐变得具相起来,形成一个喇叭形状的物体,看起来好似一个黑色铃铛。 雪飘飘好奇地从青虬君裕偃身后探头出来,望向熙黠,满是不解地对裕偃说道:“咦,这神经病打不过你,却不跑,自己一个人跪在地上玩那铃铛是何意?不会是想用那个难看的铃铛来与你讲和吧?唉,你可千万别答应,直接打残他!” 裕偃表情严肃,眉头深锁,将雪飘飘按回身后,说道:“待好,不要乱动。”说着,神色凝重地望着熙黠手中的黑色物体,叹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你们魔族居然寻得了混沌钟,看来,这六界安宁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在场之人听闻青虬君裕偃所言,无不大惊失色。谁都不曾料到,魔君熙黠手中那个形似不起眼的黑色小铃铛会是魔族当年受天谴后遗失的洪荒宝物之一:混沌钟! 隐在一旁的玄梦昔,倒是一眼认出了那熙黠手中的混沌钟,故而心中惊呼:“不好!” 这熙黠居然要用混沌钟对付青虬君裕偃!虽裕偃神武,有战神之名,但是如今熙黠有混沌钟相助,恐怕即使是战神最鼎盛之时,也难敌这宝物的洪荒之力。更别说如今的裕偃了。如今玄梦昔瞧那裕偃,面色泛青,似有旧伤在身,断不是身怀混沌钟的熙黠之对手。即便那护元珠如今在裕偃身上,然封印未解,也发挥不了什么威力,最多就是可以用来疗伤保命罢了。而且那护元珠如今在不在裕偃身上,还未可知。故而,玄梦昔不由得为水月洞天这一众人捏了把汗。 熙黠此人的为人,玄梦昔是再清楚不过,阴诡狡诈,冷血无情,杀人如麻。虽是近些年来方才自邪道入魔界,非魔族正统,但却凭着阴狠的手段与高深的修为,在邪魔一众中异军突起,盛名六界,深受魔尊器重。特别是寻得魔族遗失的洪荒宝物混沌钟之后,魔尊更是对熙黠大为赞赏,封其为魔君,令其统领邪魔一脉。 这熙黠看似喜怒无常,实际心机颇深,精于算计。面上怜香惜玉,实际上确是狠辣无比,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常常是翻脸比翻书还快。故而对于此人,玄梦昔很是厌恶。偏偏这熙黠又……唉,想到此处,玄梦昔不禁头疼。自己本为钦伏宸而来,不料却在此遇着熙黠,想躲的躲不掉,想见的遇不着!这着实是冤孽! 混沌钟在熙黠的手中慢慢变大,好似一个巨大的黑色喇叭,悬浮于他的身前。熙黠手中真气凝聚,重重朝钟身一击,混沌钟周身微震,钟的内部发出一阵闷响,那响声由内及外,慢慢扩散开来,声音越变越大,声速越来越快,那声波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层层叠叠地翻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混沌钟所发出的这如惊涛拍岸般的声波,将方圆百里的众生振聋发聩,耳膜轰响,头痛欲裂。 裕偃手持长剑,抵御着那一阵强过一阵的声波,雪飘飘与梓敬在一旁手捂双耳,表情痛苦不已。隐在树冠上的玄梦昔也不禁皱起眉头,将耳朵捂紧。 这个混沌钟的强大威力,之前玄梦昔在魔界就曾见识过。那时,熙黠方才受封为魔君,统领邪魔一脉。邪魔一众之中,有部分邪魔对熙黠很是不满,对熙黠的统率更是深表不服。于是乎,这部分邪魔纠结成一股反对势力,对抗魔君熙黠。熙黠为肃清叛众,于是动用了这洪荒宝物混沌钟。那日,魔界的火云山中,血肉横飞,血流成河,一众反对熙黠的邪魔皆化为飞灰,尸骨无存。那惨烈的情形,让玄梦昔至今都记忆犹新,无法忘却。 今日混沌钟现,这水月洞天,这青虬仙山,免不了生灵涂炭,尸横遍野。玄梦昔心底于是纠结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现身插手此事,去趟这趟浑水。虽说玄梦昔不是什么心怀终生的大慈大悲菩萨心肠,非得解救众生于水火,但是这熙黠今日之所为,毕竟与玄梦昔自己脱不了干系。倒也不是玄梦昔脸皮厚,非得恬不知耻地自认“绝世美人”这一名号,而是自己为躲避熙黠的追捕,已是隐蔽气息逃躲了数月。想来定是这几日自己在附近盘桓泄露了踪迹,被熙黠捕捉到了,这才连累到了水月洞天一众。 玄梦昔正犹豫着,短短一瞬间,但见雪飘飘已抵挡不住混沌钟的攻势,被震飞数米,身体撞上一块坚硬的岩石,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一旁的梓敬亦是嘴角溢出血渍,一连后退几步,似乎快要支撑不住。裕偃面色铁青,虽双手持剑,岿然不动,但是却渐渐显出疲色。看的出来正正在苦苦支撑。然知晓雪飘飘受伤,裕偃不禁稍稍有些分神,目光不自主地投向了不远处的雪飘飘。 裕偃这细微的一点异动,却未逃过眼神犀利的熙黠之目。熙黠眼珠一转,诡然一笑,道了一句:“有趣!” 紧接着,熙黠忽然闪电般地抽身出来,收了混沌钟,飞身到了雪飘飘旁边,将那玄色的长钩架上了雪飘飘的脖子。看来这熙黠似乎顾及到自己如今乃是只身处在仙神之地,不想因为混沌钟将事情闹的太大,故而动起歪脑筋,打起了雪飘飘的主意。 雪飘飘本是修为就浅,加上被混沌钟的声波所伤,如今在熙黠的手中是毫无抵抗之力。如若熙黠此时要了她的命,当真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这熙黠忽然锋芒急转陡然收手,令裕偃始料不及,放出体外用来抵御混沌钟的强大真气一时有些收敛不住,加上眼见雪飘飘被劫,更是气息不稳。虽眸底一阵慌乱,但裕偃是何等人物,飞速定神将那慌乱尽数抹去,提起青色长剑,皱眉道:“盛名在外的一代魔君,竟然会劫持一个弱女子,熙黠,你也不怕人笑话?” 不料熙黠丝毫不以为然,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浅笑:“呵呵,战神裕偃的女人怎会是普通的弱女子?未免也太过自谦了吧!” 雪飘飘狠狠地白了熙黠一眼,嘴里和着血,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个神经病,你才是裕偃的女人的呢!” 熙黠满眼怜惜地看了看雪飘飘,认真地纠正道:“我要是,也只会是他的男人,不可能是他的女人。”接着抬眼望着一脸黑线的裕偃说道:“用你的女人,换我的女人,很公平的交易。换不?” “你妹!”雪飘飘将口中的一口鲜血和着唾沫吐向熙黠,恨恨道:“我说了我和他没有关系,而且,谁他妈知道你的女人是谁啊!” 熙黠神色一转,眼底的怜惜之情忽然全无,阴郁地朝着雪飘飘吼道:“闭嘴!”说着,手中的长钩往雪飘飘脖子上移动半寸,雪飘飘白皙的玉颈上立马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 雪飘飘“啊~”地惊叫一声,立马将嘴巴闭好。 裕偃缓缓向二人走近两步,望向熙黠,一字一句道:“放了她,有什么冲本君来。” 熙黠手中的长钩一动,又往雪飘飘的脖子上贴紧了一分,满眼杀意地望着裕偃说道:“换?不换?她的生死,全凭你的一句话。” “换!本君留着你魔族的人有何用?”裕偃说着,转头看看梓敬,示意道:“去,把人带出来。” 梓敬一脸疑虑,却仍旧恭敬地应声道:“是,君上!”说着,迅速朝洞中走去。 雪飘飘望着裕偃,却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因为,她非常清楚,水月洞天之内,并没有什么熙黠所要之人。 半响之后,却不见梓敬带着人出来,熙黠不耐烦地催促道:“裕偃,让你的人不要耍花招,赶紧把人带出来!”熙黠话未落音,忽然一道劲风从熙黠身后袭来,锋利的长剑在熙黠的背上划开了一条触目的血口子。 熙黠正欲转身,裕偃趁其分神,迅速用剑挑开熙黠架于雪飘飘颈上的长钩,本欲将雪飘飘救下,不料熙黠却反应疾速,掌心中聚满灵力,一把将雪飘飘束缚住,带至半空之中,悬浮而立,俯视着下方刚才对自己前后夹击的裕偃与梓敬二人,淡淡地说道: “原来,战神裕偃,也如此不光明磊落,会背后给人冷箭!” 那声音似乎不含半分情绪,仿佛方才被梓敬从背后击中的并不是他。 梓敬朗声道:“兵不厌诈,对付你这种邪魔,自是要行非常之法。” 裕偃并不出声,眉头深锁,面色十分难看。方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却未成功救下飘飘,如今想要再救,恐怕更是无望了。除非真的跟熙黠交换人质,雪飘飘可能方才有一线生机。可是,自己手中却并没有熙黠要的人,自己甚至不知道熙黠要的人究竟是谁。手中没有任何筹码,等于解救雪飘飘的希望为零!怎么办? 悬立于半空之中的熙黠双目微动,扫视了一番裕偃,最后目光落在了雪飘飘的身上。那深紫色的眸子里忽然又泛起丝丝怜惜之色,可眸底却尽是冰冷:“看来,他们是不在乎你的命了。可惜可惜……”熙黠的语气明明是惋惜柔软,可声音中却透着浓浓的杀意:“姑娘,那就对不住了~” 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微妙,紧张到令人窒息。裕偃眉头紧锁,面色不改,但紧握着青色长剑的手指关节却已捏的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尽数鼓起,想来心中是十分担忧。 雪飘飘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仍不忘嘴硬地喊到:“你这个神经病,我与你无冤无愁,竟然如此害我!我若入到轮回,化为厉鬼,定然不会放过你!” 熙黠带着阴冷的浅笑:“好,我随时恭候。”说着,手中长钩翻转,眼见便要对雪飘飘痛下杀手。 “慢~!” 忽然一声厉喝,自不远处传来。众人皆惊,转头望去。但见一紫衣身影裙阙飞舞,乘风而来,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悬立于半空。 熙黠闻声望去,忽然面上犹如雨过天晴一般,层层的阴冷与浓重的杀意尽数消弥,深紫色的眸子里满是惊喜之色,眸底竟然泛出丝丝柔情。嘴角不经意间弯出一个真诚的弧度,笑道: “梦昔,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三章 竹林相遇 白衣飘飘 玄梦昔引着蓝衣少年在青虬山中绕了几个大圈,成功把他绕晕,最后自己脱身出来,独自往水月洞天而去。 穿过山洞,行入竹林,却隐隐见着竹林之中有一白衣人影缓缓前行。玄梦昔心中一惊,今天这是怎么了,刚支走一个,这怎么又来一个?! 一个飞身,玄梦昔从竹林上方掠过,迅速到达温潭之畔查看了一番,那紫色的网阵已是紧紧锁住了温潭之上的结界,将那透明的结界挤压得扭曲变形。看来,不用多久,这结界应该就能破开了。如此关键时刻,绝不可有其他人来打搅,否则必将功亏一篑。玄梦昔眉头一皱,此刻竹林之中,那白衣身影想必正往此处而来,必须得阻住那人才行。 想到此处,玄梦昔迅速飞入竹林,在竹林中央的一处空地上落下,随手将手中那根之前招呼蓝衣少年的小树枝插在脚下的泥地之上。 不多久,那个白色的身影慢慢出现在玄梦昔的视线之中,来人原来是一位少女。只见那位少女白衣飘飘,黑发及腰,头顶上束着一根洁白的丝带,在发髻间结成一白蝴蝶结,带尾飘在散落的长发中间。 见那白衣少女行了过来,玄梦昔也不说话,翻手间,手中出现一根紫色的蛇纹长鞭。长鞭扬起,轻轻一个回旋,鞭尾便缠住了路口边的一株竹子。玄梦昔稍微用力一拉,那翠绿柔韧的竹子立马弯下腰来,横在了那白衣少女的面前。 白衣少女很是一惊,跳起脚来,扭头望见了立在一旁的玄梦昔。白衣少女满脸不悦,趾高气昂地朝玄梦昔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速速报上名来!” 玄梦昔慵懒地摆弄着手中的长鞭,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姑娘,你可曾问过我?” 白衣少女瞪大眼睛,扭头张望了一下,这四周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哪里来的树?不禁十分恼火,遂即狠狠地瞪了玄梦昔一眼,嚷道:“胡说八道,这哪里来的树!” 玄梦昔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轻扬着手中的长鞭,指了指脚下那根方才随手插在泥地之中带叶的小树枝悠悠地说道;“喏,这不是么。” 白衣少女低头一看,气得脸都绿成了跟周围的竹子一个色:“靠!这个小盆栽也叫树?你玩我呢?!” 玄梦昔抬头望着白衣少女,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说着:“人不分贵贱,物不论大小。它明明就是树,你凭什么说它不是?” 白衣少女气得直跳脚:“你……,你这是要故意为难我!!你可知我是谁么?我乃神族灵啸一脉公主雪飘飘是也!”说完,双手叉腰,下颌微扬。 如今这神界,乃是由天龙、赤炎、灵啸三脉鼎足而立,灵啸一脉的雪慕寅帝君,膝下只有一个独女,故而这个雪飘飘公主,地位自是尊贵崇高。亮明身份后的她,似乎在得意地等待着面前的紫衣少年惊恐虔诚地献上自己的膝盖。 看着白衣少女这副模样,玄梦昔不禁心觉她实在有些可笑,于是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地说道:“我管你是雪飘飘风飘飘,与我何干。哪条天规有写道,你们名门大派就可以欺压我们这些个游神散仙?” 雪飘飘气的满面通红,指着玄梦昔骂道:“你……!你……!!哼!!哪有男人长的如你这般妖冶的,看你这眉眼,分明是个人妖!还游神散仙呢,我呸!你这个死人妖!快给我让开!”雪飘飘说着,手中的长剑伴着一阵白光,朝玄梦昔飞去。 玄梦昔也不躲闪,定定地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嘴里忽然神来一句:“你可真当是灵啸公主?” 雪飘飘被玄梦昔这忽然来的一句给问懵了,停住手,疑惑地答道:“正是……你……?” “哦,原来真是灵啸公主啊!那麻烦替我给灵啸帝君捎句话吧。” 玄梦昔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雪飘飘不禁愕然,满脸不解问道:“你与我父君相识?” “呃,那道不是。只是忽然想到,你们灵啸的教养确然是有那么点欠缺,大约灵啸帝君并不太知晓吧。”玄梦昔明明是在戏谑那雪飘飘,可言语之间却满是真诚。 雪飘飘彻底怒了,狂骂道“你个死人妖!去死!”说着,剑锋直指玄梦昔。 玄梦昔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长鞭轻轻一挥,空中出现一个紫色的光圈,将雪飘飘的白色剑光缚住:“姑娘,别乱叫,本公子可是有名字的,听好了,本公子大名是玄林,别叫错了哦!” “我呸!你一个死人妖还自称本公子,你哪里是个公的,你分明是个不公不母的死人妖!” 雪飘飘一阵接一阵的剑光朝玄梦昔射去,玄梦昔长鞭挥舞,化出无数个紫圈,一一将雪飘飘的剑光挡了下来。二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忽而竹林后面出现一声巨响。玄梦昔听到声响,扭头望向那响声出现的方向,心道:看来是结界破开了!于是后退几步,收起了手中的鞭子,接着转头朝着雪飘飘喊道:“今日先不陪你玩了,飘飘公主,咱们后会有期咯!”言毕,飞身朝竹林后方去了。 雪飘飘哪里肯罢休,怒道;“死人妖,你休想逃!”说罢,提着剑朝竹林后方追去。 第四章 不速之客 悄然降临 竹林后方,一道紫色的劲光在温潭上方闪过,玄梦昔灵巧的身影出现在水潭之上。水面之上的结界已被她之前设下的紫网玄阵给破开,虽然依旧雾气缭绕,但是碧蓝的潭水已是清晰可见,那水潭底下的护元神珠,也露出原有的光华,在水中闪耀着蓝盈盈的灵光。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玄梦昔单脚悬立于水面之上,运气凝神,正准备入到水中去取那水底的明珠。忽然一道白光晃动,雪飘飘提着长剑,出现在了玄梦昔面前。 “哟呵,飘飘公主,真是巧,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玄梦昔环抱着双臂,半眯着眼睛,悠然地望着紧随而来的雪飘飘。 雪飘飘瞪了一眼玄梦昔,目光立马被那潭底的明珠给吸引住了。剑指前方,大喊一句:“哎,死人妖你看后面是什么?”说着,忽然直接飞身过去,欲先抢在玄梦昔之前,夺了那明珠。 玄梦昔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角色,嘴角微扬,眼中凌光闪动,一个纵身,便拦住了准备入水探珠的雪飘飘。雪飘飘怒目圆睁,长剑挥舞,与玄梦昔在泉水上方又动起手来。 二人这边正打的不可开交,旁边忽然一个蓝衣少年悄无声息地凭空而降,正欲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二人不注意将明珠给顺走,却不巧被雪飘飘撞见了。眼尖的雪飘飘一个回旋,立马飞身过去伸手结出个结界,一道白光笼开,将整个水潭护住。 玄梦昔见雪飘飘忽然跳开,于是转身过去,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出现想要顺手捞珠的少年。眼前这个少年一身蓝衣,气度不凡。深栗色的发在头顶高高束起,发间簪着一柄样式简单却做工精巧白玉发簪,余下的长发在身后自在地散开。 这,不正是自己之前在洞外遇到并设法支走了的那个少年么,没想到他居然又绕了回来找到此处。 玄梦昔望着眼前的这个蓝衣少年,不由心底有些吃惊,正愣神想着,忽闻雪飘飘开口道: “你们两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女子抢东西,有意思吗?你们知不知道风度两个字怎么写?”撅着嘴极为不岔地说道。 “风度?……是哪两字?”蓝衣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却故作抱歉地皱眉道:“姑娘,我书读的少,你教教我。” “呵呵哈……”见蓝衣少年一本正经戏弄雪飘飘的模样,玄梦昔在一旁忍不住一个劲地笑着,差点笑岔气。 雪飘飘那边却被这个不速之客气得直跺脚,遂把矛头指向玄梦昔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他没读过书你也没读过是吧!” 玄梦昔拼命忍住笑,指着自己正色道:“我?……嗯,确然读过几天书。但你都说我是人妖了,人妖要风度作甚?” 雪飘飘凌乱了,彻底无语。 面对这两个奇葩,她也是醉了,这可真是一对活宝。 雪飘飘哼了一声,转身飞进结界,欲先将明珠从潭水中取出后再做打算。 眼见那雪飘飘就要得手,玄梦昔于是赶紧出手去破开她设下的结界。一旁的蓝衣少年,也同时朝雪飘飘的结界发动攻击。那结界在二人的合力之下,不堪一击,瞬间破碎。 玄梦昔一个飞身过去,长鞭一甩,及时将雪飘飘给拦了下来。 雪飘飘手停在离水面一寸的地方,瞪大眼睛,愕然道:“你们两个原来是一伙的?我就说呢,你们两个奇葩真是一对活宝,两个大男人居然联手对付一个弱女子。” “我怎没看出你是个弱女子,你且告诉我你哪里弱了?”玄梦昔并不认同雪飘飘是弱女子一说,将手中的鞭子抖了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雪飘飘。 “这点我赞同。”蓝衣少年唇边浮起一丝赞叹的浅笑,忍不住点头附和。 雪飘飘看着玄梦昔和蓝衣少年这二人一唱一和的,不禁歪着脑袋想了想,疑惑地说道:“你们两个奇葩莫不是断袖?难怪这个死人妖……” “喂,飘飘公主,说话注意点。我不叫死人妖,我叫玄林好吧!”玄梦昔皱眉打断了雪飘飘,说着,手顺着前额向上摸了把,将发型整了整。 蓝衣少年听了雪飘飘的话,不禁抬头看向玄梦昔。玄梦昔此时虽是运用变身咒化为少年之身,看上去也是一副英姿卓卓,分外俊美的模样,但确如雪飘飘所言,气质上还是有点……额,有点娘! 蓝衣少年伸手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将玄梦昔仔细打量了一番。遂即对雪飘飘说道:“嗯,这位公子确然俊美,有那么几分姿色,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玄梦昔不禁狂汗,心道还真让那雪飘飘蒙对了,原来这个蓝衣少年真的是个断袖!想到这里,玄梦昔不禁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向蓝衣少年道:“多谢这位公子的赏识,只是本公子无断袖之癖。公子若方便留下名号的话,本公子下次遇着断袖的朋友再介绍与公子吧。” 蓝衣少年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讪讪地笑笑,遂即答道:“在下钦伏宸。” 雪飘飘在一旁听罢,忽然仔细望着钦伏宸,狐疑道:“钦伏宸,你莫不是那天龙的……” “不是!”钦伏宸不待雪飘飘把话说完,决然地将她的话打断。 雪飘飘不由的一脸黑线,转而看看玄梦昔:“你们不是一伙的?” 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转头过来,异口同声道:“我何时说过与他是一伙的?” 雪飘飘惊讶的张大嘴:“那你们为何联手对付我?!”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道:“我何时与他联手了?” 玄梦昔与钦伏宸皆被对方这不约而同很是惊了一下,于是互相望向对方。 雪飘飘翻了个白眼,咂舌道:“你们不是一对倒是可惜了,两奇葩!” 三人这厢正说着,忽而水潭中的泉水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三人一惊,各自用真气形成气障,护住自己。 潭中的水越转越急,漩涡的吸力亦越来越强。三人定住身,用力抵抗住漩涡的吸力。 忽然,漩涡中间腾出一条青色的蛟龙,发出惊天嘶吼,接着长尾一甩,转头竟朝雪飘飘撞去。 “当心!~”玄梦昔朝雪飘飘喊了一声,不料她居然全无反应。 见雪飘飘一脸茫然,完全被这忽然出现的蛟龙吓傻了,竟然呆在那里不出手抵挡。玄梦昔顿觉不妙,来不及细想,直接飞身过去,将吓傻的雪飘飘一把推开。待回过头来,那蛟龙已在身前,玄梦昔还来不及挥起鞭子抵挡,蛟龙的长角便迅速地刺入了胸口。 玄梦昔眉头紧蹙,紧咬牙关忍住痛,奋力挥出鞭子缠住蛟龙的身体,闭目默念了一个口诀,手中紫色的长鞭忽然无限地延伸开来,如刚柔并济的铁锁一般,将那蛟龙越缠越紧。 蛟龙怒了,狂吼一声,直接冲入云霄,周身迸发出刺目的火光,在空中一个扑腾,长尾猛甩,将缠在身上的玄梦昔连人带鞭一并重重地摔了下来。 “不好!……”钦伏宸见状,立马飞身过去接住从空中坠下的玄梦昔,转头对雪飘飘喊道:“发什么呆,不要命了!还不快走!” 雪飘飘被眼前突发的一切给镇住了,听到钦伏宸呼喊,方才回过神来。立马慌慌张张地尾随着钦伏宸往洞中逃去。 第三十七章 绝世美人 相救飘飘 雪飘飘紧闭着双目,等待着熙黠冰冷的长钩刺穿自己的脖子,想着,这样的死法,脖子上一个血窟窿,鲜血溅的满身满脸都是,死相定然是极为难看的。想不到她堂堂一个灵啸公主,竟然落得如斯惨地。正想着,却闻的一声:“慢!”感觉熙黠忽然停住了手。心中不禁惊喜地感叹:我的救星来了?! 接着,耳边传来熙黠带笑的声音:“梦昔,我终于找到你了!” 雪飘飘睁开双目,定睛一瞧,一袭紫裙映入眼中。慢慢抬眼向上打量,但见一张生的极为精致动人的面容:丰润饱满的红唇,挺拔微翘的鼻子,羽扇般的长睫下,是一双带有异域风情的眼睛,眼尾上扬,眸子漆黑,深不见底。一头乌发散在身后,随风扬起,与翩飞的紫衣融在晚霞之中,组成一幅极美的画卷。 这难道便是之前熙黠口中所称的绝世美人?!雪飘飘望着这位关键时刻救了自己一命紫衣女子,心中好感顿时爆表,不禁在心底由衷地赞叹:果然是绝世美人啊! 这位紫衣美人满怀厌恶地望着熙黠,皱眉道:“知道我最讨厌男人什么吗?我最讨厌男人对女人下手!” 雪飘飘心中举着双手双脚赞成,忍不住点头赞道:“对!对!对!美女说的对!”那样子似乎全然完全忘记了熙黠的长钩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熙黠低眉瞟了雪飘飘一眼,手中的玄色长钩抖了抖,吓得雪飘飘立即闭上了嘴。 紫衣美人见状,不禁皱眉道:“放了她!” “嗯,好!”熙黠干脆地答应,可手中的长钩却并不见放下。 雪飘飘侧目望着熙黠,小心翼翼地轻声提醒道:“喂,魔君殿下,绝世美人让你放了我呢!” 熙黠完全自动屏蔽了雪飘飘,直直地望着面前的紫衣美人,接着说道:“放了她,你得跟我回去。” 紫衣美人扶了扶额角,似乎很头痛。雪飘飘见状,心道:这个神经病真是讨厌,这美人看起来对他无意,他却偏要强人所难!美人,别答应他!忽然转念一想,不对啊,她要不肯答应我不死翘翘了?!啊,不行不行,美人啊美人,你就委屈一下,答应他吧!大恩不言谢,我雪飘飘欠你一命,日后定当报还与你! 只见那紫衣美人思索片刻,终于开口道:“好吧,我答应你,你先把雪飘飘放了。” 雪飘飘心中雀跃起来:耶!美人你真是活菩萨,人美心善,此恩情我雪飘飘记下了! 熙黠听罢,略带迟疑道:“梦昔,这次我能信你吗?上次你……” “那你把雪飘飘带回去吧,我先走了。”紫衣美人说着,做出飞身要走的姿势。熙黠立马放下了架在雪飘飘脖子上的长钩,妥协道:“我信!这就放了……”说着,松开擒在雪飘飘肩上的左手,道:“你看,这不放了吗?” 由于有伤在身,熙黠这猛地一松手,雪飘飘一时没稳住,整个人忽然倒栽下去,从空中直落而下。 裕偃在下方见状,立马飞身过去,一把将雪飘飘接住,转头对紫衣美人道:“多谢姑娘!”言毕,抱着雪飘飘稳稳落地。 方才裕偃在一旁瞧了半天,见那阴冷狠毒杀人如麻的魔君熙黠,却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女俯首帖耳,不禁心中很是好奇。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名唤梦昔的紫衣美人乃是魔君熙黠的死穴。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之前一直为雪飘飘悬着的心,如今也是稳稳落下了。虽说裕偃慧目,却并未瞧出这名女子的来历。似乎眉眼间带着些许妖冶之气,可身上却没有邪魔的气息。隐约能感受到那么点神族的韵味,却又怎么看也不似仙神二界之人。还有一点令裕偃不解:这梦昔是如何知道雪飘飘的名字? 裕偃将雪飘飘放落在地,压低声音,问道:“你与那紫衣女子相识?” 雪飘飘方才在生死之间,全然忘却了自己身上有伤,这一口气松下来,忽然顿觉胸口剧痛,于是捂住胸口,摇头道:“我与她初次相见,怎会相识?”说着,抬头朝空中望去。 紫衣美人低头朝下意味深长地看了雪飘飘一眼,那飞扬的神色忽然令雪飘飘觉得莫名的熟悉,她不禁脑袋里闪现一个念头。这……不可能……雪飘飘轻轻摇了摇头,断然否定了心中的想法。可是,这个念头在雪飘飘脑中一萌发出来,便如那雨后春草一般,开始不受控制疯狂地生长着,以至于雪飘飘再次望向那紫衣美人,顿觉又熟悉了几分。 雪飘飘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对裕偃说道:“呃……这会儿看……好像……似乎……觉得……又……有那么点……眼熟!”说着,望着裕偃,只见裕偃一脸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那表情分明是在表示对此他很无语。 眼见裕偃不说话,雪飘飘忍不住继续说道:“你难道不觉得她眼熟吗?” 裕偃抬头望着上方相对而立的二人,并不理会雪飘飘,看那样子好似没听到雪飘飘的问话一般。 悬立与半空之中的熙黠收起玄色长钩,朝那紫衣美人伸出手去,满心期待地说着:“人我已经放了,你该跟我走了吧?” 紫衣美人扫了一眼熙黠,却定定地在那里,丝毫没有要跟着熙黠走的意思。熙黠不禁心中有些不悦,却并未显露在面上,仍旧耐着性子说道:“玄梦昔,你忘了方才怎么答应我的?莫非又想反悔?” 雪飘飘听到熙黠喊出“玄梦昔”这个名字,歪着脑袋想了想,这紫衣美人也姓玄,莫非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与那玄林有什么关系?于是再次仔细地打量那位紫衣美人,确实是越看越像那玄林,只不过那玄林乃是男子,比之面前这位,还是要多那么几分英豪之气的。而这位紫衣美人玄梦昔,不但娇媚动人,而且额上多了一似蔷薇般的淡红印记。故而雪飘飘虽然心中生疑,却并不敢妄下断论。 于是雪飘飘忍不住低声再次与裕偃说道:“你真不觉得她眼熟?你忘了?上次与我一同来这水月洞天还被那恶蛟……”说到这里,裕偃的目光忽然落了下来,雪飘飘心中忽觉不妥,想到自己口中的那“恶蛟”不正是裕偃么,不由得低头想给自己一巴掌,于是不敢抬头去看裕偃面上的神情,佯装作胸口又疼之状,只是低头弱弱地继续含糊不清地说道:“呃……还被……你所伤……” 裕偃眉睫微动,并不与雪飘飘多加计较,只是若有所思地低眉道:“你是指那日与你同来水月洞天的紫衣少年?当时我沉睡方醒,神智模糊,方才误伤了他,故而当时也并未留意那少年的长相。”说着,继续看向半空之中。 玄梦昔任由魔君熙黠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在半空中晾着,也不表明态度走还是不走。生性藏不住话的雪飘飘于是忍不住中间横插一脚,忽然问向玄梦昔道:“敢问这位姑娘可识得玄林?” 一旁的熙黠听到雪飘飘的问话,忽然干笑两声道:“玄林?呵呵……”接着目光悠然地望着玄梦昔,压低声音道:“梦昔,你就不能换个名字用用?” 玄梦昔默默地斜眼望了望熙黠,目光转向了雪飘飘,缓缓说道:“我有一兄,名唤玄林。” 雪飘飘听罢,面上豁然开朗,疑云散开,拱手道:“哦,原来如此,难怪总觉得姑娘眼熟。姑娘与你兄长皆是我的救命恩人,日后如有机会,我雪飘飘定当回报!” 玄梦昔眼见雪飘飘这副信以为真丝毫不疑样子,心中不禁叹道:飘飘公主,你还真是头脑简单好忽悠啊! 忽然裕偃在一旁淡淡地说着:“玄梦昔,以玄为姓,梦字去夕成林。玄林便是玄梦昔。” 雪飘飘转头看了看裕偃,惊讶地瞪大眼睛,满面难以置信的神情:“可是,玄林是男的啊!”说着,又抬头望望玄梦昔。 一旁的裕偃再次淡淡地说道:“一个变身咒而已,有何难?” 玄梦昔直直地望向裕偃,嘴角带着一丝淡笑:“战神裕偃,果是智勇双全。” 雪飘飘面上一派凌乱之色,忍不住打断道:“你果真便是玄林?” 对于雪飘飘的智商,玄梦昔确实是不敢恭维,但是她直爽的性子却又让人觉得有那么点可爱。玄梦昔满目皆是同情之色地望着雪飘飘,安慰道:“是与不是并不重要,飘飘公主,不必纠结于此。” 雪飘飘听罢,要不是有伤在身,肯定要急的跳起来:“怎么不重要!我倒是问你,钦伏宸把我押在这儿拿了护元珠去帮你解毒,现在他人在何处?该不会是拿着护元珠跑路了吧?” 听到雪飘飘提起钦伏宸,玄梦昔不由得心中一动,羽扇般的长睫忽然垂了下来:“护元珠弄丢了,至于钦伏宸,我也想知道他如今在哪儿。” “丢了?!你们把护元珠丢了?那我怎么办,难不成让我一直在这儿待下去?”雪飘飘瞪大眼睛气恼地说道,由于激动,胸口又疼了一下,不由眉头一皱。 裕偃在一旁默默地扶了雪飘飘一把,略带丝丝不悦之情地说着:“怎么?在这里我亏待你了?就那么想走?” 雪飘飘看了裕偃一眼,不知是不晓得如何答话,还是因为胸口疼得厉害,轻咬了下嘴唇,不再说话。 玄梦昔从半空中飞身落下,看了看雪飘飘,柔声说道:“你先安心在此养伤,放心,我定会将那护元珠寻来。” 被冷落在一旁许久的熙黠终于忍不住了:“梦昔,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 玄梦昔转头对熙黠说道:“你帮我寻着护元珠,我就随你回去。” “一言为定!”熙黠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此时,裕偃忽然面上浮现一抹淡笑,众人还来不及察觉,那抹淡笑转瞬便已消失不见。 第三十八章 明为寻珠 暗中盘算 “如何寻这护元珠,你可有头绪?”熙黠一脸认真地与玄梦昔探讨着,那深紫色的眸子里不见丝毫戾气,而是闪耀着无限美好的光华。如是不知其身份之人见着熙黠此般模样,断然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紫发玄衣神采飞扬的男子,会是那个阴诡狠辣的魔君。 玄梦昔眉头微蹙,一旁折了根枯枝,在地上毫无目的随手乱画,浅紫色的衣袖似轻舞般飞扬着。她与熙黠已在水月洞天周围晃荡了十日有余,如今显然熙黠觉得如此搜寻有些不妥,才会如此发问。 虽说让熙黠一起帮忙找寻那护元珠,但如今玄梦昔心中想的却并不是如何寻护元珠,而是希望能在水月洞天等到钦伏宸的出现。可这么多日了,却不曾见着钦伏宸的影子。玄梦昔心中不由隐隐地担忧,钦伏宸,不该不来的…… 玄梦昔非常清楚熙黠的为人,现在貌似对自己低眉顺目,但保不准不多时就翻脸无情,兵刃相向。这个人,就是这般喜怒无常,不讲道理。故而雪飘飘虽然有点神经大条,说话不着边际,但是却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对,那就是,熙黠真的有时候就是一个神经病。 而且,对于一个邪魔来说,洪荒宝物的诱惑力乃是百分之二百。玄梦昔用脚趾都能想像得到,在护元珠面前熙黠根本毫无抵抗力。真把熙黠带上一同寻护元珠,就算真的寻到了,恐怕那珠子也回不了水月洞天,而是会被熙黠送到魔尊那里去邀功。 当年熙黠寻着魔族遗失的洪荒宝物混沌钟,魔界震动,熙黠也因此而坐上了魔君的位置。如今,在魔界之中,熙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魔界至尊以外,这魔界之中也就玄梦昔能入到他的眼里。然玄梦昔与洪荒宝物于他而言孰重孰轻,恐怕是显而易见。江山与美人,男人多数会选前者。 好在玄梦昔虽外表看似娇柔,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女子。对于此事她看的极为透彻,对熙黠的为人更是从不敢恭维。故而,从头置尾,她都秉持着要设法摆脱熙黠的坚定意愿,心中从未对他有过半丝寄望。 手中握着枯枝比划了一阵,玄梦昔在地上画出一堆杂乱无章的线条,熙黠立在一旁歪着头认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不解地继续问道:“这是……地图?” 玄梦昔扔了那枯枝,用脚在地上扫了扫,将画出的那一堆线条拂尽,抬头说道:“不是,画着玩的。”说着,忽然眼中一转,问向熙黠:“你是来自何处?” “我?!我来自何处你不知道?!”熙黠完全搞不懂玄梦昔为何会问这个问题,觉得这基本是句废话。 “我是问你堕入魔界之前。”玄梦昔见熙黠一脸不解,于是补充道。 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闪烁了一番,有些不自在地回应:“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似乎他是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你可听过六界空间断层?”玄梦昔不待熙黠回答,继续追问。 见玄梦昔并不纠结于第一个问题,熙黠舒了口气,显得轻松许多:“这天地之大,无所不有,无所不容。据我所知,空间断层的确存在。而且,应该不止一处。” 玄梦昔本是随口一问,可听熙黠如此说来,忽然想到熙黠手中的混沌钟,不由心中一动,难道…… 玄梦昔长睫轻垂,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那如果空间断层崩塌,会如何?” 熙黠目光望向远方,感叹道:“空间断层崩塌,其中万物将入无生之境。” “无生之境?”玄梦昔心中一抖,羽睫微颤,默念道:“无生无灭,岂不是连灰飞都不存世?” “灰飞?呵,是一丝神识都不会留下,彻彻底底地消失寂灭。”熙黠淡淡地说着,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折扇,展开轻摇了起来:“简单点说,便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如果有人历此劫难却还活着,那当时同行的人是不是也应该得以幸免于难?”虽然不喜欢熙黠这个人,但是玄梦昔无法否认熙黠的广博之才。对于钦伏宸的失约,玄梦昔不愿往最坏的方面去想,于是希望能从熙黠的口中收获到一点希望与信心。 “这个,不一定。天各有命,并非我等能揣度。”熙黠一把收起折扇,忽然凑近玄梦昔,侥有兴致望着她的眼睛道:“莫非你入过断层空间?难怪我之前一直寻不到你的气息。” 玄梦昔垂眼避过熙黠的目光,扭头道:“我不过想到那护元珠可能落在了断层空间,故而随口问问罢了。” 熙黠盯着玄梦昔看了看,顿觉无趣地用骨扇敲打着指节,缓缓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是,照理说那护元珠明明丢在附近,却怎么也寻不着,落入了断层空间也是有可能的。” 说着,忽然用骨扇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灵机一动:“洪荒宝物之间,皆有微妙的灵性牵引,可以用混沌钟一试!”于是左手一伸,便要取出混沌钟,玄梦昔见状,不禁怀疑道:“这样也行?” 熙黠听罢笑了笑:“管他行不行,试试有何妨?” 玄梦昔摇了摇头,阻止道:“最好不要!如今我们身在仙界,动用混沌钟阵丈过大,万一引起神界的注意那便麻烦了。混沌钟出世不久,此事魔界一直密而不宣,就是怕横生枝节。那天你为对付战神裕偃,让混沌钟现世,已是犯了大忌,幸而及时收手,另外好在那裕偃避世已久,与神界走动不多,此消息不会那么快传开,不然定要误了魔尊大事。如今又怎可在此再次动用混沌钟?!” 玄梦昔这番话,并非因为自己身怀乾坤鼎怕被熙黠察觉而危言耸听,确实句句出自真心肺腑。熙黠如若再次动用混沌钟,想必定然会惊动神界一众,在人家的地盘之上,还是低调一点为好。虽然,她深知低调并不就是熙黠的一贯作风。 好在如今熙黠对玄梦昔的话是言听计从,听她如此一说,熙黠竟是觉得极有道理,于是放弃了动用混沌钟的想法:“那你说如今怎么办?” 玄梦昔一把夺过熙黠手中的折扇,犹如翩翩公子一般,单手轻轻一甩,便将那折扇打了开来,故作潇洒地轻摇着扇子道:“这个嘛,如何寻护元珠我自有打算,你就不必操心了,只管跟着我就行。”说着,用那折扇半遮着面,意味深长却又极为含蓄地补充了一句:“千万别跟丢了哦!”说着,眼睛轻轻眨了眨。 熙黠看着玄梦昔这般模样,不禁眸底微漾,想到了初遇她时,她便是一身男装,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骑着一匹玄色的骏马如朔风般袭来,声音犹如朗月清风:“在下玄林。对面是何人?报上名来。”熙黠抬眼看去,那一身紫衣的玄梦昔身姿翩然,英气逼人,与这魔界似乎有些格格不入。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像极了她的母亲,却又与她母亲有着绝然不同的气质。或许正是长在那魔界之中,方才浸染出了眉眼间的这份妩媚妖冶,然那漆黑的眸子里却又满是清澈透亮,令她是那般的与众不同,令人侧目。 见熙黠半天没反应,玄梦昔唰地一下收了折扇,用那扇柄戳了戳他的手臂,喊道:“喂,你发什么呆呢?”玄梦昔话音刚落,忽闻前方传来一声惊呼:“别动~!危险~!“ 玄梦昔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出现一个少年,广袖黄衫,金丝暗纹的领口间足可窥见其贵族之气。少年手握一柄银色长剑,剑身之上龙纹隐现,一个旋身,三步并作两步,飞跃至玄梦昔面前。 ”这位妹妹,千万别动。“黄衫少年对玄梦昔作了个别动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试探着接近玄梦昔。 玄梦昔定在那里,不知这黄衫少年有何用意,于是看了看熙黠,只见熙黠斜眼看了看那黄衫少年,眉头微皱,似有不爽。 黄衫少年并未留意旁边二人面上是何态度,只是自顾自地凝神闭气,一步步极为小心地朝着玄梦昔靠近。在距离她一丈远的地方,那黄衫少年忽然伸出手来,看样子似乎意思是要玄梦昔也伸手握住他的意思。熙黠抬眼望着那黄衫少年朝玄林伸出的手,忽然眼中微动,深紫色的眸子里面露出凌厉之色,很是不爽。玄梦昔不敢肯定,如若自己真的去握住黄衫少年的手,熙黠会不会当场将少年的那只手给剁下来。 玄梦昔瞟了一眼熙黠,犹豫了一下,想着还是算了,不要拿这个无辜的少年的一只手来开玩笑了,于是挤出一丝微笑,对黄衫少年说道:”不知这位兄弟是何用意?“ 黄衫少年一脸紧张,轻摇着头,眨巴着眼睛,似乎在示意玄梦昔不要再出声,握着长剑的手则轻轻挥了挥,看样子意思是让玄梦昔向他那边靠近。 玄梦昔不禁左右看了看,然后指着自己问那黄衫少年:”你的意思是让我过去?“ 黄衫少年紧张的面上显出一派无可奈何,点了点头,复而继续摇着手,示意玄梦昔不要再出声,继而又向她招招手。 在一旁忍了半天的熙黠,终于不耐烦地开口道:”何处来的小子,故弄玄虚地做什么呢?可是活的不耐烦了?”熙黠这一出声,黄衫少年不禁面色大变。熙黠的话音刚落,周围竟然震动起来,接着开始左右摇晃,玄梦昔与熙黠所处的那处地面忽然突了出来,高出周围数米。 黄衫少年满面无奈地高声道:“都让你们不要出声啦!~~你们……哎!怎么就是听不懂呢!”说着,飞身至空中,挥着银色长剑,厉声道:“狻猊,不准伤人,快过来!” 第三十九章 误惹灵兽 少年圆场 听到黄衫少年如此一说,玄梦昔与熙黠仔细看看脚下,这才发现,原来二人一直踩在脚下是一只通体与这地面浑然一色,长相丑陋,似龙非龙的大家伙。方才熙黠高声一喝,将这大家伙给惊醒了。这大家伙弓起身来,发觉自己被两个陌生人踩在脚下,顿时觉得极度的不爽,怒火中烧,那炯炯的火光似乎要从那双目之中喷射而出,鼻孔里噗嗤噗嗤地呼着粗气,全身因为愤怒,微微地颤抖着。 黄衫少年飞身至半空之中,挥着长剑指向那家伙,厉声道:“狻猊,不许伤人,快过来!” 哪知这少年口中的狻猊兽听到少年的声音,却没有半点服顺之意,反而朝那少年怒吼一声,似乎非常不满意少年对它的态度。 熙黠一把拉着玄梦昔,稳住身体,手中一转,玄色的长勾出现在手上,面上顿时杀意浓重,阵阵弥散开来。 狻猊兽大概是感受到了背上熙黠传来的杀意,长尾挥起,直接朝背上扫去。熙黠一个转身,将玄梦昔挡在身后,手中的长勾发出幽冷的紫光,直刺向那狻猊兽的长尾。 “不可!~这位大哥,快住手!”黄衫少年在一旁见状,立马飞身过来,提起长剑,截下熙黠刺向狻猊兽尾部的长勾。双刃交锋,火光四溅。 少年挡下了熙黠的这一招攻势之后,立马收住,不再与熙黠继续交手。而是转身伸出手,朝那狻猊兽喊道:“狻猊,停住!不许再伤人!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狻猊兽喉中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虽然眼中怒火未消,却是停住了攻势,立在一旁,恶狠狠地盯着那满面冷色的熙黠。 少年转身看向熙黠与玄梦昔,抱歉地说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狻猊冒犯了,我在此给二位赔个不是。它平日最起床气重的很,最讨厌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搅,方才在下一直提醒二位,可是二位偏偏就是不明白。哎……”少年说着,露出一脸的无奈。 玄梦昔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那狻猊兽,亦是满面无奈地说道:“公子,你这狻猊兽与周围的景致一个颜色,它趴在此处,简直是毫无违和感。我们也是实在是没看出来。”说着,回头看了眼熙黠,接着继续与少年说道:“今日之事,我们虽是无心冒犯,但是毕竟也是有误在先,故而也请公子不必介怀。” 黄衫少年朝玄梦昔颇有礼貌地颔首道:“这位妹妹客气了,在下天桓,敢问妹妹如何称呼?” “人家跟你很熟么?张口闭口妹妹的叫。”熙黠在一旁一脸不爽,冷冷地插话,深紫色眸子里尽是阴寒之色。熙黠这副样子,恐怕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他是非常不喜欢这个名唤天桓的少年。 天桓望向熙黠,明知对方对自己充满敌意,却并不生气,面上仍旧带着平和有礼的微笑,向熙黠颌首行了个礼,说道:“抱歉,刚忽略了这位大哥。不知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熙黠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实在是无趣,于是“哼”了一声,扭头过去,一脸冷酷不屑地不再搭理天桓。 玄梦昔尴尬地笑笑,想着要缓和下气氛,于是看向天桓说道:“天桓兄弟,不必理会他,他这人就是这般古怪。我叫玄林。” 天桓看了眼熙黠,复而对玄梦昔说道:“玄妹妹,我倒觉得这位大哥并不古怪,反倒是非常有个性,我觉得甚好!”天桓的话音之中满是真诚,听起来并不像是虚言,倒是让人觉得他是真心欣赏熙黠。 天桓这话飘进一旁的熙黠耳中,引得熙黠微微侧目,玄梦昔心中不由感叹:这天桓也是个人才,居然能让这熙黠也为之动容,看来他这溜须拍马的技艺已然是练就得炉火纯青了。不过天桓身后的狻猊兽倒是很不客气地低吼一声,显然,它是十分不喜欢熙黠,也非常不认可天桓方才的那一番话。 天桓与玄梦昔说着,又复而望向熙黠,一脸真诚地说道:“小弟看大哥样子似乎不像仙界之人,不知你与玄妹妹来此地所为何事。不过既然是有缘相遇,大家便是朋友。大哥日后如有什么用的到小弟地方,还请不必客气,尽管开口。” 熙黠依旧在一旁端着,不过眸子中的冷意已然收敛了几分,斜眼瞟了天桓一眼,冷冷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子,不许你再叫什么妹妹。” 玄梦昔一脸的无奈与不悦,虽然这门婚事是父亲定下的,自己并不愿意,心中也并不认可,但是毕竟婚约未解,熙黠倒也不是在胡说,故而玄梦昔虽然心中不悦,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天桓听闻熙黠所言,朝熙黠拱手恭敬道:“大哥实在抱歉!”说着,又低头对玄梦昔说道:“原来这位是大嫂,方才天桓不知情,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天桓的态度和言语让熙黠听着觉得甚为舒服,于是满意地转头过来,望着天桓说道:“你也算识相,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多谢大哥不弃!小弟荣幸至极!”天桓说着,复而恭敬地朝熙黠弓身一拜。 熙黠往前几步,扶了把天桓,淡淡说道:“无需拘礼。” 玄梦昔在一旁甚是无语,同样不爽的还有那狻猊兽,只见它闷声低吼着,似乎对此很是看不惯。 天桓转身满眼溺爱地摸了把狻猊兽,柔声哄着它道:“狻猊乖哦,不要再生气了,今日是我不好,不该骂你的。你看你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家出走,让我好生担心呢!你放心,回去我再也不会管三哥的狴犴了,只对你一心一意。好吧,乖,不再生气了,跟我回去。”天桓一边摸着狻猊兽一边好言好语地哄着,好似在哄着一个孩童一般。 那狻猊兽慢慢地温顺下来,眼中怒气渐渐散去,露出难得的乖巧模样。 玄梦昔见状不禁好奇地问天桓:“你这狻猊兽究竟是何来历?” 天桓一边摸着狻猊兽,一边对玄梦昔说道:“嫂子有所不知……”不料刚开口便被玄梦昔白了一眼后打断:“慢着,我叫玄林,不叫你嫂子!” 天桓愣了一下,停了停,看看玄梦昔,复而继续说道:“玄妹妹……”哪知话刚出口,一旁的又传来熙黠故意的咳嗽声:“咳……嗯……” 天桓看了看熙黠,又看了看玄梦昔,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好跳过称呼,直接说道:“这狻猊是生在这青虬仙山之中的灵兽,如今乃是我的坐骑。狻猊神猛异常,就是有点个性,喜欢耍耍脾气。” 玄梦昔听到天桓说道那狻猊灵兽有点个性,不禁有些好笑,意为深长地望了熙黠一眼,接着天桓的话茬说道:“看来你果然是品味独特,尤其喜欢有个性的家伙。” 熙黠自是明白玄梦昔语中带有讽刺之意,却不好当面发作,唇角抽动了一下,却最终忍了下去。对于玄梦昔,熙黠确实待之与旁人格外不同。 天桓在一旁却仿佛浑然不知,似乎并未听出玄梦昔的话外之音,自顾自地说着:“呵呵,狻猊这家伙自幼长在青虬仙山之中,故而对此十分熟悉。一跟我闹别扭,就往这里跑。前几日方才把它请回去,不料今日它又发脾气独自跑出来了。”天桓说着,摸了摸狻猊兽,那狻猊兽仿佛撒娇一般,哼唧了一番,居然从口中吐出一颗闪闪发光的明珠来。 天桓淡定地接过那明珠,柔声道:“狻猊,你这是又从何处弄来的?呵呵,你都有一堆的珠子了,上次三哥不是刚送了你一颗一模一样的么?你忘了?”说着,转头见玄梦昔与熙黠二人一脸讶异,于是解释说:“让二位见笑了,我家狻猊就爱搜集珠子,出来不论到哪里都得顺几颗珠子回去,家里都已经一大堆了,可它却根本停不下来。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来的这些珠子。”天桓说着,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表情。 玄梦昔听天桓这么一说,望着他手中闪闪发光的明珠,不由得灵机一动,却满脸淡定地问向天桓:“狻猊都是喜欢这般闪闪发光的珠子么?” 天桓将手中的明珠掂了掂,眉飞色舞地对玄梦昔说道:“玄妹……姑娘……,你这话问的好,其实我之前也是如你这般认为的。但是半个月之前,狻猊却曾经带回过一颗黑乎乎的珠子,无光无华的,很是难看。可偏偏它还视之为珍宝,都不给其他人碰一下。”天桓说着,望了狻猊兽一眼,表示对它的品味很是不理解。狻猊兽于是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天桓的不理解表示出了小小地抗议。 玄梦昔见状,不禁心中一动,却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呵呵,这狻猊神兽着实是可爱。那后来那个黑珠子它是怎么处理的?” 玄梦昔表面上看似云淡风清,心中却是惊涛翻涌激动万分,如果猜的不错,那黑珠子定然就是当日自己丢掉的护元珠了!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四十章 神珠下落 意外偶得 “那黑乎乎的珠子,后来狻猊如何处置了?”玄梦昔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向天桓。 天桓笑了笑,转头看了一眼狻猊兽,接着对玄梦昔说道:“这个,可是我们狻猊的秘密哟,它要是不许我说,我可不敢随便说。不然我们家狻猊等下又要生气了。”说着,哧哧地一边笑着,一边望向狻猊兽。 熙黠在一旁显然没有耐心继续听玄梦昔与天桓闲扯着一只灵兽和一堆珠子的故事,故而不耐烦地插话道:“啰嗦那么多废话作甚,谁有空关心一只灵兽的什么鬼秘密。” 玄梦昔丝毫不理会熙黠,面带着和煦的微笑,柔声朝那狻猊兽招呼道:“不知道狻猊愿不愿意与姐姐分享你的小秘密呢?”说罢,还眨巴了两下眼睛。 狻猊轻轻地哼哼两声,轻轻摇了摇尾巴,似乎在向玄梦昔示好。天桓在一旁笑着解释:“我们狻猊说喜欢这个漂亮姐姐,愿意和你分享它的秘密。” 熙黠不禁侧目望向玄梦昔,看她的样子似乎是有所目的,不然怎会无故地向一只丑陋的灵兽示好。再看看天桓手中那闪闪发亮的明珠,顿时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于是立在一旁不再插话,饶有兴致地看着玄梦昔如何套那天桓的话。 天桓将手中的明珠收入怀中,轻轻拍了拍狻猊,笑着说道:“这狻猊从前寻到的珠子,都是如同今日这般,交与我替它保管,可那黑珠子,它却不肯让我碰一下。原来它觉得那珠子份外特别,于是把它当作礼物送人了。” “送人?”玄梦昔听罢,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心底却在嘀咕道:一个灵兽,没事找抽送什么礼啊!虽然心底不爽,可玄梦昔面上的笑容却是不改,淡定地继续说道:“这狻猊也太可爱了,你可知它后来送的是何人?” 天桓看了一眼狻猊,继续笑着说道:“呵呵,送给何人它并未跟我说过。” 玄梦昔面上笑容不由的僵住了,心中骂道:靠,你既是不知道,那还瞎跟我卖弄半天?玩我呢?! 天桓并未留意玄梦昔面上的微妙变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即使狻猊不说,我也能猜到。” 玄梦昔将僵住的笑容缓了缓,继续柔声道:“呵呵,看来你是极为了解狻猊呢!”玄梦昔说着,心底却继续骂道:你这个臭小子,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吗? 天桓听玄梦昔如此一说,不禁得意道:“那是自然。那天听闻它将珠子送人我就猜到了。”说着,看了看狻猊兽,继续说道:“狻猊这家伙自从那次得见羲曜晗公主舞那段凤舞九天,就魂都没了,对其念念不忘的。它将那黑珠子视为珍宝,要送人的话,定是非那赤炎的羲曜晗公主莫属。” 玄梦昔忍俊不禁道:“看不出这狻猊倒是个情种!呵呵,真是太可爱了!”说着,暗自地捏了捏手中的折扇,心中默道:赤炎,羲耀晗…… 紧接着,玄梦昔继续与天桓说道:“不过话说这赤炎的羲耀晗公主,确实神界是一等一的美人,而且据传她那段凤舞九天,舞得可是令天地动容,可惜了,我等身份低微,并不曾有机会得见。”玄梦昔说着,还佯装遗憾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她的这番模样,令人感觉如若她此生不曾得见羲耀晗的舞姿,仿佛便要遗憾终生似的。 天桓也不禁仰天感叹道:“我也曾听闻天下女子都希望能拜习耀晗公主学习舞艺,却不知此事在玄姑娘心中竟是如此之重。” 玄梦昔一脸怅然地叹气道:“是啊,我自幼习舞,一直对耀晗公主万分敬仰,能得见耀晗公主并拜其为师,乃是我此生之夙愿。哎……此愿恐怕是此生难以实现了吧……”说着,情绪急转直下,忽而眼中竟然朦朦起来。 天桓见状,不禁心有不忍,遂安慰道:“玄……妹……呃,玄姑娘,不必太过伤感。其实……” 玄梦昔假意用长袖轻擦了下眼角,满怀期待地望着天桓道:“天桓兄弟可是有办法能帮我?”说着,眨巴着那双妩媚的大眼睛,尽量摆出一副楚楚动人的样子。 玄梦昔的这一切,都被熙黠尽收眼底。熙黠默默地靠近玄梦昔,一把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做什么~快收起你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玄梦昔用力挣脱熙黠拉着自己的手,对熙黠说道:“这事如今你已是帮不上忙了,我自有打算。”说着,不顾熙黠阻拦,转身走向天桓。略有些尴尬地指指熙黠道:“呵,他见不得我伤感,安慰一下我来着。” 天桓并不在意,看着玄梦昔说道:“其实姑娘想要拜习耀晗公主学习舞艺,眼下倒是有个好机会!” 玄梦昔听天桓如此一说,不由心中雀跃,赶紧追问道:“不知天桓兄弟说的是何等好机会?” 天桓眉飞色舞地说道:“姑娘可听闻近来神界的各脉神君们聚众办学之事?” 玄梦昔表情木然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此并不知情。 天桓于是继续说道:“那些神君们美其名曰是要发掘人才,蓄养天地共主。其实呀,我们这些小辈们都知道,那些长辈们左不过是因为活的太久,日子清宁无聊,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罢了!” “可是,这与耀晗公主有何关系?”玄梦昔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问道。 天桓眉毛轻扬,望着玄梦昔说道:“你可知赤炎帝君派出的授课夫子是哪位?” 玄梦昔看着天桓飞扬的神色,猜测道:“莫非是耀晗公主?” 天桓手掌一拍,兴奋地说道:“玄妹妹果然聪慧,赤炎派出的就是耀晗公主!”说罢,忽见熙黠的目光射来,才发觉自己不经意间又唤了玄梦昔一声“妹妹”,不禁捂了捂嘴巴。 见天桓这般模样,玄梦昔心中甚觉有趣,面上浮起一丝浅笑,却立马被那故作的愁容笼去:“可是,这神族的学堂,哪是我这等不知名的小仙能说去就去的呢?” 天桓摸了摸后脑勺,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的也是,好像那学堂招收都是仙神二界有位份的仙神后裔。不过,游神散仙若想入学也不是不能,但是却必须获得神族三脉其一的帝君或者神君推荐方可。” 听天桓如此说道,玄梦昔不禁一脸黯然,叹气道:“我一个被什么背景的小仙,哪里有那等福气得神君和帝君推荐。说了半天,都是白说。” 天桓面带歉色,不好意思朝玄梦昔地笑笑,忽然看向远方,眼中一动,高声朝那树林之中喊道:“飞寻,给我出来!你躲什么躲?” 循着天桓高喊的方向望去,一个干瘦的身影映入玄梦昔的眼中,待那人慢慢走近,玄梦昔这才看清,这个天桓口中的飞寻,竟是一个瘦骨嶙峋发须皆白的老头,一身灰白的衣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 飞寻见着天桓,竟然怯怯起躬身一拜,恭敬地唤道:“八爷好,老身方才见八爷在此会友,未免惊扰到八爷,故而才未上前拜见,还请八爷恕罪!” 天桓看向那飞寻,没好气地说到:“飞寻,你说你也是,我三哥又不在,你没事躲我做什么。还有,都说不要八爷八爷的叫,把人都叫老了!” 飞寻依旧毕恭毕敬地躬身说道:“这,也是三爷定的规矩。不叫您八爷,那我叫您……八哥?” “哈哈……哈……八哥……”玄梦昔忍不住笑出了声,见天桓与飞寻看了过来,强忍住笑,正色说道:“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 一直冷着脸立在一旁的熙黠,也不禁侧目朝那飞寻看了过来。如此一个老神仙,却对这少年天桓如此敬重,想来这天桓的身份并不简单。 天桓深吸一口气,正色望着那飞寻道:”那你还是叫八爷吧。“说着,继续问那飞寻,”你来青虬作甚?今早在天界碰着你,你不是说要去灵啸送帖子么?怎么如今又跑到这里来了?” “禀八爷,今早本是要去灵啸送帖子的,路遇灵啸的雪慕彦神君,道是那雪飘飘公主如今并不在灵霄宫,而是在这青虬仙山的别院中小住,于是我中途又折返到此处来了。”飞寻低头答道。 “哦,原来如此,那你事情可办妥了?”天桓继续问道。 “还没。”飞寻摇了摇头道,“在别院扑了个空,并未见着那雪飘飘公主。” 听闻二人提到雪飘飘,玄梦昔不禁好奇地上前问道:“你寻雪飘飘做什么?” 飞寻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眼前的玄梦昔,又复而看看天桓,犹豫地问到:“这位是?” 天桓点了点头,示意飞寻:“这位姑娘是我朋友,但说无妨。” “是。”飞寻见天桓如此说,于是转身向玄梦昔说道:“近来神君们在天界办学,各脉的神族小辈们都要入此学堂来集中学习,博采众家之所长。在下今日正是为那灵啸的雪飘飘公主送入学的帖子而来。” 第四十一章 冒名飘飘 骗得金帖 “我说飞寻啊,你也是傻,被那雪慕彦神君的一句话,就忽悠到了这青虬来。你直接到灵霄宫把那帖子递给灵啸帝君不就得了,如今那雪飘飘不在别院,你去哪里寻去?而且,近年来神族各脉都各自休养生息,鲜少走动,我倒是好奇的很,你可还识得那雪飘飘公主?” 天桓的这话倒是提醒到了飞寻,飞寻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踌躇地说道:“这……我倒是曾经见过那雪飘飘公主,不过……那时她方才三百来岁……如今,都过了将近五万年,估摸着,雪飘飘公主如今应该和八爷差不多模样吧!” 天桓翻了个白眼,表示对飞寻无语至极:“飞寻,年纪相仿长相就会一样么?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我就说呢,那雪飘飘现在是何模样连我都不知道,你又如何识得?我看你还是别找了,干脆将帖子直接送到灵霄宫去得了。” 飞寻摸了摸头,觉得天桓说得似乎很有道理,于是向天桓躬身一拜:“多谢八爷提点,老身这就前往灵霄宫。”飞寻与天桓拜别之后,刚欲飞身而起,忽闻一旁传来一声:“慢着!” 但见玄梦昔忽然走上前来,对飞寻说道:“请留步!不必劳烦老伯再跑一趟灵霄宫了,这帖子交给我就行了。” 天桓与飞寻不禁有些意外,天桓不解地问向玄梦昔:“玄妹妹原来是灵啸的人?” 玄梦昔学着那雪飘飘的模样,双手叉腰,挺了挺胸脯,下颌微扬,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模样,脸上堆满得意之色:“不错,我便是灵啸公主雪飘飘是也!” “什么?你是雪飘飘?!“天桓与飞寻都一脸的不可置信。天桓不禁疑惑地问道:”你不是叫玄林么?“ 玄梦昔白了一眼天桓,不屑地说道:”八爷,你不知道什么叫化名吗?出来行走江湖,谁会用真名?“说着,盯着天桓继续说道:”天桓?真名?呵!“接着冷笑了一下。 天桓听玄梦昔如此一说,顿时眼中的疑云尽消,嘻嘻哈哈地笑道:”呵呵,原来是飘飘公主,在下眼拙了。”说着,凑上前去,低声道:“飘飘公主可还记得我?“说着眨巴眨巴眼睛,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玄梦昔自天桓的打扮以及手中的兵器,便知他身份非凡。一个少年,不但拥有狻猊此等灵兽为坐骑,而且对神界的一切如此了解,加之这飞寻老神仙唤其为八爷,这天桓的身份,玄梦昔早已猜得七七八八。而且天桓这名字,乃是取天龙的天字为姓,而天龙的一众帝子之中,刚好八帝子名中带有一个桓字。玄梦昔撇了一眼天桓,淡淡地说道:”钦伏桓,你我那时相见时才几百来岁,谁还记得那么多!“ 钦伏桓摸摸脑袋,吃吃地笑了笑:“说的也是,飘飘,没想到你竟然出落的这般漂亮了!” 这话飘进熙黠的耳朵,熙黠哼的一声,凌厉的目光射向钦伏桓。钦伏桓吐了吐舌头,低声不解地问玄梦昔:“飘飘,你何时订亲的?怎么从未听说过啊?” 玄梦昔与钦伏桓耳语道:“别理他,他是我在青虬救下的一个散仙,脑子有点不正常,非得要以身相许来报恩。他说什么,你随便听听就算了,别当真!” 钦伏桓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眼中略带同情地看了看熙黠,不料刚好与熙黠冰冷的目光对上,钦伏桓于是立马友善地朝熙黠笑笑。 那飞寻在一旁,摆着准备纵身向天的姿势,不料被玄梦昔一声“慢着”给叫住了,于是定在哪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结果玄梦昔和钦伏桓二人却一直在旁边聊上了,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他这身老骨头同一个姿势摆的太久,没活动,不禁手脚有些发麻,加上狻猊忽然耐不住寂寞凑了上来,在他腿边蹭来蹭去的,这飞寻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插话道:“这个,八爷,你说我这帖子现在到底往哪里送好?” 钦伏桓看了看飞寻,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飞寻,你可知道为何自己在神界混了这么久,却还是只能当这个跑腿的差事么?” 飞寻摇着头表示不解。 钦伏桓复而又叹了口气:“把帖子放下,你自己好好回去反应一下吧!” 飞寻默默地从怀中掏出那准备给雪飘飘的金帖,交到钦伏桓的手中,随后不解地说道:“八爷,这……” 钦伏桓朝飞寻挥了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玄梦昔见状,对那飞寻说道:“飞寻老伯,今日有劳了。不如随飘飘同往水镜湖湖心岛别苑,去喝杯热茶歇息一番,方才老伯寻我时不在,也没有好好招待一下老伯,还望老伯见谅。” 飞寻听玄梦昔如此一说,面上终于释然,躬身向玄梦昔行了一个礼,道:“老身眼拙,未能识得飘飘公主,还望公主见谅。如今既然帖子已经送到,老身就此告辞了!”说着,转而向钦伏桓也一拜:“八爷,告辞!”言毕,飞身朝天际而去。 钦伏桓朝玄梦昔扬了扬手中的金帖,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眯了眯:“飘飘,你方才戏演的不错呀,把自己说的可怜兮兮,搞的我都有些于心不忍。”说着,学着玄梦昔之前的模样,一脸怅然,叹道:“我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小仙,如何能得见曜晗公主,此生夙愿恐难实现……” 玄梦昔手中的折扇一转,一把重重敲在了钦伏桓的额头之上:“钦伏桓,让你学我,让你学我!”玄梦昔本是与钦伏桓玩闹一下,不料这一敲却下手重了些,钦伏桓不由痛的大声一叫,一把捂住了额头。 狻猊在一旁听到钦伏桓的呼叫,忽如疾风一般,腾地而起,出现在玄梦昔的头顶之上,朝玄梦昔大吼一声。那吼声震得玄梦昔头皮一阵发麻,玄梦昔不禁捂紧了耳朵。 忽然,一道紫光犹如闪电一般,将那狻猊击中,狻猊后退一丈,暴怒地甩动着尾巴,眼中满是愤怒地望向玄梦昔身后。 只见熙黠面带愠色立在玄梦昔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狻猊兽,眼中弥漫着杀意。玄梦昔一把拉住熙黠,劝说道:“不要!熙黠。” 熙黠冷冷地说道:“它方才想要伤你!”说着,望着玄梦昔道:“谁也不能伤你,伤你它就得死!” 玄梦昔拉着熙黠的衣袖,不断地摇头,为那狻猊求情:“它不是故意的,它是以为我方才伤了它主子,才对我……熙黠,不要伤了它!” 狻猊在一旁被熙黠击中了一下,也是狂怒不已,扭动着身体,眼中火光喷射,那阵势誓要与熙黠恶斗上一场,方才能够解恨。 钦伏桓见状,赶紧安抚狻猊道:“狻猊,飘飘方才只是与我玩闹呢,并非伤害于我!听话,不许伤人!乖,快下来!” 玄梦昔与钦伏桓一人苦劝一边,好不容易才将这颇有个性脾气古怪的一魔一兽给慢慢劝了下来。这一魔一兽各自怀着不爽,虽都停住了手,却仍旧怒目相对。 钦伏桓怕事态继续发展,到时候控制不住狻猊,于是赶紧趁势将那金帖交给玄梦昔:“飘飘,你的帖子收好。今日我就带狻猊先走一步了,我们到时候学堂上见面了再聊。” 玄梦昔见此情势,也恐怕自己再劝不住熙黠,从钦伏桓手中接过金帖收入怀中,点头道:“嗯,咱们回见!”说罢,忽然心中一动,一把拉住钦伏桓低声问道:“对了,我且问你,你三哥可回了天龙?” 钦伏桓一愣,一脸为难地看着玄梦昔:“你不是说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么?怎么,还想找他报仇?” 玄梦昔不解:“报仇?我与他有何仇?” 钦伏桓见玄梦昔一脸不解,笑了笑:“看来是我多心了,我三哥从前确实干过不少混事,不过那也都是小孩子玩闹而已。你尽管放心,我三哥现在不会像小时候那般不会动不动就戏弄人了。” “那你三哥现在何处?”玄梦昔按耐住悸动的心,尽量使自己表面上看起来平静一些。 忽然,狻猊望着熙黠又是一声低吼,钦伏桓转头看了看狻猊,接着对玄梦昔说道:“狻猊不高兴了,飘飘,不跟你说了,咱们学堂上见!”说着,安抚了一下狻猊,跳到了狻猊背上。狻猊望了熙黠一眼,低吼一声,忽然腾空而起,驮着钦伏桓,往天边飞去。 玄梦昔呆呆地望着无尽的天边,心底一阵失落,这钦伏桓,最终还是未能将钦伏宸的下落说出来。 钦伏宸,他可无恙?他可回了天龙?他为何不来水月洞天赴谷中之约? 玄梦昔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无数的担忧,无数的……思念。 此刻,玄梦昔心中不求其他,只希望能得知关于伏宸平安出谷的一丝半点讯息,便如愿足矣。 玄梦昔轻轻闭上了眼睛,默道: 他若安好,便无所求。 第四十二章 巧言令色 摆脱熙黠 “你打算混入神界?”熙黠见玄梦昔手中握着那金帖一副失神的模样,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玄梦昔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手中的金帖,点点头:“我必须得把护元珠给寻回来。” “洪荒宝物,非比寻常,能寻到自然是好。只是你冒用她人身份,混入神界,实在有些冒险。方才你也听到了,各脉神君和神族子弟都聚集在那处,万一你身份被堪破,能全身而退的希望可是非常渺茫。我不希望你只身犯险。”熙黠眉头微微皱了皱,满面严肃地对玄梦昔说着。 玄梦昔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那帖子,抬头看着熙黠,带着试探性的口气说道:“说的也是,那……不如你去?” 见熙黠一脸的凌乱,玄梦昔于是继续补充道:“你可擅长扮女人?”说着,貌似一本正经地望着熙黠。 熙黠愕然第望着玄梦昔,不禁无语。 “神族各脉多年不走动,加之灵啸一脉本就人丁单薄,唯有雪飘飘这一个小辈,被那灵啸帝君当做明珠般养在深闺,鲜少在神界露面。故而除了灵啸一脉,如今神界认识雪飘飘的人本就不多。我只需要避免与灵啸的人正面接触,便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玄梦昔见熙黠不出声,于是趁热打铁将情势分析了一番,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折扇还回了熙黠手中,满面郑重的样子,仿若交到熙黠手中的并非一把折扇,而是一颗定心的药丸。 熙黠接过折扇,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疑虑,似乎并不放心:“如今洪荒宝物混沌钟已在我手中,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件神族未解封的洪荒宝物而去冒险。而且,那个雪飘飘在裕偃那儿过得怡然自得,你管人家那么多作甚?你可是借故拖延,不想随我回去?”熙黠说着,满面严肃地盯着玄梦昔,似乎等着她的答案。 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轻垂,幽幽地对熙黠说道:“你可是要听实话?” “不然呢?”熙黠皱眉反问。 玄梦昔看了眼熙黠,很是犹豫了一番,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说实话,你也应该知道,我既然跑了出来,自然是不愿意跟你回去的。” 熙黠眼中凌光一闪,显然玄梦昔这话令他十分的不悦。虽是心中不悦,但熙黠却未在面上表露。 抬眼见熙黠的情绪还在可控范围内,情况似乎比预期的要好,玄梦昔于是继续说道:“但是,此次去寻那护元珠却并非故意拖延,更不只是为了赎回那雪飘飘。而是这护元珠于我而言,并非单单是洪荒宝物而已。此物于我,意义非凡,必须得寻到不可!” 听罢玄梦昔此言,熙黠更是觉得不解了:“那护元珠于你,有何特殊意义?” “护元珠乃至灵之物,如果能成功解开封印,据说有着聚灵的神奇功效,可以将羽化飞灰之灵气聚集拢来,重新合成一魄,使其入至轮回之中,转生成人,重获新生。”玄梦昔说着,望向熙黠:“我从魔界逃出后,之所以选择来到青虬,本就是为了那护元珠。” 这护元珠于玄梦昔自然是意义重大,最开始是为了将它作为逃婚的护身符,后来是为了兑现与钦伏宸之间的约定,然而这些原因却都是不能让熙黠知道的,于是玄梦昔只好随口编了个理由来搪塞熙黠。 当然,这个理由也并非完全是瞎编。 要知道这护元珠乃是洪荒宝物,解开封印之后,其强大的威力未可知,说不准还真能聚灵呢,故而玄梦昔这话虽是随口胡诌,但是听起来还是有些令人可信之处的。 熙黠听罢玄梦昔所言,深紫色的眸子中忽然泛起了波澜之色,手忽然紧紧捏住那折扇,缓缓说道:“你是,为了……” “不错,我是为了我父亲。”玄梦昔见熙黠似乎有些动容,于是立马接住熙黠的话说道:“父亲长年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之中,无法自拔。虽然自小他对我鲜少关注,甚至把我的婚事也当他的做一场交易,但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听罢玄梦昔所言,熙黠犹豫了一番,终于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如此决绝,我也不便再阻拦你。”说着,翻手间手中出现一串圆鼓鼓的铃铛。 熙黠将那铃铛交到玄梦昔手中,继续说道:“如遇到什么事,只管摇动铃铛,我将会立马去接应你。” 玄梦昔没料到,自己随口这样胡诌的一席话,居然轻易将熙黠给糊弄住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意外。 接过熙黠手中的铃铛,玄梦昔朝熙黠点了点头。顺手将熙黠交予自己铃铛拎起来仔细瞧了瞧,只见那晶莹剔透的铃铛之上隐隐现出紫色的兽纹,似乎像是一只紫麒麟穿行于铃铛之中。玄梦昔轻轻晃了晃,将铃铛收入袖中。 见玄梦昔晃动那铃铛,熙黠不禁眉头皱了皱,轻轻揉着耳朵说道:“这铃铛紧要之时再摇,平时没什么事就别乱晃了。” 玄梦昔听熙黠如此一说,眼中不禁漾出笑意,忽然将那铃铛又从袖中摸了出来,伸出一根手指,将铃铛的挂绳勾于指尖,轻轻拎起,故意在熙黠面前晃了晃:“你说,可是平日无事如此晃着玩玩都不行么?”说完,还一脸无辜地睁大眼睛看着熙黠。 熙黠将头扭到一旁,面上似有不悦,又夹杂着隐忍与无奈之色,故而面上神情十分的复杂。末了,好似命令般地撂下一句:“不行!”接着,忽然化身一道紫色的电光,“嗖”地一声,消失在了玄梦昔的视线中。 见熙黠终于肯离去,玄梦昔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道:“可算把这个难缠的家伙给弄走了!”低头看了看手中那铃铛,轻轻笑了笑,复而将其收入袖中。 打开手中的金帖,扉页之上四行发着光的醒目大字映入玄梦昔的眼中: 学海无涯, 博采众长。 天地共主, 光耀四方。 旁边内页之上又有四行小一号的文字,是为: 八月十五, 天曲神山。 名师齐聚, 开堂授业。 这前面的几行大字明显是在宣传神族一众神祇长辈们此次办学的因由,对玄梦昔而言这些炫目的大字毫无用处,基本上都是废话。 帖子内页中的那几行小字,方才是显示了最紧要的信息,交代了这次神族办学的时间地点等等一些事宜。 八月十五,玄梦昔心中叹了一下,竟又是八月十五月圆之日。 在灵蝶谷中,与钦伏宸为求取灵蚕蛹而假意成婚,也是在八月十五这日。那晚,玄梦昔因为醉酒,还闹了不少胡事让钦伏宸笑话。 如今神族入学之日,竟然又是定在八月十五,这不禁让玄梦昔心生感叹。当日,在灵蝶谷中,明明是人月两圆,可那时她却和钦伏宸一心想着要出谷。如今,已是如当日所愿,成功离开了灵蝶谷,却与钦伏宸断了联系,再遇着十五之日,恐怕就是月圆人缺了。 想到此处,玄梦昔不禁开始有些怀念起在灵蝶谷中的日子,如果没有那些阴谋诡计,能那样与钦伏宸平淡相守,也是极好的。可是,现在她却连钦伏宸是生是死都不知晓,更别提他如今身在何处了。 这人呐,总是这般,那东西攥在手中的时候不懂珍惜,真的到了失去的时候方知道后悔。这天地之大,无所不容,无奇不有,却偏偏没有一件宝物能让时光倒流。 如今,玄梦昔只能寄望于能在天曲神山寻得护元珠的同时,从钦伏桓那里打探到钦伏宸的消息了。 在灵蝶谷中之时,有件事一直令玄梦昔很是奇怪。以往在月圆之夜,她总是会反反复复地做着那个被鞭笞的噩梦,但自从入了灵蝶谷,虽然每逢十五,额上的印记颜色都会变深,但是那个噩梦却再未出现过。想来,或许是因为那灵蝶谷乃是空间断层,存在于六界之外,连一直如影随行的那个噩梦都被屏蔽在了界外了。 而今,出了灵蝶谷,那噩梦恐怕又要随之而来。不过,玄梦昔心中觉得这也没什么,其实,她也有些想念母亲了。 将手中的金帖合拢起来,玄梦昔这才注意到,原来帖子封面上还有几个凹凸不平的字,和封面上金色的纹路交织在一起,围合成一个圆圈: “灵字零零壹号:雪飘飘。” 细细看那封面上的纹路,似龙非龙,似凤非风,似虎非虎,想来应是由龙凤虎三者杂合而成的。 玄梦昔心道,这神族三脉神祇也是好笑,从这金帖便能瞧得出他们如今是该有多闲啊,简直是闲得发慌的节奏。 离八月十五还有两日,玄梦昔想着既然是打算要顶替雪飘飘去往天曲神山,那么自己还是要准备准备,不要被人家一眼就看穿了才是。 打定了主意,玄梦昔将手中的金帖收入袖中,飞身而起,朝那水镜湖湖心岛别院而去。 第四十三章 执帖入学 混入神界 转眼便是八月十五入学之日,玄梦昔早早地便候在了天曲神山的结界之外。 这天曲神山,位于九天之上天龙、赤炎、灵啸三脉的交界之处,乃是神界的第一峰。神山之巅,有通天神柱,直连一十三天。 想来,神族的三脉神袛们将这聚学之地设在此处,一是因为此处的位置刚好处在中央,于三脉神族皆是便利。二是因为此山的寓意非凡。 此次聚学名为蓄养天地共主,这天地共主是何等人物?定然是这神族第一人方能胜任。这神族第一人,岂能随随便便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培养出来?自然是要神界第一峰天曲神山这样的地方,方能配得上未来天地共主的身份啊! 平日里,这天曲神山笼在九天的云雾之中,加之有结界在外,故而即使是神界之人,亦是鲜少得见。 今日玄梦昔一身白衣,躺在结界外的一朵洁白的浮云之上,与那白云是浑然一体,不仔细去观察,旁人是绝难发现她的踪迹。 隐在云朵之上观察了大半个时辰,玄梦昔发现那天曲神山原来是有两座山峰,聚学之地,并不在主峰天柱峰上,而是设在西侧的曲云峰。如今,曲云峰山腰的结界,已经开了一个口子,供往来的仙神小辈们凭手中的帖子进入其中。 那结界的入口处,立着一个瘦骨嶙峋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身后跟着两位穿着红衣的小仙童。老神仙在前面招呼接待,两个小仙童在后面一人收帖子,一人发牌子。 玄梦昔心中好奇那人手一块的小牌子是何物,于是催动云朵,往前凑了凑,这才发现,那领头的老神仙,居然是那日在青虬山中给雪飘飘送帖子的飞寻。 但见那飞寻身后的两个小仙童手中一人捧着一个酸枝木的红匣子,前面小仙童的匣子原本是空的,用来收集人家递上来的金帖,后面那个小仙童的匣子里面则全是清一色巴掌大小的白色小玉牌。待前面收帖子的小仙童验明了来人的金帖真伪,后面的小仙童便会从酸枝木匣子里取出一块白玉小牌递上去。 那白玉小牌子瞧上去本是一块极为普通的璞玉,可是落在报道之人的手中以后,居然会发出灼灼的灵光来。而且玄梦昔发现,似乎每个人发出光的颜色都不相同。当然,如此说也不尽然,玄梦昔总结了一下,那白玉小牌子似乎也只会发出四种不同颜色的光,分别是:金、赤、白、绿。 这四种散发着不同颜色光芒的牌子,究竟是如何分发的,又到底有何用处?玄梦昔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 正想着这牌子的问题,忽闻天边传来一声:“何人在此鬼鬼祟祟!还不速速现身~” 玄梦昔心中一惊,透过笼在面上稀薄的云雾朝上方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光铁甲,手持长剑的男子,从天曲山的主峰天柱峰之上,飞身而下,往此处而来。 见那铁甲男子飞身而下,玄梦昔有些不确定,方才他吼的这一声,究竟是不是针对她。但不一会儿,玄梦昔就确定了,那铁甲男子方才吼的就是她啊,因为他手中的那把长剑眼见着就往玄梦昔身处的这朵白云刺来了。 玄梦昔一个筋斗,从那云朵之上翻落下来,悬立在半空之中。 那铁甲男子的长剑直指玄梦昔,厉声问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在这云曲神山结界周围鬼鬼祟祟的,究竟有何图谋?” 图谋?说到图谋,玄梦昔此次来这云曲神山,确然是有所图谋的,但是,这般随便问问她就会告诉你么?别傻了! 究竟该如何应对这铁甲男子?玄梦昔心想,如今自己是冒名雪飘飘,如遇此种情形,雪飘飘会如何应对? 玄梦昔眼珠一转,立马有了主意。 只见玄梦昔忽然手掌一翻,手中出现一柄白色的长剑,提起那长剑,指着铁甲男子骂道:“你是何人?本公主好端端的在这里睡觉,被你吵醒了不说,你居然还敢拿剑指着我?”说着,将手中那白色的长剑隔空挥舞了两下,继续说道:“还说本公主有图谋?本公主这就告诉你,图谋就是打残你!” 说完,玄梦昔长剑挥舞,飞速朝那铁甲男子刺去。 曲云峰山腰结界口子边众人的目光,立马被玄梦昔与铁甲男子吸引住了,纷纷朝那半空中望去。 山腰之处,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玄梦昔不禁有些后悔与铁甲男子动手了。原本隐在这云朵之上,就是想等入山的人少一点之后,乘机混入,免得被灵啸一脉的人看出了端倪。 可现如今,计划的低调混入,居然变成了如此受人瞩目的高调登场,这要是万一穿了帮,可如何是好? 玄梦昔本是无心恋战,加之念及那雪飘飘的功力本来就弱,恐怕不是这铁甲男子的对手,故而,玄梦昔与铁甲男子草草过了几招,便故意匆匆败下阵来。 只见玄梦昔仿佛失手一般,手中的白色长剑滑落,忽然就从半空之中跌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那围观的人群之中。 玄梦昔刚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便见一人急匆匆地从不远处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一把将她扶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须发皆白的老神仙飞寻。 飞寻一把扶住玄梦昔,一把伸手挡住那飞身而来的铁甲男子,急声道:“云将军,快住手。这位是灵啸的雪飘飘公主!” 铁甲男子听罢飞寻所言,忽然停住了手,一脸茫然地望了望飞寻身后的玄梦昔,疑惑道:“可是……” “什么可是啊,这是雪飘飘公主,听不明白么?”飞寻的白胡须一上一下地抖动着,叹了口气道:“唉,云将军,你可知道为何自己一身绝技,却空守这天曲神山这么多年么?” 铁甲男子定定地立在那里,手中的长剑却不曾放下,不解地问飞寻:“为何?” 飞寻摇了摇头,叹道:“先把剑收起来。” 这铁甲男子虽然眉头皱起,但是却听了那飞寻的话,乖乖地收起了剑,似乎打算接下来再认真地倾听飞寻进一步的教诲。 飞寻一边摇头,一边叹气:“你呀,回去想想,回去好好想想。” 玄梦昔看到飞寻这般模样,心中不由好笑,这情形竟是这般的熟悉。前几日在青虬仙山中,这飞寻才被钦伏桓如此教导了一番,没想到今日这飞寻居然现学现卖,反倒教训起别人来了! 那云将军也是个木头,见飞寻如此这般,竟然还是满脸瞧不明白的表情。飞寻不禁摆出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指着玄梦昔对他道:“还不赶紧过来给飘飘公主赔个不是!” 这位云将军这下倒是听明白了,可面上却是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飞寻将这云将军拉到玄梦昔面前,对玄梦昔说道:“飘飘公主,方才是云将军的不是,不该没搞清楚情况就贸然对公主您出手。您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同他计较。” 平时玄梦昔遇到这般情形,自是不会多加计较。可如今,她可是雪飘飘。换作雪飘飘,这事情恐怕就还没完。 玄梦昔轻轻弹了弹身上方才沾染的尘土,哼了一声,斜着眼睛望望那云将军,满是不爽快地说道:“方才对本公主动手的又不是你,你赔什么不是?他自己没长嘴巴么?” 飞寻为难地拉拉云将军的衣袖,可那木头却没有半点要服软的意思。飞寻不禁在一旁急的直跺脚。 正在此时,一阵风起,但见那半空之中,一身黄衫的钦伏桓坐在那狻猊兽的背上,乘风携雾而来。 将钦伏桓送到曲云峰结界入口,狻猊兽摇头摆尾地撒着娇,似乎不想走,钦伏桓亲呢地摸摸它的头,似笑非笑地说道:“乖,快回去,这天曲山不许随意出入的,要是让耀晗公主知晓你不听话,那恐怕……” 听到钦伏桓提到羲耀晗,那狻猊不待他把话说完,忽然一个转身,腾空而起,迅速消失在了空中。 见狻猊离去,钦伏桓朝玄梦昔走过来,嘻嘻哈哈地说道:“飘飘,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可是谁惹到你了?” 飞寻见钦伏桓走了过来,立马恭敬地说道:“禀八爷,方才云将军因不识得飘飘公主,故而冒犯了公主。都是一场误会,误会。” 钦伏桓听罢飞寻所言,笑呵呵地做起了和事老:“飘飘,别生气了啊,我帮你教训他!” 只见钦伏桓上前两步,跳到云将军面前,挤眉弄眼地大声呼喝道:“连灵啸得雪飘飘公主都不识得,你是如何当差的?”说着,一把拉过云将军,似乎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的样子。可靠近了云将军,钦伏桓却压低声音说道:“云将军,大丈夫当是能屈能伸,不与小女人计较,随便道个歉,给人家女孩子一个台阶下嘛!” 那云将军看了看钦伏桓,顿了顿,终于开口朝玄梦昔挤出几个字:“云某冒犯了!” 玄梦昔见那云将军终于开了口,加之自己一直这般端着也是很累,于是白了云将军一眼,说道:“今日看在天龙八帝子的面子上,本公主便不与你计较了。下次见着本公主,记得绕路走!” “你……”云将军双拳紧握,被钦伏桓拉住,劝说了一番,终于愤愤地飞身往天柱峰而去。 飞寻在一旁对围观的众人说道:“都散了吧,还没看过瘾吗?” 围观的众人听飞寻如此一说,纷纷散去。 飞寻伸手将那两个小仙童招上前来,对玄梦昔与钦伏桓说道:“飘飘公主,八爷,请二位将入学金帖交上来换领各自的身份牌子。” 第四十四章 白玉牌上 破绽惊现 玄梦昔与钦伏桓听飞寻如此一说,于是各自掏出身上的入学金帖,递给飞寻,飞寻接了过去,照例瞧了瞧,便将帖子交与小仙童存在了那酸枝木的红匣子之中。另一小仙童见状,立马机灵地从手中的匣子里面,随手取出了两块白玉小牌子,呈了上来。 飞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玄梦昔与钦伏桓说道:“请八爷与飘飘公主领身份牌子。” 玄梦昔见飞寻手中的那两块身份牌子,看上去并没什么不同,犹豫着不知道该选哪块,不禁问向飞寻:“飞寻老伯,这牌子有何用?” 飞寻还来不及答话,一旁的钦伏桓忽然凑上前来,从飞寻手中随手拣起一块牌子,捏在自己手里玩了起来。一边玩着,一边对玄梦昔说道:“他们这牌子做工实在是粗糙了点,但是用料确实有讲究。” 飞寻点了点头道:“八爷果然是好眼力,说的一点都不错!”接着,转向玄梦昔说道:“飘飘公主,这小牌子瞧着普通,但却并非普通的白玉制成。制这牌子的璞玉,乃是那天柱峰顶上吸收了天界灵气的通天灵石,具有辨识这六界万物得能力。” “辨识六界万物?!”玄梦昔听飞寻如此说来,心中不由一惊。 方才与那云将军动手,引起众人围观,玄梦昔一直暗中极为担忧,生怕被灵啸的人堪破了身份。现在看来,她的运气还算不错,当时似乎并没有灵啸的人在场。然则,她却怎么也没料到,那块不起眼的小牌子,居然有辨识身份的功效。 见玄梦昔问起,飞寻继续答道:“不错,这通天灵石极为珍贵,平素神族一般只会用在机关密钥之上,此次聚学由于涉及三天四海仙神二界,人数众多,加之天曲神山乃是非常之地,故而三脉神族帝君用这通天灵石为各位做了身份牌子,一是表示对此次办学的重视,二来也是为了防止不轨之人混入神山。” “八爷,还烦请将血滴入手中的牌子之上。”说着,飞寻示意钦伏桓将血滴入。 玄梦昔见钦伏桓手中一道光起,指尖出现一个小口子,殷红的血滴顿时从那口子之上冒了出来。钦伏桓将血滴入那白玉小牌的牌面之上,那滚圆的血滴迅速化了开去,渗入白玉牌中消失不见。不一阵,那牌子在钦伏桓的手中泛出了耀眼的金光。 飞寻在一旁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剩下的那块白玉牌子递到玄梦昔面前:“飘飘公主,请收牌子吧。” 望着飞寻手中的白玉牌子,玄梦昔心中不禁忐忑起来。犹豫了一下,缓缓地伸手出去,将那牌子接了过来。 “请飘飘公主将血滴入牌子。”飞寻恭敬地说着。 玄梦昔将牌子紧紧攥在手中,却迟迟不见动手。 钦伏桓在一旁忍不住催促道:“喂,飘飘,你发什么呆呢?快点滴血呀!” 玄梦昔不知如何是好,自己乃是魔界中人,虽然气息被素姨封存了起来,但身上的血却是做不了假。这通天灵石有辨识六界万物的功效,血一旦滴了上去,自己的身份岂不是要露了馅? 好不容易费尽心思骗得金帖混入神界,这护元珠没见着,钦伏宸的消息也未打探到,就这般被一个小牌子坏了事,玄梦昔着实是心有不甘! 但如今钦伏桓与飞寻二人都在一旁望着,要如何方能糊弄过去呢? 犹豫了良久,玄梦昔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缓缓开口道:“这个,我怕!” 钦伏桓看着玄梦昔这般模样,于是十分不解地问:“怕?怕什么啊?” 玄梦昔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望着钦伏桓与飞寻:“我……怕疼!” “啊?!”钦伏桓一脸的不可置信:“指尖采个血而已,你居然怕疼?!” “是啊,就是怕疼啊!要流血啊,怎么会不疼?”玄梦昔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钦伏桓,继续说道:“怎么?不准人家怕疼啊!你不怕疼,你帮我再滴点血上去啊!” 钦伏桓一脸黑线:“我的公主殿下!这怎么行啊!你……未免也太娇贵了点吧!” 飞寻在一旁看着,不禁觉得好笑,好不容易拼命忍住笑,正色对玄梦昔说道:“飘飘公主,这滴血之事不是儿戏,旁人是不可代劳的。这,或许是会有那么一小点点的痛感吧,还望飘飘公主能忍耐一下。” 玄梦昔又可怜巴巴地望着飞寻:“老伯,非得滴血不可吗?真的会疼的!”说着,一双魅惑的大眼睛不断地眨巴着。 飞寻暴汗,不忍再看玄梦昔,扭头道:“飘飘公主,这是上头的定下的规矩,飞寻乃是照章办事,还望公主不要为难小的。” 见飞寻如此说来,而且旁边钦伏桓又在盯着自己,玄梦昔心想,看来滴血这关是逃不掉了。也罢,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滴就滴吧,大不了露馅了跑路。如今只有钦伏桓与飞寻二人在此,就算加上跟着飞寻的那两个小屁孩,他们总共也才四个人,想来要跑路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跑路之前,有一事她还得先问清楚。 玄梦昔今日见着钦伏桓,就一直想问他三哥钦伏宸的下落,但是奈何时机不对,而且自己一见他就贸然开口打听钦伏宸,似乎并不妥,也容易让人起疑,故而玄梦昔一直忍住没问。但是如今玄梦昔要随时准备跑路了,故而,这钦伏宸的下落,还得先问了再说。 想到此处,玄梦昔一把将钦伏桓拉到一边,低声问道:“钦伏桓,我那日问你你三哥可回了天龙没有,你好像还没回答我吧?” 钦伏桓被玄梦昔这一问,给问懵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他们三人明明还在谈论滴血之事,怎么这话题忽然被转到他三哥身上去了? “我三哥?我三哥和你滴血有什么关系啊!飘飘,你是想岔开话题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么?你再怕疼,这血还是要滴的啊!”钦伏桓觉得玄梦昔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搞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你告诉我你三哥的下落,我就滴血。”玄梦昔晃了晃手中的白玉牌子,对钦伏桓说道。 “不如你先滴血了我再告诉你?”钦伏桓眯着眼睛对玄梦昔说着。 “你先说!”玄梦昔显然不肯。 “你先滴嘛~”钦伏桓也不让步。 “你先!” “你先~” 二人的对话陷入了无限循环之中。 飞寻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跳出来说道:“飘飘公主,三爷大半月前已经回了天龙,今日也会来此报道,你和八爷能不能停下来!” 玄梦昔与钦伏桓见飞寻插话,顿时一愣,停止了争执。 钦伏桓撇了撇嘴:“飞寻,你真是无趣!”说着,望着玄梦昔道:“飘飘,现在可以滴血了吧!” 此时,钦伏桓在一旁说的话,玄梦昔是半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脑中只是反反复复的回荡着飞寻的那句:三爷大半月前已经回了天龙,今日也会来此报道! 显然,飞寻口中的三爷,便是那钦伏宸。得知钦伏宸安然无恙,玄梦昔心中很是雀跃,但转念想到他的失约,她不禁又有些黯然。飞寻说钦伏宸今日也会来此报道,那么,只要留在此处,今日便可见着钦伏宸了? 如此说来,还不能跑路,还得拼命留下。 可是,要留下,如今又有岂是她说了算? 玄梦昔望着手中的白玉牌子出神,被钦伏桓拽了两下,这才回过神来。 “飘飘公主,请吧!”飞寻客气地催促道。 玄梦昔自知是无法再继续拖延了,于是装作很怕疼的样子,闭着眼睛,犹犹豫豫地用灵光在指尖划了一个口子,还很夸张地“啊”的叫了一声。 一滴殷红的鲜血从玄梦昔的指尖滑落,落在那洁白的玉牌之上,圆滚滚地血珠在玉牌表面滚动着,却不见化开。 钦伏桓与飞寻在一旁见状,皆是觉得惊奇。 “咦,怎么你这血不见化开,也融不进玉牌呢?”钦伏桓凑近看了看,不解地问道。 飞寻也走近看了看,白眉皱起,满面困惑的表情:“不应该呀,这通天灵石能辨识六界万物,怎会血滴上去全无反映呢?” 玄梦昔偷偷瞄了飞寻一眼,试探着说道:“莫非是这玉牌坏掉了,没了灵性?” 飞寻将那玉牌从玄梦昔的手中接了过来,口中仍旧默默地念叨着:“不应该呀,不应该呀,莫非真是这玉牌坏了?”说着,将那玉牌对着光看了看,白色的通天灵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越发的晶莹剔透,而玄梦昔滴在上头的那滴殷红的血珠,却在洁白的玉石上面滚动着,仿佛那个石头表面打了一层蜡似得,血就是化不开也渗不透。 “星儿,再拿块牌子过来。”飞寻转头对身后那捧着装有玉牌匣子的小仙童说道。 小仙童急忙从匣子里重新取了块白玉小牌来,交到飞寻的手中。飞寻握着那白玉牌子,望向玄梦昔,不好意思地缓缓说道:“飘飘公主,麻烦你……” “不要!”玄梦昔将方才采过血的食指指尖含在嘴里,头摇的像拨浪鼓:“休想再要我一滴血!” 第四十五章 化险为宜 平安过关 玄梦昔看着飞寻手中的白玉牌子,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你们休想再要我一滴血!”说着,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直接撞上了钦伏桓。 钦伏桓一把拉住玄梦昔的胳膊,说道:“飘飘,你就再试一次嘛!” 玄梦昔白了钦伏桓一眼:“不用你流血,你就不肉疼是吧!”接着胳膊抡起,将钦伏桓拉住自己的手给甩了开去。 飞寻为难地望望钦伏桓,那样子似乎是在向他求助,岂料钦伏桓双手一摊,耸耸肩膀无奈地说道:“飞寻,你看我也没用,是你这牌子有问题,能怪得了谁啊,又不是飘飘她不配合你滴血。有本事你自己再去她身上取一滴血,我可是没有办法帮到你了!” 听钦伏桓如此一说,飞寻面色越加难看,满脸愁容地再次央求玄梦昔:“那个,飘飘公主,你看这个,小的确实是为难,还望飘飘公主能够体谅一下小的,再慷慨赐予一滴血。小的也知道,这采血嘛,免不了有伤口,也免不了会有那么一丁点的痛,但是还望飘飘公主能够……” 玄梦昔双手叉腰,学那雪飘飘的样子,跳起脚来,指着飞寻说道:“还只有那么一丁点的痛?飞寻,亏我还尊你一声老伯!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玄梦昔说着,袖子一挥,把头别到一边,继续补充道:“反正,今日你休想再采我一滴血,就算闹到我父君那里去,我也还是这句话。” 飞寻一手各举着一块牌子,无奈地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一会儿,飞寻忽然灵机一动,将那块已经滴过血的牌子晃荡了几下,抖了抖,想要把玄梦昔滴在那上面的血,给转移到另一块牌子上去。 钦伏桓凑上前去,拍了拍飞寻的肩膀,赞叹道:“飞寻,你可以嘛,还挺有办法的!”可话刚出口,钦伏桓就后悔了,因为飞寻晃了半天,那块牌子上的血也没晃下来,依旧在原来的那块玉牌之上晃悠着。 不知是因为年纪大了,还是因为紧张,飞寻的头上竟然渐渐地冒出汗来,一滴汗不小心滑落,滴在了那带血的玉牌之上,玉牌忽然像平静的水中投入了一颗石子那般,表面一阵荡漾,透明的光波一圈圈地在飞寻的手中化开。玄梦昔滴在上面的那一滴血珠,随着那漾开的光波,落入到白玉石牌的内部。 那血珠落入玉牌之中,忽然洁白的玉牌通体变成深紫色,发出炫目的紫光。 玄梦昔在一旁见状,紧张地捏紧了手指,飞寻与钦伏桓也是大惊失色。 飞寻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紫……紫……紫色,不是魔族之光么?!!” 钦伏桓抬眼望向玄梦昔,满脸困惑:“怎么会这样?”接着又看看飞寻,说道:“你这牌子也太不靠谱了吧!飘飘怎会是魔族呢!” “这个……这……”飞寻不解的挠了挠头,仔细看着手中的玉牌,忽然嘴巴惊讶地张开,说不出话来。 玄梦昔仔细一瞧,飞寻手中的玉牌紫光渐弱,又复而发出耀眼的金光来。 钦伏桓也瞪大眼睛,开始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又变成金光了?金光不是我们天龙神族……飘飘怎么可能……这?” 玄梦昔瞧着飞寻手中那闪光的玉牌,心中也尽是不解,或许,这块牌子真是碰巧坏掉了吧。于是走到飞寻面前,将那牌子接了过来,握在手中仔细瞧了瞧,那牌子在玄梦昔的手中,一会儿闪着紫光,一会儿又闪着金光,随后两种颜色的光交织在一起,渐渐稳定下来。最后,玄梦昔手中的玉牌,竟然变成了紫金之色。 钦伏桓与飞寻已然是看呆。 通天灵石,可辨识六界万物,灵石辨识之后,分别会发出不同颜色的光芒来进行区分。神族天龙一脉乃是金光,神族赤炎一脉乃是赤光,神族灵啸一脉乃是白光,仙界的游神散仙乃是绿光,魔族为紫光,妖界为蓝光,冥界为黑光,人界则无感。 这紫金之色,并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类,那代表着什么? 见在场的人都呆住了,玄梦昔只好晃着那牌子说道:“我都说你这牌子有问题吧,你瞧,这都成了调色盘了!” 飞寻用衣袖擦擦汗,不好意地呵呵了两声,轻声道:“不如,我还是给公主换个牌子?” 玄梦昔脸色一变,撅嘴道:“休想!我今日还就要这个牌子了!”说着,将那紫金色的身份牌收入袖中,趾高气昂地朝结界内走去。 钦伏桓指着飞寻教训道:“唉,我说你呀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眼见玄梦昔入了山,钦伏桓也懒得再教训飞寻,撂下一句:“自己回去反省吧!” 紧接著,一路小跑追赶玄梦昔去了。 “飘飘,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听到钦伏桓的声音响在身后,玄梦昔也懒得理睬,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着。方才,着实是让玄梦昔紧张得心惊肉跳了一番。 特别是那紫光亮起之时,她分明在钦伏桓与飞寻的眼中瞧见了一丝怀疑的神色,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却让玄梦昔深刻地体味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建立起来是那般的不易,然要摧毁起来却是只需弹指一挥。 这身份牌这关算是过了,但是谁又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其他的考验在等待着自己呢?她这个假雪飘飘,到底能在这里糊弄多久,玄梦昔自己心里真是没有底。 今日,只是应付飞寻与钦伏桓,日后还要应付整个神族的众人。关键是如何能保证不被灵啸的人撞破身份?对于这点,玄梦昔心中其实也没有主意。 显然,冒名雪飘飘这事,做起来并没有之前想象的那般轻松。 玄梦昔心中正盘算着,那钦伏桓已经追了上来,嘻嘻哈哈地调笑道:“飘飘妹妹,你这性子也还是如那小时候一般,一点都没有改。” 玄梦昔一边走着,一边望了眼钦伏桓,懒懒地说道:“那又如何?” 钦伏桓继续笑道:“你老跟我打听我三哥,可是还记恨他小时候曾经戏弄于你?” 钦伏宸小时候还和雪飘飘结过梁子?玄梦昔心中颇为意外,忽然想起那日在水月洞天,雪飘飘听到钦伏宸的名字之时,确实表情有些古怪,还问他是不是天龙什么来着,虽然话被钦伏宸打断了,但是她本意应是要问他是不是天龙三帝子的。原来,她和钦伏宸之间,还有这么个渊源。 听到钦伏桓提及钦伏宸,玄梦昔心底不禁涌起一股子失落之感。虽然之前她以为,只要知道钦伏宸安然离谷,自己就心满意足了,但是如今看来,她对钦伏宸的期望远不止如此。特别是对于钦伏宸的失约,玄梦昔心底还是非常介意的。 见玄梦昔不说话,钦伏桓继续说道:“其实我三哥真的变了好多,与小时候完全不同了。而且,我告诉你哦,那次他整了你之后,他自己也被父君狠狠地教训了一番。不止如此,母后还把他在佛堂里关了三年,罚他抄了三万遍经书呢!” “真的?”玄梦昔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望着钦伏桓,显然,她对钦伏宸的这些个旧事还是非常有兴趣的。 见玄梦昔有兴致听自己说话,钦伏桓觉得自己选对了话题,于是劲头十足了起来,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你知道么,我三哥最爱背着父君母后偷跑出去游历,在下界搜集宝贝和打小怪兽玩。可是每次总是被母后发现后绑回来,关在佛堂三年,抄经三万遍。那佛堂里的经书,他这些年都不知道来来回回抄了多少遍,估计都能倒背如流了!” “难怪他一身的木檀香味,原来是在佛堂里关禁闭熏出来的!”玄梦昔忽然感叹到。 “飘飘妹妹,这我三哥身上什么味道你也知道?”钦伏桓不禁奇怪地望着玄梦昔。 玄梦昔自知失言,于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天天被关在佛堂里,能不被那檀香熏出一身木檀味么?随便想想都知道啦!”接着,还故意打了两个哈哈。 钦伏桓脑袋一歪,想想觉得玄梦昔说的也是有道理。 玄梦昔见钦伏桓被自己忽悠过去了,于是继续问道:“今日你三哥怎么没与你一同来呢?你们天龙的帝子公主众多,怎么就唯独见你一个?” 钦伏桓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我们天龙的帝子公主们,都不是吃干饭的,个个都要各自司其职。至于我,我是不务正业的闲人一个,手上也没什么事,就被父君给派过来了。另外我长姐风瑶因为一直想拜习赤炎羲耀晗公主学舞,晚些时候把手中的事情交代妥贴了也会过来的。” 玄梦昔听了半天,没听到自己关心的重点,故而继续追问:“那其他人呢?” 钦伏桓挠挠脑袋,想了想,继而说道:“那个,估计都没空过来吧。其实这聚学也就是那些神君们太无聊办着玩的,真正吸引的都是下面那些仙神二族的小辈们,我父君也没把这个当回事,就随便让我们几个闲人过来撑下天龙的场面罢了。” 玄梦昔心中不由叹了口气,这钦伏桓说话总是一侃起来就不着边际,怎么想从他口中探知钦伏宸的行踪,就那么的难呢? 第四十六章 心结解开 步入曲云 钦伏桓见玄梦昔又开始心不在焉,于是顿了顿,问道:“飘飘妹妹,你又是怎么了?” 玄梦昔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啊,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呃,飘飘妹妹,你可是想要打听我三哥何时过来?”钦伏桓忽然话锋一转,直接问向玄梦昔。 对于钦伏桓的直接了当,玄梦昔很是欣慰,因为绕来绕去的确实是很没劲,玄梦昔听人说话向来都只拣紧要的听,其他自己不关心的,基本上都是听不进去的。 既然钦伏桓都这么问了,玄梦昔于是点头说道:“是啊,我就想看看你三哥如今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言,变了个样,与小时候顽劣不堪的样子大不相同了!” 听玄梦昔如此一说,钦伏桓释然地笑笑:“我还一直担心你是……算了,看来都是我多虑了。” “你是担心我要去找你三哥报复?”玄梦昔哑然失笑,心道:其实你的担心倒不是多余,真遇上雪飘飘,依她的性子,倒还真有可能去找钦伏宸报复。 钦伏桓满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了啊,飘飘妹妹。” 玄梦昔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这都不是事啦!我就好奇你三哥为何没跟你一起来?他当年那般顽劣,莫非如今忽然变得靠谱了,能堪当大任,以致诸事缠身比你还忙?” 钦伏桓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其实,我三哥还被我母后关在佛堂里呢!是我和小妹灵希一并去求了母后,母后才答应让三哥来此跟随梵天的菩提夫子学习佛法,顺便再静心反思己过的。估计这会三哥还在佛堂抄经呢,那经书要是不抄完,母后定然是不会放他出来的。” 钦伏桓的这一番话,倒是解开了玄梦昔心中的疑惑与疙瘩,原来,这竟然就是钦伏宸失约的缘由。 玄梦昔得知这个消息,真是哭笑不得。 虽然曾经在心中对于钦伏宸的失约做过做过无数的假想与猜测,却从未想到过,他,居然是被关禁闭了! 盼了这么多天,等了这么多日,今日玄梦昔方才真正感觉,胸中的阴霾终于渐渐散开了去,久违的阳光照射进心底,暖融融的。此时,玄梦昔不禁更加期待与钦伏宸的相见了。 与钦伏桓一路聊着,不知不觉间,玄梦昔已慢慢接近了曲云峰顶。此处并不似天柱峰那般怪石林立,陡峭入云,而是宽阔平坦,隐在那缭绕的云雾之间。 抬眼望去,只见那些从斑驳的树影间隐约露出的黄瓦飞檐,被缭绕的云雾遮挡住,远远看着并不真切。但即便如此,玄梦昔却依旧能感觉到,那是一座规模极大的建筑,给人的感觉似乎不像是学堂,而是更像一座巍峨的宫殿。 “你们神族的格调还真是高,随便办个学玩玩,居然搞得这么的大规模。”玄梦昔目光投向远处,淡淡地对钦伏桓说道。 钦伏桓望了玄梦昔一眼说道:“这不是三脉帝君共同商定的么?搞得好像这事与你们灵霄毫无干系似的。”接着,撇了撇嘴继续说道:“不过,你们灵霄也真是的,我听飞寻说,当时说办学的时候,你父君兴致比谁都高,结果后来你们灵霄宫送来的入学名单上,却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你说,你们灵霄是不是也太不够意思了,随便拉几个仙婢小斯,也好歹凑个像样的人数啊!” “就我一个?”玄梦昔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说着,显然,钦伏桓的话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本是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份被灵霄的人撞破,如今竟然得知,灵霄就来了她一个,这未免太过让人意外。 不过细细想来,方才自己与那守山的云将军在结界之外大动干戈,引得众人围观,却无人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当时还以为只是运气好,没有遇上灵霄的人。原来,灵霄原本会来的就只有雪飘飘一个。 这倒是给玄梦昔这个假雪飘飘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至少,她不必像之前那般,时时的提心吊胆,步步地皆是惊心。 “你不会不知道吧?”钦伏桓一脸震惊地神色。 “我知道个什么,我当时人在青虬,谁把我名字报上去的我都不知道好不好!”玄梦昔见钦伏桓如此的惊讶,不禁满面无奈地说道。 “哈哈哈,飘飘,原来你竟是被你父君给卖了!”钦伏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说着,已是到达了山门之前。 山门之前,立着三根白色的擎天柱石,上面雕刻着别扭的花纹。玄梦昔仔细望去,发现那花纹正是与那入学金帖上的花纹相同,乃是龙纹凤花虎形。玄梦昔估摸着,这三根柱石,大概寓意是天龙、赤炎、灵啸三脉神族鼎足而立立地擎天吧。 这些个神族,就爱搞诸多不实际的花样,不像他们魔族,从来不讲究这些虚无的东西。核心利益,方是他们魔族所关心的。这样对比起来,反倒是魔族中人比较实在呢! 从那三根擎天柱石中间穿行而过,便是一巨大的白石雕花形似牌坊的山门,山门之上刻有三个与山门浑然一体的白色大字:曲云峰。 想来之前那三根擎天柱石应是近来新建成的,而这个牌坊反倒是曲云峰原先的山门了。 行过牌坊,是直耸入云的九十九级白玉台阶。 玄梦昔与钦伏桓拾阶而上,行至九十九步,眼前忽觉一片开阔,之前缭绕的云雾顿时散开,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跃入眼中。想来,这九十九级台阶的设计,也是颇有讲究,应是含有九九归一的深意。 此时的环形广场之上,已经陆陆续续地聚满了人,皆是此次入学的仙神二界一众小辈们。玄梦昔与钦伏桓算是到得比较晚的了。 见玄梦昔与钦伏桓行了过来,人群之中忽然凭空冒出一个须发洁白,身形干瘦的老头来,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蓝衣梳着包子发髻的小童子。 老头领着两个童子走上前去,站在环形广场的高台之上,朗声道:“灵啸与天龙的人终于到了,如今既然三脉神族的代表都到齐了,那其他人我们就不等了。”说着,停了停,扫视了一下广场上的众人,继续说道:“请各位按照自己牌子上的学号排好队。” 听老头如此一说,众人不禁纷纷摸出自己身上的牌子出来查看。玄梦昔只记得之前收到的入学金帖上曾有“灵字第零零壹号”这样的字眼,但方才领的牌子上,乃是空无一物,又哪里来的学号?而且一想到自己的牌子与众不同,拿出来恐怕多生事端,玄梦昔不禁更为犹豫了。 一旁的钦伏桓倒是和众人一样,迅速掏出了牌子来查看,玄梦昔瞄了字一眼,但见那闪着金光的牌子上确实浮出几个金色的小字:天字第零零叁号。 钦伏桓在天龙排行老八,这编号却是零零叁号,想来,这学号并非按照各人在自己神族的排位来编的。 玄梦昔于是偷偷摸出自己身上的牌子,用衣袖挡住偷瞄了一眼,果然,牌子上面也浮现出了几个金色小字,令玄梦昔惊讶的是,牌面上的字竟然与之前帖子上的字相同,是为:灵字第零零壹号。 “赤字编号站这边,天字编号站这队,灵字编号往这里站,仙字编号站灵字编号这队的旁边……请各位按照学号的次序站好队。”老头站在高台之上,挥着衣袖指挥着,身后两个蓝衣童子也上前来帮着张罗起来。 玄梦昔感觉自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推来挤去的,不一会儿便被挤到了最后面。杂乱的人群瞬间整整齐齐地排成了三列,天字编号的队列与仙字编号的队列之间,留了一个空空的位置。 只听到高台之上,那老头忽然朗声道:“不说灵啸的人已经到了吗?人呢?” 众人皆朝那空空的位置瞧过去,灵字开头的那一队,居然空无一人。而玄梦昔则站在人群之后离队列一丈开外的空地上,愣愣地发着呆。 钦伏桓在队列的前方探出头来,朝玄梦昔大喊:“喂,飘飘,你在后面愣住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听钦伏桓这样一喊,玄梦昔才匆匆地跑到钦伏桓旁边的空位之上站好。左右看看,其他三队都是排得长长的,尤其是旁边仙字开头的队列,人数最多。想来仙界对于能来此拜学,还是非常之神往的。 其次便是天龙的队列。天龙虽是只来了钦伏桓一个帝子,但是他后面却是排了不少族内不知名的小辈。 再者就是赤炎的队列,领头的一男一女,瞧上去气度非凡,如玄梦昔猜的不错,定然是赤炎的羲阳世子与羲玥郡主两兄妹。赤炎帝君羲曜旷一直未娶帝后,故而赤炎一脉唯有帝君之兄羲曜晖神君膝下有一双儿女。 而灵啸一列,就独有玄梦昔一人,引人侧目。 玄梦昔曾经听闻过,道是灵啸帝君为人爽朗亲和,极为随性。而灵啸一众更是如帝君一般,皆喜率性而为。从雪飘飘那副欠管教的样子,便可窥见一斑。但玄梦昔不曾想到,这灵啸帝君居然特立独行如此,似乎毫不在意颜面上过不过的去。想来这次如若不是自己将雪飘飘的帖子接了,顶替雪飘飘来此,恐怕灵啸会空无一人。 如此说来,玄梦昔无意中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第四十七章 误认飞寻 入住行宫 “首先,容我在此代表神族三脉帝君对各位的到来表示欢迎。”白须老头朗声说着。 玄梦昔先前被人挤到了最后面,根本没有看到这老头的样貌,如今站在了前面,抬头朝那白须老头望去,不禁吃了一惊,这身材干瘦,须发皆白的老头,不正是那飞寻么? 但见那飞寻神采飞扬地说着,满面皆是自信的神气,毫无之前见到的那般唯唯诺诺。这令玄梦昔很是惊讶,而且更为不解的是,那飞寻明明在结界之外职守,何时又赶在自己和钦伏桓之前来此了? 飞寻说完一套客气的开篇大论,又开始介绍本次办学所开设的课程。 玄梦昔大概了解到了,这次神族各脉,都各自派出了授课的夫子讲授本脉擅长的特色课程。课程采用选修制,学子们可以根据需要与喜爱选择自己修学的项目。 天龙的课程门类最多,分别开设了剑术课、兵器课、灵物课、琴艺课;而赤炎自然是有羲曜晗公主的舞艺课,另外还有羲曜晖神君的天史课;灵啸一脉,玄梦昔本以为没有课程,但意外的是居然有雪飘飘的二叔雪慕彦神君的幻法课。好在课程自由选择,要避开雪慕彦应该是不难。 除此之外,此次还特邀了梵天的菩提子,来为一众小辈们讲授佛法。想来,这佛法课是钦伏宸必选的课程了。 飞寻介绍完课程情况,接着便开始安排学子们的住宿。 此处原本是神族三脉帝君聚首商谈要事之地,三脉神族在此都有行宫,故而三脉神族皆是各自入住自家的行宫之中,真正需要安排住宿的,唯有仙界的一众学子了。 在环形广场之后,是一座气势宏博的大殿,大殿之后,是一片常年繁花似锦的桃花林。学堂位于桃花林之后,各个课室环绕着桃花林,呈井字排开。 学堂之后,是一片终年繁茂的李花林,林子中间,建有别院,供给仙界的学子小辈们落脚入住。 三脉神族的行宫,便是处于李花林的上方高空之中三座似云朵一般的浮山之上。天龙在中央,赤炎在左,灵啸在右。三座行宫分别名为:龙池、上阳、天虚。 想来,曲云峰正是因此三座浮云一般的小山头而得名。 飞寻交代完毕,仙字一众人皆随两个蓝衣小童分别往李林的别院而去。赤炎一众在羲阳羲玥兄妹二人的带领之下,也去往了上阳宫。环形广场之上,只余得天龙众人以及玄梦昔和飞寻了。 天龙一众小辈皆眼巴巴就望着钦伏桓,不料钦伏桓居然喝道:“望着我做什么,龙池宫在哪里不知道么?还得我亲自领着你们过去?你们把我当你们的奶娘呢?” 天龙的小辈们个个面面相觑,灰溜溜地三三两两结伴往龙池宫而去。 一旁的飞寻面带微笑行了过来,岂料钦伏桓一见这个飞寻,忽然态度变得谦和恭顺起来,微微颌首道:“伏桓见过上神。” 玄梦昔在一旁不禁一头雾水,钦伏桓居然唤这个飞寻为“上神”,而且态度如此恭敬,这是怎么回事? 飞寻见玄梦昔愣在一旁,主动开口道:“这位便是灵啸的雪飘飘公主吧,老夫当年见时你才八百来岁,不想如今竟然长这么大了。” 玄梦昔不禁更为疑惑了,钦伏桓在旁边见玄梦昔一脸困惑的神情,于是好意提醒道:“飘飘,还不见过飞灵上神!” “飞灵?不是飞寻么?”玄梦昔极为不解地低声问着钦伏桓。 钦伏桓压低声音道:“这不是飞寻,这是飞灵上神!” 纵然心中还是有着不解与疑惑,但玄梦昔还是先上前一步,微微见礼,客气道:“飘飘见过上神!” 飞灵爽朗地笑笑:“飘飘公主可是分不清我与那飞寻?” 玄梦昔抬起头来,再仔细瞧瞧飞灵,的确是与那飞寻老头长的是一模一样。见飞灵如此问来,玄梦昔也懒得再掩饰,遂坦言道:“是的,飞灵上神与飞寻老伯长的一模一样,飘飘自小便一直分不清楚。” 飞灵见玄梦昔如此说来,呵呵一笑:“呵呵,飞寻乃是我的影子所化,故而自是与我本尊一模一样的,一般与我接触的比较少的人,分辨不清也是常事。” 原来,这飞寻居然是飞灵的影子修炼所化,难怪与飞灵是长的一模一样。一个影仙,自然是地位不及本尊这般尊贵,也难怪钦伏桓对这长相一模一样的二人,态度居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飘飘公主与八帝子今日一路劳顿,老夫看,二位也还是各自先回行宫休息吧。明日一早,还得选课,二位可以先回去研究一下。课业的详细介绍,可以从你们各自手中的牌子里调出来看。”飞灵说着,摸出一块金色的牌子,手中灵力催动玉牌,忽见牌子前方凭空出现一影幕,上面开始滚动播放课业的文字介绍及画面资料。 飞灵演示了一番,接着将牌子收了,对玄梦昔与钦伏桓说道:“方才二位来的晚,前面演示过估计二位没看到,如今再给二位演示一遍。二位刚才可瞧明白了。” 玄梦昔与钦伏桓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明了。 飞灵见二人已经看明白了,于是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对二人说道:“那就请二位尽快回去歇息吧,老夫就不远送了。切记明早到大殿集合,集中选课。” 玄梦昔与钦伏桓向飞灵告了别,各自飞身往行宫而去。 玄梦昔先入为主的认为,灵啸的行宫应是名为天虚宫,其实则不然,此处偏偏叫天虚殿。 这灵啸的天虚殿,不似赤炎的上阳宫红墙绿瓦那般鲜艳夺目,也不如天龙的龙池宫黄瓦金壁那么的富丽堂皇,而是通体为素雅的白色,说是行宫,却只有一座殿,殿门之上墨笔疾书着三字:天虚殿。 玄梦昔仰头瞻仰了一番,心道这字写的如此潦草,却还能挂在这里,想必定然是那灵啸帝君雪慕寅的亲笔了。见字如见人,想必那雪慕寅帝君定是亲切和顺,必然不是什么肃穆俨然的模样。 这天虚殿虽不豪华,却也别致。整座宫殿呈口字合围起来,前面是大殿,后面是一处精巧的园子,园子里种植着从各处仙山移植而来的奇花异草,正中央一株梨花树上开满白花,与这白色的宫殿极为相配。四周回形的长廊连接着整座天虚殿,园子后面是一排雅致的厢房。 每处厢房后面都有白玉莲台延伸出去,站在上面如仿佛处在云端一般。 玄梦昔四下转悠了一番,觉得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也真是怪冷清的。正想着,忽然身后旁跳出一个穿着洁白衣裙的小丫头来,梳着个红烧狮子头似的发型,亲切地朝玄梦昔喊道:“飘飘公主,可算把你盼来了!” 这突然跳出来的小丫头把玄梦昔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天虚殿居然还有灵啸的人,这可如何是好?玄梦昔还来不及多想,那小丫头就跳过来,一把拉住玄梦昔的手,霹雳啪啦地说起来:“公主啊,你可算来了。你可知道,雪儿在这天虚殿快闷死了,几百年盼不来一个人,偶尔盼来的,也就帝君那一张老脸,我都看的快烦死了。这会,终于是把公主和神君盼来了,雪儿的人生真是忽然明朗了~”说着,望望玄梦昔四周:“咦,怎么就公主一个,不说慕彦神君也会来么?” 玄梦昔听雪儿如此一说,顿时放下心来,原来,这雪儿竟是没见过雪飘飘的。于是望着那雪儿笑了笑:“我从青虬别院而来,并未与我二叔一道。” 雪儿忽然一脸失落的神情:“啊?慕彦神君竟然还没来啊!”但转瞬又兴奋地拉起玄梦昔的手:“不过,公主来了也好,来,公主,我带你去你的房间。”说着,拉着玄梦昔穿过园子,来到了一处露台朝东的房间。 房中布置得很是雅致,还燃上了熏香。推开后门,那洁白的石莲露台,如一朵白云浮在半空,站在上面,能俯瞰到整个曲云峰的建筑群。而且此处,与天龙的龙池宫遥望,特别是龙池宫后殿西边的一处园子,里面的景致能看的一清二楚。 雪儿凑过来问向玄梦昔:“公主对这房间可还满意?” 玄梦昔自然是十分满意,于是点了点头:“此处极好,多谢费心了。” 雪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公主不必如此客气,如此便是见外。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雪儿就是了。” 这个雪儿实在是有点聒噪,大约是独自在这天虚殿闷久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话的人,于是便忍不住拉着玄梦昔一直说个不停。玄梦昔被雪儿拉着说了不知道多久,只知那天色渐晚,周围都慢慢暗了下来。 不知是闻不惯这熏香的缘故,还是听雪儿叨唠了太久,玄梦昔渐渐只觉血气有些上行,头晕脑涨,身体是匮乏不已。遂找了个由头,打断了雪儿的话,将雪儿从房中支走了。 关了房门,躺到床上,玄梦昔感觉整个人仿佛忽然落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一直下坠,一直下坠…… 这感觉,竟是如此的熟悉。 洁白的莲台之上,银色清冷的月光洒落,那一轮银月斜在天边,月如圆盘。 竟忘了,今夜乃是八月十五。 玄梦昔的额上,那一抹淡淡的蔷薇印记,忽然变得血红,妖冶地在眉间绽放。 第四十八章 月圆之夜 重逢伏宸 “母亲……!”玄梦昔猛地从床上惊醒,果然,这个梦如自己意料那般如约而至。 母亲,这是有许久没有梦见母亲了。 然而,醒了之后,玄梦昔仍旧想不起母亲的面容。 以往的噩梦之夜,都有素姨陪在身旁,而今自己独自一人在这天虚殿里,心中是无比的孤寂与无助。在灵蝶谷中,夜夜有钦伏宸相守,可自己竟然却从未做过这个噩梦。 玄梦昔心中不由感叹,此刻如果钦伏宸在身边,自己是不是会觉的好一点?答案是肯定的。 原来,不经意间,钦伏宸居然在自己的心底扎下如此深的根,竟然是想把他拔出来,都是不能的了。 轻轻叹了口气,玄梦昔推开后门,那方延伸出去的白莲石台,在银白的月光里,显得份外的冷清。一轮银色的圆月,皎洁悬地在夜空中,与那白莲石台遥遥相望,仿佛是一对含情脉脉却被远远相隔的恋人,双方明明互望得见,却偏偏又触不可及。 玄梦昔慢慢地踱步走向那白莲石台,站在石台之上,俯瞰着曲云峰的夜景。 此时的曲云峰隐在夜色之中,一片漆黑,唯有星星点点的亮光,点缀在黑暗之中,与夜空中的闪闪繁星遥相呼应。倒是那环形的广场之上,闪耀着灼灼的灵光,亮如白昼,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显得份外的醒目。 忽然,那环形的广场之上出现一个晃动的人影。玄梦昔不由得好奇,这大半夜的,谁不好好睡觉,跑到那广场之上去晃悠? 定睛瞧了瞧,奈何距离太远,玄梦昔瞧了半天,却瞧得并不是太清楚。只见那人影穿过那环形广场,竟然飞身起来,迅速隐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不一阵,但见天龙龙池宫西面的那处园子里亮了起来,一个蓝衣身影从漆黑的夜空之中忽然闪现在了园子之中。 玄梦昔不由心中一动:难道…… 玄梦昔感觉心突突地跳动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从白莲石台之上跃身而起,往对面龙池宫西面那处园子飞去。 天龙的这处园子,虽是精巧,小桥流水,奇石林立,但却不似龙池宫门面上黄瓦金砖那般的高调,反倒生出些别样的韵味来。 玄梦昔隐在一形似巨型珊瑚礁石的背后,从那怪石向外蔓延伸展的枝桠间隙之间望过去,窥视方才进入园中的蓝衣身影:一身宝蓝色的长袍,滚边处绣有浅浅的银龙纹饰,深栗色的发在头顶束起,一根镶有蓝色宝石的银簪隐在发髻间,余下的发自在地散在身后,深棕色的眸子,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面上表情淡淡的,不卑不亢。 这,不正是玄梦昔日夜牵挂于心的钦伏宸! 玄梦昔见到钦伏宸,顿时有些再也无法抑制住心底的激动,正准备忽然从那珊瑚巨石后面跳出来,玩闹地吓上钦伏宸一番,给他来一个惊喜。结果脚还没伸出去,忽然,园子里一处房门忽然“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人影飞快地从房中飚出,撞到钦伏宸的怀中,给他来了一个熊抱。 “三哥!你可算来了!” 这人自然不是别人,正是那钦伏宸的八弟钦伏桓是也。 钦伏宸被钦伏桓粗暴地熊抱着,无奈地笑笑:“有点事情耽搁了。” “得了吧三哥,你能有什么事耽搁,不就是佛经没抄完么?”钦伏桓嘻嘻哈哈地松开手,拍了拍钦伏宸的肩膀。 玄梦昔不禁有些懊恼,这方才鼓起的勇气,被钦伏桓这一搀和,顿时士气大落,再也提不起来了。遂忍不住随手摸起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朝钦伏桓的方向扔去,嘴里轻轻啐道:“讨厌!” 这随手扔出的石子,并未砸中钦伏桓,而是直接落入了旁边的水池之中,溅起一片涟漪。 钦伏宸警觉的地朝玄梦昔隐蔽的这处珊瑚怪石望过来,喝到:“什么人?” 玄梦昔见钦伏宸已发觉自己的行踪,于是垂着脑袋,像一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手绞着衣袖,缓缓地从珊瑚巨石后面移步出来。 “飘飘!”钦伏桓见了玄梦昔,不禁满脸的惊奇,“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梦昔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一只手扶着额头,掩住额上腥红的印记,慢慢抬起头来,咬着嘴唇说道:“我……就是随便出来来散散步,怎么了?你们龙池宫的园子不欢迎?” 钦伏宸盯着玄梦昔看了一阵,似有不解地问向钦伏桓:“飘飘?!” 钦伏桓见玄梦昔如此说,又见钦伏宸满脸的不解,于是跳到玄梦昔面前,哈哈一笑:“没有没有,我们龙池宫当然欢迎。只是,你这散步散的时间有点晚,然后散的距离也远了点。”说着,转头对钦伏宸说道:“三哥,这位是灵啸的雪飘飘呀,就是那个小时候……你不记得了?”钦伏桓说着,手比划了一下,吐了吐舌头。 玄梦昔见钦伏桓这副样子,估计之前提到过的小时候戏弄雪飘飘的事,他肯定也是脱不了干系。这两个人小时候,应该就是一对顽兄皮弟,令父母头疼的二人组。 钦伏桓说着,又低头往玄梦昔跟前凑了凑,望着她一直挡住额头的手问道:“飘飘,你一直捂着头做什么?莫不是方才在石头后面把脑袋磕到了?” 玄梦昔白了钦伏桓一眼,抬头望向钦伏宸,见他居然满眼疑虑地打量着自己,那眼中,并不见一丝久别重逢后的惊喜,反倒是充满了防备。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觉得有些不妙。转念一想,或许是见钦伏桓在此,所以钦伏宸故意做戏吧。 见玄梦昔不出声,反而目光一直落在钦伏宸的身上,钦伏桓于是乘其不备,一把将玄梦昔的手扯开,清冽的月光之下,玄梦昔额上的印记明艳似火,整个人显得妩媚妖冶,与白日里钦伏桓所见着的气质可谓是完全不同。 钦伏桓不禁愣住了,结巴道:“飘飘……你……你……大半夜化个大浓妆做什么?” 转头望望钦伏宸,复而又望望玄梦昔,钦伏桓忽然恍然大悟般地拍手道:“啊,原来你不是要找我三哥报复,而是一直暗中钦慕我三哥!!!” 玄梦昔被钦伏桓说得一脸黑线,要不是因为他是钦伏宸的弟弟,此刻玄梦昔真是捏死他的心都有了。 听到钦伏桓如此一说,钦伏宸嘴角微扬,饶有兴致地望着玄梦昔,淡淡地说道:“哦,当真?” 玄梦昔狠狠地瞪了钦伏桓一眼,钦伏桓嬉皮笑脸地说道:“哈哈,你们慢慢聊,我先闪了,免得打搅你们。”说着,三步一回头地笑着跑回了屋。 园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余的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 气氛陡然变得尴尬起来。 这一刻,玄梦昔心中一直日夜期盼着。 然而此时,到了这一刻,与钦伏宸面对着面,就隔着这么两三步的距离,玄梦昔却怎么也迈不开脚了。 怎么办?这么冷着好尴尬。 先打个招呼? 说什么?好久不见?或是你还好吗? 这,似乎都不是自己的风格。 玄梦昔就这样定定地立在那里,静静地与钦伏宸对望着,心中却做着无比激烈的斗争。 倒是钦伏宸先开了口:“你来这里做……” 不料钦伏宸的话未说完,玄梦昔忽然如一阵旋风般飞快地袭到他的身前,丰润的朱唇瞬间吻上了钦伏宸,将他方才还未说完的话给生生地堵了回去。 钦伏宸完全呆掉,应该说傻掉。 好吧,这正是玄梦昔想要的效果。此刻,钦伏宸的反应让玄梦昔非常满意,她自认为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一把环抱着钦伏宸的腰,鼻尖贴近钦伏宸,撩动着羽扇般的长睫毛,近距离地盯着钦伏宸。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一如当日在湖心岛别院,她意图窃取钦伏宸身上的护元珠一般,美得让人失神。 “玄林,你这招还想对我用第二次?”钦伏宸定了定神,垂目望着玄梦昔的眼睛,冷淡地说道:“今日,我身上可没有护元珠。” 玄梦昔盯着钦伏宸的眼睛,那眼中泛出的并不是往日的溺爱与柔情,而满是防备与疑虑。 玄梦昔猛地松开环抱在钦伏宸腰间的双手,后退一步,不解地望着钦伏宸,上上下下将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这眉眼,这气息,皆是这般的熟悉,但这眼神,却又是令玄梦昔感觉那般的陌生。 “钦伏宸,你开什么玩笑?”玄梦昔不禁满心的不解。 此刻,钦伏桓已经不在这里,而钦伏宸竟然还是这般举动,于是她料定他定然是在与她玩闹。 “玩?祖宗,谁玩谁呢?”钦伏宸眉头微皱,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玄林,明明是你把护元珠弄丢了,也是你说要把宝物寻回来相救雪飘飘,我本是好心帮你,你却一再玩我,还说我跟你开玩笑?” 听钦伏宸如此一说,玄梦昔更是不解了:“钦伏宸,你这是怎么了?我怎么玩你了?” 第四十九章 前尘往事 尽数忘却 都说这女人心是海底针,让人琢磨不透,如今玄梦昔觉得,这男人心,也着实很难琢磨啊! 玄梦昔一脸的不岔,觉得这次与钦伏宸重逢,他的诸多作为让她有些莫名其妙。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所表现出的一系列反应便是:他与玄梦昔似乎并不是太熟。 面对玄梦昔的责问,钦伏宸也是一副深觉对方不可理喻的表情:“玄林,当日我好心陪你一起到崖底寻那护元珠,你把我暗算后不辞而别,想必那护元珠你已经是得手了。那现如今你又冒名雪飘飘来这天曲神山,是有何目的?方才我八弟说你一直打听我,你这不是玩我是做什么?” 钦伏宸的这番话令玄梦昔很是震惊,当日与钦伏宸一同到那山崖底下去搜寻护元珠,然则护元珠没找着,二人却双双误入了那六界断层空间灵蝶谷。之后在谷中二人为离开灵蝶谷通力合作,虽然朝夕相对也免不了有斗气争吵的时候,但整体来讲,两人相处得还算愉快,而且共同历经谷中那些波澜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得到了升华。 但是方才钦伏宸居然说,在崖底寻珠之时,玄梦昔暗算了他,并且不辞而别?这是哪里来的事情? 而且,钦伏宸还就此推断,当时玄梦昔是因为找到了护元珠,想要据为己有,故而才乘其不备对他下手暗算。这对玄梦昔而言,岂不是天大的冤枉! 这些,根本都是莫须有的事情啊! 玄梦昔听着不禁满腹都是委屈,本以为与钦伏宸重逢是喜事一件,应是满心欢喜才对,可如今,哪里还有什么欢喜可言。别人的冤枉她可以不计较,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是她自己这大半个月朝思暮想的人啊,是在她心底深深扎根并长了在心尖上的人啊,他,怎么可以如此的误解自己啊! 虽说玄梦昔当初的目的是护元珠不错,而且当日在湖心岛别院之中从钦伏宸身上窃了护元珠也不错,甚至如今冒名雪飘飘来到这曲云峰也是为了寻那护元珠,可是,从始至终,她又何时想过要暗算钦伏宸,又何时对他下过手?而且,这次顶替雪飘飘来这天曲神山,她也不光是为了寻那护元珠啊,她来此的真正目的,不还是为了钦伏宸么? 当初在灵蝶谷中,九死一生,玄梦昔被形势所迫,现出手中的洪荒宝物乾坤鼎与碧珂对招,当时她本想要与钦伏宸解释乾坤鼎的事情,但他都不曾对她有过任何疑心,甚至贴心地说:“你不说自有你的理由。”那时的钦伏宸,是那样的温暖贴心,可如今,怎么就变得这般的冷淡无趣了。 玄梦昔望着那神情冷漠的钦伏宸,愤愤不平地辩解:“我何时暗算你了?当日我们一同从那灵蝶谷逃出来,我自己也失去了意识,醒来人就已经在那崖底的小溪边上了,当时也不知你身在何处,我如何暗算你?而且,当时我都不知道那护元珠在何处,我如何又得到那护元珠了?那么,钦伏宸,我请问你,我有什么理由无缘无故地暗算你?!”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一脸委屈的样子,显然有些心软,但眼中却依旧疑虑未消,不解地问道:“灵蝶谷?什么灵蝶谷?” 玄梦昔听钦伏宸竟然如此发问,再看他那神情,似乎不像是装的,不禁心中陡然一紧:莫非……?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似乎不可能。 当日,碧珂散尽灵力,誓与灵蝶谷众生同归于尽,灵蝶谷当时已经快要崩塌毁灭,自己与钦伏宸侥幸通过那破裂的通道离开,方得以幸免于难。那破裂的通道,乃是洪荒宝物乾坤鼎与灵蝶谷主宰碧珂相抗之时,在巨大压力之下形成的空间裂缝,谷中之人从中逃脱,并不需要受到灵蝶法则的约束,故而从裂缝中逃脱的人,也不存在什么失忆的问题。 玄梦昔眼瞧着钦伏宸这个样子,似乎对灵蝶谷那个地方闻所未闻。难道,当日他们进入通道之后,那通道崩塌下来,不足以让二人通过,钦伏宸最后走的是他自己的天劫裂缝离谷? 但当日他们二人明明是一并从那空间裂缝中逃脱的啊,而且灵蝶谷已经崩塌毁灭,灵蝶法则也是荡然无存,为何钦伏宸却像是谷中记忆全无的样子呢? 莫非,灵蝶谷并未毁灭殆尽,灵蝶谷主碧珂还活着,所以,在灵蝶谷修炼过的人,还受着灵蝶法则的约束? 想了半天,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答案。 忘了,他居然将他们在谷中的一切全都忘了! 虽然在灵蝶谷中,玄梦昔曾经期望过他能将那一切全都忘了,可世易时移,如今他真忘了一切玄梦昔心中却极为不是滋味。 定定地怵在钦伏宸的跟前,玄梦昔的心中犹如被打翻了的调味罐子似地,五味杂陈。 可是,这又岂是他的过错? 或许,他们本就该缘尽于此吧,此乃天意。 正如父亲一直教导的那样,二族生来便是不两立的。回到了现实的生活之中,他们一个神,一个魔,本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也好,忘了也好,这样刚好。 玄梦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望着钦伏宸,唇角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你不记得也就罢了,本不是什么紧要的地方。总之我从未暗算过你,我也没有想过独吞护元珠。” 玄梦昔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后退了退。没什么其他原因,只是玄梦昔忽然觉着,此刻她与钦伏宸的关系,似乎站这么近有些不太合适。 后退了两步,玄梦昔继续说道:“我听闻护元珠被狻猊偶然拾去送给了赤炎的羲曜晗,这次我顶替雪飘飘来这天曲神山,就是为了寻找那遗失的护元珠。我与你曾有约,要将雪飘飘从那水月洞天赎出来。这诺我既是许下了,便不会食言。呵,估计这个你也是不记得了。”玄梦昔说着,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最后,玄梦昔扬起下颌,直直地盯着钦伏宸的眼睛:“我已言尽于此,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说完这些,玄梦昔望着钦伏宸的眼睛,那眼中的疑云似乎已经慢慢地散开了些许,但他望着她的眼神,却依旧是那么的漠然,玄梦昔忽然觉得心中涌起无比的失落。 不,这感觉不仅仅是失落那么简单,玄梦昔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一把揪起,揉做了一团。 这,便是心痛的感觉? 是的,玄梦昔忽然觉得心痛了。 自玄梦昔记事的这么多年,她经历过噩梦中那九节长鞭在自己背上皮开肉绽的剧痛,经历过为逃离魔界而封印魔族气息符咒所导致的剧烈头痛,经历过那湖心岛上蛟毒蚀骨的焚身之痛,经历过灵蝶谷中寒毒攻心的胸中绞痛。但是,这无形无影的心痛,玄梦昔倒是头一回尝到滋味。 这心痛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的!玄梦昔情不自禁地浑身打了个哆嗦。 她好羡慕钦伏宸,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忘了,可为何自己却要记着,还要记着他的情,记着他对自己的好? 此刻,玄梦昔是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如钦伏宸一样,把一切都忘了,无伤无痛,无虑无忧。 玄梦昔开始有些怨天,是的,老天不公平,为何留她一个人心痛,为何不让她也一起忘了! 钦伏宸听罢玄梦昔所言,看着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与方才神采飞扬地忽然冲上前来霸道地亲吻自己的那个少女,简直是判若两人。钦伏宸不禁有些琢磨不透,不知道玄梦昔方才所说的那一席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犹豫了一阵,钦伏宸缓缓开口说道:“不管你所说的是真是假,我愿意再相信你一次。这段时间我也会帮着留意护元珠的踪迹,可你须得答应我,待寻回护元珠,要交由我亲自送还水月洞天。而且你须得在此安分守己,不要有其他的图谋,也不可再生事端。否则,我将随时揭穿你这个假雪飘飘的身份。” 听了钦伏宸这番话,玄梦昔不禁哑然失笑,她冒名雪飘飘来此,说是为了寻那护元珠,但归根结底还不是为了来见他。如今人见着了,心愿也了,只余下心痛了。那护元珠还寻不寻,又有何所谓。 正如当日熙黠劝她所言,如今魔族洪荒宝物在手,她玄梦昔有何所惧?又何必大费周章地去求一件神族未解封的宝物呢? 故而,钦伏宸所说的什么揭穿她的假身份,她果真是毫不在意。 不过,方才钦伏宸的一句话还是让玄梦昔有些小小的感动,即便是他忘了谷中的一切,即便是他对自己有所误解,但是如今,他居然还肯再相信自己一次,还肯再帮自己去寻找护元珠的踪迹。那么,有他这句话,玄梦昔心中忽然也觉得满足了。 她所认识的钦伏宸,绝非什么容易轻信于人且乐善好施之辈,他既然能说出这番话,想来,在钦伏宸的心底深处,玄梦昔终究还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虽然,此时他自己并未察觉到这点微恙。 情忘了,人还在。 那么,是不是可以让他再动一次心? 第五十章 拿定主意 择选课业 次日辰时,曲云峰环形广场之上,朝钟鸣响,声声入耳。 玄梦昔半睁着眼睛,在床上迷瞪瞪地还未完全清醒。 昨日半夜从龙池宫归来,居然倒床便沉沉入睡,一夜无梦。想来,她的主意是早已经打定了,故而没什么好思虑纠结的。 是的,昨夜玄梦昔便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寻护元珠为由头,接近钦伏宸,多多与他套近乎,没事就在他眼前晃悠,想方设法制造独处的机会,使尽浑身节数,务必重新将他拿下。 从床上翻身起来,玄梦昔走到妆台的铜镜前,慢慢地梳了妆,对着镜中的自己复而看了又看,说实话,往日里,她还从未认真地瞧过自己的这张脸。以前曾听素姨无意间提到过,她生的与母亲有些相似,但气质又与母亲不尽相同。不知道母亲当年究竟是何般模样,又是如何让心如铁石的父亲怦然心动,以致于父亲用情至深,在她过世这么多年后,仍旧对她念念不忘。 望着镜中的自己,玄梦昔不禁感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母亲这般的运气,能让一个男人如此深爱着自己,一生一世,一心一意。 那广场上的朝钟又再次鸣响,玄梦昔忽然想起,昨天飞灵上神交代过,今早要在大殿集合,集中选课。差点把这事情给忘了!这羲曜晗的课和那佛法课,可是必须得选啊,万一去晚了没有名额就糟糕了! 想到这里,玄梦昔匆匆出门,飞身向下,往大殿而去。 这朝钟已是鸣过了三巡,大殿之中早就已经聚满了人,各自拿着自己的身份牌子在殿中穿梭晃悠着。看来,选课已经开始了。 玄梦昔匆匆步入大殿,见那飞灵上神与影仙飞寻二人都在,单从样貌上,很难将二人区分。但仔细观察一下二人的行动,便能看出来了。 那个端坐在大殿中央,神情怡然,隔空指挥的必然是飞灵上神。那个在下面往来穿梭,安排招呼的,必然就是影仙飞寻了。 玄梦昔上前去跟飞灵上神见了个礼,退到殿中四处张望着看起热闹来。 见玄梦昔迟迟才来,飞寻迎上来急急说道:“哎呀,我说飘飘公主,你怎么来怎么晚呢,那些个热门的课程早就都被报满了。” 玄梦昔嘟了嘟嘴,说道:“昨日睡的晚了点,早上起不来。哪些热门课程被报满了呀?” 飞寻想了没想,脱口而出:“当然是雪慕彦神君的幻法课与羲曜晗公主的舞艺课呀!” “幻法课?”玄梦昔听飞寻如此一说不禁有些意外。 这羲曜晗的舞艺课是热门她的心中早就已经料定,这曜晗公主身段轻盈,舞姿妖娆,一段凤舞九天,舞得令天地动容。没有一个男子不为曜晗公主的舞资倾倒,没有一个女子不想拜习曜晗公主为师。若学得曜晗三成舞艺,如愿足以。故而,舞艺课受到追捧是必然的。 可是,方才飞寻说雪慕彦的幻法课也是非常的热门,而且还将幻法课排在舞艺课的前面说出来,这着实令玄梦昔有些不解。 飞寻见玄梦昔满脸的不解,哈哈笑道:“这个,飘飘公主,慕彦神君是你二叔,你自然见惯不惯,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可你二叔的人气,在仙神二界可是足的很啊!慕彦神君性子洒脱不羁,为人风趣,相貌更是风流俊美,名动三天四海六地,是无数少女少男思慕的对象,他肯受邀前来开课,能不爆满吗?” “这……”玄梦昔听飞寻如此一说,顿时了然于胸,难怪昨天雪儿一个劲地跟她打听雪慕彦什么时候能来,原来是这个原因。这雪慕彦的名号,玄梦昔倒是曾有耳闻,但是她还真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 玄梦昔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于是话锋一转,问向飞寻:“老伯,佛法课人报满了吗?” 说着,四处张望了一番,却并未发现钦伏宸的踪迹。 飞寻摇了摇头道:“佛法课,估计想要报满,很难!现在这些小辈们,谁能沉下心去学那枯燥的佛法啊!” 听飞寻如此一说,玄梦昔想想觉得也是,于是对飞寻说:“那我报个名给佛法课凑个人数吧。” 飞寻惊讶地望着玄梦昔:“啊,想不到飘飘公主竟是有这般……”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拿出手中的一方玉尺,继续说道:“那请公主刷下牌子。” 玄梦昔从袖中摸出那紫金色的小牌子,长袖拂起,挡住旁人的视线,飞速地在飞寻手中的白玉尺之上贴了一下,只见那白玉尺之上,忽然浮现出一些金色的小字,“灵啸?雪飘飘”几个字立马落在了其中。玄梦昔发现,在雪飘飘的名字之前,还有两个名字,顶头的是:“天龙?钦伏宸”,后来紧跟着的是:“赤炎?羲玥”。 飞寻笑了笑,继续问玄梦昔:“飘飘公主,可还有想选的?”说着,指了指前面四个捧着托盘的童子:“其他课业可以去前面选,也如这般刷下牌子就行了。” 顺着飞寻所指,玄梦昔向前望去,四个仙童,手中各托着一个长方形的木托盘,盘子里摆着和方才飞寻手中形似的白玉尺子。玉尺旁边,各立个小牌子,上面标注了各个课业的名称。 玄梦昔挤上前去瞧了瞧,却并未瞧见舞艺课的牌子,瞄了一眼发现天龙的剑术课以及琴艺课,居然由天龙帝君钦天启及帝后胥凤亲自指导,不禁心生好奇这钦伏宸的父君母后究竟是何般人物,于是悄悄刷了牌子各报了个名上去。 四周再次反复转了一圈,玄梦昔还是未发现舞艺课的牌子,于是朝一旁的飞寻招了招手,飞寻立马会意地过了来:“飘飘公主有何事?” “那舞艺课的尺子呢?怎么没见?”玄梦昔不解地问道。 “这个,飘飘公主,方才我不是说过了,舞艺课与幻法课都是大热门,早就报满了,故而尺子也收起来了。”飞寻望着玄梦昔说道。 “老伯,一个都不能加了?我想报舞艺课呢!”玄梦昔嗲声道。 “飘飘公主,这个,恐怕飞寻无能为力了啊,已经没有学位了。”飞寻抱歉地笑笑。 “老伯,求你了!”玄梦昔扯扯飞寻的袖子,有点撒娇的意味。“公主,你这不是为难小的?”飞寻确实一脸为难的样子,他一个影仙,能力实在是有限。 玄梦昔忽然摸出身上的身份牌子,用衣袖挡住旁人,在飞寻眼前晃了晃:“老伯,你这牌子出了纰漏,想必那飞灵上神还不知晓吧。要不,我去把这事跟飞灵上神去说说?” 飞寻的白眉皱成一团,无奈地答应道:“好吧,飘飘公主,我偷偷给你加个名字进去,但是人太多了,你上课的时候得早点去,不然就只有蹲墙角旁听的份了。” 玄梦昔满意地笑了笑,将牌子收入了袖中。 正和飞寻说着,忽然一个人从人群中冒了出来,跳到玄梦昔和飞寻的中间。 “飘飘,你怎么来这么晚,你选了什么课?让我来猜猜,哈哈,一定是选羲曜晗公主的舞艺课对吧~” 钦伏桓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大殿中,玄梦昔奇怪方才并未见到他。见到钦伏桓,玄梦昔不禁四处望望,想看看钦伏宸人在何处。 “哎呀,别找了,我三哥不在!”钦伏桓一眼看穿了玄梦昔的心思。 玄梦昔略带失望地问:“他为什么不来?” 钦伏桓眯了眯眼睛,忽然诡异地黠笑道:“怎么,一日不见我三哥就如隔三秋?” 飞寻立在一旁,听到钦伏桓这番话,不禁惊讶的瞪大眼睛,觉得自己居然无意间听闻了一桩天大的八卦消息,忍不住插嘴道:“三爷与飘飘公主……” 玄梦昔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钦伏桓,他这个大嘴巴,真是胡说八道也不分场合。 见玄梦昔那凶狠的眼神朝自己投来,钦伏桓居然现学现卖地将这凶狠的眼神转移给了飞寻,也恶狠狠地瞪了飞寻一眼:“闭好你的嘴,当心自己的舌头!” 飞寻吓得立马用手将嘴捂紧,看看钦伏桓,又看看玄梦昔,摇着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八爷,公主,小的方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一边说着,一边急忙退了下去。 看到飞寻这副模样,玄梦昔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了。钦伏桓见玄梦昔不再生气,往前凑了凑:“飘飘,你到底选了什么课嘛,说来听听,我好跟你一起做个伴呀!” “剑术,琴艺,你去选啊!”玄梦昔指着剑术课与琴艺课的牌子,对钦伏桓说道。 钦伏桓望了望,咽了一口口水,无奈地说到:“我看还是算了吧!” 玄梦昔心底暗笑,就料定这钦伏桓不敢选,好不容易有机会从紫微宫出来,脱离了他父君与母后的掌控,过一段时间潇洒自在的日子,他又怎会傻到将自己送到父君和母后跟前去? “哦,那随便你咯。”玄梦昔不以为然地应着,接着继续问着那个问题:“你三哥为什么不来?” 钦伏桓终于不再继续绕弯子,对玄梦昔说道:“我三哥早来了啊,都选好课走了。母后放他出来只特许他跟随梵天菩提夫子学习佛法,故而他只能选一门佛法课。而且母后罚他的三年禁闭期并未解除,他平时无事都得在龙池宫抄经静思己过的。” 说着,钦伏桓朝玄梦昔挤挤眼睛,继续说道:“飘飘,你若真是想我三哥了,就偷偷地去龙池宫看他呗!” 玄梦昔忽然面上一红,白了钦伏桓一眼:“你才想他!” 第五十一章 参与赌局 倒追伏宸 玄梦昔白了钦伏桓一眼,不再理会钦伏桓,跑到前面去与那飞灵上神告了个别,便步出了大殿。 独自踱步到大殿后面的桃花林,原本顺路想去看看那些课室分布的位置,在桃花林中逛了一会,却见一处角落里人声鼎沸。远远望去,竟然聚集了不少的人。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玄梦昔不禁被人群吸引,不自觉地就往那边行了过去。 走近一瞧,桃林角落的石桌前面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中间立着一个管事打扮的男子,不停地吆喝着:“来来来,还有没有人下注?买定离手了哦!” 原来是有人私下设赌,玄梦昔对赌博之事显然是兴致不高,于是转身准备离开。不料忽然听到身后那庄家高呼:“还有没有下注之人啊?赢的人可不仅能得到双倍的赌资,最大的赢家还能获得一探羲曜晗公主芳闺的机会哦~!” 听到“能获得一探羲曜晗公主芳闺的机会”,玄梦昔陡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冲到那石桌前面,对问向那庄家:“你是有何本事,能让人一探羲曜晗公主的芳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那庄家轻轻笑了笑,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块闪着赤光的牌子,得意地说道:“就凭这个。想必大家也都知道,这曲云峰上的建筑,每一间房间都要凭牌子才能进入其中。我这牌子,是已经得到了赤炎上阳宫管事的授权,能打开那羲曜晗公主的芳闺之门。” 玄梦昔之前便听闻羲曜晗公主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在行宫入住,而狻猊送那护元珠给羲曜晗是在大半月之前,故而玄梦昔推断那护元珠如今应是在羲曜晗上阳宫的闺房之中。然则自己的身份牌子并未得到赤炎的授权,是打不开羲曜晗闺房之门的,故而玄梦昔也一直没有贸然去往上阳宫查探。 玄梦昔望着那庄家手中的牌子,问道:“怎么个赌法?” 庄家笑着说:“我这赌局不是普通的局,赌的乃是一年之后,哪位夫子的课出勤率最高。” “哦?原来不是普通的赌局。”玄梦昔饶有兴致地说着。 这赌局,有意思。 那庄家望着玄梦昔笑道:“看姑娘的样子,应是羲曜晗公主的仰慕者吧,有没有兴趣看看自己崇拜的曜晗公主芳闺究竟是何模样?” 玄梦昔点着头道:“当然想啊!” “那么,就请姑娘下赌注吧!”庄家指了指桌面那一排写着各种课业名的绢布说道,“留下赌资在这里,我会设个隐形的结界封存起来,一年之后,今日此时,我们一并在此揭晓输赢。” “需要什么赌资?”玄梦昔问道。 “这个,随意。只要是这三天四海的宝物都行。下注越大,赢得大奖的几率越高哦!”庄家一边说着,一边望向玄梦昔。 要三天四海的宝物? 玄梦昔不禁有些为难,如今她身上只有一个魔族的洪荒宝物乾坤鼎,总不至于为了个羲耀晗的房门钥匙,就把这洪荒宝物押出去吧?这是输是赢都是未知数呢! 就算赌自己会赢吧,可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神界啊,自己如今又是冒名雪飘飘,一个灵啸的公主,忽然从拿出一件洪荒宝物来,而且是魔族的洪荒宝物,这……着实也有些不合适。 见玄梦昔一副为难又踌躇的样子,庄家不由的问道:“这位姑娘,你是赌还是不赌?你要是拿不出宝物来下注,我这便要买定封盘了哦!” 玄梦昔很是为难,忽然想起熙黠送自己的那串铃铛,虽不知有何来历,但瞧起来也是不凡之物,想来或许可以拿出来试试。 从袖中摸出那铃铛,玄梦昔犹豫着看了看,正准备将那铃铛放到舞艺课的绢布之上,不料手伸出去,却被人拉住了。 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既是舍不得,又何必勉强。” 钦伏宸!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玄梦昔心中一跳,转身过去,钦伏宸一身蓝衣,俊朗地立在面前。 “也不是舍不得,只是……”玄梦昔望着钦伏宸解释道,说了一半,忽然又觉得有些解释不下去了。她总不能告诉钦伏宸,这铃铛是魔君熙黠的吧? 玄梦昔咬了咬下唇,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 钦伏宸似乎也不介意这个,往前一步,从怀中摸出几颗硕大的东海神珠,递给玄梦昔,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去吧。” 望了望钦伏宸手中的东海神珠,玄梦昔忽然觉得这无缘无故地受人恩惠,似乎还是应该要客气一下吧。于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一下子拿你这么多宝贝,不太好吧。我这可是要去赌,是输是赢都不知道,到时候赢了也罢,万一输了呢?” “要是输了就把你那铃铛押给我,你不是本来就打算拿那个铃铛去赌的么?”钦伏宸接着玄梦昔的话说道。 玄梦昔听钦伏宸如此一说,觉得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原本她自己是打算将这铃铛押出去的,万一到时候真的赌输了,大不了把这铃铛押给钦伏宸咯。毕竟这铃铛在钦伏宸手中还是比押给那个不知名的庄家要保险一点,日后说不定手中得了其他宝贝,还有机会也可以找钦伏宸将铃铛换回来。 想到此处,玄梦昔安心地从钦伏宸手中接过那一堆东海神珠,忽然无厘头地冒出一句:“你是那东海神龟么?怎么像下蛋一样,一下子身上变出这么多的珠子来?” 这话一说出口,玄梦昔就后悔了,觉得她自己方才一定是脑子短路了,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这么白痴的话来? 钦伏宸无语。 玄梦昔自己也觉得极度的无语。 真是想抽自己一嘴巴才好! 捧着那几颗东海神珠,玄梦昔尴尬地在钦伏宸的跟前怵着。 一旁的庄家忍不住朝她喊道:“那个,姑娘,你究竟还押不押?” “押,当然押!”玄梦昔急忙转身过去,将手中的珠子全部放到了舞艺课的绢布之上。 “买定离手了?”庄家与玄梦昔确认道。 “等一下!”玄梦昔忽然又从那舞艺课的绢布之上,拿了两颗珠子起来,移到了幻法课的绢布之上。然后抬起头对庄家确认道:“好了!” 庄家见状,再次呼喝了一番,见无人再下注,于是布了个隐形的结界,将石桌当众封存起来。 “参赌的各位谨记,明年今日此时,来此一并揭晓输赢。”庄家说完,忽然一个旋身,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玄梦昔不禁咂舌,心道:这,也是个奇人。 众人渐渐散去,只余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在桃花林中相对而立。 人面桃花相映红,玄梦昔忽然生出些女儿家的扭捏之态,顿觉手脚无处安放,怎么都觉着别扭。 尴尬,无边无际的尴尬在桃花林之中蔓延开来。 良久,钦伏宸见玄梦昔一直沉默不语,于是问道:“还不走?” 玄梦昔有些漫不经心地随口应到:“呃。” “那你不走我走了。”钦伏宸见玄梦昔这样说,于是准备起身回龙池宫。 眼见钦伏宸要走,玄梦昔心中有些着急了,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挽留道:“你有急事吗?干嘛着急要回去?” 钦伏宸停了下来,转身望着玄梦昔,不解地答道:“急事倒没有,只是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在这里做什么? 玄梦昔想了想,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赏花呀,谈心呀,赏美人呀,或者是来一个爱的抱抱也可以的啊! 可是这样的话说出口,会不会显得自己有些轻浮呢? 虽然身为魔族,本应是豪放自在,不必拘泥于这些个小节的。但是钦伏宸毕竟是神族啊,据听闻,神族的女儿都是内敛含蓄,故而玄梦昔估摸着,太过轻浮应是不合钦伏宸的口味吧。 犹豫了一下,玄梦昔说道:“可以散散步啊,早晨散步有利于身心健康呢!” 钦伏宸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玄林,貌似你昨天半夜刚散步散到了我们龙池宫的园子里去,这大清早的你又说要散步。这会你又打算往哪里散?” 往哪里散? 玄梦昔歪着歪脑袋想了想,忽然盯着钦伏宸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想往你心里面散呀!” 这话让钦伏宸听着不由一怔,眼中又浮现出昨夜的那种防备的神色:“玄林,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见钦伏宸居然是这般的反应,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毛顿时垂了下来,黯然道:“我不过是想打你的主意罢了。” 钦伏宸一脸的凌乱与不解:“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宝贝,你有什么主意可打的?” 玄梦昔抬起头,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望着钦伏宸说道:“你就是个宝贝呀!” 钦伏宸觉得玄梦昔今日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他完全搞不懂她葫芦究竟里卖的是什么药。不禁眉头锁起,份外严肃地盯着玄梦昔说道:“玄林,你究竟想做什么?” 玄梦昔回望着钦伏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直白道: “我,想要你的心。” 第五十二章 告白曲解 慕彦现身 “我,想要你的心。”玄梦昔直白道。 钦伏宸愣住了,皱眉道:“你莫不是听信什么人的话,要取人心做药引吧?”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如此一说,不禁更为黯然,开始反思,莫非自己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明白?为何钦伏宸竟会将自己的意思曲解了? 当日在灵蝶谷云缈仙宫之中,玄梦昔寒毒攻心,那灵蝶仙子曾诓骗钦伏宸,道是要取他的半颗心做药引,钦伏宸居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会儿,听到钦伏宸忽然提及取心做药引,玄梦昔心中骤然一动,心头不由地窜起一点点希望的小火苗来。 “你还记得取心做药引之事?”玄梦昔明知希望不大,却仍旧不死心地问向钦伏宸。 钦伏宸眉头紧锁,言语间中满是防备的意味:“玄林,这般荒唐之事你也相信?” 玄梦昔叹了口气,知道是自己多心了。钦伏宸既是把灵蝶谷的记忆都丢了,又怎么可能还记得在云缈仙宫取心做药引来相救她的事情呢? 颇为无奈地笑了笑,玄梦昔惆怅地叹道:“呵,反正第一个相信这种荒唐之事的傻瓜不是我。”接着看了看钦伏宸,幽怨地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取你的心做什么药引,你也大可不必如此防备着我。” 一边说着,玄梦昔一边往前慢慢地走,与钦伏宸擦肩而过,神情落寞地独自去往桃花林的深处。 风起花落,粉红色的花雨间,玄梦昔黑发白衣的身影渐渐湮没,花瓣落满钦伏宸的发上与肩头,只见他眉头紧蹙,视线追随着玄梦昔的背影,被越拉越远…… 次日,佛法课,玄梦昔缺课。 舞艺课,缺课。 剑术课,缺课。 琴艺课,缺课。 第二日,继续缺课。 第三日,仍旧缺课。 …… 连续十日,玄梦昔就在房间将自己锁着,不去学堂,也不见客。雪儿以为玄梦昔病了,特地请来了赤炎的医神华甫,来为玄梦昔诊治,却被玄梦昔拒之门外。 其实,玄梦昔哪里有什么病,要有病,那也是心病,岂是医神华甫能够治的? 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玄梦昔这毛病,什么医圣医神来了都是枉然。 玄梦昔这些个日子,把自己关起来,一是因为那日与钦伏宸表白失败,心中有些受挫;二则是为了自我反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三来是想细心研究一下,究竟下一步采取什么对策才好。 可是,这都过去十天了,玄梦昔躺在床上浑浑噩噩,也没有个头绪。连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都没找到,更别说研究下一步的对策了。 玄梦昔从床上翻身起来,拿了支笔,蹲在书案前,在白纸上面胡乱描画着,不一阵,地上便丢满了被玄梦昔揉弃的废纸团子。 雪儿在外面敲门道:“公主,有人来看你了,你是见还不见啊?” “不见不见!”玄梦昔想也不想,不耐烦地答道。 “哦,那我便转告天龙的人,让他回去了。”雪儿听玄梦昔如此一说,似乎准备去将来人给打发走。 玄梦昔听到雪儿提到是天龙的人,心想莫不是钦伏宸这几日想明白那天自己对他说的话了,特地来向自己赔罪了?于是忽然猛地跳起来,一边匆忙把门打开,一边急声问道:“天龙的人?天龙的什么人?” 哪知道门一开,外面便传来钦伏桓的爆笑声:“哈哈哈哈,慕彦神君,我说我这个办法一定奏效吧!” 玄梦昔听到“慕彦神君”这个称呼,心中一惊,从门缝间朝外望去,但见一身黄衣的钦伏桓身旁,立着一个英朗非凡风流倜傥的白衣男子,想必,这个就是雪飘飘的二叔雪慕彦了。 糟糕!这雪慕彦可是认识雪飘飘的,要是被他见到,那她这个假雪飘飘不就穿帮了? 玄梦昔立马又准备将房门关上,不料钦伏桓忽然快速地跑上前来,一把伸手将门缝给扒拉住,眯着个眼睛对着门缝里面望了进来:“飘飘,我看你也不像是有什么病啊,你这开学都十日都没去学堂,可知让你二叔很为难啊!” 雪慕彦在钦伏桓身后探头看了看,也说道:“飘飘,别闹了,有什么事开门再说。” 钦伏桓转头黠笑着对雪慕彦说道:“神君,她这是心病!”说着,又对着门缝里的玄梦昔挤眉弄眼道:“飘飘,你说是吧?” 玄梦昔用力将门一推,夹住了钦伏桓扒住门缝的手,恨恨地咬牙道:“是个鬼!” 钦伏桓的手被门重重地夹了一下,痛得“哎呦”一声跳起脚来,喊道:“飘飘,你也太狠了,难怪我三哥不要你!” 雪慕彦和一旁的雪儿听到钦伏桓这话,不禁大吃一惊,雪慕彦轻轻地扣了扣门,问道:“飘飘,方才八帝子说的可是真的?有什么事出来和二叔说说,看二叔能不能帮上忙?” 玄梦昔此时心中已经将钦伏桓虐了一百遍,真是恨不得冲出去将他暴打一顿,奈何雪慕彦如今在外面,只得咬牙忍住。再次猛地用力将门缝推紧,钦伏桓一声惨叫,扒住门缝的手顿时缩了回去。 将门迅速锁紧,玄梦昔背靠着门朝外喊道:“二叔,我没事,你不要听钦伏桓胡说八道!你们都走吧,我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下罢了。” 说着,玄梦昔一个转身,却不小心踢倒了门边那个半人高的青花瓷瓶,那瓷瓶轰然倒地,发出一声脆响,瞬间碎了一地。 只听见门外雪儿惊叫道:“啊,公主怎么了!” 钦伏桓忽然高声喊道:“她该不会想不开吧!” 门外轰隆一声巨响,房门被雪慕彦给破开了来。玄梦昔一时无处可躲,只好跳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捂了起来。 雪儿扑上来,扯着玄梦昔的被角,呼喊道:“公主呀公主,你怎么就想不开呢!” 玄梦昔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裹起来,只露出两个眼睛,摇着脑袋抓狂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就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这样还让不让人活了!!” 雪慕彦走上前去,揉了揉玄梦昔的脑袋:“你没事就好,你要有事,让二叔如何向你父君母后交代。这次你母后本是不想让你来的,二叔也是一份好心,想让你过来和神族的小辈一道玩一玩,才偷偷把你名字报了上来。哪知道这才十几天,怎么就玩出火来了!” 玄梦昔躲在被子里,双目圆睁,惊讶不已。原来,雪飘飘竟是被雪慕彦给卖到这里来的!没有雪慕彦在这中间插上一脚,她还当真没有机会到这里来,也没机会见到钦伏宸了。这么说,雪慕彦倒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雪慕彦哄着玄梦昔说:“来,飘飘,咱们出来说话,别捂在被子里啦!”说着,伸手去要扯开玄梦昔头上的被子。 “二叔,你别听钦伏桓胡说八道,根本就是没有的事。”玄梦昔把头别开,继续说道:“我只是开学那日在桃花林中玩久了,花粉过敏,这几天脸上起疹子了,所以才没有出门。” “啊,二叔忘了这事。你小时候一闻花香就打喷嚏,怎么现在还起红疹了?”雪慕彦一脸的关切,那双闪闪的眸子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仿佛要漾出水来。 这个雪慕彦,果然是名不虚传,难怪三天四海六地的少男少女都对其追捧不已。光这双眸子,都得勾住多少人的魂啊! 可惜,玄梦昔现在的身份是他的侄女雪飘飘,而且,她的眼睛里现在也之容得下钦伏宸一个人。故而,对于雪慕彦这等男神,玄梦昔却基本上是无视的。 玄梦昔眨巴着大眼睛,装作无辜地说道:“可是这里的花多啊!” 雪慕彦再次揉了揉玄梦昔的脑袋,满眼疼爱地说道:“你这孩子,出个疹子就把自己锁起来不见人啦,让二叔好生担心呢!” “这么丑怎么出去见人啊!”玄梦昔继续扮着无辜。 “没事,我回去做做我三哥的工作,让他不要嫌弃你!”钦伏桓忽然凑过来插话。 “钦伏桓,你给我滚!”玄梦昔裹着被子跳起来,狠狠踢了钦伏桓一脚。 雪慕彦将玄梦昔拉开,笑着说:“好了好了,别闹了。回头二叔帮你调一点敷脸的芙蓉露,保证你没两天就好了,还比以前更漂亮!” “神君,有这么神?那顺便也给雪儿调一点呗,雪儿也想变得更漂亮哇!”雪儿在一旁也忍不住插话。 雪慕彦双目含笑地望着雪儿,毫不犹豫地答应道:“好,没问题!” 玄梦昔瞄了一眼雪儿,只见她一脸花痴地望着雪慕彦,仿佛坠入了云雾之中,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了。 这个雪慕彦,果真是少女杀手啊! 第五十三章 伏宸探访 闺房夜话 入夜后不久,雪儿果然送来了雪慕彦亲手调制的芙蓉露。晶莹剔透的乳白色凝露,散发着清雅的冷香,盛装在白瓷小盏之中,纯净怡然。 本是随口糊弄一下雪慕彦,以解燃眉之急的。想不到他却真的急匆匆地连夜将东西制了出来。 想着雪慕彦白天说过的,这芙蓉露不但能够治疗红疹,还能美容养颜。虽然脸上起红疹是假,但敷着既能美容养颜的话,那还是不要浪费了。反正是闲来无事,玄梦昔于是索性将那芙蓉露厚厚地涂了满脸。 顶着满脸的芙蓉露,玄梦昔歪在塌上,研究着那白瓷盏中的芙蓉露究竟是何成分。忽觉一阵风起,将那虚掩的后门吹得有些作响。玄梦昔于是起身走到门边,准备将那后门给锁上,却惊讶地发现钦伏宸竟然毫无生息地出现在了门外的白莲石台之上。 那一身宝蓝色的长袍,被夜风刮起,随风舞动着,仿佛他本是乘风而来。 钦伏宸的突然造访,令玄梦昔顿时莫名地紧张起来,口不择言道:“钦伏宸,你怎么不走正门啊?” 钦伏宸缓缓地从白莲石台上走过来,淡淡道:“有规定一定要走正门么?” 好像是没有这么个规定,那么他爱走哪个门,玄梦昔还真是管不着。 玄梦昔顿了顿,望了眼钦伏宸,有些负气地说道:“你来干嘛?不怕我打你主意了?” 钦伏宸依旧声音淡淡的:“我何时惧怕过你打我什么主意?”接着神色一敛,继续说道:“我只是不喜欢被一个女子给玩弄于股掌之中罢了。” 不喜欢被玩弄? 还是不喜欢这个人了? 玄梦昔觉得自己并不曾玩弄过钦伏宸,故而认为钦伏宸根本是来落井下石的。 “你大半夜的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玄梦昔的脸上堆满了芙蓉露,虽然神情有些落寞,却看着并不明显。 “并不是。”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的脸,这才发现她满面糊的白花花的,有些吓人,不禁眉头一皱:“你脸上搞得是些什么东西!” “神界第一美男雪慕彦为我特调的芙蓉露,美容养颜。”玄梦昔此时故意将雪慕彦摆了出来,意思是要让钦伏宸明白,她身边可不止他一个男人。虽是知道钦伏宸是失忆了,但她心中对于钦伏宸的冷淡还是非常的介意,而且对于前几日桃花林中的事情仍是不爽。 然而玄梦昔朝钦伏宸打出的这张牌并未收到效果,钦伏宸听到玄梦昔如此说,面上没有一点在意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菩提夫子看你缺了几日的课,今日打听方知道你病了。于是特地托我来转告你,病中闲暇之余多颂经,有助于身心康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经书,丢到玄梦昔的面前。 玄梦昔望着经书哑笑,原来,是菩提子让他来的,他自己竟是来朝她落井下石的意愿都没有。 准确地说,他自己根本没有想过要来。 如此一来,玄梦昔更是失落了。 “话和东西都带到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钦伏宸见玄梦昔不出声,于是准备要走。 这个钦伏宸,对自己在意的人是各种体贴各种暖,对其他人,却总是这般干脆冷漠,毫不拖泥带水。 可笑的是自己明明曾经站在他心中最紧要的位置,如今,却被无辜地挤了出来,变成了局外人一个。 见钦伏宸刚来便急着要走,玄梦昔挽留道:“怎么,和我一起说话就让你觉得那么的无趣?” 钦伏宸皱眉:“什么有趣无趣?” “你若不是觉得无趣,怎么总是一见我就急着走?”玄梦昔不满地撅了撅嘴。 “有么?”钦伏宸一脸诧异,似乎他本是无心于此。 见钦伏宸貌似并不反感,玄梦昔趁势说道:“既是如此,来都来了,就请进屋喝杯茶呗!” 钦伏宸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跟着玄梦昔进了屋。 屋内一片狼籍,那白日里打碎的青花瓷瓶碎片散落在四处,被子拧成一团堆在床上,满地都是被玄梦昔随手丢弃的废纸团,书案之上的纸笔也是随意乱扔着。 这,着实不像是一个女子的闺房。钦伏宸有些震惊,随后微微皱了皱眉。 这屋子已经十几日没打扫过了,加之白日里钦伏桓他们过来闹了一场,搅得是乱上加乱。因为忌惮雪慕彦在场,也没让雪儿将屋子收拾一下。 方才玄梦昔一心想要留住钦伏宸,故而没想那么多。然则将钦伏宸请进屋里来后,她又不禁心中有些后悔了。 确实,这屋子乱的连玄梦昔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呵,我这里有些乱。”玄梦昔不好意思地说着,跑到桌前顺起个杯子准备给钦伏宸倒茶。然而提起那茶壶玄梦昔傻了眼,她这屋里,水都没有一滴,又哪里来的茶? 汗!这可如何是好? 钦伏宸也瞧出了玄梦昔的尴尬,于是给了个台阶她下:“不必倒茶了,我不渴。” 听到钦伏宸如此一说,玄梦昔感觉自己得救了,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客气话了。 钦伏宸靠在书案旁边,随手拣起一张玄梦昔写满字的纸,问道:“你是病中无事练字打发闲暇?” 说着,将那张纸在手上摊开,低头看了看。看着那白纸之上玄梦昔写下的字,钦伏宸愣住了,面上露出复杂又古怪的神情。 玄梦昔今日在房中乱写乱画了半天,她也不记得自己写了些什么了,更不确定如今钦伏宸手中的那张纸上是些什么。但眼瞧着钦伏宸那般古怪的表情,玄梦昔不禁心道,莫非他是觉得自己的字写的很丑? “别看了,随手乱写的。”玄梦昔上前几步,准备将钦伏宸手中的那张纸给夺过来,不料钦伏宸敏捷地一抬手,玄梦昔扑了个空。 显然钦伏宸没打算将那张纸还给她,而是将那张纸缓缓地折了起来,收入怀中。 “钦伏宸,你要我一张乱画的纸做什么?”玄梦昔不解地问,钦伏宸这番举动让玄梦昔很是费解。 钦伏宸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该取个信物明日上课向菩提夫子交差,好歹有个东西能证明一下我替他来探过你。” 玄梦昔不禁汗颜,急忙道:“呃,不如我再认真写几个字给你如何,我的字其实写的还不错的。”说着,眨巴着眼睛望着钦伏宸。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这幅模样,面上的神情更为古怪,忍不住道:“玄林,你今日照过镜子吗?” 镜子?照镜子干嘛?不愿意换就直说吗,钦伏宸为何要岔开话题? 玄梦昔撇了撇嘴:“不愿意换算了。” 钦伏宸倚着书案,见玄梦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脸,也不与她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当日口口声声说冒名雪飘飘来天曲神山是为了接近羲耀晗探寻护元珠,可如今都开学十日了,那羲耀晗那里,你一次都未去,究竟是何故?外面都传言你病了,我看你这明明是生龙活虎的,哪有半点病态?” 听着钦伏宸陡然间跟自己说这么多话,玄梦昔有点小激动,清了清嗓子,故作柔弱地嗲声答道:“我这几日确实身体有些不适,这不今日方才好一点嘛!” 这故作的娇态钦伏宸似乎并未看在眼里,只是继续追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课?免得菩提夫子又问起我不知如何答。” 玄梦昔见钦伏宸无视自己,黯然道:“那菩提夫子干吗老向你打听我的事?你又不是我的……”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一些与钦伏宸的往事,有些伤感地继续说道:“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 钦伏宸无奈地答道:“佛法课总共就你我以及赤炎的羲月三人报名,你不去,他就只剩我与羲月。菩提夫子不知何时听那飞寻提及道是你我二人相熟,故而时不时向我打听你的情况。” “飞寻?!”玄梦昔想到那日在大殿选课,钦伏桓胡说八道被飞寻听了去,没想到这飞寻还同那菩提子八卦去了! “我再歇息两日,应该就好利索了,要菩提子再问起,你就这样答吧。”玄梦昔垂着羽扇般的长睫毛说道。 钦伏宸望了望门外,银月当空,夜色已深,这样半夜在一个女子的房中逗留,似有不妥,于是对玄梦昔说道:“夜已深,你既是身体不适,便早些歇息吧。” 玄梦昔也不再挽留钦伏宸,点了点头道:“你今夜能来看我,我很是高兴,即便你是受人之托,但还是要谢谢你。” 钦伏宸也向玄梦昔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的白莲石台行去。走到石台中央,忽然回过头来,玄梦昔见状不禁心中蓦然一动,不知钦伏宸意欲何为。 只见钦伏宸缓缓说道:“你自己还是照照镜子吧。”说完,飞身往龙池宫而去。 玄梦昔不禁傻了眼。 回味着钦伏宸走之前那句话究竟是何用意,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于是跑回房中,对着镜子瞧了瞧,原来之前涂的那芙蓉露干在了脸上,白糊糊的一片,如今玄梦昔的这张脸如同那冥界的厉鬼一般,很是骇人。 钦伏宸今夜对着玄梦昔这样一张脸,居然能奈着性子与她聊了这般久,玄梦昔忽然觉得,他之前的种种不是,皆是可以被原谅的了。 第五十四章 佛法课上 窥见端倪 钦伏宸来探访玄梦昔后的第三日,玄梦昔终于在佛法课的课堂之上现身了。 原本听闻这佛法课只有钦伏宸、羲玥以及自己三人报名,那课堂之上必然是一派冷清惨淡之状。可令玄梦昔意外的是,今日这课堂之上竟是多了不少的人。 打听了一番,方知道很多人是从其他的课业中途转学而来的。其中,从舞艺课转来的人数最多,而且大部分都是男仙。 据说,当时选课之时,许多男仙们因为钦慕羲耀晗公主,个个都怀着一览芳泽的歪念而报名,并非真心为学习舞艺。然则羲曜晗是个极为苛刻之人,既是拜到了她的门下,她必是要严厉要求,故而想在舞艺课之上不下真功夫滥竽充数,决然是不可能的。加之舞艺课前期都是练习基本功:压腿、下腰、劈叉、练身段、练柔韧,非常的痛苦。男仙们基本三天内全部闪退,一个个都打消了打酱油顺便欣赏美女舞资的念头。大部分女仙们,不到半月也是亦陆续隐退。 反倒是佛法课虽然课程枯燥乏闷,但是授课的菩提子,为人和顺宽容,即便是学生门睡倒一大片,他亦是一笑了之,并道:佛乃是无处不在,能够在课堂上冥想入定,乃是领悟禅意的一种无上境界。 正是因此,这风向急转,慢慢地,佛法课竟是异军突起,开始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玄梦昔不禁想到那赌局,自己在羲曜晗身上下了重注,但人算不如天算,由此看来,似乎胜算不大了。 拣了个后排角落里的位置落座,临近开课之时,玄梦昔终于见到钦伏宸与那菩提子一并入了进来。二人一路边走边聊,很是投契的样子。 钦伏宸在最前排的位置坐下,将手中的经书在书案之上摊开来,一边听着课,一边随手捻起那墨锭在砚台之上慢慢画圈研磨起来。 玄梦昔在角落里默默地盯着钦伏宸的背影,手中竟然不自觉地也握住了自己书案之上的墨锭,也在砚台上之上胡乱地画起圈来。待反应过来,玄梦昔不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干嘛要学那钦伏宸的样子,于是嘴角轻轻一撇,将那墨锭不耐烦地丢开,双托着腮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起来。 扫视了一番,整个课室,除了坐在最前排的钦伏宸,其他人都应是来睡觉的,不到一刻的功夫,玄梦昔的前面便倒下去一大片。玄梦昔双手托腮,只觉得菩提子的声音飘在耳边,然则自己的眼皮竟是渐渐下沉,慢慢有些招架不住了,手一软,下巴竟然磕到了书案之上。 玄梦昔陡然被惊醒,摸了摸下巴,继续用手支着脑袋,慵懒地抬眼望着前方。 忽然,一个身着月白色纱裙的身影吸引了玄梦昔的目光。仔细一看,那日在环形广场曾打过照面,正是那赤炎的羲玥郡主。只见周围的人皆是呼呼大睡,然则羲玥却单手托腮,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 玄梦昔不禁心中暗暗地佩服这羲玥,如此枯燥乏味的课,连那端坐于前排的钦伏宸,似乎瞧起来都有些漫不经心地在一直玩弄着墨锭,而那羲玥居然能听的这般的入神,而且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这着实让玄梦昔觉得非常的好奇。 然而观察了一阵,玄梦昔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难看了,因为她发现那羲玥的目光,并不是投向了前面讲解经文的菩提子,而是落在了前排手中玩弄着墨锭的钦伏宸身上。那眼神,竟是这般的熟悉,让玄梦昔一下子想到了雪儿。对!没错!雪儿望着雪慕彦的时候,就是这般花痴的样子! 原来羲玥那副托腮入神的模样,根本不是在认真地听课,而是在思春啊! 玄梦昔瞧出这端倪,不禁生出些个醋意来。 如若玄梦昔与钦伏宸还似从前那般情深意浓的话,这羲玥如此,她果真是毫不在意的。可是如今,她与钦伏宸变成这幅样子,自己屡次向钦伏宸示意,然则都未收到预期的效果,如果这个时候再被羲玥从中间插上一脚,岂不是局面会变得更为难以掌控? 不行,还得趁早断了这羲玥对钦伏宸的念想才是。 玄梦昔打定主意,趁着菩提子不注意,猫着身子钻到羲玥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打算近距离地观察下羲玥,看看她还有何动作。 在羲玥旁边坐了一阵,发现她整堂课除了犯花痴盯着钦伏宸傻看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举动,于是也就作罢。 佛法课后,玄梦昔准备去往剑术课。剑术课并不在桃花林的课室之中授课,而是在大殿之外的环形广场。 出了佛法课的课室,便是要与钦伏宸南辕北辙。 今日这堂佛法课,玄梦昔都不确定,钦伏宸究竟有没有注意到她来上课了,然而钦伏宸的一举一动,玄梦昔却全部都看在了眼里。当然,如今玄梦昔的眼睛能敏锐地捕捉到的,还有那羲玥的一举一动。 比如说佛法课后,羲玥居然悄悄地尾随着钦伏宸。 在钦伏宸出了课室之后,玄梦昔就注意到,羲玥扒在课室回廊的柱子后面,偷偷地去观察钦伏宸的去向。见钦伏宸往李花林行去,羲玥立马急匆匆地远远跟在了钦伏宸的身后。 玄梦昔看着羲玥鬼鬼祟祟的举动,不禁觉得有些不爽,然则跟在后面观察了一小段,发现神族的女子就是扭捏,这羲玥暗中思慕钦伏宸,今日玄梦昔一眼便瞧了出来,可这羲玥却似乎并不敢将心意道与钦伏宸知晓,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很怕钦伏宸发觉的模样,跟踪得十分的谨慎当心。好像她尾随着钦伏宸,并不为了什么其他,只是单纯的想远远地多看他一眼罢了。 只要她没什么其他的举动,看就看呗,给她多看几眼,钦伏宸又不会少块肉。玄梦昔顿时觉得自己之前似乎高看了羲玥,于是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再继续尾随羲玥,而是放心地去往环形广场,准备去上剑术课。 到了环形广场,玄梦昔这才发现,报名剑术课居然是清一色的男弟子,今日她来了之后,竟是成了这里唯一的女弟子。在一堆男子中间,玄梦昔这个唯一的女子自然是格外受到瞩目,何况她还是个长的不错的女子! 她这是给剑术课的男弟子们来送福利的么? 玄梦昔的余光朝人群扫视了一番,人群中的一个人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羲玥的兄长羲阳。羲阳一身绛红色镶有金色凤尾纹饰滚边的长袍,立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气度不凡。 然而玄梦昔注意羲阳,却并不是因为他的装扮及气质,也不是因为他是羲玥的兄长,而是因为,这羲阳,居然都不看她一眼! 是的,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玄梦昔吸引住,独独这羲阳是个例外,只是自顾自地低头擦拭着手中的那柄金色长剑,都懒得抬眼看一下玄梦昔。似乎,玄梦昔与他手中的长剑相比,根本是不值一提。 不过,对于羲阳的举动,玄梦昔并不在意。她来此,本不是为了撩动这些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心的。故而羲阳看不看她,或者在不在意她,又有何紧要呢?她当初之所以选择剑术课,无非也就是好奇,想看看那钦伏宸的父君天龙帝君钦天启究竟是何模样罢了。 然而令玄梦昔失望的是,这天启帝君并未亲自到场授课,而只是挂了个名而已,真是现场负责授课的是天龙的一位将军。这位将军玄梦昔倒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日在青虬山中水月洞天洞口领兵驻守,后来被熙黠一招便击败的那位龙将军。 玄梦昔不禁好笑,这天启帝君居然派了这么个水货来替自己授课,想来,这次的聚学在天龙帝君的眼中,当真只是个玩闹之事,并未有多在意。 见剑术课竟然如此,想必那天龙帝后胥凤的琴艺课,定然也是挂个帝后的名号在那里,然后随便派个帝后下面会弹琴的人来现场授课,想来与这剑术课无异了! 令人欣慰的是,这位负责授课的龙将军虽然是一介武夫,倒也还懂得怜香惜玉,对玄梦昔这个唯一的女弟子很是照顾。玄梦昔本就不擅长剑术,底子差得很,故而龙将军随便传授了几招花架子让玄梦昔耍耍,便安排她在一旁歇息去了。 玄梦昔蹲在一旁看其他人的热闹,隐隐地觉得总有目光偷偷地朝她投过来。转头看看,又没发觉有何不妥。遂以为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故而并未在意。 这堂剑术课就这般轻轻松松地混过去了,虽然并未见到钦伏宸的父君,但玄梦昔觉得龙将军这位夫子也很是可爱,故而打消了弃课的念头。 紧接的是琴艺课,玄梦昔又得立马奔回桃花林。 玄梦昔不禁有些犹豫了,她可是对琴艺一窍不通,自小琴弦都没摸过。当初报名琴艺课,本是与报这剑术课的初衷是一样的,就是单纯地为了见一见钦伏宸的母后而已。如今,都明知这课业只是挂个帝后的名号了,还有何去的必要呢? 但转念一想,接下来的舞艺课,也是要回到那桃花林的,反正是顺路,而且自己也是闲的无聊,何不去瞧个究竟? 想到此处,玄梦昔于是慢慢悠悠地往桃花林的方向踱步而去。 一路上,玄梦昔总感觉有人跟在身后,转身望了好几次,却并不见人。想来是今日见羲玥尾随钦伏宸,自己也跟着受到了影响,潜意识里有些胡思乱想了。 第五十五章 初涉琴艺 无缘胥凤 玄梦昔慢悠悠地到了桃花林中琴艺课的课室,进去一瞧,果不其然,一切皆在意料之中,却又出乎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的是,课室之中果然未见着天龙帝后胥凤的踪迹。意料之外的是,这课室之中也没有其他代替胥凤帝后授课的夫子。 课室之中,零零散散地坐了十多个人,每人面前架着一张古琴,各自低头弹奏练习着,互相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玄梦昔入来了好一阵,竟无人察觉。坐在前排的一位少女刚好一曲奏罢,抬眼间发现了立在门边的玄梦昔,于是缓缓起身朝她走来。 这位少女一身水蓝色的留仙裙,端庄沉稳,颇有大家之气。走到玄梦昔的面前,极为得体有礼地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在此所为何事?寻人还是学琴?” 玄梦昔不禁客气地回了一个礼,答道:“这位姐姐,我并非寻人,而是来此上课的。前段日子因病告假,今日是第一次来。” 听玄梦昔如此一说,少女莞尔一笑:“原来是灵啸的飘飘公主,请随我来。”说着,将玄梦昔领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玄梦昔惊讶地望着少女,疑惑地问道:“姐姐原来便是琴艺课的授课夫子?” 少女端庄地笑了笑,摇头道:“非也,琴艺课的授课夫子乃是天龙的胥凤帝后。” 听说琴艺课是由胥凤帝后亲授,玄梦昔着实吃了一惊,这真是太意外了!之前她还妄自揣度,以为琴艺课与那剑术课一样,只是挂个胥凤帝后的名号而已,没想到胥凤帝后居然真的来曲云峰亲自授课。 玄梦昔左右望望,却并未见胥凤帝后,不解地问道:“姐姐方才提到琴艺课乃是胥凤帝后亲授,为何在此却不见胥凤帝后呢?” 少女又将自己案上的一本琴谱摆到玄梦昔的面前,不紧不慢地答道:“飘飘公主今日是第一次来,故而有所不知。胥凤帝后事务繁忙,半月方才来此亲授一次课。平日胥凤帝后不在曲云峰的日子,到了这个时辰,大家皆是来此练习。当然,帝后并未强制定要来此处练习,来这里皆是大家自己随性而为。” 原来如此,听少女如此一说,玄梦昔顿时恍然大悟,难怪这琴艺课课室里,大家都各弹各的,也没见夫子在场指导。 少女说完,转身取了一张黑色的古琴对玄梦昔说道:“这是胥凤帝后为你留的琴。”说着,将那张古琴放到了玄梦昔面前的木案上。 “胥凤帝后上堂课教了大家入门的曲目《长相思》,这些日子大家都在练习这首曲子。再过两日,胥凤帝后会对大家练习的程度进行一个小考核,到时候根据考核的结果,再传授大家新的曲目。”少女说着,指了指旁边的琴谱,补充道:“喏,琴谱在这里,你可以试着弹弹。” 玄梦昔望着摆在面前的那张黑木白弦的古琴一脸难色:“姐姐,我对琴艺一窍不通,如今胥凤帝后又不在,这琴给了我就是个死物。而且我连琴谱都看不懂,更别说弹什么长相思短相思了!” 少女淡定地安慰道:“别着急,慢慢来,这《长相思》乃是入门的曲目,指法非常的简单,你多看我弹几次就会了。只是,我的琴艺也是不精,只能供你入门参考一下。” 少女说着,在玄梦昔旁边坐下,静静地为玄梦昔演示弹奏起来。这少女说自己琴艺不精,显然是自谦了。虽说《长相思》乃是入门曲目,指法简单不错,然则要将这首简单的小曲弹得如这般的行云流水,这功力却是极不简单。 在一旁瞧着这少女弹了几遍,玄梦昔虽是将弹奏的指法记了下来,但是真要亲自在琴弦之上运用起来,并且如鱼得水,那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方才都瞧明白了吗?”少女抬头问玄梦昔。 “呃,差不多吧。”玄梦昔并无把握,但是再看多几遍也是徒劳,故而如此答道。 “那你来试试看。”少女指了指玄梦昔面前的古琴说道。 玄梦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纤长的手指抚上了那白色的丝弦,凭着方才的记忆,照葫芦画瓢地学着少女的样子,弹奏了起来。开指弹了几个音,虽是弹得断断续续的,但却还能勉强听出是《长相思》的开头,慢慢到了后面,却是错漏百出,而且指法杂乱,与《长相思》乃是相去十万八千里,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玄梦昔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没想到少女在一旁却是十分的淡定,依旧优雅地耐着性子说到:“没关系,待过两日胥凤帝后来了,由她亲自指导,想必你很快就会有进步的。” 玄梦昔听出来了,少女的这番话完全就是在委婉地安慰她,其实人家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对我而言,你已是无可救药了,或许胥凤帝后能妙手回春也不一定。 “这几日,你回去之后还需得勤加练习。过两日胥凤帝后会有小测试,虽说你不曾得到帝后亲授,但是好歹也要能把曲子弹完,明面上也不要太过难看才是。”少女嘱咐道。 玄梦昔点头道谢:“多谢姐姐的指点。” 课室外隐隐传来钟鸣,不知不觉间,琴艺课的课时已过。 玄梦昔与这少女客气地寒暄了一阵,便互相告别各自离去。待那少女走远,玄梦昔这才想起,方才与人家聊了这么久,居然连她的名字都忘了问。如今追上去问就显得有些冒失了,反正以后还会再见的,于是想着等下次寻着机会再问吧。 将那张黑木古琴抱在怀里,玄梦昔转向舞艺课的课室。 正走着,却见着一身黄衣的钦伏桓行色匆匆地迎面而来。 钦伏桓见着怀抱古琴的玄梦昔,热情地呼唤道:“飘飘妹妹,你这脸好了终于能出来见人了?” 见这钦伏桓开口便没个正经,玄梦昔于是白了钦伏桓一眼,不想与他搭话。 钦伏桓委屈道:“别呀,飘飘,我就是跟你开了开玩笑,你不会这般小气,因此就不理会我吧?” 玄梦昔还是不想开口说话,一个劲地闷头往舞艺课的课室走。钦伏桓在她身后喊道:“飘飘,你可是要去上舞艺课?唉,别往课室去了,舞艺课不在课室上!” 听钦伏桓如此一说,玄梦昔停住脚步,转身过来,终于开口道:“不在课室在哪里?” “舞艺课报名的人数太多,课室根本容不下。自第一日开课起,舞艺课便移到了桃花林中间的那块空地上课。虽说现在人慢慢少了起来,但是大家都习惯了在桃花林中上课,故而就没再改回来。”钦伏桓说着凑上前来,关切道:“我说飘飘,你不是花粉过敏么,还是别去了,跟我一道回去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日缺课了。”说着,拉着玄梦昔的袖子就走。 玄梦昔用力挣脱钦伏桓,没好气道:“钦伏桓,别拉拉扯扯的好不好!我过不过敏与你何干?你这么一说,我偏要去那桃花林上课,你管得着吗!” 钦伏桓撇了撇嘴,嘟囔道:“我自然是管不着你,可你要出了什么事,慕彦神君可是会担心的!” “我二叔但不担心我与你又何干?”玄梦昔奇怪地问,忽然,玄梦昔脑中跳出一个惊人的念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钦伏桓,你莫非你有断袖之癖,居然思慕我二叔?” 钦伏桓一下子跳起脚来:“雪飘飘!!谁断袖了!!!” 见钦伏桓这么大的反应,看来是自己多想了。玄梦昔于是赔笑道:“别呀,我也就开个玩笑说说,我还以为你与你三哥一样,也有这般爱好呢!” “雪飘飘!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三哥何时有断袖之癖了!?”钦伏桓再次挑起脚来指着玄梦昔大声地说道。 玄梦昔疑惑地望着钦伏桓:“钦伏宸之前不是有这爱好么?” “你听谁说的?我去灭了这胡说八道的家伙!”钦伏桓瞧上去非常的气愤,显然,他这不是装出来的。 “啊!”玄梦昔张了张嘴,复而又顿了顿,缓缓说道:“这……” 这……与钦伏桓说是钦伏宸自己说的,合适吗?说出来他也定然是不相信的。可钦伏桓是与钦伏宸自小一并长大,并且关系最好的兄弟,钦伏宸果真是断袖的话,那钦伏桓岂有不知晓的道理? 玄梦昔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就是钦伏宸之前一直是在戏弄自己。借着这个断袖的身份,在灵蝶谷中,钦伏宸白白占了她多少便宜呀! 见玄梦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来,钦伏桓微微皱眉道:“飘飘,以后这种话不要随便听信。我三哥要是断袖,对你有什么好处?” 钦伏宸果真是断袖的话,对玄梦昔当然没什么好处,除非玄梦昔再次变成男子,不然又怎会再有机会让钦伏宸动心? “于我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处。”玄梦昔望了望钦伏桓,想着反正他都猜到了自己的心思,干脆就摊开和他说说。他既是钦伏宸的弟弟,自是了解钦伏宸的,而且他与钦伏宸自幼亲厚,或许在中间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玄梦昔于是坦言道:“他既然不是断袖,为何见到我了却没有一点反应?钦伏桓,你倒是说说,你三哥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 第五十六章 拜师曜晗 醉看凤舞 “钦伏桓,你倒是说说,你三哥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玄梦昔问向钦伏桓。 见玄梦昔对自己如此地推心置腹,钦伏桓也不再玩闹,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三哥喜欢怎么样的女子啊,他之前又没有过喜欢的人。不过,放眼神界,真要能入到我三哥眼中女子,恐怕只有那赤炎的羲曜晗公主吧。她那凤舞九天舞起来,连天地都动容,更别说打动一个男子了。不过,曜晗公主是长辈,我们去舞艺课上凑热闹,也纯属是仰慕之情来的,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呵呵,估计我三哥也不会动什么心思。” 听到钦伏桓说到钦伏宸之前没有过喜欢的人,玄梦昔心中不禁暗自窃喜,这么说来,她竟是钦伏宸第一个喜欢的人?想到此处,玄梦昔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些个得意来。 凤舞九天? 玄梦昔随后心中琢磨着,看来日后得下功夫认真学学羲曜晗的那段凤舞九天,不求舞动天地,只要能撩动那钦伏宸的心便可。 转念想到钦伏桓方才提及他去舞艺课凑热闹,玄梦昔不禁问道:“你选了舞艺课,为何不去上课?” 钦伏桓眉头扭成一团,苦恼地说:“唉,本是想去舞艺课混混,顺便欣赏曜晗公主的舞姿的,可是想的太美,这舞艺课实在太恐怖,我是再也不想去了,正准备去找飞灵上神调课呢!” “怎么恐怖了?”玄梦昔不解地问道。 “羲曜晗上课带鞭子的啊,要是做不好规定的动作,她是真抽啊!”钦伏桓说着,抡起衣袖,给玄梦昔看道:“你瞧,这前几日抽的鞭子,到今日还有伤痕呢,我可是打死也不想去了。” 钦伏桓把手臂缩回了衣袖之中,继续对玄梦昔说道:“现在敢去上舞艺课的,是没几个人了。飘飘,我劝你也别去了,少不了挨鞭子。” 玄梦昔看了看钦伏桓,犹豫地说道:“看你说的这么吓人,我真是有些犹豫了。” “就是啊!”钦伏桓赞同地应道。 “不过……”玄梦昔继续说道,“不过这舞艺课我还是得去!” “为什么啊?”钦伏桓不解地问道。 “你是知道我一直想拜习羲曜晗学舞的呀,这在青虬仙山的时候我就早已同你说过的。”玄梦昔提醒钦伏桓,他似乎忘了在青虬仙山之中,她一直在打羲曜晗的主意这茬事了。 “这我知道,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啊。你忘了你还花粉过敏呢,去那里岂不是自找苦吃?”钦伏桓似乎很在意玄梦昔花粉过敏之事,或许是雪慕彦对他有过交代,故而他一直惦记在心。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不受点苦,又岂能得到羲曜晗的真传?”玄梦昔将怀中的古琴换了个姿势抱着,份外严肃地对钦伏桓说道。 钦伏桓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鞭痕,咽了一口口水,一字一句说道:“飘飘,我,祝你好运!” 玄梦昔翻了个白眼:“不应该是祝我早日学成么?”说着将手中的古琴丢到钦伏桓的手中,吩咐道:“你反正闲来无事,帮我跑一趟天虚殿吧,将这琴交给雪儿。我还得去上课,带着这琴有些不便。” “嗯,祝你早日梦破!”钦伏桓点着头继续补刀。 “你……” 玄梦昔无语。 告别了钦伏桓,玄梦昔行往桃花林深处。 这片四处环绕的桃花林,中央有一处空地,虽是开阔,却并不十分的敞亮。只因这空地四处皆被繁茂的桃花树合围起来,白日里阳光照射进来,也只能见着斑驳的疏影。 不一阵,玄梦昔便行至了那桃林中央的空地,却惊讶的发现,那空地之上,只有两位女子。 中间那位一袭霓裳羽衣,身材婀娜高挑,气质高冷的女子,想来定是那久负盛名的赤炎公主羲曜晗不错了。 旁边的少女身着水蓝色的留仙裙,气质沉稳端庄,正是玄梦昔方才下午在琴艺课上遇到的那位。没想到,如今在舞艺课上,竟又见面了。 羲耀晗注意到了匆匆行来的玄梦昔,冷声问道:“可是来上课的?” 玄梦昔点头道:“是的,灵啸雪飘飘拜见耀晗夫子。” “怎么从前未见过你?”羲耀晗声音依旧冷冷的。 “禀夫子,前段时间生病告了假,今日是头一回来。”玄梦昔望着羲耀晗说道。 羲耀晗听玄梦昔如此一说,目光从上至下细细将玄梦昔打量了一番,眼中忽然闪现出一丝莫测的疑虑。接着走到玄梦昔跟前,抬起她的手臂捏了捏,复而又摸了摸她的腰背,随后淡淡说道:“恩,身段和柔韧都还可以,倒是块习舞的料。” 对于羲曜晗,玄梦昔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虽然她瞧上去高冷又傲慢,但是玄梦昔总觉得,那都是表相。羲曜晗身体中散发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莫名气息,吸引着玄梦昔情不自禁地向她靠近。 “能吃苦吗?随我学舞要不能吃苦,便早些回去吧,省的浪费大家的时间。”羲曜晗绕着玄梦昔转了一圈,声音依旧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她话中所蕴含的情绪。 玄梦昔望着羲曜晗,笃定地说道:“夫子放心,我既然来了,自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羲曜晗微微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随后指了指一旁穿着水蓝色留仙裙的少女对玄梦昔说道:“你先站到风瑶旁边去。” 玄梦昔听羲曜晗这样一说,方知道那少女竟是之前钦伏桓提到过的,特地来向羲曜晗学习舞艺的钦风瑶。难怪在琴艺课上初见,玄梦昔就觉得她气度不凡,原来是天龙的长公主。 钦风瑶微笑地朝玄梦昔点了点头问好:“飘飘公主,又见面了。” 玄梦昔也面带微笑向钦风瑶回了个礼:“今日琴艺课得风瑶长公主相助,不想今日又在此相遇,我俩也真是有缘。” 羲曜晗望着玄梦昔与钦风瑶,居然愣了愣神,喃喃道:“是啊,真是有缘。这一晃眼,便是十万余年了。” 听到羲曜晗失神地自言自语,玄梦昔与钦风瑶都奇怪的很,玄梦昔礼貌地唤道:“夫子,什么十万余年了?” 羲曜晗回过神来,淡淡地答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旧事罢了。”接着望着玄梦昔说道:“以后不要再唤我夫子。” “那,我该唤您什么?”玄梦昔不解。 “你与风瑶一样,都唤我师傅。从今往后,你俩就是师姐妹了。”羲曜晗说着,扫了一眼钦风瑶与玄梦昔,目光投向远方,声音虽是依旧淡淡的,但其中却隐隐透着一些愁绪:“我本说过,此生只收一个徒弟的,但既是有缘,那么就破例一次,也算是圆故人一个心愿吧。” 羲曜晗的话让玄梦昔与钦风瑶听的一头雾水,玄梦昔遵从道:“是,师傅。” “师傅,今日还是继续练习基本功吗?”钦风瑶在一旁问向羲曜晗。 “那都是吓退旁人的一些小伎俩罢了,如今既是没有了外人,那么,便是时候真正的教你们一些东西了。”羲曜晗说着,望向玄梦昔与钦风瑶,缓缓说道:“今日,为师教你们的这支舞,名为凤舞,你们俩可要看仔细了。” “是,师傅。”钦风瑶垂首恭顺地答道。 玄梦昔在一旁忍不住问道:“师傅,不应是凤舞九天吗?怎么名为凤舞呢?” 羲曜晗听玄梦昔如此一问,忽然叹了口气:“世人都以为我这段舞名为凤舞九天,却不知正真的凤舞九天却不是这段舞。这段舞,只是凤舞。另有一段舞,名为九天。两段舞合而为一,放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凤舞九天。” 羲曜晗说着,忽然一个转身,单足立于空地的中央,广袖长舒,婀娜曼妙地舞动了起来。 桃花林中,忽然鸟虫俱寂,连那随风飘舞的落花,都被羲曜晗舞动翩飞的身影吸引住,驻足停留在那半空之中观望起来。 玄梦昔与钦风瑶屏住呼吸,望着羲曜晗在那桃花疏影之间,柳腰轻折,长袖旋飞,虽无一声丝竹吟唱,更不带一抹浅笑媚态,却是惊若翩鸿,宛若游龙。那飞动的衣阙仿佛要搅弄天地风云一般,将在场观望的人心都搅得是翻涌反复。 最后,羲曜晗纤足轻点,玉腕柔伸,以右足为轴,轻舒长袖,婀娜的身躯飞快地旋转起来,翩然离地飞起,羽裳抖落飘飞成云,落花逆飞翻纷为雨。 漫天花雨之中,玄梦昔隐约见着一只浑身赤金的凤鸟,直飞入天,在云霞之中舞动穿行。转眼再看,羲曜晗已经悄然落地,静静地立在那空地中央,粉红色的花瓣落满裙裾。 玄梦昔彻底被羲曜晗的这支凤舞所折服,在一旁与钦风瑶看的是如痴如醉。 这羲曜晗,果然是名不虚传,她的这支凤舞,已是能闭月羞花,想来那凤舞九天,确然是能天地动容不假啊。 “方才,你们俩可瞧清楚了?”羲曜晗忽然开口问向一旁看得入神的玄梦昔与钦风瑶。 二人这才回过神来,互相望望,却是面面相觑。 方才二人都看痴了,至于看的清不清楚,怎么说好呢?反正羲曜晗那婀娜曼妙的舞姿,二人是瞧清楚了。至于方才这支舞的舞步嘛,二人根本没有顾得上去记下来。 见二人都不说话,羲曜晗淡淡地接着说道:“罢了,这世间能看上一次,便记下这凤舞舞步之人,恐怕是不会再有了。” “师傅,有人能看一次见全部记下这支舞的舞步?”玄梦昔很是惊讶,不禁好奇地问道。 “曾有过这样一位故人。都是旧事,不必再提。”羲曜晗眉头微蹙,似乎这些个旧事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玄梦昔见状,也不好再问。 一旁的钦风瑶见着羲曜晗情绪似有些浮动,想要岔开话题,于是转而问向羲曜晗:“师傅,是否我们先学这支‘凤舞’,继而再学那支‘九天’,最后合二为一,方能习成‘凤舞九天’?” 不料,钦风瑶这番话,却让羲曜晗的眉头更为紧蹙,声音更为怅然。只听闻羲曜晗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九天,已经失传了。” 第五十七章 伏桓撮合 夜会伏宸 玄梦昔别了羲曜晗与钦风瑶,回到天虚殿,已经到了入夜时分。 雪儿在天虚殿门口打着盹,被忽然飞身落到殿前的玄梦昔给惊醒。 “公主,你可回来了,怎么这么晚呢!我一个人闷死了!”雪儿一见玄梦昔,欢快地一跃而起,朝她扑了过来。 “我二叔不在吗?”玄梦昔听闻雪儿说一个人快闷死了,想来雪慕彦定然是不在了,顿时松了口气。 雪儿撅着嘴对玄梦昔说:“今日午时,帝君派人从凌霄宫送了信来,道是有要事与慕彦神君相商,故而神君下午接了信,匆匆地就赶往凌霄宫了。”说着,跺了跺脚,“这帝君真是的,雪儿好不容易将神君盼来,这天虚殿才热闹了几天,他却又把慕彦神君给召回去了。这个老不死的……” 雪儿愤愤地说着,忽然捂住了嘴,瞪大眼睛望着玄梦昔,接着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笑。想来她是忽然想到,她方才骂的那个“老不死的”,却是雪飘飘的父君! 一个在行宫守殿的小仙婢,却对高高在上的帝君毫无畏惧,一口一个“老家伙”,如今还敢当着帝君的女儿、灵啸公主雪飘飘的面,骂帝君是个“老不死的”。虽说她这个雪飘飘身份是假,但是这雪儿骂得可是实打实的! 玄梦昔看着雪儿这幅样子,觉得这灵啸的人着实是可爱。 先是那雪飘飘,虽然娇纵,但是性子却透着一股仗义耿直,不失可爱;再者便是那雪慕彦,瞧着是一派风流不羁的模样,性子却是洒脱大气,体贴可人;如今这个雪儿丫头,也是心直口快,可爱活泼。 这灵啸一脉,可是真有意思。 玄梦昔乐呵呵笑了笑,伸出食指在雪儿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这页就这样简单的翻过去了。 雪儿关好了殿门,掌着夜明珠,跟在玄梦昔身后,往殿内行去。 “天龙八帝子是不是来过了?”玄梦昔忽然想起下午托钦伏桓将古琴送回来的事,于是问起雪儿来。 “公主是说钦伏桓?”雪儿毫不客气地直呼钦伏桓的名讳。 “是啊,他来过了吧?”玄梦昔望了望雪儿,却见她一脸茫然。 雪儿摇着头说道:“没有呀,他今日没有来过。” 玄梦昔不禁觉得好奇:“他没来?那可有天龙其他的人来送过东西?” “没有呀,今日就只有帝君的信使来给慕彦神君送过信,并无其他人来。”雪儿歪着脑袋认真地说道。 这个钦伏桓,怎会如此不靠谱!玄梦昔心中不由地唾道,早知道如此,就不把那琴交给他了。 正想着,忽然门外传来叩门之声。 玄梦昔与雪儿停住脚步,转身往殿门方向望去。 “雪儿,定是那天龙的人送东西过来了,你快去瞧瞧!”玄梦昔吩咐雪儿。 雪儿领命快步奔了过去,打开门来,却发现来人并非钦伏桓,而是一个小仙童。 小仙童见到雪儿,有礼貌地行了一个礼,说道:“这位姐姐,天龙的八爷有信递给雪飘飘公主。”说着,双手将那信呈上。 雪儿接了信,递给从后面慢慢走过来的玄梦昔。 玄梦昔将那信拿在手中瞧了瞧,问向那小仙童:“钦伏桓他人呢?为何自己不来?” “就是,我们这天虚殿就在你们龙池宫隔壁,有什么事,大喊一声我们也能听见,还送什么信,这钦伏桓真是好笑!”雪儿十分不理解钦伏桓的举动,在旁边忍不住插话。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小仙童摸着头说道,接着朝玄梦昔和雪儿又是一拜:“二位姐姐,信已送到,那小的就先告辞了!”说着,飞身而去。 雪儿望着小仙童远去的身影,喊道:“唉,这就走了?” 玄梦昔不以为然地笑笑,拆开钦伏桓的信,但见一张偌大的白纸之上,写着八个潦草的小字:“今夜亥时,西园取琴。” 这个钦伏桓,他若是自己不愿亲自过来送琴也罢,大可派方才那个小仙童把琴带过来啊!可却他煞有其事的派个人过来送信,目的就是为了通知玄梦昔亥时去龙池宫西园取琴? 他这演的是哪出戏? 玄梦昔着实是看不懂。 再过两日胥凤帝后就要来进行考核,玄梦昔想着自己弹的那曲子,简直是不堪入耳,课堂之上必是要洋相尽出的,故而预备这两晚自己再好好练习一番,至少不要在钦伏宸的母后面前丢脸丢的太大。 所以这琴,玄梦昔还得亲自去拿回来。 管他钦伏桓有什么把戏,想来他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于是对雪儿说道:“我有些事要出去一下,你不用等我了,早些休息吧。” 雪儿黯然地捧着夜明珠,哦了一声,接着又拉着玄梦昔的衣袖唠叨:“公主早去早回。” 小小地安慰了雪儿一番,玄梦昔飞身往龙池宫的西园而去。 这西园之中,空空荡荡,并不见钦伏桓的影子。玄梦昔心中琢磨着,钦伏桓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琢磨了半天,玄梦昔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一阵脚步声在玄梦昔的身后响起,由远及近,想来应是那钦伏桓来了。 玄梦昔猛地转身道:“钦伏桓,你不是答应我……” 然而转过身后,玄梦昔不禁傻了眼,这来的人并不是钦伏桓,而是一身蓝衣的钦伏宸。 钦伏宸怀中抱着玄梦昔那张乌木古琴,望着一脸错愕的玄梦昔说道:“是,我八弟答应帮你求我,让我来指点一下你的琴技。他今日回来已经同我说过了。” 听到钦伏宸竟然如此说,玄梦昔顿时明白了,原来钦伏桓此番作为,是为了给她制造与钦伏宸独处的机会! 看来方才倒是误解钦伏桓了。想必今日与钦伏桓一番推心置腹之后,钦伏桓是有意要撮合她与钦伏宸了! 玄梦昔心底忽然觉得钦伏桓的形象陡然间变得英俊帅气高大威猛了起来。 钦伏宸将琴架好,对玄梦昔说到:“你先弹首曲子我听听,看看你的问题出在哪里。” 玄梦昔不禁十分的为难:“你确定你要听?” 钦伏宸显然不明白玄梦昔话中的意思,不解道:“不听你弹,又如何指教?” “弹就弹。”玄梦昔嘟囔了一句,走到古琴前席地坐下,纤长的手指触上琴弦,学着白日里钦风瑶弹琴的样子,凭着模糊的记忆,弹起了那曲不着调的《长相思》。 钦伏宸立在一旁,脸色越听越发难看,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玄梦昔,皱眉问说道:“你这弹的是什么曲子?” “长相思呀!怎么?你没听过?”玄梦昔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眼中忽闪忽闪地望着钦伏宸。 钦伏宸不可置信地叹道:“我当真是没听过弹成这样的长相思!” “嗯,是不是觉得很特别?”玄梦昔依旧闪着大眼睛望着钦伏宸。 “你原来不会弹琴?”钦伏宸颇为吃惊地问玄梦昔。 玄梦昔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又没人教过,我不会弹琴又有什么奇怪的。” 说道此处,玄梦昔脑子里面忽然闪现出当初在灵蝶谷中的画面: “你会弹琴?”玄梦昔望着钦伏宸问道。 钦伏宸低头一边拨弄着琴弦试着音,一边反问着玄梦昔:“怎么?你不会?” 玄梦昔撇了撇嘴,答道:“没人教过。” 钦伏宸抬眼看看玄梦昔道悠悠:“以后得空了教你。”说着,端身坐下抚起琴来。钦伏宸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间,一个个动人的音符犹如行云流水般,在后殿中飘荡开来。一曲奏罢,余音绕梁,久久回旋。 玄梦昔咬咬唇,略有点幽怨地说道:“居然还真会弹!” 见玄梦昔想得愣神,钦伏宸不禁问道:“玄林,你想什么呢?” 玄梦昔回过神来,心事重重地苦笑一下,说道:“没什么,想起一些过去的事。”说着,望着钦伏宸的眼睛,问道:“钦伏宸,你有没有过喜欢的女子?” 这话锋转的太快,方才明明还在聊弹琴的事,忽然弹琴竟然就变成谈情了,钦伏宸显然一下子适应不过来,面上露出很是惊讶的神色:“这跟你弹琴有关系吗?” “回答我。”玄梦昔继续逼问。 像玄梦昔这么直接的女子,这神界从来不曾有,故而钦伏宸也是第一次见。似乎每一次相见,玄梦昔都会给钦伏宸与众不同的惊吓。 钦伏宸面对玄梦昔的问话,坦言道:“并没有。” 听到钦伏宸的回答,玄梦昔心中又是欣喜又是黯然。喜的是果如钦伏桓所言,钦伏宸从前不曾有过喜欢的女子,她是钦伏宸生命之中第一个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让他动心的人;黯然的是,即便是他曾经心中满满的都是她,而今却什么都忘了。 轻轻叹了口气,玄梦昔甩了甩脑袋,似乎想将一切杂乱的思绪统统甩掉。原本就是,想那么多做什么?不管原来曾经如何,如今钦伏宸人在眼前,好好把握便是了! 抬起头来,走近两步靠近钦伏宸,玄梦昔的样子似乎又要给钦伏宸来一次惊吓。钦伏宸一脸无辜地不由自主后退两步,问道:“玄林,你又想干嘛?” 玄梦昔忽闪忽闪地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望着钦伏宸说道:“听钦伏桓说你的琴技得胥凤帝后真传,不如你教我弹琴呗!” 钦伏宸都预备着再被玄梦昔惊吓一番了,但却意外地发现玄梦昔又将话题转回了弹琴的事上,不禁松了一口气,觉得这个玄梦昔性情实在是难测。于是淡淡地说道:“你不是已经报了琴艺课么?我母后到时候自是会亲自教你,你又何必非要让我教你?之前伏桓与我提及道是让我指点一下你的琴技,你都没有琴技可言,何谈指点之说?” “那你是不愿意教我咯。”玄梦昔长睫垂下黯然道。 可你明明说过,以后有空要教我的啊,怎么就不作数了! 玄梦昔心中幽怨地叹道。 第五十八章 虎口血印 痛在吾心 玄梦昔负气地走过去一把抱起那乌木古琴,转头对钦伏宸说道:“不教就不教,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气!”一边说着,一边抱着琴飞身而起往天虚殿而去。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离去的身影,不禁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回房歇息去了。 玄梦昔直接飞身落在房外的白莲石台之上,从后门进了屋。难怪钦伏宸那晚从龙池宫过来替菩提子送书走的是后门,玄梦昔今日才发觉,原来走后门方便很多,一是确实距离近了不少,二则不用听雪儿聒噪。 在屋中挪了张矮几到白莲石台之上将乌木古琴架好,玄梦昔从袖中摸出钦风瑶下午给她的琴谱,就着银白的月光瞧了瞧。最后发现瞧了也是白瞧,于是将琴谱丢开,凭着记忆慢慢地弹了起来。 弹了几个来回,那曲《长相思》依旧是不着调,没有任何长进。摊开双手瞧了瞧,发觉这才练了没多久指尖上竟然满是血泡。玄梦昔不禁有些泄气,感叹自己果真不是学琴的材料。 正望着满手的血泡愣神,忽然身边一阵风来,将玄梦昔散在身后的长发撩起。玄梦昔扭头一看,竟是钦伏宸乘风而来。 “你来做什么?”玄梦昔有些意外。 钦伏宸揉着太阳穴,皱眉道:“你大半夜的在这里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乱弹一气,可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你这样让人家如何歇息?” “我弹我的,你睡你的,谁让你听了!”玄梦昔站起身来撅嘴道,“嫌我弹的难听的话你教我啊!” 钦伏宸抬眼望了望玄梦昔:“玄林,你是故意的吗?” 故意?什么故意? 玄梦昔有些不解,但转瞬便明白了钦伏宸话中的意思,她还真不是故意乱弹琴引钦伏宸过来的! 转念一想,即便是故意,那又如何?故而玄梦昔也不否认,扬着头说道:“你到底教还是不教,不教就赶紧回去睡觉,不要在这里打搅我练琴!” “你是在威胁我,还是在激将我?”钦伏宸将双手团抱在胸前,似乎并没有打算要教玄梦昔弹琴,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三爷,谁能威胁到你?”玄梦昔忽然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爱在这里杵着随便你咯!只要你能听的下去!” 玄梦昔说着,不再理会钦伏宸,转身继续席地坐好,双手搭上琴弦继续弹起了她那首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长相思》。 才开指弹了几个音,就听钦伏宸在一旁忍不住地说道:“错了,方才前面那个音错了!” 玄梦昔愕然,停下望了一眼钦伏宸,又继续往下弹,哪知道才弹两下又听到钦伏宸冷声打断道:“又错了!” 听到钦伏宸在一旁频频多嘴,玄梦昔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喊道:“钦伏宸,你既是不肯教我就不要在一旁多嘴多舌行吗?听不下去就滚回龙池宫去!我天虚殿又没有留你!” 钦伏宸一脸的无辜:“玄林,你既是不会弹琴,就好好去睡觉不好吗?干嘛非得半夜在这里做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损人不利己?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心底不由地生出些委屈来。望了望自己满手的血泡,这弹琴本是赶鸭子上架,确是不利己。然而她是为了什么?为了不在胥凤帝后面前丢脸啊! 可丢脸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本就不会弹琴啊!她为何要在意那胥凤帝后如何看自己?只是因为胥凤帝后是钦伏宸的母亲呀! 说了半天,就是因为钦伏宸!因为万恶的钦伏宸! 玄梦昔心底的委屈涌了上来,却并不像其他的女儿那般,化作串串珠泪,而是化为一股愤恨,恨得她有些牙痒痒。 身形一晃,玄梦昔忽然闪现到钦伏宸的跟前,一把抓起他的右手,一口狠狠地咬了下去。钦伏宸还来不及反应,右手虎口之上,便被玄梦昔咬了一个带血的牙印。 “玄林,你这是做什么!”钦伏宸望着唇上还带着血渍的玄梦昔,觉得这个女子真是莫名其妙。 “钦伏宸,让我来告诉你,什么叫损人不利己!”玄梦昔左手抡起她自己的衣袖露出雪白的右手腕,眼睛却一直望着钦伏宸,飞快地将手腕伸到自己嘴边,带血的唇触上手腕,接着又是一口狠狠地咬下去,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来,在她洁白的手腕之上滑落。 “玄林,你疯了吗?”钦伏宸一把拉住玄梦昔手看了看,雪白的手腕之上,那个带血的牙印比他虎口之上的那个咬得更深,血不停地从伤口之中冒出来。 钦伏宸冷着脸,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方纯白的丝帕,将玄梦昔手臂上的伤口缠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你不就是想让我教你弹琴么?何至于如此?我教你就是了!” 玄梦昔本是为了发泄心中的委屈,故而才去咬了钦伏宸,但是咬下去之后她却心里有些后悔了,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在钦伏宸的手上咬了那么深个血印子。 她无心伤害他,顿时心里满满的都是自责。虽然方才嘴上倔强地说着什么要告诉钦伏宸什么叫损人不利己,其实她咬自己这一口,纯粹是在自责地惩罚自己方才的冲动。所以,这一口比咬钦伏宸的那一口,咬得更狠更深,只因她望着钦伏宸虎口上的血印觉得心疼了。 但是听到钦伏宸忽然就此答应了教她弹琴,玄梦昔倒是觉得这一口咬下去,居然有了意外的收获,那也总算是没白咬。 又想了想,钦伏宸该不会是以为她在使什么苦肉计吧? 管他怎么想,目的达到了就行。魔族的女儿,只为成事,从不拘泥于小节。 “真的?你答应了?不准反悔哦!”玄梦昔忽然喜笑颜开,兴奋地抡起衣袖擦了擦嘴上的血渍。 见玄梦昔一副终于目的达成的兴奋样,钦伏宸眉头微皱说道:“你就不能拿个手帕来擦嘴,非得用袖子擦?” 玄梦昔哦了一声,抬起右手,将嘴上残留的血渍往方才钦伏宸为自己包扎的白丝帕上蹭了蹭,抬头眨巴着眼睛说道:“好了!快教我弹吧!” “明日吧,今晚时候也不早了,早些去歇着。”钦伏宸回望着玄梦昔。 听钦伏宸这样说,玄梦昔担心他变卦,急道:“不行,钦伏宸!你方才答应了的,不能不作数!” 钦伏宸看出了玄梦昔的心思,承诺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便不会不作数!今日已晚,你的手腕又伤到了,一切待明日再说吧。” “这点小伤有何大碍?”玄梦昔固执地说道,顿了顿,低声念叨着:“胥凤帝后过两日便要小考了,这能多练一日是一日啊!” “你可是怕在我母后面前出糗?”钦伏宸听到了玄梦昔的嘀咕,故而问道。 “呃……我怕丢了灵啸的脸!”玄梦昔显然不想在钦伏宸面前承认这事,于是想把问题往灵啸身上扯。 钦伏宸也不再继续纠结这事,对玄梦昔说道:“你这水平,也不差这一日。明日你下午不必去那琴艺课上练琴,直接过来龙池宫找我吧。”说着,左手一伸,将那矮几之上的乌木古琴隔空取了过来,顺手夹在臂间,飞身往龙池宫而去。 玄梦昔心道,钦伏宸算你狠,为了自己今晚的清净,居然将琴都给拿走了!好吧,只能安静地去睡觉咯! 进屋躺在床上,这才发觉手腕是有些隐隐作痛,指尖也是红肿麻木,今夜就算钦伏宸没把琴拿走,她也是再也弹不了啦。回想起方才钦伏宸冷着脸皱眉为自己包扎手腕的样子,玄梦昔忽然觉得,他心底还是有那么些在乎她的…… 睡意慢慢弥漫上来,玄梦昔做了个美梦。 梦中钦伏宸的眼睛里满是柔情,朝她唤道:“小昔,我回来了。” 第五十九章 枝节横生 留字虐心 玄梦昔睁开眼,明晃晃的阳光陡然照进了眼中。这才发觉竟已是日上三竿,早错过了佛法课的时辰。想来反正菩提子也从来不计较学生们缺课,玄梦昔于是干脆就多躺一会儿,到时候直接去上剑术课吧。 躺在床上,回想昨晚梦中钦伏宸居然唤自己小昔,呵!玄梦昔觉得自己做梦真是越来越荒唐了,钦伏宸从来都不知道她的真名,即使从前在灵蝶谷中,他也只是唤她为林儿,又怎会唤她小昔呢? 这是自己潜意识里想对钦伏宸坦白么?或许吧,在潜意识里玄梦昔希望钦伏宸当初所爱上的不仅仅是堕仙玄林而已,而是期待着他爱上的是真实的她——魔女玄梦昔。 玄梦昔的确对钦伏宸隐瞒了许多的关于自己的事情。其实在灵蝶谷中,她心中就非常的忐忑犹豫,不知道钦伏宸能否接受她的真实身份。这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想不到如今此心病已经入骨,居然跑到梦中来了。 眼看剑术课的时间将临,玄梦昔于是起身草草洗漱后,往环形广场而去。 今日龙将军多教了玄梦昔两招简单的剑招让她耍练,玄梦昔随便挥剑舞了舞,便很轻松地混过去了。 因为一心念着下午去龙池宫学琴的事,落课的钟声一响,玄梦昔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也不顾身后惊异的目光,直接飞身去往龙池宫。 到了龙池宫的西园,却不见钦伏宸的踪迹,玄梦昔估摸着或许是自己太过心急,来早了些。然则在园子里独自逛了半天,依旧不见钦伏宸出现,玄梦昔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心道这钦伏宸昨夜难道是在耍她? 正想着,忽闻不远处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玄梦昔心中欣慰,听这脚步声这般的急切,想来这钦伏宸也知道自己迟到了! 待那人影跃入眼中,却让玄梦昔失望了,来的这人并非钦伏宸,而是他的八弟钦伏桓。 钦伏桓老远便冲着玄梦昔打起了招呼:“飘飘,你等很久了吧?” “并没有,刚到而已。”玄梦昔嘴硬道。转而问钦伏桓:“你三哥呢?” 钦伏桓黠笑:“怎么?昨晚刚见过面,这么快又想我三哥了?” “钦伏桓,你能不能正经一点?”玄梦昔白了他一眼。 “呵呵,你是不是应该要先谢谢一下我啊!”钦伏桓笑着说。 玄梦昔自是明白钦伏桓是指昨夜他暗中为她与钦伏宸制造独处的机会之事,这事确实是得感谢他。可瞧着钦伏桓嬉皮笑脸的样子,多谢两个字到了玄梦昔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来了?”最终玄梦昔开口了,对钦伏桓说出的却并非“多谢”。 钦伏桓也并不介意,依旧笑着说:“怎么?只有三哥能来,我便不能来?”见玄梦昔又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钦伏桓也不再卖弄关子,终于正色对玄梦昔说道:“是三哥让我来的。母后今日到了曲云峰,他禁足未解不能随便出门,故而让我告诉你他这会儿过不来了。” 听钦伏桓如此一说,玄梦昔不禁神色黯然了:“这样啊,那他的意思是让你替他来教我弹琴?” 钦伏桓面露难色:“这个我还真替不了我三哥,我可不会弹琴!” 玄梦昔抬起头不解:“你们不是一个娘生的么?” 钦伏桓不禁汗颜:“我母后生的儿子多了,不会弹琴的也不是我一个,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他就是特地让你来通知我他来不了?”玄梦昔显然非常的失望。 “是啊。”钦伏桓点头。 “就没其他了?”玄梦昔仍旧不死心地追问。 “没了啊。”钦伏桓摇头。 玄梦昔满面皆是黯然。 忽然钦伏桓好像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哦,让你好好上课,下课别乱跑,早些回去歇息。” 这话让玄梦昔有些无语,心道:钦伏桓,你要安慰我,也编几句像样的话啊!想来他也是好心,于是玄梦昔敷衍地应了一句:“哦,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我也准备去羲耀晗那儿上课了。”说着,也不顾钦伏桓再说什么,飞身往桃花林去了。 这堂舞艺课玄梦昔一直走神,非常的不上心,羲耀晗对此极为不满。 “雪飘飘,你昨日说自己能吃苦学舞,可今日却是如此心不在焉!我看你今日也别再练了,回去好好反省一下,要是明日还是如此,你也就不必来了!”羲耀晗厉声训斥道。 “师傅……”玄梦昔低着头,却无言辩解。今日她确实是心不在此。 “别说了,你且回去吧!”羲耀晗冷声说道,不再理会玄梦昔,转而去指导一旁的钦风瑶去了。 玄梦昔原地干站了一阵,落寞地回了天虚殿。 雪儿迎着玄梦昔,一路聒噪个不停,见玄梦昔一直不回应,只好无趣地闭了嘴。 入到房中,玄梦昔愣神想着,看来明日的琴艺课上,定是要在胥凤帝后面前出尽洋相了。 说是怕在胥凤帝后面前丢脸,却又并不是怕出糗而已。其实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明日继续告假,或者直接去找飞灵上神调课也行。 虽说钦伏宸今日失约并非他的本意,但玄梦昔心中还是非常的失落。一切只因从前他给过的一个承诺罢了。 他虽忘了,她却一直帮他记着。 昨夜好不容易让他再次答应兑现那个承诺,不料今日他母后却横生了枝节。 轻叹了口气,玄梦昔扫视了一番屋内,忽然书案上一个金光闪闪的方形锦盒引起了她的注意。走过去将盒子拿起来,发现下面居然压着一张小纸条。纸条之上字迹端正有力,却又透着一派洒脱的韵味: “今日有变不必赴约,日后必将倾囊相授。” 不用看那末尾的署名,玄梦昔已知是钦伏宸留的字条。 这笔迹,她认得。 钦伏宸看书有批注的习惯,灵蝶谷中离苑的小阁楼书房内,这笔迹随处可见。 今日见到这熟悉的笔迹,玄梦昔忽觉鼻头一酸,心中犹如平静的湖水中被投入一颗石子那般,陡然泛起波澜。 想来应是今日早上钦伏宸未在佛法课上见着自己,于是偷入进来留了字条,可自己却并未注意到,故而后来钦伏宸才又派了钦伏桓去西园临时通知自己。 玄梦昔将那纸条紧紧捏在手心之中,握着拳放在胸口,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爱着一个人的滋味,便是他的一丝一绊,都时时刻刻紧牵着你的心。一点点的失落,便会让你的心荡到谷底;一丝丝的温情,便又令你的心飞至云端。 握着钦伏宸留下的字条,玄梦昔一头倒在床上,拉开被子将自己蒙头捂了起来。 往日在灵蝶谷中的那些个点点滴滴,顿时从回忆之中倾泄而出,漫上心头。 回忆太满太满,源源不断溢出的点滴往事将玄梦昔的心底悄悄润湿,慢慢淹没…… 此时玄梦昔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冰冷的北海深处,那些个回忆,好像一块一块坚硬的石头,紧紧地拴扯住她的心。回忆越多,越是沉重,拉着她不由自主地往深海中下坠。 她的心开始隐隐作痛。仿佛每一次心跳,都是一种折磨。似乎连呼吸都变得疼痛起来。 玄梦昔缩在被中双臂环绕将自己抱紧,双目轻闭心中默道: 钦伏宸,要么让我忘了你,要么快点爱上我吧。 第六十章 伏宸履约 执手抚琴 玄梦昔缩在被中,竟然就这般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间,玄梦昔似乎听到有动人的琴声如行云流水一般在耳畔萦绕流转,那曲子听着竟然觉得莫名的熟悉。 忽然间玄梦昔脑中灵光一闪,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曲子,不正是之前在灵蝶谷中曾听钦伏宸弹奏过的那曲吗? 从床上翻身起来,玄梦昔竖着耳朵又仔细听了下,这琴声似乎并不是从远处飘来,感觉那抚琴之人离自己很近。 玄梦昔飞快地跑向后门边推开门来,夜色之下,钦伏宸那一身宝蓝色的身影跳入眼中。 只见钦伏宸席地坐在白莲石台之上,将玄梦昔那张乌木古琴随意地架在双膝上,悠然自得地抚琴弹奏着。 空中的残月将淡淡的幽光洒在他宝蓝色的长袍之上,袍子上的银龙暗纹闪现出莹莹的微光。夜风微凉,将他随意散在身后深栗色的长发吹动,轻轻飞舞。夜色之中,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在随着他指尖流出的婉转的琴声轻舞飞扬起来。 倚在门边,玄梦昔望着钦伏宸抚琴的背影,心中感概万千。如若时光能就此停住,就这般长长久久的望着他,听着他将所知的曲子一并弹奏完,那该是件多么美妙的事! 玄梦昔有些后悔,为何在灵蝶谷中没有早一点了解钦伏宸的心意,为何要到了如今失去他的心之后方才知道他的珍贵? 琴声忽然戛然而止,钦伏宸大约是感受到了玄梦昔炽热的目光,停下手来,将膝上的乌木古琴抱起,放落在白莲石台中央的矮几之上。缓缓立起身来,望着倚门而立的玄梦昔道:“你醒了。” 玄梦昔一手扶着门框,往前迈了一步,站到了幽暗的月光里。目光却并未从钦伏宸的身上移开半寸,开口道:“不是说今日出来不了吗?来了多久了?” “来了有一阵了,见你睡着便没叫醒你。”钦伏宸往前两步,移开身来,指着那矮几上的乌木古琴对玄梦昔说道:“过来吧,昨日你不是心急着想要学琴吗?” 玄梦昔走上前去在古琴前席地坐下,望望钦伏宸,又复而望望那乌木古琴,不知如何下手。 忽然,钦伏宸紧贴着玄梦昔的后背坐了下来,张开双臂把她拢入怀中,将她的双手轻轻执起,淡淡地说道:“我听闻母后明日课上将会对学生们进行小考,你若想速成,只能将《长相思》的指法硬背下来。今夜我便手把手的教你这首曲子,以解你明日的燃眉之急。至于其他的技法,日后得闲之时再慢慢教你吧。” 玄梦昔见钦伏宸忽然主动靠的与自己这般的近,不知他意欲何为,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听钦伏宸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想的太多了。于是哦地应了一声,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的乌木古琴上来。 “你抚琴指尖之上弄出血泡,皆是因为手法不对,抚琴用的是巧劲,并非蛮力。”钦伏宸一边握着玄梦昔的手示范,一边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 钦伏宸身上那久违的淡淡木檀清香悄悄地钻入鼻中,玄梦昔不禁在想,这是有多久未与他这般的靠近了?嗅着这熟悉的香味,玄梦昔竟是有些心神不定。 “怎么了?”钦伏宸感受到了玄梦昔似乎有些走神。 “嗯,可能方才刚刚睡醒,有些没回过神来。”玄梦昔定了定神道:“没事,你继续说吧。” 钦伏宸见玄梦昔这样说,于是继续说道:“这古琴的初学曲目有很多,除了《长相思》之外,还有譬如《仙翁操》、《秋风词》等等,但《长相思》一直是比较受欢迎的曲子,也是我母后比较钟爱的小曲。这首小曲,指法虽是简单易学,但是要弹出曲中深意却并非易事,需得做到心手合一方可。” “哦。”玄梦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任由钦伏宸抓着自己手,在琴弦之上飞舞。 这曲子学得七七八八之后,玄梦昔的注意力又开始从面前的乌木古琴之上,转移到了紧挨着她的钦伏宸身上。 昨夜因为一时冲动任性,在钦伏宸右手虎口之上咬下的那个血印还清晰可见,似乎没有一些见好的迹象,反而比昨夜刚咬之时更为红肿了。 玄梦昔忽然停住手来,反手抓起钦伏宸握着自己抚琴的右手,望着那伤口问道:“怎么这伤口非但没好比昨天更严重了?你回去没有上药?” 钦伏宸望了望手上的血印,淡淡地说道:“我向来伤口愈合起来比较慢。不碍事,过几日就没事了。” “对不起,昨晚我……”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毛垂了下来,略带愧疚之色地说道:“不如,你再咬我一口?”说着,将右手伸到钦伏宸嘴边。 钦伏宸噗哧一下笑了起来:“你这是个什么逻辑?非得有来有去,谁都不折本吗?” 望着钦伏宸不再是冷着一张脸,而是面上挂上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玄梦昔忽然心里暖暖的。 “是啊,你要不要考虑扳回本?”说着,把手又往钦伏宸嘴边凑了凑。 “别闹了,好好练琴吧。”钦伏宸将玄梦昔凑过来的手支开,将她的双手按回了琴弦之上,接着站起身来立在她的旁边说道:“你单独再弹给我听听。” 玄梦昔不再玩闹,正襟坐好,开始认真地弹奏起来。 今夜在钦伏宸手把手的**之下,那曲《长相思》在玄梦昔生疏的指间缓缓流出,竟然渐渐变得婉转起来。虽不似钦风瑶弹的那般行云流水,更不如钦伏宸奏的这般百转千回,但与之前相比已是有了非常大的进步。 想来,明日胥凤帝后的琴艺课上小考,玄梦昔这曲《长相思》虽不出众,却也不再是那般不堪入耳了。 听玄梦昔弹奏完毕,钦伏宸微微点了点头道:“进步很快,看来你也并非朽木,日后细细雕琢还是可以成器的。” “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夸赞我吗?”玄梦昔听到钦伏宸的话心中有些得意。 “嗯,主要还是我教的好!”钦伏宸似乎不愿继续助长玄梦昔的气焰,于是转而夸起了自己。 听钦伏宸这般一说,玄梦昔忽然愣了一下,这才是她所认识的钦伏宸,卸掉了冷漠的防备,温暖中带着些腹黑。 “钦伏宸……”玄梦昔口中唤出了他的名字,却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钦伏宸看见玄梦昔这般模样,忽然上来一步,蹲了下来,轻轻揉了揉玄梦昔的头说道:“好啦,我这个徒儿也很是不错,非常努力。” 但是钦伏宸意外的是玄梦昔并未因为他这句补救的话而释然的样子,仍旧一副思绪被萦绕牵绊的模样。 不料玄梦昔陡然转身过来,手圈着钦伏宸的脖子,一把将他紧紧抱住。这个紧紧的拥抱,似乎用尽了玄梦昔的全身力气,让钦伏宸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玄林,你怎么了?”钦伏宸不解地唤着玄梦昔。似乎他已经习惯了面前这个女子,时不时给他的这些个莫名其妙的惊吓,如今剩下的只是不解了。 “曾经有一个人,他有一个心爱的女子。虽然他从不曾亲口对她说过什么动听的话,甚至总是会与她掐架斗嘴,但是心中却将她视为珍宝,时时把她捧在手心。在她遇到危险之时,总是第一时间出现奋不顾身地救她。为了她,即便是要取他整颗心也甘愿……”玄梦昔紧紧搂着钦伏宸,手心将他肩上的衣衫揪起,仿佛揪起的是她那颗在胸膛中绞痛的心。 “你可是想起了什么旧事?”钦伏宸见玄梦昔如此,犹豫着开口问道。 玄梦昔抱着钦伏宸的双臂又紧了紧,好像生怕他会突然跑掉似的,继续喃喃地说道:“如果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后来他却将他心爱的女子忘了,钦伏宸,你说这个女子应该怎么办?” 听到玄梦昔这番话,钦伏宸很是惊讶。虽说他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给自己的惊吓,但是此时他还是被她说的这些话给震住了。 沉默良久,钦伏宸缓缓开口道:“既然曾经是那般的深爱,又怎会轻易的忘记?即便记忆没有了,那女子在他心底烙下的印记,却始终是无法磨灭的。相信只要能再次相见,那女子依旧能解开他的心锁,占据他的心。” 玄梦昔松开了手,望着钦伏宸的眼睛,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华:“你说的是真的?” 钦伏宸看着玄梦昔满怀期望的样子,忽地有些怅然,心底长叹了一口气,答道:“如果是我喜欢的女子,不论如何,我也不会把她忘掉。” 玄梦昔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钦伏宸,谢谢你!” 接着又忽然问道钦伏宸:“头先我睡觉的时候,你弹的是首什么曲子?” “《凤求凰》。”钦伏宸望着那乌木古琴漫不经心地说。 第六十一章 琴艺小考 梦昔获赞 昨晚练了半夜的琴着实困倦的很,玄梦昔在佛法课上补了个觉,又去剑术课上活动了一番筋骨,到了下午琴艺课的时间,玄梦昔整个人都精神抖擞起来。 前几日这课室之中,玄梦昔只是见着十来个人,然胥凤帝后亲临琴艺课授课,今日琴艺课课堂之上,已经不再是玄梦昔之前见到的那番景象。 走到课室门口,玄梦昔便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平日里在别处练琴的学子们今日都到了,整个课室已满满落座。玄梦昔入到课室之中,已经只剩下最后排的一个空位。 坐在最后面也好,不那么惹人注目。而且今日要先进行小考,坐在后排的话想来考试的顺序也排在最后,正合玄梦昔的心意。 这些学琴的年轻人们很多在半月之前已经见过面,如今时隔半月再次相见故而份外的亲昵,一堆堆的聚在一起,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玄梦昔跟周围的谁都不熟,也懒得去与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们搭话,独自在后排干坐着。 一个人闲着无聊,玄梦昔低头玩弄着面前乌木古琴的琴弦,脑中慢慢回忆着昨晚钦伏宸教授自己的《长相思》的指法。忽然间周围叽叽喳喳的声音一下子没了,整个课室里安静了下来,不用想就能猜到定然是胥凤帝后到了。 玄梦昔抬起头来向前望去,一青衫赤发面带暖笑的女子步了进来,装束精致简单,却掩盖不住周身散发出的那股雍容华贵之气。原来钦伏宸的母后胥凤竟是这般模样,瞧上去比玄梦昔想象中的要亲切许多。 这胥凤帝后母仪天龙,威名远播三天四海六地。之前听钦伏桓与钦伏宸提及她时皆是面带惧色,玄梦昔本以为她应是一副威严凌厉的模样,今日得见还当真是有些出乎玄梦昔的意料。 钦风瑶怀抱着一张通身精雕有金色凤纹的古琴跟在胥凤的身后,走到台上后也不下去落座,而是恭敬地立在胥凤的旁边。 玄梦昔曾听闻洪荒宝物之一凤凰琴如今乃是在神族天龙一脉的手中,看着钦风瑶怀中的那张琴灵气逼人绝非凡品,想来定是那凤凰琴不错了。没想到胥凤帝后居然随便就将洪荒宝物这般的现于众人面前,仿佛这凤凰琴就是一张普通的古琴而已,这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豁达心怀。 胥凤扫视了一番课室,面上的笑颜不改,温和地说道:“让大家久等了。这课半月才得开一次,时间宝贵,多余的话便不说了。半月前我传授的那首小曲,不知大家练得如何了?今日先来一个小的测验,看看大家掌握的程度如何,我好随之调整课程进度。”胥凤说着在台前坐下,示意钦风瑶将手中的那张凤凰古琴架好,接着指了指前排的那个粉衣少女,亲切地说道:“就从你开始吧,按照座次一个一个地接着来。”说着又望了望台上的那凤凰琴。 粉衣少女起身朝胥凤一拜,走到台上在凤凰古琴前坐下,低头望着前面的那张琴满面皆是惊讶的神色,抬手搭上琴弦更是双手指尖都开始颤抖,想来那少女也看出了面前的古琴的不凡之处,心情是十分的激动复杂。 “不用紧张,照常弹奏便可。”胥凤帝后微笑着鼓励道。 粉衣少女点点头,指尖在凤凰琴上舞动开来,一曲《长相思》一气呵成,毫无破绽。玄梦昔听着不禁汗颜,这随便上去的一个人,都比她的水平要高上不知多少倍呢! “很好。”胥凤朝粉衣少女点了点头,粉衣少女欢心雀跃地从台上走了下来。 “下一位。”钦风瑶在一旁开口道。 课室中的人上下川行着,玄梦昔支着头听了这么久,还未听到一个如她这般水准的,看来她应是这群人之中水平最差的一个了。不过玄梦昔也就想着能平安混过此次小考而已,这琴学不学的下去都是后话了。 “下一个。”钦风瑶的声音再次在课室之中响起,然而却并不见有人上台。 “飘飘,到你了!”钦风瑶朝玄梦昔唤道。 听到钦风瑶的呼唤,玄梦昔忽然回过神来,发现整个课室的人都在回过头去望着她。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其他人都已经弹奏完毕了,只剩下了她一人。 在众人瞩目之下,玄梦昔低头快步步上台去在凤凰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气双手搭上琴弦,凭着昨晚的记忆开始弹奏起来。这首《长相思》昨晚在钦伏宸手把手的教导之下,指法已是非常的熟悉。加之这凤凰琴乃是洪荒宝物,琴音原本就比玄梦昔之前弹奏的乌木古琴要优美许多,故而玄梦昔今日弹奏起这首曲子忽觉有如神助,份外的如鱼得水。此时渺渺的琴音在玄梦昔的指尖流转出来,虽不如旁人那般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是抑扬顿挫地竟是别有一番韵味。 终于有惊无险地将整首曲子弹完,玄梦昔停下手来,竟然闻的胥凤帝后带头拍手赞叹起来:“没想到这首《长相思》竟是能弹得这般别致,将那委婉含蓄语浅意深的相思之情展现的淋漓尽致!妙哉!妙哉!” 玄梦昔不禁汗颜,她自己就是一个琴艺未入门的水货,这首曲子也是昨夜在钦伏宸手把手的教导之下死记硬背下来后现学现卖的,哪有什么意境与技法可言。她倒是想如他人那般弹得如行云流水来着,可是她没有这个本事啊!没想到这般顿顿挫挫的弹法,居然得到了胥凤帝后的赞赏! “凤后娘娘谬赞了!如此粗糙的琴技实在是让诸位见笑。”玄梦昔起身站到一边朝着胥凤帝后一拜,极为不好意思地说道。 胥凤帝后看向玄梦昔竟是微微一怔,面上依旧带着和煦的微笑说道:“你是……?” “灵啸,雪飘飘。”玄梦昔说着,又是轻轻躬身一拜。 胥凤眼中闪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复而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那目光扫在玄梦昔身上不寒而栗,玄梦昔不禁心想莫非这胥凤帝后竟然识得雪飘飘? 然而让玄梦昔更为惊讶的是胥凤帝后接下来的话:“今日小考大家表现都不错,看来《长相思》这首曲子大家都已经掌握了。今日我打算教大家弹奏的曲目为《凤求凰》。”说着转而望向玄梦昔继续说道,“你方才弹得很是不错,不如就由你先来试着弹奏一下。” 胥凤帝后说着,吩咐钦风瑶:“风瑶,将《凤求凰》的曲谱给她。” 玄梦昔一脸的为难,她曲谱都不认识,那《长相思》乃是她唯一会的一首曲子,让她弹《凤求凰》这不是在说笑嘛! 见玄梦昔久久地怵在那儿不动,胥凤不解地问道:“怎么?飘飘公主看上去很是为难的样子,可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难处?难处就是她根本不会弹琴啊,如若当场这般承认岂不是让人笑话,方才琴技还得到胥凤帝后夸赞的人,原来是个对琴艺一窍不通的白痴。这巴掌要光是打在了玄梦昔自己脸上也就罢了,可如今这巴掌是会重重地打在胥凤帝后的脸上啊! 玄梦昔犹豫了一番,竟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正在此时,站在一旁的钦风瑶忽然走到胥凤旁边,与她耳语一阵。胥凤略为吃惊地望了玄梦昔一眼,接着说道:“今日也不早了,随后还要对大家进行指导。由于时间关系,这曲子还是由我来亲自给大家演示吧。”说着对玄梦昔道:“你先下去吧。” “是。”玄梦昔感激地望了钦风瑶一眼,匆匆回到了原位落座。 胥凤走到凤凰琴前坐好,抬手怡然地奏起了那曲《凤求凰》。这首曲子玄梦昔曾听钦伏宸弹奏过两次,如今听胥凤弹奏起来,似乎境界更高,却并没有钦伏宸弹奏的那种味道。玄梦昔不懂琴艺,故而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味道,或者说是一种感觉。亦或是玄梦昔爱屋及乌,所以特别钟爱钦伏宸所弹奏的那首《凤求凰》吧。 演示完毕,胥凤吩咐钦风瑶将《凤求凰》的曲谱分发下去,并亲自走到学生们的座前逐一进行悉心指教。待胥凤行至玄梦昔桌前,落课的钟声已经响了起来。 玄梦昔原本见胥凤帝后走了过来心中满是紧张,然忽闻落课钟声响起,顿时有一种要感谢苍天大地解救了她的感觉。这一堂课玄梦昔觉得自己简直是如坐针毡,备受煎熬。看来要去找飞灵上神调课是势在必行了! 胥凤帝后带着歉意立在玄梦昔的旁边说道:“这课时果然是紧得很,竟是没来得及顾上你就落课了。” 没关系啊!真的没关系!玄梦昔心中暗自爽道,面上却是一副惆怅的表情:“不能得凤后娘娘亲自指教确是憾事,可这又岂是娘娘您的不是呢?娘娘您白忙之中抽身前来为仙神二界培育英才,劳心劳力,飘飘若是因此而心生怨怼岂不是不明事理。要怪只能怪飘飘自己福薄了。” 胥凤扶了把玄梦昔,笑道:“你倒是个体贴孩子。”说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转过身去,胥凤又对钦风瑶耳语几句,接着隔空一把收了那凤凰琴离开了课室。 见胥凤帝后离去,玄梦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一直担心胥凤帝后对自己的身份起疑,看来倒是她自己多虑了。 第六十二章 龙池宫中 凤后邀约 见胥凤帝后离去,玄梦昔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长舒口气放松了一下,却见钦风瑶朝她走了过来。玄梦昔立马起身感谢道:“风瑶师姐,方才真是多谢你替我解围,不然我真是糗大了。” 钦风瑶轻轻笑笑:“飘飘师妹不必客气,你今日可有打算去师傅那儿学舞?” 见钦风瑶提及羲曜晗,玄梦昔不禁低头道:“师傅昨日好像很生气,不知道今日气消了没有。我怕去了又被冷在一边,或被师傅轰走。不如今日师姐你帮我打探一下如何?如果师傅气消了,那么我明日就随你一同去上课。今日我还是不去了吧。” 听到玄梦昔如此一说,钦风瑶也觉得不无道理,因为羲曜晗的性子确实难测。朝玄梦昔点了点头,钦风瑶答应道:“你的担心也是在理,那我今日先去帮你探探。” 末了,钦风瑶往前一步,凑到玄梦昔耳边道:“我母后方才托我转告于你,若是你待会儿无事,便请去往龙池宫一叙。” “凤后娘娘邀我去龙池宫?!”玄梦昔惊道,“师姐,凤后娘娘忽然邀我去龙池宫做什么啊?” 钦风瑶笑了笑:“师妹,你不用紧张。想来是母后今日课堂之上未能亲自授课于你,心中有愧,故而让你今日得空去龙池宫想要补偿一番吧。”钦风瑶说着,拍了拍玄梦昔的肩膀,安慰道:“你去了之后该是如何便是如何,把自己完全不通琴艺的实情道与母后知晓就是了,母后定然不会因此而为难的你,相反一定会悉心地传授你技艺的。” 只是单纯的传授技艺还好,怕只怕没那么简单呢!玄梦昔对于胥凤帝后忽然而来的邀约很是存疑,心中估摸着应是胥凤仍旧疑心她的身份,想借此再次探查她一番。 然则当着钦风瑶的面,玄梦昔也不便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道:“希望能如师姐所言才好,凤后娘娘雷厉风行威名远播,飘飘自小便有耳闻,故而心中难免对其有所畏惧呢!” 钦风瑶面上依旧端庄和睦,笑着轻声道:“今日你也见着我母后了,其实她并不似传言那般威严不是吗?” “话虽如此,可是心中的畏惧却是一时难以消散的。”玄梦昔长睫垂下,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事的,不必过于担心。你如此有天份,如能得母后亲自指教,假以时日琴技定然是在我之上的。”钦风瑶望着玄梦昔说道。 玄梦昔不禁苦笑:“师姐,你就别笑话我了。” “怎是笑话?你琴艺都未入门,光前日听我奏了几回,就能将那曲《长相思》弹至如此高的境界,可谓是世间鲜有,师妹你就不必再自谦了。” 玄梦昔一时不知如何答话了,总不至于告诉钦风瑶是钦伏宸半夜偷跑出来手把手地教过她吧?对此玄梦昔只能呵呵两声,仍由钦风瑶误会去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钦风瑶因要赶去桃花林学舞,故而将事情交代完毕便与玄梦昔告辞了。玄梦昔心里琢磨着胥凤帝后邀约之事,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如今护元珠未探查到,与钦伏宸之间也没什么进展,总不能因为担心他母后要探查身份而就此跑路吧?而且这也只是玄梦昔自己的推测,说不定人家根本就没有怀疑她的身份,只是如钦风瑶所言,单纯地想要抽空给她补补课而已呢! 既是躲不过,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仍由胥凤帝后如何发问,死咬自己便是雪飘飘就是了。 玄梦昔打定了主意,于是飞身前往龙池宫去了。 这龙池宫的西园玄梦昔倒是去过许多次,可这龙池宫的正门今日玄梦昔倒是第一回走。 那雄壮高伟的金门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浮雕,四周点缀着五彩祥云的图案,显得是一派富丽堂皇。门口上那浮雕上凸出的龙头口中衔着一颗透明的水晶珠子,珠子上面萦绕着金色的光华。 玄梦昔正立在门口细赏那门上的浮雕,忽然一道光闪,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衫的中年男子凭空出现,这人瞧着是十分的眼熟,但玄梦昔又一时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这男子颇为有礼地问向玄梦昔:“敢问可是灵啸的雪飘飘公主?” 玄梦昔点了点头道:“我来此赴凤后娘娘之约,不知此时娘娘是否在宫中?” 男子微微朝玄梦昔一拜:“龙池宫管事龙天拜见飘飘公主,凤后娘娘已在宫中等候多时了,请公主随小的这边来。”说着,手轻轻搭上大门之上龙头口中的水晶珠子,那珠子忽然光芒四射,紧闭的大门霎时间自动打开了来。 望着龙池宫这般富丽堂皇却又有技术含量的门脸,玄梦昔顿时觉得天虚殿的大门相比而言真是弱爆了,灵啸帝君雪慕寅也太过随性了一点。 兜兜转转地行了半天,龙天将玄梦昔领进了一处园子里让她稍等,说是凤后娘娘稍候便到。玄梦昔四处望望,这不就是龙池宫西面朝着天虚殿的那个园子吗?搞了半天,也没带她去龙池宫新鲜的地方瞧瞧,竟是又到这西园来了! 此处园子是玄梦昔与钦伏宸的重逢之地,那夜就是在玄梦昔现在站立的这个地方,她还第一次主动吻了钦伏宸。然而也是在此处,玄梦昔得知了钦伏宸将前尘往事尽数忘却,将他们在灵蝶谷中的那段情画上了一个句点。这里既是她与钦伏宸结束的地方,又是他们重新开始的地方。玄梦昔是怎么也没料到,胥凤帝后居然将她约到了这处园子里来。 玄梦昔在龙池宫西园里面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心生感叹,忽而身后一股劲风袭来,一只颇有力道的手顿时擒上了她的右肩。玄梦昔迅速伸出左手,一把将擒在她右肩之上的那只手捉住,一个翻身紧接着反手一扭将身后那人的右手绞住。 “哎呀,这位姐姐,轻一点!” 玄梦昔这才看清,方才在身后偷袭自己的是一位身着梅色罗裙的少女。此时反手被玄梦昔擒住,少女哭着脸求饶起来。 “你是何人,为何要偷袭我?”玄梦昔任由少女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将擒着少女的手紧了紧厉声问道。 “啊!好痛~姐姐快别……哎呦!痛啊……我是钦灵希!”少女的手显然被玄梦昔拧痛了,忍不住大声叫唤着。 “钦灵希?”玄梦昔皱眉反问道。 “是是是!天龙小公主钦灵希!姐姐你饶了我吧,方才我不是故意的!”钦灵希一边叫唤着一边继续向玄梦昔求饶。 玄梦昔满腹狐疑地松开了手,见钦灵希甩着酸痛的手臂撅嘴道:“这位姐姐,我就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这般的警觉。我们龙池宫又不是什么险恶之地,莫非你还怕有人要加害你不成?” “小妹妹,我跟你很熟吗?有你这般从背后偷袭人来玩闹的吗?”玄梦昔不解地望着钦灵希。 钦灵希眨巴着那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往前一步直勾勾地盯着玄梦昔的双目,衣袖在玄梦昔面前轻轻一拂,慢慢说道:“你说得对,这本就不是什么玩闹。” 玄梦昔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接着脚下站立的地方好像突然塌陷了下去。玄梦昔顿时中心不稳,一个踉跄急速地跌落尔后一直下坠,一直下坠…… 不知过了过久,这种下坠的感觉终于停住,玄梦昔双脚落地站稳定了定神,眼前的黑暗散开,四周变得明亮起来。 环顾四周,玄梦昔发现自己还是身处这个园子,双脚还是踏着原来那块土地,钦灵希还是站在她的面前。 然而钦灵希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却全是惊异,双目圆睁,满脸皆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灵希,你又顽皮了!” 胥凤帝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钦灵希收起满脸惊异的神情,低头快步跳到胥凤帝后的跟前道:“凤母后……” “你这孩子……”胥凤朝钦灵希摇了摇头,对转身过来的玄梦昔说道:“飘飘,小女灵希生性顽皮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不要介怀。” 玄梦昔对于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未想明白,见胥凤帝后如此客气,也只能故作镇定地回应:“凤后娘娘言重了,灵希公主只是跟我开了个玩笑而已,算不得什么得罪不得罪。” 听玄梦昔如此一说,胥凤帝后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钦灵希的额头,对她说道:“还不快给飘飘公主赔个不是!” 钦灵希摸着额头,上前一步对玄梦昔微微作了个揖:“飘飘姐姐,对不起咯!” 胥凤帝后不待玄梦昔答话,一把亲昵地拉过她的手来说道:“今日课堂之上未能亲自指导于你,我心中始终是有愧。明日我便要回紫微宫,这一去便又是半月。故而今日特邀你来此商议一下补课的事宜。” 玄梦昔听胥凤帝后如此说来,低头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凤后娘娘,恐怕我这课是一时半会补不上来的,我对琴艺是一窍不通,根本还未入门。今日弹奏的那曲《长相思》乃是全凭死记硬背速学而成。” 然而听罢玄梦昔的话,胥凤却似乎毫不意外,依旧笑着说:“我瞧出来了。” 瞧出来了?那为何还要当堂赞赏?玄梦昔很是不解,这胥凤帝后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六十三章 明枪易躲 暗箭难防 “我若猜的不错,教你弹那曲《长相思》的人也在这龙池宫中。”胥凤面上和睦的笑颜不改,眼中却闪现出一股子锐利的光芒。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表达她早已看穿了一切,让玄梦昔速速坦白。 玄梦昔心中一跳,紧捏着手指关节低头不语。心想这胥凤帝后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反正无论如何不能拖累于钦伏宸就是了。 为此,玄梦昔在心底已经想好了台词:凤后娘娘,是我多番苦求三帝子,他迫于无奈才答应帮助我的。我也知道他来此本是修心,我不该搅扰他的。可我听闻这龙池宫中就他琴艺精湛得帝后真传,由于害怕在小考中出糗我只能贸然去纠缠于他。还请娘娘您…… 嗯,如若钦伏宸偷跑出来教自己弹琴之事败露,就这般对胥凤帝后说! “是风瑶,对吧?”见玄梦昔不回答,胥凤帝后竟然说出了钦风瑶的名字。 玄梦昔惊讶地抬起头来望着胥凤帝后,一时无语。原来胥凤帝后竟然误以为是钦风瑶教自己弹的那首曲子!不过,胥凤帝后也不算猜错,钦风瑶的的确确也曾教过玄梦昔,只是没有教会她而已。 “呃,真是什么都瞒不了凤后娘娘您的慧眼!”玄梦昔将错就错顺势恭维道。 胥凤微笑着望向玄梦昔,话中似乎有着征寻她意见的味道:“飘飘,平日我都不在曲云峰,即便半月来一次也是精力有限。你说,若平日里让钦伏宸那顽子代替我教授你琴艺你可愿意?” 玄梦昔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胥凤帝后邀她来龙池宫就是为了与她商议这事? “怎么?你是不愿意?”胥凤见玄梦昔有些呆掉,于是误以为她不愿意钦伏宸来教她学琴。 “不不不……”玄梦昔拼命摇着头复而又点着头说道,“愿意,当然愿意。都说伏宸三帝子得凤后娘娘您的真传,能跟随他学琴自然是好事。” 胥凤帝后和蔼地笑了笑:“你没有意见便好。我瞧你琴艺虽未入门,但却颇有天分。跟随伏宸好好地学,日后定有所成。我今日已同伏宸说过了,他向我保证过一定会好好地教你。你放心,这些年那顽子在我的**下性子已然是改了不少,不会再如幼时那般不堪了!”胥凤说着,轻轻抚摸了一下玄梦昔的后背,似有着安抚她的意味。 玄梦昔呵呵地干笑两声应对,心想这钦伏宸小时候究竟是有多么的顽劣不堪啊,或者说他小时候与雪飘飘结了多大的梁子呀!如今个个都在安抚她这个“雪飘飘”,生怕她再将幼时的旧事记挂于心。当初钦伏桓如是,今日胥凤帝后亦如是。看来钦伏宸小时候真不是盏省油的灯! 胥凤帝后拉着玄梦昔又问了一些灵啸的近况,都被玄梦昔都有惊无险地机灵糊弄过去了。寒暄了一阵,天色渐暗,胥凤帝后这才放了玄梦昔回去。 待玄梦昔离开,胥凤帝后收起面上的笑容,正色问向一旁的钦灵希:“可有发觉什么异样?” 钦灵希似有一些犹豫,轻轻捏了捏手指,缓缓说道:“凤母后,灵希并未发觉这个雪飘飘有什么异样。” 胥凤见钦灵希这幅表情,似乎有些不信:“灵希,可是当真如你所言?” 钦灵希抬起头来,点了点头道:“她的确有些古怪,不同寻常,让灵希很是有些吃惊。但是灵希却未发现有其他的异样。” “没有……反倒是好事,看来是我太过敏感了一点。不过这雪飘飘确实有些古怪。”胥凤帝后喃喃地说道。 玄梦昔从龙池宫正门出来,转身又忍不住回望了一下龙池宫的大门。今日她是如何也未料到,胥凤帝后邀她来这里只是单纯地就让钦伏宸教她学琴之事而征询她的意见。应该说玄梦昔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一个堂堂的天龙帝后,会因为这点小事而特地相约。 而且今日那钦灵希的出现也是十分的古怪,当时玄梦昔所感受到的幻象定是那钦灵希所为。钦灵希为何要如此?当真只是玩闹?显然是不可能的。钦灵希的所作所为多是受胥凤帝后的指使,绝对是有目的的。 从胥凤帝后与玄梦昔寒暄的之间,玄梦昔就感觉到了胥凤帝后虽然面上瞧不出什么刻意,然则漫不经心所问的一些个家长里短,皆是与灵啸相关。若不是玄梦昔在来天曲神山之前,早做了这方面的准备,今日恐怕真是难以应付过去。 玄梦昔估摸着她们应该还是对她的身份存疑,故而想藉此探查她的身份。方才也不知道那钦灵希是否有探查到什么破绽,万一被她窥探到什么端倪,那恐怕麻烦还在后面。 这回想起来,玄梦昔今日其实出了一个极大的错漏。胥凤帝后提起让钦伏宸来教授玄梦昔琴艺,这其实也是给玄梦昔设下的一个套子。胥凤帝后自是知道雪飘飘与钦伏宸幼时曾经结下过梁子,而且照钦伏桓之前所提及的推断,当年那事情还闹得不小,以致于这么多年过去了钦伏桓一直还在担心雪飘飘记恨在心会去找钦伏宸报复。胥凤帝后居然让雪飘飘去跟随自己心中厌恶痛恨的钦伏宸去学琴,如果是真正的雪飘飘,想来应该是极不情愿也断然不会答应的。可是玄梦昔当时并未反应过来,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如今想来,玄梦昔不禁背上一冷有些后怕。胥凤这招实在太狠,堂堂的天龙帝后果然是不简单的。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只能静观事态发展了。玄梦昔回望了望龙池宫那富丽堂皇的大门心中一叹,转头飞身往天虚殿而去。 今日湿气颇重,曲云峰上云雾比平日也多些。天色渐沉,加之云雾笼着,屋外那延伸在半空的白莲石台只能瞧见模糊的轮廓。 玄梦昔顺着大约的方向,飞身朝那有些朦朦胧胧白莲石台上急速落下。然则飞近之后,才发现石台之上竟然有人。可看清之时已是为时已晚,玄梦昔心中一惊本欲闪躲,却发觉失去了平衡顿时控制不住下坠的身体,直接朝白莲石台之上的人撞了过去。 玄梦昔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撞上那人的前胸还是后背,只知道头被重重地震了一下,忽然觉得腰间一软,整个人并未落地,而是凌空急速转了几个圈,这才慢慢地稳了下来。 方才云雾缭绕看得不真切,加上头被撞了一下有些晕眩,此时玄梦昔扶着额头定了定神,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被钦伏宸搂在怀中。原来刚才撞上的人是钦伏宸! 望着钦伏宸一脸无奈的样子,玄梦昔心底却情不自禁地偷笑。居然这样随便撞撞都能撞到钦伏宸的怀里来,玄梦昔觉得有些赚到了。方才在龙池宫中的忧虑顿时一扫而光,此时玄梦昔心情一下子变得好起来。 故作娇态地窝在钦伏宸怀里,玄梦昔贪婪地猛吸着钦伏宸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木檀香气,似乎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 “方才那一下也没撞多重吧,而且我都及时接住你了。怎么?瞧你这样子还受了挺重的内伤了?”钦伏宸低头望着猫在他怀中不肯起来的玄梦昔说道。 这个钦伏宸,不拆穿人家会死吗?! 玄梦昔心中咒道。 然而即使明知被钦伏宸拆穿,玄梦昔也断然不能如此爽快地承认呢。只见玄梦昔扶着头,貌似虚弱地说道:“额,方才头撞到了,如今晕的很,怕是有些站不稳。”虽是嘴上这般说,但玄梦昔心里已经做好了随时被钦伏宸撂开的准备。 本以为钦伏宸会一把将她撂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却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一个公主抱将玄梦昔拦腰抱了起来。玄梦昔有些受宠若惊,瞪大眼睛望着钦伏宸,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这样好些没有?”钦伏宸低头望着玄梦昔问道。 玄梦昔依旧扶着额头,顺势将头靠在钦伏宸的肩膀之上,嗲声说道:“呃,好些了,不过还是有点晕,想来应是要再歇一会儿才行。”话刚落音,玄梦昔忽然觉得腰上一空,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支撑,一屁股猛地摔落在地上。 “钦伏宸!有你这样耍人家的吗?!”玄梦昔揉着屁股,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钦伏宸吼道。 钦伏宸往前一步,凑到玄梦昔面前看了看,唇角扬起一丝淡笑:“头不晕了?” 玄梦昔咬了咬牙恨恨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钦伏宸也不说话,只是指了指。顺着钦伏宸所指,玄梦昔这才发现,原来钦伏宸已经将乌木古琴在白莲石台之上架好,很明显他是受胥凤帝后之命,来教玄梦昔弹琴的。 “你母后让你来的?”玄梦昔拂了拂衣袖问向钦伏宸。 “是,也不是。”钦伏宸模棱两可地答道。 听钦伏宸这样说,玄梦昔觉得有些费解了,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玄梦昔一脸的不解,钦伏宸继续说道:“我听长姐偶然提及下午母后邀约你去了龙池宫,所以过来瞧瞧你是不是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玄梦昔心中一动,眨巴着眼睛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钦伏宸虽然眼睛望着玄梦昔,却并不与她搭话,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这个假雪飘飘居然能将我母后糊弄过去,看来你的心思比我想象中的更为缜密。” 玄梦昔被钦伏宸这样一说,竟然觉得有些得意:“你这可是在夸我?” “你如此狡诈,看来日后我也得多加提防着你了!”钦伏宸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玄梦昔一眼。 玄梦昔的脸顿时黑了下来:“钦伏宸,非得用狡诈这个词吗?为什么不是聪慧?机敏?” 钦伏宸不再说话,背对着玄梦昔走到古琴前坐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黠笑。紧接着又将那抹笑容收起,转头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正色道:“要学琴就过来坐好。” 玄梦昔心中哼了一声,心道谁要跟你学琴! 可脚却不听使唤地往钦伏宸身边行了过去,口中还不争气地应到: “学!” 第六十四章 猝不及防 暖拥在怀 玄梦昔在钦伏宸身边坐下,却无心听他讲解什么琴艺技法。钦伏宸讲了半天之后,问她明白了没有,玄梦昔却歪着脑袋痴痴地答道:“呃,听上去好难哦,不如你再讲多一次。” 显然钦伏宸讲再多次都是枉然,玄梦昔的心思完全没有放在他讲解的内容之上,而是沉浸在他略带磁性的声线里。 “还不明白?”钦伏宸的耐心已经快被玄梦昔消磨殆尽。 玄梦昔也瞧出了钦伏宸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坐直了身子,清清嗓子对钦伏宸说道:“我觉得这样光听你讲解和示范很难一下子搞明白呢!” “那你的意思?”钦伏宸听出了玄梦昔话中有话,于是眯了眯眼睛反问。 “昨夜你教我《长相思》的时候用的方法就挺好。”玄梦昔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斜眼瞄了一下钦伏宸。 钦伏宸颇为鄙夷地望着玄梦昔:“玄林,你可知你是个女子?说出这般话就不觉得害臊?” 玄梦昔眉头微蹙,貌似一本正经地答道:“你这个年轻人怎么也有如此偏见?作为一个教授我琴艺的夫子,你应是心中视我为弟子,而非什么女子。一切要以将弟子的琴艺教好为上。” 钦伏宸面上顿时现出一片凌乱:“你这巧言令色的本事倒是练就的炉火纯青……” 把脑袋一歪,玄梦昔扬着眉毛望向钦伏宸:“怎么?莫非我哪里说得不对?还是……你自己想歪了?” 钦伏宸不再与玄梦昔在言语上继续纠缠,挪了挪身子靠近玄梦昔,将她的双手执起说道:“认真看好了,不要再走神。” 看似钦伏宸是向她妥协了,玄梦昔心满意足,慢慢将注意力转移到琴弦上来。然钦伏宸右手虎口上的那个血印依旧红肿着,似有些溃烂的感觉,玄梦昔心中不由一刺。犹豫了一下却并未再开口多问。 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渐渐被黑暗吞噬殆尽,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今夜乃是初一朔日,夜空之中不见月影,只余点点星光 。屋内的夜明珠未亮起,这白莲石台之上没有一丝光源,故而四周陡然变得漆黑。 面前的乌木古琴与无边的黑夜浑然一体,已是分辨不出轮廓。唯有那琴上雪白的冰丝琴弦散发出隐隐白光,在黑暗中依稀可见。 大概是因为一时没有适应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钦伏宸虽停止了弹奏,却并未松开握着玄梦昔的手。 玄梦昔瞧不见身后钦伏宸面上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温度。摸索着抚上他虎口之上的伤口,玄梦昔开口问道:“你这伤口是怎么了?真的没事吗?要不要明日找医神华甫瞧瞧?” “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钦伏宸淡淡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进了玄梦昔的耳朵。 玄梦昔心中一凉,右手慢慢从钦伏宸虎口之上滑落下来,将钦伏宸握着她的左手也一并挣脱出来。低头将自己的双手紧握,手指绞合在一起慢慢说道:“是,我是多管闲事。若不是因为这闲事是我惹下的,任你双手烂掉我也懒得去管。” “要不要这么狠,任由我的双手烂掉!那以后谁来教你弹琴?”钦伏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岔。 玄梦昔学着钦伏宸方才的语气回敬他道:“以后谁教我弹琴?你管谁教我弹琴!你是不是也管的太多了!” “我喜欢。” 钦伏宸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然而玄梦昔却脑中一懵。 他说他喜欢?什么意思? 是喜欢多管闲事,还是喜欢研究他双手烂掉后谁能教她弹琴? 扭头望了一眼钦伏宸,星光之下只能见着他模糊的轮廓,看不清他此时面上的神情。 玄梦昔一时无话。 四周寂静无声,贴身而坐的二人连彼此胸膛之中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地听见。 沉默良久,终于听见钦伏宸开了口,然这一声却让玄梦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小昔。” 钦伏宸忽然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 小昔?!玄梦昔以为自己听错了。钦伏宸是在唤她小昔?! 不,绝无可能,绝对是听错了! 钦伏宸怎会知道她的真名?玄梦昔从未向他提及过啊!难道是自己在做梦? 玄梦昔紧捏着双手指节,指甲几乎快要掐进了肉里。 痛,非常明显的痛感从手指的末梢神经传入了玄梦昔的脑中。显然这不是梦。 “小昔,你今日见着了?”钦伏宸继续说道。 琢磨着钦伏宸的话:小昔,你今日见着了? 玄梦昔不禁心想,我今日见着了什么?今日见了菩提子、龙将军、钦风瑶、龙池宫管事龙云、胥凤帝后……还有钦灵希。 忽然玄梦昔脑中灵光一闪,钦灵希!对啊,今天见过钦灵希。灵希,小希! 原来钦伏宸口中的小昔并不是小昔,而是小希!他的小妹钦灵希。 想通了这一层,玄梦昔的心中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场误会而已。 然而与此同时,玄梦昔的心底也有些失落。其实钦伏宸那声“小昔”唤出来的时候,玄梦昔虽是惊讶,但是却也夹杂着欢喜。在玄梦昔的心底,她其实还是非常希望能与钦伏宸坦诚相待,也非常期待他能真真切切地唤她的真名:小昔。 心底轻叹了一口气,玄梦昔回答钦伏宸:“今日在龙池宫见着了。”今日在龙池宫中发生的那一幕忽然涌上心头,玄梦昔继续说道:“钦伏宸,你小妹钦灵希可是擅长幻术?” 听闻玄梦昔这般问,钦伏宸觉得有些奇怪:“灵希并不擅长幻术。你今日遇着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擅长幻术,那为何……”玄梦昔有些想不通钦灵希今日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只听钦伏宸的继续说道:“灵希擅长的是捕梦。看来她今日是受了母后之命,对你施加了捕梦之术。” “捕梦?!”玄梦昔心中一惊,“什么是捕梦?” “你所有的梦境,灵希都能捕捉到。今日母后突然向我提及让我来教授你琴艺我就觉得不妥。看来,母后确实是对你的身份起疑了。”钦伏宸在黑暗中说着,玄梦昔盯着他模糊的轮廓,感觉到他此时定然皱起了眉头。 玄梦昔心中早有预感,钦灵希定然是胥凤对自己下的一步棋,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将这步棋瞧明白。原来钦灵希居然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可以捕捉一个人所有做过的梦境。如此说来,此时那钦灵希定然是已经从梦中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了。 想到此处,玄梦昔忽然有些黯然。既是身份暴露,那么意味着她在这神界就待不下去了,只能跑路别无选择。 钦伏宸见玄梦昔不说话,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思:“你是担心自己这个假雪飘飘的身份被灵希拆穿?” 听到钦伏宸的话,玄梦昔心底哑笑,她所担心的岂是这个假雪飘飘的身份?假雪飘飘只会被赶出天曲神山而已,然而她的真实身份却会让神界震惊,为仙神二界所不容。 “钦伏宸,你说你母后现在是不是也知道我不是真正的雪飘飘了?”玄梦昔怀着心事缓缓问道。 “你现在可是在打算跑路?”钦伏宸并不回答玄梦昔的问话,反倒问起她来。 玄梦昔低头,难过道:“不跑,难道还有别的活路吗?” 要知道以她的身份,这一旦败露从此之后恐怕再难混入神界。这一走,就不知道何年何月再能相见了。六界之中,唯有仙神二界还能藏身,因魔族中人终是对此有所忌惮。这一暴露,魔界竟是成了她唯一的退路。想不到费心隐藏了这么久,居然栽到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妮子的手里。玄梦昔心中有些不甘,更多的是不舍。 “需要我帮忙收拾包袱吗?”钦伏宸略带调笑地说道。 钦伏宸的一句玩笑话,让玄梦昔感觉整颗心都被黑暗笼罩起来。羽扇般的长睫垂下,心道他竟是说的那般轻松,没有丝毫的不舍。 “我就那么惹你讨厌,让你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我送走?”玄梦昔忽然觉得心被牵扯的一阵阵地刺痛,猛地站起身来,却在黑暗中不小心撞翻了面前的乌木古琴。 古琴跌落在地,猛地发出一声轰响,琴弦也跟着震动,发出丝丝的悲鸣。无边的黑暗中,那声音特别的刺耳,一声声地扎在玄梦昔的心尖之上。 那鸣响过后,紧接而来的又是无边无际的寂静。 钦伏宸慢慢站了起来,轻轻拉了拉玄梦昔的衣袖。玄梦昔赌气地用力将手一挥,挣脱了钦伏宸的拉扯,背过身去沉默不语。迎着夜风,玄梦昔的长发与衣裙都飞扬起来,环抱着双臂身体微微有些发抖。 也许是风凉,也许是心冷,也许,也许只是害怕就此错过他罢了。 忽然淡淡的木檀香味席卷而来,一股温暖的气息将玄梦昔整个包裹住。 黑暗之中,钦伏宸悄无声息地走到玄梦昔身后,忽然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接着他的声音轻轻地在她的耳边响起:“你不用走。” 玄梦昔愣住了,心顿时仿佛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捧了起来。 他的怀抱,真的好暖。 第六十五章 灵希捕梦 秘而不宣 屋中的夜明珠忽然亮起,雪儿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扰天虚殿!” 今日玄梦昔回来走的不是正门,故而雪儿并不知道玄梦昔已经回来了。 想来是方才玄梦昔不小心撞翻了古琴发出的巨大响声引起了雪儿的注意,让雪儿误以为是什么贼人夜闯天虚殿来了。 屋内夜明珠的光透了出来,原本漆黑的白莲石台上顿时也变得明亮起来。玄梦昔眼前的黑暗一扫而尽,周围变得清晰起来。 嗖的一声后门忽然被打开来,雪儿出现在了门边,目瞪口呆地望着白莲石台之上玄梦昔被钦伏宸紧紧拥在怀中。 玄梦昔不禁有些尴尬,钦伏宸也很是尴尬地缓缓松开了抱着玄梦昔的手臂。 然而尴尬的不止是他们二人,立在门口忽然撞见这一幕的雪儿比他们二人更为尴尬。 只听雪儿忽而做作地叫唤道:“咦?怎么今天一点月光都没有,外面好黑什么都瞧不见啊!”一边说着一边往屋中退了回去,紧接着屋中响起一阵慌乱地逃窜声。想来雪儿已经溜了。 白莲石台之上只余得玄梦昔与钦伏宸尴尬地相对而立,玄梦昔先打破沉寂开口问道:“你……方才说我不用走?什么意思?” 钦伏宸弯身将地上的乌木古琴拾起来搁在矮几之上,也不看玄梦昔,慢慢地说道:“你此时还能安然地在这里与我说话,证明我母后还并不知晓你的身份。纵是对你存疑的话,目前也应是没有确切的证据能够佐证。” “你的意思……钦灵希并未捕捉到我的梦境?”玄梦昔听钦伏宸如此分析,于是第一反应便是钦灵希今日对她施以捕梦之术失手了。 钦伏宸一边检查着矮几之上的乌木古琴一边说道:“灵希的捕梦之术绝无可能失手。” 听钦伏宸这样一说,玄梦昔不解了:“既然钦灵希捕梦成功,为何你母后却还不知晓我的身份?” 手指拨弄调试着手中的古琴,钦伏宸漫不经心地说:“自然是灵希对母后隐瞒了实情了。” 钦灵希知晓了她的身份,却在胥凤帝后面前刻意隐瞒?玄梦昔心底暗暗吃惊。 今日在龙池宫中玄梦昔与钦灵希乃是第一次相见,而且貌似初见之时还闹得不太愉快,可见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于钦灵希而言,玄梦昔便是一个陌生人而已,钦灵希为何要帮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隐藏秘密去欺瞒她的母后? 玄梦昔脑中绕了半天,这个弯也没转过来。看看钦伏宸,只见他一心扑在古琴之上,好像对这事情并不意外。难道,是他…… “是你让钦灵希帮我隐瞒身份的?”玄梦昔试探着问向钦伏宸。 钦伏宸仍旧低头调着琴说道:“不是。我今日并未与她见着面。” 玄梦昔眉头蹙起:“那为何……?” “她既是那样做,自然有她的理由。回头我再去找灵希谈谈。你也不必太过思虑此事,我母后明日便回紫微宫了,半月之后方才会回来。只要你今夜平安过关,至少还能在曲云峰再混上半个月。”钦伏宸停住了拨弄琴弦的指尖,抬起头来望着玄梦昔说道:“半个月,应该足够你寻回护元珠了吧?” 半个月……玄梦昔心中默道。 意思是她还能在钦伏宸的身边再待上半个月? 听到钦伏宸的此番话,玄梦昔心中说不出是欢喜还是忧愁。转念想想,能多呆半个月也是好的,多赚一天是一天吧。 见玄梦昔低头不说话,钦伏宸继续问道:“羲耀晗那儿你可打探到什么了?” 玄梦昔抬起头来沮丧地说道:“我那日上课被羲耀晗责罚,她把我轰了回来,现在也不知道她气消了没有。这两日的舞艺我都没去,她那个性子也是很难测。” 钦伏宸摇了摇头道:“把你轰走一次你就不敢去了?玄林,这不像你平日的作风吧?” 玄梦昔瞪大眼睛:“我平日什么作风?” 从矮几前站起身来,钦伏宸往前两步走到玄梦昔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平日死缠烂打的功夫不是挺好的吗?难道在羲耀晗身上就施展不出来了?” 死缠烂打?! 听到钦伏宸居然用这个词形容自己,玄梦昔心中不禁有些黯然,原来她在钦伏宸的心中竟然是这么个形象?!她已经尽力的控制住自己行事低调,尤其在钦伏宸面前不能表现得太过轻浮,想不到他居然觉得她有些死缠烂打? 莫非要像神族的女孩儿那般,诸事都扭扭捏捏,爱在心头口难开方才是正途? 虽然心中有些黯然,但是玄梦昔却依旧嘴硬道:“钦伏宸,什么叫死缠烂打?我打过你吗?我至多也就咬过你罢了!” 听到玄梦昔如此强词夺理,钦伏宸不禁有些无语。 玄梦昔也不管钦伏宸究竟如何想,继续说道:“羲耀晗那般的女神犹如高山仰止,性子又高傲孤冷,说话行事都令人难测。你说的那么容易,你自己去接近她试试?” 钦伏宸面露难色:“呃……对羲耀晗而言我应是太嫩,不合她老人家的胃口吧!” 听到这话,玄梦昔忍不住狂笑起来,方才心底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哈哈哈……,钦伏宸你可是要笑死我,你的意思是若不是羲耀晗高你一个辈分,你还打算试试美男计?” “你觉得我不行?”钦伏宸忽然一脸严肃地望着玄梦昔。 玄梦昔眨巴着眼睛笑道:“行!当然行。三爷你怎么可能不行!” 钦伏宸本就是与玄梦昔玩闹来着,见她终于开怀,释然道:“羲耀晗那儿你自己把握好进度,也不必太过心急,免得再生事端让人起疑。灵希那边我自会设法稳住。” 弯下身去抚了抚那矮几上的乌木古琴,钦伏宸转头对玄梦昔说道:“这琴身摔了道小裂痕,我方才试了一下,弹倒是还能弹,但音色就差了许多。”说着将那琴抱了起来看了看继续说道:“我回去给你仔细看看还能不能修复。” 玄梦昔本就不在意那乌木古琴,随口哦了一声,算是回应了钦伏宸。今日神经紧绷了一天,此时玄梦昔觉得有些乏了,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见玄梦昔已有困倦之意,钦伏宸与她简短地告别后便带着琴飞身回了龙池宫。 胥凤帝后因急事连夜赶回了紫微宫。与他预想的并无出入,玄梦昔暂时是安全的。回到房中,刚准备关门歇息,却有一人出现在了门口。 “三哥,我有事想跟你聊聊。” 来人竟是钦伏宸的小妹钦灵希。 “进来吧。”钦伏宸朝钦灵希示意。 钦灵希随着钦伏宸进了屋,低着头犹豫一番,缓缓开口道:“三哥,你可知道凤母后今日托我对灵啸的雪飘飘施展捕梦之事?” “嗯,此事我已听闻了。”钦伏宸点头。 “你这个时辰方才回来,我猜到你应是去见了那个雪飘飘。”钦灵希望着钦伏宸说到。 “你猜的不错。”钦伏宸对钦灵希直言不讳,接着反问钦灵希:“今日你为何会在母后面前帮她隐瞒身份?” 钦伏宸的话显然让钦灵希很是吃惊:“三哥,你知道她的身份?” 钦伏宸点头道:“我与她早已相识,她冒名雪飘飘混入此地是为了找寻一件丢失的宝物。” “我在她的梦境中见到了你,很是震惊,故而不敢随意透露给凤母后知晓。梦由心生,看来都是真的,你们果然相识。”钦灵希感叹道:“三哥,你可知道此事如若让父君母后知晓,会是什么后果?” “灵希,只要你能将这个秘密守住,便不会有什么后果。”钦伏宸摸了摸钦灵希的头说道。 “三哥,此事关乎于你,我自是会将秘密守住。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你若为了她好,应尽快将她送离神界才是。”钦灵希低头望见了钦伏宸手中的琴,惊讶道:“三哥这乌木琴怎么成这样了?” 钦伏宸将琴放好,说道:“不小心摔了一下。”接着转身问钦灵希:“灵希,在她的梦里,我是怎样的?” 钦灵希忽然有些脸红,低头道:“三哥,你们之间的事你反倒问我,不是说笑吗?” 看见钦灵希这派神情,钦伏宸想到了那夜玄梦昔在西园之时的大胆举动,也觉得与自己的小妹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确实有些尴尬,便不再追问。 钦伏宸叹了一口气,有些怅然道:“你可曾在她的梦中见过一个男子?” 钦灵希不解:“三哥你不就是男子?” “除了我呢?”钦伏宸眉头微蹙。 “其实她的定力蛮强的,我并未捕捉完她所有的梦境。而且在她梦中我见到了你,觉得十分震惊,故而中途也有些分神。所以她是提前从我的捕梦术中走了出来。”钦灵希眨巴着眼睛说道。 钦伏宸有些失望,却并未在面上表露出来,拍了拍钦灵希的肩膀:“灵希,谢谢你。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钦灵希点了点头,与钦伏宸道了别,准备回房去了。 走到门边,钦灵希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钦伏宸说道:“三哥,我想起来了!我在她的梦中见到过一个叫熙黠的男子。” 钦伏宸面上表情淡淡地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第六十六章 搭讪羲玥 请罪耀晗 阳光穿透稀薄的晨雾从窗外洒进屋中,清凉的早晨竟显得暖融融的。 今日玄梦昔醒得特别早,能这般精神抖擞地去上佛法课实在是难得。 入到课室之中,玄梦昔环视了一番,发现那羲玥竟又是早早地到了。只见她不停地朝门口张望着,显然是在一心等候着钦伏宸的到来。以至于玄梦昔眼睛一直盯住她并走到她身旁坐下,她竟是没有丝毫的察觉。 不多久,钦伏宸一身宝蓝色长袍的身影出现在课室的门口。自钦伏宸一出现,羲玥的目光便被他的身影牵住,再也脱离不开。 钦伏宸入到课室中望了望,目光淡淡地从羲玥身上扫过,停留在旁边的玄梦昔身上,眼神中有些说不出的意味。 一直盯着钦伏宸的羲玥见他居然望了过来,面上忽然红晕泛起,慌乱地低下了头。故而她并未察觉钦伏宸最终将目光落在了何处。 与玄梦昔对视了一阵,钦伏宸的目光慢慢移开,好似并不认识玄梦昔一般,也不打个招呼就径直走向前排的课位坐了下来。 整堂佛法课,羲玥就一直花痴地盯着坐在前排的钦伏宸,玄梦昔就一直好奇地盯着羲玥。玄梦昔忽然想到,这便是传说中的三角关系吧。 菩提夫子的声音响在耳边,似有催眠的功效,玄梦昔今日清晨明明是精神抖擞的,然而没撑多久眼皮便开始打架。打了个盹醒来,玄梦昔发现身边的羲玥还是那般专注地望着钦伏宸的背影,玄梦昔不禁也扭头望向坐在前排的钦伏宸。 好吧,玄梦昔承认钦伏宸确实生的英俊,但是从这个角度也只能望见他的背影以及一点侧脸而已。这有什么值得看的呀,那羲玥竟是如此的痴迷一直盯着看。 这个羲玥真是毒已入骨,无药可救。玄梦昔轻轻摇了摇头,一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睛望着羲玥,忍不住开口与她搭讪道:“喂,你不困么?” 羲玥听到旁边玄梦昔冲她问话,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收回一直停留在钦伏宸身上的目光,转头望向旁边的玄梦昔。 此时玄梦昔一副慵懒的神情望着羲玥,面上写满了对羲玥在佛法课上一系列表现的不理解。 “还好,不怎么困。”羲玥淡淡地冲着玄梦昔笑了笑回答道。 玄梦昔伸了个懒腰,面上也回应着羲玥轻轻笑了笑,接着说道:“我是因为选了舞艺课,又修了剑术,每日都从下午累到半夜,搞得我最近有点睡眠不足,特地早上到菩提夫子这里补觉的。这么催眠你居然听着不困,我也是服了!看来你是真喜欢佛法啊!月末考试关照下我呗!” 羲玥有些哑然,显然玄梦昔的话让她觉得有些心虚。满面尴尬地说道:“我并非喜欢佛法……”接着貌似心底轻叹了一声。 玄梦昔自是知道羲玥并非喜欢佛法,而是喜欢钦伏宸。却依旧故意不解道:“那你为何……?” 然羲玥不待玄梦昔把话说完,便打断道:“你修了舞艺课?”显然羲玥急于岔开话题。 玄梦昔也顺便给了羲玥个台阶下,顺着羲玥的问话说道:“嗯咯,怎么?” “授课的夫子是我小姑。”羲玥继而同情的看着玄梦昔说:“她很有强迫症,对细节苛求到极致。我也很佩服你,能坚持上她的课。” “噢,你可是羲玥?”玄梦昔明知故问道。 “正是,你就是雪飘飘吧。”羲玥已是从玄梦昔方才那番话中猜到了她的身份,因为整个曲云峰上的人都知晓,最后羲耀晗只收了两个弟子,那便是雪飘飘与钦风瑶。 “你怎知我不是钦风瑶呢?”玄梦昔挑眉道。 风瑶长公主出了名的端庄沉稳,自是不会像自己今日这般懒散模样,稍微有点眼力的人便能瞧出来。玄梦昔这也是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羲玥显然也瞧出来了,看她的样子似乎心底在轻笑,最后却只是对玄梦昔说道:“直觉吧。” “哈,你的直觉很准呢!”玄梦昔故意夸张地赞道。接着对羲玥说:“其实呢,我觉得曜晗夫子的舞艺课和剑术课差不多,都左不过是些手脚上的功夫,不必费神动脑,权当锻炼身体了,挺适合我的。我可是一看书就头痛!” “那你还来上佛法课?”羲玥瞪大眼睛。 “都说了是来补觉的了!”玄梦昔指了指旁边道:“你没见睡倒一大片么,十有八九都是来睡觉的。菩提夫子称这是冥想的一种特殊形态,能有助于勘透佛法的深意。”玄梦昔说着,打了个呵欠,摇了摇手道:“不跟你说了,我再眯会儿……” 这下玄梦昔可不是假装,是确实有些困了。还在一边说着话就歪着头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玄梦昔发觉一方细绣着莹黄色淡雅小花的丝帕覆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月桂的香气。想来应是旁边的羲玥盖上来的。 玄梦昔的目光穿透薄薄的丝帕,朝羲玥望去。此时羲玥的目光依旧停留着钦伏宸的身上,手指隔空沿着他侧脸的轮廓轻轻比画着,一遍又一遍,乐此不疲。 将那覆面的丝帕掀了,玄梦昔坐直了身子,顺着羲玥的目光朝前望去。钦伏宸此时歪着身子在前排托着腮,垂目注视着案上的佛书,若有所思的样子,纤长的睫毛不时微微的颤动。他侧脸的轮廓很是好看,眼廓深凹,睫毛长而微翘,鼻梁笔直挺拔,精巧的唇,尖尖的下巴……俊美如斯,令人情不自禁的去描画。 玄梦昔忽然整个心都柔软了起来,原来,真的很好看。转头复而望望羲玥,她望着钦伏宸那般痴迷的神情,竟让一股醋意顿时漫上玄梦昔的心头…… 佛法课后,羲玥又如常悄悄尾随着钦伏宸,玄梦昔不紧不慢地走在羲玥身后,忽然大声喊到:“咦,羲玥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羲玥愕然地转身过来,心不在焉地望了眼玄梦昔说道:“呃,我等下没有课上了,准备回上阳宫。” 玄梦昔望了望羲玥面向的方向,故意不解地说道:“上阳宫?这个方向是往龙池宫吧,上阳宫应是这边呀!”说着,扶着羲玥的肩膀将她朝往上阳宫的方向转了转。 羲玥尴尬地笑笑:“是,方才差点行错了。”目光却依旧朝龙池宫的方向扫了扫,发现钦伏宸一身蓝衣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顿时面上现出一派失落的神情。 这一切玄梦昔都悄悄看在眼底,小伎俩得逞心中暗自有些得意。眨巴了两下眼睛,玄梦昔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懒懒对羲玥说道:“我还得去上剑术课,那就先告辞咯!” 羲玥收起失落的神情,表现出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微微颌首客气地回道:“多谢飘飘公主,告辞。” 玄梦昔心中好笑,明明是破坏了羲玥的好事,羲玥居然还谢谢她。这个羲玥也太有涵养了些吧! 告别了羲玥,玄梦昔混过了剑术课,径直往琴艺课课室去与钦风瑶碰面。然则到了课室却发现今日钦风瑶居然没有来。打听方知道昨夜钦风瑶与胥凤帝后一同赶回了天龙紫微宫去处理事务,需得过两日方能回来。 昨日钦风瑶答应帮忙探探羲耀晗的口风的,可今日她又没来。玄梦昔心中犹豫着不知羲耀晗的气消了没有,今日这舞艺课是去还是不去? 犹豫一番,还是鼓起勇气去往了桃花林。只因想到昨夜钦伏宸说她可能只有半月的时间了,如今都没有打探到护元珠的下落,必须得将此事提上日程抓紧办了。 去了先给羲耀晗赔个不是,自请罪过。然后再声泪俱下,动之以情,想来羲耀晗应是不至于再赶自己走吧。反正今日钦风瑶不在,再出丑的话也就是羲耀晗一个人看而已。 玄梦昔一边思量着,一边不知不觉地已经行至了桃花林中央的空地。四处望望,却不见羲耀晗的影子。 “你可是雪飘飘?”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玄梦昔前后望望,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正是。”玄梦昔一边张望一边答道,忽然前方一株桃花树上花雨抖落,一个身影飘然而现。 这是个穿着桃红衣裳的小姑娘,梳着满头数不清的小辫子,年岁瞧上去与那雪儿差不多。因她这身衣裳与那桃花极为相近,故而坐在桃花树上与那繁茂的桃花浑然一体,不仔细去瞧根本难以发现她的踪迹。 小女孩跳到玄梦昔面前行了个礼说道:“拜见飘飘公主。小翠奉我家耀晗公主之命在此等候飘飘公主。” 明明穿着一身桃红,名字却偏偏叫小翠。玄梦昔心底轻轻一笑,却未表露在面上。 “我师傅呢?”玄梦昔不解地问向小翠。 “我家公主身体抱恙,今日不能来上课了。风瑶公主昨晚已经去探望,并告了假。我家公主担心飘飘公主你不知晓,故而遣小翠来此等候并告知你呢。”小翠低头说道。 “师傅病了?”玄梦昔一惊。 小翠支支吾吾地闪烁其辞:“呃,也不是病了,就是有些不舒服。” 玄梦昔见小翠这样子,不禁黯然:“看来师傅是还在生我的气,见风瑶师姐告假了,便不愿独自来教授于我了。” “不不不,此事与飘飘公主绝无关系。”小翠摇着头说道,顿了顿,忽然又望了玄梦昔一眼,吞吞吐吐地说:“不过,确实与你们灵啸有点关系。” 玄梦昔被小翠说的一头雾水,与她无关,又与灵啸有关,这究竟是何意? 第六十七章 慕彦归来 园中絮聊 舞艺课未上成,玄梦昔于是早早回了天虚殿。 平日里雪儿闲来无事总在殿门外侯着,盼着玄梦昔归来。今日奇怪得很,玄梦昔走进了殿内却不见雪儿的影子。 穿过大殿步入后园,隐隐约约听见谈笑之声。玄梦昔心中不由得纳闷,这天虚殿平日里鲜有人至,就她和雪儿大眼瞪小眼。今日怎么园子里听起来这么热闹。 忽然玄梦昔听闻雪儿高声喊了一句:“慕彦神君,你们就把我当男子好了,不要把我支开嘛!” 雪慕彦回来了?!玄梦昔心中一惊。 那胥凤帝后刚走,这雪慕彦又回来了。这下可是麻烦了,该如何面对他呢?继续装花粉过敏? 玄梦昔偷偷猫着身子避开园中众人,准备躲入房中。刚走到房门口,忽然身后传来雪儿的高呼:“公主,你回来啦!”雪儿说着,又转身朝园中大喊一声:“公主回来啦!”那样子生怕园中的雪慕彦听不到似的。 这个雪儿!玄梦昔狂汗。也不理会雪儿在身后大喊,迅速推门而入进入到屋中。反身刚欲将门锁好,雪儿已经尾随着玄梦昔跟了进来。 “公主,慕彦神君回来啦!你不去见见?”雪儿跟在玄梦昔身后叽叽喳喳地说着。 玄梦昔扶了扶额头道:“呃,我今日有点乏了想早早休息,明日我再去向二叔问好。” 雪儿忽然一把拉住玄梦昔,调皮地眨巴着眼睛说道:“今日来的人可不止慕彦神君哦,或许有其他公主想见的人也说不定呢!” 看雪儿这副样子,玄梦昔心中不解:“什么其他我想见的人?” “天龙的人,公主不想见?”雪儿继续眨巴着眼睛说道。 玄梦昔瞪了雪儿一眼:“你们还来这一招?又是那钦伏桓来了吧!” 雪儿神秘地说道:“不止哦,除了钦伏桓还有其他人。” 见雪儿那故作神秘的模样,玄梦昔心中忽然一动:“钦伏宸也来了?” “哈,公主想见的人原来是伏宸帝子。”雪儿八卦地笑了起来。 “雪儿!”玄梦昔一拳敲在了雪儿的头上。 雪儿摸着后脑勺无辜地喊到:“啊,为什么打我呀公主!” 正和雪儿在屋中吵闹着,雪慕彦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飘飘,等下到后园里来一下。” 玄梦昔刚想找个由头拒绝,可雪儿却在屋中大声应到:“知道了慕彦神君,我马上陪公主过去。”此时玄梦昔真想将雪儿那张嘴给缝起来才好,居然就这样擅自给她应了。 雪儿拉着玄梦昔催促道:“公主,快走吧。” 玄梦昔无奈道:“你先过去,我随后便到。” 雪儿好像忽然做出一副很懂玄梦昔的心思似的表情,八卦地笑道:“哦,我懂了。公主你慢慢来,不用着急。我让外面的人等着。”说着欢快地跑了出去。 忽然,雪儿又倒回来趴在门边挤眉弄眼地问:“公主不用雪儿帮忙吗?梳头什么的?” 玄梦昔白了雪儿一眼,雪儿终于识趣地跑开了。 见雪儿跑了出去,玄梦昔急忙走到衣箱旁边打开箱子一阵乱翻。找出一方纱巾来将脸蒙上,想着如今没有办法只能再继续用装过敏那招了。 走到园子里一瞧,雪慕彦与钦伏宸以及钦伏桓围坐在梨花树下的石桌边,雪儿则是立在雪慕彦的身旁。 见玄梦昔到来,雪儿瞪大眼睛惊讶地开口道:“公主,你这是……” 雪慕彦与钦伏宸以及钦伏桓也都抬头望向玄梦昔,只见她白纱蒙面,只露出两个眼睛在外面。 “飘飘,你这是……?”雪慕彦也满是不解。 玄梦昔还来不及答话,钦伏桓忽然插话道:“不用问了,她肯定又是花粉过敏啦!”说着站起身将自己的位置腾了出来,一把将玄梦昔拉到钦伏宸身边坐下继续说道:“飘飘呀,我都跟你说不要继续去桃花林上羲曜晗的课啦,看你这样子肯定又是花粉过敏了吧!” 这个钦伏桓,真是越来越可爱了哦!将玄梦昔想说的话都帮她说了出来。 玄梦昔点了点头道:“是啊,我该听你的话的,不该去上羲曜晗的课的。这脸没好几天又起疹子了!”接着故意望向雪慕彦继续嗲声地撒着娇说道:“二叔你可回来了,赶紧再帮我调一点敷脸的芙蓉露吧!” 雪慕彦听到玄梦昔与钦伏桓的对话,忽然有些分神,好像是被二人话中提到的什么触动了。故而对玄梦昔向他索求芙蓉露的请求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进行回应。 钦伏宸听到玄梦昔朝雪慕彦撒娇,不禁抬头盯着她看了一眼,目光流转似有深意却又让人有些琢磨不透。看着钦伏宸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玄梦昔心想他此时冷眼看戏一定很爽吧。于是眼角一斜,瞪了钦伏宸一眼,算是对他的回敬。 这二人眉来眼去的,那走神的雪慕彦自是没有察觉,却并未逃过一旁的钦伏桓和雪儿的眼睛。雪儿与钦伏桓也互相挤眉弄眼,通过眼神会心地交流八卦着。 钦伏桓故意咳了一声,然后问向雪慕彦:“慕彦神君,你想什么呢?” 雪慕彦回过神来,淡淡地笑了笑洒脱地说道:“没事没事。”接着亲昵地对玄梦昔说道:“你要的芙蓉露稍后二叔即刻为你去调制。” 雪儿插话道:“慕彦神君,那个……” 雪慕彦笑着望向雪儿:“知道,我们雪儿这份也是少不了的!” “谢谢神君,慕彦神君最好了!”雪儿花痴地望着雪慕彦,满心欢喜地说着。 雪慕彦转头对玄梦昔说道:“飘飘,二叔知道伏宸与你小时候玩闹曾有过一些不愉快,但既然胥凤帝后如今指派他教授你琴艺,便是希望你们二人能冰释前嫌。二叔也希望你能好好随着伏宸学琴,你如今也大了,毕竟女儿家老是舞刀弄枪的总是不太妥贴。相信你父君母后也很是希望你能调养下急躁的性子。” “二叔,我父君母后要真要调养我的性子,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吧?”玄梦昔撇了撇嘴说道,显然她并不赞同雪慕彦的话。要说调养性子,这灵啸一脉还得先从帝君雪慕寅开始吧! 听玄梦昔如此说,雪慕彦却并不在意。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雪慕彦伸手摸了摸玄梦昔的头说道:“你这孩子,嘴巴总是这般不饶人。”说着看了看钦伏宸,继续说道:“伏宸,你就多让着她一些。当年虽是玩闹,但毕竟还是你的不对。” 钦伏宸微微点了点头:“慕彦神君放心,我一定会尽心教授飘飘公主琴艺,断然不会再与她为难了。”说着目光落在了玄梦昔的身上。 “那就好。”雪慕彦笑着指向桌上的茶水说道:“今日你们二人在此以茶代酒喝上一杯,自此飘飘也就算拜在你的门下了。”说着将两杯茶水端起来分别递到二人面前。 钦伏宸起身端起茶杯,正欲饮下,一旁的钦伏桓忽然插嘴道:“三哥,你这是收徒弟吗?那这茶可不是这么喝的啊!” 雪儿在旁边扑哧一笑:“钦伏桓,不这么喝怎么喝?难道还要交杯饮下吗?” 在场之人皆惊讶地将目光投向雪儿,雪儿夸张地捂了捂嘴:“啊,交杯是……呵呵,我方才一时嘴快说错了。大家别介意。” 钦伏桓嘻嘻哈哈地接着说道:“拜师的话不是应该要跪着给师傅敬茶吗?”这话刚说出口,钦伏桓忽然觉得面上一湿,原来是玄梦昔将杯中的茶水直接泼到了钦伏桓的脸上。 “这杯茶我先敬你,好喝吗?”玄梦昔不客气地说道。 雪慕彦与钦伏宸目瞪口呆,雪儿却在一旁咯咯直笑。 钦伏宸缓缓将杯中的茶水饮尽,轻轻拍了拍钦伏桓的肩膀,慢慢坐了下来。 钦伏桓望向雪慕彦道:“慕彦神君,你这侄女你也不管管!” 雪慕彦将面前的茶杯端起笑着说:“是你先惹她的,我可管不了。” 钦伏桓自知无趣,抹了一把脸讪讪地说道:“开个玩笑罢了,何至于此。” 玄梦昔不再理会钦伏桓,起身对雪慕彦说道:“二叔,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咯。” “今日伏宸反正过来了,就让他顺便教你学琴呗,急着走做什么?”雪慕彦对玄梦昔说道。 “我等下得去上阳宫瞧瞧我曜晗师傅,听说她身体抱恙,我这个做弟子照理应是要去探望的。”玄梦昔说着,意味深长地望了望钦伏宸。 显然玄梦昔并非单纯地去探病,而是打算藉此顺便去上阳宫打探护元珠的下落。方才望向钦伏宸那一眼,便是向他示意此事。 钦伏宸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表情依旧如常淡淡的。倒是雪慕彦听万玄梦昔的话忽然手中的茶杯未抓稳,滑落下来打翻了,将身上的衣襟都弄湿了。 方才钦伏桓被玄梦昔泼了一脸的水,不见雪儿有什么动作,还立在一旁直笑话他。然则雪慕彦失手打翻杯子溅湿了衣裳,雪儿却立马紧张地过来帮雪慕彦擦拭。钦伏桓看着这一幕脸色不是太好看,同样是被茶水弄湿,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这么大呢? 这几个人的园中小絮就此结束,钦伏宸与钦伏桓跟雪慕彦告别回了龙池宫,雪慕彦则心事重重地回屋去更衣,玄梦昔也往上阳宫而去。 园中梨花树下独留雪儿一人,面带惆怅地叹道:“方才那般热闹,怎么一个个说走就走了。” 无生梦背景及相关设定 本文以中国传统神话为主要背景基调,作者在此基础上进行了架空历史的想象发挥以及调整改动。 无生梦涉及的六界: 神界、仙界、魔界、妖界、冥界、人界 无生梦中涉及的种族: 神族,分为三脉。分别为天龙钦氏神龙一脉、赤炎羲氏凤鸟一脉、灵啸雪氏白兽一脉。 魔族,分为二脉。分别为魔族正统玄氏一脉,邪魔一脉。 除此之外另有仙族、妖族、鬼族、人族。仙族一直与神族关系密切并接受神族统领。 无生梦中空间及地域的设定: 神界之地:俗称九天。由天龙、赤炎、灵啸鼎足而居,中有天曲神山相连一十三天,上至梵天佛地。 魔界之地:天界暗面,无妄山为魔界正统之源。 仙界之地:三天(又称三重天,各界修仙飞升所至之地,隶属赤炎)、四海(东南西北四海,龙王水族之地,隶属天龙)、六地(微羽、西桓、青虬、屠浮、九曲、阔苍六处仙山福地,多为游神散仙隐居之处,隶属灵啸)。 断层空间:六界之外的空间断层,有灵蝶谷、九幽潭、陌岩洞、通天境、忘魂渊等等。 无生梦中的时代设定: 洪荒、上古、中古、下古 无生梦中的十大洪荒宝物: 神族:护元珠、指天剑、凤凰琴、损魔鞭、极乐弓 魔族:乾坤鼎、斩神刀、混沌钟、聚灵甲、五行旗 无生梦中涉及的修炼: 由于本文是以玄幻仙侠为背景的言情小说,言情为主线,故而文中并未有具体的修炼等级的设定。 二族乃是与天地同生法力天成,随着个人天赋、成长环境以及宝物的辅助,人与人之间逐渐出现差异。 仙族由妖、鬼、人修炼而成,能力在二族之下。 神、仙、妖、鬼皆可自邪道入魔界,归属邪魔一脉。 断层空间修炼不隶属天地法则,自成体系。譬如灵蝶谷,就是通过化蝶入体,吸收谷中灵气进行修炼。 无生梦的男女主角及配角: 女主:玄梦昔 魔族(具体身份暂时保密) 男主:钦伏宸 神族 天龙三帝子 主要配角(按出场顺序): 素如(玄梦昔素姨)、 雪飘飘(灵啸帝君雪慕寅独女,灵啸公主)、 青虬君裕偃(天龙战神,护元珠守护神)、 梓敬(裕偃侍卫)、 灵修(灵蝶谷)、 碧珂(灵修谷)、 彩蝶(碧珂婢女)、 灵蝶仙子(小蝶)、 炙彥(灵蝶谷主,乾坤鼎守护魔)、 柳柳(灵蝶谷主探子,灵蝶谷中玄梦昔婢女)、 龙将军(天龙将军)、 熙黠(魔君,玄梦昔未婚夫)、 钦伏桓(天龙八帝子,钦伏宸之弟)、 飞寻(飞灵上神影子修炼所化)、 飞灵上神(曲云峰聚学总管事)、 雪儿(灵啸天虚殿守殿仙婢)、 雪慕彦(灵啸神君,雪飘飘二叔)、 菩提子(佛法课夫子)、 羲玥(赤炎郡主,暗恋钦伏宸)、 羲阳(赤炎世子,羲玥之兄)、 钦风瑶(天龙长公主)、 羲曜晗(赤炎公主,玄梦昔舞艺师傅)、 胥凤(天龙帝后、钦伏宸母后) 钦灵希(天龙小公主) 小翠(羲曜晗仙婢) 青雀(羲玥近侍) …… 其他未出场人物保密中,出场后再行更新。 第六十八章 上阳宫中 偶得秘辛 玄梦昔飞身抵达了上阳宫正门外,红墙绿瓦的上阳宫在傍晚绯红的云霞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诗意。紫檀红木的大门之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金凤纹饰,三十六颗精挑细选的无瑕夜明珠镶嵌其间。门把手是两个拇指粗细的金环,金环之上亦是镶嵌有五色宝石。 欣赏了一阵上阳宫精致的大门,玄梦昔上前一步轻叩那大门之上的金环把手。五色宝石在紫檀红木之上发出脆响,那声音清脆入耳却并不聒噪。每扣一次那圆环便转动一次,每次的声响皆是与之前不同,高低错致婉转动听。无意间敲击出的声音,竟好似一动人的小曲,听着让人身心愉悦。想来这赤炎帝君羲曜旷应是个惊才绝艳,心细如发之人。 这门扣了半天,方才缓缓打开了一缝。玄梦昔从门缝之中望见开门之人乃是一副邋遢潦倒的模样,与这上阳宫的气质格格不入。见到这开门的男子,玄梦昔倒是觉得派他去把守天虚殿倒是合适! 这人懒懒地望了望玄梦昔问道:“何人?” 玄梦昔颇为有礼地答道:“在下灵啸雪飘飘。” “何事?”这人干脆利落地又吐出两字,似乎多说一个字都觉得费劲似的。 “听闻曜晗公主身体抱恙,特来探望。”玄梦昔对这人有些好奇,忽然想到桃花林中的赌局,想来羲曜晗的闺房牌子便是被这家伙给卖出去的。 “灵啸,不见!”那人说着迅速便将大门给闭了起来。 玄梦昔愣在门外,怎么也没料到居然在上阳宫吃了闭门羹?!想想心中甚是不悦,玄梦昔复而又上前扣起门来,岂料敲了半天的门却再也不见半个人来开。 她玄梦昔想要去的地方岂是一道大门便能阻挡的?既然正门走不了,便不要怪她无礼了! 一个飞身而起,玄梦昔在上阳宫的高墙绿瓦之上落下。凭高俯望下去,上阳宫的层层宫闱尽收眼底。只是不知道羲曜晗的住处究竟在何处。 玄梦昔又飞身上到一处飞檐之上,四处张望。忽然一个桃红色的身影映入眼中,那满头数不清的小辫子随着步调而晃悠着,那不正是下午在桃花林中送口信的小翠么? 这小翠乃是羲曜晗的仙婢,跟着她不就能找到羲曜晗的住处了? 真是天助我也!玄梦昔心道。 从飞檐之上纵身跃下,玄梦昔一路尾随着小翠。只见小翠手中捧着一个大匣子,看上去沉甸甸的挺费力,七弯八拐地终于走进了一处院落。 一进着院子,一股怡人的桂香便扑鼻而来。原来院中遍植桂树,此时正是花季,莹黄的桂花坠满树枝,散发出浓烈的花香。 “郡主,你要的东西全部在这儿了,大大小小一共八十颗。”小翠的声音在院中响起。 “小翠,谢谢你了。” 玄梦昔认出这声音并不是羲曜晗,而是羲玥。往前两步从一株桂树后望过去,只见羲玥从屋中行了出来,从小翠手中接过那匣子问道:“昨日小姑不是说一共有八十一颗么?怎么少了一颗?” 小翠答道:“呃,有一颗又大又难看,匣子里也放不下,我整理的时候挑了出来。”小翠说着,从袖中摸出一颗黑乎乎的珠子,摊手给羲玥看了看。 玄梦昔见小翠手掌之中托着的那颗黑乎乎的珠子不由心中一惊,那不正是自己当日随手丢弃的护元珠吗?这羲曜晗竟然又转送给羲玥了! 羲玥接过小翠掌中的黑珠子看了看,笑着说道:“这个灵珠也真是别致呀,与众不同。” “是天龙八帝子的坐骑狻猊送给公主的,灵兽就是这品味了!”小翠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辛苦你啦小翠,回去你帮我也谢谢小姑。”羲玥拍了拍小翠的肩膀说道。 小翠点点头:“郡主客气了,没什么事小翠便先走了。” 羲玥将黑珠子收入袖中,抱着那装满灵珠的匣子进了屋。 如今这院中只有羲玥一人,想来那羲玥也不是自己的对手。玄梦昔正犹豫着要不要趁其不备出手夺了那护元珠。忽然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 玄梦昔转身一瞧,羲阳不知何时已在身后,正冷眼瞧着她意欲何为。 还好方才没有对羲玥动手,不然被羲阳瞧见岂不是麻烦了?玄梦昔不禁心中暗自庆幸。 玄梦昔故作气愤地对羲阳说道:“我做什么?我听闻我师傅曜晗公主身体抱恙特来探望,却被你们上阳宫拒之门外。我别无他法方才偷偷溜了进来,却又找不到师傅的住处。方才见着师傅的仙婢小翠,一路尾随到此,哪知道此处却竟是羲玥的住处。你冲我凶什么?你们赤炎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吗?” 听玄梦昔如此一说,羲阳有些意外“呃,应是今日羲翱又醉酒糊涂了。”说着又补充道:“你也是误会了,我方才并没有凶你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怎会在此。” 见羲阳有抱歉的意思,玄梦昔继续说道:“醉酒糊涂?你们上阳宫的管事先生清楚着呢,人家说:灵啸,不见!” 羲阳有些不好意思了,眉头微蹙道:“这的确并非待客之道。飘飘公主来了便是贵客,理应好生招待才是。回头我定去说说他。” 这羲阳在此,想来今日强夺护元珠已是不能,玄梦昔于是对羲阳说道:“那么,是不是可以劳烦羲阳世子带个路,领我去拜会一下我师傅?” “你出了院子往东,沿着回廊一直走,接着左转,那中央有一株参天的梧桐大树的园子便是我小姑的住处。”羲阳淡淡地说着。 “你说这么多不嫌麻烦?直接带我不就得了!你很忙?”玄梦昔歪着脑袋问。 羲阳目光闪烁望向别处,貌似并不愿意带玄梦昔过去。声音依旧淡淡的:“嗯,我还有事。” “不带就不带,我自己去找!”玄梦昔嘀咕着,顺着羲阳方才所指,朝园门外行去。 转身走了两步发觉羲阳并未去忙其他事情还是立在原处,玄梦昔不禁转身望了望。羲阳的目光撞进玄梦昔的眼中,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见玄梦昔注意到自己,羲阳立马将目光移向身旁的那株桂树,尴尬地赏起花来。 这上阳宫里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怪人!玄梦昔心道。 玄梦昔按照羲阳之前所描述的一路向东,沿着回廊走到尽头,左转走了一段果然出现了一出拱形的院门。穿过拱门进入到园子里,一株参天的梧桐大树映入眼中。想来这便是羲耀晗的住处了。 “公主,我今日煮了杏仁茶,你要不要尝一些?” 小翠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天色已暗,夜明珠的光华将屋内的人影投到窗纸之上,羲耀晗与小翠的侧影清晰可见。 只听见羲耀晗幽幽地开口道:“不必了,你爱喝自己多喝点。” 这声音并不似平日那般冷冽凌人,莫非羲耀晗真是病了?可为何听小翠提起之时,又好像并非生病而是含糊地说什么不适? 玄梦昔立在屋外的梧桐树下不解地寻思着,正巧被从屋内出来的小翠撞见。小翠惊讶道:“飘飘公主!你是何时来的?” “刚到,下午听你说师傅身体不适特来探望。”玄梦昔抬起头来看向小翠说道。 “小翠,谁在外面?” 羲耀晗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小翠转头答道:“公主,是灵啸的雪飘飘公主来了。” “让她进来吧。”羲耀晗缓缓地说道。 小翠上前几步走到玄梦昔跟前说道:“飘飘公主,快请进吧!” 羲曜晗歪在榻上,见玄梦昔入到屋内,于是缓缓起身招呼她坐下。吩咐小翠道:“你不是煮了杏仁茶么?盛点来给飘飘尝尝。” 小翠转身出去,不一会便麻利地将奶白色的杏仁茶奉到了玄梦昔的面前。 “尝尝吧,小翠的手艺还不错的。”羲曜晗望着玄梦昔手中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杏仁茶说道。 “谢谢师傅。”玄梦昔道了谢,将碗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觉得羲曜晗似乎已经全然不记得那日课上严斥她之事了。 “怎么今日忽然想着过来我这边了?”羲曜晗开口问道,语气中没有平日的冰冷,反倒带着些许柔情。 玄梦昔不禁侧目望了望羲曜晗,她此时已走到书案旁边坐了下来,手中慢慢整理着案上横七竖八的一沓写过字的宣纸。 “下午听小翠说起师傅身体不适,特来探望。师傅可觉得好些了?”玄梦昔答道。 羲曜晗转头望了望小翠:“你这胡诌的本事倒是长进了?我何时身体不适了?”接着又对玄梦昔说道:“只是觉得有些乏了,想歇息一下。正好风瑶回了天龙,想着等她回来了一并给你们俩将缺的课补上,于是今日便让小翠通知你不上课了。” 小翠看羲曜晗望向自己,嘟了嘟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竟是有些委屈地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听羲曜晗如此一说,玄梦昔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放下手中的小碗说道:“师傅无恙便好。可知风瑶师姐何时能回来?” “昨日风瑶本说告假两日,可方才天龙那边来信说是可能要半月之后才能回来了,但又说不是很确定,或许又会提前。” 羲曜晗将那沓宣纸递给小翠吩咐道:“这些没用了的东西放在这里碍事,回头给我去烧了它。”接着又转头对玄梦昔说道:“过几日若是风瑶再回不来,我们还是继续上课,不能把你耽误了。到时候我让小翠通知你。” “是,师傅。”玄梦昔朝羲曜晗点了点头。 羲曜晗朝门外望了望,屋外已是一片漆黑,遂对玄梦昔说道:“天都黑了,早些回去吧。” 玄梦昔起身行了个礼告别道:“那师傅好好歇息,我就告辞了。” 羲曜晗点了点头,示意小翠道:“小翠,送送飘飘。” 小翠一手抱着那沓宣纸,一手在案上顺了颗夜明珠,领着玄梦昔出了去。 走出园子,小翠与玄梦昔一前一后地沿着回廊走着,小翠忍不住转头对玄梦昔说道:“飘飘公主,下午我真没有胡说,公主这两日确实是身体抱恙不思饮食。平日她最爱吃我煮的杏仁茶,今日却一口没尝。” 玄梦昔安慰小翠道:“或许师傅是怕大家担心吧。不过方才我见师傅也没什么大碍,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正说着一阵风起,小翠一手来不及捂住,几张宣纸被风吹散开去,飘了起来。“飘飘公主麻烦帮我拿一下。” 小翠将手中的夜明珠交给玄梦昔,自己跑到旁边去拾那几张随风飘舞的调皮宣纸,结果一边跑着手中的宣纸又滑落了一些落在回廊的地上。 玄梦昔摇着头笑了笑,蹲下身去帮忙去拣拾回廊地上散落的宣纸。就着夜明珠明亮的光华,宣纸上羲曜晗隽秀的字迹清晰可见。玄梦昔一张张地叠好,发现大部分都是羲曜晗在闲暇抄写的一些伤感的诗词。没想到平日是看似高冷的羲曜晗竟是又这般如水的情怀。 忽然一张纸上的诗句引起了玄梦昔的注意,虽是只有短短两行却又让人惊心,是为: 思慕纷纷落成雪, 旁求俊彦终是空。 原来羲曜晗不是无病,而是心病。 第六十九章 慕彦约谈 洞悉底蕴 回到天虚殿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大概是因为雪慕彦在的缘故,雪儿勤快地将殿里的夜明珠尽数亮起,平日里寂静冷清的天虚殿今夜竟显得有些暖融融的。 因担心撞上雪慕彦,故而玄梦昔从袖中摸出那方纱巾将脸蒙上,穿过大殿沿着回廊往房中走去。 刚走到房门口便遇上了雪慕彦和雪儿。雪儿自从雪慕彦回来,便成了他的小尾巴,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得亏雪慕彦脾气好,若是换了玄梦昔或是真正的雪飘飘,怕是早把她轰走了。 见雪慕彦手中端着个精致的白瓷小盏,玄梦昔忽然想到下午向他求取芙蓉露之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弄好了。要真有个这么帅气又贴心的二叔,那可真是福气呢!玄梦昔不禁有些羡慕起雪飘飘来。 雪慕彦见了玄梦昔走过来,柔声吩咐雪儿道:“我和公主有些话说,你去沏点热茶过来。” 雪儿哦了一声,听话地转身去沏茶了。 然而玄梦昔瞧了出来,雪慕彦显然是故意支走雪儿。他有什么话不能当着雪儿说,非得私下与她聊? 玄梦昔忽然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手伸入袖中摸了摸那几张方才在上阳宫拾到的宣纸,她趁着小翠不备,将那几张羲曜晗写了字的纸偷偷藏在袖中带了出来。 难道雪慕彦是要向她打听关于上阳宫的事? 入到房中将门轻轻带上,雪慕彦将手中的白瓷小盏放置在桌上,伸手示意玄梦昔坐下。 本以为他会开口问今日去上阳宫如何如何,然而接下来雪慕彦所说的话却让玄梦昔十分的意外: “把面纱摘下来吧,以后当着我的面不必带。” 玄梦昔心中一惊,故意说道:“二叔,我过敏没好不要看我笑话了!” “飘飘从不花粉过敏。”雪慕彦轻轻地说,“这个借口下次不要再继续当着灵啸熟悉她的人用。” 玄梦昔愣住了。雪慕彦这话什么意思?雪飘飘从不花粉过敏!那么,从一开始他就知晓她并不是真正的雪飘飘,可他为何一直未当面拆穿呢? 雪慕彦见玄梦昔一脸复杂的神情,淡淡地笑了笑:“你是奇怪为何我早已知晓你并非飘飘,却又并未当众拆穿你?” 不待玄梦昔搭话,雪慕彦带着浅笑继续说道:“其实你与飘飘脾性上有些相似,只是你比飘飘少了分娇纵,却多了几分睿气。飘飘终归还是单纯了一点。” 顿了顿,雪慕彦继续说着:“我上次见你,你那调皮的劲头确实像足了飘飘,但是你说自己花粉过敏不肯露面却露了馅。后来我听伏桓提及飞寻在青虬送入学帖子那一段,想来你也是崇拜赤炎曜晗公主,一心想要拜师学舞方才冒了飘飘的名。既是如此,我又何必要为难于你呢?” 玄梦昔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雪慕彦,在夜明珠的光华之下,这个有着神界第一美男称号的男子散发着迷人的魅力。原来,雪慕彦的诱人的魅力不仅仅局限于他的外表,他豁然的心境也竟是如他的外表一般动人心弦。难怪上阳宫中那位会…… 想到此处,玄梦昔不禁在心底轻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身份如今在此已是步步惊心,朝不保夕,又何必去理会别人那些个闲事。 玄梦昔除下面纱,对雪慕彦说道:“多谢神君体谅。小女来此确是为了拜曜晗为师,待舞艺学成自会离去,定然不会给灵啸及神君多添麻烦。” 雪慕彦看着除下面纱的玄梦昔,竟是一愣。这般熟悉的神情,让玄梦昔想到了羲曜晗初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反应。还有那胥凤帝后,当初表现虽是不明显,但是玄梦昔也感觉到了她瞧着自己的眼神与别人格外不同。 难道自己这张脸是有何特别之处,竟是让这些个神祇长辈们纷纷侧目。 雪慕彦眼中闪过一丝愁绪,轻轻转头过去不再看着玄梦昔。面上的笑容已是不见,带着淡淡的惆怅之色叹道:“麻烦倒是谈不上,但是……”说着,又复而转头过来问道:“你可是从凡界修仙而来?” 玄梦昔不解地摇头道:“不是。怎么?” 雪慕彦轻轻地说道:“看来是我多想了,这本就是不可能之事。这世间相似……”说到一半,雪慕彦忽然停了下来,面上又恢复了之前淡笑:“你学成之后还是尽快离开才好,此处毕竟不是你久留之地。” 玄梦昔心中虽是有诸多谜团未解,但见雪慕彦如此说了,便不再多问,点了点头道:“神君放心,时候到了我自会离开。” “不必如此客气,你与飘飘年岁相仿,就如之前那般继续唤我二叔便可。”雪慕彦笑着说。 “多谢二叔。”玄梦昔心中对这个亲切可人英俊潇洒的“二叔”好感顿时爆表。 雪慕彦起身一边往门边走一边告辞:“天也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正说着,雪儿端着泡好的热茶出现在门口。 “神君,这就走了吗?不说要喝茶么?”雪儿不解地问道。 雪慕彦亲切地望着雪儿,将她托盘里的茶盏端起一口饮尽,笑道:“这不就喝了,雪儿泡茶的手艺真好。”说着,在雪儿痴迷的目光的送别中离去。 玄梦昔拍了几下雪儿的肩膀,她方才回过神来。望了望手中托盘里的茶盏,问向玄梦昔:“公主,这茶……” “你别看着我,是二叔让你沏的茶,我可没说要喝。你们一人一杯不正好?”玄梦昔开着玩笑说道。 雪儿可能觉得玄梦昔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学着雪慕彦的样子,将托盘中剩下的那盏茶端起来自己一口饮尽。尔后忽然跳了起来喊道:“妈呀,好烫啊!” 玄梦昔瞧着雪儿那逗人的模样,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雪儿走后,玄梦昔一人在房中坐下,想着方才雪慕彦同自己说的那些话,似乎其中有些深意。 为何他会问自己是不是从凡界修仙而来?为何他走时又嘱咐自己不可在此久留。似乎他知道些什么隐情,这些个隐情究竟是什么,让他这么一个性情洒脱豁达之人却愁绪忽起? 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素姨曾在无意中提及过,玄梦昔的这张脸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母亲究竟长何模样,玄梦昔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素姨提及的那几分相似究竟是一分还是九分,玄梦昔当真是无从知晓。 莫非,雪慕彦和羲曜晗以及胥凤帝后这些人都识得母亲?所以对她这张与母亲相似的脸有些好奇? 玄梦昔从袖中掏出今日在上阳宫中拾得的那几张羲曜晗亲书的宣纸,就着夜明珠的光华细细地看了起来。 最上面那张纸上的诗文在上阳宫中已经读过: 思慕纷纷落成雪, 旁求俊彦终是空。 看似两行平淡无奇的小诗,却不难瞧出其中隐藏着雪慕彦的名字,想来这羲曜晗与雪慕彦虽然表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但是背后却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不过,这或许也是玄梦昔想多了,也许只是凑巧,也有可能只是羲曜晗暗中思慕雪慕彦而已。 但是就玄梦昔的判断,这二人之间应是有事的,绝非凑巧如此简单。下午在园中絮聊,雪慕彦听闻提及羲曜晗身体不适,竟是失手打翻了茶杯,显然羲曜晗这个名字在雪慕彦的心中确是不同一般。而且这二人初见自己都是同样的反应,如果真是因为自己容貌与母亲相似,那么证明雪慕彦和羲曜晗二人极有可能都曾与母亲相识。 玄梦昔朝后翻去,后面两页纸上同样是抄写的诗文。玄梦昔仔细研读了一番,并未瞧出什么端倪。再继续往后翻去,一首简短的诗映入眼中: 九重天际紫云涌, 六处福地弄清风。 四海升平凤舞醉, 一曲悲鸣天地恸。 这首诗比之前面那两句藏有雪慕彦名字的诗句更让玄梦昔激动,首先是因为“紫云”二字。这是玄梦昔第二次见到这两个字。第一次见到这两个字还是在父亲的书房之中。在一本父亲悉心收藏的琴谱中间一小书签上,有父亲亲笔书下的“紫云”二字。当时玄梦昔就估摸着“紫云”应是母亲的闺名。 如今在此处复见羲曜晗亲书的小诗中提及“紫云”,再结合之前的种种所见的端倪,更是佐证了玄梦昔的猜测,这羲曜晗定然是与母亲相识。 再者这首小诗之中还提及了“凤舞”以及“九天”。羲曜晗曾说过,凤舞九天并不是一段舞,而是凤舞与九天两段舞合二为一。“紫云”、“九天”,难道羲曜晗之前口中提及的那位能一次记住凤舞舞步之故人,便是“紫云”?难道“紫云”就是跳那段“九天”的人? “紫云”便是母亲,母亲已殁,故而“九天”也失传了? 玄梦昔从未料到,居然会在此处偶得关于母亲的消息。此时她的心中五味杂陈,这么多年来她在魔界上下翻找,感觉母亲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不想,在这九霄神界,居然牵扯出了有关母亲的丝絮。 这,可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第七十章 接近羲玥 探寻神珠 羲曜晗的一首小诗让玄梦昔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今日佛法课玄梦昔又故意坐到了羲玥旁边,这次不光是因为钦伏宸的缘故,还因为昨日在上阳宫中见到护元珠落在了羲玥的手中。昨日没有机会下手夺取,故而只能从长计议,先接近羲玥再伺机设法探寻神珠了。 菩提子果真是一把催眠的好手,早晨在佛法课堂上没过多久,失眠一夜的玄梦昔居然便困倦起来,不一阵便倒头睡了过去。待一觉醒来,居然已经到了落课的时辰,课室里的人全部都已经走光了。 玄梦昔猛地起身转头一望,身边哪还有羲玥的影子,不用想也能猜到她肯定又犯花痴去尾随钦伏宸了。心中不禁叹道真是大意了,如今既然人都走了那只好待明日再见机行事了。 去到环形广场,其他人也早都到齐了。今日练习的乃是剑阵,讲求的是众人协作,故而玄梦昔无法独善其身在一旁耍花架子搞特殊了。龙将军果是铁血柔情的汉子,见玄梦昔迟到也不加责备,只是吩咐她入到队列之中。 玄梦昔扫了一眼,目光迅速锁定了羲阳,故意挤到他的身旁站着。羲阳满脸皆是惊讶的神色,眼中却透着一丝莫名的紧张,不由自主地往旁边挪开一步,刻意地与玄梦昔拉开一点距离。 玄梦昔好生奇怪羲阳的举动,但是心中盘算着与羲阳套套近乎,顺便打探羲玥以及羲曜晗的一些事情,又厚着脸皮靠近了羲阳一步。 “喂!羲阳世子,我就那么不招你待见吗?”玄梦昔忍不住开口低声问道。 羲阳目视前方,也不转头看玄梦昔,直接说道:“飘飘公主误会了,只是如今乃是上课的时间,大家还是专心在剑术上吧。”说着目光投向手中的金色长剑。 玄梦昔眼中一转,继续搭讪道:“唉,羲阳,你可知羲玥平日除了上佛法课外还选了什么课?” 羲阳呆望着长剑,半天没反应。玄梦昔不禁觉得自己好似对牛弹琴好无趣。 过了一阵,羲阳的声音飘进了玄梦昔的耳中:“她只选了佛法课。” 听到羲阳说羲玥只选了佛法一门,居然和钦伏宸一样的啊!意思就是只要羲玥肯下功夫,她是能够全天尾随着钦伏宸的!想到这层,玄梦昔心中不由得生出些个醋意来。 “那羲玥课余可有喜欢去的地方吗?”玄梦昔继续打听到。 “你总打听羲玥做什么?”羲阳淡淡的声音之中带着些不解的意味。 玄梦昔随口胡诌道:“今日佛法课羲玥落了本经书在我那儿,我想着找机会还给她呢!” 羲阳头都不扭一下,直接将手伸到玄梦昔的面前道:“给我吧,我帮你带给她。” 玄梦昔尴尬地笑笑:“呵呵,不用了。我看我还是明日上课再亲自还她吧。” “也好。”羲阳干脆地回答。 从始至终,羲阳都不看玄梦昔一眼,让玄梦昔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这般没有魅力。 下午琴艺课的时间,钦伏宸准时来了天虚殿。那乌木古琴的裂缝处填了金箔,随着裂缝的走向蜿蜒细琢成了一道金色的龙纹,瞧上去并不似破败之后修补而成,反倒给这原本通体乌黑的古琴增色不少。 “这琴修得真是别致。你的手艺?”玄梦昔有些赞叹地问道。 钦伏宸摇了摇头:“是赤炎帝君羲耀旷的手艺。” 玄梦昔不曾想到自己的一张普通的破琴,竟能得到赤炎帝君羲耀旷的亲手精修,顿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为这破琴居然请来赤炎帝君亲自动手精修?三爷你的面子也还真是大!”玄梦昔显然觉得钦伏宸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钦伏宸抬头望着玄梦昔,眉头微蹙:“你是如何判定此琴便是一张破琴了?” 钦伏宸这话把玄梦昔问住了,她确实不懂琴。但是这琴乃是当日钦风瑶在课室之中随意拿给自己的,故而玄梦昔想来定然不是什么好货色。 而且当日在课室小考,玄梦昔弹过胥凤帝后的凤凰琴,那琴方是非同一般,这乌木古琴与那凤凰琴比简直是弱爆了,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可是以为我没见识过好琴?你母后那琴才叫好琴好吧,这乌木古琴本就是平常无奇的东西。”玄梦昔手指轻触随手拨出几个音符来。 这琴经过羲耀旷手中一修,非但音色没了破败,反而比摔之前的音质更为出色。玄梦昔心中有些吃惊,不禁想起上阳宫那别致的大门把手,也是带着乐器的成分,想来赤炎帝君羲耀旷还是个爱乐的雅士。 “我母后那凤凰琴可是洪荒宝物好不好,这哪里是能相比较的!”钦伏宸没好气地说道。 玄梦昔也知道这个道理,故而也不再与钦伏宸强辩了。在古琴前坐了下来,玄梦昔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对钦伏宸说道:“三爷,上课吧!” 钦伏宸自是明白玄梦昔的意思,在她旁边坐下后主动执起手她的双手道:“认真听,仔细看,只讲解示范一次!” 玄梦昔嗲声道:“多一次都不行吗?” “不行。”钦伏宸冷声道。 “一次就一次!小气!”玄梦昔撅嘴嘟囔道。 钦伏宸看似严肃的面上,忽然露出一弯发自内心微笑,只是这笑容藏在玄梦昔的身后,她竟是一无所知。 这会儿玄梦昔倒是学的认真,反倒是教琴的钦伏宸有些心猿意马。不过以钦伏宸的琴技,闭着眼睛也照样能将琴弹的如那高山流水般动人,故而以玄梦昔的耳力根本从这琴音中听不出什么破绽。 “完了?”玄梦昔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嗯,完了。”钦伏宸松开了玄梦昔的手点头道:“一日学一点,不可急于求成。” “钦伏宸!三爷!你可是在侮辱我的智商?”玄梦昔有些不岔,一次只教授如此简单的几个指法分明是在把她当小孩戏耍啊! 钦伏宸颇为认真地看着玄梦昔说道:“那你去随我母后学如何?她半月一次,每次教一首曲子。”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的眼睛:“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然你以为呢?”钦伏宸眼中含着戏谑,似乎在挑衅玄梦昔。 不料玄梦昔忽然长睫撩动,话锋一转:“呵,好!我喜欢!” 钦伏宸眼底泛出欣赏的神色,果然眼前这个女子没有令他失望,她就是这般与众不同。 显然玄梦昔给出的这个让人意外的答案,却是正中钦伏宸的下怀。 “好!我也喜欢!”钦伏宸带着一抹令玄梦昔莫测的淡笑说道。 玄梦昔一愣,这回是钦伏宸让她意外了。她不确定钦伏宸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昨日起玄梦昔脑中琢磨的事情太多,今日她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不是太好用了,转不过这个弯来,一下子参不透钦伏宸话中隐藏的意思。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玄梦昔于是放弃了继续琢磨钦伏宸方才那话的想法,转念对他说:“昨日我去上阳宫探到护元珠的下落了。” “噢?如何?”钦伏宸见玄梦昔提及护元珠,顿时恢复了一脸正色的模样。 “羲耀晗将护元珠转送给了羲玥,如今那珠子在羲玥的手中。”玄梦昔对钦伏宸说道。 玄梦昔说着望向钦伏宸,想到那羲玥迷恋钦伏宸的花痴模样,忽然脑中灵机一动。既然羲玥钟意钦伏宸,那么是不是可以走走捷径?让钦伏宸去向羲玥下手,稍微使使美男计那护元珠还不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玄梦昔上前一步略带调笑地说道:“钦伏宸,你可知道那羲玥钦慕于你?” 钦伏宸对于玄梦昔的话显然很吃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之前说对羲曜晗使美男计不合她胃口么?现在我很确定,你很合羲玥的胃口!”玄梦昔说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撩动着钦伏宸。 “你让我去向羲玥使美男计?”钦伏宸眉头皱起,微微躬身低头直盯着玄梦昔的双目问道:“你舍得?” 玄梦昔心中咯噔一下,舍不舍得?舍得如何?舍不得如何?今日钦伏宸说话也都好生奇怪。 眨巴两下眼睛,玄梦昔咬了咬嘴唇说道:“是有那么一点舍不得,但是这护元珠终究是要人去取的,考验你的时候到了!”说着还郑重地拍了拍钦伏宸的肩膀,好似在委以重任似的。 钦伏宸心中顿时被虐哭,这个玄梦昔果然是不能用正常思维来判断的。 按照玄梦昔的计划,次日佛法课后羲玥若尾随钦伏宸,钦伏宸中途将忽然转身并与羲玥搭讪,尔后再伺机向羲玥提及并索要护元珠。以玄梦昔对羲玥的了解,只要钦伏宸肯主动与她说话,她定然顿时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到时候任由钦伏宸如何调配,羲玥一定都会百依百顺。 举个眼前的例子,譬如雪儿。只要雪慕彦朝她笑上一笑,她便将脑子交给雪慕彦了。雪慕彦若是让她往东,她决然是不会往西的。 然后钦伏宸居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参与玄梦昔计划的行动。 于是乎,第二日佛法课后,玄梦昔偷偷跟踪羲玥,观察她的动向。果然,羲玥如平常一样在课后悄悄尾随着钦伏宸。 三人这样前前后后地一个跟着一个,渐渐行入了桃花林深处。按照玄梦昔的计划,钦伏宸在一处开阔的地方忽然停住了脚步,猛然地转身过去朝后一望,果然尾随在身后的羲玥一时躲闪不及,陡然愣在了那里。 钦伏宸远远望着羲玥,缓缓朝羲玥走过去。羲玥顿时满脸通红,双手捧住面颊低下头去。在钦伏宸与羲玥距离十丈左右之时,羲玥忽然紧张地迅速逃了开去,迅速在桃花林中消失不见。 这个筹备并孕量良久的搭讪,将然是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玄梦昔从隐蔽的桃花树后现身出来,慢慢走到钦伏宸身边,与他一道满是不解地望着羲玥逃窜而去的方向。 钦伏宸皱着眉头望向玄梦昔:“怎么见我如同老鼠见了饿猫一般逃窜啊!” 玄梦昔哑笑:“呃……她这是……被你吓着了??” 此后的接连几日,羲玥虽然依旧会悄悄地尾随这钦伏宸,但是却比以前更为机警。只要钦伏宸有转身过来或者察觉她跟踪的苗头,她立马会迅速地消失不见。 钦伏宸没好气地问向玄梦昔:“你确定她钦慕于我?” 玄梦昔不禁泪奔,这个羲玥明明就是暗恋钦伏宸的啊,为何却竟然连话都不敢跟钦伏宸说一句。当真是让人看不懂啊! 玄梦昔心中检讨着究竟是自己高看了钦伏宸还是错估了羲玥呢?只觉得此计当真是失败至极! 看来,此事还得她自己亲自出马方才靠谱! 第七十一章 闺蜜情深 敌意暗藏 既然钦伏宸这条捷径走不通,玄梦昔于是转而放长线钓大鱼。 这段日子,玄梦昔佛法课时总是刻意地坐在羲玥旁边与她套近乎,如今两人已是没了之前的生分,关系变得看似格外亲厚。 玄梦昔歪坐在旁边望着羲玥,今日羲玥难得一见地没有在课堂之上时时刻刻地痴望钦伏宸,而是一个劲地低头写写画画。写完之后又痴痴地望着书本愣神,似乎心中在默念着什么。 “你画什么呢?”玄梦昔的头蓦然向羲玥那边凑了过去。 羲玥面前摊开的经书扉页之上,一行小字映入玄梦昔的眼中: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旁边还有一道弯曲的线条,远远看着像是画着一人的侧脸轮廓。 不用脑子想玄梦昔也能猜到,羲玥画的定然是钦伏宸不错了。 玄梦昔心中叹道,原来这羲玥仍旧是在思春之中。 羲玥见玄梦昔忽然凑了过来,慌乱的将面前的经书合上并用双手紧紧扣住。 玄梦昔见羲玥这幅模样,眉头微皱故意问道:“你紧张什么呢?” 羲玥故作镇定地摇摇头说着:“没什么……” “没什么?”玄梦昔眉头展开眼里含着笑,缓缓的吟道:“青青子矜,悠悠……” 玄梦昔还未念完,嘴已被羲玥给一把捂住。 见羲玥一手捂上了自己的嘴,玄梦昔立马趁羲玥不备,飞速地伸手夺了她另一手中抓着的那本《般若经》。 “飘飘!快还我!”手中的经书被玄梦昔夺了去,羲玥有些着急了。 玄梦昔不理会羲玥,背过身去将她挡在身后道:“刚没瞧仔细,且让我再细看看这是谁。”打开手中的经书,玄梦昔故意做出一副看傻了眼的表情,接着眯着眼睛对着那一弯线条瞧了半天,随后貌似恍然大悟地转过身来,诡笑着对羲玥说:“我知道是谁了!” 羲玥气恼道:“飘飘,别胡说!” 玄梦昔笑的更诡了:“我倒觉得这句才更应景。”说着,迅速提笔在羲玥的字旁潦草地写下七字:山有木兮木有枝。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玄梦昔将书摆在羲玥面前,笑着对她说道:“你看我的题字可好?” 羲玥羞得满脸通红,慌忙将书页合上,别过头去不再理会玄梦昔。 玄梦昔拍了拍羲玥的背,故意不着边际地安抚道:“别生气啦,我觉得倾慕夫子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羲玥瞪大眼睛惊讶转身望着玄梦昔说道:“你认为……?” “我认为菩提夫子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着实博学,性格也好。细看也还蛮耐看的。只是佛门弟子六根清净,四大皆空,恐怕你这份情义终是没有结果。还是如我给你的题字,将心意深藏,不让夫子知晓才好。” 玄梦昔刻意将事情扯到菩提子身上,并对羲玥说出这一番话来,其实是在借着说菩提子而旁敲侧击的点醒并引导羲玥,让她将对钦伏宸的爱慕之情在心中深藏,不要有什么别的念想或痴望。 “飘飘,我……”羲玥显然不想无故背负上暗恋菩提子的冤名,正打算同玄梦昔解释一番,不料方才开口却再次被玄梦昔打断: “你不用再说了,这事我会保密。” “可是……”羲玥刚张嘴,玄梦昔再次打断: “好了,我发誓一定保密,这事不要再提了。” 羲玥哭笑不得,嘴巴张了张,终究没再说出什么。玄梦昔吃定了羲玥柔弱的性子,也知道她不会再进行辩解了。 玄梦昔自知这是在故意戏耍羲玥,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愧疚之感。虽然她不是第一天知道羲玥暗恋钦伏宸,但是她却不愿亲耳听到从羲玥口中说出什么爱慕钦伏宸的话。 与羲玥走的越近,玄梦昔越发能感受到她对钦伏宸的那份浓烈的爱恋。这个女子将心意藏的很深。可越是这样,玄梦昔却越发地担心。担心羲玥对钦伏宸的那份未见天日的爱恋,会在她的心底如陈酿的烈酒一般慢慢发酵日久弥醇。待有朝昭然天日,定将是一发不可收拾。 都说爱是无私的,但是爱一个人却是自私的。一旦爱上这个人,便会想要将这个人关在自己的心里,永生永世地独占他,容不得他人有半点觊觎和染指。 故而这些个与羲玥相处的日子,虽然玄梦昔瞧上去与她一副亲密无间、闺蜜情深的模样。但是实际上玄梦昔的心中对羲玥却是敌意暗藏。 钦伏宸是她玄梦昔的。她玄梦昔纵然是再大度,也绝不可能将钦伏宸拱手让给羲玥。 并不是玄梦昔小心眼,非要与羲玥争抢。这凡事总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她与钦伏宸早在羲玥之前相识相恋,在灵蝶谷中他们还拜过天地入过洞房,虽是为得到灵蚕蛹而作的假戏,但后来他们的情意却是真的。 这样算起来,钦伏宸乃是有妇之夫。羲玥本就不该爱上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而她作为钦伏宸明媒正娶的妻室,折了这些个别家伸入自家院中的桃花,乃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日下午在天虚殿正与钦伏宸学琴之时,上阳宫中小翠忽来送信给玄梦昔,道是因不知风瑶长公主何时归来,故而羲曜晗打算今日开始复课,单独授艺玄梦昔。从小翠口中得知,羲曜晗将学舞的地点改在了她上阳宫中,玄梦昔觉得这是个好消息。这意味着此后玄梦昔能藉口学舞,时常出入上阳宫。 如今护元珠就在上阳宫羲玥的闺房之中,玄梦昔之所以选择接近羲玥寻伺良机,却并非直接贸然去上阳宫抢夺,就是为了避免在这神界打草惊蛇,惹人瞩目。现在羲曜晗给玄梦昔开了这道口子,显然玄梦昔距离护元珠到手又近了一步。 转而想到羲曜晗,玄梦昔忽地心中波澜泛起。抬头望着钦伏宸,玄梦昔问道:“钦伏宸,你可在神界听闻过一位名唤紫云的前辈,擅长舞艺,可与羲曜晗比肩。” “紫云?我在神界从未听闻过这个名字。若如你所言,这个紫云前辈舞艺卓群堪与羲曜晗比肩,那应是盛名在外才是,又怎么默默无闻不为人所知?”钦伏宸摇着头替玄梦昔分析道。 听钦伏宸如此一说,玄梦昔也深觉有理。既是与羲曜晗比肩共舞凤舞九天之人,又怎会在神界默默无闻? 想来羲曜晗的那首诗中所出现的“紫云”二字许是凑巧,并无所指,亦是别无他意。只是这“紫云”二字在玄梦昔心中非比寻常,故而玄梦昔方才去深究起意,另作他想。 别了钦伏宸,玄梦昔独自去往上阳宫学舞。上次来探望羲耀晗,玄梦昔在上阳宫吃了闭门羹。今日应是羲耀晗早有打过招呼,故而那上阳宫管事羲翱早早地候在了大门口。 那日初见这个上阳宫管事羲翱之时,他乃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可今日瞧起来却是神采奕奕的,与当日所见可谓是截然不同。若不是因为这羲翱说话的风格未变,玄梦昔倒真以为这上阳宫的管事已经换了人。 羲翱见了玄梦昔说话依旧惜字如金,开口道:“学舞?” 玄梦昔早已习惯这羲翱的说话方式,故而也不同他计较,点头答曰:“是。” “请!”羲翱吐出了一个字。 这两人的对话总共四字就此结束。羲翱领着玄梦昔行至羲耀晗的园子门口边离开了。 玄梦昔穿过拱门步入园子,羲耀晗早已在梧桐树下等候。 今日羲耀晗穿着一身鹅黄的罗裙,裙尾坠地,上面落了一圈梧桐树的枯叶。 见玄梦昔入来,羲耀晗淡淡地说道:“来了,我们开始吧。” 算起来,这是玄梦昔第三次见羲耀晗。今日的羲耀晗与那晚在夜明珠的光华中带着伤感愁绪的样子又是不同,瞧上去精神了许多。但又不似初见时的那般孤傲高冷。 这个羲耀晗,果真是个耐人寻味的女子。难怪这仙神二界有那么多的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玄梦昔心道如若自己是个男子,想必也会对这个多面善变的女子有兴趣。 这堂舞艺课一直上到了暮色时分,拜别羲耀晗,玄梦昔沿着回廊往西慢慢转到了羲玥的住处。园中桂香弥漫,沁人心扉。如同那羲玥一般,低调中散发出浓烈的芬芳。 穿过黄花满地的蜿蜒小道,玄梦昔终于行至了羲玥的闺房门口。只见房门紧闭,屋内悄然无声。玄梦昔上前轻叩门扉,不见人应,想来此时羲玥应是不在房中。 这贸然破门而入,定会惊动上阳宫中的诸神,故而玄梦昔在门外徘徊一阵却迟迟未下定决心贸然动手。 “你是何人?”忽然玄梦昔身后传来一声音。 玄梦昔扭头望去,一位手挽竹篮的翠衫丫头站在玄梦昔身后不远处,机警疑惑地望着她。 “我乃灵啸公主雪飘飘,不知姑娘是?”玄梦昔反问向翠衫丫头。 翠衫丫头听玄梦昔一说,立马躬身一拜:“原来是飘飘公主。小女青雀,乃是羲玥郡主的贴身侍婢。飘飘公主可是来找我家郡主?真不凑巧,郡主为了给她父君筹备寿礼,下午与世子一并出去了还未回来。飘飘公主可有什么急事么?” 玄梦昔淡淡笑了笑:“也没什么急事,就是来上阳宫向耀晗师傅学舞,顺路来探一下羲玥。” 说着,玄梦昔忽然眼珠一转又继续对青雀说道:“青雀,我上午佛法课可能落了张笔记夹在了羲玥的经书里面,不知你此时是否方便帮我找找?” 青雀上前几步问道:“飘飘公主是否知道是哪本经书呢?”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赤红的小牌子在羲玥房门机关之上轻触了一下,紧闭的房门瞬间打开。 玄梦昔随着青雀步入房中,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缓缓开口道: “是一本《般若经》。” 第七十二章 诓骗青雀 神珠得手 青雀在羲玥闺房之中的书案上一阵翻找,却并未找到玄梦昔提及的那本《般若经》。 “飘飘公主,你可确定是《般若经》?”青雀一边再次翻找着那堆经书一边问向玄梦昔。 呵,当然能够确定! 今日在佛法课上,羲玥在那本经书的上写下了她的心事与秘密。以玄梦昔对她的了解,羲玥定然不会将那本藏着她秘密的经书随处乱放。故而玄梦昔可以确定那本《般若经》此时定时被羲玥悉心地藏在了房中的某处。所以如今青雀找不到那本经书,亦是在玄梦昔的意料之中。 这本是玄梦昔为进入羲玥的闺房,随手拈来的一个借口罢了。见青雀如此认真地反复在书案之上翻找未果,玄梦昔一边敏锐地在房中飞快地寻视着,一边应付着青雀说道: “你家郡主是不是把那经书收在其他的地方了,并不在书案之上?” 玄梦昔的话点醒了青雀,青雀从书案上起身立在一旁想了想,自言自语道:“公主莫非中午小睡之时看过那书?”说着掀起那坠地的水晶隔帘,入到内室之中的床上去翻找。 见青雀进入了内室,玄梦昔却似有意避嫌并未跟着进去。只是站在外间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那水晶珠帘,朝内室望去。羲玥的闺房内室布置的素雅温婉,在一些细节处又显示出春心萌动的少女情怀。 忽然,妆台之上的一个雕花的花梨木匣子引起的玄梦昔的注意。玄梦昔一眼便认出那匣子乃是当日羲耀晗的仙婢小翠给羲玥送来的那个。如果猜的不错,那护元珠应是与那匣子一道就放在那妆台附近了。 “我感觉你家郡主应是不会将书本随手丢到床上,你去妆台那边的柜子里或者匣子里去找下试试,说不定会在那儿。”玄梦昔试探着去引导青雀往妆台那边走。 青雀果然听了玄梦昔的话,转身走到那妆台旁边瞧了瞧,依旧自言自语道:“这匣子是耀晗公主送来的给郡主的,里面的珠子今日都被世子取走用来制作神君的寿礼去了,应是空的。” 听到青雀如此一说,玄梦昔不禁心中一跳,该不会这么倒霉吧,护元珠又转到羲阳手中去了? 只见青雀一边说着一边随后将那匣子打了开来,望了一眼继续说道:“我就说吧,这匣子是空的。” 但是转眼那青雀又把手伸入了匣子之中说道:“怎么郡主还把这黑不溜秋家伙留着?”说着从匣子中摸出一颗硕大的黑珠子来。 护元珠! 玄梦昔看见青雀手中的黑珠子,心中顿时雀跃起来。却不动声色地说着:“那是什么东西?” 青雀手中托着那硕大的护元珠转身过来,对玄梦昔说道:“听说是天龙八帝子的灵兽狻猊送给耀晗公主的,耀晗公主觉得留着没用,就连同那些灵珠一并送给我家郡主了。我那天还同郡主说这珠子这么难看留着做什么,不如早些扔掉算了。” “能给我瞧瞧么?”玄梦昔看似漫不经心地对青雀说道。 青雀隔空随手一扔,将手中的黑珠子抛向了玄梦昔。玄梦昔伸手一把将护元珠接住,托在掌心之中细细端详了起来。 青雀弯下腰去打开妆台旁边的小抽屉,惊呼道:“飘飘公主,你当真是料事如神啊,这经书果然在这儿!” 方才让青雀去妆台旁边翻找,玄梦昔纯粹是为了借青雀的手去探寻护元珠的踪迹,她又哪里知道羲玥当真将那本《般若经》藏在那儿了。既然歪打正着撞上了,玄梦昔于是故作神秘地说道:“我与你家郡主甚是投契,也说不上来是何原因,我就是能感觉到羲玥应是将经书放在何处。” “郡主时常也同雀儿提及飘飘公主,今日看来应是公主与我家郡主闺蜜情深,心灵相通吧!”青雀说着,手中握着那本《般若经》从内室走了出来将经书递到玄梦昔的面前。 接了青雀手中的经书,玄梦昔装模作样地翻看了一阵,叹道:“许是我记错了吧,那笔记并未夹在这书中。” “可是落在其他地方了?”青雀关切地问道。 玄梦昔将经书递给青雀,点点头道:“应是如此,我再去别处找找。有劳青雀姑娘了!” 听闻玄梦昔如此客气,青雀有些不好意思:“飘飘公主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 玄梦昔颠了颠手中那黑乎乎的护元珠问向青雀:“这珠子你家郡主还要不?如不要了能否给了我?我书案上的大砚台那天被我家雪儿打扫时不小心跌落在地,摔残了一角。我瞧着这珠子与那黑砚台的颜色差不多,刚好可以补上去装饰下我那残砚。” 青雀笑道:“这珠子本就是个废物,放在这里也是占地方,能为飘飘公主所用反倒是这珠子的荣幸了。公主尽管拿去就是了。” “呵呵,你不用同你家郡主商量一下么?”玄梦昔心中窃喜,故意问向青雀。 青雀笑着摇头道:“我家郡主心善,爱顾念情谊,一些个有些渊源却又没用的东西总是舍不得下定决心去扔掉。到最后堆积到那里占着位置,又要雀儿去帮她拿主意处理掉。这珠子我前几天本就准备给她扔了的,飘飘公主想要尽管放心拿去吧!” 听青雀如此一说,玄梦昔也放心地将那护元珠收入袖中道:“那就多谢青雀姑娘了!顺道帮我多谢你家郡主。” 青雀微微点头道:“飘飘公主客气了!” 回到天虚殿中天色已暗,玄梦昔亮起屋中的夜明珠,从袖中取出从上阳宫诓骗过来的护元珠,就着那夜明珠明亮的光华细细地研究起来。 当日在水月洞天温潭水底初见这护元神珠之时,这珠子乃是灵光泛泛通体呈现碧蓝之色。后来自己因相救雪飘飘受伤,在水镜湖湖心岛苏醒之后从钦伏宸的身上窃取到的这护元珠,却已是变成了通体黝黑毫无光华。 据钦伏宸所言,当时在水月洞天她被战神裕偃的神龙真身所伤后身中剧毒,雪飘飘为报她的救命之恩将自己押在了水月洞天,从而换来裕偃手中的护元珠来相救。护元珠在吸收她体内的剧毒之后,方才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洪荒神兽裕偃虽是天地为降魔而生,但是其本身却不会有毒。玄梦昔起初一直以为那日被裕偃所伤之后自己身中剧毒,是因为二族的血不相融反是相克,故而自己会有此反应,实乃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罢了。 包括那晚玄梦昔因负气,冲动地在钦伏宸虎口之上咬的那一口。那伤口在钦伏宸的手上形似溃烂久久不愈,玄梦昔总以为那是因为自己与钦伏宸天生相克的缘故所导致的。 后来细细想来,玄梦昔却觉得有些不对。 当时玄梦昔是先咬了钦伏宸,后来才咬的自己。如是按照血不相融互为剧毒的理论来推断,后来玄梦昔咬自己的那一口之时,唇齿之间已是沾染了钦伏宸的神族之血,那么伤口红肿溃烂的应该是自己才是。 但事实上,当时玄梦昔咬自己的那一口咬的明明比咬钦伏宸的那一口更狠更深,但是她手腕上的伤口却明显比钦伏宸的伤口要愈合的快,而且并没有其他的异常。 由此看来,之前玄梦昔的推断完全是不对的。 可为什么当时在水月洞天被裕偃所伤之后会呈现出中毒的反应,这护元珠又是为何在为自己疗伤之后变得毫无光华,失去了灵性?玄梦昔对此甚是不解。 端看着手中的护元珠良久,玄梦昔并未瞧出个所以然来。 忽然玄梦昔灵机一动地想到,乾坤鼎与这护元珠乃是同生于天地洪荒的宝物,虽是一正一邪,但这洪荒宝物之间必然会有些个联系,何不取那乾坤鼎来试一试? 打定了主意,翻手间那赤金之色形似酒樽的乾坤鼎已出现在了玄梦昔手中。将乾坤鼎与那通体黝黑的护元珠一并在桌上放好,玄梦昔开始催动灵力注入其中。只见那乾坤鼎发出夺目的红光,将护元珠整个包裹起来,慢慢地令人惊叹的事情发生了。 护元珠之中黑色的物质忽然开始变成了流质,在护元珠的内部晃动起来,接着慢慢变成雾状蒸腾起来,似受到冥冥之中的牵引一般缓缓移出在护元珠体外,向乾坤鼎那边飘去,最后渐渐被乾坤鼎尽数吸收殆尽。 这通体黝黑的护元珠,在乾坤鼎的作用之下,体内的黑色物质渐渐流失,慢慢现出这洪荒宝物原本的光辉。珠子从中心深处透出炫目的碧蓝之光,紧接着那蓝光将整颗珠子注满,阵阵灵气仿佛要从神珠之中满溢而出。 玄梦昔见状心中甚是欢喜,翻手间将乾坤鼎收入体内,一把抓起桌上的护元珠恨不得立马向龙池宫奔去,将这让人振奋的好消息告知钦伏宸。走到门边忽然停住了脚步,心想这天色已晚,大晚上的兴冲冲奔去龙池宫主动找钦伏宸,是不是太过轻浮了一点? 貌似钦伏宸一直说什么神族的女子不会如她这般,又说她有些脸皮太厚,想来他应是有些嫌弃她这不知羞的毛病。玄梦昔想了想,还是待明日下午钦伏宸来教授琴艺之时再将此事告知吧。 然则转回身来,玄梦昔又觉得实在是忍不到了明日,心中实在如被猫爪搔饶般的痒得难受。 在房中转了几个回合,玄梦昔望着那矮几之上的乌木古琴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呵,有办法了! 可以让钦伏宸自己送上门来嘛! 第七十三章 抚琴做饵 伏宸上钩 既是不方便直接去龙池宫中寻那钦伏宸,那么让他自己送上门来不就成了? 玄梦昔将那乌木古琴在白莲石台之上架好,席地坐下,就着朦胧的月色抚起琴来。 这段日子跟着钦伏宸学琴,玄梦昔的琴技渐长,所弹出的琴声早已不是之前那般的不堪入耳了。今夜玄梦昔继续弹奏着钦伏宸最初教她的那曲《长相思》,然而这首她再熟悉不过的曲子,此时在她的指尖弹奏出来却频频出现错漏,慢慢地还跑起了调来。 显然玄梦昔是故意的,她心中笃定钦伏宸忍受不了这样的曲子飘入耳中。如不出所料,这曲子如此循环三遍,钦伏宸必定忍不住要跳出来指责于她。 果然,在玄梦昔将这曲《长相思》乱起八糟地弹奏了三遍之后,钦伏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唤我来做什么?” 玄梦昔偷笑了一下,紧接着收起笑容转头望着钦伏宸:“谁唤你来了?这大晚上的你忽然出现在我这里,我还未问你来做什么呢,怎么反倒你先问起我来了?”玄梦昔演技一流,瞧上去一副甚是无辜的模样。 “好吧,就算是我自己来的。那么,你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在这里乱弹什么琴?”钦伏宸没好气地问道。 玄梦昔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眼中盛满了无辜的神色:“这曲云峰有这条规定么?入夜了就不能弹琴?我怎么从未听闻过?”说着站起身走到了钦伏宸的跟前望着他的眼睛继续扮着无辜:“三爷,你方才好像在说我乱弹琴?我不过将那曲子中间揉入了一点自己的想法与元素罢了,这乃是创新,怎么就叫乱弹琴了?” 明知是玄梦昔故意乱弹琴引自己过来,但是这玄梦昔巧舌如簧,钦伏宸自叹不如,只能认栽。 “既是如此,那你自己便慢慢弹吧,算我多管闲事了!”钦伏宸说着,转身便准备离开。 见钦伏宸要走,玄梦昔于是开口挽留道:“三爷既是来都来了,也就不要着急走吧,不如进屋来喝杯茶如何?” 钦伏宸回头望着玄梦昔问道:“你确定你屋中有茶?” 汗!显然钦伏宸是在提醒玄梦昔上次她请他入到屋中喝茶,结果屋中连一滴水都没有。不过那日乃是钦伏宸突然造访,今日玄梦昔既是故意引钦伏宸而来,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妩媚一笑:“三爷喜欢喝什么茶?我这里有云雾、雀舌、音韵,还有一些陈年的幸有冷香,不知可有合三爷心意的?” 钦伏宸盯着玄梦昔瞧了一阵,虽早已是瞧出了她今日定是有所谋划,却始终不明白她究竟故弄玄虚地想要做什么。 “陈年的幸有冷香?”钦伏宸忽而笑笑,“你确定是陈年的幸有冷香?” 玄梦昔见钦伏宸似乎有兴趣,认真地点头引诱道:“当然,可是私藏了多年的幸有冷香哦!要不要进来试试?一般人来了我还不拿这茶招待呢,三爷乃是贵客,我就破例一回。” 钦伏宸嘴角浮现出一抹阴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幸有冷香居然私藏多年,那倒是要尝尝了。”说着跟随着玄梦昔入到了屋内。 招呼钦伏宸在屋内坐下,玄梦昔装模作样地打开雪儿送来的那几个盛茶叶的罐子,每个罐子里分别抓了一点茶叶扔进茶盏之中,倒入热水后随手将茶盏的盖子盖好端给了钦伏宸。 这是一盏钦伏宸生平从未尝过的茶,各种颜色的茶叶夹杂在一起,被热水泡过之后发胀开来,形似一盏画风惊悚的野菜粥。钦伏宸掀开那茶盏的盖子,顿时被玄梦昔所沏的这盏茶给惊得目瞪口呆。 “快尝尝~”玄梦昔望着钦伏宸,眼中满是期待。这是她第一次沏茶,自然是期待饮茶之人能给她点赞赏的言辞。 钦伏宸很是为难,这茶盏之中哪有什么茶?茶盏之中的热水已尽数被茶叶吸收,莫非让他将这满满的一盏湿茶叶给生生嚼下肚去? “这就是陈年的幸有冷香?”钦伏宸端着那茶盏问向玄梦昔。 “对啊,是不是很特别?是不是从未见过?”玄梦昔得意地说道。她这里哪里有什么陈年的幸有冷香,只是头先向雪儿要茶叶之时,听雪儿提到有一罐上好的幸有冷香寻不着了,想来这幸有冷香应是好茶,方才就是随口胡诌了一下而已。 玄梦昔也不懂品茶,只是想来陈年的幸有冷香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钦伏宸应是没有饮过,故而才会将雪儿送来的茶叶掺杂在一起冒充所谓的陈年幸有冷香。 钦伏宸皱着眉头将茶盏放下说道:“你可知道饮茶不同于饮酒,酒是陈的香,茶却是新的好。幸有冷香这种茶品,更是讲求新鲜,陈茶待客乃是不周之礼。下次不要再请人家客人饮什么陈年旧茶了。” 听钦伏宸如此一说,玄梦昔傻了眼,这个她还真是不懂。他们魔界都是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大碗喝茶快意恩仇,没有神界这么多讲究。 “下次沏茶这种事情自己不会做就吩咐丫头去做,不要自作聪明。茶是用来喝的,不是用来吃的。”钦伏宸挑眉继续说道。 玄梦昔显然有些难堪,打了两声哈哈道:“我是不太懂茶道啦,见笑见笑……” “还有……”钦伏宸打断玄梦昔的话,面上带着隐晦的神色,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既然想方设法诱我来了,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进入正题?” 正题? 经钦伏宸这般提醒,玄梦昔这才想起来,方才自从钦伏宸来了之后,她就被他给带着跑偏了,差点忘了自己引他前来的真正意图。 将屁股上的凳子拖着向旁边挪了挪,玄梦昔一手攀上钦伏宸的肩膀,嘴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神秘地说道:“你先闭上眼睛。” 钦伏宸侧目惊讶地望了玄梦昔一眼,心中似乎有些惊叹眼前这个女子的大胆与豪放。随后还是听话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 这回显然是钦伏宸有些误解了,或者说是他有些想歪了。玄梦昔纵然是对他有意,但此时她心中想的却不是那些个什么风花雪月之事。 “好了,睁开眼睛。”玄梦昔的声音响在了钦伏宸的耳边,钦伏宸似乎有所期待又有所落空,面上的神色十分的复杂。 但这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在钦伏宸看清眼前的东西之后,方才真正明白玄梦昔的意图。 玄梦昔面带微笑凑在钦伏宸的面前,手心之中托着那颗通体泛着蓝光的护元神珠。 “哈,有没有觉得很惊喜?!”玄梦昔见到钦伏宸面上此起彼伏的复杂神色,很是开心地笑着喊到。 钦伏宸确实很是惊讶,他不曾料到玄梦昔这么快便将护元珠弄到了手,更没料到这护元珠竟是恢复了原有的光华。 “这,护元珠拿到了?”钦伏宸惊讶地问向玄梦昔。 玄梦昔得意地跳起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很震惊啦!现在有没有很想夸赞我的冲动?没事,尽情地夸我吧,我受得住的。” “护元珠是何时恢复原样的?”钦伏宸惊讶之后又是满脸的不解。 钦伏宸问起护元珠复原之事,玄梦昔面上忽然有些笑的不自然了,心中开始盘算着怎么把这茬事给忽悠过去。钦伏宸已经忘了灵蝶谷中之事,故而也自然不会记得她身上有洪荒宝物乾坤鼎。如今若是忽然将护元珠复原之事和盘托出,那么钦伏宸会如何作想? 一个冒名顶替他人混入神界身份不明的女子,并且身怀着魔族的洪荒宝物乾坤鼎,来曲云峰的目的是搜寻神族的洪荒宝物护元珠! 这些个零碎的线索拼凑起来,连玄梦昔自己都不知如何解释才能让钦伏宸信服并且毫不生疑。 最怕就是越解释越糟糕,越描越乱,最后连这些个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之感都反倒荡然无存了。 故而玄梦昔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跟钦伏宸说出实情,于是随口胡诌道:“哦,今日我从上阳宫羲玥的闺房中寻到之时,这护元珠便已经复原了。”说着望了钦伏宸一眼,怕他不信,继续补充道:“我听闻羲玥的侍女青雀说,羲耀晗将护元珠和其他一众灵珠放在一块。可能是护元珠受到那些其他灵珠影响,故而将之前吸入的毒化解掉了吧。” 钦伏宸从玄梦昔手中接过那护元珠瞧了瞧,貌似认可玄梦昔的分析,点头道:“或许真是你说的这个原因。” 玄梦昔见钦伏宸对自己的话似乎深信不疑,于是慢慢放开了之前的拘谨,歪着脑袋噘嘴对钦伏宸说道:“我寻回了护元珠,你还没夸我呢!” “为什么要夸你,这护元珠本是你弄丢的,你这是将功补过而已。如今功过相抵,我便不同你计较了。”钦伏宸望着玄梦昔,貌似严肃地说着。 “早知道如此,我便是不帮忙寻回这护元珠你又能奈我何?”玄梦昔有些不服气。 钦伏宸望了望玄梦昔,上前微微俯身低头凑近玄梦昔,盯着她的双目说道:“不能奈你如何?你且试试看我能不能奈何你?” “哦,我倒想试试!”玄梦昔兴致勃勃地撩动着羽扇般的长睫毛,似乎有意在挑衅钦伏宸。 钦伏宸忽地单手将玄梦昔揽入怀中一把抱了起来,唇角带着黠笑:“你确定想试?” 玄梦昔心中有些惊讶钦伏宸的举动,却并不慌乱,淡定地圈住钦伏宸的脖子,直盯着他的眼睛回答道: “确定!” 第七十四章 眉心一吻 语出惊心 钦伏宸单手将玄梦昔抱起,唇角带着黠笑:“你确定想试?” 玄梦昔淡定地圈住钦伏宸的脖子回答道:“确定!” 见玄梦昔居然如此回答,钦伏宸将手中的护元珠收入怀中,忽地一把将玄梦昔打横抱起来转身扔到床上。 随着身体重重地落在床板之上磕出闷响,玄梦昔的脑中也顿时一懵。虽然面上瞧不出什么端倪,但是玄梦昔心底却忽地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紧张。显然,此时玄梦昔的脑中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浮想联翩起来了。 钦伏宸他究竟要做什么? 难道……他要…… 想到这里,玄梦昔忽然脸红了起来。 纵然他们魔界民风奔放,魔族女儿也不如神族女子那般的矜持内敛,但是这钦伏宸是不是也太过直接与猴急了? “钦伏宸,你……你要做什么?!”玄梦昔这才发现自己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胡乱一把扯过床上的被角,紧紧抱在胸口。 “你说,我想要做什么?”钦伏宸面上带着坏笑。 “讨厌!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玄梦昔将被子拉起来捂住脸说道:“这种事情要人家怎么说!!” 钦伏宸歪坐在床边,望着玄梦昔紧张中带着一些纠结与羞涩的表现,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 “什么事情不能说?”钦伏宸故意继续追问。 玄梦昔将被子再往上拉了拉,整个人躲到被子里面,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钦伏宸你讨厌!~” 躲在被子中闷着头的,玄梦昔眼前一片漆黑。闷了半天,钦伏宸也不说话了,玄梦昔躲在被子里感觉外面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应该说她连钦伏宸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了。 怎么回事? 钦伏宸走了? 玄梦昔感觉到自己是被钦伏宸戏耍了,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愤慨,但又有些小小的窃喜,同时还有少许的失落。 真的走了? 玄梦昔一把掀开被子,露出头来,结果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使劲眨巴了几下眼睛,复而又揉了揉,眼前还是一片漆黑。玄梦昔这才意识到是屋内的夜明珠灭了。 这个钦伏宸,也没什么本事嘛!还以为…… 玄梦昔自嘲地笑笑,觉得方才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多了,可口中依旧不服气地唾道:“钦伏宸你不是很厉害吗,刚才还说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结果也就不过如此。” 黑暗中一阵凉风拂面而来吹进了眼睛里面,玄梦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忽然只觉额上一暖,似有什么柔软的物件印在了眉心之间。玄梦昔睁开眼睛抬头望去,黑暗之中钦伏宸模糊的轮廓出现在她的眼前。 “钦伏宸你……”玄梦昔刚准备开口,忽然房门被叩响,雪儿的的声音飘了进来: “公主睡了吗?” 玄梦昔定神道:“嗯,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 “那个,头先你问我要茶叶,那罐我说找不着的幸有冷香方才又找到了,以为公主晚上想喝雪儿就给送了过来。”雪儿在门外说道。 “我已经睡了,今日不喝了,你明日再送过来吧。”玄梦昔吩咐雪儿道。 “那个,公主……”雪儿在门外踌躇着,似还有话说。 玄梦昔不禁有些不耐烦,问道:“还有什么快说,我困了!” “公主,我知道你没睡……” 雪儿的话飘进玄梦昔的耳中,让她心中一惊。莫非雪儿知道钦伏宸在这里?她是如何知道的? 正想着,玄梦昔听到雪儿在门外继续说道:“公主,你以后自己睡不着的时候能不能找点别的消遣,可不可以不要在大晚上的乱弹琴啊!你的琴声真是让人听得有些抓狂,令人辗转难眠呀!你要是每晚这样弹,雪儿都要神经衰弱了!” 玄梦昔感觉到了身边的钦伏宸在黑暗之中身体微微颤抖,显然他听到了雪儿的话之后在拼命地忍住不笑出声来。 玄梦昔顺手给了钦伏宸一肘子,走近到门边气愤地大声对雪儿说:“雪儿丫头,你确定你是来送茶叶的?” 雪儿呵呵两下说道:“呵,公主,我只是顺便来送茶叶的。主要是因为被你的琴声吵得睡不着了。” “你可是想我下半夜继续弹琴?”玄梦昔威胁道。 “啊,公主还是早些歇息吧,雪儿先告辞了。”雪儿在门外听出了玄梦昔声音中带着些许不悦,于是打着哈哈准备走人。末了还不忘补上一句马屁:“其实公主平日里的琴声还是十分美妙的!”说着匆匆奔走了。 确定雪儿离开之后,玄梦昔转身慢慢朝钦伏宸模糊的身影走近。 走了几步她忽然想到方才印到自己额上的那温暖柔软的东西竟是…… 玄梦昔忽然停住了脚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中有些不可置信。方才果真是钦伏宸在她额上亲了一口吗? 真的吗?真的真的吗? 钦伏宸是为什么忽然在她额头上亲这一口呢?难道这便是他在彰显他奈何她的本事?也太弱了吧! 或者是,他心中有那么一点动心了,所以情不自禁? 不论如何,这总归是个好的开始不是吗? 玄梦昔越想越激动。 钦伏宸曾经说过,如果是他曾经深爱的女子,他一定不会忘记。即使把记忆丢了,只要再让他重新遇上这个女子,她一定还是能打开他的心,走进去,填满它。 这颗自从离开灵蝶谷后对她紧闭的心锁,是再次被她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吗? 这些日子,她的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想不到这一刻,居然这般猝不及防地来了! 钦伏宸本是被雪儿的话给逗趣了,又被玄梦昔戳了一肘子,故而已是将方才黑暗之中酝酿的情绪给尽数抛在了脑后。见玄梦昔忽然不出声也不动,不禁奇怪地问道:“你是怎么了?” “你方才亲了我对不对?”玄梦昔忽然非常直接地问向钦伏宸。 “没有。”钦伏宸居然不肯承认。 玄梦昔低头叹了一声:“那我方才是被猪亲了!” 钦伏宸暴汗,忍不住回敬道:“我还被狗咬过呢!” “钦伏宸你是不是男人,有你这般敢做不敢认的吗?”玄梦昔心中有些不悦,心想既然亲都亲了,大方承认就这么难吗? “你不一直认为我是断袖么?”钦伏宸忽然抛出这么一句来。 玄梦昔心中更为不岔,这个家伙跟自己不熟的时候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如今跟自己熟了之后便是露出了无赖的本性了!想当初在灵蝶谷中,他藉口断袖这个身份,白占了她多少便宜呀。想不到今日在此他居然又故技重施! “哦,断袖?”玄梦昔慢慢地走向钦伏宸说道:“呵,我倒是把这茬事给忘了。” 走到钦伏宸面前,玄梦昔继续说道:“这么说来,你可是不喜欢女人了?” 屋内的夜明珠忽然亮了起来,眼前的一幕惊得钦伏宸目瞪口呆。他顿时变成了木头,整个人懵了,呆立在那儿。 玄梦昔不知何时在黑暗之中已褪去了身上的外袍,如今她只穿着一件薄透的贴身纱衣,玲珑丰韵的身线尽收钦伏宸的眼底。在夜明珠的光华之下,玄梦昔雪白的香肩似乎泛着层层诱人的光晕。 此时的玄梦昔乃是一秀色可餐的绝色尤物,确实让人很难把持的住啊! 尤其是这个绝色尤物还有些要准备投怀送抱的意思。 要说这钦伏宸如果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他便真不是个男人了。可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把持得住啊。钦伏宸将玄梦昔的举动是理解为她正在考验他! 如果这个时候钦伏宸把持不住直接上前把玄梦昔扑倒,他又与禽兽何异?这玄梦昔又会如何看他? 此时钦伏宸心中非常的纠结,已经纠结成了麻花。 经过非常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钦伏宸弯下身去,默默地捡拾起玄梦昔散落在地板上的衣服,接着走到玄梦昔跟前将外衣给她披好。良久缓缓开口道:“晚上天这么冷,着凉了就不好了。” 玄梦昔不禁心中咯噔一下,她这么一个美人在他面前都宽衣解带了,这钦伏宸居然跟她讨论着不着凉的问题!?这个钦伏宸脑袋是被门挤过么?她玄梦昔真的在他面前就这么没有魅力?! 或者是如他自己所言,他真的又成了断袖了?! 那他方才没事亲她干嘛啊!难道之前黑暗之中竟是错觉么? 玄梦昔觉得非常的受挫,将披在肩上的外衣往上拉了拉,冲到后门边立着也不看钦伏宸,目光投向门外的白莲石台负气地说道:“恕不远送!” 钦伏宸见玄梦昔貌似真的生气了,于是也不再说话,缓缓走到向门边,看似准备要离开。 玄梦昔心中一酸,心想让你走你就真的走啊!猪!真是猪! 忽然,钦伏宸走到她跟前停住了脚步,双手扶住玄梦昔的额角,低头飞快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这次没错,玄梦昔感受得真真切切,也看的清清楚楚,钦伏宸确实在她眉心吻了一下。 钦伏宸不待玄梦昔开口,伸手将她披在肩上的衣服复而拢了拢,接着捧起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说道:“玄梦昔你给我听好,以后不许随随便便在其他男人面前脱衣服。” 玄梦昔愣了一愣,抬头望着钦伏宸,眼中顿时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此时,玄梦昔心底非常的震惊。 因为钦伏宸这个猝不及防的吻,更因为他唤她:玄梦昔! 是的,她没听错,钦伏宸唤她: 玄梦昔。 第七十五章 梦昔真名 从何而知 钦伏宸唤她玄梦昔,玄梦昔被彻底惊住了! 他是何时得知她的真名?他又是如何知晓她的真名?! 难道是……难道是钦灵希? 对,没错,应该是钦灵希! 那日胥凤帝后龙池宫中相邀,钦伏宸的小妹钦灵希曾经对玄梦昔施过捕梦之术。虽然当时钦灵希对胥凤帝后隐瞒了实情,但并不代表她不会对钦伏宸坦白。 钦灵希究竟捕到了一些什么梦境,她又对玄梦昔的真实身份了解多少,这些玄梦昔都无从所知。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双目蒙上了一层水雾,这层水雾的后面隐藏着玄梦昔惊恐,同时也夹杂着复杂的欢喜之情。 多少个日日夜夜,玄梦昔朝思暮想着能与钦伏宸坦诚相待,期待着钦伏宸能呼唤她的真名,但她却没想到这一刻来得竟是这般的突然。 “是钦灵希告诉你的?”玄梦昔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灵希?”钦伏宸听到玄梦昔提到钦灵希,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是从钦灵希的口中得知玄梦昔的真名。 钦灵希在捕梦后的当夜,确实与钦伏宸见面聊起过玄梦昔,但却并未提及过玄梦昔的真名。因为当时钦灵希听到钦伏宸提到他与玄梦昔早已相识,故而钦灵希误以为钦伏宸是知晓玄梦昔的真名以及身份的,就没有再与他过多的提及这些事情。 见钦伏宸摇头,玄梦昔心中纳闷道:“那你如何知晓……” “我如何知晓你的真名?”钦伏宸接过了玄梦昔的话茬说着,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个响指,继续卖着关子说道:“这个,你自己好好想想。” 门外一阵夜风吹了进来,玄梦昔感到了一阵凉意,把披在身上的衣服拉起来裹紧,一手捂着额头防止钦伏宸再次偷袭,努力地回想着…… 她自己有对钦伏宸提及过自己的真名并非玄林而是玄梦昔吗?很明显没有过啊,一次都没有过。 就算之前在灵蝶谷中洞房那晚醉酒胡言说漏过嘴,那他如今也应是不记得了的。而且后来她与钦伏宸的关系已经那么近,又有灵蝶相通,她是非常清楚钦伏宸那时是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以及真名的,也就是说那晚醉酒后她虽是有些胡来并未乱语。 方才钦伏宸也否认了他是从钦灵希的口中得知此事,那么玄梦昔实在是想不通了,他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梦!玄梦昔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做过一个美梦。在那个梦中,钦伏宸满眼柔情,轻声呼唤道:“小昔,我回来了。” 那个时候,玄梦昔与钦伏宸的关系并不明朗,若即若离。那时的钦伏宸让她有些看不懂,感觉很难把握。所以她时不时地感觉有些心冷。尤其是触景生情地被勾起一些往昔的回忆之后,她的心更是被虐到疼的不行。 所以那时她心底好想念灵蝶谷中的钦伏宸,好盼望着他能回来。这些个潜意识被激发出来,于是形成了那个美梦。 在那个梦中,她第一次听到钦伏宸唤她的真名:小昔。 莫非自己竟是会说梦话,被钦伏宸偶然听了去? 可钦伏宸又怎么可能半夜无事蹲在她房中等着听梦话呢? 玄梦昔越想越糊涂,索性干脆地对钦伏宸说道:“我想不起来,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困惑的模样,唇角泛起一丝黠笑,轻轻圈起手指捏了捏玄梦昔尖尖的下巴说道:“就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圈起食指与拇指捏起她的下巴,这是钦伏宸以前常对她做的一个动作。今日复而得见这个熟悉的动作,让玄梦昔心中顿时暖暖的,有些幸福满溢的味道。 一阵幸福荡漾之后,玄梦昔的脑中还是乱成一团浆糊。方才她已经反复想过了,她确实从未向钦伏宸提及过自己的真名,但是为何钦伏宸却偏偏说是她自己告诉他的? 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好像从未对你说过我名唤玄梦昔吧?”玄梦昔试探着问向钦伏宸。 钦伏宸依旧捏着她的下巴,扬起眉毛说道:“我有提过是你自己说的吗?” 什么意思?前一句还道是她自己告诉他的,后一句又说不是她说的,这钦伏宸在这里自相矛盾地搞什么啊! 再反复琢磨了一下钦伏宸的话,玄梦昔觉得似乎又不是字面上理解的简单意思。她告诉他的,又不是她说的,那是…… 玄梦昔忽然想到了初来曲云峰之时,她积极地向钦伏宸表白失败,情绪不稳,很是颓废了一阵。闭门十多天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说是反省与思考,其实是在发泄和睡觉。 那时候,她一个人闲来无事在房中胡乱地写写涂涂,有时候气来了写上几句钦伏宸的坏话,有时候情绪低落了写几句酸诗,有时候兴起了又画几只花鸟虫鱼。 当时,钦伏宸曾经受菩提子相托,来房中探望过玄梦昔,而且在她的书案上拿走了一张写过字的纸,说是打算拿给菩提子去交差,用以证明他确实有替菩提子来探过玄梦昔。 难道是那张纸上写的东西泄漏了玄梦昔的秘密? 那些天乱写了太多不着边际的东西,故而此时玄梦昔实在是想不起当晚被钦伏宸随手拿走的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不过如今可以确定的是,那纸上面肯定写了玄梦昔自己的名字。 “是你上次从我这儿拿走的那张纸对吧?”玄梦昔将钦伏宸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一把拉开,盯着他问道。 钦伏宸淡然一笑,眼中满是欣赏的神色:“你倒是还有点记性。” “你又如何料定玄梦昔就是我的名字?也可能是别人的名字啊!”玄梦昔继续追问道。 “以玄为姓,梦字去夕成林,玄林不就是玄梦昔?玄梦昔,难道我在你心中竟是那般的无脑,会连这一点都想不明白么?”钦伏宸眉头微微蹙了下。 呃,说得也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瞧出玄林与玄梦昔这两个名字之间有所关联,也就那雪飘飘会很傻很天真的相信玄林是玄梦昔之兄这类的胡话吧。 “喜欢我的名字么?”玄梦昔忽然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望着钦伏宸,与此同时还撩动着羽扇般的长睫毛。 钦伏宸盯着玄梦昔,忽然变得很严肃地样子,眉头微蹙说道:“名字就是名字,有什么喜不喜欢的。” “那你觉得小蝶这名字如何?”玄梦昔忽然提及了灵蝶仙子的名字。 “不如何,还不如玄林。”钦伏宸显然对小蝶这个名字既没有印象也没有感觉。 玄梦昔心中轻叹了一下,这个灵蝶仙子若是泉下有知,应是会非常的伤心吧。 “那羲玥呢?羲玥这名字与我的名字哪个好?”玄梦昔继续问道。 “没什么好与不好,各有特点。”钦伏宸很是不解玄梦昔为何纠结起了名字好不好的问题。 “如果一定要你挑一个合心意的,你挑羲玥还是玄梦昔?”玄梦昔眼中忽闪忽闪地逼问道。 钦伏宸不是傻子,当着玄梦昔的面说羲玥的名字好显然是自寻死路,他即使再想不开也不会这么做。而且在他的心中,其实羲玥的名字与那小蝶的名字一样,并无区别。 “选你的。”钦伏宸犹豫了一下说道。 “还算有点眼光!”听钦伏宸选了自己,玄梦昔很是满意与雀跃,很快将关于这些个名字的问题通通抛诸了脑后,转而与钦伏宸商量道:“对了,你准备何时将这护元珠还回青虬去?” 钦伏宸忽然觉得原来女人竟是这么好哄住,只要小小地顺着她的心意便可。 “不急,得空再说,如今以学业为重。”钦伏宸听玄梦昔问起送还护元珠之事,于是随口答道。 “三爷,你该不会想独吞了这护元珠吧?”玄梦昔疑惑道:“学业,你有什么学业?你那佛经背的比菩提子还熟!” 钦伏宸不急于还珠青虬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学业,但是确实有他的理由以及私心。 “这护元珠是没法私吞的,灵啸公主飘飘还押在水月洞天,雪慕寅帝君若是知道他的宝贝女儿是被我们卖掉的,到时候天龙灵啸必起纷争,那事情可就大了。”钦伏宸并未对玄梦昔说出自己不急于还珠的真正理由,反而转向分析这护元珠其中牵扯的利害关系。 玄梦昔听罢一笑:“钦伏宸,你少跟我扯这些个有的没的。你不就是禁足未解不敢出去么?别以为我不知道,钦伏桓早跟我八卦过了,你母后将你禁足在此,不许你踏出曲云峰半步。” 从小到大,钦伏宸要去哪里又岂是他母后一道禁足令可以束缚的?见玄梦昔如此说,他也不辩解,任由她误会去了。 “总之到了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将护元珠还回青虬。”钦伏宸淡淡地说道。 玄梦昔也不再同钦伏宸计较,毕竟这护元珠寻回并交到了钦伏宸的手上,她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完成了当日在灵蝶谷中与钦伏宸的约定。至于钦伏宸如何处理,那便是后话了。 两人话说到这里,忽然就断尾了,没了下文。 夜色已深,周遭一派寂静。玄梦昔这般衣衫凌乱风姿绰绰地静静立在钦伏宸的眼前,着实是让他有些无法安然自处。 夜风一阵接着一阵拂面而来,夹杂着玄梦昔肌肤之上散发出的幽幽冷香,钦伏宸觉得再继续待下去可能会把持不住,于是对玄梦昔说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歇息。” 玄梦昔确实也觉得乏了,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应道:“好。” 见钦伏宸走到白莲石台之上,玄梦昔又忽然问道:“对了,你那日从我这里顺走的那张纸上,除了我名字之外,可还写了些什么没有?” 钦伏宸转头望着玄梦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你猜?” 第七十六章 神君寿诞 宴请群仙 钦伏宸自从那晚在玄梦昔眉心一吻过后,每日照常早上去上佛法课,下午来天虚殿教玄梦昔学琴,给人的感觉好似他一觉醒来便全然忘记了那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一般。对于还珠青虬之事也是绝口不提。 玄梦昔时常怀疑那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一场黄粱美梦,她与钦伏宸的关系似乎并未如意料中的那般更进一步,还是这般的不咸不淡,有时候玄梦昔想想觉得真是没劲。 这日子平淡无趣地过了将近两月,曲云峰上终于有了能让人振奋一下精神的事情。 冬月十五乃是赤炎神君羲曜晖的寿辰,上阳宫将设宴邀请曲云峰上的一众仙神欢聚为曜晖神君祝寿。 玄梦昔早听闻羲玥提及过,她与羲阳为了筹备他们父君的寿礼,已经悉心准备了两个多月,光是各色灵珠就搜集了大大小小将近百来颗。故而玄梦昔对于羲玥给羲曜晖准备的这个寿礼还是蛮期待的。 赤炎神君羲曜晖的寿宴,既然相邀了灵啸天虚殿的人,那么天虚殿自然是不能空着手去了。原本天虚殿理应是由雪慕彦主事,这给羲曜晖准备寿礼之事,也应是他的份内之事。只是这雪慕彦没来几日,便又被灵啸帝君雪慕寅给召回了凌霄宫,雪儿六神无主,只好跑来求助玄梦昔。于是乎这事情竟是这般落到了玄梦昔的头上。 “钦伏宸,你说要给那羲曜晖准备一份什么样的寿礼,方才既得体又不失灵啸的风范?”玄梦昔在这日下午练完琴后,一边琢磨着这事,一边顺便找点话题与钦伏宸聊上一聊。 钦伏宸缓缓地掳了掳袖子,淡淡地说着:“若撇开灵啸不谈,让你平日送人寿礼,你会送什么?” 玄梦昔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说道:“嗯,那要看过寿的是什么人。文雅点的人我可能亲手画副字画之类的做礼物,粗犷一点的人我可能会去下界抓几个灵兽之类给他耍耍,至于势力一点的人过寿,我一般也没什么兴趣去。如今这羲曜晖神君,我是实在不了解是个什么风格啊!” “如此说来,你会送的寿礼也就无非两种:灵兽与字画。那你就干脆两样都送咯。”钦伏宸漫不经心地说道,显然他并未动脑子去帮玄梦昔思量这事。在他看来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那羲曜晖神君刚好在曲云峰授课遇上过生日,顺便请曲云峰上的一众仙神聚在一起撮一顿热闹一番而已。 可玄梦昔听到钦伏宸这随口一说的提议,却是甚有兴致。兴奋地说道:“钦伏宸你说的太好了,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可以将灵兽与字画结合在一起送嘛!抓只灵兽驯上一驯,让灵兽送上字画!” 玄梦昔越说越来劲,起身拍了一把钦伏宸的肩膀道:“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钦伏宸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曾料到玄梦昔居然脑洞大开,想出这么个主意来。他心底觉得玄梦昔实在有才,说实话这个主意当真是还不错! “嗯,挺好的。”钦伏宸表示肯定,随后补充道:“只是耀晖神君不比耀旷帝君,你这主意用到羲耀旷身上刚好。耀晖神君比较尚武。”这下,钦伏宸算是用心说了句话。 玄梦昔听钦伏宸如此一说,笑道:“那还不简单,就把字画改剑就好,灵兽献剑!就这样定了!”玄梦昔地高兴得跳了起来,居然把钦伏宸撂在了一边,兴奋地直接跑去吩咐雪儿准备了。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瞟了一眼园中的那簇树影,眉头微微一蹙,转身离开了天虚殿。 玄梦昔吩咐完了雪儿,又想到方才把钦伏宸一人撂在园中似有不妥,于是又急急忙忙奔了回去。然而园中早已没了钦伏宸的身影,方才那一簇繁茂的树影也不见了。 最近天虚殿这园中的草木甚是奇怪,时而繁茂,时又稀疏。玄梦昔让雪儿少给那些草木灌输那些乱七八糟的养料,每天只需浇水便可,也不知道雪儿丫头听是没听。 眼瞧着快到了去上阳宫学舞的时辰,玄梦昔也来不及多想,直接往上阳宫羲耀晗那儿奔去。 钦风瑶自从跟随胥凤帝后回了天龙,便没再回来曲云峰。中途胥凤帝后倒是坚持回来授过几次琴艺课。 据羲耀晗说,胥凤帝后曾与她提及过,道是钦风瑶因被琐事缠身暂时没空来曲云峰学舞了。 想来这天龙长公主可是没有那么好当的。相比而言,钦伏宸与钦伏桓这两兄弟,可当真是天龙一脉的一对奇葩帝子,天天在曲云峰闲得发慌。 钦伏桓是恬不知耻地说什么他们两兄弟乃是天龙在曲云峰的中流砥柱,是代表着他们父君钦天启在曲云峰的脸面。玄梦昔挤兑他说他父君在这曲云峰已经没脸了,因为脸早被他丢尽了!玄梦昔觉得,有时候钦伏桓的脸皮比他哥钦伏宸的还要厚。 到了羲耀晗的园子门口,羲耀晗已经独自在园中舞了起来。 玄梦昔立在一旁看了一阵,今日羲耀晗跳的这支舞并非凤舞,舞步有些陌生。羲耀晗跳得也略显生疏。 待羲耀晗舞毕,玄梦昔忍不住问道:“师傅,这是什么舞?似乎从未见你跳过呢!”玄梦昔心中一动,忽然想到莫不是这舞便是传说中的九天? 羲耀晗瞧出了玄梦昔的心思,淡淡地答道:“这不是九天,九天舞步早已失传,我也只依稀记得一小段而已。” 往前走了两步,羲耀晗继续说道:“我兄长寿辰将至,我也没什么贺礼可送,打算编一支新舞在寿宴献上,也算一点心意吧。” 原来如此。羲耀晗是在为羲耀晖的寿宴准备献舞。 “方才你在一旁也瞧见了,这舞还没有名字,你说说看叫什么名字好?”羲耀晗继续说道。 “师傅方才这段舞翩若惊鸿,不如叫惊鸿如何?”玄梦昔答道。 “惊鸿?好名字。”羲耀晗点头赞道,随后同玄梦昔说道:“今日,你也便一道学这支惊鸿舞吧。” “是,师傅。”玄梦昔点了点头。 练完舞已是暮色时分,从羲曜晗的园子里出来,却在长廊之上遇上了迎面而来的羲玥和羲阳俩兄妹。羲玥见了玄梦昔,亲昵地上前来打招呼,羲阳却一副与玄梦昔半生不熟的样子,似乎都不愿多看玄梦昔一眼。 玄梦昔早习惯了这个古怪的羲阳,也不同他多加计较,只顾着与一旁的羲玥说话。原来这二人正准备去往羲曜晗那儿商议他们父君羲曜晖寿宴的具体布置等事宜。 因羲玥有事在身,也未多留玄梦昔,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了。玄梦昔耳朵尖得很,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幽静长廊中细碎地对话声随风飘来,仔细一听是羲玥与羲阳的声音: “哥哥,你可是与飘飘在剑术课上有过不愉快?”羲玥问向羲阳。 “怎么忽然这般问?”羲阳不解地回答。 “那为何你见了飘飘总是一副刻意回避的样子?”羲玥继续问道。 “玥儿,你想多了吧。只是你们女孩子聊天,我一个男人在旁有所不便,感觉尴尬而已。”羲阳回答羲玥。 …… 羲玥与羲阳渐渐越走越远,他们声音也愈加模糊,玄梦昔光凭耳朵已是分辨不清,于是她也懒得再费心去探听了。 接连几日,羲曜晗都在为羲曜晖的寿宴献舞紧加排练,玄梦昔也日日跟随着羲曜晗将那支新编的惊鸿舞学得七七八八了。 转眼便到了羲曜晖神君寿宴之日。这日傍晚落课之后,曲云峰上的大小仙神都纷纷去往上阳宫为曜晖神君贺寿。 上阳宫的正门口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大大小小形形**的寿礼在上阳宫堆大殿之中,形成了一座小山。看来个个都是有备而来。 羲曜晖与君后秋映月在门口迎客,羲阳在旁边一边清点着礼单一边吩咐羲翱将那些贺礼移到后堂。羲翱话虽不多,但是办起事情来手脚倒是麻利,不一阵便将那贺礼堆成的小山给移走了。 见了羲曜晖夫妇,玄梦昔躬身一拜说了几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的客气话,让雪儿将一只口中衔着一柄精致匕首的毛茸茸小灵狮交给了羲曜晖神君。羲曜晖看后一愣,随后爽朗地笑了起来,道是这寿礼真是别致!那样子瞧上去确是真心喜欢。 玄梦昔领着雪儿入到正殿内一瞧,这才发现天龙胥凤帝后居然来了,正坐在殿内的高座之上与旁边一位温文尔雅的男子相谈甚欢。想来羲曜晖虽是没邀请曲云峰之外的客人,但胥凤撇去天龙帝后的身份之后,也算是这曲云峰上的授课夫子。只是这胥凤身旁的男子玄梦昔看着很眼生,似乎在曲云峰上并未见过。 而且这男子居然坐的是中间的正位,想来身份不是一般。 神族一众小辈的座位排在神祇长辈们的后面,接着后面依次是仙族以及随从们的位置。 在胥凤帝后的另一边端坐着的,是那鹤发风骨的飞灵上神。坐在飞灵上神旁边的是那梵天的菩提子。由于身份的差异,与飞灵上神长的一模一样的飞寻,只能在下面的神座中间找个位置落座。 胥凤帝后身旁的男子旁边还有一个主位以及一个侧位空着,想来应是留给今日寿宴的主角羲曜晖以及他的君后秋映月的。胥凤帝后对面的两个位子也是空着的,如玄梦昔料的不错两个位子一个是给灵啸雪慕彦留的座,剩下的一个应该是羲曜晗的位子了。 玄梦昔心中不禁纳闷,明明已经告知过上阳宫雪慕彦如今不在曲云峰了,怎么还给他留着位置呢? 第七十七章 寿宴献舞 艳惊四座 雪慕彦都不在曲云峰,为何还要给他留着位置呢? 玄梦昔正想着,雪慕彦的声音居然飘了进来:“曜晖兄,抱歉来迟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曜晖兄笑纳!” 顺着声音望去,一袭白衣的潇洒不羁的雪慕彦出现在了门口,手中托着个七窍玲珑宝塔,想来是他为羲曜晖所准备的寿礼。 羲曜晖笑道:“慕彦兄弟,你们灵啸也太客气了,方才飘飘公主已经送过贺礼,你这又送一次,真是让为兄有些不好意思收了啊!” “今日寿星为大,有何不可?”雪慕彦说着,将那七窍玲珑宝塔交到了羲曜晖的手中。 “那就多谢兄弟了!”羲曜晖将宝塔交予羲阳保管,招呼雪慕彦一并进入大殿的高位上落座。君后秋映月也随着跟了进去,在羲曜晖的身边坐下。 羲曜晖坐下之后,与旁边的那男子耳语几句,那男子点了点头。随后羲曜晖站起身来说道:“今日非常感谢大家能来本君的寿宴捧场,本只是想籍着生辰之际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不想大家竟是这般的客气,倒是让本君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众位海涵了!” 玄梦昔挨着羲玥坐下与她闲聊起来:“坐在你父君身旁的那个男子是谁啊?” 羲玥回答道:“是我二叔啊!” 原来竟是赤炎帝君羲耀旷,难怪瞧上去气度不凡。 正聊着,羲玥忽然红着低头玩弄起了桌上的酒杯。玄梦昔心想这寿宴还未开始呢,怎么这羲玥就醉了?抬头一望,才发现钦伏宸与钦伏桓两兄弟不知何时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上。原来羲玥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寿宴正式开始。 胥凤帝后琴艺课几个超群的弟子,排了一首乐曲助兴,拉开了寿宴的帷幕。上阳宫的仙婢托着盛满锦绣美食的五色琉璃盘列队而入,随着乐声在座位之间婉转穿行。曲终人散,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与点心竟不知不觉地呈到了宾客们的案前。 赤炎帝君羲耀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说道:“耀晖神君乃是我赤炎一脉的至伟功臣,亦是神界的中流砥柱,今日神君寿诞,我提议在座各位与本君共敬神君一杯,为神君祝寿!”座下一众仙神皆举杯而立,与羲耀旷同饮,共祝羲耀晖寿与天齐。 随后由羲阳与羲玥两兄妹为羲耀晖献上了特意准备了多日的寿礼。原来这份神秘的寿礼乃是一柄由兄妹二人亲手特制的玄天偃月刀,刀身长二尺,宽五寸,通体呈银色,刀背之上是一排精选的十色灵珠。刀柄长三尺,上面雕有金色凤纹,并镶嵌有错落有致的五色宝石。 原来羲玥与羲阳搜集了上百颗灵珠,只为好中选优,最后用上的也就十颗而已。由此可见这两兄妹在这份寿礼上的用心。 羲耀晖收到这份特殊的寿礼自然是十分的高兴。羲耀晖本是尚武之人,加之这宝刀乃是羲阳羲玥亲手细制,更为难得。看的出来这玄天偃月刀很合羲耀晖的心意,让他爱不释手。 收到此等寿礼,羲耀晖兴致勃发,接连与众仙又豪饮几杯。 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照理应是要轮到羲耀晗上场献舞祝寿了。然而此时玄梦昔方才注意到雪慕彦身旁的位置一直是空着的,羲耀晗今晚竟是还未在寿宴之上露面。 玄梦昔心中正在纳闷之时,忽然雪儿凑了过来与玄梦昔耳语道:“公主,外面有人相请。” 随着雪儿出了大殿,殿门一侧隐约见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天色已暗,远远地瞧着并不分明。 走近一瞧,玄梦昔这才看清这人乃是羲耀晗的仙婢小翠。小翠见了玄梦昔,忽然如同见了救星一般,一把拉住玄梦昔的衣袖道:“飘飘公主,还请快随我去见一下我家公主!” 玄梦昔见小翠慌慌张张的样子,不解道:“小翠,可是出什么事了?” 小翠拉着玄梦昔一边走着一边说道:“飘飘公主去了便知道了。” 玄梦昔转头吩咐雪儿:“我随小翠去看看,你先回宴上去,有事的话先帮我照应一下。”说着跟随小翠急急忙忙往羲耀晗的园子奔去。 到了羲耀晗的住处,发现羲耀晗正歪在塌上,一脸落寞的神情。她这副样子倒是让玄梦昔想起了那天初到上阳宫探望她时的情形,今夜她这神情与那晚倒是极为相似。 “师傅,可是出什么事了?献舞的时辰快要到了,怎么师傅还未更衣呢?”玄梦昔不解地问向羲耀晗。 羲耀晗长叹一口气,满面愁色地说道:“飘飘,今夜这舞我跳不了,等下就由你替我上场吧。” 听到羲耀晗忽然让自己顶替她献舞,玄梦昔不禁瞪大眼睛惊道:“师傅,您可是在说笑?!我这舞技如何能代替师傅呢?” 羲耀晗将玄梦昔招到跟前道:“你跳舞极有天分,这些日子你已跟随我将那惊鸿舞学得七七八八了,此时你是顶替我的最佳人选。” “师傅为何今夜不能跳呢?外面的一众仙神可是都期待着能一睹师傅的绝妙舞姿啊!”玄梦昔不解地问。 羲耀晗神色厌厌,愁云满面地叹了一声,随后说道:“别多问了,为师自有为难之处。你就当帮师傅一个忙吧。” 见羲耀晗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玄梦昔纵然是心中不情愿,却也不好再推辞,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确实如羲耀晗所言,眼下玄梦昔是顶替她的最佳人选。 小翠在一旁见玄梦昔答应了下来,顿时如释负重,麻利地跑了过来帮玄梦昔更衣装扮起来。 此时寿宴之上,众仙神皆是酒足饭饱,翘首以待羲耀晗的压轴大戏,却迟迟不见羲耀晗现身。 羲耀旷神君在一旁与君后秋映月耳语道:“耀晗人在何处?为何还未现身?” 秋映月低声应道:“我去瞧瞧吧。”说着起身去寻羲耀晗了。 此时玄梦昔的位置也空着,对面的钦伏宸一直盯着玄梦昔的空位,闷声浅酌。显然他在纳闷玄梦昔为何在寿宴上中途离场。 钦伏宸这个举动却让空位旁边的羲玥心生误解,羲玥满面通红,竟是不敢抬头多看,以至于身旁的玄梦昔一直未回来她也并未多加留意。 不一阵,秋映月君后回到了座上,与羲曜晖耳语几句,只见羲曜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映月君后站起身来笑道:“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接下来便是今日寿宴的压轴之舞,名为惊鸿。”说着挥手吩咐道:“奏乐~” 玉笛声起,古琴悠鸣,婉转的乐声之中,一广袖红裙的身影凭空而现,缓缓飘落至大殿中央。 随着乐声流转,红裙身影广袖长舒,宛若一游龙翻转舞动并飞速地朝座下袭来,眼见着便要触及宾客面前的琉璃酒樽,忽地又随着红裙身影的身姿一旋,长袖陡然一转,化作翩然的惊鸿之雁,绕身一周复又扶摇直上,仿佛要冲破这上阳宫雕梁画壁的大殿屋顶,直飞上那九霄之颠。 在座的宾客皆是被这绝妙的舞姿所折服,掌声以及赞叹之声一阵接住一阵。 一旁的钦伏桓咂舌道:“这曜晗公主的舞姿果然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极啊!不知那飘飘跟随曜晗公主学舞那么久了,究竟学到了曜晗公主的几成功力呢?” 钦伏桓说着,极为不解地问向钦伏宸:“三哥,你说那飘飘也真是的,这么重要的时刻她跑去哪里了,她可是最痴迷羲曜晗舞姿的呀!” 钦伏宸任由钦伏桓在耳边聒噪,既不侧目也不搭话,目光一直停留在大殿中央那随乐舞动的红裙身影之上。 大殿中央的红裙舞者柳腰轻折长袖飞舞,舞姿荣曜如秋菊华茂似春松,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低回处犹如红莲破浪,狂奔时好似风回雪舞。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乐声渐弱舞姿渐柔,缓缓旋身红袖拂面,长睫低垂朱唇微启,额上一妖冶胜血蔷薇印记映入众人眼中。此时,座下的一众仙神方才看清,原来献舞之人竟然不是赤炎公主羲曜晗,而是灵啸公主“雪飘飘”。 钦伏桓惊讶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叹道:“啊,跳舞的竟然是飘飘!三哥,你信吗?” 钦伏宸唇角微扬,自那一身红裙曼妙中带着些许妖娆的身姿在殿中出现,他就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他曾见过羲曜晗跳舞,故而可以确定那人绝对不是羲曜晗。再看玄梦昔一直未在座上出现,心中已是了然,那在殿中献舞之人必是玄梦昔无疑。 这是钦伏宸第一次见玄梦昔跳舞,从前他只知她不擅琴艺,加之瞧着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一副不学无术的样子,故而以为她的舞技也应是普通。虽知道她师从羲曜晗,但却不曾想过她竟是青出于蓝,能舞出这般的动人妙姿。 今夜玄梦昔艳惊的不光是一众仙神,更是彻底撩乱了钦伏宸的心。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好一段惊鸿舞! 钦伏宸心中叹道。 第七十八章 月圆酒醉 桃林热吻 一段惊鸿舞毕,上阳宫大殿内的一众仙神皆醉。 赤炎帝君羲曜旷向玄梦昔举杯道:“飘飘公主这一段舞妙哉妙哉!”说罢率先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玄梦昔接过一旁仙婢呈上的酒杯,毫不犹豫地将杯中的酒饮尽,随后说道:“帝君谬赞了,是曜晗公主教导得好。今日能代替师傅为神君献舞祝寿,乃是飘飘之幸。在座各位不嫌弃飘飘舞技粗糙便好。”说着,示意一旁斟酒的仙婢将杯中再次斟满。 双手举杯望向一旁的羲曜晖,玄梦昔莞尔一笑道:“今日此舞乃是师傅为神君所编,今日飘飘既是代替师傅献上了这支舞,那自然也要替师傅敬上这杯酒。祝神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说着微微躬身一拜,接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羲曜晖也站起身来笑着将杯中的酒喝下道:“多谢多谢!” 玄梦昔与羲曜晖饮过,再次示意仙婢将酒斟满。又复而望向胥凤帝后举杯道:“凤后娘娘,飘飘在此敬娘娘一杯!如今飘飘在伏宸三帝子的教导下,琴技长进不少,这都要感谢娘娘对飘飘的照拂。”说着轻轻一拜,接着又是一杯酒下肚。玄梦昔还要继续招呼着仙婢倒酒,一旁的雪慕彦瞧着不对了,估摸着她应是已经醉了。 雪慕彦走上前去,一把拉住玄梦昔的手道:“飘飘,今日先到此为止吧,你方才跳舞也累了,早点回去歇息。”说着吩咐雪儿道:“雪儿,赶紧扶公主回去吧。” 雪儿听到雪慕彦呼唤,立马会意地跑上前来将玄梦昔搀住,说道:“是呀,公主方才跳舞累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玄梦昔似乎意犹未尽,端着酒杯说道:“我不累啊,我方才还为敬飞灵上神的酒呢!”说着挣开雪儿的手,缓缓移步到飞灵上神面前,凑上前去瞧了瞧,皱眉道:“哎呀,这究竟是飞灵还是飞寻啊,飞灵飞寻分不清楚呢!不管是飞灵还是飞寻,都要喝一杯,来!干~“说着将杯中的酒又一口喝尽。 玄梦昔这一闹,让在座的人都不禁有些尴尬起来。雪儿走上前去支开倒酒的仙婢,示意不要再给玄梦昔倒酒。玄梦昔却举这个空杯子望向菩提子,笑着说道:“菩提夫子,你的课上的好,我们大家都爱听,所以我也要同你喝一杯!” 菩提子尴尬道:“这个……飘飘公主,我们佛门弟子不饮酒。感谢飘飘公主的抬爱。” “我替菩提夫子喝了这杯。”钦伏宸忽然拎了个酒壶过来,自己倒了一杯酒饮下。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你可是想饮酒,来,我们二人一边去喝如何?” 玄梦昔拍手道:“钦伏宸!好呀好呀!我正想同你喝上一杯呢!”玄梦昔步履有些凌乱起来,晃晃悠悠地随着钦伏宸出了大殿。雪儿也不放心地在后面紧跟了出去。 待雪儿跑出殿外,却并不见了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的人影。雪儿想着二人极有可能回了天虚殿,于是飞身往天虚殿而去。 然而雪儿却猜错了,如今二人并不在天虚殿,亦未去龙池宫,而是到了那桃花林中。 白日里上课的时候这桃花林中还有人往来川行,然则到了夜里,这里便成了人迹罕至之地。加之今夜羲曜晖神君宴客,人都去往了上阳宫,这桃花林中更是显得格外的寂静。 玄梦昔晃晃悠悠地跟随钦伏宸来到了桃花林中,见钦伏宸手上的酒壶便要抢着要去喝。显然,这玄梦昔已经是醉到不行了。 钦伏宸将酒壶高举,说道:“要喝酒可以,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玄梦昔酒劲慢慢上来了,脸上泛起了朵朵红云,人也已是有些站立不稳。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满面绯红的模样,心中很是荡漾,却按捺住心神貌似淡定地说道:“单独为我跳支舞。” 玄梦昔在银白的月光里笑得花枝乱颤:“跳舞?这有何难?”说着,长袖一舒柳腰轻折,玉足抬起一个旋身,绕着钦伏宸晃晃悠悠地舞了起来。 这支舞不是方才寿宴上所跳的惊鸿,亦不是跟随羲曜晗所学的凤舞,而是玄梦昔带着醉意随性而为。如果非得有个名字,我们只能暂且称之为醉舞吧。 玄梦昔是彻底醉了,不是因为玄梦昔的酒量太差,而是因为今夜乃是十五,她是一滴酒都碰不得。然而今夜钦伏宸也是有些醉了,却是不是因为酒,是因为眼前的玄梦昔。 她本就生得极美,柳眉长睫,皓齿明眸。今夜一身红妆,加之额上殷红的印记的点缀,将她妩媚的气质衬托得更是勾魂。 这样的玄梦昔太过明艳动人,太过让人心荡神迷,太过让钦伏宸喜欢。 是的,钦伏宸从未想到过他会喜欢上玄梦昔,这个来历不明毫无章法的女子,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将他的心填满了。 那一晚在黑暗之中,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在玄梦昔的额上印上一吻,那个时候他才忽然明白为什么他心中会对这个女子格外在意。 听闻她病了,便借口菩提子之名半夜前去探望; 听说她要学琴,便将赤炎帝君为自己特制的乌木古琴借钦风瑶之手转送于她; 看她将自己的手腕咬的那么狠,便设法自己手上的伤口烂的更深,甚至想能就此留下个印记做念想也是不错的。 原来一切都只因他对玄梦昔心动了。 这样一个特别的女子,让他不能不爱。 玄梦昔绕着钦伏宸跳了一阵,忽然踩到了自己的裙角,一个踉跄往后倒去。钦伏宸见状飞速上前一步,一手揽住了玄梦昔的纤腰,将她托住。 玄梦昔保持着后仰的姿势靠在钦伏宸的臂弯之中,仰望着钦伏宸忽然妩媚一笑,醉眼迷离地说道:“舞我跳了,酒可以喝了吧!” 都说一笑倾城,她这一笑却是能倾动天地。 钦伏宸将另一手的酒壶往上一抛,单手托住壶底,仰头在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酒,却含在口中并不咽下,接着俯身下去将口中的酒送入玄梦昔的口中。 玄梦昔略微有些惊讶,却是因为已经醉酒有些迷糊的缘故,并未多加迟疑便从钦伏宸口中将酒接了过来饮了下去。末了居然还望着钦伏宸索道:“我还要!” 钦伏宸却并未再多喂玄梦昔喝酒,将手中的酒壶扔向远处,双臂将玄梦昔搂入怀中,低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玄梦昔本已是因醉酒变得绵软,钦伏宸这猛然地绵长一吻更是让她浑身无力,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迷糊中玄梦昔感受到钦伏宸的吻中似乎蕴藏着压抑已久的热烈与疯狂,然后,再然后,玄梦昔也不记得了。 “母亲……母亲……” 玄梦昔意识模糊地呼喊着,觉得泪似乎从眼中满溢而出,落在脸上被风吹得凉凉的。猛地睁开眼睛从梦中清醒,发现正躺在钦伏宸的怀中。 钦伏宸搂着玄梦昔,二人和衣靠在一株桃花树下。 “做梦了?”钦伏宸一边拭着玄梦昔眼角挂着的泪一边问道。 又是月圆之夜,又是这个噩梦。但如同这般在钦伏宸的怀中醒来,玄梦昔忽然觉得好心安。 昨夜之事,玄梦昔的记忆很是模糊,只记得她喝了很多酒,然后非常想喝酒,然后还向钦伏宸索酒来喝。钦伏宸开出条件让她跳舞,接着她就跳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已是记不清了。 见钦伏宸这般搂着自己,玄梦昔忽然想到了在灵蝶谷中洞房那晚,自己也是因为醉酒失控,居然主动调戏了钦伏宸一把。以至于钦伏宸在灵蝶谷中一直拿此事来进行威胁,道是要她负责来的。 结果后来灵蝶入体之后,她从钦伏宸的记忆之中方才知晓,确实是自己酒后失态调戏了钦伏宸,但钦伏宸却把持住了。当时为了阻止事态的继续发展,他居然出手敲晕了她。这……她也是不太理解钦伏宸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如今钦伏宸这般搂着自己,难道昨夜自己又重演了灵蝶谷中的戏码?玄梦昔下意识就摸了摸脖子,嗯,这会好像不痛,想来钦伏宸应该没有下手敲晕她。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昨晚醉酒后已经成功把钦伏宸给办了? 这,可如何是好? 玄梦昔拉着钦伏宸在自己脸上摸索的手,问道:“昨夜,那个昨夜我是不是又喝多了?” 钦伏宸淡淡就说道:“你昨晚是醉了,但是为什么是又喝多了?你从前都是这般爱胡乱饮酒么?” “呃,并没有,只是……”玄梦昔不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正犹豫着,钦伏宸却截断她的话唤道: “小昔。” “嗯。”听到钦伏宸唤自己小昔,玄梦昔觉得心里暖暖的。 “小昔。”钦伏宸继续说道:“今后不要在公开的场合跳舞了好么?” 玄梦昔不解:“为何?” 钦伏宸微微蹙眉轻叹道:“因为你跳舞的时候太美,我想你以后都只跳给我一个人看。” 第七十九章 心生误解 相爱相伤 “你跳舞的时候太美,我想你以后都以后跳给我一个人看。”钦伏宸对玄梦昔说道。 “我平时不美吗?”玄梦昔撅着嘴疑惑地问。 “美,跳舞更美。”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答道。 玄梦昔从钦伏宸怀中坐起身来,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钦伏宸平日里很少这么顺着她说话,总是免不了时不时地挤兑她几句。今日她是觉着钦伏宸有些反常。 莫非昨夜……她真把他办了?! 应是如此了,不然钦伏宸怎会这般顺着自己? 想到此处,玄梦昔心中纠结了一下,复而双手擎上钦伏宸的双肩,鼓起勇气对他说道:“你尽管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钦伏宸面上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眼中满是惊讶地望着一脸严肃的玄梦昔,随后眉毛扬起,说道:“好,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怎么负责?貌似从前都是听闻坏了人家的清白是要娶了人家的。但是她与钦伏宸都拜过一次堂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二婚? 玄梦昔想了想,却不知道该如何负这个责,于是干脆对钦伏宸说道:“你想让我如何负责?” 钦伏宸脸上带着一抹黠笑,凑近玄梦昔顶着她的鼻尖说道:“不如你娶了我?” 汗,原来这世上毁人清白的负责方式果真只有一种,那便是把人家给娶了! 玄梦昔迟疑道:“可是,我已经拜过一次堂了,再拜一次是不是要算二婚不太吉利啊!” 听到玄梦昔这话,钦伏宸面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转而满脸皆是震惊,接着眼中浮现出愠色。 只听钦伏宸忽然冷冷地问向玄梦昔:“是谁?” 玄梦昔对于钦伏宸态度忽然大转很是不解:“什么是谁?” “和你拜堂的人是谁?”钦伏宸冷声质问道。 听清楚钦伏宸居然问与自己拜堂之人是谁,玄梦昔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和她拜堂之人就是面前问自己这个问题的人,钦伏宸自己都不记得这回事了,那么她告诉他他又能信吗? 正在踌躇之际,又闻钦伏宸厉声说道:“是熙黠,对吗?” 熙黠?! 钦伏宸方才话中居然提到熙黠! 玄梦昔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望着钦伏宸,结果钦伏宸又接着质问道:“和你拜堂的是不是那个叫熙黠的!?” 这会玄梦昔听得是清清楚楚,钦伏宸说的的确是熙黠! 钦伏宸怎么会知道熙黠?他明明已经忘了灵蝶谷中的一切,为何还会记得熙黠?! “你怎么会知道熙黠?”玄梦昔惊讶道。 “原来他不仅爱过你还娶过你,呵!所以他如今忘了你,你很伤心吧!所以就故意在我身上来找安慰?”钦伏宸声音冰冷中带着怒气,继续说道:“玄梦昔,你既是一个有夫之妇就该要懂得守妇道,不要做那些水性杨花撩动人心的出格之事!你要搞清楚,我钦伏宸绝非什么别人的替代品!” 钦伏宸的这番话将玄梦昔惊得目瞪口呆,原来他竟是误会了。 她曾经问过钦伏宸,如果有个人忘了他深爱的女子,这个女子应该怎么办? 那时候钦伏宸对她说,既然曾经那么的相爱,那么便不会忘记。既是记忆没了,只要让这个人再次遇上这个女子,他还是会再次爱上她。 玄梦昔觉得钦伏宸说得是真的,方才钦伏宸那般温柔地拥着她,那么深情地同她说着话,她觉得自己几乎是已经成功了,曾经那个深爱她又忘了她的男人似乎又再次回到了她的身边。 可是,她没想到钦伏宸居然会误解当日的那番话,觉得她所说的那个深爱过又忘了她的男子竟是另有其人!而且误以为这个人便是熙黠。 所以方才她不小心说出曾经拜堂之事,钦伏宸很快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误以为她竟是与熙黠拜过堂成过婚了! 钦伏宸究竟是如何知道熙黠的?他对熙黠又究竟知道多少?玄梦昔是无从所知。 此时面对钦伏宸的误解,玄梦昔觉得有些百口莫辩。明明这个人便是钦伏宸自己,可他却误以为是别人,这让玄梦昔又如何说得清楚?! 玄梦昔觉得很委屈,可这事也不能全怪到钦伏宸的身上。毕竟他是因为忘了灵蝶谷中的事,故而才会生出这些个误会来。这也并非他个人所愿。 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方才失言,不该同他提到拜堂之事。既是与钦伏宸从头来过了,又何必再去纠结那些过往之事呢! 如今搞成这样,玄梦昔瞧得出来钦伏宸非常的愤怒,觉得她戏耍了他,将他当成了熙黠的替代品。而且此时她在钦伏宸心目中的形象,想必已经被定位成一个在夫君失忆期间红杏出墙水性扬花的无耻女子。 钦伏宸的样子很受伤,可被伤到的又岂是钦伏宸一人,此时玄梦昔的心也好似被利刃划过,疼痛地淌着淋淋的鲜血。 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莫名地让彼此心痛得无法言语。 银月西斜,天边晨曦微露。虽已是冬月,这曲云峰上的百花却依然是长盛不衰。带着些许寒意的晨风吹来,将簌簌粉色花瓣卷起抛撒开来,变成漫天的桃花雨。风回花舞,空气中弥漫的尽是催情的桃花香气。 这是多么适合谈情的地方,然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却在此相对无言,最后不欢而散,终究行同陌路。 钦伏宸在花雨之中拂袖而去,玄梦昔呆立在原地,竟是一个字都没解释。这本就是一个解释不通的死局。 或许,她与钦伏宸之间一个神一个魔,本就不该相爱。所以上苍才会给予如此的羁绊阻拦。 但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神也好魔也罢,既是相爱了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即便这份天缘只有一分,那她也要努力将那剩下的九分补起来! 她玄梦昔,从来就不信命! 眼里的雾气慢慢蒸腾起来,蒙了玄梦昔的双目。她将头抬了起来,透过花枝之间的缝隙朝天际望去。晨光穿透层层叠叠的花簇,将斑驳的花影洒落在玄梦昔的眼里,最后映入她的心间。 这一块桃花林中留在心底的阴影,总有一天必要亲手将它扫尽。玄梦昔暗自在心中说道。 回到天虚殿,雪儿正一脸倦色地守在殿门口,见玄梦昔失踪了一夜终于现身,立马欣喜地迎了上来:“公主,你可算回来了!你昨夜去哪里了,害的雪儿好找!” “昨夜我可是出洋相了?”玄梦昔淡淡地问雪儿。 “你在寿宴上喝多了,不停地要找人喝酒,还好伏宸三帝子把你带了出去,不然真要出洋相了!我还以为他会送你回来呢,结果我跟回来却没见你。昨夜三帝子可是带你去龙池宫了?我想着你应是在龙池宫,但又不好贸然跑去龙池宫要人,只能等着三帝子送你回来,结果却一直等不到……” 雪儿一个劲地噼里啪啦说个不停,玄梦昔忽然转头打断道: “雪儿,我想静一下。” 雪儿这才发觉玄梦昔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不禁担心道:“公主,你这是……可是昨夜发生什么事了?” 玄梦昔直接步入房中,将雪儿拦在门外:“没什么,有点累了,休息一下就好!”说着将门闭了起来。 雪儿在门外一脸的担心,犹豫了一下道:“公主,莫不是昨夜那伏宸三帝子趁你醉酒欺负你了?!” “雪儿,你想多了。我宿醉未消,有点头晕,今日的课我不去了,你去帮我告下假吧。” 玄梦昔的声音淡淡的,却让雪儿更为生疑。雪儿料定昨夜她与钦伏宸之间定然是有事情发生,在门外徘徊了一阵,转头去找了雪慕彦。 不料雪慕彦听罢雪儿的话,却只是淡然一笑,道是既便是如雪儿所料确有其事,当事人不肯说证明她并不想让旁人知晓并插手此事,故而劝雪儿也不要过多地追问,就装作不知晓便好。 听雪慕彦这一分析,雪儿深觉有理,便乖乖去替玄梦昔告假了。 玄梦昔接连着几日都未去上课,钦伏宸也竟是接连着几日都没来天虚殿教琴,雪儿愈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雪儿虽是一副热血心肠,但是对雪慕彦的话却一直是言听计从。所以即便瞧出了这其中的端倪,雪儿也选择了闭口不问不谈。 十日之后,龙池宫终于有人出现在了天虚殿,可这人却并不是钦伏宸,而是他的八弟钦伏桓。 见到钦伏桓,雪儿忍了多日的怨气终于爆发了,在殿门口将钦伏桓截住一顿狂骂道:“你们天龙的人还敢来!钦伏桓,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你们当我们灵啸人少就可以随便欺负是吧?!现在才想到来登门道歉晚了点吧?而且真有诚意道歉的话也应该钦伏宸自己来,要你来做什么?我们灵啸不稀罕,你给我滚出天虚殿!” 雪儿一边骂着,一边将钦伏桓往门外轰。 钦伏桓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雪儿这般劈头大骂,不禁觉得很是无辜,抓狂地朝雪儿大吼一声:“你这个丫头是疯了吧!什么欺不欺负道不道歉的,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雪儿,不得无礼,让伏桓进来说话。”雪慕彦的声音在园中飘了出来。 第八十章 拜别天曲 寻无影踪 雪儿听了雪慕彦的话,气呼呼地把一脸错愕的钦伏桓撂在了门口,自己跑了进去。 钦伏桓一头雾水满心郁闷地走进天虚殿。入到后园之中,只见雪儿满面怒气地站在雪慕彦身旁,雪慕彦倒是一脸淡然地坐在石桌边翻着书。 见钦伏桓进来了,雪慕彦放下手中的书,示意他在旁边坐下,亲手倒了杯茶水递到钦伏桓的手上。 显然雪儿对于雪慕彦如此礼待钦伏桓心有不岔,但是因为他是雪慕彦,故而雪儿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撇了撇嘴杵在一旁干望着。 “伏桓你今日来所谓何事?”雪慕彦轻轻地问向钦伏桓。 钦伏桓将茶杯擎在手里握紧,望着雪慕彦缓缓说道:“慕彦神君,我今日是特地过来找飘飘问点事的。” “什么?!竟然不是钦伏宸让你来的?”雪儿忍不住惊奇地插嘴问道。 钦伏桓摇了摇头道:“要是我三哥肯吩咐我,我也就放心了。自从那日上阳宫晚宴后,我三哥在龙池宫就一直闭门不出,既不见人也不说话。从来未见过他这般表现,让我真的好生担心。” “钦伏桓也闭门不出?”雪儿听到钦伏桓这般说很是惊讶,转而望向雪慕彦道:“神君,你说这两人到底怎么了?” 钦伏桓满脸疑惑地问道:“怎么?飘飘不会也是如此吧?” 雪慕彦点了点头道:“她也同样闭门多日了。把自己锁在屋里不见人。” 雪儿歪着脑袋说道:“那天早晨公主回来我就发觉她不对劲,问她也不肯说。当时我就说她与钦伏宸之间肯定有什么事,我还以为……”雪儿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于是顿了顿,吐了下舌头问向钦伏桓:“那晚钦伏宸和我家公主不是在你们龙池宫么,你有问过你们龙池宫的管事么?他可有知晓些什么吗?” 钦伏桓听了雪儿的话,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他们那晚并有没在龙池宫啊,当时飘飘醉了,我三哥不是送她回了天虚殿么?他是第二日早晨方才回龙池宫的啊。” 这二人当晚既不在龙池宫,也未回天虚殿,那究竟去了何处?又发生了何事?这让人着实很是好奇。 见钦伏桓与雪儿二人面面相觑,雪慕彦于是缓缓开口道:“不如问问还是飘飘吧。” 雪儿看着雪慕彦,满脸不解地问道:“神君不是跟雪儿说过不要多问么?”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还是有必要过问一下了。”雪慕彦淡淡地说着,望向钦伏桓吩咐道:“伏桓,你与飘飘是同辈,平日你俩也相熟,此事就由你去问吧。” 钦伏桓点了点头道:“我今日来此就是想单独同飘飘聊一下。” “那去吧。”雪慕彦示意道。 钦伏桓单独到了玄梦昔的房门口,轻轻叩了下房门,里面传出玄梦闷闷的声音:“雪儿,我不想吃东西,别再送过来了!” “飘飘,是我。有点话想单独同你说,你能开下门么?”钦伏桓在门外说道。 玄梦昔听到钦伏桓的声音,不禁想到莫不是钦伏宸让他来传话?于是从白莲石台上奔回屋内,打开门将钦伏桓迎了进来。 钦伏桓见玄梦昔散乱着头发一脸憔悴的神色,不禁皱眉道:“飘飘,你跟我三哥究竟是怎么了?吵架了?” 玄梦昔听钦伏桓这般说,顿时明白并不是钦伏宸派他来传话的,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低头叹道:“也不是吵架。只是吵架反倒简单了。” 钦伏桓不解道:“你们二人都这般样子闭门不出,又不是吵架,那是为何?” 玄梦昔惊讶道:“钦伏宸他也闭门不出?”随后心中叹道,看来钦伏宸真的是被伤到了。想到此处,玄梦昔陡然也觉得心中一痛。 “你说你们两个也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事情啊,至于闹成这样吗?”钦伏桓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没有跟他闹啊,只是他对我有些误会罢了。”玄梦昔无辜地说道。 “有什么误会说开便是了,我三哥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呀。”钦伏桓望着玄梦昔说道。 玄梦昔也不看钦伏桓,望着门外的白莲石台幽怨地说着:“能说的清楚的便不是误会了。” 接着玄梦昔转头望了钦伏桓一眼,继续说道:“伏桓,能帮我带封信给他吗?” 钦伏桓点头道:“你写吧。” 玄梦昔走到书案边,思索了片刻,提笔书下了几行简短的字,细心包好之后交给了钦伏桓。 见钦伏桓离开,玄梦昔简单地梳了妆,也匆匆出了门。 在园中遇上雪慕彦与雪儿,玄梦昔忽然朝雪慕彦轻轻一拜,说道:“这些日子多谢二叔照拂,飘飘感激不尽。” 雪慕彦眼中神色微动,随后会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是二叔分内之事,你我有缘叔侄一场,见外的话便不必再说了。你自己得多加保重。” 雪儿见二人如此说话,在一旁满是不解地问道:“公主你这是……?” 玄梦昔朝雪儿轻轻一笑:“雪儿,我要下山一趟去办点事,回头还得麻烦你去飞灵上神那里去帮我告个长假。” 雪儿跳过去拉住玄梦昔的手说道:“公主要去哪?能带上雪儿吗?” “你跟我走了,谁在天虚殿照顾我二叔呢?”玄梦昔带着些许伤感提醒雪儿。 雪儿望了眼雪慕彦,自然是一脸的不舍,转头对玄梦昔依依不舍地说道:“那公主办完事一定要早些回来,雪儿在天虚殿等着公主。” “好雪儿,照顾好二叔和自己。”玄梦昔用力握了握雪儿的手,朝雪慕彦复而又是轻轻一拜,算是告别了。 钦伏桓带着玄梦昔给钦伏宸的信回了龙池宫。来到钦伏宸的房门口,见房门依旧紧闭,于是叩门说道:“三哥,飘飘送了封信来你要不要看看?” 房内半天没人应声,钦伏桓于是将玄梦昔的信从门缝中塞了进去。 这信塞进去没多久,钦伏宸的房门忽然就开了,钦伏桓在门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见眼前蓝光一闪,钦伏宸迅速消失在眼前,飞身朝天虚殿而去。 钦伏桓楞在原地,望着钦伏宸陡然消失的身影,感叹道:“还是飘飘厉害啊!一封信就让三哥出来了!” 钦伏宸直接飞身落在玄梦昔房门外的白莲石台之上,径直推门而入进入房内,却并不见玄梦昔的人影打开房门奔入园中,却差点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雪儿。 雪儿一脸错愕地望着钦伏宸,正惊讶地打算问钦伏宸他怎么忽然从玄梦昔房中跑了出来,不料还未张嘴便被钦伏宸抢了先: “你家公主人呢?” “方才已经出去了。”雪儿来不及多想直接回答道。 “去哪里了?”钦伏宸急迫地追问。 “没说去哪里,就说是要下山去办点事。”雪儿见钦伏宸这副焦急的样子,也不敢有所隐瞒。 雪儿很想问钦伏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话还没问出口,钦伏宸已如一阵疾风般地消失不见。 钦伏宸一路追到曲云峰山腰的结界出口,刚巧遇上了影仙飞寻进入结界。 飞寻平日便惧怕钦伏宸,今日又见他面色如此难看,顿时觉得同他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正踌躇着要不要回避一下,忽闻钦伏宸问道: “飞寻,你方才过来的路上可瞧见了灵啸的雪飘飘?” 飞寻自知躲不过,躬身朝钦伏宸一拜:“三爷好!” 钦伏宸不耐烦道:“别拜了,你方才一路来遇上雪飘飘没有?” 飞寻摇头道:“小的方才并未遇上飘飘公主,不知三爷……” 飞寻话还未说完,钦伏宸一个纵身便出了结界,消失在飞寻面前。飞寻望着钦伏宸消失的方向,愣愣地继续自顾自把话说完:“不知三爷还有何吩咐,无事小的先告辞了。”说着朝那空无人处恭敬地一拜,慢慢向曲云峰深处行去。 钦伏宸绕着天曲神山上上下下寻了几十个来回,却不曾见着玄梦昔半点踪迹。玄梦昔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在这天曲神山消失了,干脆得不留一丝痕迹。 钦伏宸落寞地飞身立在一朵孤寂的白云之上,手中紧捏着玄梦昔亲笔书给他的那封信,眉头紧蹙俯望着远处的天曲神山。 玄梦昔给他的信上,只有短短两句: “弃绢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这几个沉重的字,她竟是那么随便就写了出来。钦伏宸深深地叹道。 对于玄梦昔,钦伏宸心中有恼怒,然而更多的却是珍爱。即使他认为玄梦昔戏耍了他,即使他知晓了熙黠的存在,即便他误会玄梦昔只是把他当成别人的影子,可他却依然无法潇洒地放开她的手,更不曾想过让她离开。 护元神珠到手已久,他却迟迟不肯还珠青虬去赎回雪飘飘,只是因为他有私心。 是的,因为玄梦昔。他舍不得玄梦昔。 还珠青虬之后,雪飘飘重获自由,神界聚学如此大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会不知晓?一旦真正的雪飘飘出现在了天曲神山,那么玄梦昔的假身份便再也瞒不住,她就只能离开曲云峰。 他不愿她离开曲云峰,自私地想要用禁锢雪飘飘的自由来换取她在身边的相伴。能留着她在自己身边多一日便是一日。故而他努力地将还珠之事一拖再拖。没想到今日她却是这般轻易地说走便走了。 离开了这天曲神山,让他去何处寻她? 玄梦昔,你让钦伏宸去何处寻你? 第八十一章 潜回魔界 密会素姨 无妄山,乃是魔界的主峰,亦是魔族的核心所在。 墨黑的天际红月当空,腥红的月光下一个红衣身影趁着夜色在无妄山中悄无声息地飞速移动着。 潜入一处通体漆黑的建筑之后,红衣人终于在一个小院里落了脚。轻轻叩响门扉,一个青衣白裙面容姣好的女子将门打了开来。 “小昔!”青衣白裙的女子望见来人,满面惊讶地唤道。 不错,这一身红衣的人正是那玄梦昔。 玄梦昔离开天曲神山,竟是悄悄潜回了魔界。这个当初她千方百计想到逃离的地方,如今居然自己又偷跑回来。她可是疯了?! “素姨。”玄梦昔轻声唤道,一头扑进了那青衣白裙女子的怀中。 显然,这开门的女子便是当日助玄梦昔逃离魔界的素如。 素如将玄梦昔带入房中,迅速将门锁好。转身关切地问向玄梦昔:“小昔,这些日子还好吧?你怎么又回来了?你父亲与熙黠可是在四处找寻你呢!” 玄梦昔拉住素姨的手说道:“素姨,我在外面遇到些事情,想问问你可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素姨将玄梦昔拉到桌边坐下,问道:“什么事情?你说吧。” “我曾经听闻我们魔界的九幽潭中有一冰魄魔晶,具有能唤起人丢失的记忆之功效。素姨,这究竟是不是真的?”玄梦昔问道。 听到玄梦昔提到九幽潭以及冰魄魔晶,素姨面色忽变,闪烁其词道:“你听谁说的?” 关于九幽潭以及冰魄魔晶的传闻,在这魔界谁人不知?只是那九幽潭乃是魔界秘境,不容许闲杂之人踏足,故而魔界众生都鲜少提及此处。 很久以前,玄梦昔就听闻过九幽潭冰魄魔晶的传闻,道是那冰魄魔晶具有牵引并唤醒人之记忆的神奇功效。之前虽然知道钦伏宸丢了记忆,但是想着只要能让他重新对自己动心,那么那些过往即使他不记得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桃花林中那晚后,玄梦昔才明白她与钦伏宸之间的误会,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的。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帮钦伏宸找回那一段灵蝶谷中丢失的记忆。 这时,她想到了他们魔界的冰魄魔晶。 此次偷偷地潜回魔界,玄梦昔正是为那冰魄魔晶而来。虽说只是一个传闻,但既然大家都这样说,证明并非空穴来风。无论真假,总归是一份希望。只要是有一丝希望,玄梦昔都愿意去试上一试。 “素姨,九幽潭冰魄魔晶有谁人不知?也就是大家避讳九幽秘境,鲜少提及罢了。”玄梦昔望着素姨说道。 素姨眉头皱起:“那只不过是一个传闻罢了,谁知道不是不是真的!”末了,素姨正色对玄梦昔道:“你为何会忽然问起冰魄魔晶?小昔,你实话同素姨说,你在仙界究竟遇上什么事了?” 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垂下,黯然地说道:“我去了神界……” “什么!”素姨听到玄梦昔提到神界,陡然惊的站起了身来,面色惨白。 见素姨如此激烈的反应,玄梦昔想来她应是知道自己混入了神界非常的震惊以及担心吧,于是拉着素姨的衣袖撒娇道:“素姨,你别担心,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说着,殷勤地在桌上倒了一杯水递到了素姨面前。 素姨见玄梦昔手捧着杯子,眨巴着眼睛,一副无辜的样子,叹气道:“我不是同你说过让你隐在仙界不要四处乱跑吗,如今风声未过,你父亲怒气也未消,你居然如此大肆地在二界川行。如被你父亲察觉,素姨可是保不了你的!” 素姨说着,伸手去接过玄梦昔手中的杯子,继续问道:“你在神界遇上什么事了?为何要冒险回魔界来寻冰魄魔晶?” 玄梦昔见素姨接过了杯子,于是走到素姨旁边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了下来。 “我想恢复一段记忆。”玄梦昔也在旁边坐了下来说道。 “啪”的一声碎响,素姨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水溅在她素白的裙裾上,将裙子染上了一大块茶渍。 素姨神色慌乱地弯身去收拾地上茶杯的残片,背对着玄梦昔,声音淡淡地飘了过来:“什么记忆?“ 听着素姨的声音,虽是平淡却感觉有些颤抖。加之今日素姨如此反常的表现,玄梦昔不禁心生疑惑:“素姨,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素姨收拾好地上的残片,转身过来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你要恢复什么记忆?” “一段在断层空间丢失的记忆。”玄梦昔答道。 “断层空间?”素姨眉头皱起,似乎玄梦昔的话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玄梦昔点了点头说道:“我在青虬仙界误入了断层空间灵蝶谷,离开后关于断层空间的那段记忆却丢了,我想把那记忆找回来。” 素姨眼中闪过一道凌光,盯着玄梦昔的眼睛说道:“小昔,你既是将关于断层空间的记忆丢了,又怎会记得那个断层空间灵蝶谷?你要找回的并不是你自己的记忆吧?” 玄梦昔原本想略过与钦伏宸的往事,直接说是要找回自己的记忆,心想素姨平日里疼惜自己,一定会全力帮忙的。想不到素姨却是洞察秋毫,一下子便将她的谎言拆穿了。 “素姨……”玄梦昔低下头有些泄气地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是要帮我一个朋友找回记忆。” “朋友?什么朋友值得你在如此关头冒险回到魔界?”素姨不依不饶地说道:“小昔,你朋友看来不是普通朋友吧!” 玄梦昔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也不抬头看素姨,吞吞吐吐地说道:“呃……是不算普通朋友……” 素姨忽然比之前神色轻松了许多,低头望着玄梦昔,叹道:“看来我们小昔长大了啊!能跟素姨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玄梦昔抬起头来,鼓起勇气对素姨说道:“是个会将我视若珍宝的人……他丢掉了一段关于我的最重要的记忆,所以我要帮他将那记忆寻回来。素姨,对于冰魄魔晶你究竟知道多少?求你告诉我。” 素姨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小昔,你应当知道九幽潭乃是魔界秘境,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玄梦昔满怀希望地望着素姨:“素姨,这么说来冰魄魔晶确实存在?而且就在九幽潭?” “九幽潭有没有冰魄魔晶我并不清楚,但是九幽秘境之中确实有魔界圣物存在,故而魔尊才会将那处划为秘境,严加禁入。”素姨看着玄梦昔满怀希望的样子,有些不忍打击她,遂补充道:“或许那圣物便是传说中的冰魄魔晶也说不定。” “但是小昔,我劝你暂时不要去擅闯九幽秘境,你父亲与熙黠如今正在四处寻你,你还是先好好的去仙界躲好,待这风声过后再做打算。”素姨继续对玄梦昔说道。 玄梦昔哦了一声应付素姨,接着问道:“素姨,你从前有没有见到过有人记忆丢掉了再重新寻回来的?” 素姨摇了摇头道:“除非是那人的记忆是被封存起来。也就是瞧上去是失了记忆,但这段记忆实际上还是存在的,只是暂时被封存了起来看不到而已。在适当的时候遇到特殊的介质后,那封存的记忆被解封,这个人便会重新恢复过往的记忆。但是这与你说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你说的是记忆丢了,我也搞不清楚你这是个什么丢法了。” “唉,是记忆脱离了身体,丢到了断层空间之中了。”玄梦昔叹道。 “既是如此,你再入断层空间将那记忆寻回便是了,又何必冒险回到魔界来求那虚无的冰魄魔晶啊!”素姨满脸的不解。 玄梦昔再次惆怅地叹道:“唉,那断层空间的入口已经找不到了,故而只能另辟蹊径求助于冰魄魔晶。我知道我这是下策,也是因为没有其他办法了。” “小昔,你现在千万不要贸然行动。你父亲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逃婚之事这页还没翻过去呢,若是让他知道你再生事,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的!”素姨拉住玄梦昔的手,郑重地嘱咐到。 玄梦昔回握着素姨的手,笑了笑安慰道:“素姨,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此事我自有打算!” 二人正说着,忽然门外人影晃动,一个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素如,你和谁在说话?” 这熟悉的声音听的玄梦昔心惊肉跳,没错,那是她父亲的声音。 素姨与玄梦昔皆是面色惨白,素姨捏紧玄梦昔的手,一边示意她稳住心神,一边开口应道:“我方才在读白日得到一话本子,并未和谁说话。” “那你出来一下,我有些话同你说。”玄梦昔父亲低沉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声音中不含情绪,语气却冰冷肃穆地不容人拒绝。 素姨朝玄梦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见机行事,随后急忙起身开门出去了。 玄梦昔竖着耳朵听到父亲与素姨的脚步声竟是越来越远,想来父亲应是带着素姨去别处说话了。于是轻轻地将门缝拉开,小心地探头朝外望了望,见四处无人,于是放心地一个飞身上到屋檐之上再轻轻往上一纵,一身红裙的身影在夜空中飞扬着与那高悬的红月顿时融成一色。再望去,玄梦昔已是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虽说素姨一再嘱咐让玄梦昔不要在此时去往九幽秘境,但是玄梦昔既是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潜回了魔界,又岂有不去之理? 第八十二章 只身犯险 独闯九幽 关于九幽潭以及冰魄魔晶的传说,在魔界可谓是无人不知晓。由于九幽潭方圆百里之地皆被魔尊布下结界封闭起来,并禁止外人进入,故而这九幽潭以及周围的禁闭之地又被魔界俗称为九幽秘境。 九幽秘境地处无妄山之颠,据说正中的九幽潭水深不见底,直通魔界的地底深处,与妖冥二界相通。 玄梦昔从素姨的住处飞身出来,直奔九幽秘境而去。 无妄山的整个山顶,皆被魔尊所布的结界所笼罩。此结界并非普通的结界,不仅具有隐蔽的功效,更具有反噬的能力。外界之人若是想攻破结界,如攻而未破,则进攻之人反倒会被结界反噬,自身将会遭受到所施之力强一倍的反攻。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魔界之中寻常之人皆不敢轻易踏足此地。 据玄梦昔所知,魔界之中除了魔尊之外,唯有魔君熙黠一人曾经踏入过九幽秘境。 据说当时熙黠初入魔界,为了在魔界立威扬名,于是去独闯九幽秘境的结界,结果成功破界进入其中。从此熙黠这个不见经卷的名字在魔界顿时响亮了起来。其实当时熙黠此举不光是为了扬名,也有挑战魔尊权威的意味在里头。正是因为此事,熙黠引起了魔尊的注意,并在后来得到了魔尊的认可以及重用。 照理说除了魔尊之外,这熙黠才是最了解九幽秘境的人。只是玄梦昔好不容易摆脱了熙黠,又怎能再次羊入虎口去找他问九幽秘境之事? 如今玄梦昔独闯九幽秘境,虽是凶险,但也不是全无把握。换作逃婚之前的玄梦昔,她是断然不会擅闯这九幽秘境的,因为明摆着就是送死。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玄梦昔有洪荒宝物乾坤鼎在手,她觉得还是可以奋力一搏,来挑战一下魔尊的权威的。 悬立在九幽秘境的结界之外,玄梦昔祭出体内的乾坤鼎。手掌翻转舞动间,灵力源源渡入乾坤鼎中引动着宝鼎内部的洪荒之力。不一阵,一个巨大的火球从乾坤鼎中慢慢浮出。 玄梦昔双目一瞠,口中轻轻喝到:“破!” 那巨大的火球顿时从乾坤鼎的上方飞速旋转着朝九幽秘境的结界撞去。在触碰到结界之时,那火球顿时崩裂开来,化作岩浆一般的溶质在结界上流动开来,慢慢地如燎原的野火一般蔓延燃烧着。整个无妄山巅火光冲天,将墨黑的天际染得赤红,那一弯腥红的下玄月在熊熊的火光之下,竟是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玄梦昔嘴角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看来这结界也非传言中的那般可怕。在洪荒宝物乾坤鼎的面前,堂堂一界魔尊费心布下的结界竟是显得如此地不堪一击,难怪这二界一直都为争夺这洪荒宝物而征战不休,甚至提及洪荒宝物就变得疯狂不已。 九幽秘境的结界在乾坤鼎的火光灼烧之中渐渐变得越来越薄,最后竟然塌陷出一个半人高的破洞出来。 眼见结界已破,玄梦昔于是停住了手,将乾坤鼎收入体内。准备从那结界的破洞之处进入到九幽秘境之中。 方才接近那结界的破洞,玄梦昔忽然觉得一阵热浪从身后袭来,肩背之上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一下子将她扑倒在地并往前推了数米之远。 有人偷袭?! 玄梦昔心中一惊,趴在地上忽觉喉间一暖,一口鲜血竟从口中溢出。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望望,却并不见偷袭之人。 这是何故?方才那袭击自己的强大力量是怎么回事?莫非是传说中的结界产生的反噬之力? 可是这结界明明已经被乾坤鼎破开了,为何还会有反噬之力的存在?玄梦昔心中甚是不解。 来不及多想,玄梦昔捂着如同被烈火炙烧过的火辣辣的肩头,继续往九幽秘境深处行去。 这九幽秘境四处皆是低矮幽森的树丛,在幽暗的红月之下,一条逶迤的羊肠小道朝黑暗之处延伸,远远地望不见尽头。 玄梦昔咬牙忍住身上的疼痛,沿着那矮树之间的小道摸索着前行。小道并不平坦,其间荒草杂生,脚踏上去绵软中带着深浅不一的高度。这种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心中有些发毛。 沿着羊肠小道行过低矮的树丛,忽然满眼皆是幽寒的白光。玄梦昔定睛一瞧,脚下已经不是丛生的杂草,而是薄薄的寒冰。 莫非九幽潭已在脚下? 玄梦昔缓缓地矮身下去,蹲下来用手触了触脚下的寒冰,竟摸到了好几处惊心的裂痕。而且这脚下的寒冰,比她方才想象中的还要薄,感觉随时都有破开的可能。 这可不是什么妙事。如若这脚底的寒冰之下果真是传说中的九幽潭水,那么这薄冰一旦破开,陡然堕入那深不见底的九幽潭就麻烦大了。这冰魄魔晶都还没见着呢,可不能先把自己玩完了! 玄梦昔慢慢地立起身来,极为缓慢地向前挪动着,生怕脚下的寒冰受力不均而突然爆开。 银白的冰面光滑如镜,将墨黑天际中那一弯红月映在中间。玄梦昔一边慢慢前行着,一边望着冰面上红月的倒影有些愣神,心里寻思着那传说中的冰魄魔晶究竟在九幽潭的何处。 这一瞬间的分神,玄梦昔忽觉脚下一声“嘎咋”的轻微碎响,随后冰面的崩裂之声接踵而来。玄梦昔心中惊道不妙,轻点足尖想借力腾空悬起,不料脚尖触碰到那碎冰之上,却好似被一股力量牵引住一般,整个人不但无法飞身起来,反倒被拖拽着往下陷入冰冷潭水之中。 玄梦昔催动体内的灵力,发觉体内的经脉仿佛瞬间被冻结住一般,根本无法供灵力游走。脚下那股吸力越来越强,眼见自己即将要被吸入潭中,玄梦昔奋力一把祭出体内的乾坤宝鼎。乾坤鼎旋转着缓缓升空,在玄梦昔的头顶之上悬浮起来。 伸出手臂用力攀住乾坤鼎的一足,玄梦昔随着宝鼎旋转起来,身体在冰冷的九幽潭中搅弄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四处的薄冰尽数破碎开来,随着旋转之力渐渐地朝漩涡中涌入。 借着乾坤鼎的巨大旋力,玄梦昔终于摆脱了脚下牵引住自己的强大吸力,从冰冷的潭水之中抽身出来。 一离开那九幽潭水,体内的经脉顿时通畅开来。玄梦昔催动体内的灵力,一个飞身而起悬浮在半空之中。 望着身下那一潭被乾坤鼎搅乱的九幽潭水,玄梦昔却并未发现任何有关冰魄魔晶的踪迹。 难道关于冰魄魔晶的传闻并不是真的?难道冰魄魔晶竟然是并不存在? 一股失落之情顿时漫上了玄梦昔的心头。 玄梦昔手掌翻转,让乾坤鼎慢慢停止转动,接着伸手过去将其收入体内。 然而那一潭被搅弄得昏天暗地的九幽潭水,却并未就此平息下来。水面中间那个被乾坤鼎搅弄形成的漩涡竟然越来越大,将整个水面上所有漂浮的物体尽数呑入其中。 过了一阵,漩涡由下陷转为慢慢地上升,变成一个如同龙卷风似的巨型水柱,一个闪光的物体在水柱的顶端若隐若现。 玄梦昔心中一动,难道那闪光的物体便是传说中的冰魄魔晶?于是立马飞身往那水柱顶端去看个究竟。 在玄梦昔飞身向上的同时,那水柱忽然又急速地下落,这一上一下的落差之间,水柱顶端发光的物体与玄梦昔擦肩而过。虽是一瞬间之事,但是玄梦昔却看清楚了那发光的物体并不是什么冰魄魔晶,而是……而是一个人。 没错,那水柱顶端发光的物体不是传说中的冰魄魔晶,而是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 水柱急速下落,渐渐与九幽潭的水面持平,最后消失不见。九幽潭在瞬间又恢复了平静,那潭水居然又如之前那般,覆上了一层薄冰。 在水柱顶端的红衣女子稳稳落在九幽潭的冰面之上,缓缓转身朝玄梦昔望了过来。 玄梦昔悬立在半空之中与那冰面之上的红衣少女遥遥相望,却惊讶得目瞪口呆。 红月之下,那少女一身红衣一头乌发,羽扇般的长睫,额上一抹淡红的蔷薇印记似化了水的胭脂一般,淡淡地绽放在眉心之间。 这冰面上的红衣少女竟是与玄梦昔生的一模一样! 玄梦昔愣了一下,心中好不恼火,这是个什么妖孽,居然敢化作她的模样来作怪! “你是何人?为何要化作我的模样!”玄梦昔声音中含着怒气,质问那冰面上的红衣少女。 红衣少女长睫撩动,唇角轻轻一动,开口说道:“你又是何人?胆敢擅闯九幽潭!” 这红衣少女的声音飘入玄梦昔的耳中,令她更为震惊。这声音以及语调竟然都学的与她一模一样! “妖孽,快给我现出原形来!”玄梦昔愤怒地说着,飞身从半空之中急速落下,朝冰面之上的红衣少女袭来。 银白的冰面之上,两个红衣身影纠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孰真孰假。 忽然墨黑的天际一道凌厉的紫光闪过,玄梦昔与那红衣少女皆被紫光吸引,抬头朝空中望去。那道紫光在黑暗之中扩开,明晃晃地变成一个光圈,慢慢地晕了开来。一个玄衣身影从那光晕之中飞身而出,紫色的长发在红月之下异常的夺目。 “熙黠!”冰面之上的一个红衣身影见到来人陡然惊呼了一声,欢喜地飞身朝空中而去。 第八十三章 红衣双娇 真假难辨 这九幽秘境自从当年熙黠闯境之后,魔尊之前设下的结界其实是已经破碎。为了将功补过,也为了在挑战魔尊权威之后显示自己臣服的态度,熙黠主动对九幽秘境的结界进行了修补。 故而玄梦昔今夜所破的结界,已经不再是之前魔尊所布下的那个,而是后来由熙黠所设。 方才玄梦昔忽然闯境破结,导致结界受损,布下结界的熙黠顿时感应到了异样,于是立马飞身赶往无妄山之颠来进行查看。 熙黠刚刚进入到结界之中,便见着九幽潭冰面之上一个红衣身影飞身朝他而来,并亲昵地唤着他的名字。定睛一瞧,那飞身而来的红衣身影竟是熙黠朝思暮想的玄梦昔! “熙黠!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一身红衣的玄梦昔飞身跳到熙黠的面前兴奋地说道。 熙黠心中纳闷,玄梦昔不是混入神界去寻那护元珠了吗?又怎么在此地出现?难道护元珠已经得手了? “梦昔,你怎会在此?护元珠已经到手了吗?”熙黠好奇地问着面前的玄梦昔。 “是呀!”熙黠面前的玄梦昔点头答道。 忽然另外一个声音从冰面之上传来:“没有!别听她胡说!” 顺着声音往去,熙黠这才发现下方银白的冰面之上居然还立着一个红衣女子,长着一张和玄梦昔一模一样的脸。那女子满面怒色,朝他喊道:“护元珠并未到手,别听那妖孽胡说!” 两个玄梦昔?! 熙黠顿时凌乱了起来。 “熙黠,她才是妖孽!居然化作我的模样冒充我呢!”熙黠身边的玄梦昔满面委屈,上前一步拉着熙黠的衣袖说道:“护元珠若未到手,我又岂会来到此处!你说到底谁在胡说八道?” 熙黠眼中凌光闪现,看了看跟前的玄梦昔,又复而望了望那冰面之上的红衣女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缓缓开口道:“妖孽又如何,我倒是更喜欢妖孽。既是有两个梦昔,那我便一块儿带回去娶了,能享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跟前的玄梦昔顿时跳起脚来:“不行不行,你只能娶我一个,不能娶那个妖孽!” 冰面之上的玄梦昔唾道:“熙黠,你也倒是想的美!谁要嫁你了~” 熙黠笑了笑,上前一步握住身旁玄梦昔的手说道:“嗯,她既然不肯嫁我,那我就只娶你一个了!” “真的!”这个玄梦昔雀跃道:“那你先帮我了结了这个妖孽,我便与你成亲!” 熙黠转头朝冰面上看了一眼,将握在手中的玉手在唇边轻轻一吻,接着忽然加大力量将那双手在手心之中握紧。 这个被熙黠握着双手的玄梦昔本是一脸甜样,忽然面色一改,惊呼道:“熙黠,你太用力了,握的我好疼啊~” “啊,会疼吗?”熙黠貌似满脸的怜香惜玉,声音却是冰冷无情:“知道疼就对了!”说着,手中又加大力度使劲捏了下去。 熙黠面前这个“玄梦昔”的面上因为剧痛而扭曲起来,大声喊道:“啊,好疼啊,熙黠快放手!” “放手?你不是还要嫁我吗?这么快就让我放手,我可舍不得呢!”熙黠冷冷地说着,眼中蒸腾出浓浓的杀意来。 这个“玄梦昔”顿时面色惨白,转而眼露凶光道:“舍不得?呵,你确实是舍不得……”说着恶狠狠地瞪了立在冰面上的玄梦昔一眼,又转而望着熙黠的眼睛继续说道:“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舍不得!” 忽然,立在冰面之上的玄梦昔一声惊呼,脚下的薄冰又寸寸碎裂开来。如同之前那般,玄梦昔的脚底仿佛被巨大的引力给吸住,生生地被拽入那冰冷的九幽潭水之中。 玄梦昔原本可以如同之前那般,祭出乾坤鼎来脱身,奈何如今熙黠在场,不方便现出洪荒宝物,于是只能任由那巨大的吸力将自己死命地往下拽。 眼见玄梦昔忽然跌入冰冷的九幽潭水之中,熙黠面上不免有些不淡定了,松开紧捏在手中的假玄梦昔,如一道闪电一般迅速朝那逐渐被潭水湮没的玄梦昔飞去。 “梦昔,快把手给我!”熙黠在九幽潭水的上方定住,将手伸向玄梦昔。 玄梦昔在冰冷的潭水之中挣扎着,将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熙黠的手刚刚触及到玄梦昔的指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并不是将熙黠牵引住后与玄梦昔一并下坠,而是将他的手与玄梦昔的手排斥开来。 明明玄梦昔的手就近在眼前,可是无论熙黠怎么用力往前他都无法抓握住她的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点一点地拽入潭水之中。 那个假的玄梦昔缓缓落在九幽潭的水面之上,忽然间那破碎的冰面顿时被冻结住,眼见即将被潭水吞没的玄梦昔也霎时间停止了下坠,整个人被水面上的寒冰给冻住了,动弹不得。 “是不是舍不得呀?你瞧你的脸色都变了,看来真是舍不得呢!”假的玄梦昔撩动着羽扇般的长睫毛得意地对熙黠说着,揉着方才被熙黠捏痛的双手继续说道:“你既是对她这般地在意,我明明与她生的一模一样,为何你却舍得对我这般狠心?” 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冰冷的杀意,凌厉的声音在冰面上飘荡起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我就是玄梦昔啊,呵呵呵……”这个红衣少女样貌身姿以及声音语调皆是与玄梦昔一模一样,若不是因为方才她对熙黠的态度露出了破绽,单从外表之上真的是很难将她与真的玄梦昔进行区分。 真正的玄梦昔此刻被冻在冰面之上动弹不得,肌肤的表面之上都被覆上了一层薄冰,唯有舌头和眼珠还能勉强动上一动。 听到那红衣少女还在说什么自己是玄梦昔,玄梦昔心中真是窝火,心中唾骂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简直是不要脸的节奏! 然而心中百转千回,通过僵硬的舌头含糊从口中说出来,却没有了任何杀伤力。 玄梦昔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阵,显然一旁的熙黠与那红衣少女都没听明白。 熙黠不解地望了望玄梦昔问道:“梦昔你说什么呢?” 那红衣少女可就没有这般客气了,颇为不悦地对玄梦昔说道:“都被冻住了居然还不老实,看来是冻的还不够彻底呀!” 说着衣袖一挥,整个水面之上的寒冰又加厚了一层,玄梦昔的舌头也彻底被冻住了,只能瞪着眼睛望着熙黠与红衣少女。 熙黠眉头一皱,显然红衣少女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他一直未对眼前这个冒充玄梦昔的少女痛下狠手,多少也是因为如今这个少女顶着一张与玄梦昔一模一样的脸。正所谓爱屋及乌,让熙黠对他心爱的玄梦昔下手,他当真还是有些下不去。所以他一直对这个冒充玄梦昔的红衣少女一忍再忍。 然而此刻,这个红衣少女一再对玄梦昔下手,显然已经触及到了熙黠的底线,他已经无法再容忍了!纵使她有着一张和玄梦昔一模一样的脸,他也不再打算和她客气了! 只见熙黠手中一个翻转,那柄玄色的长钩便出现在手中。红色的月光之下,那锋利的长钩却已然闪现出阴冷的光芒。玄色长钩的后面,是熙黠那双杀意浓重的眸子,里面还透着冰冷的阴森之色。 亮出了这兵器,看来熙黠是打算要跟这个红衣少女来真的了! 红衣少女轻轻地撅了撅嘴道:“我这般钟情于你,你却对我兵刃相向;她对你嗤之以鼻,你却对她怜爱相加。熙黠,你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啊!” “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我的脑子从来就未正常过吗?”熙黠一脸冷色,望了望那红衣少女继续说道:“哦,我忘了,这九幽秘境一直被魔尊封闭,你大约很久没有出去过了吧,自然是不知晓我熙黠在魔界的名号。” 红衣少女被熙黠说得面上一动,咬牙道:“熙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玄梦昔!”说着,一个跺脚,脚下的寒冰又再次碎裂开来。玄梦昔身上的冰也顿时碎开,整个人随之又继续往潭水中下沉而去。 熙黠将手中的玄色长钩一个飞旋,脱手而出,向红衣少女袭去。然后想都不想,纵身跳入那冰冷的潭水之中。 在熙黠的身体接触到九幽潭水的那一刻,之前阻挡他与玄梦昔接近的那股强大力量顿时消失不见了,转而是脚下仿佛受到牵引一般,被拖拽着不断地下沉。 熙黠努力地靠近玄梦昔,慢慢拉住她的手, 把她拽到自己的身边,在水中将她紧紧地抱住。接着准备操纵那玄色的长钩继续牵制水面上的红衣少女。 但是此时熙黠才发觉入水之后,体内的经脉仿佛被冰冷的九幽潭水给冻住了,灵力根本无法使出,故而也无法再继续操纵兵器。 红衣少女见熙黠跳入水中,惊呼道:“熙黠,你这个白痴,为了她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第八十四章 潭底遇险 熙黠相救 红衣少女见熙黠跳入水中,惊呼道:“熙黠,你这个白痴,为了她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说着手中一道白光铺开,阵阵寒气顿时将整个九幽潭的水面覆盖起来。白光所触及之处,瞬时被寒冰冻住。 显然,红衣少女是在阻止水中的熙黠与玄梦昔继续下坠,想要用寒冰将这水中的二人冻住。 然而在熙黠跳入水中并将玄梦昔抱住之后,貌似两个人的重量叠加到一起反而加速了下沉的速度。纵使红衣少女第一时间出手相救,却并没来得及将二人留在冰面之上。待玄梦昔与熙黠周围的潭水结成寒冰之时,二人已是彻底被九幽潭水所淹没。 红衣少女趴在冰面之上,望着在冰面之下不断往九幽潭底下沉的二人,留着眼泪呼喊道:“熙黠,你这个白痴!你还要为她死多少次才会彻底死心!” 少女的眼泪落在冰面之上,化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子,宛然水晶一般璀璨透明。 此时冰面之下的玄梦昔与熙黠二人,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地拉扯着不断地下沉。这九幽潭深不见底,玄梦昔被熙黠紧紧抱在怀中,只觉得越往下沉那潭水越是冰冷刺骨。原本她还能感受到熙黠的体温,慢慢地,熙黠的怀抱也是变得如同周围的潭水一般的冰冷。 玄梦昔一直讨厌熙黠,当初她宁愿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向自己施加封印气息的符咒,就是因为她宁愿死也不愿嫁给熙黠。在青虬山中熙黠寻到她时,她假意逢迎其实暗中却是在千方百计地要摆脱他。对于这个男人,玄梦昔没有用过半分真心。 然而玄梦昔没有想到,这个男人却是愿意为了她连命都不要。 在灵蝶谷塌陷之时,玄梦昔曾以为她会跟钦伏宸死在一起。然而此时,要与她死在一起的人却不是钦伏宸,而是熙黠——这个她曾经想要用生命来摆脱的男人。 天意真是弄人。玄梦昔心中叹道。 周围越来越暗越来越冷,玄梦昔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冻僵了,渐渐地意识也模糊起来。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玄梦昔的意识方才慢慢复苏。周围似乎不再是那么地冰冷刺骨,反倒有些暖融融的。努力地张开眼睛,跳跃的火光映入了玄梦昔的眼中。 一个翻身起来,玄梦昔这才发现自己竟是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山洞之中。说是山洞,却并不密闭,四处都是小小的洞口通道,形容它是一处四通八达的交汇之地更为贴切。 玄梦昔躺在此处一角落中的巨石之上,脚下燃着一堆枯枝,悦动的火焰将身上的湿透的衣裙已烘烤干了,之前冻僵的身体也变得暖融融的。 望着那火堆之上跳动的火焰,玄梦昔忽然想到与自己一并落入九幽潭的熙黠竟没了影踪! 对了,熙黠人呢? 玄梦昔猛地从巨石之上爬了起来,沿着四处都是岔道的山洞转了一圈,却并未见到熙黠的人影。 由于对此处并不熟悉,而且岔道过多,玄梦昔也不敢贸然地离开此处去寻找熙黠。想着她既然能安然地在此处躺着,而且旁边燃着火堆,想必是得人相救了。而且这个人说不定就是熙黠。 若此时她贸然跑出去行错了岔道,到时候熙黠回来要是寻不到她岂不是自找麻烦? 想到此处,玄梦昔于是又回到了火堆旁边,靠着那巨石坐了下来,打算等一等,看稍后熙黠会不会回来找她。 干枯的树枝在火焰的灼烧之下发出噼啪的碎响,玄梦昔蜷缩在火堆旁边,望着那跳动的火花,竟然又慢慢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玄梦昔听到周围发出阵阵轰鸣与闷响,睁眼一看,眼前竟是一片漆黑,之前的火堆与巨石都已不见。身体虽然被暖融融的气流所包围着,但很明显玄梦昔已不是在之前的那个山洞里面了。 这是怎么回事? 玄梦昔纳闷地起身,在黑暗之中摸索着探查,这才发现她自己竟是处在一个巨大的金属罩子里面,罩子内部暖意浓浓,然手触及罩子的内壁,却能感觉到外部传来的浓重寒意。 细细感受这金属罩体内部环绕在身侧的暖流,玄梦昔竟是觉得莫名地熟悉,好像是那……洪荒之力! 洪荒之力?! 想到那环绕在身旁的暖流竟是洪荒之力,玄梦昔于是再次仔细观察了一番自己如今身处的这处形似金属罩子的空间,罩壁之上刻有凹凸的符形咒文,与自己手中乾坤鼎壁之上的咒文很是相似。 莫非,如今自己竟是在洪荒宝物的内部? 复看这个空间的形状,形似一个巨大的钟罩,难道这是洪荒宝物混沌钟的内部?应该是不会错了,玄梦昔如今的确是在混沌钟的里面待着。 混沌钟!玄梦昔心中一动,那熙黠人呢? “熙黠!熙黠!……”玄梦昔敲击着混沌钟的内壁,大声地呼喊着熙黠的名字,声音在混沌中的内部发出一阵阵地回响。 喊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应声,这熙黠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照理说熙黠要真是出了事,玄梦昔应该高兴才是。那可思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就再也不用担心父亲会逼迫她与他成婚,也不用四处逃窜躲藏了。然而此时玄梦昔却并没有丝毫的幸灾乐祸的感觉,反倒是非常的担心。 纵使她再不喜欢熙黠,纵使她与他之间有着再多的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她却从未想过要去通过伤害他来成全自己。或许这便是父亲一直不喜欢她的原因吧。身为一个魔族的女儿,就应该有着一副铁石心肠,而玄梦昔的内心深处,却总是存着那么一份柔软与不忍。 而且今日,熙黠乃是为了她而犯险,她更是不能让他出事啊! 玄梦昔心中正为熙黠担心着,忽然熙黠的声音从混沌钟的外部隐隐传来:“叫我做什么?” 不知是因为混沌钟的阻隔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熙黠的声音很轻,完全没有以往那种凌厉的感觉,甚至让人觉得他此时似乎非常的虚弱。 “熙黠,你没事吧?”玄梦昔听到熙黠的声音,反而更为担心起来。然而话问出口之后,熙黠那边竟是半天没有回应。玄梦昔于是轻轻拍了拍混沌钟的内壁,混沌钟发出咚咚的鸣响,一层层地向外传了出去。 良久之后,熙黠微弱的声音再次传了进来:“别拍了,这声波在水中震得头疼。”听起来他说话十分地费力,却似乎并不想让玄梦昔担心,停了停休息一下继续说道:“你安心在里面待着,我在想办法上去。” 看来之前玄梦昔醒来发觉自己在山洞之中旁边还燃着火堆,那只是她的幻觉或者是梦境。听熙黠这样一说,如今他们二人还被困在九幽潭底之中。 九幽潭水冰冷刺骨,之前玄梦昔已经体会过了,而今她身处混沌钟的内部之中,身旁虽然围绕着温暖的洪荒之力,却依旧能从钟壁之上感受到外部传入的阵阵寒意。 这般长久的处在极寒之中,熙黠可受得了?为何他不一同入到混沌钟内部暂避? 忽闻混沌钟外一声巨响,隔着钟壁玄梦昔依稀能分辨出那声音乃是从不远处传来。慢慢地周围似乎有些晃动起来,接着晃动越来越剧烈,玄梦昔在混沌钟内部能感受到外面似乎被翻天覆地的搅弄着,一股巨大的压力似乎将混沌钟紧紧扣住。 外面传来熙黠疲惫的声音:“居然还活着!”紧接着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之声。玄梦昔分辨出那声音并不是熙黠的声音,看来这外面还有其他的人或者活物存在。 玄梦昔一边心急地拍打着混沌钟的内壁,一边急切地呼喊着:“熙黠,外面怎么了?快让我出去!” 混沌钟发出阵阵鸣响,似乎引起了外面那家伙的注意,忽然一阵剧烈的撞击自外部向混沌钟袭来。玄梦昔被巨大的冲击力震了一个踉跄,整个人重重摔在钟壁之上。 紧接着,混沌钟好像被拎了起来,底部出现了一道口子,冰冷的九幽潭水从底部开始灌入其中,很快水便没及了玄梦昔的腰部。转瞬间,混沌钟又被扣在潭底,那灌水的口子又消失不见。 听声音似乎熙黠与那家伙在外面激烈地打斗了起来。熙黠为了护住玄梦昔,放着洪荒宝物混沌钟不用。如今在九幽潭水之中,他的灵力又被冻结了。没有了丝毫灵力的熙黠,光凭招数能不能搞定那家伙呢?玄梦昔想想都觉得很玄。 不行,还是得想办法出去外面去帮忙才行,这般躲在这里袖手旁观下去,若是熙黠真出了什么事,她必定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玄梦昔此时已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翻手间祭出了洪荒宝物乾坤鼎,打算用乾坤鼎来顶开罩住自己的混沌钟。 乾坤鼎在玄梦昔的操纵之下缓缓升至混沌钟的顶部,紧接着发出赤金色的光芒,而然当乾坤鼎触碰到混沌钟之后,光芒竟然慢慢地黯淡下来。玄梦昔心中一惊,难道同属性的洪荒宝物之间,竟是无法对抗么? 外面又是一阵轰天巨响,玄梦昔隐约听到了熙黠轻微地**了一声。熙黠是何等人物,在魔界驰骋这么多年,就算是伤及脏腑口中涌血,也会强忍着将血咽下肚的。如今这轻微地一声**,一把牵动了玄梦昔的心。 看来,他是支撑不住了。 第八十五章 魔君情深 梦昔生愧 熙黠的这轻微地一声**,顿时牵动了玄梦昔的心,她明白他已是支撑不住了。 如今乾坤鼎在混沌钟的内部,两股相似的洪荒之力似乎两两相溶,起不到丝毫对抗的作用,故而玄梦昔根本无法借助乾坤鼎而出去外面帮忙。玄梦昔在混沌钟内如坐针毡,焦急地拍打着混沌钟的内壁呼唤熙黠:“熙黠,你快放我出去,然后用混沌钟对抗那家伙,快呀!熙黠,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你安心在里面待着,我熙黠对付这种小角色居然动用洪荒宝物,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熙黠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却有些飘若游丝的感觉。 显然,熙黠这是在嘴硬而已。他的个性玄梦昔很是清楚,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又怎会害怕被人笑话?他一直不动用混沌钟来对付外面的那个家伙,只不过是因为他要用混沌钟来护玄梦昔的周全。在他的心里,玄梦昔的安危远比他自己的命更为重要。 魔君熙黠的这一份深情,让玄梦昔心生愧疚,他待她如此,她却无以为报,因为她的心已经给了钦伏宸了。 正是因为如此,玄梦昔更加不能让熙黠傻傻地为了自己而送了命。得想办法出去,必须想办法出去! 玄梦昔正想着,混沌钟外部又再次受到了猛烈的撞击,内部及腰的潭水因那冲击之力而呼啸地卷了起来,巨浪将玄梦昔往上抛起,然后重重地拍击到混沌钟的内壁之上。玄梦昔趴着混沌钟的内壁站稳了身子,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喉间一暖,一口鲜血便要从口中喷涌而出。玄梦昔用手紧捂住嘴,那鲜血却是止不住地从口中溢了出来,沾染得满手都是。 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玄梦昔迅速地用双手扶住混沌钟的内壁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待晃动慢慢稳了下来,周围居然变得寂静无声了。 这忽然而来的寂静,让玄梦昔心中一阵发慌,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外面的熙黠此刻是生还是死? 扶着混沌钟内壁的一只手心渐渐觉得有些发烫起来,玄梦昔将手掌从上面移开,惊讶地发现方才沾染了自己鲜血的手掌在混沌钟的内壁上印上了一个血手印,如今这个血手印竟然在这混沌钟的内壁上发起血红的亮光来。 那光芒越来越强盛,越来越刺目,玄梦昔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眼睛。待她再次朝那发光之处望去,印在混沌钟内部的血手印已是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股奇怪的感觉弥漫了玄梦昔的全身,混沌钟内部之前环绕在她身侧的洪荒之力,竟然慢慢地开始在玄梦昔的体内游窜起来。 这怎么可能?玄梦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混沌钟的主人乃是熙黠,这洪荒宝物一旦被滴血认主之后,如果之前的主人不再次进行血祭解除认主的话,宝物是绝对不会接受第二个主人的。 难道……难道熙黠……出事了? 玄梦昔心中一紧,陡然生出一阵悲凉。忍住心中的悲痛,玄梦昔同时操纵起了洪荒宝物乾坤鼎与混沌钟。将乾坤鼎收入体内之后,玄梦昔将混沌钟祭了起来。混沌钟在玄梦昔的操纵之下缓缓地抬了起来,并慢慢地缩小,最后落在她的掌心之中。 从混沌钟内部出来之后,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袭遍全身,玄梦昔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虽这潭水还是如之前那般寒冷,但是脚下却不再有那种强大吸力的牵引,在水中活动起来倒是轻松了不少。 定神望了望周围,这九幽潭底竟是形似一个充满冰水的巨大怪洞,四处又遍布着大小不一的小洞。小洞之中透着隐隐的幽光,也不知是通往何处。 玄梦昔在九幽潭底环视了一番,迅速锁定了熙黠的身影。此时在潭底的一个角落中,熙黠单膝跪地身旁漂浮着血肉的残片,周围的那一片水域都被血浸染的绯红。 “熙黠!”玄梦昔一边唤着熙黠的名字,一面焦急地朝他游了过去。周围的血污在面前漂动着,浓重的腥臭味让玄梦昔有些作呕。 游到熙黠的身边,发现他竟好似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玄梦昔靠近熙黠,碰了碰他的身体,竟是冰冷中带着些许僵硬了。 堂堂的一界魔君,居然也会做这种傻事,玄梦昔心中有些隐痛。拉起熙黠的手臂,将他架在肩上,慢慢朝上方游去。 九幽潭底的幽光慢慢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周围开始变的一片黑暗。不知道在黑暗之中游了多久,玄梦昔终于感觉到头顶上方开始有了隐隐的微光。 奋力地往上游去,周围终于明亮了起来。忽然玄梦昔感觉被什么坚硬的物体阻住了,无法再继续上行。伸手触碰过去,原来竟是厚厚的冰层。 玄梦昔一手死死拽住熙黠,一手挥着拳头朝寒冰之上砸去,奈何手中既使不出灵力也使不出力气,砸了半天那冰层依旧是原样,不见一丝裂痕。 这潭水表面之前所覆盖的寒冰,明明是薄薄的一层,为何此时竟然变得如此之厚?玄梦昔心中不免有些纳闷。 正寻思着该如何破开这厚冰才好,忽见冰面之上似乎有模糊的影子在晃动着,紧接着冰层自上而下发出阵阵崩裂的碎响,玄梦昔头顶上方的厚冰竟然龟裂开来。那裂纹如同一张猛然撒开的巨网,迅速在整个冰面上蔓延开来,覆盖住九幽潭的整个冰层顿时都破碎成一块块浮冰,在水面之上漂动着。 玄梦昔搂紧熙黠,一个纵身从浮冰的缝隙之间破水而出,稳稳落在九幽潭旁边的草丛之上。 魔界乃是天界的暗面,在这里日夜并不似外界那般分明,唯有通过天上的日月星辰以及云霞来进行分辨。玄梦昔抬头望了一眼墨黑的天际,如今空中悬着的已不是那弯红月,而是染透了云霞的一轮红日。 炙热的日光从云霞之间穿透而落,洒在玄梦昔湿透的衣裙以及长发之上,不一会儿便将冰冷的潭水蒸腾干了。身上的寒意慢慢散去,玄梦昔开始有了些暖意。 闭目躺在草丛之中的熙黠,那玄色的衣裳上面瞧上去依然隐隐现些一块块貌似湿了水的暗纹。玄梦昔摸了摸,他的衣服已经干透,这满身的暗纹想来应是干了的血渍,只是在他玄色的外袍之上显不出那腥红的血色来。 “熙黠……”玄梦昔带着复杂的情绪唤道,轻轻拉起他没有温度的手,心中满是愧疚。 九幽潭的水面之上忽然波澜骤起,那些漂浮在水面上的浮冰渐渐聚拢起来,发出银白色的寒光,白光之中一个冰蓝色的身影轻轻一晃,出现在了玄梦昔的面前。 这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寒意的少女,浑身的肌肤仿佛冰雕玉砌一般晶莹剔透,一双蓝色的眸子,里面盛着的神色也皆是冰冷。 少女怒目瞪了一眼玄梦昔,在熙黠的身边蹲下身来望着他说道:“熙黠,你这个白痴,为了这个女人居然连命都不要了!”说着,伸手轻轻抚了抚熙黠的面庞。少女的手触到熙黠的面上之后,他的眉睫之上陡然覆上了一层白霜,睫毛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少女微微一愣,立马缩回了手,转头冷声对玄梦昔说道:“你赶紧将他抱起来,他是被冻僵了!” 玄梦昔见这少女说话如此不客气心中有些不悦,加之方才熙黠睫毛微动,这少女又说他只是冻僵了,想来熙黠应该是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于是回敬那少女道:“你自己不会抱啊!你这么紧张他你自己抱啊!” “你!……”少女被玄梦昔的话气的怒目圆睁,负气地一把将熙黠搂入怀中,但是在她接触到熙黠之时,熙黠深紫色的长发上又陡然染上了一层白霜。 显然这个少女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寒意,她这般搂着熙黠对他有害无益。她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立马将熙黠放落在草丛之中,冲玄梦昔吼道:“你这个女人,他为了你命都不要,如今你竟然这般冷血,连出手相救都不愿意!熙黠你这个白痴,真是瞎了眼,为何要错爱这样一个女人!” 这时躺在草丛中的熙黠忽然迷糊地开口喃喃道:“小昔……小昔……” 这声“小昔”唤得玄梦昔心中一颤,熙黠一直都唤自己 “梦昔”,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小名。在这魔界,除了父亲与素姨,没有第三个人这般唤过她。 听到熙黠这般的呼唤,玄梦昔不禁心软了,也不顾上继续与那少女斗气,迅速走上前去蹲下身来将熙黠拢入怀中。熙黠的身体仍旧冰冷,却不似方才在九幽潭底那般僵硬了。 玄梦昔搂着熙黠,暗自催动灵力输入他的体内。慢慢地,熙黠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血液在身体中也缓缓流动起来。玄梦昔感觉扶在熙黠后背上的手一阵湿热,抬起来一看,手上沾染的竟全是他的血。看来他不仅是冻僵了,而是受了很重的伤,只是方才全身血液被冻住了,故而瞧不出什么端倪来。如今在玄梦昔的灵力运作下,熙黠全身的血液复苏,于是身上的伤口又开始不断地渗出血来。 一旁的少女看到这个情形,捂着嘴惊呼起来,眼泪顿时刷刷地流了出来,那一串串晶莹剔透的泪珠落在地上,竟化作一颗颗如水晶般的冰珠子,散落在那草丛之中…… 第八十六章 寒冰少女 身份存疑 熙黠的鲜血不断从伤口之中涌出来,一旁的少女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晶莹剔透的冰珠子洒了一地。玄梦昔好不心烦,对那少女说道:“他都还没死呢,你能不能先别跟哭丧似的?” 说着暗自催动体内的灵力为熙黠疗起伤来。如今有乾坤鼎与混沌钟两件洪荒宝物在手,玄梦昔体内能够引动两股洪荒之力,似乎体内原本的灵力受到宝物内的洪荒之力的影响,也陡然间精进不少。 这夹杂着洪荒之力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到熙黠的体内之后,他身上的伤口渐渐开始收敛起来,血终于是止住了。只见他眉睫微动,口中喃喃道:“小昔……快走……” 接着不多久,口中又开始迷糊道:“不要……不要……放过她……” 玄梦昔握住他的手,顺势问道:“你说放过谁?” 只听熙黠继续迷糊地说道:“我会护她周全……你放心……” 虽然知道熙黠是在说胡话,但是这些话却让玄梦昔听得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在这种时候仍旧对她心心念念,可见他的一片真心。这样一个冷血无情杀人如麻的恶魔,为何独独对她一片痴情? 当年在魔界初遇之时,熙黠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再见之时他已晋位魔君,带着那冻在寒冰中间的洪荒宝物混沌钟,嚣张地说要以此为聘礼迎娶玄梦昔。这样算起来熙黠在与玄梦昔定亲之前,总共就见过一面而已,这一面竟是让熙黠对她系上了如此深情,着实让玄梦昔觉得有些意外。 立在一旁嘤嘤凄凄哭个不停的少女,见熙黠身上的伤渐渐有了起色,也慢慢停止了哭泣,跑到熙黠的身旁蹲了下来呼唤道:“熙黠!你感觉怎么样了?” 方才见这少女浑身寒气触物成冰,玄梦昔已然是猜到了她便是之前在冰面上冒充自己的红衣少女。再看她对熙黠的这般态度,玄梦昔不禁心生疑惑,貌似这少女与熙黠颇有渊源,可为何熙黠却好像与她并不是太熟。 如今这少女对自己敌意颇深,玄梦昔自是清楚直接问她等于白问,她断然是不会乖乖回答自己的提问的,故而一切疑团还得等到熙黠苏醒了方能解开。 随着玄梦昔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渡入到熙黠的体内,熙黠的气色渐渐转好,意识也慢慢地复苏,口中也不再胡言乱语。在少女不断地呼唤下,熙黠眉头微微蹙起,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熙黠!你醒了!”少女一把扑到了熙黠的怀中搂住他的脖子。 熙黠应是刚刚复苏,身体还未痊愈,猛地被少女这一抱,忽觉一阵寒意袭来,浑身一颤,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少女自知不妥,马上松开了手,抱歉地朝熙黠笑笑说道:“啊,不好意思,忘了你方才重伤还未痊愈,受不住我身上的寒气。” 熙黠满眼迷茫的望着跟前的少女,似乎对其很陌生,接着转眼看到一旁的玄梦昔,眼中顿时漾起了喜色,柔声问道:“梦昔,你没事吧!” 少女一脸的不悦,怒目瞪向玄梦昔,接过熙黠的话茬说道:“你都在用命护着她,她还能有什么事!” 玄梦昔以往心底对熙黠十分厌恶,故而表面上一直都是假意逢迎。这次在九幽潭底,熙黠舍命相救,让玄梦昔的心中甚为感动,因此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面对熙黠这柔声一问,加之那少女在中间插上一嘴,玄梦昔不禁有些尴尬。冲着熙黠微微一笑,玄梦昔淡淡地说道:“我没事,你放心。” “你没事就好!”熙黠唇角轻轻扬起,似乎在费力地朝玄梦昔挤出一丝笑容。 那少女轻轻推了熙黠一把,抱怨道:“你就只记得她,满脑子都是她这张脸。那为何我换了她那张脸,你却仍旧不正眼看我?” 熙黠眉头皱起,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少女,不解道:“姑娘,我与你素未谋面,你这话怎么说得我俩很熟稔似的?” 少女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道:“熙黠,什么叫素未谋面?五万年前你闯九幽秘境,破结界进入此地相救于我,当时我就说过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你我在此地甜蜜共处了将近半月的时间,你莫非忘记了?” 听到少女这话,玄梦昔顿时明白了为何她一直对自己心存敌意,原来她与熙黠之间竟是有这么一段渊源。可是为何熙黠竟然说从未与这少女谋面? 玄梦昔忽然想到那九幽潭水,只要身体接触到那潭水之后,体内的灵力就使不出来,这与入到灵蝶谷中遇到的情况其实是很为相似的。莫非这九幽潭也是这六界之外的一处断层空间? 难道,熙黠与钦伏宸一样,也将在此处发生的一切都忘记了? 心底正纳闷,忽闻熙黠回答道:“这位姑娘,我确实五万年前闯过九幽秘境,但却从未在此处救过你,也不知姑娘你姓甚名谁。姑娘大约是认错人了吧!” “当时九幽潭被魔焰烈火焚烧,潭水滚烫沸腾,我也日日在那魔焰之中备受煎熬。直到五万年前,你破开了魔尊的结界,将我从九幽潭底救出。当时你将我抱在怀中整整半月有余,我体表被魔焰焚烧的伤才渐渐愈合。”少女说着,情绪有些激动,顿了顿继续说道:“整整半月,你的眉眼与气息包括你的一切过往我都牢牢记在心底。这五万年来,我日日都温习着。你说我怎会认错?” “五万年前?九幽潭底?抱在怀中整整半月?”熙黠满头雾水地喃喃自语,思绪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在努力搜寻着少女的影子。 “我的名字还你帮我取的呢!”少女一再地提醒着熙黠。 “我取的?你叫什么名?”熙黠皱眉不解地问道。 “我叫幽冰呀!”少女急切地说道。 “幽冰……”玄梦昔在一旁忍不住扑哧一下笑了,少女转头瞪眼看着玄梦昔怒道:“你笑什么笑!” 玄梦昔摇了摇头,并不与少女搭话,心道叫什么幽冰啊,乍一听还以为叫“有病”呢! 可幽冰这个名字似乎顿时唤醒了熙黠的记忆,只见熙黠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面带着些欣喜之色,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幽冰?!” 少女激动地点头道:“是啊是啊,熙黠你想起我来了?” “你不是一块晶石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熙黠上上下下当量着这位名唤幽冰的少女。 幽冰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对熙黠说到:“这都要感谢你呀,是你当日相救于我,将我置于混沌钟之中,并抱在怀中细心照料半月。我在混沌钟之中吸收了宝物的洪荒之力,故而日后方得以修炼并化身成人形呀。”幽冰说着,站起身来在熙黠面前转了一个圈,展示自己的如今的身形。 玄梦昔在一旁听着熙黠与幽冰二人叨唠,心底黯然地叹道原来这九幽潭并不是如灵蝶谷一样。即便它是个断层空间,也不会夺人记忆。显然熙黠方才想不起这少女并不是因为失忆,而是因为这幽冰由一颗晶石而化成了人形的缘故。 这幽冰原来竟是一颗晶石所化?玄梦昔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来到这九幽秘境,玄梦昔本是为了寻那传说中的冰魄魔晶。然而把这九幽潭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玄梦昔却并未见着冰魄魔晶的影子。方才这幽冰提及她原本是被魔尊的结界所困在九幽潭中的一颗晶石,直到熙黠破阵后方才得以脱困,并因缘际遇地吸收了洪荒宝物中的力量得以化成人形。 难道,面前的这个幽冰便是传说中能够牵引人记忆的冰魄魔晶? 玄梦昔正想着,熙黠已从草丛之中缓缓起身站了起来,望着幽冰在他面前转了几个圈,他不禁摇了摇手道:“好了幽冰,别转了。你既是化成了人形,怎么不一早与我相认,而是要化作梦昔的模样玩闹呢?” 幽冰停下了脚步,嘟嘴道:“你的记忆之中满是这张脸,我以为我化成她的模样,你会喜欢嘛!我看你之前对那个女子俯首贴耳,那女子不就是生成这般模样么?如今对这个玄梦昔也是……” 幽冰正说着,熙黠忽然侧身过去一把将她抱住。幽冰被熙黠这忽然一抱给惊住了,停住了嘴将方才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满脸甜笑地转而说着:“原来你喜欢我本来的样子!放心,我再也不化作别人的模样了!” “对,我就喜欢你原本的模样,所以不要再化作别人的模样了。”熙黠说着,目光忽然朝一旁的玄梦昔瞟去。 玄梦昔讪讪地笑了笑,虽然觉得熙黠的举动有些不同寻常,但她觉得如果他是真心喜欢幽冰的话,她反倒轻松很多。她与熙黠虽然有婚约在身,但是她对熙黠着实是没有什么感情,现在有的也最多是感激与愧疚。 如果熙黠与幽冰真能凑成一对,玄梦昔自然是求之不得,并且会真心大方地祝福他们。但怕就怕熙黠如今只是在逢场作戏,故意想借这幽冰来气一气她罢了。 故而玄梦昔立在一旁,只是笑了笑,却笑的并不舒畅。因为她如今也拿不准熙黠究竟对幽冰是真情还是假意呢。 第八十七章 冰魄魔晶 牵动人心 不过显然熙黠这忽然一抱,对幽冰来说还是很是受用的。幽冰转过头来得意地朝玄梦昔挑衅道:“原来,一个人的记忆只能代表过往。” 说又满脸甜蜜地一把圈住熙黠的脖子继续说道:“我不在乎你记忆里有别人,只要你现在的心里有我就好。” 他们这二人无论是真情也好,还是假意也罢,显然如今玄梦昔留在这里非常的碍眼,有些不太合适。但是玄梦昔却依然厚着脸皮怵在这紧紧相拥二人的旁边不肯回避。或许她的这种行为会让二人误以为她对熙黠有情在一旁争风吃醋,但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只想抓紧时间弄清楚这幽冰究竟是不是传说中的冰魄魔晶。 “呃,这位幽冰姑娘,你方才可是说你能从熙黠的记忆之中看到我?”玄梦昔忍住尴尬,在一旁开口问道。 幽冰斜眼望了玄梦昔一眼,露出厌烦的神色:“关你什么事,以后他的记忆里将会满满地都是我的影子!” 熙黠在旁边听着幽冰如此一说,面上满是复杂的神色,似有些为难。然而他却并不插话,静静地听着这两个女人继续说下去。 玄梦昔见幽冰对自己还有敌意,于是示好道:“幽冰姑娘说的极是,熙黠既是喜欢你,自然日后满心满念都是你的影子。我对他而言自是不重要了。” 这话一说出口,立即引来熙黠的侧目,目光中满是失落的神色。似乎熙黠对于玄梦昔很是失望,她都不曾在幽冰面前争取一下自己,直接就把他拱手让人了!这说明什么?只能说明玄梦昔心中对他毫不在意。 然而玄梦昔这话却让幽冰听着非常舒服,幽冰得意地说道:“算你识相,知道如今跟我抢也抢不过!” 玄梦昔从来就没想过来跟幽冰去抢那熙黠,听幽冰这样说,心底暗自笑笑,对她说道:“既然如今我不是姑娘的对手,姑娘可否不要将我当做敌人看待?” 幽冰放开熙黠,往前两步走到玄梦昔的面前,忽然拉起她的双手,直勾勾地盯住她的眼睛说道:“你究竟是不是敌人,我看看便知晓!”幽冰这话一说出口,玄梦昔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脑中剧痛。忽然脑中过往的画面如同自动放映一般,源源不断地从黑暗的通道之中往外涌出,任凭玄梦昔如何挣扎,都无法停止下来。 熙黠在一旁见状,面色骤变,立即出手将幽冰从玄梦昔跟前拉开。玄梦昔脑中的画面顿时停止了播放,眼前的黑暗瞬间消失了。但脑中却似被搅动一般,剧烈地疼痛起来。 玄梦昔捧住脑袋,蹲在一旁痛苦地**起来,熙黠立马上前将玄梦昔抱入怀中说道:“梦昔,没事了,没事了……” 幽冰见着熙黠忽然上前抱住玄梦昔,却并不似之前那般反应剧烈,而是呆呆地愣在一边,喃喃地说道:“你是来寻冰魄魔晶?” 熙黠听幽冰如此一说,惊讶道:“梦昔,你寻冰魄魔晶做什么?” “为了恢复一段记忆。” 这话并不是从玄梦昔口中说出,而是从那幽冰的口中说出。 熙黠面色又是一变,显然对此非常的震惊:“恢复什么记忆?!” 幽冰望了望熙黠,为难地说道:“这个,你还是不知道为好。”接着走上前去,又试图去拉玄梦昔的手。 熙黠一把将玄梦昔拦在身后,紧惕道:“幽冰,你又想做什么?”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了,熙黠你别插手。”幽冰说着,望向熙黠身后的玄梦昔,继续说着:“我可以帮你。” 熙黠一把拉着打算上前的玄梦昔,对幽冰说道:“她不需要你的帮忙。” 幽冰冷冷地笑了笑,对熙黠说道:“你知道她想要什么?你能做的了她的主?”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有什么做不了主的?”熙黠忽然神色语气都变得有些冷冽起来。 “你真是个白痴,熙黠!她心里根本没有你!”幽冰又变得有些怨恨起来,显然熙黠一直护着玄梦昔,让她有些不爽起来。 “你就是传说中能牵引记忆的冰魄魔晶?” 玄梦昔的声音从熙黠的身后淡淡地飘了出来。 接着,只见她上前几步,绕到了熙黠的身前,与幽冰面对面立着继续问道:“你既是答应帮我,肯定是有条件的。就尽管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你也是个聪明人,性子我挺喜欢。若不是因为熙黠,或许我们还能做朋友。”幽冰轻笑着说道:“我没有条件,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只有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才能完整地得到我想要的。” 玄梦昔听罢幽冰所言,会意地朝她点了点头。 熙黠一把拉过玄梦昔的胳膊阻止道:“梦昔,你不能这样做,恢复记忆只会让你更加的痛苦!” 玄梦昔对于熙黠的话并不是太理解,他并不知晓钦伏宸的存在,也不知道她与钦伏宸之间的种种纠葛,为何他要一再阻止她恢复钦伏宸的那段记忆?而且断言这段记忆恢复后她会更加的痛苦? 在玄梦昔看来,只有将钦伏宸在灵蝶谷中的记忆恢复了,她才能解除与钦伏宸之间的误会,才能从这相爱相伤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从而获得真正的幸福。 难道熙黠曾经偷偷去过曲云峰,并得知了钦伏宸的存在。此时一再阻扰是因为担心钦伏宸恢复记忆之后,他们二人消除隔阂破镜重圆? 玄梦昔一直没想明白当日在桃花林中,自己因口误不小心将成过亲之事说了出来,钦伏宸居然一口断定与她成亲之人是熙黠。当时玄梦昔就觉得奇怪,钦伏宸是如何知晓熙黠的存在的? 莫非真如玄梦昔所推断的,熙黠与钦伏宸早已碰过面了?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那么现在更加要抓紧时间帮钦伏宸恢复记忆了,不能让他这样一直误会下去啊! 玄梦昔带着满眼的歉意,望着熙黠说道:“熙黠,对不起,这段丢掉的记忆我是一定要寻回来的!” 熙黠手指紧捏,指节都有些发白了,可能因情绪太过激动,带动了身上未痊愈的伤口,忍不住猛地咳嗽了起来。 “熙黠……”幽冰担忧地上前打算一把扶住熙黠,却被他一个不必的手势阻止住了。 幽冰只能站在熙黠旁边满脸心疼道:“即便知道她心里没有你,她的一切如今还是这般的牵动你心吗?熙黠,你真的好傻!” 熙黠稳了稳心神,却不理会幽冰,只是有些后悔地望着玄梦昔道:“我不该让你去神界的,我当时应该阻止你的。” 玄梦昔望着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戾气,一点也不似他平日在魔界纵横凌厉的样子。她能深刻地感受到,面前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是真的舍不得她。 如果没有遇到钦伏宸,此时此刻玄梦昔或许会试着接受他的心意。然而天意就是这般弄人,她心上的红线已经紧紧栓在了钦伏宸的身上,这一世恐怕是再也解不开了。故而面对熙黠的一片真情,她唯有抱歉。 “你知道你阻止不了我的,去神界如是,此时亦如是。”玄梦昔望着熙黠淡淡地说道,“熙黠,你应该知道你我的婚约,不过是你与我父亲之间的一场交易罢了,本没有真情。” 熙黠没有出声,面上的表情却并不好看,似乎他并不认同玄梦的话。 玄梦昔见熙黠不说话,望了望站在熙黠身旁的幽冰,又复而看看熙黠,接着说道:“你我是不可能的。熙黠,我劝你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听了玄梦昔这番话,一旁的幽冰惊异地望向玄梦昔,终于朝她露出了一个带着感激的善意微笑。 待玄梦昔说完,熙黠神色黯然叹道:“我曾答应过她会护你周全,看来一切都是天意,我终究还是没能让你一世无忧。真相,终究还是掩不住的。” “真相?”熙黠的话让玄梦昔一头雾水,“什么真相?” 熙黠并不回答玄梦昔的疑问,转头对幽冰说道:“幽冰,你自由了,没人会继续囚禁你,做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幽冰惊讶地望这熙黠不解道:“熙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囚禁我了?我是被魔焰烈火困在了九幽潭中,你救了我之后有事离开,让我在此等候。这些年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啊!并没有人囚禁我啊!” 熙黠抱歉地望着幽冰道:“对不起幽冰,我早知晓你的身份,魔尊将你困在此地本就是有缘由的,所以当年才故意不带你出九幽秘境。这结界被我重新布置过,虽然没有魔焰焚烧,你也不用受苦,但是你是出不去的。即便你破界出去,亦会遭受结界的反噬,身受重伤被人捕获。” “熙黠,你在开玩笑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只是一块天地同生的晶石而已,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幽冰忽然激动地双目含泪,身上的寒气一阵阵地浓重起来,脚下的杂草顿时覆上了一层寒冰被冻结了起来。 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里皆是哀色,淡淡地对幽冰说道:“只因为你是牵动人心的冰魄魔晶,天生拥有牵引及解封记忆的异能。” 第八十八章 真情假意 缘浅情深 玄梦昔猜得不错,幽冰果然便是那传说中的冰魄魔晶。然而令她意外的是,熙黠居然早就知道此事,还在当年破界成功之后继续封印并囚禁了幽冰。 按照熙黠的说法,魔尊当年将九幽潭封闭起来,就是为了封印冰魄魔晶。因为知道冰魄魔晶具有能够牵引与解封记忆的功效,故而不想让她现世。这是不是意味着魔尊其实是不愿冰魄魔晶去解开某些记忆呢? 想来这其中应是涉及了魔界的重大秘辛,故而魔尊才会将整个九幽潭方圆百里设为秘境,其目的想来就是不愿意让那段记忆有解封的机会。 而熙黠当年在破界并解封冰魄魔晶之后,因是猜到了这其中涉及的利害关系,再者也顾忌到魔尊的脸面,故而也不敢擅自将幽冰放出去,只能再次将结界修补并将幽冰囚禁。 幽冰一直将熙黠视为救命恩人,誓要以身相许,五万年来一直笃信着熙黠当年所言,苦苦等候他的归来,并日日夜夜对他心心念念。她从不曾想到,当年熙黠竟然是故意哄骗并囚禁她的。这让她实在是难以接受! 玄梦昔感受到幽冰身上的寒意越来越浓重,开始向四周蔓延开来,周围的草木都寸寸凝结,被寒冰覆盖。她的长发上赌渐渐地覆上了一层白霜,墨黑的天际明明是红日当空赤霞氤氲,却陡然飘起雪来。 魔界飘雪,这是玄梦昔从未遇到过的事情。此地终年温热,从不曾有过四季,当初在灵蝶谷中见着下雪她都觉得甚是稀罕,如今没想到这无妄山之巅居然飘起雪来。 熙黠重伤还未痊愈,这寒意让他有些难受,再次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 玄梦昔用灵力撑开护体气障,将熙黠护住,一把拉住面前幽冰的手喊道:“幽冰,你冷静一点。” 幽冰情绪激动地说道:“玄梦昔,你让我如何冷静?我盼了他五万年,结果他居然一直都在骗我!他心里有你,我不在乎,我可以等啊!他心里没有我,我也不在乎,我还是可以等啊!可他从头到尾都在骗我,让我情何以堪?” 幽冰紧紧握住玄梦昔的手,继续留着泪说道:“玄梦昔,我曾经以为你很惨,但其实你比我幸福。有那么多人真心疼你爱你,而我呢?一个都没有!生为晶石,无父无母;生怀异能,却被人囚困;心怀期望,却等不到真情……呵!你的一生,是个悲剧。而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玄梦昔紧握着幽冰的手冻得有些发紫,却哆嗦着继续紧握着不放,虽然她听不太明白幽冰为什么要说她有多惨之类的胡话,但是她却清楚地知道此时她必须要稳住幽冰的心神,她还要需要幽冰帮助她恢复钦伏宸的记忆呢! “幽冰,你听我说,熙黠当初那么做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你忘了,方才他还说喜欢你呢,他说喜欢你本来的模样,你忘了吗?”玄梦昔转头望望熙黠,冲他喊道:“熙黠,你说句话呀!” 熙黠见幽冰的性情大变,情势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于是附和玄梦昔道:“是,我不喜欢她扮作你的模样,她原本的模样就很好。” 玄梦昔拉住幽冰的手猛力地摇着她说道:“幽冰,你听到熙黠说的了吗?他喜欢你呢!”说着转再次看向熙黠。 这次熙黠有些踌躇,面上表情并不自然,良久开口说道:“是,我挺喜欢她。” “幽冰,你听到没?他当年封印并囚禁你,定然是迫于魔尊的压力啊。你想啊,魔尊封印的人,他随便放走了,魔尊能放过他吗?而且他也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啊,你即便逃出了这九幽秘境,又能在魔界何处容身?魔尊会放过你吗?熙黠他心底还是喜欢你的,所以才会让你等他回来。”玄梦昔感觉到幽冰身上的寒意渐渐有些收敛,似乎看到了希望。 于是继续说道:“你忘了,当年是他将你从魔焰之中救出,使你免受煎熬。也是他将你护在怀中半月,你方才得以痊愈。还有,若不是他,你又如何能吸收洪荒宝物中的力量化身成人?他若是不在乎你,怎么会为你做怎么多?” 玄梦昔的话有些打动了幽冰,幽冰渐渐冷静下来,眼中含泪滢滢地望着玄梦昔说道:“真的?他真的在乎我?” “当然啊!”玄梦昔点头道。 “但是他为了你做的更多……”幽冰缓缓地说道。 见幽冰忽然对玄梦昔这样说,熙黠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过幽冰揽入怀中说道:“别说了,从前是我不好,此后我会好好待你。” 幽冰控制住自己身上的寒气外泄,担心伤着熙黠,忍住泪说道:“熙黠……” 熙黠将幽冰搂紧,说道:“什么都不用说了……” 玄梦昔此时已然是分辨不清熙黠对于幽冰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了,只是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很是复杂。似乎此时她再继续缠着幽冰让她马上为钦伏宸找寻记忆也是不妥,但是她又有些担心熙黠再次反悔阻止幽冰帮助自己。显然方才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之下,幽冰已然被熙黠完全收服,想必此后定是对熙黠言听计从。 怎么办才好? 此时玄梦昔只觉得尴尬得无处容身,心想还是给他们二人留一些独处的空间吧,于是缓缓退到在结界之外去等候了。 熙黠抬眼望着玄梦昔缓缓离去的身影,目光被她的背影牵住越拉越远,最后久久停留在她消失的那处矮树丛间蜿蜒的小道之上。 玄梦昔在九幽秘境结界外破开的口子处守着,想着熙黠与幽冰若是要离开此处必将途径此处。与其怵在他们中间徒增尴尬,不如留点时间与空间给他们二人呢喃私语卿卿我我去吧。管他熙黠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稳住了幽冰就好。 就她看来,熙黠如今对幽冰也并不是全然无情。毕竟幽冰曾与熙黠有过那么一段渊源,而且幽冰对熙黠又是一往情深,再说这幽冰也算是个美人,熙黠没有理由拒绝。 纵然熙黠从前有多喜欢她玄梦昔,可他们之间毕竟没有什么太多的接触,总共也就见过几面而已。二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可言,又怎比得上幽冰对熙黠那五万年的钟情与等候? 以往她对熙黠的了解,都是通过魔界之众的口口相传。熙黠在她的心中,一直是个冷血无情的魔头,嗜血好斗,卑鄙无耻,残忍狠辣。然而这次在九幽秘境,她所看到的熙黠却并不是如此。 熙黠对她情深似海温柔迁就,见她遇险舍命相护。对于幽冰,熙黠终究也是狠不下心去不管不顾。 这个在魔界叱诧风云的魔君,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玄梦昔觉得她越来越看不透熙黠。 玄梦昔靠在结界外的一块大石头旁边,抬头望着天空如血的云霞慢慢散开,那轮红日慢慢在墨黑的天际中落下。渐渐地,一弯红月从天边悄然挂起…… 不知等了多久,结界口子处终于有了动静,沉稳的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熙黠的身影在月色下出现了。 玄梦昔立马从石头旁爬了起来,蹦哒到熙黠的跟前问道:“办完事了?” 熙黠面无表情地望着玄梦昔道:“你希望你未来的夫君同别的女子办完什么事?” 玄梦昔难为情地说道:“呃,其实没什么,我倒是不介意。我们的婚约可以解……” “梦昔,解除婚约你想都别想。”熙黠打断了玄梦昔的话继续说道,“我倒是希望你能介意。” “呃,我真不介意,不如你就把幽冰娶了吧!”玄梦昔满眼真诚地对熙黠说道。言下之意是:娶了她就放过我吧! 玄梦昔说着,往熙黠身后瞧瞧,却并未见到幽冰的影子,于是好奇地问道:“幽冰人呢?” “她会继续待在九幽秘境。”熙黠淡淡地说道。 继续待在九幽秘境?! 听到熙黠这样说,玄梦昔陡然心中一冷。幽冰为何不跟随熙黠离开而要继续待在九幽秘境?难道……熙黠竟是将幽冰给杀了?! 她方才还觉得熙黠并不似传说中那般冷血无情,原来她竟是错看他了! “你该不会把幽冰……”玄梦昔瞪大眼睛满眼怨气地对熙黠说道:“她对你一往情深,你如何下得去手的!” “有何下不去手的?你忘了我是谁?”熙黠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之色,似乎在故意朝玄梦昔展现出他狠辣的本色。 “熙黠!你……”玄梦昔十分地懊恼,后悔当时不该留幽冰与熙黠独处,应该在旁边盯着的。如今幽冰遭遇不测,那想要帮钦伏宸恢复灵蝶谷中的记忆岂不是无望了? 玄梦昔怒目瞪了熙黠一眼,飞身急速朝九幽潭奔去。 红月之下的九幽潭一如玄梦昔初临般的那样寂静,之前的一切好似她的一场幻梦,这里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九幽潭边,并不见幽冰的人影。潭水水面在微风之中微微荡漾,没有丝毫的寒意,更无薄冰的痕迹。玄梦昔心道,熙黠你要不要这么狠,非打得人魂飞魄散,全尸都不给人家留一个啊? 第八十九章 铁哨鸣响 群魔得令 玄梦昔正望着寂静空幽的水面失神,忽然感觉有人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幽冰!”玄梦昔惊喜地呼唤着转过身去,这才发现身后的并不是幽冰,而是紧跟着她过来的熙黠。 看到熙黠,玄梦昔心中很是愤怒,扬着拳头砸在他的身上骂道:“熙黠,你还是人吗?人家幽冰对你如此信任,苦等了你五万年,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冷血绝情!我当真是错看你了!” 玄梦昔的拳头砸在熙黠的身上,熙黠不禁闷声轻哼了一下,伸手捂住了胸口。玄梦昔这才想到熙黠重伤还未痊愈,而且如今混沌钟也不在身上,他是如何能够不动声色地将幽冰给解决掉的? 正想着,一道白光从熙黠的袖中跑了出来,在玄梦昔的眼前一晃,一身冰蓝色长裙的幽冰出现在玄梦昔的面前。 幽冰一把拉起玄梦昔的手,满是感动地说道:“玄梦昔,想不到你竟是如此真心待我。你放心,你的事情我一定帮你办妥。” 玄梦昔朝旁边的熙黠望了望,心中十分地不解。熙黠之前对于她要恢复钦伏宸的记忆反应那么的激烈,如今他明明可以阻止幽冰,但他却并没有那么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之前我可能有些误解。幽冰跟我说了,你是想要恢复一个朋友的丢失的记忆。她会全力帮助你,你尽管放心,我不会再阻拦了。”熙黠看穿了玄梦昔的心思,主动开口对她说道。 听熙黠这样说,玄梦昔不禁看向了幽冰。幽冰朝玄梦昔点头道:“放心吧,我已经将他需要知晓的缘由都同他说了。”说着,幽冰握着玄梦昔的手紧了紧,似乎在向玄梦昔暗示,那些熙黠不需要知道的内情她并没有向他透露。 “为了帮助你这个朋友恢复记忆,你竟是如此以身犯险,想必这个朋友对你而言定是非常重要吧。”熙黠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淡淡的,但眸子里却藏着一丝疑虑。 玄梦昔听到熙黠这番话,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呃……如今护元珠在这个人的手中,帮他找回丢失的记忆,是我同他做的一个交易。” 幽冰侧目看了看玄梦昔,作为一个能牵引记忆的冰魄魔晶,玄梦昔的一切记忆早已被她瞧得清清楚楚,她自是知道玄梦昔没对熙黠说实话。但玄梦昔这话于她而言虽是不实,却并未牵扯到什么利益关系,于是她也只是朝玄梦昔看了看,并未多嘴去拆穿。 “意思是待那人的记忆恢复,便会将护元珠交给你?”熙黠深紫色的眸子中的疑色消退了大半,似乎玄梦昔方才那番话说得非常的合情合理。 见熙黠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玄梦昔于是趁热打铁,继续夯实熙黠的信任,一脸认真地点点头道:“只要那人能恢复记忆,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护元珠应是很快能够到手了。” “那就好,你的身份不适合在神界过久的停留。幽冰会随你一同去往神界帮你成事。”熙黠望着玄梦昔说道,接着朝幽冰伸出了手。 幽冰会意地走到熙黠面前,伸手握了握熙黠的手,接着化作一道白光,落在了熙黠的手上。转眼间,熙黠的手心之中出现了一块形似鹅蛋却如同寒冰一般的透明晶石。想来,这晶石应该就是幽冰的原形冰魄魔晶了。 “赶紧带上幽冰离开九幽秘境吧。”熙黠说着,将那冰魄魔晶交到玄梦昔的手中。 玄梦昔接过冰魄魔晶收入袖中,朝熙黠说道:“谢谢你,熙黠。我之前对你有诸多误解,希望你不要介怀。” 熙黠眼眸微动,淡淡地说道:“梦昔,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 熙黠这话让玄梦昔不知如何接下去,在她看来,这些是很有必要的。虽然共同经历了九幽潭底的生死考验,可她与熙黠的关系,算是朋友都有些勉强。道谢也是基本的礼数,道歉更是给彼此的交代。 其实他们之间除了一纸婚约,还剩下些什么? 玄梦昔心底轻笑,剩下的或许还有尴尬吧。 然而熙黠既是这样说了,玄梦昔也不好再分辩什么,只是对熙黠拜别道:“那我就走了。” “嗯,你们二人快去快回。”熙黠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提醒玄梦昔道:“我那宝贝还在你身上吧?” 玄梦昔心底一惊,本想就这般将熙黠的混沌钟给顺走,没想到他居然察觉了?不过也是,洪荒宝物的主人仍在世,而且未解除血祭,想来那混沌钟应是不会再任由她操纵了。 虽然心底有些不舍,玄梦昔还是将手慢慢伸入袖中,准备将混沌钟摸出来还给熙黠。毕竟这宝物的主人并不是她。 不料熙黠接着说道:“好好收着,有什么事情摇响它我会第一时间过去接应你。” 玄梦昔一愣,忽然反应过来熙黠说的宝贝并不是混沌钟,而是上次在青虬山中给她的那串紫铃铛! “哦。”玄梦昔将伸到袖中的手又抽了出来,心虚地笑了笑说道:“那我真走了。” 熙黠点了点头,手中忽然出现一枚寸长的管状铁哨。只见他向天吹响那铁哨,一阵刺耳的鸣响顿时在无妄山巅回荡了起来。 山下原本一片黑暗,在这哨声响起之后忽然燃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这些亮光在哨声的呼唤之下急速朝这九幽秘境聚集而来。 玄梦昔惊讶道:“熙黠你这是做什么?” “九幽潭底怪兽现世,抢夺洪荒宝物混沌钟,偷盗魔界圣物冰魄魔晶,这么大件事总需要帮手和人证才行,不然如何同魔尊交代?”熙黠的长发随着夜风飘动,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凌厉与冷静的神色。 玄梦昔忽然明白,如果熙黠一直如同她所见的那般,没有这些阴诡的东西,他又怎么成为一界魔君,又如何统领那一众邪魔? 九幽秘境的结界之外开始人声鼎沸起来,玄梦昔飞身而起,隐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一个左脸上有着狰狞的疤痕的黑衣男子随后出现在了熙黠的面前。此时的熙黠已然恢复了平时冷冽阴狠的模样,全身散发出一众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这个左脸有疤的男子名唤墨魁,是熙黠手下一名得力干将,在魔界颇有名望,尤其在邪魔一脉,其地位仅次于魔君熙黠。 熙黠虽为魔君,但平日却是极为懒散。邪魔一脉的诸多事务其实都是交予墨魁代为打理。尤其是在玄梦昔逃婚之后,熙黠上天下地四处找寻她,对于魔界的一些个琐事更是无心过问,干脆直接放权给墨魁去办了。 虽说这些年熙黠对邪魔一脉不管不顾,但是墨魁却是个得力的好帮手,替熙黠将一众事务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故而这些年熙黠即使鲜少理事,但他这个魔君在魔界的威望却是不减反增。 难得的是这个墨魁如今虽然实权在握,却一直对熙黠忠心耿耿,从不曾有过取而代之的异心。一是因为熙黠当年为肃清邪魔一脉的不臣之中,所展现的非凡实力以及铁血狠辣的手腕令人至今记忆犹新。二则是因为当年墨魁遭受天劫之时,熙黠曾经顺手救过他一命。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熙黠于墨魁乃是救命之恩。这些年来,墨魁跟着熙黠走南闯北血染魔界,一直不离不弃毫无怨言。也算是邪魔之中难得的血性男儿。 墨魁见了熙黠,恭敬地朝他一拜,问道:“君上鸣哨急召,不知有何事吩咐?” 熙黠满脸都是肃穆的阴冷之色,深紫色的眸子里发出凌厉的光芒:“赶紧去禀告魔尊,断层空间异兽出世,九幽秘境结界被破,冰魄魔晶被盗,本君身受重伤,混沌钟沉入九幽潭底。” 墨魁听罢熙黠所言,立马紧张地起身一把搀住熙黠,满脸担忧地问道:“君上,您受伤了?” “我受伤之事只需向魔尊私下禀明即可,切记不可对外泄漏。”熙黠嘱咐墨魁道。 “属下明白,请君上放心!”墨魁点了点头,体贴地扶着熙黠继续说道:“属下先扶君上回去休养疗伤。” 熙黠摇头道:“不,你先下到九幽潭底去搜寻混沌钟的踪迹,我能感受到如今混沌钟就在这九幽潭附近。” “属下遵命!”墨魁听到熙黠的吩咐,想都不想居然就一头扎人了九幽潭中。 此时玄梦昔的确还未离开,而是隐在一处矮树丛中。方才熙黠鸣哨之后,这墨魁出现的速度实在太快,玄梦昔担心途中碰上其他魔界之人,于是干脆先隐在一旁,打算等山下涌上来的那些群魔都聚在熙黠身边之后,她再悄然离开。 没想到熙黠居然真的不知道混沌钟如今在她的手中,还误以为落在了九幽潭底。这让玄梦昔很是纳闷,如今熙黠并未解除混沌钟的血祭,并且方才他说能感受到混沌钟的气息,可为何此时她却也依然能够引动混沌钟的力量? 这意味着混沌钟居然一物事了二主?这可是件奇事!按理说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还有一事玄梦昔也很是惊讶,那九幽潭岂是寻常之地?熙黠身为一界魔君,并且身怀洪荒宝物,入到九幽潭中都差点丧命,怎么那墨魁居然就那般随随便便地就跳下去了? 这究竟是熙黠冷血,还是墨魁死忠? 或者是,这其中还有着什么为人所不知晓的隐情? 第九十章 故意为难 暗中阻扰 无妄山下纷涌而至的群魔渐渐在九幽秘境的结界之外聚集,却并不进入结界之内。玄梦昔这才想到,这九幽秘境乃是魔尊严令不得入内的禁地,故而得令的群魔们也只是在结界之外聚集,不敢擅自进入到秘境之内。 此时熙黠并不理会外面聚集的群魔,而是专注地盯着九幽潭的水面。 墨魁入到水中已有一阵子,此时九幽潭平静如常,似乎潭水之中并未发生什么特别之事。玄梦昔心想,那墨魁该不会就如那泥牛入海那般,一去不返了吧? 正想着,九幽潭的水面之上忽起波澜,平静的水面中央出现一个下陷的漩涡,潭水灌入其中,整个水面陡然下降了十余丈。 玄梦昔心中暗暗吃惊,莫非是那墨魁在潭底遇上什么事了?之前玄梦昔与熙黠落入潭中,已经感受到了九幽潭水的不凡,那九幽潭底更是诡异阴森,神秘莫测。墨魁只身进入到九幽潭中,可谓是凶险万分。想要顺利回来,想来绝非易事。如今这九幽潭水忽然异动起来,看来那墨魁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这情形却并未令熙黠动容,似乎他并不担忧那下到九幽潭中的墨魁会遇上什么凶险。或许墨魁在这个魔君的心目中,只是一个好用的卒子而已,算不得什么能牵动他痛觉神经的重要人物吧。 玄梦昔此时觉得熙黠实在是冷血了一点,但是他们邪魔一脉的事情,她也不好去插手,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冷眼旁观。 水面之上的漩涡越来越大,九幽潭的水位不断地下降,慢慢地好似要干涸一般,周围黝黑的岩壁都露了出来,在红色的月光下散发出邪魅的幽光。熙黠上前两步,走到几近干涸的九幽潭边朝下望去,脚下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深不见底,瞧不见任何物体。 “如何?可有发现?”熙黠冷冽威严的声音朝九幽潭下方传去。此时的九幽潭已经如同一个无尽的空谷,熙黠的声音在那中间漾起一阵阵的回音。 过了不久,墨魁的声音居然伴着熙黠的回声一并从九幽潭的底部传了出来:“君上,并未发现混沌钟的踪迹。” 熙黠听罢墨魁所言,不禁眉头蹙起,似乎觉得有些出乎意料。很快地,熙黠冷静地吩咐墨魁道:“既是寻不着,你先上来吧。” “是,君上。”墨魁的声音再次传了上来,话方才落音,那九幽潭中的水居然又涨了起来,慢慢地恢复了原先的模样。待水面平静下来之后,墨魁的身影破水而出,一个纵身落在了熙黠的面前。 “属下无能,还望君上责罚。” 墨魁扑通一声跪倒在熙黠的面前,俯身在地向熙黠请罪。 熙黠冰冷的眸子轻扫了墨魁一眼,淡淡地说道:“起来吧,这不怪你,是本君大意了。”说着,望着那九幽潭水喃喃道:“莫非那混沌钟又再次落入了断层空间之中的某处了?” “君上,如果真是那样就麻烦了。”墨魁起身附和道。 “是啊,当真是大麻烦了。”熙黠手指交叉,来回摸索着,似乎在暗自思索着应对之策。 墨魁望着熙黠的这个动作,很是明白熙黠如今的思虑,于是问道:“君上,魔尊哪儿该如何交代?这混沌钟之事是不是缓一缓,暂时不和帝尊提起了?” 显然墨魁非常了解熙黠,也对当前的情势看的非常的清楚。熙黠点了点头对墨魁说道:“帝尊那儿先暂时不提混沌钟之事,先把冰魄魔晶被盗之事散布出去。若帝尊问起我是如何受伤,你便说那断层空间的异兽可能身怀其他的洪荒宝物,方才能够伤到我。” “是,属下明白了。”墨魁很快明白了熙黠的意思,领命后飞速朝结界外去了。 结界外的骚乱的群魔,在见到墨魁之后顿时安静了下来。看来这个墨魁在魔众心中,还是颇有威望很能服众。 “断层空间异兽出世,九幽秘境结界攻破,魔界圣物冰魄魔晶被盗。诸位魔众听令,即日起全力搜寻冰魄魔晶与异兽的下落,若有寻得者,魔君重赏!”墨魁的声音在结界之外响起,很是有挥令万马千军的领袖风范。这样一个人才,居然甘居熙黠之下,能够对他死心塌地,也当真是难得。 结界外的魔众在墨魁的号令下渐渐散去,玄梦昔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正准备悄悄地离开,忽闻熙黠说道:“既然还没走,就出来再道个别吧。” 玄梦昔从黑暗之中的矮树从中现身,走到熙黠面前说道:“你一直知道我在?” “不然呢?”熙黠望着玄梦昔反问道,眼中方才的阴冷之色已经消失不见,带着些许调侃之色。 想想也是,熙黠堂堂一界魔君,怎会连这点事情都察觉不到?玄梦昔当真是太过小看了熙黠。 方才他明明可以待玄梦昔离去之后再鸣哨号令群魔,可他偏偏要在玄梦昔还未曾离开九幽秘境之时便这么做,想来他早已料到群魔涌上无妄山巅之后,会给她带来麻烦。 如今冰魄魔晶被盗之事整个魔界都已经知晓,各个出入口必将加强戒备,对往来的人进行严加盘查。玄梦昔想要如之前那边偷偷出入已没有那么简单了。 “熙黠你是故意的?”玄梦昔想明白了这一层,心中不免有些恼火起来。 “故意什么?如今为了你,我这个魔君在这里监守自盗,事情自然是要闹得越大才越像回事呀。”熙黠语气之中透着一丝得意,却又照顾到玄梦昔的情绪,并未完全将那得意的神色释放出来。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你方才既然答应了让幽冰随我走,还说不会再阻止我去往神界。现在你又这样暗中阻扰是什么意思?”玄梦昔的声音中充满了怒气,显然她对于熙黠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做法很是不满。 熙黠诡异地笑笑,对玄梦昔说道:“梦昔,我答应了你的事情肯定是会作数,并且不会反悔。现在既是这般情形,我只好勉为其难地亲自送你去神界了。只要有我在,没人敢拦你的去路,你尽管放心。” “熙黠哥哥,你可是舍不得我,要故意多送我一程?” 幽冰的声音忽然从玄梦昔的袖中飘了出来,喜悦中带着些许羞涩。 熙黠眉头跳了跳,随后拧成一团,一脸无奈的神色。还好幽冰如今在玄梦昔的袖中瞧不见熙黠的表情,不然又会徒增伤感。 “我……”熙黠望着玄梦昔,尴尬地开口道:“我的确想要多送你们一程,你们两个女孩子身边没个男人保护,总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熙黠哥哥真好!”幽冰高兴地说着。 “呃,幽冰你出了九幽秘境之后还是少说话,尤其是在魔界之内,千万不要泄露了行踪。”熙黠显然想要让幽冰尽快地闭嘴,可说的却好像是他在一心为幽冰着想。 “嗯,嗯,我记住了!”幽冰听熙黠如此语重心长地嘱咐,乖乖滴闭了嘴,并且刻意地将气息也收敛了起来。 玄梦昔望着熙黠一副虚情假意的神色,心中有些替幽冰感到不值。之前她还觉得幽冰五万年的痴情等候会打动熙黠,让熙黠心底对她生出些情义来。如今看来,她竟是又在这方面高估了熙黠。 一个统领世间最无情最冷血的邪魔一脉的魔君,心中能有几分真情?或许之前他在九幽潭底舍命相救,亦是有所图谋也说不定。 玄梦昔心底叹了一声,觉得自己在这里纠结一个冷血无常的魔君的那些个真情假意实在是没有意义,于是将一切抛诸脑后,催促熙黠道:“你既是打算送我们,那就尽快上路吧。”说着,转念想起了熙黠此时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于是问道:“你的伤没问题吗?” 熙黠听到玄梦昔忽然问起他的伤势,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你还是关心我的,此时还惦记着我的伤。” 玄梦昔不想与他过多纠缠,直接说道:“既然没有大碍的话我们这就走吧。”此时,玄梦昔只想尽快地回到神界,回到钦伏宸的身边。她与熙黠之前不可能,现在有了幽冰,那么她与熙黠便更是不可能了。 熙黠面上的欣喜之色陡然被玄梦昔的一瓢冷水给浇灭了,眼中泛起些许的失落,黯然地说道:“随我来吧。” 这个样子的熙黠,有些像个得了糖果却还没吃到嘴里便又掉落在地的孩子一般,浑身透露着失望与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熙黠领着玄梦昔飞身而起,二人略过墨黑天际上的那弯红月,一前一后往魔界的边界飞去。 有堂堂的魔君在前开路,玄梦昔离开魔界自然是一路畅行无阻。不多久便到了神界赤炎一脉的境内。 玄梦昔转身对熙黠说道:“送到这里就行了,你的身份特殊,故而还是不要在此过多停留。魔界之人不敢轻易踏足此地,我和幽冰在此也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就放心的回去吧。” 熙黠面上虽是没怎么表现出来,心里却是有些依依不舍:“我送你们到天曲神山的脚下再走,不然我不放心。” 玄梦昔眼珠一转,忽然翻手间将那串紫铃铛摸了出来,轻轻摇了摇说道:“放心吧,有它呢!”说着,将铃铛拎到熙黠的面前,故意又用力地晃了晃。 熙黠似乎对紫铃铛的声音很是敏感,眉头一皱,揉了揉耳朵说道:“好吧,你们自己路上小心,我就不送了。”说着,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紫光,消失在了玄梦昔的眼前。 玄梦昔轻轻笑了笑,将那紫铃铛挑起,眯着眼睛对着初升的朝阳看了看,心道这铃铛居然是个对付熙黠的好宝贝呀! 正想着,忽然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这铃铛也是别致,瞧着挺眼熟的,从哪里得来的?” 第九十一章 取道赤炎 情系紫铃 晨雾朦胧,朝阳惺忪。 玄梦昔正对着阳光心中赞叹着手中的紫铃铛是个对付熙黠的好宝贝,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飘过过来: “你这铃铛也是别致,瞧着挺眼熟的,从哪里得来的?” 这忽然在身后出现的声音吓了玄梦昔一跳,熙黠前脚刚走,她方才并未注意到自己周围竟然有人呢! 不过好在这个人显然是碰巧刚好路过,并未发现之前熙黠的踪迹。若是被神界之人察觉到她与一个邪魔走在一起,想必对她说话的语气也没有这般客气了。 玄梦昔镇定地将紫铃铛在手心握紧,转过身朝后望去,只见一位男子站在不远处一株大树的树冠下面,正盯着玄梦昔手中的铃铛看着。 这个男子身着杏白长衫外罩浅灰色丝质坎肩,腰间束着一根蓝灰色的腰带,一块赤色凤尾形状的血珀从腰间坠落下来,在身前杏白的长袍间轻轻晃动着,将长袍上不起眼的暗纹映衬出浅浅的光晕。 男子手中握着一管长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远远瞧着虽然面容不甚清楚,但是玄梦昔却隐隐觉得似乎有些眼熟。 “怎么,飘飘公主竟是不认识本君了?” 见玄梦昔望着自己有些愣神,那男子单手将长萧一转,再次主动开口了。 这人居然唤她飘飘公主?想必应是曾经在天曲神山见过的。玄梦昔往前走了几步,侧着脑袋继续仔细看向那说话的男子。 太阳的光辉伴随着升起的脚步在天空中渐渐强盛起来,明亮的阳光洒在男子气度不凡的脸庞之上,泛出层层金光。男子的面容终于清晰地映入玄梦昔的眼中,原来这人竟是赤炎帝君羲曜旷。 玄梦昔忽然庆幸起来,好在方才及时将熙黠打发走了,不然让赤炎帝君遇上邪魔魔君,恐怕势必又是一场大战。如今熙黠有伤在身,真的与赤炎帝君羲曜旷动起手来,恐怕胜负难料。 “飘飘见过帝君。”玄梦昔认出了羲曜旷之后,立马乖巧地低头行了个礼。 “飘飘公主不必多礼。怎么这么早跑到我赤炎的边界上来了?今日不用上课么?”羲曜旷手中转动着长箫,慢慢地朝玄梦昔走了过来。 这个时辰玄梦昔忽然只身出现在赤炎与魔界的交界之处的确是有些不太合适,按理说这个时候“雪飘飘”应该在天曲神山的佛法课课堂之上才对。 该如何同赤炎帝君解释才好呢?玄梦昔脑中飞速地转动着,得找到一个能让羲曜旷信服的理由才行。 正想着,羲曜旷忽然又继续问道:“你方才手中拿的那紫铃铛能借我瞧瞧么?” 玄梦昔听到羲曜旷这话,捏着紫铃铛的手心不由得渗出了丝丝冷汗,都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解释自己身处此地的理由,这羲曜旷又提出要瞧熙黠送给自己的紫铃铛,这该如何是好? 这铃铛玄梦昔反复地仔细看过,表面上倒是瞧不出什么端倪,上面也没有沾染什么邪魔的气息,但是这也只是玄梦昔自己这样认为罢了。她瞧不出什么不妥,并不代表人家瞧不出来啊,何况如今提出要看这铃铛的人乃是神族赤炎一脉的帝君。羲曜旷能坐上这个位置,定是有他的本事以及不凡之处。若是让他瞧出这紫铃铛与魔族有关联,岂不是麻烦。 这事情真一件接着一件来,让玄梦昔有些头疼,却又不得不去硬着头皮去应对,并努力想法子一一化解。 “呃,这个……哈哈……”玄梦昔打着哈哈开口道:“就一个破铃铛而已,没什么好瞧的哈!” “嗯,我就是觉得那铃铛眼熟,能否借我再瞧上一眼?”羲曜旷继续向玄梦昔讨要着,那样子一点都没有一脉帝君的威严,也不似普通长辈那般端着架子,倒像个与玄梦昔平辈的朋友一样。 玄梦昔将手心捏得紧紧的,摇着头道:“帝君,还是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什么稀罕宝贝!” 羲曜旷往前凑了凑,用手中的长箫轻轻敲了敲玄梦昔的胳膊,一边瞄着玄梦昔握着铃铛的手说道:“哎,就瞧一眼,就一眼!” 玄梦昔被缠的没有办法,心想这羲曜旷也真是的,一个赤炎帝君非得不顾身份地追着一个小辈讨要一个铃铛瞧,他这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是因为好奇?一个统领一脉神族的堂堂帝君,总不至于是没见过奇珍异宝吧?而且这紫铃铛也算不得是什么奇珍异宝,最多就是个带着些灵气的普通宝贝而已。想来他们赤炎的昕明宫内这种东西应是一抓一大把呢! 除非是这紫铃铛和他有什么渊源,或者说是紫铃铛的主人和他曾经有什么渊源。 赤炎帝君羲曜旷与魔族魔君熙黠这二人之间能有什么渊源?这本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啊!要说羲曜旷与魔尊之间或许过往曾因交战而有过照面,可熙黠与羲曜旷之间不可能有什么交集呀。 这紫铃铛瞧上去本就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而且羲曜旷反复强调他只是要看上一眼。玄梦昔看他这样子似乎今天不给他瞧上这一眼他是不会放她走了,想来他这一眼也瞧不出什么名堂,于是缓缓松开手掌,将熙黠的紫铃铛现了出来。 “那,就给你瞧一眼,帝君你要说话算话哦!”说着将那紫铃铛拎了起来,在羲曜旷面前晃悠了一下,紧接着又一把握了起来。 羲曜旷轻轻一笑,说道:“飘飘,你当真只给我瞧一眼啊!” “帝君!”玄梦昔撅了撅嘴,“只瞧一眼!那可是你自己说的!身为一个长辈,说话可不能不算话!” “呵呵,好吧好吧!”羲曜旷继续笑着说道,“我也是和你说笑而已。” 玄梦昔心中陡然一阵怨气油然而生,靠!这个羲曜旷可是没事在耍着她玩呢! “帝君,我以为身为一个长辈,如此戏弄一个小辈似乎有失身份吧?”玄梦昔带着些不岔说道。 羲曜旷面上依旧带着笑:“飘飘,我可比你父君要正经多了吧,况且方才我也确实是想看看你那铃铛,并不是故意要戏弄你。只是你如此宝贝那铃铛,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说着,羲曜旷的眼底忽然游动着一些纷乱的杂絮,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那红日与绯红的云霞轻叹道:“你那紫铃铛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这一声轻叹让玄梦昔心中一紧,羲曜旷口中的那位故人究竟是谁?莫非是这铃铛的主人熙黠?难道羲曜旷与熙黠果真是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 “故人?可是这神界之人?”玄梦昔怀着好奇试探地问向羲曜旷。 “是,一位非常要好的朋友曾经有过这么一串类似的紫铃铛,摇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力度不同声音不同,可以奏出动听的乐曲。”羲曜旷目光依旧停留在天边的云霞之上,思绪似乎也被那绯红的云霞牵向了遥远的天边。 能奏出乐曲的紫铃铛?这么神奇! 玄梦昔下意识地将手中的铃铛捏了捏。自从在青虬仙山之中熙黠将这铃铛送给她之后,她并未仔细摇响过它。因为熙黠对这铃铛的声音很是敏感,而且他们之间以此铃铛的响声为信,一旦摇响这铃铛就表示玄梦昔遇上了难事需要求助于熙黠。熙黠得信之后将会立马出现在她的面前。玄梦昔可是好不容易方才摆脱熙黠,又怎会没事摇响这铃铛来玩闹,引些不必要的麻烦上身呢? 故而虽然这铃铛跟在玄梦昔身边这么久,她只是在熙黠面前玩闹地摇了两下,并不清楚这铃铛用不同的力度摇起来是不是会有不同的响声,更不清楚这铃铛是否能否奏乐。 现在听羲曜旷这么一说,玄梦昔倒是非常的好奇这铃铛究竟是不是他口中所提到的那串能奏乐的紫铃铛。 “帝君,铃铛能奏乐?你可又是在同我说笑吧!”玄梦昔故意向羲曜旷表示出自己的不相信,想借此侧面表示她手中的铃铛并非他所提到的那串。 不论羲曜旷与熙黠之间是否有渊源,如今玄梦昔还是要先把自己给摘干净了再说,不能让羲曜旷察觉到她与熙黠或者魔界之间有什么牵连。 “哎,这可不是说笑。不过你手中的那串铃铛虽然瞧着与那铃铛相似,但应该不可能是我说的那串。那串紫铃,应该已经难以在这世间寻到了。”羲曜旷收回了纷飞的思绪,望着面前的玄梦昔,眼中满是深意地说道,“人都有相似,更何况一个铃铛呢。” 玄梦昔点了点头道:“帝君说的是,依我看那些铃铛都长的差不多,没什么区别。”说着又忍不住打探道,“帝君提到的那个神奇的紫铃铛寻不到了,究竟是寻不到你那拥有铃铛的朋友了,还是你那朋友把铃铛给弄丢了?” “都不在世了。”羲曜旷黯然叹道,眼中闪过一丝无法隐藏的悲伤。 “啊,对不起帝君,我……”玄梦昔意识到自己忽然触到了羲曜旷的伤心事,于是赶紧赔不是。但是此时她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之前一直担心这紫铃铛会泄露熙黠的踪迹,看来是她多虑了。羲曜旷口中提到的紫铃铛以及它的主人都已经不在世,证明如今熙黠的这个铃铛并不是羲曜旷口中提到的那个。 不过回头仔细想想也是,羲曜旷是什么人?一个品味高尚温文尔雅并且酷爱音律的神族帝君,他口中的故人朋友也定是爱好管弦丝竹的风雅知音,又怎会是那喜怒无常冷血无情的魔君熙黠呢? 第九十二章 再入天曲 幽冰助力 大约是羲曜旷触景生情地想到了自己已故的朋友,所以心中不免有些惆怅,便没有再继续追问玄梦昔怎会一大清早便出现在赤炎边界之事。 玄梦昔暗自庆幸,想不到那串紫铃铛居然阴差阳错地救了她一回。说实话,对于她自己为何一大清早现身于赤炎与魔界交接之处,她还真没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还好羲曜旷被紫铃铛转移了注意力,没有深究她这不合常理的行为。 看出了羲曜旷无心再与她继续闲聊,玄梦昔于是机灵地赶紧向他拜了别,飞身跃上一朵无暇的白云,准备往天曲神山的方向而去。 在云朵之下俯视这赤炎之地,形似一展翅翱翔的凤鸟,在这几重天界凸显出一股子精致的味道。 见玄梦昔飞身离去,羲曜旷满心怅然,颇怀愁绪地吹响了手中的长箫。那箫声悲凉凄冷,在空旷的都广之野上飘荡着,似乎在向那些草木鸟兽们述说着一段悲情的过往,与此时那天际边欣欣向荣的朝霞极为的不相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颗深藏的心。 自古爱好音律之人皆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虽说羲曜旷贵为一脉神族帝君,却终究无法摆脱笼在他心间的那些愁云哀雾。 玄梦昔在白云之上最后望了一眼愁绪纷飞的羲曜旷,转头催动身下的白云,掠过赤炎地界往那神界主峰天曲神山而去。 在魔界折腾了好几日,一直没有时间好好休息,此时趴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玄梦昔顿时觉得睡意袭来,竟慢慢地睡了过去。不知不觉间,这朵驮着玄梦昔的白云已经漂浮在了天曲神山的结界之外。 玄梦昔一身红衣,在白云之上格外醒目,在云朵慢慢靠近天曲神山结界之际,忽然天柱峰上一个人影急速袭来。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天曲神山!” 这声音听着倒是有些耳熟。玄梦昔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朝四处望望,这才晓得自己已经到了天曲神山。 此时,一个铁甲身影手执长剑,正悬浮在玄梦昔身处的这朵白云之旁,目光炯炯地望着云朵上睡眼惺忪的她。 这不是当日曾与她在这里交过手的木头云吗?! 呵呵,“木头云”乃是这神界众人给镇山神将云将军起的外号,玄梦昔也是后来听钦伏桓谈及他时提起的。这个云将军本领超群,却得不到天龙帝君的重用,一直被冷落在天曲神山做个小小的镇山神将。只因他性格过于耿直,为人木讷,不懂逢迎以及变通,故而众神之间都戏称他为木头云。 这个木头云将军估计是在这天曲神山日日空守实在是闲来无事,故而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草木皆兵。 玄梦昔揉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望着云朵之外全心戒备的木头云将军,缓缓拂去笼在身上的云雾,起身来飘到他的面前。 “上次似乎同你说过,下回见着本公主了记得要绕路走,你究竟是没有耳朵还是不长记性?”玄梦昔极为不客气对那剑指自己的木头云将军说道。 此时木头云方才看清楚原来刚才云朵之上的红衣女子竟是那日与他交过手的灵啸公主“雪飘飘”,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你……” 听到玄梦昔说话如此嚣张,云将军很是气愤,手中的长剑微微抖动了一下,口中却并未多说什么。看得出来,他是因为顾忌玄梦昔的身份而在尽力的隐忍。 “我什么?莫非今日你又想同我动手?”玄梦昔双手叉腰,下颚微扬,满眼都是高傲不屑的神色。这样子,倒是像及了那性格嚣张跋扈的雪飘飘。 云将军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剑收了起来,不再理会玄梦昔,转身朝天柱峰顶飞身而去。 望着那飞身离去的铁甲身影,玄梦昔顿觉无趣。今日四处无人,加之又闲来无事,玄梦昔本还期待着能与木头云过上几招呢!没想到他竟是这么轻易就走了。 看来这个铮铮铁骨的硬汉,在世俗的磨砺之下,也在慢慢地发生着改变。虽然不曾卸下那份傲骨,但身上锋利的硬刺却被日渐消磨得有些钝化了,不复当初的凌厉桀骜。 其实对于这样耿直的汉子,玄梦昔心底还是非常欣赏的,这种人虽然是一根筋,但却非常的可靠,是值得深交的。奈何她现在的身份,加之与他之前的那些纠葛,注定了她与这个云将军只能成为针锋相对的两个极端。 目送云将军离去之后,玄梦昔也飞身进入了曲云峰的山腰结界之内。 这曲云峰还是如之前那般沉寂着,一切的景致依然如旧。好似她玄梦昔来不来走不走都与这天曲神山没有丝毫的关系。 本来就是,这些个人来人往何去何从又与这些山石草木何干?若山石草木都有情,整日惆怅伤感,那还何来这些郁郁葱葱的蓬勃生机? 玄梦昔一路走着,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感叹自己今日应是被羲曜旷的箫声所影响到了,忽然也无端端地有些多愁善感起来。 到了曲云峰顶,玄梦昔却并未贸然前去找钦伏宸,而是偷偷潜入了天虚殿。 飞身落在那熟悉的白莲石台之上,那张架在石台中央的乌木古琴落入玄梦昔的眼中。玄梦昔清楚的记得,当时自己离开之时,这古琴明明是放在屋内的,怎么雪儿会将琴移到屋外的白莲石台上来了? 玄梦昔席地坐下,之前触上古琴的冰丝琴弦,来回抚摸着,却并未弹拨出一个音来。 淡淡的木檀香气,这琴弦之上竟还残留着钦伏宸的气息。 半月之前,钦伏宸还在此处日日与她执手抚琴,如今回忆起来再目触此情此景不禁让人唏嘘感叹。世事无常,光阴不待,能在一起的时候便该要好生的去珍惜。 玄梦昔站起身来从袖中摸出那形似鹅蛋通体透明的冰魄魔晶,对幽冰说道:“幽冰,你这一路上也不说句话,现在已经到了曲云峰了,你是不是该和我说说,要如何才能帮我恢复钦伏宸的记忆呢?” 手中的冰魄魔晶竟然对玄梦昔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了,轻轻拍了拍手中的晶石继续说道:“喂,幽冰,你是睡着了还是怎么回事啊?” “熙黠哥哥让我少说话呀。”幽冰终于开口了,原本透明的晶石之内,出现了幽冰的影像。 “呃,你未免也太过听话了吧,现在你可以现身了,此处没有外人。”玄梦昔再次拍了拍手中的冰魄魔晶。 只见手中一阵白光,那冰魄魔晶已消失不见,一身冰蓝色长裙的幽冰出现在了白莲石台之上。 幽冰好奇地四处看看,兴奋地说道:“这便是神界的主峰天曲神山么?果然比魔界的无妄山巅景致要美多了!”幽冰说着,忽然被那乌木古琴吸引住了,弯下身去伸手就要去拨弄。 玄梦昔一个箭步上前阻住幽冰准备拨弄琴弦的手,说道:“这琴不能随便碰,等下弄出声响惹人注意就不好了。” 幽冰见玄梦昔如此一说,觉得甚为有理,于是收回了手。望着玄梦昔说道:“你说的那个要恢复记忆的人在现在何处?” 玄梦昔伸手指了指对面龙池宫的西园,对幽冰说道:“此时他应是在那里。” 顺着玄梦昔所指,幽冰遥望了下远处的龙池宫,转头对玄梦昔说:“你这里可有他用过的什么物件?我可以不用近他的身,直接凭借他的气息搜寻他的记忆,并将那丢失的记忆牵引到此处来。” “只需要循着他的气息便能捕捉到他的记忆?”玄梦昔啧啧地赞叹道:“你实在是太牛了!” 幽冰听到玄梦昔夸赞自己,顿时满脸得意:“我牛的地方多了,只是你没见识到罢了。”说着继续问向玄梦昔:“刚说的带有他气息的物件,你这里可有?” 玄梦昔轻轻摸了下乌木古琴的丝弦,对幽冰说道:“这琴弦之上便带有他的气息。淡淡的木檀香味,你闻到了吗?” 幽冰蹲下凑到乌木古琴前嗅了嗅,哑笑道:“对我而言一个人的气息之所以不同,只因它牵动着不同的记忆而已。至于香味什么,我当真是分辨不出来。” 说着,幽冰伸出手轻轻触上古琴的丝弦,来回摸索了一阵,转头对玄梦昔说道:“你说的这个钦伏宸,的确有一段游离在体外的记忆。这段记忆因是在断层空间之中产生,而且这个断层空间的主宰创立了自己独特的空间法则,故而能将属于那个空间的记忆进行剥离。” 听幽冰说得一字不差,玄梦昔佩服地点头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你这究竟是从我的记忆中获知的这些,还是光从古琴上残留的气息便能感知到这一切?” 幽冰站了起来,望着玄梦昔神秘地一笑,说道:“我方才说过了,我牛的地方多了,只是你没见识到而已。”接着坦言道:“其实那日我受熙黠的阻扰,你的记忆我瞧的并不完全,只是看到了你与那个钦伏宸在神界的一些过往。我当初愿意帮助你不是为了成人之美,而是想断了熙黠的后路,让他对你彻底死心。” 玄梦昔握起幽冰的手解释道:“幽冰,你应是再清楚不过,我对熙黠无意,不会和你争抢。” 回握了握玄梦昔的手,幽冰略带抱歉地说道:“我知道,之前是我太过小心眼,其实你并无过错。如今我是发自内心地想帮助你,因为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真心实意待我之人。” 幽冰这话很是煽情,让玄梦昔忽然想到,她其实对幽冰并不算坦诚,她对其隐瞒了熙黠的真实态度。早在魔界她已经瞧出来了,熙黠并不是真心喜欢幽冰,只是为了稳住幽冰而表面上故意作秀罢了。 “幽冰……我……”犹豫了一下,玄梦昔觉得难以开口。 哪知道幽冰自嘲地笑了笑:“玄梦昔,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熙黠心中有没有我,并不是你所能决定的。即使是他心中没我,我也甘愿。” 幽冰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如今,我便帮你将钦伏宸在断层空间的记忆牵引回来,还你一个完整的钦伏宸。” 第九十三章 游息引忆 龙池寻君 “如今,我便帮你将钦伏宸在断层空间的记忆牵引回来,还你一个完整的钦伏宸。”幽冰说着,手停留在乌木古琴上方距离琴弦一寸的位置。 刚开始瞧上去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过了一阵,玄梦昔却发现幽冰的身体之内忽然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引力。那乌木古琴的琴弦之上,一片半透明的气息忽然慢慢浮起,缓缓流向幽冰的掌心之中聚集起来。那片透明的气息在幽冰的手心之中慢慢地被提炼精纯,变得如细细的游丝一般,闪着微微的银光。 幽冰指尖轻弹,那些个被提纯的气息陡然从她的掌心之中向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在远处消失不见。幽冰伸出左手食指,在空无一物的掌心之中划了一个古老的符咒,接着掌心向天口中默念了一阵,那之前飞离掌心的丝状气息竟然又从四面八方向幽冰的掌心之中聚集而来,再次汇入了幽冰的手心之中。 将那汇入的气息紧握在手中之后,幽冰眉头蹙起,转头对玄梦昔说道:“奇怪!” 见幽冰的神色,玄梦昔已经猜到了事情可能进展并不顺利,于是开口问道:“可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幽冰满脸不解地望着玄梦昔说道:“我明明感受到了那游离在钦伏宸体外的记忆,但是我通过提炼他的气息却无法将那记忆牵引过来。” 玄梦昔有些黯然道:“也许是收到灵蝶谷断层空间的阻滞,故而无法顺利牵引到吧。”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或许之前想的太过简单了。看来断层空间的记忆应是没有那么容易回归到六界之中来的。” 听玄梦昔如此说,幽冰摇了摇头道:“不,并不是断层空间阻滞的问题,我已经感受到了那游离的记忆就在这天曲神山的周围,但是我却无法将其牵引住。” “那游离的记忆如今在天曲神山的周围?!”玄梦昔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那可不可以直接将那记忆捕捉过来注入钦伏宸的体内?” 幽冰摇了摇头道:“记忆乃是虚无的东西,无形无色如何捕捉?我能做到的就是把那记忆牵引到主人的气息之上,再将其汇入主人的体内。但如今不知何故竟无法牵引,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幽冰说着,将手中的那如丝线般的气息再次向外抛去,重复着开始的一系列动作,不一阵,那些气息从四面八方再次返回并汇入手中。幽冰捏紧手心,望着玄梦昔摇了摇头。 玄梦昔见传说中的冰魄魔晶都没法牵引钦伏宸的记忆,不禁满心失落,难道她与钦伏宸之间的误会当真没有办法修补了吗? 见到玄梦昔那般颓然的神色,幽冰有些不好意思,之前夸下海口道是能还玄梦昔一个完整的钦伏宸,看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不如找机会让我接近钦伏宸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记忆的主人直接召唤并牵引那游离在体外的记忆。想必效果应该比现在通过游丝的气息去牵引效果要好得多。”幽冰对不忍让玄梦昔失望,于是提议道。 玄梦昔仿佛再次看到了希望,看着幽冰眼睛说道:“真的可以吗?” “照理说应该没有问题的,那记忆应是在体外游离了一段时日,产生了一些自主的意识,所以对外界的牵引有一定的抵抗力。如果通过主体对其进行召唤,它应该不会反抗的。”幽冰肯定地对玄梦昔说道。 “既然如此,我这就带你去找钦伏宸。”玄梦昔振作精神对幽冰说道。 幽冰点头道:“好。” 说着瞬间化作一道白光,落在玄梦昔的手中。玄梦昔将现出冰魄魔晶原型的幽冰收入袖中,飞身往龙池宫西园而去。 在龙池宫西园中落下,玄梦昔四处张望了一番,才忽然想到龙池宫的这处园子她倒是熟悉得很,但是却她并不晓得钦伏宸的住处究竟在西园中的何处。从前都是钦伏宸去天虚殿找她,她却并未去到过钦伏宸的住处。 在园中转悠了一阵,玄梦昔也没找到钦伏宸的住处,正在一旁犯愁,忽闻两个小仙婢从拐角之处匆匆奔来。玄梦昔身形一晃,迅速隐在了一块巨石之后,避过了与两个小仙婢撞面。 两个小仙婢从那巨石旁边经过,虽是行色匆匆,口中却还在说着话。 “你说三爷这无声无息地一消失就是好多日,究竟去了哪里了?”一小仙婢说道。 听到二人居然在谈论着钦伏宸,玄梦昔不禁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三爷向来与我们这些下人话都少讲,我们又哪里知道他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你问我八爷的事我可能还知道,三爷整日就冷着张脸,神神秘秘的行踪不定,平日难得出个门,一出门就音讯全无。谁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另一小仙婢没好气地回答。 “也是,八爷待我们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三爷平时确实是话少了点。”那小仙婢继续说着。 “唉,你可听说过没有?传言说三爷是断袖呢!”另一小仙婢八卦道。 “不会吧,你听谁说的啊?”那小仙婢声音中都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都这样说呀!你有没有听说过三爷与那赤炎帝君走得很近?赤炎帝君一直没娶帝后也无子嗣,传言他就是个断袖呢!”另一小仙婢低声说道。 “啊!这种话可不要乱说!我们三爷只是因为与赤炎帝君一样爱好音律,是忘年之交的知音而已。虽然三爷身边如今也没个可心的人儿,但是前段时日他不是与那灵啸的飘飘公主走得很近么?”这个小仙婢倒是说了句公道话。 “你说得也是,三爷好像是待那个飘飘公主格外不同。那日在上阳宫夜宴,听说三爷与那醉酒的飘飘公主单独出去了,第二天早晨才回的龙池宫呢!我看这两人肯定有事!”另一小仙婢继续八卦着。 “你就别八卦这些事了,我们做奴婢的将自己份内的事情做好就行了,别去瞎打听主子们的私事。三爷虽然平日看着挺冷,不如咱们八爷和气,但是心还是不坏的,我听说八爷有时候赏给咱们的一些个宝贝珍玩还是三爷给的呢!”那个小仙婢显然对钦伏宸还是颇有好感的,从对话之中就能听出她有些帮着钦伏宸说话。 “唉,我好像听闻说那雪飘飘公主这段日子也告假了不在曲云峰上呢,你说三爷这段时间不在龙池宫中,是不是同那飘飘公主一并出去哪里云游了?”另一小仙婢忽然推测道。 “呃,或许吧。你的消息怎么这般灵通,天虚殿的事情你也知晓。”那小仙婢有些佩服地说着。 显然另一小仙婢很是得意:“那是,谁让我叫灵儿呢!自然是消息要比你们都灵通啦!” 两个小仙婢渐渐走远,玄梦昔慢慢从巨石后面现身出来。 听那两个小仙婢这般说来,如今钦伏宸并不在龙池宫中。 那要去何处寻他呢? 玄梦昔心底一叹。 莫非他真的如那小仙婢所言,当日在得知她离开天曲神山的消息之后,也一道离开此处去四处找寻她了? 他不是还在误会着她么?不是还在生着气么?这种情形之下,他应该不会想再见到她吧,更别说去寻她了。 难道他是独自去云游疗养心底的情伤了?那他究竟会去哪里呢? 玄梦昔一时没了主意,远远望着那两个小仙婢远去的背影神情略微有些呆滞。忽然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飘飘?!” 这是钦伏桓的声音,她认得。 缓缓转过身去,钦伏桓望着玄梦昔,面上的神情是惊喜交加。 见玄梦昔转身过来,钦伏桓确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上前几步跨到玄梦昔的跟前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说道:“真的是你啊飘飘!你去哪里了?何时回来的?我三哥呢?” “我去外界办了点事,今日刚回来。你三哥不在龙池宫么?”玄梦昔反问钦伏桓。 钦伏桓见玄梦昔居然这么说,瞪大眼睛惊道:“我三哥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玄梦昔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啊,我刚回来就特地过来找他,却不知道他的住处在哪里,所以并未与他见到面。” 钦伏桓松开玄梦昔的肩膀,震惊中带着些许担忧地说道:“当日你托我带信给闭门多日不出的三哥,他接了你的信就出去了,我一直以为他去找你了呀!这些日子你们居然没有在一起?那我三哥一个人去了何处了啊?!” 听到钦伏桓如此一说,玄梦昔的心中陡然一惊。照钦伏桓的说法,钦伏宸那日是接到她的信以后就出去寻她了?纵然他还在误会着她身为**水性杨花不洁不贞,纵使他的心被伤的血痕累累,却依旧还是舍不得她离开么? 这些日子他会去哪里寻她?他怀着的是怎样一颗纠结又绝望的心? 想到这些,玄梦昔的心忽然被揪得疼了起来。 这种疼痛,只有相爱的人方能体会。 玄梦昔觉得一时心痛的无法言语,后退几步手撑在那巨石之上,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无边的天际心中叹道: 钦伏宸,我回来了。你在哪里? 第九十四章 一窗美景 满纸荒唐 虽然钦伏桓也十分担忧钦伏宸,但见玄梦昔这般模样,于是故作轻松地上前扶住她安慰道:“飘飘也不用太过担心,我三哥从前也经常这般独自外出游历,有时候一走好几年都没有音讯,害我母后担心不已。不过最后他都是安安稳稳地回来了。或许这次他也是想独自在外面散散心吧,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回来的。” 玄梦昔自然是知道钦伏桓这是在安慰她,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你说你三哥会去哪里呢?” 钦伏桓叹了口气道:“从前他都是爱去仙界的仙山之中搜寻宝贝并打几个小怪兽玩玩,但这次他本就有些反常,闭门不出那么多日,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母后罚他闭门思过的时候,他都要想方设法出来透透气,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自己关了起来!我那日也是没有办法才去找你求助。他得了你的信立马冲了出去,我还高兴来着,以为问题解决了,没想到……” 钦伏桓说着,再次叹了口气。那意思很明显,他也不知道以钦伏宸如今这个状态,究竟会跑去哪里。 “算了,我也是随便问问,你知道自然是好,不知道也没什么。既然搞不清楚他去了何处,那么只好安心地在此处等他回来了。”玄梦昔黯然地对钦伏桓说道。 “嗯,如今也只好如此了。飘飘你先回去吧,一有三哥的消息,我立马通知你。”钦伏宸点头说道。 玄梦昔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说道:“钦伏桓,能不能带我去认个门,我都不知道钦伏宸的住处在这园子的哪个位置。” 钦伏桓一手攀上玄梦昔的肩膀说道:”看你犹犹豫豫的,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算什么事啊,走,我带你去我三哥的房间去参观参观!”说着,一手架着玄梦昔的胳膊,拉着她往园子的西北方向行去。 钦伏宸在龙池宫中的住处位于西园的西北方僻静的一个角落里,屋前一左一右各有一株小叶紫檀,两棵树长的一般的高度,约莫十余丈的样子,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推门而入,熟悉的木檀香气扑鼻而来。屋内布置简单,正中的外室一张茶台两把扶椅,台上置着一套精致古朴的紫砂茶具;右侧内室一张挂着青纱帐幔的紫檀木床置于正中央,角落里的琴架之上空无一物,旁边的角几之上燃着熏香,散发出淡淡的木檀香味;左侧是书房。书房之中倒是紧凑,靠着墙壁的书架之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经书,占据了两面墙壁。一本摊开还来不及合拢的经书反扣在房内的书案之上,旁边堆着一叠已经抄好的经文。 书案对面是一扇朝西的窗子,窗外能将曲云峰的大半景致尽收眼底。想来钦伏宸平日里抄经乏了,应是常趴在此处远眺放松。 玄梦昔走到窗口,倚在窗边朝外望去,惊讶地发现此处竟是能够清楚地望见她在天虚殿房间外的白莲石台!原来她在屋外白莲石台上的一举一动,钦伏宸都能尽收眼底! 想到她自己闭门不出的那十几日,蓬头垢面地在白莲石台之上百无聊赖打滚撒泼地发泄情绪,尽是都被钦伏宸瞧去了,玄梦昔不禁有些懊恼。 女为悦己者容,大凡女子都希望能在心爱的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动人的一面,谁都不愿意自己糟糕的模样被人瞧去了。玄梦昔虽是魔族,但心中却依然存着这些个女孩儿们的小揪揪。要是早知道钦伏宸能望见白莲石台之上的自己,那她定然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才是。 钦伏桓在书案前坐下下来,托腮望着在窗口发呆的玄梦昔说道:“飘飘,你一直也没和我好好说说,前段日子你和我三哥究竟是怎么了?我当时瞧着你们两人都不太对劲。” 玄梦昔背对着钦伏桓,目光一直停留在远处那白莲石台之上感叹道:“唉,就是一些说不清也道不明的误会。” 钦伏桓顺手将扣在书案上的那本经书翻了过来,低头瞧了一阵,忽然问道:“你们二人之间有了第三者插足?” 听到钦伏桓忽然这么问,玄梦昔猛地转过身来,望着钦伏桓说道:“什么第三者插足?” 此时玄梦昔很是惊讶,难道钦伏桓也知道熙黠?怎么可能呢! 只见钦伏桓缓缓从书案旁站起身来说道:“你可是觉的我三哥心中有了别人,所以跟他闹翻了?” 玄梦昔被钦伏桓这话说得一愣,钦伏宸心中有了别人?这又是哪里来的事?况且她也没和钦伏宸闹过啊!只是因为钦伏宸误会了熙黠的身份以及存在,才导致他们的关系变得如此尴尬。 可是钦伏桓既然这么说,难道他知道什么其他的隐情? 玄梦昔于是试探地问道:“钦伏桓,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飘飘,我觉得你是误会我三哥了。你当日可是瞧见了这个?”钦伏桓将手中的经书放下,玄梦昔这才发现他手中还有一张叠成四方的纸,上面隐隐见着有墨迹显现。 “这是什么?”玄梦昔不解地问道。 钦伏桓将手中的那张纸递给玄梦昔,对她说道:“你再仔细看看。” 玄梦昔接过那张纸,满腹狐疑地打开来一看,不禁傻了眼。只见那张纸上歪歪扭扭地草草写着几个大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 下面又斜着写了八字: “白首成约,闺房和乐。” 这八字的旁边又写着一排小字: “钦伏宸这个傻子,诅咒你!” 接下来下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重复地写着: “钦伏宸玄梦昔,钦伏宸玄梦昔,钦伏宸玄梦昔……” 这…… 这就是当日钦伏宸从玄梦昔房中拿走的那张纸不错了!原来上面不光是写着玄梦昔自己的名字,还乱七八糟写了那么多…… 玄梦昔觉得自己当时一定是魔怔了,当初见羲玥在经书之上写下思慕钦伏宸的诗句,她还嘲笑羲玥花痴来着,原来她自己竟是比羲玥还要荒唐。 望着纸上的那些文字,玄梦昔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却不能让钦伏桓瞧出端倪,于是将那纸高高举起遮住自己的有些泛红的脸,故作不解地说道:“这个……” “你瞧出来没有,这个并不是我三哥的笔迹。你再仔细看看,上面那些肉麻的诗句,都是那个叫玄梦昔的女子写的,是这个女子思慕我三哥而已。你千万不要冤枉我三哥了。”钦伏桓说着,走到玄梦昔的旁边继续说道:“飘飘呀,你想想看,我三哥俊朗不凡,有女子暗中思慕他并塞个情信什么的,这种事情很正常啊,你们大可不必为了这些个小事闹得不愉快嘛!” 听到钦伏桓的这番话,玄梦昔不禁暴汗,真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将手中的那张纸揉成一团,塞入袖中,侧脸对钦伏桓说道:“呃,我先回去了,你有了钦伏宸的消息再通知我吧。”说着,匆匆朝门外奔去。 钦伏桓一头雾水地立在原地,朝着玄梦昔的背影喊道:“喂,飘飘,我是说真的,你自己再仔细想想。真的犯不着跟那个玄梦昔计较啊!” 玄梦昔心中啐道:我和我自己计较个鬼啊!不再理会钦伏桓,直接飞身而起,往天虚殿而去。 在屋外的白莲石台之上落下,玄梦昔复而从袖中摸出那被自己揉成一坨的纸团,在手中掂了掂,慢慢展开来再次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那底下密密麻麻写满的名字最后几个字,似乎并不是她所写下的。 那末尾的“玄梦昔”三字端正有力,却又透着一派洒脱的韵味,这是钦伏宸的笔迹。看着钦伏宸亲笔写下的她的名字,玄梦昔有些感叹,静坐在白莲石台之上的乌木古琴旁边凝视了许久。 “玄梦昔,你在干嘛呢?到哪里了?”幽冰在玄梦昔的袖中觉得外面一片寂静无声,忍不住开口问道。 被幽冰这样一喊,玄梦昔回过神来,将手中的纸细细叠好,收入袖中。又将那形似鹅蛋的冰魄魔晶从袖中摸了出来,对幽冰说道:“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了,你出来吧。” 话刚落音,手中一片白光忽起,幽冰现身在了玄梦昔的面前。 幽冰四处望望,发现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白莲石台之上,于是问道:“怎么?如今没有办法寻到你说的那个钦伏宸了吗?” 玄梦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他如今人并不在龙池宫中,不知去了何处。” “其实我倒是有法子可以寻他。”幽冰伸出右手,翻转间那如同银丝的游息在手心缓缓流转着。 玄梦昔眼前一亮,凑过去看了看,复而望着幽冰说道:“你的意思是……” 幽冰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通过钦伏宸的游息去搜寻它的宿主所在位置。” “可行吗?成功的几率有多大?”玄梦昔听幽冰这样说,顿时想到了之前用游息去牵引钦伏宸的记忆失败之事,于是不免对此有些怀疑。 “这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们直接跟随游息去寻找它的主体,不需要它牵引什么东西回来。这游息被我炼化过具有灵性,与它的主体之间会有一些感应的。”幽冰将手中的那如银丝般的游息在掌心拨弄着,随后指尖轻弹,那流转的银丝忽然从她的掌心飞射而出,向四面八方而出。 幽冰闭目默了一阵,忽然睁开眼睛对玄梦昔说道:“有了,我知道钦伏宸在哪里了!” 第九十五章 丝弦之间 情意满满 “我知道钦伏宸在哪里了!”幽冰睁开眼睛对玄梦昔说道,接着凑到玄梦昔耳边耳语几句,摇身化作一道白光,落在了玄梦昔的掌心之中。 听罢幽冰的话玄梦昔暗暗有些吃惊,没想到钦伏宸竟然会去那里!看来他的心底是真的放不下。 将幽冰收入袖中,玄梦昔正准备动身去往幽冰提及的钦伏宸所在之处,忽然想到这乌木古琴搁置在白莲石台之上风吹日晒的似有不妥,于是将古琴抱起推门入到屋内,打算将琴收好了再行离开。 哪知道在玄梦昔推开后门进入屋内的同时,房间的前门居然也缓缓打开了来。雪儿手中举着个扫尘的掸子神情恹恹地走了进来,望见立在后门边上怀抱古琴的玄梦昔,雪儿顿时如同被注入了百年灵力一般,整个人陡然精神了起来,丢掉手中的掸子兴奋地跳到玄梦昔的面前,一把将玄梦昔连人带琴抱住喊道: “公主,你可回来了!想死雪儿了!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雪儿是怎么过的,都没有人同我说话啊!我只好同园子的花花草草说咯,那些花花草草似乎不爱听啊,全都蔫的蔫死的死……” 雪儿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玄梦昔一边安抚着雪儿的情绪,一边问道:“怎么没人同你说话呢?二叔不在天虚殿吗?” “哎呀,公主别提慕彦神君了。你走后第二日,慕彦神君就又接到凌霄宫的急召匆匆走了,到现在一直都没见回来。现在好了,可算把公主给盼回来了!”雪儿一把接过玄梦昔怀中的古琴放到桌子上,一面亲昵地挽起了玄梦昔的胳膊拉着她坐了下来,似乎这些时日憋了太久,正准备好好打开话匣子,和她畅谈一番。 玄梦昔见雪儿将古琴随意地撂在桌边,不禁微微蹙眉道:“雪儿,这琴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宝贝,但却是我的第一张琴,下次不要随意地给我搁在外面了,风吹日晒的对琴不好。” 雪儿听着一愣,瞪大眼睛满是不解地说道:“公主这话从何说起?这琴不是今日你带回来的么,前些日子我打扫时并未在你屋内见到这琴呀!你屋里的东西雪儿都没有挪动过呢。” 听雪儿如此一说,琴并不是雪儿挪到白莲石台之上去的。似乎雪儿入来打扫之时,那琴已经不在屋内。证明有人在玄梦昔走后,先于雪儿一步已经将琴挪到了白莲石台之上。 会是谁呢? 玄梦昔能想到的人便只有钦伏宸。 事实上也确实是钦伏宸。 那日钦伏宸接到玄梦昔的信后立马从龙池宫飞身赶到了天虚殿,没想到竟是晚了一步。得知玄梦昔已经离开,他又一路疯狂地追赶到天曲神山的结界之外,却始终寻不到玄梦昔的任何踪迹。 当夜钦伏宸望着偌大的天曲神山满心失落茫然无措,并未返回到龙池宫去,而是飞身去往了玄梦昔在天虚殿的闺房之中,将那乌木古琴抱了出来,独自坐在白莲石台之上悲情地弹奏了整整一夜。随后在天明时分神色颓然地飞身离开了曲云峰。 玄梦昔从来不曾想到如今的钦伏宸虽然失了在灵蝶谷中的记忆,但对她的情意却丝毫未减,反倒在这曲云峰的遥遥相对间变得越发的浓烈深刻起来。 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上古琴的冰丝琴弦,玄梦昔这才想明白为何这古琴上会残留着钦伏宸的气息。之前她居然忽略了这古琴之上钦伏宸的气息竟是强过了她自己的。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钦伏宸之后曾经独自弹奏过这张琴。她早该看透这一层的。 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此时玄梦昔已是无心再听雪儿继续聒噪,一心只想尽快地找到钦伏宸,奔往他的身边去。 “呃,我以为这琴原本是搁在屋内的,许是我记错了吧。”玄梦昔满怀心事地说着,站起身来交代雪儿:“我事情没办完,今日就是回来取点东西的,等下还得下山去。” 雪儿听玄梦昔如此说,急道:“啊,公主刚来又要走啊,那这天虚殿又只剩雪儿一人了!” 玄梦昔摸摸雪儿的脑袋安慰道:“等我办完事再回来看你。” “公主……”雪儿不舍地拉着玄梦昔的手,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对她说道:“对了公主,那天你走了之后天龙的伏宸帝子来寻过你,当时我瞧他样子很是紧张,行色匆匆地面色很不好看,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找你呢。听说你下山了他立马跟着追了出去,后来你们碰上了没有?” 雪儿的话印证了玄梦昔心底的猜测。果然,钦伏宸当真是去寻她了。 钦伏宸…… 还真是个傻子。 玄梦昔握了握雪儿的手对她说道:“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松开雪儿的手,准备向外行去。 雪儿在玄梦昔身后不解地继续问道:“公主,你同伏宸帝子究竟碰上面了没有?” 玄梦昔转头过来说道:“没有啊。” 雪儿哦了一声,忽然又继续问道:“那伏宸帝子再来寻你我要怎么说?公主你何时能回来呀?” 玄梦昔背对着雪儿淡淡地说道:“他不会来寻我了。”顿了顿,接着说道:“雪儿,你要照顾好自己。”说着飞身而起,消失在雪儿的眼中。 雪儿往前追了几步,站在白莲石台之上望着遥远的天际,落寞地说道:“公主,你还没告诉雪儿你何时回来呢……” 玄梦昔飞身离开了天曲神山途经灵啸地界,往仙界福地而去。 之前钦伏桓曾经提及过,钦伏宸以往就爱好下到仙界的仙山福地去寻宝和打小怪兽,想不到他这次还真是去了仙界。幽冰通过他的游息找寻到他如今人就在青虬仙山境内。玄梦昔早该想到,青虬仙山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地方,钦伏宸是希望能够在青虬找寻到她的踪迹。 幽冰给的大概位置是青虬仙山,但具体在青虬仙山何处,还得细细探查。玄梦昔首先想到了水月洞天,如今护元珠在钦伏宸的手中,他极有可能去了水月洞天将神珠归还战神裕偃用以赎回雪飘飘。 玄梦昔推测既然他如今人还在青虬境内,那么应是在水月洞天附近,或者在水月洞天之内。 于是玄梦昔打算径直去往水月洞天瞧瞧。 哪知道还没到水月洞天的山洞洞口,便在小树林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总这样有意思吗!欺负我一个女孩子!” 这娇蛮的声音一听就知,是那灵啸公主雪飘飘。 “愿赌服输,是你说要与我打赌的。做人还是要有些赌品的!” 这声音沉稳恬淡,定是那战神裕偃。 雪飘飘还在这里,看来钦伏宸还未将护元珠还回来。那他还会去到这青虬仙山的何处? 对了,崖底! 玄梦昔忽然想到当日她与钦伏宸一并在那悬崖底下寻过护元珠,他会不会去那里? 想到此处玄梦昔赶紧飞身往那处悬崖奔去。 悬崖顶部那株形似蘑菇的伞状大树依然孑然地立在原地,岁月似乎从来不曾在它的身上雕刻出痕迹,唯有时光在它的躯干上萦绕出一圈又一圈年轮,让它变得更为坚实稳重。 下到悬崖底部,穿过杂草与乱石,沿着清澈的溪流一路追溯到溪水的源头,却不曾见到一个人影。钦伏宸竟然也不在此处,那他会在哪里? 玄梦昔很是失望,顺便又再次探查了一番那溪流源头的水幕后面,当时灵蝶谷的入口当时明明就在此处,如今却怎么也寻不到了。想来应是灵蝶谷之中发生惊天巨变后,彻底与外界断了联系,故而这唯一的入口也闭合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玄梦昔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忽然袖中传出幽冰的声音: “玄梦昔,你叹什么气呢?” 听到幽冰开口了,玄梦昔于是将冰魄魔晶从袖中掏了出来,对着她说道:“幽冰,你能再精确地感知一下钦伏宸的位置么?他可能来的两个地方我都寻了,他却不在这两处,如今我再也想不出他能在这青虬山中何处了。” 一道白光闪现,幽冰出现在玄梦昔的面前对她说道:“我试试吧。” 说着掌心向天,口中默念一阵,那些如银丝一般的游息从四面八方向她掌心之中汇聚而来。幽冰掌心向下翻转两手相对缓缓杂柔了一番,那些去银丝般的游息交织在一起变得粗壮起来,在幽冰的手心之中化为一股强盛的气流。 幽冰掌心再次翻转,口中一边默念着咒语一边将手中的气流朝外推去。那股气流化作一道银光向空中射出,紧接着如同流星一般划过天际,往东北方向落去。 “此时你的钦伏宸应是在青虬的东北方,你可知道那里是何处?”幽冰对玄梦昔说到。 “青虬的东北方向?”玄梦昔听幽冰如此一说,仔细想了想,说道:“那是一处湖泊。” 玄梦昔心中忽然一动,莫非钦伏宸如今在水镜湖湖心岛? 第九十六章 心怀忐忑 再会伏宸 已近腊月,青虬仙山之中水镜湖畔寒风凛凛,可湖面之上却依旧平静如初,不起一丝波澜。湖心岛上的亭台楼阁在阴沉的暮色之下隐现。 夕阳渐渐落下,天色越来越暗。玄梦昔远远望着湖心岛上的灵啸别院之内,居然燃起了点点亮光来。 别院中有人! 玄梦昔心中的希望顿时也被点燃了起来。 钦伏宸就在此处,玄梦昔忽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 离钦伏宸越来越近,脚下飞奔的步子却变得沉重迟缓起来,心开始突突地剧烈跳动着,满是忐忑。玄梦昔忽然觉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钦伏宸。 她很想见钦伏宸,很想马上飞到他的身边,但她知道他还在误会着她。纵使他心中舍不下这段感情,但那根刺却依旧扎在他的心上,刺痛着他的心,也同时伤害着她。钦伏宸一日不恢复记忆,他们之间的误会便难以消解,纵使相见也是如噎在喉,心存芥蒂。 这近在咫尺的一段路,玄梦昔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慢慢行到了湖心岛别院的院墙之外。纵身跃上那白色的院墙,玄梦昔似乎已经能够嗅到钦伏宸身上那淡淡的木檀香气。 西厢房中内亮着夜明珠,一个熟悉的侧影投在那窗纸之上。玄梦昔心中一紧,确认那是钦伏宸。 当日玄梦昔在水月洞天被战神裕偃的真身重伤,雪飘飘将他们领到此处疗伤之时,就是在这个西厢房中。没想到钦伏宸居然会身在此处! 玄梦昔从袖中掏出冰魄魔晶,对幽冰说道:“幽冰,到了。” 一道白光闪过,幽冰凭空出现。忽然发现竟然身处院墙之上,略微吃了一惊。晃晃悠悠地定神站稳,幽冰四处望望问向玄梦昔:“人在哪里?” 玄梦昔指了指别院之中的西厢房回答:“就在那厢房之中。” 幽冰望了望那厢房之中晃动的人影,纵身落到院中,转头对玄梦昔说道:“你在此稍候,等我的消息。”说完就准备往钦伏宸所在的西厢房而去。 “唉,幽冰!别急,先等等!”玄梦昔压低声音,叫住了幽冰。 但见西厢房门外的石阶之上,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身着白裘的女子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个蓝裙少女。 身着白裘的女子轻轻叩响了房门,厢房之中人影晃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钦伏宸一身宝蓝色的长袍,外面披了件带着水貂毛领子的披肩。 望见了钦伏宸的身影,玄梦昔的心顿时紧张地快速跳动起来。多日未见,钦伏宸那张俊朗坚毅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惫憔悴之色,瞧上去精神并不是太好。 钦伏宸开门见到来人,颇为有礼地开口道:“清舞姑姑,这么晚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么?” 听到钦伏宸唤那女子为“清舞姑姑”,玄梦昔顿时明白了这个身着白裘的女子乃是灵啸帝君之妹雪清舞。之前玄梦昔就曾听闻,灵啸在青虬仙山的这处别院,原本乃是雪清舞的休憩之地。 雪清舞向来身弱,早年间曾长期居住在这处别院之中静养。后来也不知是何原因,或许是身体好了一些了,近些年来她很少再在青虬出现,这处别院便闲置在这里了。倒是雪飘飘在凌霄宫待烦了,会时不时地在跑到这里独自小住一阵。没想到此时雪清舞居然也在别院之内。 “我打算要回凌霄宫了,过来跟你说一声。这里也没别人,你们愿意的话尽管安心的住下去。”雪清舞声音带着些颓意,似乎精神也不是太好。 “多谢清舞姑姑了。”钦伏宸朝雪清舞微微一拜道了个谢。 雪清舞淡淡一笑:“有什么好谢的,我这别院从来不留外人。若不是慕彦同我说情,我也不会留你们在此。” 说着转身对身后的蓝衣少女说道:“雪兰你不用跟着我了,我是不可能带你去神界的,我也不知道你的爹爹究竟是谁。你愿意的话就留在这里,不愿意的话就请自便。” 雪清舞说完这些,不再理会跟前的二人,独自走出了院子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个名唤雪兰的少女有些委屈地低着头,却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钦伏宸拍了拍雪兰的肩膀,似乎低声在安慰着她,那样子很是温柔。 玄梦昔蹲在院墙之上看到这一幕,心中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阵,那个雪兰终于离开了。钦伏宸却并不急于返回房中,反倒走下石阶,在屋外的空地上立着,抬头望向夜空之中的残月。 钦伏宸的目光扫过玄梦昔身处的这处院墙之时,玄梦昔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被他发现。但钦伏宸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并未对高墙之上人影多加留意。 隐在夜色之中的幽冰见院中只余钦伏宸一人,于是身形一晃,缓缓从黑暗之中走了出来,现身在钦伏宸的面前。 眼见幽冰就这样走了出去,玄梦昔心中不由得一惊,她居然就这般贸然地出现在钦伏宸的面前?! 然而当幽冰走出黑暗,整个人突然被屋**出的夜明珠光华照亮之时,玄梦昔的心顿时又安落了下来。出现在钦伏宸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幽冰,而是一身蓝衣的“雪兰”。 “小兰,你怎么又回来了?”钦伏宸见到幽冰误以为雪兰又折返了,于是不解地问道。 小兰?钦伏宸居然唤那雪兰为小兰?! 听到钦伏宸对于雪兰的这个称呼,玄梦昔心中顿时醋意泛起。他居然这般亲昵地呼唤这个女子,她究竟是什么人? “我掉了个耳坠,不知是不是方才落在你这院子里了,能不能帮我找找。”幽冰对钦伏宸说道。 听幽冰如此一说,钦伏宸低下头去,竟然发现脚旁边的地上果然有一个蓝色耳坠。钦伏宸弯下腰去将那耳坠拾了起来,伸手递给幽冰:“是落在这里了。” 见钦伏宸伸手将耳坠递过来,幽冰却并不去接,而是脉脉地望着他说道:“能帮我戴上么?” 钦伏宸愣了一下,却并未拒绝幽冰,走上前去将那耳坠细心地戴在了她的耳垂上。 玄梦昔心中一酸,虽然知道那个并不是雪兰而是幽冰,但是她却还是觉得心中很不好受。为什么钦伏宸对那个雪兰那般怜爱温柔而且不忍拒绝?他不是来青虬寻她的么?为什么会在此处与一个陌生女子不清不楚? 此时幽冰与钦伏宸靠得很近,幽冰忽然轻轻握住钦伏宸的手,侧过脸去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一片白光从幽冰身上泛起,钦伏宸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忽然茫然地闭上了眼睛。 瞬间钦伏宸的眼睛又猛地睁开来,忽然一掌击在了幽冰的左肩之上。幽冰被钦伏宸的掌力震开,退后数米撞上后方一棵大树后方才站稳。 “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雪兰?!”钦伏宸眉头紧蹙,厉声质问道。 “我……”幽冰刚欲开口,只觉血气上涌,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紧接着一个踉跄,整个人便要跌倒在地。 玄梦昔眼见幽冰被钦伏宸所伤,再也无法继续隐在一旁袖手旁观,立马飞身从院墙之上落下,一把扶住幽冰迅速搀着她跃上了墙头,往别院外面飞去。 残月之下夜色昏暗,幽冰所处的位置被树影笼罩,加之玄梦昔的身手极为敏捷快速,故而钦伏宸并未看清忽然现身出手相救幽冰的究竟是何人。 “竟然还有帮手?”钦伏宸眉头紧蹙,飞身紧追了上去。 黑夜之中玄梦昔搀着幽冰一路狂奔,离开水镜湖之后找了处地方落脚。 玄梦昔扶着幽冰关切道:“你怎么样了?还好吧?” 幽冰摇了摇头说不出话来,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幽冰……”玄梦昔紧张地将幽冰搂紧,忽然一阵白光,幽冰竟然变回了冰魄魔晶的原型。 玄梦昔心中一紧,幽冰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一边抚摸着手上的冰魄魔晶,一边焦急地呼唤着幽冰的名字,过了一会儿玄梦昔终于听到了幽冰微弱的声音从魔晶之中传了出来: “我没事梦昔,只是方才毫无防备地受了钦伏宸一掌伤到了元气,无法继续维持人形。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行。你不用太过为我担心。” 听到幽冰这样说,玄梦昔总算放了心:“你没什么大碍就好,尽管好好休养,为钦伏宸牵引记忆之事待你复原之后我们再从长计议吧。” “梦昔,方才我通过钦伏宸已经感知到了,那游离在他体外的记忆已经被牵引到了湖心岛别院之中,想来应该很快能够归入到主体之中了。”幽冰对玄梦昔说道。 幽冰这话让玄梦昔很是意外,心中顿时满满的惊喜:“你的意思是钦伏宸可能很快会恢复在灵蝶谷中的记忆了?” “那记忆都已经到了他的身旁,随时都可能汇入他的体内。”幽冰说完这话,声音中满是疲惫:“梦昔,我觉得好累……” 玄梦昔摸了摸手中的幽冰说道:“那就别说话了,好生休息吧。” 月色之下,钦伏宸一身蓝衣的身影乘风追来。玄梦昔将冰魄魔晶收入袖中,缓缓站起转身过来。 钦伏宸望着那残月之下衣裙飞舞的红衣身影,先是一惊,接着眼中似乎泛起些许喜色,随后又眉头皱起带着些许怒气冷冷说道:“玄梦昔,竟然是你。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玄梦昔满眼神秘地望了一眼钦伏宸,却并不回答他的问话,一个纵身跃地而起继续往青虬仙山的高处飞去。 第九十七章 绕道崖底 旧事重提 昏暗的残月之下,玄梦昔红色的衣裙在夜风中飘舞,钦伏宸紧随而至。 飞抵悬崖顶部那株孤树之后,玄梦昔稍作停留见钦伏宸跟了上来,又立马纵身向下,直接往悬崖底部落去。 钦伏宸站立在悬崖顶部向下望去,淡淡的月色洒下,玄梦昔的红色身影如同一朵热烈的蔷薇花,妖娆地绽放在峭壁之间。 “玄梦昔!”钦伏宸朝着她的身影唤道,声音中夹杂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听到钦伏宸的呼唤,玄梦昔回头望了他一眼,淡淡地朝他一笑,接着闭上双目一个转身仰面向上,撤了护体的气障不再动用任何灵力,任由自己的身体直接往崖底坠落下去! 眼见玄梦昔原本飘逸的身体忽然变得极为沉重地飞速下坠,钦伏宸面色一变,立即纵身飞下悬崖,急速朝玄梦昔飞去。 寒风在耳畔鼓鼓作响,玄梦昔尽量地让自己放松,将四肢舒展开来。在自然的力量的作用下她毫不挣扎,任由自己如同一个没有生机的物件一般往下坠落。 她在赌,在赌钦伏宸会接住她。 十,九,八,七,六…… 玄梦昔闭着眼睛,心中在默数着。 五,四,三,二,一…… 忽然腰上一软,身体变轻,下坠的速度变得缓慢了起来。 显然,她赢了。 随后下坠停止耳畔也没了风声,缓缓睁开双眼,她已经在钦伏宸的怀中安然落地。 “玄梦昔,你是疯了吗!这是在做什么?”钦伏宸说着松开手将她一把放落在地上。他的面色并不好看,疲惫中带着些怒色,看起来很是恼火的样子。 “还在生我的气?”玄梦昔眨巴着大眼睛在钦伏宸面前显出一副调皮无辜的模样。此时她并不确定钦伏宸那游离在体外的记忆是否已经归体,于是试探着问向他。 “你究竟想怎样?玄梦昔!你既然是走了,就走得干干净净的,这个时候又回来是什么意思?”钦伏宸眉头紧蹙,声音中满是怨气。很明显,他不仅仅是因为玄梦昔方才的玩闹生气而已,之前心底的误会与心结并没解开。 看来,那游离的记忆还并未归到他的体内。 玄梦昔很是失望。 按照幽冰所言,那记忆都到了他的身边了,近在咫尺。为何他却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而且钦伏宸居然说走了就该走得干干净净的,这意思是她不该再回来么?还是他根本不想她再回来? 玄梦昔忽然想到了水镜湖湖心岛别院中的那个雪兰,与钦伏宸同样是一身蓝衣多般配和谐啊,他又亲昵地唤她小兰……这不得不让玄梦昔多想。 在龙池宫中钦伏桓曾说过,钦伏宸身边暗中思慕他的女子多不胜数,还问她与钦伏宸之间是不是有了第三者插足。当时听到这话玄梦昔心中还笑来着,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唯一的障碍就是钦伏宸丢掉了那段在灵蝶谷中最重要的记忆,才会导致此后这么多的麻烦事。只要钦伏宸能想起灵蝶谷中的过往,那么他们之间便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可是现在,一个雪兰凭空出世,横在了他们的中间。玄梦昔从来不曾想过钦伏宸会接纳除了她之外的其他女子,她有些不知所措。 “钦伏宸……”玄梦昔满怀心事地望着钦伏宸的眼睛,忐忑地问道:“你是当真不想再见到我?” “玄梦昔,感情不是儿戏,你如此这般置你夫君于何地?置我又于何地?”玄梦昔越是这般一脸无辜,钦伏宸越是觉得怒火中烧。 夫君? 玄梦昔一愣,你不就是我夫君?置你于何地?当然置你于心尖之上呀。 然而如今钦伏宸并未恢复记忆,故而玄梦昔这话也无从说出口。 “我夫君……他都不记得我了……”玄梦昔黯然地叹道:“已经将从前的过往忘得干干净净了。” 抬眼看了看钦伏宸,他面上仍旧泛着怒色,但似乎情绪比之前稳定了许多。玄梦昔于是继续说道:“他已经不记得同我成过婚,也不记得曾经的许诺,更不记得他曾经爱过我。” 玄梦昔环顾了一番惨淡月色下昏暗的崖底,手中一道红光显现,慢慢凝成一个小小的火球。将手中的火球随意抛落在旁边的草丛之上,那干枯的杂草立马被点燃,迅速疯狂地成片燃烧了起来。火光冲天,将昏暗的悬崖底部照的透亮。 “他都不记得,我与他从哪里开始又在哪里结束。” 那漫天的火光随着她声音的高低起伏而上下窜动,疯狂吞噬着周边一切能点燃的物体,呈燎原之势蔓延开去。 “钦伏宸,面对一个完全忘了与你曾经过往的人和一个眼前实实在在珍惜你的人,你会如何选择?”玄梦昔反问着钦伏宸。 不待钦伏宸回答,玄梦昔继续说道:“钦伏宸,我选你有错吗?” 钦伏宸被玄梦昔的话以及气势震住了,面上怒色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纠结复杂的表情。 “玄梦昔你真心爱过你的夫君吗?”钦伏宸盯着玄梦昔眼睛忽然冒出这样一句来目光透着莫测的神色。 玄梦昔不置可否地轻轻点了点头,红色的火光映衬到玄梦昔的面上,故而钦伏宸瞧不出她面上泛起的红晕。如此直白地当面向钦伏宸承认此事,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此时玄梦昔的脸颊已经是滚烫火辣。 钦伏宸继续问道:“那我呢?你可是真心待我?” 玄梦昔愈加坚定地点头道:“那是自然!” 钦伏宸的眼中跃动着火光的影子,已经看不出真实的神情。 “玄梦昔……”钦伏宸默了良久,缓缓开口道。 听到钦伏宸的呼唤,玄梦昔下意识地回应道:“嗯!” “玄梦昔……”钦伏宸继续说道:“你究竟有几颗心?!” 钦伏宸的声音之中尽是冰冷,让玄梦昔陡然心中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玄梦昔忐忑地说道:“自然是只有一颗心啊!” “那你这一颗心既是早已给了你的夫君,又哪里来的真心待我?!玄梦昔,你这颗心是有多大,能容得下两个男人?”钦伏宸提高了声音和语速,质问玄梦昔道:“恐怕你这心大到不止能容下两个男人吧,以后是不是可以容易更多的人?!” 玄梦昔已经被钦伏宸的这番话惊得哑口无言。不待玄梦昔开口申辩,钦伏宸继续说道:“玄梦昔,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下贱到与别的男人分享一个女人?我钦伏宸身边从来不缺女子,为什么非得要选一个不贞不洁的有夫之妇?” “钦伏宸!够了!你给我闭嘴!”玄梦昔终于忍不住开口朝钦伏宸吼道:“钦伏宸你这个混蛋,你什么意思?你有了新欢不愿再见到我直说啊,用的着如此吗?我走就是了,不会让你为难!”说着气愤地转身摆出准备离开的架势。 “玄梦昔,这青虬仙山你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你要搞清楚,我钦伏宸的心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钦伏宸说着霸道地一把抓住玄梦昔的手臂将她拉住。 玄梦昔有些抓狂,大声冲钦伏宸喊到:“钦伏宸你究竟想怎样!!!我走也不行,留在这里你又嫌我碍眼!” “总之不准走!”钦伏宸冷着脸,带着命令地口气说道。 玄梦昔冷笑道:“钦伏宸,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那么我恭喜你,你的目的达到了!是,我是成过婚拜过堂,可我这一世也只会嫁那么一次!我心中是有你也有我的夫君,可我的心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更没有你说得那般不堪!” “呵,你是要我留在这里看你与那雪兰如何卿卿我我么?”玄梦昔望着他继续说道:“钦伏宸,不必了!我已是明白了这一层,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雪兰?!”听玄梦昔忽然提到雪兰,钦伏宸有些意外,忽然恍然大悟地说道:“你今日派人假扮雪兰就是为了试探我?!玄梦昔,你不觉得可笑吗?” 用力挣脱钦伏宸拉着自己的手,玄梦昔飞身往后退至大火的边缘之处愤愤地说道:“钦伏宸,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无聊!我是可笑啊,明明知道看见你伊人在侧却还心存希望,痴心妄想你会记念旧情……呵呵,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现在有什么意义!” 玄梦昔说着长袖挥舞,她身后四周蔓延的火光忽然向上蹿起,升至一人多高。大火炙热的气浪朝她袭来,将她的长发与衣裙都鼓了起来。那火焰随着玄梦昔愤怒的气势越蹿越高,在她的身后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幕,绯红的颜色将她的一身红裙映衬得也如烈焰一般。 “钦伏宸!既然我们是从这里开始,又是在这里分别,今日走到此处,那么就在这里彻底结束吧!从此以后我与你桥归桥路归路,我玄梦昔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玄梦昔朝钦伏宸喊着,声音之中满是悲凉。身后的大火已经是不受控制,形成合围之势,眼见着便要将玄梦昔整个人都包裹吞噬起来。 “玄梦昔!你在说什么疯话!”钦伏宸飞身跃至那合围的火焰之内,身上一片冷冽的蓝光向四周射开,将玄梦昔周围的火焰压制住。接着往前两步走到玄梦昔的跟前冷冷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当我钦伏宸是什么人?你想结束就结束?” 第九十八章 冰释前嫌 既往不咎 火光冲天,漫天绯红。 那一弯残月在漆黑的夜空之上黯然失色。 青虬仙山的这处断崖底部,丛生的杂草已被玄梦昔引燃的大火吞噬殆尽。不断上窜的火焰在钦伏宸的灵力压制之下慢慢地得到了控制,巨大的环形火焰由内向外渐渐地开始熄灭下来。最后残余的火花围成一个忽明忽暗的红色光圈,光圈中央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相对而立,气氛很是紧张。 钦伏宸面色严肃满眼莫测地望着玄梦昔,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很是激动,显然方才她有些失控了。 沉默相对了一阵,玄梦昔苦笑着开口:“钦伏宸,你想怎样?你到底想让我怎样?”说着泄气地蹲下身来,双臂环抱着自己,忽然委屈地像个孩子似的放声哭闹起来。 钦伏宸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到玄梦昔的身边,忽然一把用力地将她搂入怀中抱紧。玄梦昔挣扎了一下,但钦伏宸的怀抱很是霸道越是挣扎他却抱得越紧,她最后只好闷头扎在他的胸口一边用拳头猛地捶着他一边抓狂地喊道: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特地来找你你嫌弃我说我不该回来!我要走你又不让我走!我走了不妨碍你与那雪兰还不行吗?我错了我不该犯贱去招惹你行吗?钦伏宸我错了还不行吗?” 任由玄梦昔发泄了一阵,钦伏宸也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是错了,你不该招惹我。你更不该在还没遇到我的时候便嫁给别人!” 钦伏宸继续说道:“你最大的错便是不该错上加错!明明已经遇到了我,却在困难面前选择逃避退缩,随随便便地留封分手的书信便一走了之毫无音讯!天大地大,你让我去何处寻你?我好不容易在青虬盼到你等到你,你却竟然又要走,连我说几句保持尊严的气话狠话的机会都不留!玄梦昔,你太狠了!你这么轻易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分就分,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 钦伏宸的这番话让玄梦昔彻底呆住了,他…… “你不嫌弃我了?我是个有夫之妇?我水性杨花不贞不洁?你身边又不缺女人,干嘛犯贱想不通……”玄梦昔正梨花带雨地说着,脸被钦伏宸一把低头捧起,余下的话全部被他突然袭来唇给堵了回去。 一个吻过后,钦伏宸鼻尖紧贴着玄梦昔说道:“是,玄梦昔!我就是犯贱了,我就是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即使你写了那么绝情的书信给我,即使你心里有过别人!”温热的鼻息扑到脸上,让玄梦昔竟然有些晕眩。 胡乱用手把脸上的泪抹了一抹,方才大火扬起的草灰也被玄梦昔这样不小心随手也抹在了脸上,一道道黑黑的印子让她如同花脸小猫一般。 “钦伏宸,我何时给你留什么分手的书信了?”玄梦昔略带呆萌地问道。 “难道你没有托八弟带信给我?”钦伏宸看着玄梦昔那惹人怜爱的模样,心怀疑惑地从怀中掏出那封信递给她,不解道:“难道这不是你的笔迹?” 玄梦昔从钦伏宸的手中一边接过那封信一边说道:“我有啊,我那天有托钦伏桓带信给你啊,但却不是什么分手信啊。” “那你让伏桓带的是什么信?”钦伏宸微微蹙眉,觉得似乎钦伏桓没有理由也绝然不会中途将玄梦昔带给他的书信换掉。 “我当时想着要离开曲云峰一段时日,听钦伏桓说你情绪不稳多日闭门不出,于是写信让你保重身体之类的啊!”玄梦昔说着将从钦伏宸手中接过来的信展开看了起来。 “这信不错啊,是我亲笔书下并托钦伏桓带给你的。有什么问题吗?”玄梦昔抬头望着钦伏宸。 钦伏宸惊讶地瞪大双眼:“玄梦昔!你可瞧清楚了!” 玄梦昔低头再看了看,点头确认道:“没错啊,就是这信啊。” “你这是让我保重身体?!”钦伏宸有些不可置信。 “嗯咯,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吗?让你多吃饭,不要想太多啊!”玄梦昔认真地将那信拿到钦伏宸的面前,一字一句地念道:“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钦伏宸彻底无语了。 “玄梦昔,下次给我写信能通俗一点吗?不要写什么诗了,我书读的少,看不懂的话容易曲解你的意思。”钦伏宸委婉地说道。 “没有下次了,我不会给你写信了。我好心给你写信你看不懂就算了,还说那些个伤人的话来气我。”玄梦昔噘嘴道,“你不是有雪兰了么,让她与你去写那些个通俗的书信来传情吧!” “小兰?这关小兰什么事?”钦伏宸不解道。 “你看你小兰小兰的叫得多亲热,还说不关她的事?你不会要说你和她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吧?你是觉得我成过婚所以你也要寻多一个女子来平衡一下么?钦伏宸,这笔账我记着!”玄梦昔听到钦伏宸管那雪兰叫小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钦伏宸眼中微动,唇角泛起丝丝笑意:“玄梦昔,你在吃醋?” “没有,我只是掉进醋坛子里洗了个澡!”玄梦昔没好气地说道。 “我和她确实有事。”钦伏宸承认道。 玄梦昔咬了咬嘴唇,恨恨道:“果然,女人的直觉就是准!” 钦伏宸一拳捶在玄梦昔的脑袋上说道:“准你个头!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是被淸舞姑姑在青虬山中捡回来的,我当时到水镜湖湖心岛别院之时,她一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后来我用护元珠将她救了,她痊愈之后一直说我是她的再生父母,要认我做爹爹!” “你救了她,她不该以身相许才对么?正常的桥段都是这般啊!认你做爹爹?她是不是傻的?!”玄梦昔惊讶道。 “你希望她对我以身相许?”钦伏宸眨眼反问玄梦昔。 “呃……不希望,”玄梦昔老实地说道,“但是我觉得她认你做爹爹这招才是真的欲擒故纵包藏祸心,可见这女子心思非同一般!” 钦伏宸不解道:“何以见得?” “你想啊,忽然上来就来一个以身相许多让人难以接受啊,她走迂回战术,说是认你做爹爹,你日后不得好好疼她?日久生情之后她不就能够得手了?”玄梦昔愤愤不平地分析给钦伏宸听。 “玄梦昔,你怎么不想点好的?非得把人家想得那么阴暗么?”钦伏宸无奈道。 “谁让你傻愣吧唧地真把自己当她爹了,还小兰小兰地叫的那么亲热!我看她绝对是动机不纯!”玄梦昔继续说道。 “玄梦昔……”钦伏宸一时不知道如何答话了,显然如今玄梦昔是在吃那雪兰的醋,他说得再多也是徒然只会越描越黑,于是他索性就不再继续分辩了。 玄梦昔说着话,手一边继续往脸上摸了摸,那些手上的黑灰在脸上越糊越多,整张脸被越涂越黑,独余那双妩媚的大眼睛在脸上闪着光。 钦伏宸见着玄梦昔这副摸样,心底有些好笑,眉头却微微蹙起,端起她的脸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给她细细擦了擦。 瞥见那方洁白的帕子被染成黑灰之色,玄梦昔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沾染了那些扬起的草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也是黑乎乎的。 从钦伏宸的手中顺过那手帕,玄梦昔自己一边擦着手,一边继续说着:“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个雪兰?该不会真打算带她回神界吧!” “你说呢”钦伏宸故意反问玄梦昔。 “我说?”玄梦昔将那方脏兮兮的帕子递给钦伏宸,继续说道:“我说让你将她打发走,你会照办吗?” “你真的就那么讨厌她么?”钦伏宸颇为认真地问道,看了看玄梦昔手中递过来的帕子皱了皱眉,并不伸手去接。 玄梦昔将那帕子继续朝钦伏宸挥了挥,诚实地回答道:“其实也算不上讨厌啊,我都与她没有过接触,对她也不了解。只是我看到她心里就堵得慌,想到她我就不爽啊!我就觉得在留在你身边是心怀不轨有所图谋的!钦伏宸你别觉得是我小心眼不相信。你要知道,有时候女人天生的直觉很准的!” 钦伏宸听完玄梦昔的话,轻轻叹了口气:“哎,既然如此,那只好委屈可怜的小兰咯。”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这么说,顿时眨巴着眼睛撩动起羽扇般的长睫毛问道:“委屈可怜的小兰是什么意思?” “让她孤苦苦伶仃地独自留在青虬咯。”钦伏宸饶有兴致地望着玄梦昔那副撩人的模样。 “哦,那你要想清楚哦,不要到时候又不忍心。我可没强逼你非得把你的好女儿给留下,只是我是绝无可能给她当后娘的!”玄梦昔继续眨巴着眼睛说道。 “呃,我是有些不忍心啊。”钦伏宸望了一眼玄梦昔,见她把嘴轻轻一撇似乎有些不悦,紧接着又说道:“可是我总不能委屈你呀,故而只好委屈她了。” 玄梦昔对于钦伏宸的回答很是满意,面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对钦伏宸说:“这帕子你不要了?” 钦伏宸低头看了一眼皱眉道:“你难道不应该弄干净了再还我么?” 玄梦昔瞪大眼睛说道:“钦伏宸,你可是在嫌弃我?” 第九十九章 佳人雪兰 何去何从 青虬仙山水镜湖湖心岛别院之内,一身蓝衣的雪兰在小院之中焦心地翘首期盼钦伏宸的归来、 晨曦渐露,寒意浓重。雪兰在院中来回地跺着脚,看面上的倦意,应是一夜未眠。 昨夜断崖底下燃起的大火照亮了青虬仙山的半边天际,雪兰见此异象,立马慌乱地起身去往西厢房找钦伏宸,却发现他并不在房中。雪兰顿觉钦伏宸必定是因此异象而前去探查了,于是一整夜都在院中等候着他。 钦伏宸与玄梦昔从崖底上来,却并不急着飞身返回水镜湖湖心岛别院,而是一前一后地慢慢往那个方向走着。 昨夜二人由开始的吵吵闹闹针锋相对忽然又变得和好如初,这画风也是转得极为迅速。原本两人已经说得好好的,到最后尾却因一方手帕又争论了起来。 玄梦昔挥着那方脏兮兮的帕子瞪大眼睛说道:“钦伏宸,你居然还是嫌弃我?” 钦伏宸望着那方帕子皱眉道:“玄梦昔,这不是什么嫌不嫌弃的问题好吧。你把的手帕弄脏了,难道就不该洗干净了再还我吗?”看着玄梦昔一脸不悦的神情,钦伏宸继续说道:“我要是嫌弃你,就不会拿出来给你用啊!” “钦伏宸,原来你有洁癖?怎么我从前没发现?”玄梦昔将那方帕子故意凑到钦伏宸的面前近距离地挥动起来。 那脏兮兮的帕子蹭到钦伏宸的脸上,令他顿时无法忍受,眉头皱起不悦道:“玄梦昔,这不是什么洁癖,这是基本的……这么脏是个人都无法忍受好吧!!”接着将玄梦昔的手扒开说道:“快将这帕子从我脸上拿开!!” “是人都无法忍受?钦伏宸你什么意思?你这话说得我好像不是人似的?”玄梦昔叉着腰气呼呼说着,将那方帕子直接丢到钦伏宸的脸上,然后转身不理会钦伏宸。 过了一阵,只觉得身后没有了动静,玄梦昔忍不住转身一瞧,那被她丢掉的帕子落在原地,而钦伏宸已经没了人影! 人呢? 这二人好不容易方才冰释前嫌破镜重圆,该不会因为一方手帕就这样有又闹掰了吧? 玄梦昔转身过去没见钦伏宸的人影,心中也忽然有些忐忑。将那地上的帕子拾起来收到袖中,玄梦昔负气地嘟嚷道:“钦伏宸你这个小气鬼!还说什么我说走就走,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说走就走的人!” 口中一边骂着,玄梦昔一边飞身上到悬崖之上,四处望望依旧没见钦伏宸的人影。想着他应是去往水镜湖湖心岛了,于是颇带醋意地自言自语道:“还真走了?!就这么着急回去见雪兰那小贱人么?” “玄梦昔,我才发现你怎么如今说话越来越粗鄙了?”钦伏宸淡淡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循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玄梦昔抬头望去,此时钦伏宸正斜倚在悬崖顶部那棵大树的枝干之上,冷眼望着树下的她。 “你没走?”玄梦昔有些意外。 “你希望我走?”钦伏宸带着些故作的神色反问。 玄梦昔不想正面回答钦伏宸的反问,转而说道:”钦伏宸,你一定是后悔了吧?如今才发现我原来是个粗鄙的女子。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说完,不再理会靠在树桠上的钦伏宸,头也不回地独自往前走去。钦伏宸从大树之上纵身落地,远远地跟在玄梦昔的身后。 晨光渐露,玄梦昔红色的身影在清早的阳光里跃动着,一如昨夜火光中的她明艳又热烈,牵动着钦伏宸的每一寸目光。 钦伏宸加快脚步,缩近了与玄梦昔之间的距离,慢慢地与她并行在山间的小道之上。玄梦昔仍旧不理会旁边的钦伏宸,自顾自地走着,然而她走的方向却是去往钦伏宸的目的地:水镜湖湖心岛。 显然玄梦昔虽然有些负气,却仍旧不忘将钦伏宸引到灵啸别院去。此时她心底还惦记着那个湖心岛上的雪兰,想要钦伏宸早些将她打发走。 走了一阵,玄梦昔忽然觉得左手触到了旁边的什么柔软物件,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过了一会,居然又碰到了。玄梦昔此时还不打算理会钦伏宸,故而也不转头去看他,只是埋头继续朝前走着。 然而很快地,那个带着温热柔软的物件将她的手包裹了起来,玄梦昔忽然明白了,那是钦伏宸的手。 是的,走在一旁的钦伏宸试探了好几次,终于主动一把将玄梦昔的手牵了起来。玄梦昔很是惊讶,不知为何心中之前的怒气顿时消了大半。 转头过去看了看走在旁边的钦伏宸,虽然握着她的手却竟是一脸正色,转注地望着前方都不看一眼玄梦昔。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像玄梦昔的手原本就是这样握在他的手里。 玄梦昔也不扭捏挣扎,淡然地反手与他十指相扣,就这般牵着钦伏宸的手与他走在山林之间。 虽然已经进入腊月,但今年青虬还未落过雪。山道之上的野草有些枯黄,寒风之中偶有枯叶飘落。四周寂静不闻鸟兽之声,唯有萧瑟的风在耳畔呼呼的作响。 二人一路牵手缓行,虽然没有任何言语,但是却颇有默契,走在这萧瑟的山道之上成为一道亮眼的风景。 行至水镜湖畔,玄梦昔缓缓开口对钦伏宸说道:“呃,那个……我就不进去了吧。” 钦伏宸终于转过头来看了看玄梦昔说道:“我单独进去与小兰相会你就不担心?你不吃醋?” 玄梦昔晃悠着与钦伏宸紧紧相扣的手轻笑道:“我还得帮你洗帕子呢!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钦伏宸忽然伸手过去,圈起手指轻轻捏了捏玄梦昔的下巴说道:“嗯,乖,记得洗干净一点!” 听到钦伏宸这话玄梦昔不禁翻了个白眼道:“呃……我尽量!不要要求太高!” 说着松开钦伏宸的手,从袖中掏出那方脏兮兮的帕子挥舞着继续说道:“去吧去吧,我保证好好洗帕子不吃醋!” “嗯,其实用醋洗帕子会洗的更加干净一点!”钦伏宸神秘一笑,朝着玄梦昔轻轻眨了下眼说道,接着飞身向上往湖心岛别院而去。 雪兰在湖心岛别院之中已经守候多时,终于见到钦伏宸的身影出现在院中,顿时满面喜色,似乎整夜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尽。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昨夜天生异象,小兰又寻不着爹爹,实在是担心得很呢!爹爹没事吧?”雪兰一把拉住飞身落在院中的钦伏宸,满是关切地问道。 “小兰,我同你说过不要叫我爹爹。我都还未娶妻成婚,又哪里来的你这么大个女儿?”钦伏宸眉头微蹙,但对雪兰说话的声音却很是轻柔。 “是爹爹相救于小兰,爹爹是小兰的再生父母,小兰不唤爹爹那唤什么呢?”雪兰疑惑地问着钦伏宸。 “之前不是说过么,可以唤我的名字,也可以唤我公子,但是不要再唤我爹爹了。”钦伏宸严肃地望着雪兰说道。 雪兰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钦伏宸这么说了,坚决地摇头说道:“直呼爹爹的名字不礼貌,哪有人管爹爹叫公子的?这也不合适啊!” “呃……”钦伏宸一时不知怎么说好。 不得不说,钦伏宸待这个雪兰确实有些与众不同,虽然从来钦伏宸对玄梦昔以外的女子,他是从未正眼瞧过一下的,而且向来态度都是极其地冷淡决绝。然而这个雪兰却让钦伏宸有些莫名的亲切感,不知是同情她还是何故,反正让他对她特别绝情地说一些个伤害她的话,他还真有些做不到。 “唉,随你唉怎么叫便怎么叫吧。我准备要离开这里了,你日后有何打算呢?”钦伏宸无奈地说道。 “爹爹准备要离开?是要回神界么?那太好了,我从来未去过神界呢!”雪兰听钦伏宸这么说,于是兴奋地雀跃起来。 钦伏宸不禁有些苦恼,眉头紧锁起来,说道:“这个……小兰,你并非神界之人,是不能随便入到神界之内的。” 钦伏宸这话对于雪兰来说犹如当头棒喝,她的情绪陡然由高涨转而变为失落,如同打了霜的茄子一般,泄气道:“爹爹的意思是我不是神界之人,所以不能带我回神界?清舞公主不愿带我走,那么爹爹也是打算将小兰独自丢下么?” 雪兰说着,满眼都是失落的神情,眼眶之中顿时间聚满了泪水,那副可怜巴巴孤苦无依的模样,让人甚是不忍。 “爹爹,小兰向来孤苦无依,无人怜爱。直到遇到爹爹,小兰方才有了依靠,才知道被人关心疼爱的滋味。虽说在青虬仙山之中,是清舞公主先将小兰带了回来,但是她对小兰一直是冷淡,从未对小兰有过一丝真情。只有爹爹是真心对待小兰。如今爹爹都要走了,那小兰……”两行眼泪巴拉巴拉地落下来,雪兰哭的嘤嘤凄凄的,让钦伏宸很是头痛。 “爹爹,求你不要丢下小兰啊!”雪兰说着,一头扎进钦伏宸的怀中将他抱紧。 钦伏宸一时手足无措,这可如何是好? 第一百章 安抚雪兰 疑其动机 “爹爹,求你不要丢下小兰啊!”雪兰哭的嘤嘤凄凄的,一头扎进钦伏宸的怀中将他抱紧。 钦伏宸一时手足无措很是头疼,这可如何是好呢? “爹爹,求你了,求你了!”雪兰紧紧抱着钦伏宸不肯松开,钦伏宸很是尴尬,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才是。 若是换做以往,遇到这般纠缠不休的女子,钦伏宸早就一把将其推开了,但是不知为何他就是对雪兰下不了这个手。 但仍由雪兰这般抱着他哭闹也不是办法,钦伏宸纠结了一阵,轻轻怕了拍雪兰的后背,安慰她道:“小兰你别哭了,先松开手听我好好跟你说。” 雪兰听到钦伏宸的话,乖乖松开了手,双目含泪可怜兮兮地望着钦伏宸:“爹爹……” 看着雪兰这副模样,钦伏宸居然有些心软了,但是想到玄梦昔对这个雪兰很是介意,不禁又有些犹豫。 “小兰,你真的很想去神界么?”钦伏宸问道。 雪兰摇着头坦白地答道:“不,爹爹。我只是想追随爹爹。爹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小兰,天曲神山是凭各自的身份牌子出入的,你没有身份牌子,即使我带上你,你也进不去啊!”钦伏宸耐心地同雪兰解释道,尽量表示不是他不愿意带她去神界,而是客观原因致使他无法带上她。 “天曲神山?”雪兰听到钦伏宸这么说忽然觉得很是意外,将面上的泪擦了擦,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去天曲神山?爹爹不是应该回天龙紫微宫么?” 雪兰的话让钦伏宸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他从未与雪兰提及过天龙紫微宫,更未坦白过自己天龙三帝子的身份,她是如何知晓他来自何处的? 虽说钦伏宸唤雪清舞一声姑姑,雪兰也知晓雪清舞的身份,但就此推测的话这也只能将钦伏宸的身份往灵啸一脉去靠,怎么也和天龙一脉以及紫微宫沾不上边。 对于一个没有仙籍在仙界游荡的孤女,她是如何知晓这么多的? 玄梦昔一直说感觉这个雪兰接近他是动机不纯别有目的,钦伏宸之前都一笑了之,觉得那不过是她醋意上来了说的几句酸话。如今看来,不能小看女人敏锐的直觉,更加不能小瞧了女人。 虽然看穿了这一层,钦伏宸却并不戳穿雪兰,而是继续与她周旋道:“神界聚学之事你不知晓么?如今我们这些神界的小辈都聚在天曲神山学习,我也是因为临时有事方才告假来此。如今已是半月有余,我也该回去复课了。” “爹爹之前不是说来此寻人么,如今人都未寻到,怎么就要回去呢?”雪兰颇为急切地说道。 钦伏宸的确之前同雪兰提及过自己来青虬仙山是为寻人之事,若是之前,钦伏宸或许会告诉雪兰人已经寻到了,但是如今既是已经对雪兰存疑,他肯定不能将玄梦昔牵扯进来。见雪兰问起此事,钦伏宸于是敷衍道:“天曲神山昨日派人来催我回去了,故而寻人之事只能暂且先缓一缓了。” “小兰,此次你既然无法同我一并回神界,只好先委屈你独自在青虬待上一阵了。”钦伏宸注意了一下雪兰面上的神情,看似有些目的未达成很是失望的样子。但是听钦伏宸所言,想要入到那天曲神山之中绝非易事,也不是他说了就算数的,故而雪兰也不好再继续央求着钦伏宸一定要带着她去往神界。 雪兰满是失落,绞着手指神色黯然地低头道:“爹爹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回来呢?” “这个不好说,得空的话我会来看你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钦伏宸虽是这么说,心中估摸着既然这个雪兰接近他是有所图谋,那么在他离开此处之后,她必然也是待不下去的,一定会再寻出路。 雪兰应是想通了,乖巧地点头道:“我知道了爹爹,爹爹既然不方便带我,那么雪兰也不能给爹爹添麻烦。爹爹放心,我会好好在这里等待爹爹回来的。” 既然这个雪兰这么说了,钦伏宸觉得场面上能过得去就先这样吧,毕竟现在并不知晓雪兰的真实目的,而且目前为止她也没有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至于以后如若有再机会相见,对她多提防一些就是了。 “嗯,你自己多加保重。”钦伏宸望着雪兰说道。 雪兰再次点了点头,做出一副懂事的模样:“爹爹尽管放心,不必担心小兰。爹爹自己多加保重!”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追着准备离开的钦伏宸继续说道:“对了,爹爹……” 钦伏宸心中就料定此事应该没有那么容易解决,这个雪兰既然是有备而来,又岂会这般容易就罢休。故而方才钦伏宸也只是佯装要走,真实目的其实是为了看看雪兰下一步如何打算,或者会不会因为心急了使出什么别的招数来。 这钦伏宸刚刚转身要走,雪兰就急着叫住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果然不出钦伏宸所料,这事还没完呢! 钦伏宸听到雪兰的呼唤,停住了脚步转身过来望着雪兰问道:“小兰你还有事么?” 雪兰走到钦伏宸的跟前问道:“爹爹,你要寻的人可是娘亲?” 钦伏宸心中微微一怔,他并未对雪兰提及过玄梦昔,她如何知道他这些日子要寻的是何人呢? 不过在玄梦昔离开的这些日子,钦伏宸确实有些颓然不振很是失常,虽然口中不说,但是也是能被人瞧出些端倪的。估计雪兰应是看到他那样子貌是受了情伤,所以大胆猜测他所寻的人应该是他的心爱之人。这个雪兰果然是不简单。 钦伏宸不禁想到玄梦昔所说的,她可不要给这个雪兰做后娘。可如今这个雪兰居然已经认了她做娘亲了!这不禁让钦伏宸心中哑笑。 不待钦伏宸回答,雪兰继续说道:“爹爹不说我也知道,爹爹之前要寻的人一定是娘亲了!爹爹尽管放心,只要娘亲还在青虬仙山,小兰一定尽力把她寻回来,将爹爹的心意传达给娘亲知晓,让她在这湖心岛等待与爹爹团聚。” 雪兰这番话让钦伏宸很是意外,有点搞不懂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她既不知道钦伏宸要寻的是谁,又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长何模样,她又如何帮他去寻人?或许这只是她为何博得他的好感而故意而为之的一步棋吧。 钦伏宸淡淡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有劳你帮我继续寻人了。” “爹爹!这是小兰应该做的。”雪兰笃定地望着钦伏宸说道。 钦伏宸轻轻拍了拍雪兰的后背说道:“嗯,保重,我先走了。”说着飞身往别院外而去。 雪兰追着钦伏宸的身影,满眼不舍地遥望了许久,方才落寞地转身回了屋。 钦伏宸飞身在半空之中,回头望了望那湖心岛别院,心中忽然有些空空落落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虽然这个雪兰身上存在很多的疑点,不过钦伏宸总是感觉,她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至少她的本性是不坏的。至于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这个钦伏宸就无从知晓了。 不论这个雪兰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有着什么样的背景,也不论她对自己是真情还是假意,钦伏宸都不可能将她带在身边。他的身边有玄梦昔一人就足够了,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人了。 飞身落在水镜湖湖畔,钦伏宸却不见了玄梦昔的影子。 人呢?钦伏宸不禁有些担心。人在经历了分别之后,心底总会特别害怕再次失去。 钦伏宸忽然想到雪兰的话,她说会与娘亲在此等候他,难道雪兰还有其他的同伙,趁此时机对玄梦昔下手了?!钦伏宸的心中不由一紧! 正焦急地准备飞身返回湖心岛别院,忽然发现远处光滑如镜的湖面之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红衣身影,钦伏宸定睛一瞧,确定是玄梦昔。玄梦昔如同一个顽童一般,在湖面之上独自奔跑嬉戏着。 原来这个水镜湖湖面之所以在凛凛寒风之中却波澜不惊水平如镜,乃是因为湖面结冰冻住了。 玄梦昔在水镜湖湖畔久等钦伏宸不来,不禁有些无聊,偶然发现湖面竟然是被冰层冻住了,于是独自跑到湖面之上嬉冰解闷去了。 见钦伏宸的身影出现在了湖畔边上,玄梦昔于是急忙从冰面之上像个孩子似的向他飞奔而来。 由于跑的有些快,加之冰面上太过滑脚,眼见就要接近钦伏宸之际,玄梦昔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脚下,径直飞速向钦伏宸滑了过去,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玄梦昔摸了摸被撞疼的额头,一把圈着钦伏宸的脖子望着他问道:“搞定了?” “嗯。”钦伏宸顺势搂住玄梦昔的腰说道:“你搞定了没?” 玄梦昔眨巴着眼睛不解道:“我?我需要搞定什么啊?” 钦伏宸料定玄梦昔是去玩闹了早把此事抛在了脑后,于是提醒道:“我的帕子。你不说会好好在这里洗帕子么?洗好没有?” “呃……”玄梦昔松开圈住钦伏宸脖子的手,头埋进他的怀中弱弱地说道:“这个,我们不如回去再说吧。” 钦伏宸搂着玄梦昔纤腰的双臂紧了紧,将她抱得双脚离地,故意说道:“为什么要回去再说?莫非你忘了洗?” 这个姿势让玄梦昔没法再继续猫在钦伏宸的胸口了,她只好仰起头来,望着钦伏宸的眼睛嘻哈道:“呵呵,三爷,忘倒是没忘,只是你没瞧见这湖水都结冰了么,还哪里有水能洗你的帕子啊!” 这个结果早在钦伏宸意料之中,他却故作严肃地说:“不是让你用醋洗吗?” 钦伏宸这话让玄梦昔听的一愣,却又立马回过神来带着妩媚的笑颜答道:“那个,醋都让我吃了,还哪里来的醋洗帕子。” 第一百零一章 曲云峰上 情意渐浓 晨钟之声在耳畔鸣响,玄梦昔慵懒地睁开眼睛,整个人放空,望着床顶一边听着环形广场上传来的钟声一边发着呆。还是待在曲云峰上的日子过的舒服。 与钦伏宸回到曲云峰已有将近半月。回来之后钦伏宸很是忙碌,忙的佛法课都没时间去上了。去了青虬将近半月,落下了不少的经文没有抄写,他得赶紧将缺口补起来好向胥凤帝后交差才是。 玄梦昔在龙池宫中陪了钦伏宸两日便待不住了,这胥凤帝后识得他的笔迹,她在旁边也帮不上忙,钦伏宸只是埋头抄经也顾不上她,她甚是无聊便寻了个借口没再过去了。 幽冰自从那日在青虬仙山被钦伏宸所伤之后,一直保持着冰魄魔晶的原形沉睡着,不知何日能醒。故而钦伏宸的记忆为何一直未归体之事,还得等到幽冰醒了之后方能知晓。没办法,这事情就只能暂且先搁置着了。 这些个日子,玄梦昔每天除了去课堂之上混日子,便是在天虚殿中吃吃睡睡,不然就与雪儿一道打理园中长势不佳的花花草草,日子过得飞快。 今早晨钟之声响过三巡,玄梦昔方才懒洋洋地起床梳洗后往佛法课堂而去。刚飞身跃下天虚殿,便听到钦伏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原来你还是要上课的啊,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去了呢!” 玄梦昔转过身去,发现钦伏宸背靠在一块巨石之上,双臂盘在胸前,淡淡地望着玄梦昔说道。 “钦伏宸,你终于出来放风了!”玄梦昔三步并做两步,欢快地蹦哒到钦伏宸的跟前。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那双妩媚的大眼睛说道:“是你说要陪我抄经给我解闷的,现在你自己说说有多久没去陪过我了?” 玄梦昔歪着脑袋想了想,自从那日借口天虚殿园中的花花草草长势不佳需要悉心照料而无闲暇去龙池以来,她足足有十日没去过钦伏宸那儿了。 “嗯,就几日而已嘛!~”玄梦昔嗲着声音说道,想用撒娇糊弄过去。不过显然钦伏宸并没有那么好糊弄。 钦伏宸圈起手指捏着玄梦昔的下巴说道:“几日?足足有十日了好吧!” “呵呵,我最近太忙,忙的忘记了哈!”玄梦昔颇为尴尬地打着哈哈。 “忙?怕是你玩得忘记了吧!”钦伏宸挑眉道:“玄梦昔,这么多日不见,难道你就不想我吗?” 玄梦昔一本正经地眨巴着大眼睛答道:“想啊,怎么会不想呢!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日不见如隔三十秋啊!” 听到玄梦昔这无厘头的话,钦伏宸眉头微微皱了皱说道:“你都在哪里学的这些个不着边际的话呢?“说着一把揽过玄梦昔的腰继续说道:“你说你这般言而无信,我该如何罚你?” 玄梦昔轻叹一声,羽扇般的长睫毛垂下,缓缓地说道:“哎,不如就罚我接连十日都不得去龙池宫看你,让我继续饱受相思之苦吧!” 玄梦昔的话刚落音,钦伏宸一个响指便弹在了她的脑门上,哐当一声脆响,玄梦昔顿时“啊”地叫唤了一声。 “你休想!”钦伏宸说着,双手扶上玄梦昔的纤腰将她往身前拢了拢,继续说道:“你想得倒美!” 捂着被钦伏宸弹中的脑门,玄梦昔嗲声道:“嗯,那三爷想要如何?” 钦伏宸低头往前玄梦昔面前凑了凑,鼻尖贴近玄梦昔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笑意。玄梦昔忽然面上一红变得有些尴尬起来:“钦伏宸,你是想……”说着斜眼看了看身旁两侧,继续说道:“这大清早的在此处,被人撞见了多不好啊!” 哪知道钦伏宸扑哧一笑,说道:“玄梦昔你想些什么呢!”说着伸手将她捂着脑门的手移开,仔细看了看她方才被弹到的位置,接着说道:“你方才叫唤的那么大声,也没见伤到什么地方啊!” “你……”玄梦昔忍不住白了钦伏宸一眼,她深刻地感觉到方才他就是在故意戏耍她。 “嗯,怎么?”钦伏宸故作不解,稍后忽地恍然大悟说道:“啊,还没说要怎么罚你呢!” 只见他轻轻地笑了笑说道:“罚你什么好呢?嗯,这曲云峰上盛传灵啸公主雪飘飘得羲曜晗真传,舞姿倾动云霄。不如便罚你今夜为我舞上一曲解乏吧!” “哼,你也想得美!”玄梦昔趁钦伏宸不备,一脚跺在他的脚尖之上,狠狠地踩了钦伏宸一脚,随后挣脱他搂着自己的双手,做了个鬼脸往桃花林奔去。 到了佛法课室,菩提子已经开讲了。羲玥的旁边位子空置着,那是她为玄梦昔留的座。这课堂之上大家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座位,故而即使偶尔人没到堂,大家也不会随意去乱坐。 就像钦伏宸,在佛法课堂之上消失了将近一个月,但是他在前排的位置却依旧空置着,似乎在随时等候者他的归来。 钦伏宸不在,菩提子的佛法课越发的无趣,连菩提子自己都觉得有些无趣。从前堂上还有钦伏宸这个“得意门生”能与他互动一番,如今下面这些孩子们对他的提问是毫无反应,偶然叫个人起来问话也是一问三不知,这让菩提子很是受挫。 这佛法课堂之上期盼着钦伏宸归来的自然不只是菩提子一人,怎么算也不能漏了对钦伏宸痴心一片的羲玥郡主。 玄梦昔回到曲云峰上的这半个月,发现羲玥竟是瘦了一圈,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跟失了魂似的。一上课就望着钦伏宸的那个空位发呆,一下课就在钦伏宸平日回宫的那条小道上愣神。 看着羲玥的这幅模样,玄梦昔心底也是感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儿,放着神界那么多的好男儿不选,偏偏瞧上一个都没正眼瞧过她的钦伏宸。玄梦昔时不时地有意逗逗羲玥,可她却没有一点心思听玄梦昔讲的那些个小段子,一副心不在焉神不守舍的模样。约她课后一并去天虚殿弹琴喝茶解闷她也总是婉拒,慢慢地玄梦昔也懒得再去管她了。 玄梦昔坐下后不久,钦伏宸也进入了课室。菩提子见着钦伏宸入来,面上泛出惊喜之色,口中却并不停顿,继续讲解着经文。只是通过眼神示意钦伏宸尽快落座。 钦伏宸的出现,让玄梦昔身旁的神情恍惚的羲玥顿时复原了。玄梦昔支着头斜眼望着旁边的羲玥,只见她满面都是欢欣之色,仿佛之前她一直呆坐在黑暗之中,而钦伏宸的出现如同给她燃起了照亮黑暗的火光,顿时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变得明亮起来。 对与羲玥而言,钦伏宸就仿佛一个巨大的磁场,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牵动着她荡漾的心。 玄梦昔在一旁冷眼瞧着羲玥又恢复了从前的那副花痴模样,目光全然被钦伏宸的身影给拴住,痴痴地盯着他的背影傻笑,不禁心底生出些个不悦来。 知道羲玥钦慕钦伏宸已久,玄梦昔也暗中没有少给她使过绊子,然而想要羲玥对钦伏宸死心似乎并非易事,如今看来她的这份情意似乎反倒越变越浓。玄梦昔不禁有些头痛。 虽说羲玥不曾对钦伏宸表白过,即使表白的话玄梦昔也并不担心,因为玄梦昔深知钦伏宸的心中并没有羲玥的位置。但是任由羲玥这般将这份暗恋肆意滋长的话,也终归不是个办法。 而且如今玄梦昔与羲玥越走越近,她能感觉到羲玥确然是真心待她。说实话羲玥的性子恬淡讨喜,确实是很适合做知心的小姐妹。 玄梦昔自小长在魔界,根本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如今在这曲云峰上,顶着雪飘飘这个灵啸公主的身份,一般的仙神小众也不敢与她接近,能说得上话的人屈指可数,羲玥勉强算的上一个吧。 但如今羲玥如此痴恋钦伏宸,如若日后让羲玥知晓了她与钦伏宸的关系,那么她们这友谊的小船必定是说翻就翻的。那岂不是以后日日只能对着雪儿或者钦伏桓聒噪?想想都头疼。 眼见临近佛法课落课的时辰,玄梦昔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故意拉了拉羲玥的衣袖说道:“唉,我眼里好像进东西了,帮我瞧瞧呗!” 羲玥回过神来显得有些慌乱,生怕被玄梦昔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将慌乱尴尬的神色隐藏好,羲玥转头关切地问道玄梦昔:“哪只眼睛?我瞧瞧。” 玄梦昔装模作样地指着左眼说道:“嗯,这只!” 羲玥凑上前去,仔细瞧了瞧说道:“没有东西呀!” 故意揉了揉眼睛,又眨巴了一阵,玄梦昔继续说道:“不会吧,我就是感觉进了东西不舒服呢,你再好好帮我瞧瞧。” “嗯,我再看看。你别急。”羲玥说着,又仔细帮玄梦昔检查了一番,并细心地帮她吹了吹,接着问道:“你可觉得好些了?” “嗯嗯,好多了,谢谢咯!”玄梦昔瞥见钦伏宸已经离开了课室,于是不再继续装了。 羲玥转头望向钦伏宸的座位,发现他已经没了人影,遂胡乱抓起案上的经书对玄梦昔说道:“没事就好,飘飘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说着急忙往课室外奔去。 望着羲玥匆匆而去的背影,淡淡的愧意漫上玄梦昔的心头,心道:别怪我,羲玥。谁让你偏偏恋上的是钦伏宸呢! 第一百零二章 结伴羲阳 路遇伏桓 想必羲玥追出去已然是寻不到钦伏宸的踪迹了,玄梦昔缓缓起身收拾起案上的经书,慢悠悠地往环形广场而去。 这些日子龙夫子将剑术课上的学生们进行了分组,两人一组互相切磋练习。半月前玄梦昔回归之时,除了羲阳一人,其他人都已经有了搭档。原来那些小辈们忌惮羲阳世子的身份,怕在切磋之时误伤了他,都不敢与他搭档,于是到最后结果羲阳居然落单了!玄梦昔回归之后,自然与落单的羲阳成了一组。 虽然羲阳性格古怪,少言寡语,但是行动间还是对玄梦昔很是关照。玄梦昔摸清了羲阳的性子,平时也就不与他多讲废话。总的来说,虽然两人之间话没说几句,但是搭档得还算默契。 剑术课后,玄梦昔有意与羲阳结伴而行,他却一显平日古怪的本色并不与玄梦昔并行,而是隔着三两步的距离跟在她的身后。玄梦昔心中对羲阳也是无语,转身问道: “羲阳,我身上是又什么怪味让你嫌弃吗?” 羲阳一脸惊讶,摇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你离我那么远是为什么?”玄梦昔没好气地问道。 羲阳缓缓第说道:“这……孤男寡女结伴而行,总该保持点距离避嫌吧……” “哈哈!要避嫌恐怕就不是这三两步的距离了吧!”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旁边岔路边跳了出来,正是那口无遮拦的钦伏桓。 钦伏桓嘻嘻哈哈地蹦到玄梦昔的旁边,一把亲热地攀上她的肩膀说道:“你说是不是呀,飘飘。” 玄梦昔无语了。看看羲阳羲玥两兄妹,再想想钦伏宸钦伏桓两兄弟,她不禁疑惑起来。这究竟是赤炎的家教古怪,还是天龙的家教不良?怎么这些神族的同辈之间画风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啊! 钦伏桓的突然出现让羲阳略微有些不悦,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看似没个正经的钦伏桓。 钦伏桓不知是没瞧出羲阳的不悦,还是故意在装傻,反正他是对羲阳的情绪是毫不理会,一个劲地摇晃着玄梦昔的肩膀说道:“唉,飘飘,让他慢慢地在后面避嫌去吧,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说着,强行拉着玄梦昔胳膊拽着她就要走。 羲阳见状,忽然上前两步也一把拉住玄梦昔的另一只手臂说道:“钦伏桓,雪飘飘她说要随你走了吗?” 钦伏桓看着羲阳拉住玄梦昔手臂的手,不禁眯了眯眼睛,打了个哈哈说道:“羲阳,你方才还说还避嫌,现在怎么又就不怕了?” 羲阳面上显出丝丝愠色:“此一时彼一时,方才只有我同她二人,如今多了个外人,又怎能同之前独处时相提并论!” “啊,羲阳你意思我是外人?说的你好像与飘飘关系有多不一般似得!”钦伏桓跳起脚来有些不岔道。 “我与飘飘乃是同窗,而且在课上是同组的搭档。你同飘飘有何交集?你不是外人谁是?”羲阳望着钦伏桓说道。 钦伏桓听到羲阳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哈哈,同窗?搭档?我与飘飘青梅竹马,都相识五万余年了!跟我比?哼!” 玄梦昔被这争论不休的二人各拽着一只手臂,夹在中间很是烦躁。用力地挣脱被他们抓着的双臂,玄梦昔抓狂道:“你们两个慢慢吵吧,我先走了!”说着,不理会他们二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羲阳顿时不说话了,尴尬地呆立在原地望着玄梦昔离去的背影。钦伏桓倒是紧跟着玄梦昔的脚步追了上去,一路小跑着一边呼喊:“唉,飘飘!等等!我真找你有事呢!” 跟着玄梦昔小跑一阵,钦伏桓终于追上了玄梦昔。 “飘飘,走慢一点啊,真有事跟你说!哎,别再继续往那边走了,方向不对,等下越走越远啦!”钦伏桓跑上前去,一把拽住玄梦昔,死死将她拖住。 玄梦昔转身过来朝钦伏桓喊道:“钦伏桓,谁跟你青梅竹马了?!” 钦伏桓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说道:“我们本来就是五万年前就相识了啊,怎么不是青梅竹马?”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是天龙最闲的帝子了,如此不学无术自然,又岂能堪当大任!我是你父君也不会用你!”玄梦昔白了钦伏桓一眼。 钦伏桓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道:”玄梦昔,你这是人生攻击啊!人家哪里痛戳哪里啊!话说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嘛,我不学无术?咱们俩彼此彼此吧!我三哥不说你是顾及你的颜面罢了!” “滚……”玄梦昔忽然朝钦伏桓便是一脚,钦伏桓机灵地跳开躲过一劫。 接着他又嘻嘻哈哈地跳到玄梦昔的身前,一把攀上她的肩膀说道:“好啦,咱们都不说了,再说就伤和气了。” 玄梦昔斜眼望着钦伏桓冷声道:“把你的手拿开!” “别呀飘飘!你不能这般对待你的未来小叔啊,而且这个小叔还是你的大媒人呢!”钦伏桓调皮地笑着说道。 “钦伏桓……”玄梦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可是找死?” 钦伏桓轻轻叹了口气:“唉,我三哥找了个恶嫂嫂他知道吗?要不要我去跟他说说,让他再仔细考虑下?” 玄梦昔咬牙道:“钦伏桓……你敢!”说着一个反手将钦伏桓扭住,一手擒住了他的右肩。 “啊!!!不敢,不敢……我就开开玩笑而已啊,别当真……别当真啊!”钦伏桓的脸痛得扭做一团,赶紧向玄梦昔求饶。 “别放过他,难得他有个怕主,只管狠狠的治他!他这多嘴多舌的毛病是得好好管教一下!” 忽然钦伏宸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钦伏桓扭头望见钦伏宸,苦笑道:“三哥,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可是来为你办事的!你的女人这般对待兄弟,你不帮忙也就算了,可也不能在一旁帮着她煽风点火啊!” 玄梦昔眉头皱了皱,擒着钦伏桓的手又加大了力度,喝到:“你居然还敢胡说八道!” “啊!三哥!快救我!胳膊快断了啊!”钦伏桓朝钦伏宸大喊求救道。 钦伏宸走到玄梦昔身边讪讪笑着说道:“那个……方才伏桓也没有说错什么啊,怎么就胡说八道了?” “怎么没有,他说我是……”玄梦昔望着钦伏宸说着,话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了下来。 “嗯,怎么?”钦伏宸回望着她,等着玄梦昔把后面的话说完。 玄梦昔咬了咬嘴唇,声音忽然变的低了下来:”他说我是你的……女人……” “嗯,方才我听到了。有什么不对吗?”钦伏宸盯着玄梦昔的眼睛淡定地问道。 钦伏宸说着,慢慢拉开玄梦昔擒住钦伏桓的手,将他解救出来。接着拍着钦伏桓的背说道:“你这毛病也是要改改,下回不要再惹你三嫂不高兴了。” 钦伏桓揉着肩膀调皮地与钦伏宸附和到道:“知道了三哥,不妨碍你和三嫂了甜蜜了!我闪了!”说着一个飞身,迅速地撤了。 玄梦昔瞧着这兄弟二人一唱一和,不禁暴汗。虽说表面上她对于钦伏桓的无礼很是恼怒,然则心里面却有些暗暗地窃喜。钦伏宸在他的兄弟面前毫不避讳与她的亲密关系,可见他心中对她已经是非常的认可了。 然而玄梦昔心中虽然这么想,嘴上却并不会轻易地承认。她与钦伏宸的确是在灵蝶谷中拜过天地,说起来确实有着夫妻之名,那钦伏桓唤她嫂嫂也是不为过的。但虽是名却并无实,这生米一天未煮成熟饭,谁是谁的人还不好说呢! 见玄梦昔不说话,钦伏宸走过来一把拉起她的手,问道:“想什么呢?伏桓只是玩闹一下,不会真生他气了吧?” 玄梦昔抬摇了摇头,抬头望着钦伏宸,不禁想到她将一切纷杂诸事都抛却脑后全然不理会了方与他走到这一步。但是以后的事,谁又说得清?他们能这样在曲云峰上待上一辈子么? “走,带你去个地方。”钦伏宸握紧玄梦昔的手,拉着她往曲云峰的山腰结界方向而去。 玄梦昔不解道:“这是要去哪里?” 钦伏宸神秘地笑了笑:“到了你就知道了!” 二人出了曲云峰山腰的结界,钦伏宸随手召来一朵白云,驮着玄梦昔往西面的天柱峰方向飞去。 在天柱峰与曲云峰中间,有一条清澈的山涧隐在茂林之间。从外面瞧不出究竟,穿过茂密的丛林,这山涧便呈现在玄梦昔的面前。 九霄天际并没有四季,终年皆是温暖如春。虽说如今仙山福地已是到了寒冬腊月,但是这天曲神山之中却还是郁郁葱葱。 清澈的山涧在奇石之间快速第奔流着,静谧的山林间回荡着水流叮当的欢快之声。山涧两旁的巨木高耸入云,粗壮的枝干需几人方能合围起来。树荫连绵蔽日,树下遍地都是低矮茂密的嫩草和鹅黄诱人的小野花。 玄梦昔看到这清丽秀美的景致,心情顿时好了许多。颇为意外地问向钦伏宸:“你怎会知道天曲神山中竟有这么个地方的?” 钦伏宸望着满面惊喜的玄梦昔笑而不语。 一月之前,他为了寻找玄梦昔将这天曲神山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了个遍,这山中哪还有他不晓得的地方? 第一百零三章 天曲山涧 甜蜜幽会 “喜欢这里么?”钦伏宸望着玄梦昔说道。 “嗯。”玄梦昔欢欣地弯下身去随手折了朵小野花嗅了嗅,朝钦伏宸点了点头表示她很是心悦这个地方。 “怎么会忽然想到带我来这里呢?”玄梦昔问钦伏宸。 “既是要幽会,总得选个有情调的地方。”钦伏宸声音淡淡的,很自然随意地说着。 听到钦伏宸忽然提到幽会,玄梦昔面上顿时红云泛起。 原来钦伏宸带她来此地竟是要同她幽会?这着实有些出乎意料。当初在灵蝶谷中,他也没上演过这般浪漫的戏码,如今在曲云峰上他却是长进了不少呢! 玄梦昔面上滚烫绯红,于是找了个由头跑到山涧的水边洗了把脸冷静了一番。 这幽会应该做些什么?玄梦昔努力想了想,她这是第一次同人幽会,从前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故而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能与钦伏宸在这里做什么。既然自己没经验,那就随机应变,且看钦伏宸打算如何吧。 从山涧边起来转身,玄梦昔竟一头撞进了钦伏宸的怀里。不知何时,他已经跟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立在了她的身后,静静地望着蹲在水边满面纠结心如小鹿乱撞的她。 方才洗脸之时,玄梦昔将之前摘的小花随手别在了耳边,那鹅黄的小花在她的黑发间格外醒目,将玄梦昔精致的脸衬托得更为娇俏动人。 钦伏宸用手轻轻拭去玄梦昔面上未干透的水迹,深深凝望着她的眼睛,似乎想要从她那双妩媚的大眼中直接望进她的心里。 见钦伏宸这般望着自己,玄梦昔不由得紧张起来,心不由自主地在胸膛之中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了起来。她一时摸不透钦伏宸想干嘛,就觉得他这样望着让她心里紧张得直发慌。与其这般被动,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玄梦昔心想。 玄梦昔踮起脚尖,飞快地在钦伏宸的脸颊上轻啄一口,紧接着转身调皮地想要逃跑,却被钦伏宸快速地从身后给拦腰抱住了。 钦伏宸从玄梦昔身后凑过来将头埋在她的右颈窝处,在她腮边轻轻耳语道:“怎么,这就想走了?”温热的鼻息扑到玄梦昔的耳边,挠得她心里一阵发痒。 “呃,我方才瞧见那山涧里面有好多的鱼呢,要不要抓两条烤来尝尝?”玄梦昔觉得有些尴尬,却又不想被钦伏宸瞧出来,于是想要岔开话题。 “是么?嗯,能尝尝你的手艺也好。去吧。”钦伏宸出乎意料地配合,松开了圈在玄梦昔腰上的手臂。 玄梦昔愣了一下,平日里钦伏宸没这么好忽悠的,她心中还在继续筹划着如何继续应对下去,结果钦伏宸居然这般轻易地就放过她了,还催促着她去捉鱼。这,似乎有些不正常啊! 回头望了眼钦伏宸,玄梦昔迟疑了一下,话既然已经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于是踢掉鞋子,挽起裙角赤足入到了水中。 方才在水边洗脸之时,确实瞧见有不少的鱼儿在水中欢快地畅游,可是玄梦昔入到水中之后,那些鱼都吓的四散而去,一时没了踪影。玄梦昔在水中四处翻找了好一阵子,竟然一无所获,只好望着光滑黝黑的石头发愁。 钦伏宸坐在山涧边一块高大的巨石之上居高临下,折了根树枝挥舞着指挥着水中的玄梦昔:“唉,后面后面!呀,跑了啊!右边右边,在你右边!唉,技术太差!你这鱼还要抓多久呀,该不会等到天黑都吃不到你的烤鱼吧。” 玄梦昔提着湿漉漉的裙子,朝巨石上的钦伏宸喊道:“你这么有能耐,你来抓呀,只知道瞎指挥!”正说着,一条大鱼从她的脚边游过。玄梦昔激动得顾不上与钦伏宸计较,快步跟着那鱼儿追去。 山涧水流清浅,但却乱石四布。加之此处茂林蔽日,终年阴湿,故而石头上生出了不少湿滑的青苔。玄梦昔跟着那大鱼在水中赤足疾奔,眼瞧着那鱼儿近在咫尺刚欲伸手去捉住它,却一个不留神踏上了一块长有青苔的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向天朝水中倒去。 眼见玄梦昔整个人便要倒栽入水中,巨石之上悠闲挥着树枝的钦伏宸立马飞身而起,跳入水中将玄梦昔扶住,接着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走上了岸。 湿透的衣裙上的水顺着玄梦昔洁白的双腿流下来,从足尖之上慢慢地滴答滴答落在黝黑的山石之上。玄梦昔掩饰住自己的慌乱,一边比划着一边对钦伏宸说道:“方才有这么大条鱼呢,差点就得手了!”说着叹了口气道:“唉,看来你今日是没有口福尝到烤鱼了。” 钦伏宸将玄梦昔放落到石头之上站稳,黠笑着说道:“要有鱼还不简单,你今日的手艺我是尝定了。”说着将方才丢落在地的树枝拾起,随手一扔那树枝便直直地插在了水中。钦伏宸手掌一挥,那树枝又再次回到他的手中,上头戳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 玄梦昔忙活了那么久,弄得浑身都快湿透了一无所获,可钦伏宸居然这么轻易就把鱼给抓了上来!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望着钦伏宸有些的得意的样子,玄梦昔心中很是不岔,一边拧着衣裙上面的水一边撅着嘴说道:“你这么有能耐怎么不早些出手,非得在一旁瞧我的笑话!” “是你自己说要抓鱼烤给我吃啊,我怎知你抓鱼的技术竟是那般差劲的。”钦伏宸眼中带着笑意,衣袖一挥,旁边的大树底下便燃起了一堆篝火。 将那插着大鱼的树枝递给玄梦昔,钦伏宸满心期待道:“好了,现在你可以去烤鱼了。我再多抓两条过来。” 玄梦昔接过钦伏宸手中的鱼,也不将那鱼开膛破肚收拾一下,直接赤着脚跑到火堆旁边将鱼丢进了火中,接着坐在一旁烘起了自己湿透的衣裙来。 不一阵钦伏宸拎着刚抓的两条鱼走了过来,见玄梦昔在一旁烤着火,不禁问道:“你烤的鱼呢?” 玄梦昔懒懒地起身道:”鱼当然在火里呀!”说着抄起身旁一根粗枝在火堆里面翻找起来,找了半天,方才翻到一坨黑如焦炭的东西。只见她将那坨黑呼呼的东西插起来,举到了钦伏宸的面前说道:“喏,快尝尝熟了没有~” 钦伏宸皱着眉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坨焦黑的物体说道:“玄梦昔,你可是在开玩笑?这就是你做的烤鱼?” 眨巴了两下眼睛,玄梦昔一副无辜纯真的模样:“是啊,怎么?”说着自己看了看说道:“卖相是差了点,但是鱼肉很鲜美,味道应是不错的。”说着吹了吹,用手掰下一块送到钦伏宸的嘴边。 满眼期待地望着钦伏宸道:“快尝尝!” 钦伏宸很是为难,望着玄梦昔递上来的那不明物体,他是怎么也下不去嘴。 “呃,你自己先吃着,我把这两条鱼收拾收拾再说。”钦伏宸找了个由头,飞快地逃开了。真要吃了玄梦昔那烤鱼,还不知道有没有命能活过今晚呢!且不说有没有毒,光是想到那烤鱼的样子就足够让钦伏宸抓狂。 见钦伏宸逃开,玄梦昔偷笑了一下,将手中黑乎乎的烤鱼扔掉,继续蹲下身来去烤着身上半干的裙子。显然,方才钦伏宸借着捉鱼戏耍了她,她这是在回敬钦伏宸呢! 天色渐渐暗下来,林中开始有些许凉意。玄梦昔的衣裙已经干透,坐在火堆旁边浑身烤得暖融融的,不知不觉竟靠着身后的大树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醒来,周围已经漆黑一片。眼前火光跃动,一个树枝做成的支架高高架在火堆之上,上面正烤着两条开膛破肚处理干净的大鱼。鱼身之上用匕首划上了花刀,刀口之上似乎撒着某种细碎的青色香料。鲜鱼的脂肪在烘烤之下冒出肥油来,夹杂着扑鼻的香味滋滋作响。 看着那架子上的烤鱼,玄梦昔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虽然她不想这么夸张地表现出对钦伏宸那烤鱼的赞赏,但是却不由自主就这么做了。 “醒了?”钦伏宸的声音响在耳畔。 玄梦昔这才意识到,她此时竟然是枕着钦伏宸的腿躺在他的怀中。应是钦伏宸回来弄好一切,见她靠着大树睡着了,于是将她抱到了怀中。 “嗯。”玄梦昔忽然有些不想起身了,缩了缩身子继续枕着钦伏宸的腿懒懒地猫在他的怀中,心中暖暖的。在钦伏宸怀中继续赖了一会儿,玄梦昔的眼睛又继续瞄上了那架子上的烤鱼。 “嗯,你烤的那鱼瞧上卖相倒是不错,就是不知味道如何?”玄梦昔忍不住开口说道。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她就是想吃钦伏宸烤的那鱼,却嘴硬不肯承认。 “要尝尝么?”钦伏宸早已看出玄梦昔肚子里的馋虫都已经被勾出来了,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暗笑。 “好吧,那就尝尝你的手艺如何吧!”玄梦昔迫不及待地从钦伏宸腿上翻起来,跳到架子旁边插了一条烤鱼过来,坐在钦伏宸身旁一边吹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嗯!嗯嗯!”玄梦昔一边啃着,一边忍不住赞叹:“嗯嗯嗯!!!” 钦伏宸瞧着玄梦昔那馋样不禁好笑:“好吃吗?” “嗯嗯嗯嗯!!!”玄梦昔嘴里吃个不停,根本无暇答话,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口中含糊不清地嗯嗯着。 不一会儿,那条大鱼已经被玄梦昔吃了个精光。玄梦昔继续盯着架子上剩下的那条问:“你不吃么?” 钦伏宸不置可否地摇头道:“你还吃的下?” 见钦伏宸摇头表示不吃,玄梦昔不客气地将另一条鱼也迅速消灭了。钦伏宸望着地上的一堆鱼骨惊叹:“你还真能吃!” 玄梦昔一边吮吸着手指,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我向来都很能吃,你才发现啊!” 钦伏宸递了个帕子给玄梦昔擦擦嘴,一把揽着玄梦昔的腰,望着她说道:“你这吃饱睡足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接下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玄梦昔被钦伏宸问得一懵,她还真没想过。 钦伏宸嘴角泛着黠笑道:“小昔,我们今日可是来幽会的。” 第一百零四章 长夜轻舞 月圆之约 “小昔,我们今日可是来幽会的。”钦伏宸往前凑了凑,嘴角泛着黠笑说道。 玄梦昔不禁往后一缩,用钦伏宸递过来擦嘴的帕子捂住口鼻紧张地说道:“我们今日不是一直在幽会么?” “嗯,话是不错。但是幽会还有很多事情能做啊,你不想试试?”钦伏宸见玄梦昔一脸的紧张,不由得更为兴致高涨起来,扶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把她往身前拢了拢。 “还……还有什么……事?”玄梦昔变得有些结巴起来。钦伏宸言语之间尽是挑逗的意味,让她不禁想到了那些个让人难以启齿的男女之事。虽说她们魔族民风奔放,她也并不是太过介意和排斥此事,而且她是与钦伏宸拜过天地的,怎么说他也算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但是如今在这荒野之外,总让人感觉有些野合的味道啊! 钦伏宸一把将玄梦昔拉过去把她按在他的腿上坐好,双臂将她搂入怀中道:“今日早晨我不说过了么?要罚你的!你答应陪我抄经,说出的话却未作数,就罚你今夜跳舞为我解乏!” 玄梦昔背靠在钦伏宸的胸膛之上,心中哑笑原来只是这样!顿时觉得她自己想得太多了。不知道钦伏宸若是知晓她的思想竟是如此污秽的话会做何感想呢! “若是我不认罚呢?”玄梦昔歪着脑袋略带调皮地说道。 “你非得耍赖的话……那就舞债肉偿咯!”钦伏宸说着,忽地抱着玄梦昔站了起来,一个旋身霸道地将她按在背后那棵大树的树干之上。 见钦伏宸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的双眼,玄梦昔窘迫地咽了口口水说道:“不就是跳舞么?我跳就是了!” “嗯,你可以不跳的。”钦伏宸身体紧贴着玄梦昔,一手撑着树干另一手搂着她的纤腰,唇角带着黠笑。 “呃,我还是跳舞吧!”玄梦昔望着钦伏宸那副等着她羊入虎口的模样,心想不能这般轻易妥协让他得意啊!眼珠一转,玄梦昔顿时有了主意。 “不过我跳舞也是需要兴致的,无一声丝竹管弦助兴,纵然跳了也是无趣。”玄梦昔忽然借口要有乐器伴奏才能跳舞,其实不过就是不想轻易服软,在故意给钦伏宸找麻烦罢了。 她这点小心思钦伏宸又岂会瞧不出来?钦伏宸微微一笑,挥手在旁边的一株矮树上顺了一片叶子捻在手中说道:“要伴奏有何难?”接着将树叶贴近唇边吹了起来。 看起平常无奇的一片叶子,在钦伏宸的吹动下居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这山林之中婉转回荡着,很是动听。 玄梦昔心中颇为吃惊,暗自说道:这也行?!钦伏宸,算你狠! 钦伏宸停了停,望着玄梦昔说道:“可以跳了么?” 玄梦昔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呃,那就凑合着跳一段吧……” 钦伏宸眼中满是笑意,将那叶子贴近唇边,继续吹奏起来。伴着清脆的乐声,玄梦昔也悠然地轻轻舞动开来。 今日玄梦昔一身洁白的衣裙通体恬淡素雅,唯有发鬓边别着的那朵鹅黄小花透出一抹鲜亮的颜色。与那晚在桃林中身着艳红舞衣借着酒劲醉舞时的样子是截然不同。 灵啸一脉的人都不爱鲜亮的衣衫,特别钟爱纯白素雅之色。如今在天曲神山玄梦昔乃是冒着雪飘飘之名,故而在着装上也尽力地与灵啸的风格保持着一致。其实玄梦昔肤白似雪,气质妩媚,更适合鲜亮的衣色。钦伏宸就特别偏爱她一身红妆的模样,尤是明艳动人。 虽说今夜玄梦昔着的并不是一身红裙,但是白衣飘飘的模样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在叶子颤动中所发出的清脆乐声之下,玄梦昔围绕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翩翩起舞,犹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那般清丽脱俗。篝火的火光在玄梦昔的脸上跃动着,仿佛同她一并在跳着舞。玄梦昔的嘴边渐渐浮起浅浅的甜笑。 在跳舞这方面,她确实是极有天分,也很是钟爱。这幽静的长夜中自在地舒展着身姿,玄梦昔已经沉醉在自己的轻轻漫舞之中,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已然是不存在了。 玄梦昔一直在舞动个不停,然钦伏宸的吹奏却已经停了下来。钦伏宸曾经说过,她跳舞的时候太美,这是发自他内心的赞叹。这样的玄梦昔的确是太让人心驰神往,魂牵梦萦。他早已沉醉在了她的舞姿之中忘记了继续吹奏。 一整段舞跳下来,玄梦昔额上已经渗出了层层细汗。 钦伏宸走到玄梦昔的跟前,轻轻帮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忽然双手端着她的脸仔细瞧了起来,接着伸出指尖掠过她的额发慢慢轻抚过她的前额。 “小昔,你这个印记很特别,是生来便有的么?”钦伏宸的指尖落在玄梦昔眉心那似花钿般的蔷薇印记之上来回摩挲着问道。 见钦伏宸忽然提起自己额上的印记,玄梦昔不禁微微有些惊讶,如实地答道:“嗯,生来就有,是胎记来的。” “好特别,我一直以为是你自己描上去的花钿。”钦伏宸听玄梦昔这么说,不禁又仔细瞧了瞧,接着喃喃道:“瞧着总觉得很是眼熟。” 玄梦昔心中一动,难道他想起了什么?这额上的印记确实天生便有,但原先并不是这个模样,是在钦伏宸用灵蝶蚕蛹的碎片炼化的朱砂描绘之后,方才变成了如今这般。 “这印记原先不是这个样子,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你可是在哪里见过这般类似的图样?”玄梦昔试探着问向钦伏宸。 钦伏宸摇头道:“想不起来了,就是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说着继续问道:“为何你这印记的颜色竟会自己发生变化?” 钦伏宸的话顿时提醒了玄梦昔,掐指一算今日竟是腊月十五。抬头望了望,此处巨树的枝叶茂密连绵,将天空完全蔽住,根本瞧不见半点星月。但玄梦昔已然是能够想象到夜空之中此时定然圆月如盘,而她自己的前额之上的印记也必定是妖冶胜血了。玄梦昔心中一颤,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伏宸……”玄梦昔将头埋进钦伏宸的胸口,双臂圈住他的腰将钦伏宸抱紧。 钦伏宸注意到了,玄梦昔在唤他“伏宸”而不是“钦伏宸”。看来,她似乎有打算同他说些埋藏在她心底的小秘密了。双臂张开将玄梦昔包裹住紧紧搂在怀中,钦伏宸回应道:“我在,小昔。” 玄梦昔心底似乎有些犹豫和挣扎,靠在钦伏宸怀中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从记事起,我额上的这印记便会在月圆之夜变为殷红之色,我也不知是何故。” 说着叹了口气道:“不光如此,每逢十五之夜我便会被同一个噩梦缠身。这些年来那噩梦反反复复地纠缠着我如影随形,怎么都挥之不去。”玄梦昔说着望了望钦伏宸道:“所以,我特别害怕月圆之夜。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在那噩梦中醒来的那种感觉,让我特别的无助和害怕。” “你可是梦见了你的母亲?”钦伏宸轻轻抚摸着玄梦昔身后的长发问道。 玄梦昔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钦伏宸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钦伏宸抬起手拨开玄梦昔额上的一缕乱发,柔声地说道:“那晚桃花林之中,你在我怀中哭醒,口中呼喊的便是‘母亲’。那晚是冬月十五,也是月圆之夜。” 玄梦昔低下头去,幽幽地叹道:“嗯,我很小的时候母亲便不在了。如今我已记不清母亲是何模样,更不知母亲姓甚名谁。父亲自从母亲离世时候便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从来不与我提及母亲,对我更是鲜少关爱。我是素姨带大的。” 玄梦昔顿了顿,继续说道:“每逢月圆之夜,我总会梦见故去的母亲,梦中除了母亲还有一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陌生男人。那男人总是想杀我,而每次母亲总会赶来相救。在梦中母亲和那人的面容都清晰可见,可是每次惊醒之后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的长相。” “或许你是太过思念你的母亲了,所以潜意识中希望自己在置身险境之时能够得到你母亲的相助。”钦伏宸听完玄梦昔的述说替她分析道,“梦由心生,你的心底太渴望父母的关爱了。” “也许吧,我也不是太清楚。这些年早已习惯了。只是从前每逢噩梦惊醒之夜,总有素姨伴在左右关怀慰藉。独自离家之后,十五之夜总是显得格外漫长难熬,孤寂无助。”玄梦昔黯然地低头说着,情绪有些低落。 钦伏宸捧起玄梦昔的脸,凝望着她的眼睛,满怀深情地说着:“小昔,以后的月圆之夜,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如今在这曲云峰上你不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玄梦昔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感动,盈盈地望着钦伏宸凝视着自己的深情的双目,心中变得暖融融的。 “伏宸……”玄梦昔开口低声唤着钦伏宸的名字,然他的唇已是猝不及防地印了上来。 玄梦昔轻轻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零五章 剑术小试 比拼在即 落课的钟声已经鸣响,剑术课的学子们却是依旧整齐列队候在环形广场之上。 今日龙夫子似乎有些反常。平日这剑术课从不拖堂,总是准时甚至提前落课,今日已经过了落课的时辰,可龙夫子却并没有宣布落课,而是提着长剑立在那中央的高台之上,看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么?” “我还真知道一点!” “是什么?” “听说好像是要搞什么比试之类的吧。” “啊!比试?” 玄梦昔旁边几个神界的小辈正在底下窃窃私语,忽然高台之上的龙夫子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今日为师留大家下来,是有件事情要宣布。下月初一将是天祭之日,天龙的天启帝君将会亲临天曲神山。” 龙夫子这话一说出口,立马引来台下众人的一阵议论猜测,这是不是意味着天启帝君将有可能会在那时来曲云峰亲自为大家授课呢? 要知道天启帝君的威名远播三天四海六地,在神界几乎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在三脉神族帝君之中,天龙帝君钦天启乃是神力最强亦是名望最高的一位。 当初开学择业之时,很多选择剑术课的学子们皆是因为当时这个课程挂着天启帝君的名号,大家都是慕名而来。结果到真正上课之时大家才晓得原来天启帝君只是挂了个名而已,现场授课的夫子却是另有其人。 这开学已经将近小半年,大家在剑术课上连天启帝君的影子都没见过,自然很是失望。尤其是那些从仙界慕名而来的学子们,更是连天启帝君是何模样高矮胖瘦都搞不清楚。如今忽然听到龙夫子提到天启帝君要来天曲神山,大家不免小小的激动了一番。 见下面的众人纷纷地揣测议论,龙夫子高声道:“想必大家也很是期待天启帝君能在届时来到曲云峰亲自为大家授艺吧。那么大家要失望了,帝君事务繁忙并无闲暇,故而这剑术还是继续由为师代授。” 台下的众人听到龙夫子这般说,不禁大失所望。虽然个个口中不说,但是心中不免对这个剑术课颇有非议了。这个剑术课乃是以天龙帝君的名义开课的,可这天龙帝君居然到了天曲神山也不顺道来剑术课上露下面,也难怪大家都心有不悦。 龙夫子看了看台下,一个个忽然都不说话了很是失望的样子,不禁暗自笑了笑继续说道:“大家也不用这般失望。虽说天启帝君事务繁忙,无暇亲自为大家授课,但是却还是会在百忙之中抽空亲临曲云峰来看望一下大家的。” 这龙夫子很明显是在卖关子,一番话故意掐成好几段分开来一点点地说,就是为了让台下的众人心情起起落落。似乎他很是享受这种将学生们的情绪一会儿拔高一会儿甩低的过程。 玄梦昔在人群中瞧着龙夫子将大家的情绪繁复蹂躏着,不由地撇了撇嘴。说了半天,龙夫子还未说到真正的重点。 昨夜玄梦昔就从钦伏宸那里听闻了他父君天启帝君将要在天祭之日亲临天曲神山的消息。天启帝君授意龙将军在天祭前对剑术课的学子们进行小考,选拔一些精英弟子组成九天剑阵,在天祭当日配合启动通天石柱感祭天恩。 这开启通天石柱的九天剑阵,原本是由神族的几位祭神组成的。往年参加天祭的人,也仅仅限于三脉神族中有位份的神袛。可今年这曲云峰上不同以往,众多仙神小辈在此聚学,故而今年的天祭也是要将这些小辈都纳入其中的。 天启帝君做出这番安排一是有意培养新人给小辈们一个机会,二来也是为了补偿一番剑术课的学子们。毕竟这剑术课是挂他的名号开设,而他却一直无暇亲自授课,心中对于报名剑术课的学生们多少有些抱愧的。 这次即将进行的剑术小考除了选拔精英学子组成九天剑阵之外,小考第一的学子还会得到天启帝君的特别嘉奖,据说奖励乃是天启帝君的随身佩剑。 昨夜玄梦昔听钦伏宸这般说的时候,不禁脑中有些短路地傻乎乎问了一句:“你父君的随身佩剑指天剑乃是洪荒宝物,他怎么会随便授给一个神界的小辈?” 这话问出来后玄梦昔也顿时觉得有些侮辱自己的智商,这指天剑既是洪荒宝物,那么天启帝君又怎么可能将它拿出来随便送人呢? 钦伏宸笑了笑说道:“你都说了指天剑乃是洪荒宝物,父君又怎么会整日没事随身佩在外面让人瞧见呢?能送人的随身佩剑自然绝无可能是指天剑啊!” 玄梦昔听了觉得有些无趣,心不在焉地说道:“意思是你父君会随便拿把剑说是自己的随身佩剑来送人咯,那人家拼命挣个第一也没什么意思啊。” 钦伏宸揉了揉玄梦昔的头发说道:“父君既说了是随身佩剑,那便不会假的。虽及不上洪荒宝物指天剑,但也绝非凡品,定然是把让人垂涎的宝贝呢。你若是有机会,还是有争上一争的必要的,父君赏的那剑绝对是好东西!” 听钦伏宸如此一说,玄梦昔顿时来了兴致,神采飞扬道:“哦?当真?”说着忽又有些黯然道:“想来以我的剑术水平,是没可能得你父君那宝剑的。到时候也就瞧瞧热闹算了。” 钦伏宸拍了拍玄梦昔的肩膀鼓励道:“事在人为啊,我看好你哦!” 玄梦昔勉为其难地笑笑,钦伏宸从未与她切磋剑术,自然是不知道她的剑术水平有多水,最了解她底细的应是龙夫子与她的搭档羲阳了。这段时日在剑术课上多得龙夫子的关照以及羲阳的帮忙,若非如此,玄梦昔早就混不下去了。 高台之上的龙夫子终于不再继续卖关子了,将整件事情向大家和盘托出。台下众学子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是激动,人群之中顿时骚动起来,仙神二界的众多小辈们都个个卯足了劲,迫不及待地跃跃欲试。 毕竟能得见传说中的天龙帝君钦天启已是让许多仙界小辈们激动不已,现如今还能够拥有赢得参加神界天祭并组成九天剑阵开启通天石柱的机会,这更是让台下的小辈们神往。最后居然又得知小试第一的优胜者还能够得到天启帝君亲授随身佩剑的无上荣耀,这无疑是一个重磅消息,让台下已经完全炸开了锅。 龙夫子望着人声鼎沸的台下,面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显然他如抽丝剥茧般层层推进的将此消息传达下去之后,学生们的反应让他颇有成就感。这效果显然比一开始就将所有消息完整地说出来要有趣得多。 玄梦昔看着龙夫子在高台之上得意地微笑着,顿觉他很是可爱。虽然瞧上去他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但是相处下来却不难发现他其实是个外粗内细的汉子,不但懂得怜香惜玉,而且很多细节方面也透着一股小情趣。 玄梦昔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羲阳,只见他一副淡然的模样,仿佛龙夫子说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似的。天启帝君虽说威名远播,但是身为赤炎世子,想必羲阳的心中最为拥戴还是他的叔父赤炎帝君羲曜旷。而且以他的身份,想要见到天龙帝君钦天启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他们赤炎的昕明宫中,什么样的宝物没有,他又怎么会稀罕天龙帝君的一把随身佩剑。他也自是晓得,天启帝君是绝无可能将那指天剑拿出来打赏的。故而这位赤炎世子对于这些果真是并不稀罕也毫不在意的。 虽知如此,但是玄梦昔还是忍不住拉了拉羲阳的衣袖问道:“你果真对于此事毫不关心?” “为何要关心此事?”羲阳不看玄梦昔,淡淡地说道。 “你就不想得到天启帝君的特别嘉奖么?”玄梦昔继续问道。 “我为何一定要得到天启帝君的特别嘉奖?我赤炎又不缺宝剑。”羲阳头都不转一下,继续说着。 玄梦昔早已习惯了羲阳与她说话的方式。赤炎帝君未娶帝后一直无后,故而羲阳虽为世子,却是赤炎后辈之中的第一继承人。或许正是这般特殊的地位,让这个羲阳养出了古怪的性子而且浑身透着股目空一切的味道。 但是玄梦昔却能感觉的到,羲阳着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上虽说是傲慢冷淡,内里却是一副热血肝肠。对于玄梦昔的态度虽然也一直是古怪冷淡,但却是有求必应从不含糊。其实羲耀晗又何尝不是如此,外表看似孤傲实则有着一颗柔软的心。 “话是不错,但是羲阳你可想过,你可是堂堂的赤炎世子哦!你代表的可是你们赤炎一脉神族的脸面。你倒是可以不在意啊,但是如果赤炎世子在剑术比试之中输给了其他的仙神小辈,那你们赤炎帝君的脸面恐怕不光彩吧!”玄梦昔的话语之中虽说有些激将的意味,但是却不无道理。 羲阳之前应是没有想过这一层,听玄梦昔这般一说微微愣了一下,接着带着些自信的语气说道:“我确是对天启帝君以及他的嘉奖毫不在意,但是我并没有说过我要放弃比试将那第一的位置拱手让人吧!” 听到羲阳如此一说,玄梦昔笑了:“羲阳,你这话说的未免太早了一些吧!” 羲阳终于转过头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对玄梦昔说道:“怎么?你觉得这里还有谁能赢得了我?” 第一百零六章 背有靠山 意外非常 剑术比试定在十日之后,是以小组的形式进行比拼。两人一组,分三轮决选出二组优胜者组成九天剑阵参加下月初一在天柱峰的天祭大典。与此同时这二组继续进入后续的第四轮比拼,最后获胜的同组二人再一决胜负,争夺小试第一的名额。 得知这个赛制后玄梦昔暗自窃喜,她与羲阳在剑术课上乃是搭档,这回可是让她白捡了个大便宜。虽说那日羲阳说什么没有人能够赢他之类的话确实有些狂妄,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他的剑术水平确实是在其他那些个不知名的小辈们之上的。 故而玄梦昔与羲阳搭档,虽说是给羲阳拖了后腿,但是平均下来二人的综合水平想要进入到第四轮比试并且胜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难怪那日玄梦昔听说要进行剑术比拼之时认为以自己的水平绝无可能取得什么成绩,只能去瞧瞧热闹而已。而当时钦伏宸却表示事无绝对,让她不要这么早便泄气丧失了斗志。看来那时钦伏宸就早已知晓了此次剑术比试会以小组的形式进行了,只是卖弄玄虚故意不和玄梦昔说明白罢了。 有了羲阳这个大靠山,玄梦昔自然是一点都不紧张。别人都在日夜勤加进行练习,而她却是依旧该吃吃该睡睡,连临时抱佛脚之类的事情都省略去了。 这时日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剑术比试的日子便到了。 这日曲云峰上云淡风轻,天气甚是爽朗。由于此次比试关乎下月初一天祭九天剑阵的人员择定,故而此时在曲云峰之上的诸位神袛皆到场观战,其他非剑术课的学生也纷纷涌来看热闹。 此时环形广场之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比之开学那日更为热闹。高台之上各位神祇已经落座。正中央端坐着赤炎神君羲曜晖以及飞灵上神,二人作为赤炎与天龙二脉神祇的代表,同时也是此次剑术比试的权威见证。其他课业的授课神祇们则落座于两旁观看。 原本此次剑术比试计划由三脉神族分别派出一位神祗对比试进行见证裁定,然而灵啸一脉的雪慕彦神君此时人并不在曲云峰,所以计划的三足鼎立变成了而今台上的二神并坐。 剑术课的授课夫子龙将军为避嫌,也不参与此次剑术比试的裁定之事,同其他的诸位神祗一道在旁观看。 高台之下,等待比试的一众小辈们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旁边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探头张望窃窃私语,猜测讨论着今日的比试究竟谁能拔得头筹。 玄梦昔提着一把白色的长剑跟在羲阳的身后,觉得自己犹如一个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学了这么久的剑术,玄梦昔并无太大的长进。虽说有羲阳罩着她并不担心此次的比试的结果,但是她的长剑一出手便如跳舞时长袖挥舞似的,美则美矣,却无太大的威慑力。 如今到了真正要上场的时刻,玄梦昔心中不免有些怯然,并不是担心输赢或者怯场,主要还是怕被人从她的招数间瞧出端倪。灵啸一脉擅长剑术,今日如此多人在场观战,她这个假雪飘飘可不能露了马脚。 之前玄梦昔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当她忽然想明白这一层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毕竟此次比试她是与羲阳绑在一块的,临阵脱逃必定连累羲阳也不能参加比试。玄梦昔想到她自己因为钦伏宸的关系,平时暗中没少坑他妹妹羲玥,如今若是连羲阳也坑了,那未免也太不仁义。所以虽然她已经知晓有些泄露身份的风险,但依旧却硬着头皮上了。 钦伏宸倒是觉得玄梦昔是思虑太过,让她放宽心。道是如今曲云峰上,除了雪儿之外并无其他灵啸的人。灵啸一脉虽是擅长剑术,但是雪飘飘骄纵跋扈,生性贪玩,故而剑术也不见得有多好。 玄梦昔朝台边望去,钦伏宸与钦伏桓两兄弟都到现场来观战了,见玄梦昔朝他们往过来,钦伏宸眼中满是鼓励。他旁边的钦伏桓也望见了玄梦昔,于是调皮地朝她做了个鬼脸。想不到此举却引来了身前羲阳的注意,羲阳与钦伏桓的目光对上,眼中颇有不悦。 羲阳与钦伏桓四目相对,注意力全部被他吸引住了,故而并未发现身后的玄梦昔与钦伏桓身旁的钦伏宸二人竟在眉目传情。钦伏桓也毫不客气地白了羲阳一眼作为回敬,那神色间似乎在说着:看在今日你与飘飘搭档比试,就不与你计较了!免得影响到了飘飘的成绩! 飞灵上神见时辰已到,于是起身作了简单的开场白,便宣布比试正式开始了。 参与此次剑术比试的选手共三十二人,分为十六组,对手通过抽签来决定。第一轮通过比试决出八组进入第二轮比试,第二轮胜出的四组进入第三轮比拼,第三轮比拼将决出两组有资格参加天祭九天剑阵的优胜者。 第四轮的比拼在最后两组之间进行,得胜的一组同组成员之间再进行比试,决选出最终能获得天启帝君亲自嘉奖的优胜者。 今日要进行的是前三轮比试,也就是说今日将要决出的是有资格参加天祭的四位人选。而最终的冠军争夺战则安排在明日举行。 前三轮的比试简直比玄梦昔想象得还要轻松,对手简直是弱爆了,羲阳以一敌二,三招之内对方便败下阵来。玄梦昔在羲阳旁边提着长剑,剑都还未出鞘对战便结束了。羲阳与玄梦昔这一组在第三轮中率先胜出,获得了参加天祭并组成九天剑阵的资格。二人退到一边观战,等候场上另外一组的决胜者出线。 赛场之上的另外两组对战十分激烈,一边是神族天龙的一对并不知名的孪生兄弟,另外一边的仙界西桓君的大公子搭档东海龙宫的二王子。 那对天龙的孪生兄弟虽说名不见经传,但是在剑术上的造诣却是极高,使出的每一招凌厉非常。加之二人乃是双生心有灵犀之故,剑招之间配合得天衣无缝,虽是二人四手,却宛如一人。 另一边的西桓君大公子与东海二王子虽说也算是强强组合,但是双方在配合之上还是逊色与那对天龙的孪生兄弟。可由于二人剑招都很是精妙,出手也皆是快狠准,故而那对天龙的孪生兄弟一时也难以得胜。 此时场上双方的对战已呈现出胶着之势,有些胜负难分的意味。看着这两组居然战的如此激烈,玄梦昔都有些怀疑方才他们的对手是不是放水了,或者是赤炎神君羲曜旷在抽签之时做了手脚,暗中偏帮了他们。 见到此般情形,场下诸多看热闹的人也不禁在议论纷纷起来。其实真不能怪人家议论,连玄梦昔自己都很是怀疑。本以为今日她会充当一个绣花枕头的角色,抵多也就是中看不中用而已,而实际上她却连绣花枕头都没当上,人家完全都没有用上她,她成了一个纯粹的摆设而已。 那些议论之声飘进玄梦昔的耳中,让她很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把头低了下来,心想还是低调一点吧,如今事情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那么就不要太过引人瞩目了。 不料身边一直闭口不言的羲阳忽然开口了: “不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 玄梦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羲阳居然主动开口同她说话,还带有些安慰的意味。要知道平日里都是玄梦昔主动找着羲阳说话,他似乎还对她爱搭不理的,今日还真是怪事多多。 这旁边的非议其实她并不在意,那些议论也并非针对她一人,而羲阳却似乎在担心她受此困扰,特地加以安慰,实在是出乎玄梦昔的意料。 玄梦昔歪着头望向羲阳道:“其实你不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么?我们确实胜得太容易了点啊,你瞧瞧场上他们那两组对战多惨烈!” 羲阳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并不转头去看玄梦昔,只是颇为自信地说道:“我说过这些人里面,没有我的对手。对手弱,只能说明与我实力悬殊太大,恰巧力证了我的强大。场上他们对战胶着,只能说明他们两组实力相当罢了。事实便是如此,至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有何必去理会。” “你……”玄梦昔讪讪地笑道,“你还真是自信。” “我只是陈述了事实而已。”羲阳淡淡地答道,紧接着说:“胜负分了。西桓君大公子与东海二王子也算是名门之后,居然败在了天龙的两个不知名的小辈手上,也是可笑。” 玄梦昔听羲阳如此一说,立马转头朝赛场之上望去,只见西桓君大公子手中的长剑已无剑锋,只余半截残剑在手。而那东海二王子的手中已是空无一物,他的长剑早已被击落在地。 原来那对天龙小兄弟看准了二人剑招配合上的劣势,在二人对接之时攻其不备,将胶着的局面顿时扭转。这二组确如羲阳所言,实力相当。天龙兄弟能险胜也是运气而已。 见胜负已分,飞灵上神站起身来,挥手示意胜出的两组来到高台之上,并向众人宣布获得参加天祭以及组成九天剑阵的人选已经产生。 玄梦昔与羲阳以及那对天龙孪生兄弟一并站在高台之上,接受台下众人的仰望,觉得好不自在。 台下的人群之中,一双怀着不一样深情的眼睛凝望着台上略带些不自然的玄梦昔。玄梦昔下意识地朝下望去,一眼便寻见了那双熟悉的眸子。 没错,那是钦伏宸的眼睛。 第一百零七章 闺房夜嬉 羲阳造访 玄梦昔满脸糊得白花花的,仰面歪在塌上正闭目养神,耳畔忽然传来钦伏宸的声音: “你这大晚上的能不能别把脸上搞得如此惊悚,怪吓人的。” 玄梦昔蓦然睁开眼睛,钦伏宸一身蓝衣的身影映入她的眼中。只见他望着她那张犹如厉鬼般惨白的脸,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手臂撑着塌边直起身来坐稳,玄梦昔轻轻拍了拍脸道:“你们男人懂什么?这芙蓉露敷了可是美容养颜呢!早晓得今日要在台上受到那么多人的瞩目,我昨晚就该敷上的。” “这么说怪我咯,昨晚没事先告诉你今日要得胜登台?”钦伏宸挑眉说道。 玄梦昔猛地站起来问道:“你早知今日我们能轻易得胜?” “你背靠了赤炎世子这么大个靠山,这结果不是很明显么?”钦伏宸轻轻一笑继续说道:“你自己早料到这结果了,又何必反问于我?” “话是不错,但是今日赢得太过容易,我自己都觉得对方放水了!羲阳每战才用了三招,而我剑都未曾出鞘啊!”玄梦昔一直觉得今日的比试水分太多,她所经历的那三场根本不是比试,简直比过家家还要儿戏。 钦伏宸走到圆桌旁坐下,熟稔地倒了杯水握在手里,慢慢喝着说道:“你们运气好,遇到对手弱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果真这么看?”玄梦昔也在钦伏宸对面坐下,手肘支在圆桌之上双手托腮望向钦伏宸。她一时忘了自己脸上涂着东西,这双手一捧上去,脸上的芙蓉露糊得满手都是黏糊糊的。 钦伏宸不禁又皱起了眉,继续对玄梦昔说着:“不然呢?你莫不是以为你那个搭档羲阳果真是强大无敌?” 玄梦昔对于满手黏糊糊的芙蓉露却毫不在意,淡定地双手来回搓了搓,将手掌上的芙蓉露又涂满了手背。举着两只白花花粘乎乎的手瞪大眼睛说道:“如此说来,那定然是羲阳的父君羲曜晖神君偏袒他儿子,在抽签的时候做了手脚!” 望着对面手脸皆是惨白黏糊的玄梦昔,钦伏宸满脸都是嫌弃的表情,却依旧耐着性子说道:“以羲曜晖神君的人品,绝不会徇私做这样的事情。” “那依你的意思,今日单纯就是因为我与羲阳运气好?”玄梦昔双手轻轻在脸上拍打着,表情僵硬地说道。 “能去洗把脸么?”钦伏宸终于忍不住了,见玄梦昔双手在脸上拍打个不停,那白花花的芙蓉露在她脸上粘的东一块西一块的,看起来惊悚又恶心。虽然钦伏宸自己并不承认,但实际上他确实是有些洁癖的。 玄梦昔早就瞧出了钦伏宸有些受不了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一直在故意考验他的耐心,见他已经忍不下去了,于是故意调皮地把脸往前凑了凑,吐出舌头眼皮上翻做出一副厉鬼索命的表情:“钦伏宸……快还我命来……” 不料头刚伸过去,钦伏宸朝她头顶便是一拳:“快去把脸洗了!”他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玄梦昔嘟了嘟嘴,乖乖地把脸上洗干净了再次回到圆桌边坐好。将白净的双手伸到钦伏宸的面前说道:“洗好了,请三爷验视。”说着还故意将手指缝都全部叉开来。 不得不说,雪慕彦调制的芙蓉露确实是个好东西,虽然敷到脸上白花花黏糊糊的不怎么好看,但是敷完洗净之后,那效果可是杠杠的好。此时玄梦昔面上和双手的皮肤晶莹剔透吹弹可破,在夜明珠的光华之下,散发出淡淡的冷香。 她本就肤白胜雪,经过方才芙蓉露的作用之后,更是白净光洁犹如去壳的蛋白那般。配上她妩媚精致的五官,显得尤为光彩照人。这样的她已经美极,似乎其他的装饰于她而言皆已是多余了。 钦伏宸故作淡定地望着玄梦昔伸到他面前的那双白净诱人的双手,缓缓执起来翻来覆去细细瞧了瞧,说道:“嗯,手是洗干净了。”说着盯着她的脸看了看,招了招手继续说道:“过来,我瞧瞧你脸上那是什么?” 玄梦昔疑惑地缩回手在脸上摸了摸,将信将疑地把脸凑了过去问道:“怎么?脸没洗干净?” 玄梦昔的话刚落音,钦伏宸的唇却已经印在了她的脸颊之上。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钦伏宸又紧接着抱过她的头朝她前额之上又是飞快一吻。 “钦伏宸……你……”玄梦昔有些无语,显然钦伏宸方才又在戏弄她。在认识钦伏宸之前,从来只有她玄梦昔戏弄别人的份,但和钦伏宸在一起后,她的人生信条却被他一次次地糟践。更可怕的是,她居然在心底还有些享受这种感觉。在感情里面,人总是会变得有些不可思议。 钦伏宸捧着她的脸用手轻轻在她脸颊摸了摸,又复而瞧了瞧,一本正经地说道:“嗯,现在干净了!” 哪知道玄梦昔居然指着另外一边脸颊对钦伏宸说道:“三爷你可瞧清楚了?确定这边脸干净了?” 玄梦昔的举动让钦伏宸有些意外,愣了一愣,嘴角泛起黠笑道:“方才这边没瞧清楚,过来再仔细瞧瞧!” 玄梦昔果真乖乖地将头往前伸了伸,待钦伏宸也向她靠拢之时,出其不意地朝他腹部之上狠狠来了一肘子,轻笑道:“三爷,你想的可真美!” 这一肘子可没那么好受的,钦伏宸顿时捂着肚子弯下身去面色都变了,瞧上去很是难受。玄梦昔不禁心头一软,暗自反省方才似乎下手太重。本是玩闹,可不要真伤了他才是啊! “钦伏宸,别装了!”玄梦昔心中很是担忧,但依旧嘴硬地说着。 钦伏宸捂着肚子往后退了两步坐下来,一脸痛苦之色,缓缓开口道:“小昔,你要不要出手这么狠!”说着还接着咳嗽了两声。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忽然咳嗽起来,顿时确定了他根本就是在演戏,白了他一眼接着嘀咕道:“怎么戳了下你的腹部如今还咳嗽了?你的心肺可是长在肚子里的?” “小昔,你就不能装傻么?”钦伏宸瞬间恢复了如常之色,直起身来挑眉对玄梦昔说道。 “我倒是想,可你演的太过了,我想违心地配合你都实在是做不到呢!”玄梦昔在钦伏宸对面坐下,用手支着头望着他说道:“钦伏宸,你其实是个无赖你知道么?” 钦伏宸听到玄梦昔忽然这么说,坐直了身子继续端起桌上的水杯悠闲地喝着,淡定地说道:“哦?我还真不知道你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 慢慢将杯中的水喝完,钦伏宸握着那空杯子继续说道:“无赖,多平易近人多贴近生活啊。貌似其他人都以为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呢!你记得下回给我多宣传一下,我不是混蛋,只是个无赖而已。” …… 玄梦昔彻底无语了。眼前这个人当真的是堂堂天龙三帝子钦伏宸? 正在此时房门忽然被叩响了,雪儿的声音飘了进来: “公主睡了吗?” 这么晚了雪儿忽然过来做什么? 玄梦昔心中不解地开口问道:“雪儿你有什么事?” “呃,是有人大晚上忽然过来要拜访公主。”雪儿声音中也满是抱怨的意味,看来她似乎也有些睡意了,对于这个忽然造访的不速之客并不十分欢迎。 玄梦昔疑惑地想着,望了钦伏宸一眼,他已是恢复了平日的一脸正色,显然他对于这个夜访玄梦昔的人也颇为好奇。 “是何人来访?”玄梦昔继续隔着门问向雪儿。 雪儿如实答道:“是赤炎世子羲阳。” 羲阳?! 听到雪儿说来访之人竟是羲阳,玄梦昔更为意外了。这羲阳可是天虚殿的稀客,平日里除了剑术课上搭档接触一下,他从不主动理会玄梦昔的,如今忽然夜间主动上门来造访,实在是奇怪。 对于羲阳如此反常的举动,玄梦昔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便是他乃是为了明日的决胜之战而来的。如果明日他们能够顺利打败那对天龙的孪生兄弟,那么她与羲阳就将面临小试第一的争夺之战。玄梦昔估摸着羲阳应是想让她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劝她尽快的束手认输算了。 其实玄梦昔哪里会同羲阳去争,即便去争的话也是以卵击石。不动用灵力光比拼剑术,她根本就不是羲阳的对手。所以她早就想好了一旦他们这组胜出,她将主动放弃最后的决战资格,绝不与羲阳去争夺小试第一。 想到这里,玄梦昔对门外的雪儿道:“你让羲阳世子在大厅稍后,我随后便到。” “是,公主。”雪儿应着声,匆匆奔向了大门外。 玄梦昔见雪儿离开,于是转头望着钦伏宸,意思是想听听他对于羲阳忽然造访的见解。 钦伏宸指节在圆桌上轻叩道:“小昔,你不要把赤炎的人想得那般不堪,羲阳来此定然不是要你明日比试之时不做抵抗便直接认输的。” 想不到钦伏宸已经将她的心思猜透了,玄梦昔有些意外。听他这样一说,很为不解道:“那依你所见,他此时来找我所为何事?” “他来此自然有他的理由,至于所为何事我就无从知晓了。”钦伏宸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玄梦昔的肩膀道:“赤炎一脉的人脾气虽古怪,但是为人都很有君子之气。这个羲阳颇有他父君的遗风,还是非常靠谱的一个人。他此时主动来找你,我看应是有急事。你还是赶紧去瞧瞧吧。” 玄梦昔听钦伏宸这般一说,满心纳闷地出了房间,快速朝大厅行去。 大厅之中,羲阳来回踱步,很是急切的样子。看来钦伏宸猜的不错,羲阳来此果真是有急事呢! 可是他能有什么急事非得在大半夜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找玄梦昔呢? 玄梦昔实在是想不明白了。 第一百零八章 剑术搭档 完美巧胜 在天虚殿大厅之中来回踱步的羲阳见到玄梦昔的出现,快步迎了过来急声道:“飘飘,你二叔慕彦神君可有回来?” 玄梦昔听到羲阳居然问起雪慕彦,不禁愣了一愣,这是她万万不曾料到的。羲阳大半夜的匆匆来此,就是为了打听雪慕彦的消息么? “没有啊,我二叔并未回天虚殿,怎么了?”玄梦昔颇为不解地答到。 “小翠说今日下午我小姑接了你二叔的书信然后就出去了,至今未回上阳宫。我见今日剑术比试慕彦神君并未出席,当时你说过你二叔并不在曲云峰上,所以觉得有些蹊跷,特地过来问问你。”羲阳急切地说着,看来他与他小姑羲耀晗的关系很好。 “师傅不是在我前些日子告假之后,便回赤炎去修养了么?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玄梦昔从青虬回曲云峰之后,一直还未见过羲耀晗的面。对于羲阳的叙述不禁觉得有些混乱。 “小姑得知我今日比试,昨夜便从昕明宫赶回来了,但今日却并未到场观战。我也是回去问了小翠方才知晓此事的。”羲阳继续对玄梦昔说道。 玄梦昔见羲阳如此紧张羲耀晗,于是安慰道:“羲阳你也别太过担心了,师傅那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而且这天曲神山外人又不能随意进入,想来师傅也遇不上什么危险之事。这神界之中,能与师傅为难的人没有几个吧!” 羲阳叹道:“不怕别人与她为难,就怕她与自己为难。一旦牵扯上你们灵啸,事情就不好说了。” “为何牵扯上我们灵啸事情就不好说?”玄梦昔觉得羲阳的话很是奇怪,显然他似乎知道什么隐情。 她忽然想到当日在上阳宫中偶然拾得的那张羲耀晗写下的诗句,里面藏着雪慕彦的名字。当时她只是以为羲耀晗暗中思慕雪慕彦而已,但是听羲阳如此说来,似乎事情并没有这般简单。或许这二人从前还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二人正说着,雪儿领着个人走了进来。玄梦昔转身一瞧,跟在雪儿身后走进大厅中的人乃是羲耀晗的侍女小翠。 小翠向玄梦昔行礼问了声好,走到羲阳身边低声音道:“世子,公主已经回来了。” 羲阳得知羲曜晗平安归来的消息后眼中隐隐露出欢喜的神色,玄梦昔于是对羲阳说道:“既然师傅已经回来了,你也就不必再多想了,赶紧回去吧。明日一早还得进行决试呢!” 说着又转头对小翠说道:“小翠,劳烦你帮我问候师傅,我过两日得空后再去亲自拜会她。” 小翠点了点头:“飘飘公主请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一旁的羲阳面上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嗯,你也早些休息吧,我们便先回去了。”说着和小翠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玄梦昔嘱咐道:“明日决战,你务必要尽力而为,绝不可因为对手是我就轻言放弃。你记住,我明日不会对你手下留情,故而你也不可不战而退!” 羲阳的话让玄梦昔有些意外,本以为他会让她放弃与他的比试直接认输,没想到他居然要求她尽力一试。他可是怕赢得太容易了遭人非议么?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羲阳也很是狂妄,他就那么有把握明日一定能胜得了那对天龙兄弟? 送走了羲阳,玄梦昔回到房中已不见了钦伏宸的影子。夜已深,夜空中月残星稀,房内夜明珠的光华从门窗的缝隙中穿透出去,落在屋外隐在黑夜之中的白莲石台上,拉出斜长的光影。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簌簌地吹来,将玄梦昔的衣裙和长发轻轻拂动着。她顺手带上后门,熄了夜明珠准备入睡,明日还得与那对天龙的孪生兄弟一战,如若得胜的话还需对战羲阳,精神若是不振可是不行的。 玄梦昔此时也觉得有些乏了,头刚碰着枕头,便很快睡意浓重,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了。迷糊间似乎听到钦伏宸在旁边嘀咕着:“睡了?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原本玄梦昔见过羲阳之后还有些话想同钦伏宸说的,可方才回来之时钦伏宸已经离开了,想来是自己迷糊间做梦了吧,那就在梦中同他说去吧。玄梦昔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抱住身旁的被子,暖融融地甜睡了过去。 这一晚玄梦昔睡的特别踏实,直到雪儿在外面疯狂地捶门,她方才惺忪地醒了过来。 懒懒地揉着眼睛打开门来,玄梦昔略带着些不悦的情绪冲雪儿说道:“雪儿丫头,你大清早的慌慌张张吵什么吵啊!” 雪儿瞪大眼睛跳起脚来喊道:“我的公主啊,你不看看什么时候了,我都以为你早出门了呢!剑术比试都要开始了啊!” 雪儿的话让玄梦昔脑中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不是吧,比试都要开始了?” “是啊,我的公主啊,你还不赶紧过去!”雪儿一边伸手快速地帮玄梦昔理了理散乱的头发,一边催促道。 玄梦昔没想到自己居然睡过了头。今日是比试的最后关键时刻,她倒是无所谓,可不能把人家羲阳耽误了啊!想到这里,玄梦昔急速飞身跃下天虚殿,往环形广场而去。 广场之上已密密麻麻地聚满了人,赛台之上羲阳与那对天龙的孪生兄弟相对而立。飞灵上神坐在高台之上与羲曜晖神君耳语着,道是如果羲阳的搭档再不出现,这比试该如何进行下去。是让羲阳以一敌二继续比试,还是当作羲阳这一组放弃了比赛让天龙兄弟直接晋级? 如若让羲阳以一第二,那么如果羲阳胜出的话这两轮比赛便成为了一轮,羲阳只要赢了天龙兄弟,便直接拔得头筹,成为剑术比试的第一。 如若以羲阳的搭档不到场而由裁定羲阳这组放弃比赛,让天龙兄弟直接胜出,然后兄弟二人进行个人争夺战,似乎对羲阳很是不公平,也不是太妥。 正当二位神祗低头商议,台下议论之声彼此彼伏之时,玄梦昔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赛台之上。 见玄梦昔终于出现,高台之上的飞灵上神与羲曜晖神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不必再因为要更改赛制而继续纠结了。 飞灵上神站起身来,朗声宣布剑术比试第四轮正式开战。场下顿时一派沸腾欢呼,显然大家都对这一战期待许久了。 那对天龙兄弟几乎是同步将手中的长剑出鞘,二人同时一左一右摆出金鸡独立的姿势,长剑倾斜剑锋相交,形成一个弧形剑阵。远远望去,兄弟两就如同镜中的倒影一般。 羲阳面色冷峻,将手中金色的长剑平举。大概是见着玄梦昔对于昨日在赛中未出一招一式似乎心中有些介意,今日羲阳不再如昨日比试之时那般将玄梦昔护在身后,而是示意玄梦昔如平日在课上练习之时与他一并摆出剑阵迎战。 玄梦昔拔出手中的白色长剑,飞身轻盈地落在羲阳平举的长剑之上单足而立,接着又借着羲阳剑上的回力飞身而起,足尖在羲阳剑锋之上轻点一下,忽然犹如一道闪电一般旋身朝那天龙兄弟二人袭去。 玄梦昔手中的白色长剑迅速击中那兄弟二人的剑锋交接之处,将两柄长剑撞击开来,接着一个翻身落到了兄弟二人的身后。 这天龙兄弟二人在前几轮比试之中,从未见过玄梦昔出手,一直以为她会如之前那边躲到羲阳的身后,没想到今日她却出其不意地率先出手,让他们二人猝不及防。 如今玄梦昔已经钻了空子来到了他们身后,与羲阳二人将他俩前后夹击,他们兄弟二人的默契剑阵顿时被打乱了,只能拆开剑阵,分别一前一后地应对玄梦昔与羲阳。 玄梦昔的剑术自然是不敌面前的这位天龙小兄弟,故而在他与他的兄弟分开之后,玄梦昔是节节退让,并不主动对他进行攻击,而是将手中的长剑飞速转动,形成一个旋转的屏障来抵挡对方的攻势用以自保。她只需拖延时间等待羲阳解决了那一位,再来与她面前这一位小兄弟对战。 与羲阳单打独斗,这天龙的小兄弟很是吃亏。他们二人的优势便是胜在精妙无缝地阵法配合,如今被拆开之后,虽然玄梦昔抵挡得有些吃力,但那位与羲阳交手的小兄弟却比玄梦昔的境况更为凄惨。羲阳在十招之内便迅速将他手中的长剑击落,接着飞身过来支援玄梦昔了。 见羲阳飞身而来,玄梦昔立马停止了手中长剑的转动,将剑收回接着退到羲阳的身后。羲阳长剑直指那身前的天龙小兄弟,剑锋碰撞之处火花四溅。玄梦昔见状提起长剑,一个旋身又来到了这个小兄弟的身后。 在这天龙小兄弟与羲阳剑锋相交之际,玄梦昔瞅准时机剑锋直接朝他握剑的右手袭去。玄梦昔的剑锋准确地击中了他手中的剑柄,加之羲阳作用于他剑锋之上的力度,这样一头一尾的夹击下,他手中的长剑顿时飞了出去,如同一个弧形那般抛向了半空之中,最后直直地落了下来,扎入架起的木质赛台之上。 玄梦昔与羲阳这一战,胜得实在是巧妙,可谓是谋略与剑术的完美结合。在场观战之人皆是惊叹,昨日对于玄梦昔诸多非议的人也都风向急转不再说三道四了,而是对玄梦昔与羲阳的完美配合称赞不已。 台下甚至有人在开始谈论着,道是这赤炎的羲阳世子与灵啸的飘飘公主不但剑术绝配,人也是可真是绝配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恐怕旁边有人听着要不乐意了! 第一百零九章 出乎意料 拔得头筹 见玄梦昔与羲阳并立在台上,场下众人纷纷议论着: “这羲阳世子与飘飘公主可真是一对碧人呀!” “是呀,不但剑术绝配、身份绝配、这二人样貌亦是绝配呢!” “哎,我听闻二人在剑术课上搭档已久,是不是早就日久生情了?瞧二人配合得比那天龙的孪生兄弟还默契,这般心有灵犀足可见私下关系非同一般呢!” “呵呵,若真是如此,等下这二人对战可就好看咯!” “那可不是,二人估计应舍不得出手相伤对方吧!哈哈,好戏在后头呢!” …… “你们是眼瞎么?那羲阳与飘飘哪里般配了?哪里心有灵犀了?哪里又关系不一般了?我瞧你们几个还跟我圈养的那几头下贱的凶兽十分般配呢!你们要不要我把你们和它们关在一起发展一下关系!!” 钦伏桓在旁边听着那些人胡乱八卦个不停实在是忍不了了,愤愤不平地跳出来指着那几个胡说八道的人骂了起来。 那些个嚼舌根的小辈们听到钦伏桓开口,顿时互相使着眼色闭上了嘴。其中有一人颇为不岔地嘟囔道:“八爷,我们之时说那羲阳和雪飘飘。又没说你,你那么激动做甚?” 钦伏桓见那人居然还敢回嘴,一把抓起他胸前的衣衫,将那人拎到跟前怒斥道:“看来你是很想要和我那几只凶兽去聊聊天了?!” 这小辈见钦伏桓果真是动怒了,吓得不敢再继续多言,摇着头道:“不……不想……八爷……” “好了八弟,把人放下来吧。何必为这点事情动气。”一旁的钦伏宸忽然开口打起了圆场。 钦伏桓扭头望着钦伏宸道:“三哥,他们这般胡说八道你也能忍?!” 钦伏宸淡然地笑笑说道:“羲阳世子与飘飘公主今日的配合确实妙哉,非常有默契。这二人在台上瞧着也确实很般配,他们并没有说错。” “三哥……!”钦伏桓惊异地望着钦伏宸,拎着那小辈衣襟的手慢慢松了下来。那人见钦伏桓松了手,立马乘机飞速地逃开,蹿入了了人群之中。 钦伏桓上前一步,拍了拍钦伏宸的肩膀安慰道:“三哥,弟弟知道你心里苦!难受就不要憋着,待会儿比试完了,我们中途将那羲阳拿袋子一套,把他闷头痛揍一顿解气去!” 钦伏宸面上依旧笑容淡淡,一派清朗的样子。听到钦伏桓说要去揍羲阳,他不禁摇了摇头道:“羲阳这人不错,你为何总与他过不去?” 钦伏桓后退一步,瞪大眼睛道:“我为何总与他过不去?三哥!!这难道还不明显吗?!兄弟我都是为了哥哥你啊!!” “八弟,我同你讲,以后不要与羲阳为难了。赤炎一脉的人都是面冷心热,赤炎的男儿从上到下也都是热血豪情,是值得深交的!”钦伏宸挥挥手同钦伏桓说道。 钦伏桓满脸纠结地说道:“那难道人家同你抢女人你也视而不见么?” 钦伏宸撇撇嘴轻笑着说道:“身为赤炎的男人他们不会做那般夺人所好之事。”说着忽然眼中透出冷冽的光来,继续说道:“即便确实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起了意,我钦伏宸的女人他也抢不走。” “三哥……呃,你该不是因为跟赤炎帝君要好,便认为这羲阳也品性如同他叔父那般吧?赤炎帝君是何等月朗风清之人,我瞧这羲阳却是一副贼眉鼠眼的,哪里有半点他叔父与父君的样子?别瞧他表面上一副正经的样子,哪知道他暗地里对飘飘怀着什么龌蹉的想法呢!”钦伏桓将双臂抱在胸前对钦伏宸说着。 钦伏桓继续说道:“我都没同你说,上次你让我去带口信给飘飘,我在山道上遇上飘飘与羲阳一道结伴回宫。那羲阳跟在飘飘身后貌似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一个劲地在后头偷瞄着飘飘呢!我瞧着不爽就故意挤兑了他几句,此后他瞧着我就满是敌意。这还不够明显吗?三哥,你可别小瞧了那羲阳!” 钦伏宸拍拍钦伏桓的背说,眼睛望着赛台之上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啦!快看飘飘决战吧,等下错过精彩你又该后悔了!” 听钦伏宸提到终极决赛要开始了,钦伏桓立马不再与钦伏宸继续讨论之前的话题,将注意力集中投向了赛场之上。 如今玄梦昔与羲阳二人已经剑拨弩张相对而立,周围顿时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很是紧张肃穆。 羲阳说过今日的对战他绝对不会对玄梦昔手下留情,劝玄梦昔也一定要全力以赴。故而既是知道无法胜过羲阳,结果必定是输的,但是玄梦昔却依旧打起精神来准备迎战他。 赛台之上,羲阳手中的金色长剑犹如一道金色的厉光,快速地朝玄梦昔袭去,瞧那出手干脆凌厉的阵势,今日羲阳果真是没打算对玄梦昔手下留情。 这样最好,玄梦昔从来未与羲阳真正交手过,今日总算是可以来一场真正的较量了。虽然在剑术课上互为搭档,难免切磋,但是她却能感觉到羲阳实际上都在处处相让,从来不曾对她使出过这般果断的招式。今日羲阳是来真的了! 玄梦昔手中的白色长剑也飞速舞动,迎上羲阳飞速袭来的金色长剑。虽然玄梦昔出手也还算是快速精准,但是奈何力度远不及羲阳,双剑碰撞,火光四溅,玄梦昔霎时间被羲阳强大的剑气震退了数丈之遥。 双手紧握住长剑,玄梦昔努力地稳住身体让自己站稳。白色长剑方才与羲阳交锋之后,被他的剑气震动得依旧微微抖动,发出低沉的鸣响。羲阳的实力果然比玄梦昔想象得还要强,看来之前他说这剑术课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的这话并非狂妄之言,而确实是大实话来的。以玄梦昔的这几招花架子,恐怕抵不过羲阳三招。 手中的剑依旧在抖动着,玄梦昔紧握着剑柄的双手也跟着微微有些颤抖。台下钦伏宸望着玄梦昔,面色变得有些凝重。看到羲阳出手如此凌厉决断丝毫不让,玄梦昔抵挡起来十分的吃力,钦伏宸不禁有些担心她会被羲阳意外误伤到。 一旁的钦伏桓见此情形已经气愤地跳起脚来,开口唾骂道:“这个羲阳,之前不是一直表现出一副怜香惜玉的翩翩君子模样么,如今真的到了事关自己利益之时便原形毕露了,居然对飘飘出手如此之狠,真是个小人!三哥,你瞧见了吧!这个小人!为了拿到比试第一居然对一个弱女子下如此重的手!可耻!简直是神界的人渣!” 钦伏宸心系着台上的玄梦昔,自然是无心听钦伏桓在旁边骂骂咧咧说些什么,只顾紧紧盯着台上二人的动向,不放过任何一个小细节。 玄梦昔手中的长剑还在微微抖动,对面羲阳已经将金色的长剑翻转朝她挥了过来。双手努力把住剑,玄梦昔整个人向后仰面向下,如平日舞动时下腰一般,避过了羲阳径直而来的剑锋。接着手中的白色长剑剑尖点地,轻轻借力翻身而起,调转头来剑锋直指羲阳,主动朝他发起了攻击。 羲阳见玄梦昔的长剑袭来,将手中的剑收了回来,横在身前轻易将玄梦昔的攻势挡了下来。接着反客为主,将那柄金色的长剑在手中转了几个圈,尔后又朝玄梦昔挥去。 看到羲阳将长剑如同耍宝一般凭空转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圈,玄梦昔不禁微微一愣,他这是一个什么招式?从前在剑术课上从未见过。玄梦昔能想到的就是羲阳方才根本就是在忙里偷闲地耍了一个毫无用处的花式剑招,至于他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要表现他与玄梦昔对战有多么轻松而已。 玄梦昔心中不禁有些窝火,这羲阳也太过了点吧!虽然她在剑术上的造诣与羲阳差距确实有些大,但是他也不能在对战之时如此不尊重人啊! 正想着,羲阳的长剑已经到了身前,玄梦昔灵巧地伸出手中的长剑挡住羲阳的剑锋,手中一转,白色长剑与羲阳的金色长剑交叉相抵。玄梦昔暗中加大力度使劲地朝羲阳的剑身压制过去,然后忽然弹开剑来,复而快速地朝羲阳劈头又是一剑。 “嘭”地一声脆响,两把长剑碰撞出一阵剑光,巨大的力量将二人的长剑都震了开来。 玄梦昔后退一步,一个回身剑锋又直指羲阳。羲阳望着玄梦昔频频出招,忽然轻轻一笑,任由那长剑朝他的胸口而来。看样子,他很是自信可以在最后一刻将玄梦昔的剑锋挡下。 果然在玄梦昔的白色长剑即将要刺入他的胸膛之际,羲阳的金色长剑忽然挡在了胸前,将玄梦昔的剑锋阻住了。接着那金色长剑犹如逶迤的金蛇一般,忽然将玄梦昔的白色长剑咬合住,带动着她翻转一阵后忽然抛开。 玄梦昔连人带剑被抛至半空,翻了几个跟头方才定住了心神。落地之后,玄梦昔勉强用长剑撑住身体站稳,微微喘了口起拂袖在额上擦了把汗,心道:好你个羲阳,果真是丝毫不让啊! 羲阳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悠闲地将手中的金色长剑转动了起来。玄梦昔眉头一皱,脚尖轻踮纵身而起,长剑再次直指羲阳。眼见剑锋即将触及羲阳预备挥剑抵挡之时,玄梦昔忽然回转身去,将剑锋又往后缩了回去。 羲阳一愣,将准备抵挡的长剑撤下。但玄梦昔手中的白色长剑忽又往前一伸,羲阳又是一愣。逮准羲阳愣神的契机,玄梦昔的剑又是往前一伸。玄梦昔的长剑这般调皮地伸来缩去的,让羲阳觉得很是有趣,于是将手中的长剑复而转动起来,轻松地瞧着玄梦昔下一步打算如何。 就在此时,玄梦昔的白色长剑忽然转向,从下方朝羲阳袭去,羲阳手中那转动的长剑被玄梦昔的剑锋击中,往上抛了起来,飞出了羲阳的手中。尔后从空中直落在地上。 羲阳两手空空地望着那飞落在地的金色长剑顿时傻了眼。场下的众人也傻了眼。 连玄梦昔自己也愣住了。 羲阳居然败了! 第一百一十章 得胜真相 陌岩萤火 玄梦昔从来未想过要胜过羲阳拔得头筹,在赛场之上尽力地对战羲阳也只是为了不要输的太过难看,如今羲阳长剑落地致使玄梦昔忽然胜出实在让人太过意外。 整个环形广场之上顿时变得寂静无声,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赛台上的这一幕,觉得真是太过戏剧化了。 最终羲阳缓缓地走上前去,淡定地拾起地上的长剑说道:“我输了,恭喜你。” 这个让玄梦昔很难以接受,也极为不好意思。高台之上一直默不作声的羲曜晖神君忽然站了起来,对众人宣布道:“胜负已分,赤炎羲阳落败,灵啸雪飘飘获得本次剑术比试的第一!天启帝君将在明日到达曲云峰后给予特别嘉奖。” 玄梦昔就这般稀里糊涂地顶上了剑术小试第一的桂冠,直到钦伏桓抑制不住激动跳到台上一把将她抱住欢跳起来,她都似乎还有些未回过神来。说实话,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羲阳本是一副对输赢看得很淡的样子,好像输给玄梦昔了也并没有什么。但是在钦伏桓冲到台上之后,羲阳的脸色却陡然变得十分难看。 钦伏桓却丝毫不理会羲阳如何感受,只管放肆地嘻嘻哈哈搂着玄梦昔的肩膀道:“飘飘,赢得漂亮!就是要让那些急功近利的人竹篮打水一场空,哈哈哈……” 钦伏桓此番毫无顾忌的作为,顿时引来台下众人的一阵猜测与非议,道是这灵啸公主雪飘飘方才还与那赤炎世子羲阳情意流转默契有加,转瞬间又与天龙八帝子钦伏桓勾肩搭背搂搂抱抱,未免也有些太过不知羞耻了一点吧! 钦伏桓却不顾非议,强行拉着玄梦昔离场道是要好好为她庆祝,结果走到台下却发现钦伏宸已不知去向。转头望见羲阳仍旧站在台上对他怒目而视,钦伏桓于是故意不松开玄梦昔,在众人的惊诧中继续拉着一脸懵懂的她,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环形广场,往后山行去。 羲阳本是很想当众阻住钦伏桓的去路,奈何顾忌到如今他父君羲曜晖在场,而且有如此多的众人在瞧着,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钦伏桓把玄梦昔拉走了。 被钦伏桓拽着胳膊一路疾行,玄梦昔渐渐回过神来,挣脱钦伏桓抓着自己的手臂,开口道:“钦伏桓,你这是要拉我去哪里啊!” 见四下已无旁人,钦伏桓停下步子挠了挠头,转身对玄梦昔说道:“呃,本想与三哥一并庆祝下你今日得胜的,但是他人忽然不见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呃……既是如此,那就各走各路,各回各家吧!”玄梦昔抖了抖衣袖说道。 钦伏桓眨巴着眼睛问道:“那不庆祝了?” 玄梦昔撇嘴道:“有什么好庆祝的,本来也就是运气好遇着那羲阳的剑意外落地而已。钦伏宸都觉得无趣地走了,你瞎兴奋什么呢!” “只要是那羲阳败了,我就高兴,管它是意外还是什么!”钦伏桓保持着亢奋地情绪说道,看来他与那羲阳之间是越发的势如水火了。 玄梦昔瞧着钦伏桓那副样子,无奈地摇头道:“你自个慢慢高兴吧,我回去了。”说着一个飞身离地而起,往天虚殿方向而去。 钦伏桓望着玄梦昔飞身离去的身影,喊道:“喂,飘飘,你不与我一同去寻三哥了?” “你自己慢慢去找他吧。他要想见我让他自己来天虚殿。”玄梦昔的声音从空中飘落,而人已是消失不见。 玄梦昔飞身至空中,见钦伏桓已并未注意到自己,于是转头又向曲云峰的结界外飞去。 出了曲云峰的结界,玄梦昔招来一朵白云,驾着云朵往天柱峰与曲云峰交界的山涧之处而去。钦伏宸的去处玄梦昔早已知晓,他们早已相约赛后在此相会。 从云朵之上翻身下来,穿过茂密的丛林,那潺潺的山涧已出现在眼前。玄梦昔稳稳落在地上,欢快地朝已等候她多时的钦伏宸奔去。 “怎么才来?”钦伏宸见玄梦昔终于出现,伸手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到跟前随口问道。 玄梦昔一边晃着钦伏宸的手一边叹了口气道:“唉,还不是你那个好弟弟钦伏桓,把我直往后山带,说要为我庆祝。当时旁人众多,我也只能由着他去咯。后来四处无人才把他单独甩开了抽身过来。” “有什么可庆祝的?”钦伏宸淡淡地说道。 “是啊,就是我运气好而已,又不是真的凭实力胜了羲阳。我也觉得没什么好值得高兴的。”玄梦昔点头表示赞同。 钦伏宸的眉头微微皱起道:“小昔,你以为你能得胜是因为运气好么?” “呵,不要告诉我你是觉得我今日是真的凭实力打败了羲阳吧!”玄梦昔自嘲地说着。 “当然不是,单凭剑术的话,你又岂是羲阳的对手。即便是我,也没有必然的把握能够完胜羲阳。”钦伏宸说着,牵着玄梦昔缓缓地沿着山涧往水源方向踱步,继续补充道:“但也绝不是因为你运气好。” 玄梦昔随着钦伏宸一路走着,一边歪着脑袋望着他疑惑道:“你的意思是羲阳故意放水,让我赢得比试?” “他为何要这么做呀?”玄梦昔不理解羲阳此举的目的,因为她实在想不出羲阳相让她的理由。 钦伏宸转头看了看玄梦昔,意味深长地说道:“他在前几招之时对你毫不留情,极力展现出他的强大并对你极力地压制,就是为了表明以他的实力可以轻松赢你。但最后他却放弃赢你,而且故意输给你。你说他是为什么?” “他也不是故意输给我吧,当时我耍了点小花招,而他轻敌大意了,这才导致最后长剑离手而落败呢!”玄梦昔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钦伏宸停下脚步,扶着玄梦昔的肩膀说道:“小昔,你的剑招力度完全不足以击飞羲阳手中的长剑好吧,而且你那点小花招也根本干扰不到他。当时他只需要将手中的长剑再往下转多一寸,就能将你的剑锋压制住。” 玄梦昔认真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确实钦伏宸分析得很有道理,今日赛场之上确实羲阳是在故意相让。虽然羲阳让得很巧妙,一般的人很难看出其中的门道,皆以为这只是个意外而已,但是真正留心了细节的人却能很快洞悉其中的奥妙。 见钦伏宸一本正经地望着自己,玄梦昔忽然有些心虚,弱弱地说道:“他为何故意如此?我又不想要这个第一。” “你不想要,但是他却想送给你呀。”钦伏宸摸了摸她的头,忽然柔声说道:“算了,事已至此,不要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走,带你看点东西。”说着,拉起玄梦昔的手继续快步沿着溪流向高处行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玄梦昔一路张望好奇地问道。 钦伏宸转头轻轻一笑:“到了你便知道了。” 沿着潺潺奔流的山涧一路溯行,茂林之间隐现一块裸露在外的巨大岩石,绕到岩石后方,竟然隐藏着一处昏暗的洞口。钦伏宸将掩在洞口出的杂草拨开,领着玄梦昔进入到那山洞之中。 洞中暗无天日,玄梦昔只觉脚下坑洼不平,下意识地抓紧了钦伏宸的手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忽然一片蓝盈盈的光华将周围照亮,山洞的白色岩壁都被衬得变成了蓝色。 “陌岩洞。”钦伏宸的声音飘了过来。 玄梦昔转头看看钦伏宸,这才发现洞中的光源来自他的右手之上托着的一颗通体泛蓝的硕大明珠。玄梦昔定睛一瞧,那珠子正是那日她交给他的护元珠。 “你这护元珠一直不还给战神裕偃,可是舍不得想自己留下?”玄梦昔瞧着那护元珠,又忍不住提起了还珠青虬之事。 钦伏宸没有答话,玄梦昔心想定是戳中他的心思了,故而他想避而不答。其实她也很是能够理解钦伏宸。如今她有了乾坤鼎,却还占着熙黠的混沌钟,若不是那护元珠是神族的宝贝于她用处不大,她恐怕也舍不得轻易拿出来。 过了一会,钦伏宸忽然开口道:“嗯,你说对了,我是舍不得。” 玄梦昔心中不由轻叹,唉,果然吧!这世间有几人能抵挡得住洪荒宝物的诱惑力啊! 听到钦伏宸如此坦白,玄梦昔拍了拍他握住她的手说道:“其实你舍不得也很正常,我可以理解的。只是雪飘飘……” 钦伏宸转身过来望着玄梦昔的眼睛道:“你可知道我舍不得什么?” 玄梦昔回望着钦伏宸的眼睛道:“自然是舍不得洪荒宝物护元珠咯!”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的眼睛分外严肃地说道:“小昔,我是舍不得你!” 钦伏宸这话让玄梦昔愣住了,这护元珠跟她有什么关系?钦伏宸他揣着护元珠迟迟不还珠青虬竟是因为他舍不得她?是不是有些牵强啊! 见玄梦昔一时没想明白这一层,钦伏宸笑了笑道:“想不明白就别想了,那你就当作我是想把这珠子在身边多留一些时日吧。比如像今日,能随手拿出来照明,也很是方便实用的。” 钦伏宸说着,继续拉着满面不解的玄梦昔朝前走去。穿过一道狭窄的岩缝,钦伏宸忽然将护元珠收了,转身挡住玄梦昔的视线说道:“闭上眼睛。” “干嘛?”玄梦昔下意识地问道。 钦伏宸不理会玄梦昔的提问,手掌覆上玄梦昔的脸上将她的双眼蒙住,领着她往前走了十来步,接着将蒙住她眼睛的手掌移开。 玄梦昔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只觉得星星点点的绿光在眼前浮动着。定睛仔细一瞧,原来他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岩洞之中,岩壁之上皆是星星点点的绿色晶石,闪闪发光。正中是一汪碧水,碧水周围奇花异草环绕丛生,从中萤火舞动,与那岩壁上的晶石形成漫天遍地之势。 玄梦昔不禁伸手捧住了一只飞舞到身边的萤火虫,笑着望向钦伏宸道:“原来你是带我来看这个?” “喜欢么?”钦伏宸问道。 “嗯!”玄梦昔捧着那萤火虫欢喜地点头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 “为何上回你没带我来这儿?”玄梦昔窝在钦伏宸的怀里问道。 “上回要是带你来了,今日你还会觉得惊喜么?”钦伏宸抚摸着她的长发悠悠地说道。 玄梦昔翻起身来,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撅嘴问道:“钦伏宸,你倒是说说,这天曲神山还藏着哪些好地方没带我去过?” 钦伏宸捏了捏她的下巴,神秘地笑着:“慢慢地你就会知道啦,别心急!”说着扶着玄梦昔站起身来道:“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 玄梦昔瞪大眼睛道:“这就回去?”显然她喜欢这个地方,听说要回去不免有些不情愿。 钦伏宸带着黠笑凑近她,故意问道:“不回去你还想做什么?” 玄梦昔自知钦伏宸是故意在调笑她,于是忽然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故作扭捏之姿说道:“嗯,三爷,跳舞要看么?” “呵,当真要跳?”钦伏宸忽然朗声笑了笑,对于玄梦昔为了要留下忽然抛出跳舞这招,他很是有兴趣。 “嗯,三爷愿意看我就跳。”玄梦昔妩媚一笑点头说着,拉住钦伏宸的手一个旋身在他怀中转过,接着借着他手臂的支撑力道仰身而下,衣袖拂动玉足轻抬,随后保持着这个撩人的姿势定在一旁,羽扇般的长睫毛上下轻摆,一个魅惑的眼神朝钦伏宸飞去嗲声道:“三爷,要继续看么?” 望着玄梦昔这幅撩人的模样,钦伏宸不禁深吸一口气,手臂稍稍用力一把便将她带到身前搂入怀中。低头埋在玄梦昔的颈窝,钦伏宸的声音有些滚烫炙热,但却仍旧带着理智:“给我留着,下次继续。”说着,在她的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钦伏宸在耳边忽然的亲吻让玄梦昔觉得有些微痒,缩了缩脖子噘嘴道:“才不,下回你想看我也不跳了!” 听到玄梦昔这般说,钦伏宸搂着她的双手紧了紧,脸贴住她的面颊说道:“今日必须得回去了,父君稍晚会夜临曲云峰,我要在龙池宫迎接父君大驾。”说着,在玄梦昔面颊之上又是一吻,继续柔声哄道:“乖!改日再继续陪你。” 听说钦伏宸的父君今夜将要驾临曲云峰,玄梦昔也不再继续任性玩闹,转身望着钦伏宸说道:“你父君今夜便会驾临?我还以为明日方到呢。” “嗯,是今晚。小昔,要不要今晚随我一道在龙池宫迎接父君?”钦伏宸的手扶着玄梦昔的肩膀忽然问向她。 随钦伏宸一道在龙池宫中迎接天启帝君驾临? 玄梦昔很是惊讶。 她自是明白钦伏宸这话中的用意。他是想要将她光明正大地带到他父君的面前,向他的父母以及这曲云峰上的众人公布他们之间的关系,给她一个交代,也给他们一个结果。可她如今在曲云峰上乃是冒名雪飘飘,若她与钦伏宸一同在龙池宫中出现并恭迎他父君的话,算是个什么身份? 即便他父君当场认可了她,那神界众人所知晓的也只是天龙三帝子与灵啸公主雪飘飘在一起了。若是天启帝君果真因此而向灵啸帝君下了婚书,要尽快促成钦伏宸与雪飘飘的婚事的话,那事情岂不是更加糟糕? 若不继续冒名雪飘飘,以自己的真实身份面对他的父君,钦伏宸该如何解释?他明知有外人冒名顶替进入天曲神山,却知情不报包庇隐瞒,还与这来历不明的女子在一起,这让堂堂的天启帝君如何接受? 故而此时在曲云峰上,贸然地去见他的父君是绝不合适的。想来钦伏宸应是明白这一点的,他方才那话也就随口说说罢了。 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垂下,神情闪烁地说道:“伏宸,别开玩笑了。” 不料钦伏宸却满面严肃地说道:“没开玩笑呢,说真的。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 玄梦昔扬起拳头在他胸膛上捶下,不满道:“谁丑了!谁又是你媳妇儿了!” 钦伏宸握住她的拳头笑道:“人家丑媳妇都总要见公婆,更何况我的这个美娇娘呢?” “你总是这般没个正经!”玄梦昔再次轻捶了他一拳,接着低头黯然地叹道:“伏宸,你我都知道此时在曲云峰上若是贸然去见你的父君是不合适的,又何必……” 钦伏宸一把将玄梦昔拥在怀中,沉默了一阵。显然玄梦昔说的很对,此时带她去见他父君的确不是太合适,他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过儿一会,钦伏宸开口说道:“小昔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合适的机会带你去紫微宫正式面见我的父君与母后,让他们知道你不是雪飘飘而是玄梦昔,是他们儿子要娶的人。” 玄梦昔听着钦伏宸如此说心中满是感动,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将他抱紧,缓缓说道:“伏宸,我明白你的心意。其他人怎么看我不在乎,我只要有你就够了。能与你这般天天相见相守,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不,小昔。我觉得不够。”钦伏宸低头望着玄梦昔眼睛继续说道,“在神界,一个男人必须要给他的女人名分的,不然就只能算是苟且。没有在众人的见证下拜过天地,这个女人永远不算是他的女人。我要你光明正大地做我钦伏宸的女人,不会让你受那些委屈。小昔,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伏宸……”玄梦昔轻唤了一声钦伏宸的名字接着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地将他抱紧。 已是日暮时分,雪儿在天虚殿外急切地张望着。她听闻玄梦昔打败羲阳拔得头筹,很是欢喜雀跃,在殿中备好了酒菜准备着为她庆祝一番。不料自从剑术比试结束后玄梦昔便没了踪影,雪儿打听到她是被钦伏桓拉走了,于是跑到龙池宫中打听,结果钦伏桓却说玄梦昔早就中途离开回了天虚殿。 雪儿心中很是担忧,对钦伏桓说道莫不是公主胜了那羲阳夺得比试第一,被人怀恨在心途中遭遇暗算和报复了? 钦伏桓听罢顿时跳起脚来喊道:“借羲阳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动飘飘!”接着安抚雪儿道:“雪儿丫头你别着急,我再出去四处寻寻看,你先回去等着我的消息,说不定等下飘飘就回天虚殿了。” 雪儿点点头,别了钦伏桓回到天虚殿。刚到殿门口,便见着玄梦昔一身白衣的身影飘飞而来。雪儿快步迎上去道:“公主,你可回来了,把雪儿都急死了!” 玄梦昔见雪儿这副模样,不解地问道:“雪儿怎么了?天虚殿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的好公主啊,你比试之后便没了人影,我到处寻你不到,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雪儿拉着玄梦昔的手有些委屈地说道。 玄梦昔听雪儿如此一说,不禁哑笑道:“你怎么与那羲阳一样,这天曲神山是神界圣地,怎么在你们眼中都跟洪荒险境似得。我只是随便四处走走,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呢!” 雪儿吐了吐舌头道:“什么我与羲阳一样,我就是怕那羲阳记恨你赢了他,因此对你不利!” “你这个丫头,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呢!我能得胜都是羲阳故意相让,他又怎会记恨我又对我不利。”玄梦昔说着,轻轻伸出手指点了一下雪儿的脑门。 “啊!不是吧?”雪儿捂着脑门惊讶道。 “是啊,事实如此。”玄梦昔如实地说道。 “那羲阳世子原来对公主有意?”雪儿歪着脑袋问道。 “雪儿,又胡说些什么呢!”玄梦昔轻轻推了把雪儿。 雪儿摸着后脑勺不解道:“那羲阳世子干嘛无端端地将比试的第一让给公主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天曲山涧钦伏宸一再提点玄梦昔,道是她此次得胜并非侥幸,而是羲阳故意想让。但他却不明说羲阳究竟为何要这么做。雪儿的话让玄梦昔眉头微蹙,但心中却忽然明朗起来。 原来竟是这样,玄梦昔当真没有瞧出羲阳的这份心思。他与他的妹妹羲玥一样,将心思藏得很深。羲玥是那般痴恋着钦伏宸,但钦伏宸却对此一无所知。 玄梦昔不禁想到了羲耀晗写下的那诗句: “思慕纷纷落成雪,旁求俊彦终是空。” 是不是他们赤炎的人都是这般,将自己的感情深藏于心,生怕让人知晓呢? “公主,你想什么呢?”雪儿见玄梦昔有些出神,不禁开口问道。 玄梦昔回过神来,笑了笑道:“没什么,进去吧。” 与雪儿一并入到后园之中,玄梦昔这才发现梨树下的石桌之上摆满了各种精致的点心,旁边还温着一壶酒。从前只有雪慕彦在天虚殿时,雪儿才会这般的勤快。 “雪儿,这是二叔要回来么?”玄梦昔见着这般情形不禁问道。 显然玄梦昔是误会了,这本是雪儿为了庆祝她今日比试得胜而特地为她准备的,只是她如今这个时辰方才回来,雪儿方才又担心她出事着急地四处寻她,于是早把要给她庆祝之事抛在了脑后。 雪儿听玄梦昔这般说,正准备开口解释,不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殿外飘了进来: “雪儿丫头怎知我今日回来?” 听到这个声音,雪儿顿时懒得再同玄梦昔解释了,满面欢喜地望着殿门外的方向兴奋道:“慕彦神君!你真的回来了!” 雪慕彦潇洒俊朗身影渐渐出现在了后园之中,面带和煦的微笑说道:“雪儿丫头现在竟然会卜算之术了么?” 雪慕彦说着又望向一旁的玄梦昔,微笑着朝她点头道:“飘飘,好久不见。” 第一百一十二章 园中畅饮 酒醉泄密 雪慕彦的忽然出现,让雪儿既意外又惊喜。雪儿雀跃地奔到雪慕彦的跟前,亲昵地一把将他拉到梨花树下的圆桌边,一边得意地说道:“可不是么,慕彦神君,雪儿现在也学会了掐指能算出人行迹影踪的本事呢!这不,知道神君要回天虚殿,雪儿特地早早备好了酒菜相迎呀!” 玄梦昔望着忽然出现的雪慕彦却是略显生分,远不及雪儿那般无所顾忌地亲热。轻轻朝雪慕彦行了个礼,玄梦昔礼貌地笑着唤道:“二叔回来了。” 随后,玄梦昔故意挤兑雪儿道:“雪儿,你这个小丫头既是有这般能掐指算出人踪迹的本事,为何今日还慌慌张张地四处寻我,还劳师动众地去龙池宫惊动了钦伏桓呀?” 玄梦昔这话一语中的,戳中要害之处。雪儿尴尬地噘嘴道:“公主!我这卜算之术刚学会,还运用的并不是太熟稔呢!” “哦,我明白了,雪儿丫头这卜算人踪迹的本事,原来只在二叔身上有用处啊!”玄梦昔夸张地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呃哈哈,可能是吧……”雪儿打着哈哈上前一步走近玄梦昔,做出要拉她到石桌边坐下的姿势,顺势在玄梦昔旁边压低声音说道:“公主……你一定要这般戳穿人家么……” 玄梦昔朝雪儿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低声回道:“呵呵,那也不是,如果二叔不在时你也天天这般勤快就好了……” 雪儿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姿势,不动唇齿地低声回应:“我知道了,我的好公主,以后这般好酒好菜日日给你供着,行了吧。” 玄梦昔脸上挂着笑不再继续挤兑雪儿,走到石桌边在雪慕彦旁边坐下来,将酒杯斟满举杯对他说道:“雪儿丫头特地备了这桌好酒好菜为二叔接风洗尘,那我就借花献佛敬二叔一杯略表心意吧。” 雪慕彦微笑地端起酒杯道:“今日一到曲云峰,便得知了我们飘飘击败赤炎世子羲阳拔得此次剑术比试头筹的好消息,二叔也借着这杯酒祝贺你一番。” “还有我还有我!”雪儿挤过来倒了杯酒举到二人酒杯中间说道,“喝酒怎么能少了雪儿呢!我这杯酒既是为慕彦神君接风洗尘,又是为贺喜公主拔得头筹!” 雪慕彦笑着望向雪儿柔声道:“对哦,喝酒怎么能少了咱们雪儿丫头呢!来,咱们一起干杯!”说着手中的酒杯上前与玄梦昔二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接着将杯中的酒率先一饮而尽。玄梦昔与雪儿也都笑着分别将杯中的酒饮下。 天虚殿的后园之中,这三人欢声笑语兴致颇高地从日暮一直畅饮到深夜。夜风轻拂,梨树飞花,围着石桌旁坐下的三人已是有些微醺。酒壶已空,盘中也只余些残羹冷炙。 雪儿带着醉意凑到雪慕彦的跟前问道:“神君,雪儿再去温两壶酒来,今夜咱们不醉不归!”说着踉踉跄跄地撑着石桌站起身来准备去取酒,不料才晃晃悠悠地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 玄梦昔手撑住石桌托着脑袋望着摔倒的雪儿,呵呵一笑:“呵呵,雪儿,你醉了!” 雪慕彦起身扶起雪儿关切道:“没事吧丫头,你喝多了。” 雪儿傻傻地笑笑,眼神迷离地说道:“不,我没喝多,我认识你们。你是我的男神雪慕彦!”说着转头望望玄梦昔,指着她说道:“咦,你是谁?” 玄梦昔掩面大笑起来:“哈哈,雪儿你还说你没醉,你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玄梦昔带着醉意肆意地笑了一阵,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说道:“我是你的好公主玄梦昔呀!” “哈哈,公主你才醉了,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说错啦!你叫雪飘飘才对啊,你以为我真的醉了不认得你么?”雪儿一边笑着挣脱雪慕彦的搀扶,左摇右摆地走到玄梦昔的跟前一把抱住她说道:“公主醉啦,不能再喝咯,雪儿送你回房去……” 雪儿说着,一把搀住玄梦昔的胳膊,拉着她东倒西歪地往回廊处走。玄梦昔一把捧起雪儿的脸,把她肉呼呼的脸揉成一团,说道:“我没醉啊,雪儿丫头!是你醉了,我就叫玄梦昔!” 雪慕彦将这二人醉意浓重地扭成一团,走上前去将二人拉开,说道:“嗯,你们两个都没醉,是我醉了才是。”接着扶着玄梦昔到桌边坐下,对雪儿说道:“天色已晚,不如我先送你回房去。” 雪儿眼神迷离地笑道:“好,神君说什么都好!”说着一把抱住雪慕彦的胳膊随着他去了。 玄梦昔带着笑眼独自在梨花树下坐着,只觉得头越来越重,靠在石桌边上渐渐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肩上微微的凉意袭来,玄梦昔迷糊间感觉有轻柔的东西覆在了身上。缓缓睁开眼来,竟还是在园中的梨花树下,只是身上多了一件雪白的缎子披风。 深夜的凉风中,玄梦昔的头虽是隐隐作痛,酒却已是醒了大半。撑着石桌缓缓起身,这才发现雪慕彦竟是背剪双手立在园中。 “醒了?来把这个喝了,会舒服一些的。”雪慕彦见玄梦昔醒了,走过去倒了碗早温在一旁醒酒汤端给她。 “二叔……”玄梦昔接过雪慕彦递过来的醒酒汤,心中忽然有些忐忑。正如钦伏宸所言,以她的酒量本不该如此肆无忌惮的与人对饮。不知这醉酒之后,有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即便是闹出些笑话也罢,可不要生出些什么乱子来才好。 玄梦昔将醒酒汤饮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这酒量……真是让二叔笑话了。今夜喝多了没闹什么笑话或做什么混事吧?” 雪慕彦轻轻摇头笑道:“女子的酒量本就不能同男人相比,有什么好笑话的呢!”雪慕彦说着,忽又转而继续说道:“不过你还是得注意,以后尽力避免过量饮酒。尤其是在外人面前,能够推脱的话不饮酒是最好。” 玄梦昔听雪慕彦如此一说,不禁狐疑道:“如此说来,我是又酒后闹了什么事吧!” 雪慕彦依旧带着好看的微笑,满眼都是柔情地说:“小昔,我这样唤你可以吗?” 玄梦昔面色一变,顿时明白自己醉后应是胡言乱语了,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只是望着雪慕彦点了点头。她如今并不晓得,今夜她除了告诉了雪慕彦自己的真名,还有没有说出其他什么紧要的信息。 见玄梦昔紧张的模样,雪慕彦安抚道:“你不必紧张,只是方才雪儿也醉了说不识得你,你随口说出了自己是玄梦昔。”雪慕彦说着,接过玄梦昔手中的空碗又将倒好的热茶递到她的手中,接着继续说道:“梦昔是你的真名?” “嗯。”玄梦昔握着茶盏继续点了点头。 “这名字是谁给你取的呢?”雪慕彦望着玄梦昔问道。 玄梦昔茫然地摇了摇头,这个她父亲从未同她说过,她也没机会问过父亲。长这么大,她与父亲从未有过机会如同寻常人家的父女一般聊过天谈过心。 “据我所知,这六界之中以玄为姓的,为首应是魔界。你母亲可是魔界之人?”雪慕彦忽然问玄梦昔。 玄梦昔心中一惊,如今雪慕彦得知她的真名之后居然立马推断出了她与魔界有关联,而且问起她的母亲,这未免太可怕了。看来姜还是老的辣,钦伏宸与雪慕彦比果然还是嫩了些。 玄梦昔不禁联想到之前他见着自己的反应本就有些不太寻常。如今他忽然在此时问起母亲,难道雪慕彦真的曾经与母亲相识?但是对于母亲,玄梦昔真是一无所知,故而对于雪慕彦的提问,她也不好作答。 “我自小便没有母亲,是被姨娘带大的。母亲是何模样姓甚名谁我都不知晓。”玄梦昔老实地说着,接着眼中眼珠一转,继续说道:“而且,这六界之中以玄为姓的也不是只有魔界吧,那北海不是就有玄姓么?” 雪慕彦面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依旧微笑着说道:“我也是随口问问而已,你别介意。” “二叔还有何疑问尽管问吧。”玄梦昔一脸真诚地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应对雪慕彦提问的模样。 雪慕彦微笑着摇头,那笑容直接暖到人的心里:“没什么可问的,你且安心的在天虚殿住着,一切有我,不必担心。” “谢谢二叔。”玄梦昔感激地说道。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只是有一事我还得提醒你。”雪慕彦忽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玄梦昔不禁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道:“不知二叔要提醒小昔何事?” “今日你意外胜出获得剑术比试第一,明日要接受天龙的天启帝君亲自嘉奖对不对?”雪慕彦说道。 玄梦昔点头道:“是啊,不过我也不是想得到这个第一并接受天启帝君的嘉奖,一切也都是个意外。” 雪慕彦眉头皱起,分外严肃地说:“不论这个第一是如何来的,如今你明日要面见天启帝君并接受他的亲自嘉奖之事已经确定。” “嗯。”玄梦昔继续点头。 雪慕彦望着玄梦昔,眉头紧蹙道:“你记住,明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面见天启帝君。” 玄梦昔不解道:“为何?” “因为天启帝君在二百年前的南海龙宫见过飘飘,他是认得飘飘的。”雪慕彦说道。 天启帝君竟然识得雪飘飘?! 玄梦昔不禁愣住了。 看来,事情不好办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迫于无奈 面见天启 从雪慕彦那里得知天启帝君竟然识得雪飘飘的消息后,玄梦昔一夜无眠。本想趁夜潜去龙池宫中与钦伏宸商议明日的应对之策,但转念想到他父君今夜驾临龙池宫,万一去到那边被天启帝君撞了个正着,岂不是更惹麻烦。 晨钟鸣响,玄梦昔却依旧在白莲石台之上枯坐着。等下就要去环形广场接受天启帝君的嘉奖授剑,并且与天龙兄弟及羲阳一道练习九天剑阵了,可她却还没想好应对之策呢。昨夜雪慕彦说了,她今日无论如何都不能面见天启帝君,怎么才能对他避而不见呢? 实在无法的话,不如干脆就称病不去好了!反正她也不是头一回装病了。就让这曲云峰上的众神去误认为灵啸公主雪飘飘是个整日病怏怏的药罐子吧! 可昨日她在赛台上与羲阳比试之时都还是生龙活虎的,这忽然说病就病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玄梦昔在白莲石台之上正焦头烂额着,房门忽然被敲响了。本以为门外是雪儿,可打开门来,却惊讶地发现敲门的竟是钦伏桓。 钦伏桓见门开了,迫不及待地大声道:“飘飘,你可是睡糊涂了?这个时候你还关着门睡大觉,莫非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玄梦昔眼下乌青满脸疲惫地扶着头道:“唉,钦伏桓,我昨夜喝多了今日头疼得很!今日能不能给我告个假,那个什么授剑仪式我就不去了!” 钦伏桓瞪大眼睛说道:“雪飘飘,你是傻了吧!今日可是你的大日子!我父君亲自嘉奖授剑是何等的荣耀,这仙神二界多少人想都想不到的!你居然因为昨夜喝多了就想不去!!这事我三哥知道了都得要揍你!” “揍我?他敢!”玄梦昔白了一眼钦伏桓继续说道,“而且什么叫今日是我的大日子?你可知女孩子的大日子是何时?是出嫁的那日好吧!” “啊,是么?有这个说法?”钦伏桓惊讶地说道,“反正今天很重要,你无论如何都得去。我父君授剑你本人必须亲自到场,其他人无法替代!” 玄梦昔扶着额头故作娇态:“伏桓,可是人家真的头很疼啦!而且昨夜没有睡好,你看看我的样子有多残,这个样子如何见人嘛!” “呃,反正你今日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去参加授剑仪式。因为这点事就不去,别说我父君会不高兴的,连我三哥那里你都说不过去!而且错过了这次机会,你一定会后悔的!”钦伏桓认真地说道。 “那你就不能把我的病说的严重一点么?”玄梦昔忽然眨巴着眼睛央求道。 钦伏桓面上变得严肃起来,问向玄梦昔:“飘飘你跟我说实话,为何不想去见我父君?” 玄梦昔低下头去,寻思着找个什么由头搪塞钦伏桓,忽然听到钦伏桓继续说道:“你是因为我三哥的关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我父君吧!你这样避得了一时可避不了一世啊,难道你打算一直不面见我父君不成?你与三哥的事情,不能总是这般拖着,也得找机会向我父君母后坦白才是。” 这个钦伏桓虽说是平日嘻嘻哈哈不太靠谱的样子,但是对于钦伏宸的事情他确实是很上心。他虽并不了解玄梦昔避见天启帝君的真正原因,但是如今他的这番话却也说得很是有道理,足可见他对于钦伏宸与玄梦昔发自内心的关心。 玄梦昔没想到钦伏桓会这般想,抬起头来望着他认真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逗。不过他能这般想也不错,省的玄梦昔再耗损脑子去想什么借口向他解释了。 “呃,能避过一时算一时吧,况且我今日确实是身体不适啊!”玄梦昔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说道。 “你呀,最好把这个念头打消,今日你必须得去!”钦伏桓说着,一把架起玄梦昔,拉着她就往外走。 “钦伏桓!你干嘛!一大早在咱们天虚殿拉拉扯扯的!快放开我家公主!”雪儿忽然出现,横在回廊之上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玄梦昔见着雪儿,如同见着救命的稻草,急忙抓住她的衣袖道:“我的好雪儿,你来的正好!赶紧救我!我可头疼死了!” 钦伏桓见着雪儿,大声朝她喊着:“雪儿丫头,你家公主居然不想去参加今日的授剑仪式,我这是来请她过去的!” 雪儿听钦伏桓如此一说,一把架起玄梦昔的手道:“公主,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去呢!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荣耀,这可是关乎咱们灵啸一脉呢!不论你这第一是争来的还是捡来的,总之这个嘉奖你还必须得去受啊!” “嗯嗯额,雪儿丫头果然比你这个做主子明事理啊!”钦伏桓赞许地点头道。 雪儿听了钦伏桓的赞叹,得意地扬起头来,与钦伏桓一左一右架着玄梦昔往天虚殿大门外走去。 原本以为雪儿会是自己的救星,不料她却转而成了钦伏桓的帮手,玄梦昔苦笑着被他们二人架着,被迫往环形广场而去。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见机行事了。 环形广场之上众人齐聚,如开学那日那般,大家按照各自的归属列队整齐地排立着。高台之上,天龙的天启帝君与胥凤帝后并立中间,右边是赤炎的帝君羲曜旷以及神君羲曜晖,左边是飞灵上神与雪慕彦。三脉神族帝君,唯独灵啸雪慕寅未到场。 天启帝君一身玄色长袍,长袍之上的金色龙纹与祥云滚边彰显出不凡之气。黑发用珠冠束起,面上神情肃穆威严,很有王者风范。见时辰已到授剑仪式却仍不开始,钦天启不禁眉头皱起,问向身旁的飞灵上神: “飞灵,授剑仪式为何还不开始?” 飞灵上神恭敬道:“帝君,即将要接受您授剑的雪飘飘……”正与天启帝君说着,忽然玄梦昔与钦伏桓及雪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飞灵上神转而说道:“帝君,马上可以开始了。” 玄梦昔的出现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高台之上雪慕彦不禁眉头微蹙,他昨夜已提醒过她避见天启帝君,为何她还是来了? 待三人走近,大家这才看清今日玄梦昔薄纱覆面,于是不禁开始议论纷纷,不知这灵啸公主雪飘飘究竟是怎么了。 方才在被钦伏桓与雪儿二人架着来此的途中,玄梦昔借口面上憔悴难看羞于见人,于是从雪儿身上搜了方薄纱巾将脸蒙上了。 胥凤帝后轻轻问向一旁的雪慕彦:“慕彦,飘飘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将脸蒙上?” 雪慕彦淡定地笑着回答:“凤后有所不知,我这侄女一向爱美。但昨夜因得胜之后想到今日要接受天启帝君亲自嘉奖,不由太过兴奋,与我们一道在天虚殿中欢饮庆祝到半夜。这孩子不能饮酒,一沾酒就浑身起红疹。估计是早晨面上起了红疹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但又不甘心错过帝君嘉奖,于是蒙着脸跑过来了。” 胥凤帝后笑了笑道:“你这侄女性子也是率真可爱。” 天启帝君在一旁听着胥凤与雪慕彦的谈话,眉头渐渐舒展开,但面上肃穆威严之色却是依旧。 飞灵上神上前一步,朗声道:“经过两日的比试,最终的冠军已经决出,今日将获得天启帝君亲授佩剑的嘉奖之人便是:灵啸雪飘飘!” 飞灵上神说着手往前方伸去,直接指向台下的玄梦昔。无数羡慕的目光霎时间皆由高台之上转而投向了玄梦昔,但她却很快地从那么多投向她的目光中寻到了钦伏宸。迎上钦伏宸的目光,只见他眼中满是鼓励地朝她轻轻一笑,玄梦昔顿时心中一动。怕被旁边的雪儿与钦伏桓瞧出端倪,玄梦昔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钦伏桓与雪儿并未留意方才玄梦昔与钦伏宸的对视,误以为她是因为众人的瞩目有些害羞了,于是推搡催促着玄梦昔慢慢朝高台之上走去。 天启帝君在高台之上,望着缓缓走近的玄梦昔,舒展开的眉头竟又慢慢皱起。虽然这个白衣少女以轻纱覆面,但是他却隐隐对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灵啸雪飘飘拜见各位神祗长辈。”玄梦昔走上台阶,朝面前的众神行了一个跪拜的大礼,表现得很是礼貌得体。 然而她这一拜却让天启帝君眉头更为紧蹙,甚至一旁的雪慕彦神情也有些肃穆起来。玄梦昔不禁心想,难道她做错了什么吗? “想不到你竟是有如此大的变化,也是难得。看来这些年雪慕寅对你不再是放养而是严加管束了!”天启帝君开口说道。 听天启帝君这话,很明显意思是雪飘飘从前根本没有这么知书达礼,而是一贯娇纵放肆。无论面对的是何等人物,她都是那般一如既往的无礼。看来天启帝君不但是见过雪飘飘,还对她很为熟悉。 “抬起头来。”天启帝君说起话来威严凌厉不留余地。 玄梦昔缓缓抬起头来,忽然有一种她竟是在接受审判的错觉,心中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我可真是来接受嘉奖的么?与此同时,她还担心着天启帝君该不会下一句话便是:把面纱摘了! 当真是如此的话,今日就真死定了!这么多神祗在此,如若身份暴露想要全身而退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龙灵在手 修习剑阵 玄梦昔正想着,忽闻雪慕彦在旁开口说道:“天启帝君的教导飘飘一直谨记于心,这孩子近些年确实很有长进。” 雪慕彦见玄梦昔有些难堪,于是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我说天启,今日这孩子是赢了比试来接受你嘉奖的,你就将你那爱训人的毛病收一收,别吓着人家了。赶紧把你要赏给人家的随身佩剑拿出来亮一亮吧。”赤炎帝君羲曜旷在一旁见着钦天启一直拉这个脸,忍不住插话道。 羲曜旷与钦天启位分相同,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显然他对于天启帝君对小辈们严苛的态度不是太过认同。 不料一直沉默不语的玄梦昔忽然开口道:“从前父君母后对飘飘的确太过娇纵。正如二叔所言,这些年飘飘谨记天启帝君教诲,收敛脾性,勤于修炼,故而今日方才能得到帝君亲自授剑嘉奖之殊荣。所以,飘飘在此要感激天启帝君对飘飘的教导与激励。” 玄梦昔此言一出,台上台下皆是一派沉默与寂静。她不禁心中咯噔一下,莫非又说错话了? 忽然一道银光晃动,一柄银色的剑锋伸到了面前,玄梦昔望着那横在自己身前的长剑不禁一愣。天启帝君不知何时已来到她的跟前,手中握着一把通体银色泛着微微蓝光的长剑直望着她。 那双威严的眼睛让她心中顿时有些慌乱,满面愕然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玄梦昔故作镇定问道:“帝君,您这是……” 天启帝君将那银色的长剑在手中一转,剑身顿时如同一条银龙一般以盘云之势回到他手上握着的剑鞘之中。接着他单手横握着剑身,将那宝剑递到玄梦昔的面前说道:“此剑名曰龙灵剑,跟随我南征北战多年,已炼得灵性。我曾许诺将它赠予此次剑术比试第一之人,意为宝剑赠英雄,不想胜出之人竟是一位女子。故而,今日这剑是不是你的,还得瞧瞧龙灵自己的意思了。” 玄梦昔听罢天启帝君所言,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对她继续生疑。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天启帝君手中的龙灵宝剑,玄梦昔毫不费力地一把将剑轻松拔出。银色剑身之上的流转的蓝光顿时流窜至剑柄之上,瞬间将玄梦昔握着剑的右手包裹起来。 那流动的蓝光形成一个个光圈将玄梦昔的手臂渐渐环绕,接着光圈越变越大,将玄梦昔整个人都圈入其中。剑身之上,一条冰蓝色的龙纹幻影显现,随着那流转的光华在银色的宝剑之上咆哮一声呼之欲出,慢慢沿着那环绕着玄梦昔的光圈在她身前游动了一圈,接着忽然又悄无声息地入到剑身之上消失不见。玄梦昔的脑中忽然清晰地听见一个浑厚的中性声音响起:“龙灵参见主人。” 玄梦昔略微有些惊讶,要知道比这龙灵宝剑厉害百倍的洪荒宝物在认主之时,都不曾带给她这般的惊奇感受。毕竟洪荒宝物本身力量过于强大,通常是拥有之人向它索取洪荒之力,而它却无法再从外界及主人身上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进行修炼提升。故而玄梦昔身上的乾坤鼎与混沌钟很难如同龙灵宝剑这般跟随在同一个主人身边修炼出剑灵这等神物。 单凭这已炼成的剑灵,便足以证明这龙灵宝剑果然如钦伏宸所言不是凡物。 “果然是把好剑!”赤炎帝君羲曜旷在一旁笑道:“飘飘,这回天启帝君可是忍痛割爱了啊!” 眼见龙灵宝剑居然如此快速地就认可了玄梦昔,钦天启不禁有些意外。这龙灵剑跟随他多年,其剑灵是很有脾性的,在神界之中能驯服并驾驭它的人都屈指可数,没想到今日它居然会愿意跟随一个小丫头! 但这既然是龙灵宝剑自己的选择,钦天启也不好再说什么。面无表情地看了手持龙灵剑玄梦昔一眼,平淡地说道:“既然龙灵愿意跟你,那么这宝剑就是你的了。” 玄梦昔收起剑,朝钦天启拜谢道:“多谢帝君!飘飘日后一定勤加修炼,精进剑术,不辜负帝君割爱赏赐的龙灵宝剑!” “不必多礼,这是你应得的。”钦天启说着,微微抬手向一旁的飞灵上神示意。 飞灵上神上前一步,朝台下众人朗声说道:“大家见着灵啸的雪飘飘拔得头筹得到天启帝君亲授佩剑,想必都羡慕不已吧。以后这剑术比试每年都举办一次,获胜之人都将有机会获得三脉神族帝君的亲自嘉奖。希望场下的诸位多加努力,说不定明年站在此处接受帝君亲自嘉奖的便是你们!” 飞灵上神顿了顿继续说道:“今日还有个好消息要向大家宣布。原本天祭大典乃是神界盛事,需要有神籍之人方能参加。今年赤炎与天龙二位帝君商议后决定,破例让曲云峰上的众仙神都前往天柱峰参加此次天祭。” 台下众人听闻飞灵上神此言,顿时开始兴奋骚动起来。这天柱峰乃是天曲神山的主峰,从来不对神界之外的人开放,即便是神界之人也是不能随便进入的。想不到今年居然破例能够进入天柱峰参加天祭大典,这让下界的小辈们如何能不激动? 飞灵上神挥手示意台下安静,接着说道:“稍后赤炎羲阳、天龙龙双、龙羽与灵啸雪飘飘一并留下练习九天剑阵,其他人领过明日天祭的日程以及祭文之后各自回去仔细阅读。尤其是从仙界来的那些从前未参加过神界天祭的小辈们,一定要仔细研读每一条注意事项,明日天祭不容许丝毫错漏之处。” 飞灵上神说着,候在一旁的影仙飞寻领着四个手举托盘的小仙童从高台侧边行了过来。四人分散到人群中间向台下众人分发着托盘之中的小册子。 众人领了册子,慢慢有序地退下离场。胥凤帝后与飞灵上神接着也相继离开。最后环形广场之上只余下了钦天启、羲曜旷、羲曜晖与雪慕彦四位神祗,以及玄梦昔、羲阳、龙双、龙羽四个准备练习九天剑阵的神族小辈。 钦天启对玄梦昔四人说道:“这九天剑阵乃是天祭大典之中打开通天石柱的重要环节,以往都是由负责祭典的四位神祗组成,今年给你们几个小辈机会锻炼,希望你们不要让诸位长辈们失望。” 玄梦昔四人点头答道:“谨遵帝君教诲。” 赤炎帝君羲曜旷随后说道:“我们现在演示一次九天剑阵,你们几个可要瞧仔细了。” “是。”四人齐声答道,接着退到一旁观看。 钦天启、羲曜旷、羲曜晖、雪慕彦四人分别后退,在高台之上两两相对而立组成一个方形矩阵。接着雪慕彦衣袖拂动,一片白光从他身前展开直通天际,接着从空中撒落至方形矩阵的中央。 瞬间一身缠铁锁高耸如云的通天石柱凭空出现在了高台之上,紧接着周围的景致也变化了起来,四周顿时怪石林立云雾飘渺。这是天柱峰上的景致。 可方才他们还明明在曲云峰环形广场之上啊,怎么瞬间便到了天柱峰顶呢?龙双龙羽兄弟二人面面相觑,相比他们二人,玄梦昔与羲阳却显得淡定许多。 这其实不过是雪慕彦布下的幻境罢了。灵啸雪慕彦正是擅长此术,这幻法课也是灵啸一脉在曲云峰上独设的一门课业。足可见雪慕彦的幻术独步神界,无可匹敌。 天柱峰的幻境布置完毕,四位神祗瞬间长剑在手,跃身而上飞至通天石柱的底部。接着长剑离手向天飞去,化作四道剑光将通天石柱环绕起来。 这四道剑光在四位神祗的操纵之下,沿着通天石柱一路向下,到达石柱底部之后,四剑的剑光忽然又脱离石柱,剑锋与剑柄两两交叉咬合起来,形成一个矩阵。紧接着这个剑阵又环抱着通天石柱由下往上缓缓抬升,沿着石柱直通天际。剑阵的下方出现一个半透明光罩,随着剑阵的抬升光罩不断地变高,将通天石柱一点一点地包裹在内。 待剑阵抬升置云端,那光罩将通天石柱完全包裹,缠绕在通天石柱之上的铁链忽然从石柱之上如同一条逶迤的黑蛇般迅速滑落下来。随着铁链落下的,还有漫天的金色佛光,将整个天柱峰顶都笼罩起来。这是通天神柱开启了。 四位神祗收回剑,雪慕彦拂袖间方才的情境顿时消失不见。周围还是天柱峰顶的景致,但已恢复了之前通天石柱未开启之时的模样。 天启帝君神色肃穆地问道:“方才你们四人可曾瞧清楚了?” 玄梦昔四人在一旁点头道:“启禀帝君,我们已经瞧清楚了。” “那好,你们四人现在照着方才的演示演练一番给我们瞧瞧。”钦天启说道。 玄梦昔与羲阳分别走到雪慕彦与羲曜晖的方才的位置站好,龙双、龙羽两兄弟也犹豫地慢慢站在了方才天启帝君与曜旷帝君的位置之上。 站在龙双旁边的曜旷帝君见龙双有些踌躇的模样,于是拍拍他肩膀鼓励道:“不必紧张,只是演练而已。如今我们在此可以对你们进行指点纠正,你们无需怕错,尽管将方才自己记下的剑招演练出来给我们瞧就是了。” 四人齐齐点头,手中长剑飞出,四道剑光顿时直冲天际,往通天石柱的顶部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这九天剑阵修习了整整一日,总算是小有所成。虽不及四位神祗那般熟稔,但是明日天祭大典之时顺利打开通天石柱已经不成问题了。 与雪慕彦一同回到天虚殿之时已是傍晚时分,玄梦昔昨夜本是一夜未眠,加之今日紧张地折腾了一整日,身心皆是疲倦得很。回来的途中雪慕彦似乎有些话想同她说,欲言又止。见她似乎有些精神涣散心不在焉,于是雪慕彦最后只是关切地嘱咐她早些休息,便没再多言。 回到房中,玄梦昔一头栽倒在床上蒙头大睡起来。明日天祭大典众神齐聚天柱峰,须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从容应对方可。 “公主就睡了?我今日煮了雪锦羹,她不尝点么?”雪儿在门外低声问向雪慕彦。 “她累了,让她先歇会吧。你给她留点,稍晚等她醒了再给送过来。”雪慕彦柔声道。 “那神君,这碗你就先尝尝吧。看看我今天的手艺有没有长进。”雪儿对雪慕彦说道。 “嗯,味道不错。” “真的!” “嗯。” …… 雪慕彦与雪儿的声音渐渐模糊起来,玄梦昔蒙在被中沉沉地睡去。 睡梦之中,竟又模糊地到了那天柱峰顶的幻境之中,通天石柱耸入云天,周围云雾缭绕并不清晰。 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从那云雾之中慢慢朝她走来,手中握着一柄银色的长剑,长剑之上蓝色的灵光萦绕,玄梦昔认出那是龙灵宝剑。想必这执剑之人定是那龙灵宝剑的前主人钦天启了。 待那人拨开云雾行至玄梦昔的跟前,她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满面的威严肃穆,果然是天启帝君。 “你这个孽障,既然已经走了,为何又要回来祸乱神界!”钦天启眼中尽是怒色,扬起手中的龙灵宝剑指着玄梦昔责问道。 钦天启声音冷的让人发颤,玄梦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天启帝君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玄梦昔不由得一愣,今日她已经处处小心步步谨慎了啊,是哪里露出破绽惹钦天启怀疑了吗? “帝君,我……”玄梦昔抬起头望着钦天启,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该出现在这神界的圣地,但是我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也没有害过什么人,更没有要祸乱神界啊!” “你这个孽障还敢狡辩!”钦天启厉声喝道,手中的龙灵宝剑往前又伸了两寸,眼见便要碰着玄梦昔的喉间。 “帝君,我知道我不该冒名雪飘飘,这确实是我的错。但是我确实没有害过人也没有做过什么祸乱神界之事,为何帝君口口声声要唤我孽障?难道就是因为不两立,所以就不明是非不分善恶地将魔界之人都定罪为孽障?!”玄梦昔原本有些怯意,但说着说着心中对钦天启的畏惧竟然散去全无。 玄梦昔挺直了腰背望着钦天启理直气壮地继续说道:“天界孕我二族,乃是源自天地阴阳,神为阳魔为阴,本没有什么正邪之分。虽然魔界后来收容了六界的邪恶阴邪之气,但也并不能就此断言魔界之中尽是邪魔孽障吧?帝君如此管中窥豹一叶之秋,是否太过狭隘片面了一点!” “孽障,简直是谬论!天生正邪不两立,一个魔女有何资格在此同本君妄言!即便你现今魔性存封不曾祸害神界,但终有一日你要露出嗜血诡诈阴狠毒辣的恶魔本色!本君绝不会让你有机会活到那日,今日在此就将你这孽障了结掉!”钦天启说着眼中露出浓重的杀意。那眼中漫出的杀意与熙黠眼中的那种阴狠的杀意完全不同,而是夹杂着那种不留余地的厌恨。玄梦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但是却又感觉到莫名的熟悉。 钦天启的龙灵宝剑灵光大盛,直接朝玄梦昔的喉间刺去,玄梦昔伸手一把抓住即将要刺入自己喉管中的剑锋,侧身退到一旁不解道:“帝君,你为何要如此逼我!” 玄梦昔抓住龙灵剑剑锋的手被刺穿,汩汩的鲜血顺着剑身流了下去,龙灵剑上龙纹浮现,忽然发出阵阵哀鸣。 钦天启大怒:“龙灵,本君才是你的主子,你居然偏帮这个孽障求情?!”钦天启满脸地震怒,将龙灵宝剑从玄梦昔的手中抽出,一把抛上天际。翻手间,指天剑出现在他的手中。钦天启将指天剑向天劈去,一道金光闪现,咔嚓一声脆响,那飞出的龙灵宝剑竟然断成了两截。 “龙灵……”玄梦昔一声惊呼,忽然惊醒了过来。 还好,只是个梦。 梦由心生,看来今日面见天启帝君对于玄梦昔心底的震动还是非常之大的。正如雪慕彦所言,天启帝君认得雪飘飘。这一方覆面的薄纱究竟能将他心中的疑云掩去几分,还真是不好说。今日钦天启瞧着她的眼神,很是让玄梦昔忐忑不安。故而此时做这样的梦,玄梦昔自己一点也不意外。 玄梦昔从床上起身来,将夜明珠亮起,走到门边瞧了瞧外面的白莲石台,接着望向天际。夜空中漆黑无月,繁星漫天。已是过了子时。今夜钦伏宸也不曾过来,想必是他父君母后皆在龙池宫中多有不便,加之明日天祭大典在即,异常忙碌无暇抽身吧。 在白莲石台之上静坐了一会,玄梦昔转身回到屋内。忽然,门扉被轻轻叩响,一个陌生而又低沉的声音从门外飘了进来: “飘儿,你还没睡?” 玄梦昔愣住了,这是谁? 唤她飘儿,想来是对雪飘飘十分熟悉之人。 玄梦昔脑中一阵混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猫着身子靠近门边,瞧瞧从门缝中朝外望去,只见一个素白丝袍的男子背手立在门外,眉眼间与雪慕彦有几分相似,一副洒脱随性的模样,但瞧上去似乎要年长过雪慕彦。 这,莫非是…… 玄梦昔心中正猜测着,忽然雪慕彦的声音飘了过来:“大哥,飘飘今日修习九天剑阵累着了,傍晚回来就直接睡下了。” 果然,玄梦昔猜的不错。这门外的陌生男子便是雪飘飘的父君,灵啸帝君雪慕寅。 方才玄梦昔还在为天启帝君识得雪飘飘而担心,可如今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启帝君还未离开曲云峰,雪飘飘的父君却又来了。正所谓知女莫若父,雪慕寅乃是雪飘飘的亲生父亲,而且自小对她宠溺异常。如若与雪慕寅碰面,玄梦昔这个假的雪飘飘岂不是一眼便要被他洞穿? 心中的隐患未除,如今竟又多添了新的麻烦。这可如何是好啊!为今只能寄望雪慕彦能够帮忙圆场,看能否将雪慕寅糊弄过去了。 “二弟,你也没睡?”雪慕寅转身对雪慕彦说道。 “嗯,知道大哥今夜应是会过来,所以特地等着大哥呢!”雪慕彦走到雪慕寅身旁继续说道:“大哥这么晚方才过来,看来凌霄宫这两日的事务必定很繁杂吧。” “嗯,这些日子仙界福地不是太平静,总是有魔界中人潜入。刚开始是出现在屠浮之地,后来这些魔族的踪迹渐渐深入,近些天来连靠近灵啸地界的青虬仙山也出现了魔族的踪迹。”雪慕寅眉头微皱。 “哦?那此事是否明日天祭之后同天启帝君以及曜旷帝君商议一番?”雪慕彦问道。 “暂且不用。六处仙山福地一直是我灵啸辖属,虽然如今魔族频繁潜入,但是并无其他的危害与异动,这些魔族似乎为搜寻什么而来。天祭之后,你迅速去往各处仙山福地去深入探查一番,看看这些魔族究竟为何而来。待事情有眉目之后,我们再做商议。”雪慕寅吩咐道。 “是,大哥。待明日天祭之后我便立即去探查。”雪慕彦点头道。 玄梦昔扒在门缝边听到灵啸帝君与雪慕彦的对话,心中不由得一惊。魔界之人频繁潜入仙界搜寻,定然是为了混沌钟与冰魄魔晶而来了。看来此时她必须要安安稳稳地在这天曲神山躲过魔界的这一波搜寻才行,若在神界之外现身,想必她的踪迹定然会很快暴露。 可如今她想要安安稳稳地躲在这天曲神山之中,恐怕也并不是容易之事。眼下这灵啸帝君雪慕寅这关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雪慕寅与雪慕彦说着,忽然转而说道:“飘儿应是睡醒起来了吧,我刚到的时候她屋里没有亮着夜明珠,我本以为她睡了,方才见夜明珠又亮了起来我这才过来。这孩子可是睡糊涂了没听见?” 雪慕寅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又轻轻叩了下门:“飘儿,你可是在跟父君玩闹呢?这么久没见父君了你就不想念父君?” 见雪慕寅一脸期待的样子,一旁的雪慕彦尴尬地想着如何同雪慕寅解释这事,而门内的玄梦昔已是焦头烂额,难道又将脸蒙上用什么过敏或者出疹子不能见人的招数来应付? 要知道对方可是雪飘飘的父君啊,岂是如其他人那般好糊弄过去的?当初她的这招用在雪慕彦的身上就没有成功,如今再用在雪慕寅的身上,更是不可行啊! 这可如何是好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穷水尽 柳暗花明 “飘儿,父君知道你醒着呢,快快开门,不要玩闹了。你母后托为父给你带了礼物哦!”雪慕寅认为是雪飘飘在屋内耍性子玩闹,所以耐着性子继续说着,并且抛出了雪飘飘母亲带的礼物来引诱她。 由此可见,这个灵啸帝君平日里果真如传言那般,十分的宠溺雪飘飘这个宝贝女儿。 雪慕彦见状上前一步,拍了拍雪慕寅的背说道:“大哥,飘飘这丫头应是醒了一下又继续迷糊地睡下了。我看你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她睡饱了明日再见也不迟啊!” 雪慕寅忽然如孩童一般满脸皆是失落,皱着眉毛嘀咕道:“这丫头明知明日天祭我今夜必定会来的,她居然一点都不兴奋还能睡的着。看样子这么久没见面这丫头竟是一点都不想念我,真是白疼她了……” 雪慕寅一边嘀咕着,一边有些不死心地朝屋内又喊了一句:“飘儿,你再不开门父君可真走了哦!” 忽然面前的房门意外地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白衣身影从屋中跳了出来,冲着雪慕寅喊道:“走吧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来哦!不过走前还是要把礼物留下的!” 雪慕彦见着这个忽然从房中跳出的来白衣少女,不禁愣住了。这位少女居然不是一直假扮他侄女的玄梦昔,而是真正的雪飘飘! 雪慕寅满脸笑意,刮了刮雪飘飘的鼻子慈爱地说道:“你这丫头,原来还是惦记着你母后的礼物才开的门,父君可要生气啦!” “气吧气吧,多气出几条皱纹来,到时候出去人家问起我这个老头是谁,我就说是我祖父!”雪飘飘嘟着嘴对雪慕寅说道。 纵使雪飘飘说话如此没有大小,可是雪慕寅却毫不介意,依旧带着笑溺爱地说道:“你……你这个丫头!” 雪飘飘上前一把亲昵地搂着雪慕寅的胳膊,撒着娇道:“父君,母后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来了?快拿出来给我瞧瞧啊!” 雪慕寅故作神秘地笑眯眯从袖中摸出个锦盒递给雪飘飘,说道:“临行之前你母后特地托我将这个带给你。” 雪飘飘欢喜地接过锦盒来问道:“父君,是什么好宝贝呀?” “呃,你打开瞧瞧不就知道了。我走的急,也没来的急打开来看。”雪慕寅望着那锦盒表示他也不知道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雪飘飘将那锦盒打开,只见盒子里面装着一截褐黄色的树根,瞧上去干瘪皱巴,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见到盒子里面的东西,雪飘飘不禁皱着眉头捂住鼻子,满脸嫌弃地问道:“咦~!这是什么东西难闻死了!母后干嘛托你带这个给我啊?” 雪慕寅将盒子里的东西拿起来仔细瞧了瞧,接着又凑到鼻子便嗅了嗅说道:“好像是什么药材吧!你母后可能是想让你好好补补,回头让雪儿丫头给你炖了吃。” 雪飘飘瞪大眼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我才不要吃,难闻死了!父君你留着自己吃吧!” 愣在一旁的雪慕彦终于开口说道:“这个,你父君可吃不了。” 雪慕寅与雪飘飘转头望向雪慕彦,异口同声问道:“为何?” 雪慕彦满脸尴尬地说道:“这个药材本就是给女人调理月事与调和气血用的,男人是吃不得的……” “原来……那是吃不得!”雪慕寅略带惊讶地将那药材赶紧放回雪飘飘手中的锦盒中。 雪飘飘满脸涨红,愤愤地说道:“母后她……我又没有气血不调……”说着将那盒子盖起来,接着继续说道:“总之我是不会吃的。” “呃……依我看,你母后送这个给你并不是让你吃的。”雪慕彦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插话道。 “不是吃的?”雪飘飘与雪慕寅再次异口同声地说道。 雪飘飘听雪慕彦如此一说,复而又将锦盒打开,把那黄褐色的树根取出来捏起来仔细打量起来,口中喃喃道:“莫非这药材里面藏着什么玄机?”灵啸帝君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与雪飘飘一道研究起来。 雪慕彦看着雪飘飘那副预备要将那树根剖开来探究的模样,再看看雪慕寅在一旁如同一个顽童一般饶有兴致地看着雪飘飘对那药材进行解剖,不禁摇头道:“你们父女俩就别忙活了,这就是个药材,没有什么玄机。” 这父女俩一脸懵懂地抬头望着雪慕彦,齐声问道:“那玉玲珑将这玩意给我是什么意思?!” 看着眼前这对逗逼的父女二人,雪慕彦心中忽然释怀了。之前见到雪飘飘忽然出现在此,他心中还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以为是玄梦昔使了什么变身的幻术,一直担心被雪慕寅瞧出端倪。如今他可以确定眼前这个雪飘飘是如假包换。 雪慕彦微笑着点头说道:“你们可知这是什么药材?” “是什么?”这父女二人继续异口同声地问道。 雪慕彦眉毛上扬,继续微笑着说道:“此物名为当归,玲珑嫂嫂托大哥转送给飘飘,想来是让飘飘早日归家的意思。” 听罢雪慕彦的话,雪飘飘将手中那当归丢进锦盒里,一脸失望地撇嘴道:“切!我母后就爱搞这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想让我早些回去直接说不就行了,拐弯抹角地搞这么多事!” 雪慕寅点头道:“嗯,你母后看多了六地小仙呈上的从人界搜来的话本子,很是痴迷。近来喜欢时不时地模仿里面的一些桥段。这个也让父君很是头疼……” 雪慕寅说着,拉起雪飘飘的手道:“不要管你母后啦。来好好陪父君说说话。” 雪飘飘耷拉着脑袋打起了呵欠道:“父君,你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你要说话就不能等到明日么?” “大哥,这个时辰确实不早了,你就让飘飘再好好睡会儿,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吧。瞧那她困倦的样子,你也不心疼啊!”雪慕彦打起了圆场。 听雪慕彦如此一说,雪慕寅摸了摸雪飘飘的脑袋满眼疼爱地说道:“去睡吧,宝贝儿。明日再陪父君说话。” 雪飘飘眯着眼睛朝雪慕寅和雪慕彦挥挥手告别,打着呵欠转身回房去了。雪慕寅见雪飘飘屋内夜明珠熄了,于是也和雪慕彦也结伴离去。 屋内一片漆黑,却并不平静。修为高深之人仔细地侧耳倾听能够轻易分辨出不同的呼吸与心跳之声。 “我父君已经走了。”雪飘飘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谢谢你,飘飘。”玄梦昔的声音飘了过来。 接着,屋内的又亮了起来。 夜明珠的光华将黑暗扫尽,周围一切顿时清晰可辨。 原来此时屋内不仅仅是玄梦昔与雪飘飘二人,还有两个男子也在此。 这两个男子一人是钦伏宸,另一个一身青衫略显病容,正是那有着战神之名的青虬君裕偃。 雪飘飘三两步跳到玄梦昔的面前笑着说道:“有什么好谢的,你能顶替我在这曲云峰上学艺,我谢你还来不及呢!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神祗长辈们聚众办学之事,若不是你顶了我的名,我肯定被抓来日日困在学堂里了。天啊,让我天天端正地坐在那课堂之上,还不如要了我的命呢!”雪飘飘说着,一把拉起玄梦昔的手说道:“所以呀,你才是我的大救星。” 玄梦昔讪讪地笑了笑:“大救星?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不是啊!你看你连番在我有难之时相救于我,你不仅是大救星,你简直就是我的大福星!”雪飘飘正嬉笑着忽然发现青虬君裕偃朝她看来,不禁将笑容收起,正色道:“嗯,你今日交代我的事我可办好了。所以记得将我欠你的赌债抵掉一份。” 青虬君裕偃淡淡地答道:“我何时说话不作数了么?不过你都欠了我那么多赌债,再多一条或者少一条又有何分别。” 听到这二人的对话,玄梦昔不由想到一月前她到青虬去寻钦伏宸之时,曾到过水月洞天附近,当时在那树林之中就听到雪飘飘与青虬君的对话,似乎二人是在打什么赌,而且雪飘飘赌输了。如今听裕偃如此说来,似乎雪飘飘输掉的赌局远远不止那一个而已。 话说这青虬君裕偃好歹也是个神祗长辈,居然天天跟雪飘飘变着法儿打赌玩,这摆明了就是在欺负人嘛!雪飘飘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哪里是裕偃的对手。 不过雪飘飘如今是质押在青虬君裕偃那儿,正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人在裕偃手上,他要怎么变着法儿的戏耍她,雪飘飘也只能默默地受着,也是没有办法反抗的。 如今护元珠就在钦伏宸的身上,他会不会舍得将那诱人的洪荒宝贝拿出来交给裕偃,从而让雪飘飘就此重获自由呢? 想到这里,玄梦昔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钦伏宸。钦伏宸感觉到玄梦昔望向自己,于是回望向她。 今夜,钦伏宸偶尔听闻将有贵客驾临入住龙池宫来参加明日的天祭大典礼,于是他唤来那位素来消息灵通的仙婢灵儿询问,这一问才知道来人竟是天龙战神裕偃。钦伏宸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裕偃见过玄梦昔,也认识雪飘飘,万一在明日天祭之时瞧出端倪,当众将玄梦昔的身份揭穿,那岂不是大麻烦? 虽说往年天祭大典神族的小辈是不需要参加的,但今年特准了曲云峰上的仙界弟子们都参加天祭,这等于将这标准陡然降到了神族及以下。故而只要是神族的小辈都有资格参加今年的天祭大典。如今雪飘飘就在水月洞天,以她爱热闹的性子,会不会听闻此事之后与裕偃一并来此? 钦伏宸顿时不安起来,于是赶紧去往曲云峰结界入口处将青虬君裕偃截住了。果如他所料,雪飘飘也跟着来了。 事已至此,钦伏宸干脆向青虬君裕偃与雪飘飘坦白了玄梦昔为来此寻他而冒名雪飘飘,并顶替她入学之事。 正打算将寻回护元珠之事和盘托出并将神珠归还给裕偃以表诚意,希望裕偃与雪飘飘能在明日天祭大殿之上为玄梦昔保密。不料裕偃居然在关键时刻将他拉到一边,示意他不要在雪飘飘面前提及寻回护元珠之事,并嘱咐他先将护元珠好生保管。 更意外的是雪飘飘居然在得知玄梦昔顶替她入学之后还十分的高兴,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三人最后决定先去往天虚殿与玄梦昔碰面之后再做商议,看如何应对明日的天祭大典。不想雪飘飘的到来竟然凑巧帮玄梦昔解了燃眉之急。 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时钦伏宸望着玄梦昔,忽然诡异地朝她一笑。他知道她定是又在误以为他想独吞护元珠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商议对策 戳穿谎言 钦伏宸笑而不语,明知道玄梦昔在想着护元珠的事,他却偏偏故弄玄虚对此避而不谈。 玄梦昔见钦伏宸那样子,也不好当着青虬君与雪飘飘的面明说,只得咬咬牙作罢,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不理会这事了。 青虬君裕偃看了看玄梦昔,问道:“明日天祭大典,你打算如何应对?” 玄梦昔茫然地摇头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转头望了眼钦伏宸,玄梦昔继续说道:“之前原本只有天启帝君认识雪飘飘的,我谎称面上长红疹把脸蒙上或许能勉强糊弄得过去。可如今雪飘飘的父君又来了,而且方才他已经见过了雪飘飘,明日我若是在天祭大典上蒙着面出现肯定会惹他怀疑的。” “这还不简单,你把那九天剑阵连夜教会我,明日我亲自出场不就行了。不是吹牛,我在剑术方面还是颇有天分与造诣的!”雪飘飘带着些许得意的神色轻松地说道。 她这话一说出口,在场三人皆轻轻摇头对她的智商表示感叹。 “这……”玄梦昔无奈地说:“我顶替你在这曲云峰已久,除了天启帝君与你父君,其他人都认为我就是雪飘飘呢!” 听玄梦昔如此一说,雪飘飘恍然大悟:“啊!对哦,我要是出现的话反倒是添麻烦了!那明日我还不能去天祭大典上看热闹?!”雪飘飘说着满面愁容道:“我从来没有参加过天祭,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能上天柱峰,好想去瞧瞧啊!” “那你现在就去向曲云峰上的众仙神宣告你就是正牌的灵啸公主雪飘飘,这样明日你就能光明正大去参加天祭大典了。”青虬君裕偃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雪飘飘兴奋地说:“真的耶,这样玄梦昔也不用担心我父君和天启帝君会在天祭大典上认出她这个假雪飘飘来了!” 玄梦昔三人看着雪飘飘满脸兴奋的样子,不禁朝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雪飘飘看着他们三人古怪的表情,不解地问道:“问题都可以解决了,你们怎么个个还这副样子啊?” 青虬君走到雪飘飘面前,拍拍她的肩膀道:“嗯,然后天祭大典之后,你也不用随我回水月洞天了。” 雪飘飘望着裕偃狐疑道:“真的?你有这么好心没拿到护元珠就放了我?” “反正你天祭大典之后要留在这曲云峰上学哪里都去不了,我也随时都能到这里找到你,故而你跟我回不回水月洞天又有什么关系呢?”青虬君裕偃很明显在故意同雪飘飘说着反话,但是说话的时候却是一本正经的神情,没有丝毫在开玩笑的样子。 “啊!”听裕偃这么一说雪飘飘终于想明白了,惊叫了一声随后哀怨地说道:“我不要留在这里上学啊!唉,我明日不去天柱峰了还不成么!” 见到雪飘飘这幅模样,玄梦昔与钦伏宸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钦伏宸忽然问向玄梦昔:“小昔你方才说我父君竟然识得雪飘飘?”显然他今日并不知晓玄梦昔在授剑仪式上轻纱蒙面是因为他父君钦天启的缘故。 对于他父君居然认识雪飘飘之事,他很是意外。在钦伏宸的印象之中,他父君母后当年见到雪飘飘的时候,她还是个三百来岁的小丫头,如今都过了五万余年,他母后已经认不出长大成人的雪飘飘了,他父君又如何认得她呢? 玄梦昔点头道:“是啊,天启帝君在两百年前曾经在南海龙宫见过雪飘飘呢!” “两百年前?南海龙宫?我怎么不记得这事?”雪飘飘歪着脑袋想了想,很是不解地说道。 青虬君裕偃轻轻笑了笑插话道:“你那脑子除了记得吃喝玩乐还曾记下过什么。” “裕偃你……”雪飘飘瞪了青虬君裕偃一眼,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如何不记得?两百年前南海龙王大寿,我与父君一道去过南海龙宫给老龙王贺寿。” “那你是在寿宴之上见过天启帝君?”玄梦昔问道。 雪飘飘摇头道:“没有啊,当时天启帝君并不在场,天龙当时来人的好像是胥仪娘娘,天启帝君与胥凤帝后都没来。” 雪飘飘伸出手指在太阳穴边点了点仔细回忆道:“我记得胥仪娘娘生的很贤淑貌美,一头青发。” 钦伏宸点头道:“不错,仪母后确实是一头青发。” “飘飘连细节都记得这般清楚,那么应是不会记错与天启帝君相见之事了。”玄梦昔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说着。 钦伏宸转而问向玄梦昔:“小昔,你是从何得知天启帝君两百年前曾经见过雪飘飘的?” “是飘飘的二叔雪慕彦告诉我的。他还特地嘱咐我要避见天启帝君。我今日的授剑仪式本不打算去的,结果后来是被钦伏桓与雪儿强行架去的。”玄梦昔满心疑惑地说着。 如今雪飘飘表示没在两百年前见过钦天启,证明雪慕彦对玄梦昔撒了慌。他既是早已洞穿玄梦昔的假身份并帮她隐瞒,而且让她在天虚殿待了下来,证明他对玄梦昔是没有恶意的。那他为何要向她编造钦天启认识雪飘飘之事? 雪慕彦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不让玄梦昔与钦天启会面。可钦天启并不认识长大之后的雪飘飘,故而也分辨不出真假,为何雪慕彦要故意阻扰呢? ”我二叔?他那回都没有跟我们一道去南海,他怎么会知道当时我在南海龙宫见了谁?他为何要这么跟你说啊?” 玄梦昔摇了摇头表示不解,倒是一旁的青虬君裕偃开了口:“不论雪慕彦为什么这么做,目前看来他定然不是出于恶意。如今天启帝君既是不认识真的雪飘飘,那么明日的天祭之事反倒好办了。” “战神的意思是……”钦伏宸看着裕偃问道。 裕偃笑道:“这灵啸帝君不是方才就惦记着和他的宝贝女儿飘飘说话么?明日就让飘飘去好好陪她父君说说话嘛!只要雪慕寅明日不在天柱峰出现,那么天祭大典之上就没有识得雪飘飘的人,玄梦昔这个假雪飘飘也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雪飘飘听罢,调皮眨巴着眼睛地笑道:“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吧。包在我身上,绝对没有问题!”说着还拍了拍胸脯以表决心。 “嗯,既是如此,那明日天祭大典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钦伏宸与玄梦昔眼神交汇了一下,接着对裕偃说道:“今日已经很晚了,战神就先随我回龙池宫休息。为避免节外生枝,雪飘飘还是留在小昔这里吧。” 裕偃点了点头,准备与钦伏宸一并离开。不料刚转身,就听到雪飘飘在身后娇喝道:“慢着!” 裕偃听到雪飘飘的声音,与钦伏宸一并转过身来望着雪飘飘不解道:“怎么?你还有事?” 雪飘飘上前几步,上手叉腰说道:“如今你们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我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裕偃看着雪飘飘满脸愤慨的样子,好像是要与人了结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于是走到雪飘飘的跟前问道:“你有什么问题?” 不料雪飘飘却将挡在跟前的青虬君裕偃扒开,径直走到钦伏宸的面前望着他说道:“天启帝君是你父君,那你定是天龙三帝子不错咯!” 钦伏宸应是早心里准备,面上表情虽有些不自然,却并没有惊异之色。 “钦伏宸!!你这个满嘴谎言的混蛋!!”雪飘飘眼中满是怒色地看着钦伏宸,一把抓起他的衣襟说道:“我们的事情是不是该也了结一下!!” 青虬君裕偃听罢雪飘飘的话,不禁一头雾水,他自是不明白雪飘飘幼时曾与钦伏宸有过些过节,倒是旁边的玄梦昔见此情形顿时了然于心。雪飘飘应是从方才他们的对话之中听到了钦伏宸称天启帝君为父君,忽然想明白了钦伏宸之前是在对她隐瞒他天龙三帝子的身份。 如今很明显她要和钦伏宸算旧账呢! “呃……飘飘,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竟然还记着那事……“钦伏宸尴尬地说道:“当年我们都是年幼无知,我也是玩闹而已,并不是要有意针对你的。” “年幼无知?玩闹?!有那么多人你不戏耍,为何偏偏找上我?!”雪飘飘应是想起了那些旧事,情绪变得很是激动。 玄梦昔走上前去,扶住雪飘飘的双肩说道:“飘飘你先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 雪飘飘咬牙说道:“没法好好同他说,除非他自己如同五万年前那般,让我用损魔鞭也好好抽上他三鞭,不然我此恨难消!” “洪荒宝物损魔鞭?!”青虬君裕偃听到雪飘飘的话很是惊讶,他没想到钦伏宸与雪飘飘的幼年旧事居然牵扯出了洪荒宝物损魔鞭!要知道这洪荒宝物损魔鞭具有挞笞魔性的神奇功效,故而对魔族有特别的威慑力,乃是神族的至宝。 损魔鞭本是由天龙一脉保管,后因赤炎一脉与魔界毗邻,边界经常受到魔族袭扰,于是赤炎帝君用手中的凤凰琴与天龙交换,换回了损魔鞭用以震慑边界不安分的魔族。 后来大战之后,洪荒宝物相继被天谴封印,这损魔鞭中的洪荒之力也被封存起来。但是此物对魔族依旧有着特殊的损伤功效。 此等稀世的洪荒宝贝怎么会在五万年前被两个小孩子拿来玩闹?二人居然还因此结下了梁子!这真是令人费解。 第一百一十八章 深夜倾谈 幼年旧事 雪飘飘抓着钦伏宸的衣襟不肯松手,玄梦昔自知劝不了她,于是干脆退到一旁静观事态发展了。 只见雪飘飘激愤地说道:“当年他那三鞭,害我在榻上躺了整整三年,并在我背上留下了永生去不掉的伤疤,这件事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飘飘,当年之事我很抱歉,我真不知道那鞭子就是损魔鞭,也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如若你非要打回我三鞭方能释怀的话,那么待明日天祭之事了后,我亲自去向赤炎帝君将损魔鞭借来让你抽上我三鞭解气。你看如何?”钦伏宸难得地满面真诚同雪飘飘说道。 裕偃走上前去,拍了拍雪飘飘的背安抚道:“三帝子既然如此说了,今日你就先将此事暂且缓上一缓,待明日天祭大典过后再说也不迟。” 玄梦昔见状也趁势劝说道:“战神所言极是,一切还是等到天祭大典之后再说吧。如若今夜大动干戈惊动了曲云峰上的仙神,你的身份必定会被众人知晓,那么我恐怕就不能再继续在此处顶替你咯!” 雪飘飘听罢裕偃与玄梦昔二人的劝说之后,慢慢地松开了揪着钦伏宸衣襟的手,后退一步说道:“钦伏宸,今日我就暂且不同你计较,但是你给我记着,你欠我的三鞭总有一日我要索回来的!” 钦伏宸满脸淡定地说道:“今日战神在此见证,天祭大典之后,你可以随时找我来索,我绝不躲闪。” 裕偃揽着雪飘飘的肩膀将她扶到一旁说道:“你放心,日后三帝子若违诺,本君定会为你主持公道!”接着将雪飘飘交给玄梦昔继续安抚,裕偃与钦伏宸则抽身回了龙池宫。 虽已至丑时,但经过方才那一番情绪起落之后,玄梦昔与雪飘飘二人都已毫无睡意。于是干脆出到屋外,坐在白莲石台之上聊起天来。 玄梦昔自是好奇致使钦伏宸与雪飘飘二人结下梁子的那件旧事的始末,于是试探着问向雪飘飘:“我听闻损魔鞭乃是洪荒宝物,怎么成了你们孩提时的玩物了?还偏偏打在你的身上?” 雪飘飘坐在白莲石台的边缘之上晃悠着双脚,望着漫空的繁星说道:“当年神界好像是举办什么类似于天祭大典的盛典,我那时候年幼也记不清究竟是什么盛典,反正三脉神族长辈都齐聚天龙。当时我听说父君要出门就非得要跟着去,父君自小对我宠溺非常,敌不过我苦苦相求只得将我带上。” “你有你父君在旁相护,怎么会被钦伏宸伤到?”玄梦昔继续问道。 “后来到天龙之后,父君与帝君们议事,便让我在紫微宫天玑殿的后园玩耍等候。结果我在天玑殿的后园见着钦伏宸从天玑殿的后门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怀中还揣着什么东西。当时我并不认识钦伏宸,以为他是个从外面跑进来的小贼,于是便把他截住了。当时钦伏宸非常恼火,对我说话十分地不客气,我自是气不过于是就与他动起手来。” 玄梦昔听雪飘飘如此一说,忍不住插话道:“你在人家的家里面,说人家是贼,还跟人家动手?” 雪飘飘转头望了玄梦昔一眼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起初是我不对,但是谁说在自己家里就一定不是贼了?正所谓家贼难防!钦伏宸当时就是去偷东西的!” 玄梦昔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钦伏宸在自己家里偷什么东西?!” “损魔鞭啊!当日三族神祗将神族的五大洪荒宝物齐聚在一起,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用,我听父君说当时也将我们灵啸的极乐弓拿了出来一起供奉。钦伏宸却不知何时混入供奉洪荒宝物的密地,将损魔鞭偷了出来。我也是在跟他打斗的过程中发现了他怀中揣着的竟是损魔鞭!”雪飘飘眉头微蹙,渐渐陷入了回忆之中…… 五万年前,紫微宫天玑殿的后园之中,一身白衣裙满面稚气的雪飘飘趴在凉亭里聚精会神地逗着父君留给她的一只蟋蟀。原本有个天龙的小仙婢跟在身旁伺候,但雪飘飘嫌弃那丫头什么都不会玩,于是毫不客气地将她撵走了。 独自玩了一会,雪飘飘有些厌弃了,于是独自在园子里转悠了起来。忽然一个蓝衣身影闯入她的眼中。那小男孩瞧上去和她差不多的年岁,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着从天玑殿后门跑了出来,怀中还似乎揣着什么东西。雪飘飘下意识地觉得这应是个下界混入进来的小贼。于是跳出来横在路中间将他拦住:“小贼!哪里跑!” 这身着蓝衣的小男孩正是当年的钦伏宸,眼见自己的去路被一个陌生的小丫头拦住,钦伏宸很是不爽,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在这里撒野!” “你这个无礼的小贼!居然敢唤本公主野丫头!?你可是找打!”雪飘飘很是气愤,将手中的之前逗蟋蟀的树枝直接朝着钦伏宸脸上丢去。 钦伏宸恼火地跳了起来:“野丫头,你找死啊!” “小贼你才是死到临头了,看剑!”雪飘飘说着忽然手中出现了一把白色的短剑,直接朝钦伏宸胸前刺去。那短剑划破钦伏宸胸口的衣衫,破洞之处露出了闪闪的银光。 雪飘飘瞪大眼睛喊道:“你这个小贼果然是偷了东西!快点交出来!” 忽然远处人影晃动,似有其他人往此处而来,钦伏宸一把将怀中的东西护住,飞快地跃上墙头消失在雪飘飘的视线之中。 “居然这般熟路,看来这小贼还是个惯偷!”雪飘飘望着那墙头说道,转头发现方才从远处而来的人已走近,正是头先被她撵走的那个仙婢。那仙婢低头道:“飘飘公主,凤后娘娘怕您一个人玩觉得闷,特地唤了几个帝子和公主来陪您一起玩,请公主随我去后殿吧。娘娘已经备好了点心等着公主呢!” 雪飘飘一听有天龙的公主和帝子陪自己一起玩,而且还有点心吃,顿时把方才的不快抛到了脑后,满心欢喜地随着那仙婢往后殿而去。 入到后殿之中,胥凤帝后已在殿中等候,身旁还立着一个身着梅红纱裙的小女孩和一个黄色衣衫的男孩。小女孩见着雪飘飘,很欢快地跳上前去主动打起招呼唤道:“你就是灵啸的飘飘姐姐?我是钦灵希。” 一旁的小男孩也凑到雪飘飘的身边,望着她手中的蟋蟀罐子问道:“哇,你这蟋蟀瞧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威风凛凛跟个将军似的!” 雪飘飘得意道:“那可不,这是我父君特地从仙界给我寻来玩的,与平常的那些个玩物自是不同呢!” 雪飘飘望了望胥凤帝后,毫不客气地说道:“凤后娘娘,今日可是他们俩陪我玩呢?” 胥凤帝后在一旁望着雪飘飘笑了笑,却笑得并不是太过舒畅。这个灵啸公主果然是被她父君宠溺坏了,没有一点礼数,居然也不同她行礼打下招呼。不过她也没必要同一个小毛孩子计较,于是虽有不快,却仍旧笑道:“这是个小公主钦灵希,这个是八帝子钦伏桓,等下还有个三帝子哥哥钦伏宸,今日他们三人陪着你好好在天龙玩玩。” “还有个哥哥一起玩?太好了!”雪飘飘兴奋道。 “伏桓灵希,你们好好照顾飘飘公主,等下与伏宸一道带着她四处好生玩玩。”胥凤帝后吩咐钦伏桓与钦灵希。 “是,母后。”钦伏桓与钦灵希点了点头。 待胥凤帝后离开,三个孩子顿时打打闹闹玩成了一团,很快变得熟稔起来。 雪飘飘问道:“不是说还有个伏宸哥哥吗?怎么没见人呀?” “我三哥说是有事要办,他晚些时候才能来呢!”钦灵希答道,接着转而同钦伏桓说道:“伏桓,你去瞧瞧三哥回来没有,我们等下一起去后山玩吧!” “好,那你先带飘飘去,我去找三哥。等下我们一起在后山汇合。”钦伏桓对钦灵希说着,转身去寻钦伏宸去了。 紫微宫背靠青山面朝云海,周围紫霞霍霍,云雾缭绕。 雪飘飘在钦灵希的带领下来到了紫微宫后方的这座小山。这神山虽说不算巍峨险峻,但却风景秀美独有一番情趣,故而一直是天龙小辈们平日玩耍嬉戏的首选之地。 青山脚下便是一片广袤的草地,翠草繁茂约莫有半人之高,风吹草低清香扑面,让人心旷神怡。 雪飘飘与钦灵希奔入其间正在玩闹着,忽然发现草丛深处满是血迹。那片青草都被尽数压倒,殷红的鲜血在草丛之间落成一条血路,看样子似乎是什么鲜血淋淋的东西被人一路拖行出的痕迹。两个小女孩见到这般情形顿时惊住了,回过神来以后立即大声叫唤着往回奔逃起来。 “畜生,往哪里逃!” 草丛之中,忽然一人飞身而起,手中扬着一根银色长鞭,朝雪飘飘袭来。雪飘飘忽然觉得背上一阵剧痛,还未反应过来,紧接着背上又是一阵刺骨钻心的剧痛。 “啊!!!!”雪飘飘痛的喊出了声,回过头去终于看清那扬着鞭子的人乃是之前在天玑殿后园遇上的那个小贼! “小贼!原来是你!”雪飘飘怒喝道。 话刚落音,那银色的鞭子又落在了她的后背之上,雪飘飘一个踉跄跌入了草丛之中。耳畔忽然传来钦灵希的惊叫:“三哥住手啊!她是灵啸公主雪飘飘呢!” “这个野丫头蛮横无理,就是要让她受点教训!”钦伏宸的声音响了起来。 “三哥,这可如何同母后交代啊!”钦伏桓在旁边有些慌乱地问道。 “呵,我只是在抓凶兽而已,她忽然闯入被误伤到了,又与我何干?大不了我去跟灵啸帝君赔个不是送点伤药罢了,难道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钦伏宸的声音稚气中却带着狡黠,显然他是故意对雪飘飘下的手。 原来那小贼竟是钦伏宸!雪飘飘心中狠狠道:钦伏宸!你给我记着! 那种皮开肉绽痛入骨髓的滋味,让雪飘飘顿时眼前一黑,倒在草丛之中不省人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众神齐聚 主峰祭天 玄梦昔听雪飘飘说起这段旧事,不由有些理解她对钦伏宸的恨意了。二人幼时的这段积怨,确实没有那般容易地说忘就能忘的。 当年钦伏宸虽是不知他手中那鞭子是洪荒宝物,纵使雪飘飘骄纵跋扈有错在先,但是后来他故意出手伤了雪飘飘却是事实。不论前因如何,这事情最后还是他的不对。 那损魔鞭不仅带给了雪飘飘永生难忘的刺骨之痛,还在她身上留下了永远也去不掉的伤疤。对钦伏宸的恨,从那三鞭落在雪飘飘背上之时,也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底。 难怪当初钦伏桓听到玄梦昔反复打听钦伏宸的消息一直想方设法避而不谈,总是担心她寻找钦伏宸是为了报复。想必当年他亲眼目睹雪飘飘受伤的场景后至今心有余悸。由于深知事情的严重性,故而为了维护他三哥,钦伏桓起初也是一直对玄梦昔有所防备。 所以当他得知玄梦昔这个“雪飘飘”与钦伏宸冰释前嫌之后,他很是讶异,故而对玄梦昔特别的关照上心。可能钦伏桓觉得,雪飘飘居然不与钦伏宸计较那件旧事,一个女子能有这般的胸襟真是非常的难得。 可是钦伏桓却并不知晓,她并不是真正的雪飘飘,也不了解当年事情的真相。如今雪飘飘将整件事情的全貌呈现在了玄梦昔的面前,玄梦昔觉得换做是她的话,她也不会那般轻易地放过钦伏宸。正如雪飘飘所言,如不用那损魔鞭狠狠地抽回钦伏宸三鞭,难解她的心头之恨! 这也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钦伏宸幼时顽劣闯下的祸,如今也只有他自己去弥补了。欠下雪飘飘的那三鞭,钦伏宸是怎么都逃不过的。 玄梦昔和雪飘飘聊着,不知不觉天际已经渐渐泛白,黎明将黑暗慢慢驱散。晨曦微露,云霞被晨光染成喜庆的颜色,也将白莲石台之上的二人映衬的格外夺目。 这两个白衣女子并肩坐在白莲石台之上,二人身材相仿,从背后瞧去背影就如一对双生姐妹。 雪飘飘望着那绯红的朝霞说道:“我父君昨夜定然也是一夜未眠,等着早晨与我相见呢!我还是早些去寻他吧。” 说着站起身来望着玄梦昔道:“你放心去参加今日的天祭大典,我保证我父君今日一定不会在天柱峰上出现。” 玄梦昔点头道:“好。你也放心,钦伏宸绝对跑不掉!” 雪飘飘笑道:“他当然跑不掉,有裕偃在,我从没担心过这个。”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白莲石台,雪飘飘去缠住灵啸帝君,而玄梦昔则飞身往天柱峰而去。 天柱峰顶周围怪石嶙峋,不似曲云峰顶那般平坦开阔。层叠的石阵围绕着最顶端的中央的通天石柱将峰顶隔成高低错致的三层塔状。 平日最顶端能够接触通天石柱的核心之地是完全封闭的,唯有天祭之日方才开启。然而天祭之日也只有三脉神君以及四位祭神能够进入。其余参加天祭的众神,皆在二层石阵之处进行祭拜。 今年由于情况特殊,参加天祭的人数众多,于是顶层的祭台允许三脉神族的神衹以及直系小辈进入其中。 中间的石阵则设置成为三脉神族旁系众神的祭祀之地,能够清楚地仰望通天石柱,并直观九天剑阵将通天石柱开启的盛况。 最底层是供仙界小辈们瞻仰通天石柱并感沐天恩之处,只能遥观通天石柱顶端的一部分,却无法将通天石柱的全貌尽收眼底,也无法看到神秘的九天剑阵开启通天石柱的具体情形。 石阵底部有一隐蔽的石门通往石阵内部,进入石阵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要严格地验证身份。那负责验证身份之人,便是天柱峰的镇山大将云将军。这木头云一身素衣面色肃穆,认真地检验着每一个进入石阵中人的身份牌子。 按照神族传统,天祭之日需斋戒沐浴,除有位份的各位神衹按照各自的位份着祭祀的礼服之外,其余参加天祭之人都要着素衣出席,以示对天地之敬。这云将军今日褪去一身铁甲,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玄梦昔行至石门之前,云将军眉头不由一皱:“你是何人?天祭之日竟然还蒙住脸不敢素面示人,究竟有何企图?” 玄梦昔心想,她与这木头云还真是冤家路窄,几次见面皆是一开言便针锋相对,从来没有平静地说过话。 除下那覆面的薄纱,玄梦昔故作轻蔑地望着云将军说道:“天祭大典的注意事项中那一条规定了不准以薄纱覆面?” 认出来人竟是玄梦昔,木头云微微有些意外,面上表情很是不自然。显然他不愿意过多去与玄梦昔争辩,扭头说道:“请出示你的身份牌子!” 玄梦昔歪着脑袋问向木头云:“木头,你是白痴还是傻子?是健忘还是失忆?究竟有没有长脑子?你难道不认识本公主?!” “抱歉,我只认身份牌子!请出示你的身份牌子!今日即便是你父君灵啸帝君来了,没有身份牌子也不能进入天祭石阵之内。”木头云一脸严肃地说道,丝毫不理会玄梦昔的责问。 “你……”玄梦昔学着雪飘飘嚣张的模样,双手叉腰骂道:“对本公主如此无礼,你可是找死!” “没有身份牌子请退到一边,不要挡住后面的人了。下一位!”云将军丝毫不理会玄梦昔,显然通过几次接触后的教训,他已经总结出了对付那骄纵跋扈的灵啸公主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她。 玄梦昔挡住后面准备上前的人,慢慢从袖中摸出一个白玉牌子递给了木头云,云将军仔细校验之后,终于允许玄梦昔入内。 “哼,也就是个看门的,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别让我进啊!”玄梦昔将手中的白玉牌子高高抛起,在云将军面前晃悠着,得意地说道。 正说着,那抛起的白玉牌子却并未回到玄梦昔的手中,而是被一只手中途截了去。玄梦昔转身一瞧,钦伏桓不知何时在一旁出现,手中握着玄梦昔方才抛出的那块身份牌子,仔细地研究着说道:“咦,飘飘,你这牌子什么时候变好了?”说着凑到玄梦昔旁边耳语道:“你怎么会答应配合飞寻那家伙重新滴血换了新的牌子?之前那个坏的牌子你不是要留着做把柄的么?” 玄梦昔神秘地笑笑对钦伏桓说道:“你想知道?呵,我偏不告诉你!”说着直接往石阵中走去。 钦伏桓好奇地准备追上去问个究竟,却被云将军拦住道:“三帝子,请出示你的身份牌子!” “木头云!你难道不认识我吗!?”钦伏桓气的跳起脚来。 “认识。”云将军老实地答道。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钦伏桓看着玄梦昔消失在视线之中,十分的气恼。 “三帝子,你没有身份牌子是不能进入的,今日即便……”云将军木讷地说道。 “行了!即便我父君来了没有身份牌子也一样不能进入是吧?!你这个木头!”钦伏桓将自己的牌子丢到云将军的身上,直接跑进了石阵。 云将军握着钦伏桓的身份牌子望着他的背影呼喊道:“三帝子你牌子不要了?”见钦伏桓头也不回,于是自言自语道:“那我先替你保管吧。” …… 玄梦昔沿着螺旋形的石阶一层层地向上,往石阵核心通天石柱而去。一面走着一面暗自庆幸,还好昨夜裕偃带着雪飘飘来了曲云峰,也幸好今早雪飘飘忽然将她新认的身份牌子交给了玄梦昔,不然以玄梦昔那块紫金色的身份牌子,恐怕没那么容易能过木头云那关并顺利进入石阵之内。 很快行入天柱峰顶的祭台核心,玄梦昔将那轻纱拉起将面覆上。虽说雪飘飘表示她并未见在二百年前见过天启帝君,但是玄梦昔总觉得雪慕彦既是要她避见钦天启的话一定会有他的理由,她相信雪慕彦是出于善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故而还是小心行事的好。 而且昨日的授剑仪式之上,玄梦昔已经借口面上起了红疹以薄纱覆面,这方才过了一夜,忽然面上就痕迹全无,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于是玄梦昔干脆还是将脸如昨日一般蒙上了。 通天石柱之旁众神已齐聚,祭台之上天龙帝君与赤炎帝君皆着天祭礼服肃穆而立,三脉神君独缺灵啸帝君雪慕寅一人。 玄梦昔的出现让雪慕彦眼中微动。不动声色地走到雪慕彦的旁边站好,玄梦昔轻轻对他耳语道:“飘飘与帝君父女情深,久不相见如今正在促膝长谈,今日恐怕是无法来参加天祭大典了。” 雪慕彦会意地点头,随后行到祭台之前朝二位帝君微微一拜说道:“二位帝君,我大哥因要事缠身,今日恐怕无法如约赶到天柱峰参加天祭大典了。故而今日的天祭大典就仰仗二位帝君了,还望二位帝君多加担待。” 天启帝君眉头蹙起,不悦道:“雪慕寅真是越发的随性了,从前他各种仪式缺席也罢,但如今竟然连天祭大典也缺席,这灵啸一脉真是越发不成体统了!” 羲耀旷点了点头道:“确实,慕寅是该自律一些了。毕竟是一脉神族帝君,天祭大典乃是神族最重要的盛事,灵啸一脉就来了雪慕彦与雪飘飘二人,身为帝君居然不到场,确实说不过去。” 羲曜旷继续对钦天启说道:“天启,你与慕寅素来容易在言语之上起冲突,此事就交给我去同他说,你就不要再插手了。” 钦天启不再言语,默认了羲曜旷的提议。羲曜旷于是上前朝众神宣布:“天祭大典正式开始。” 长钟鸣响,三巡之后,忽然十二响礼炮齐发冲天,红色的火光在天空之中形成一个圆圈,围绕着通天石柱随后向外伸展,层层叠叠绽放成一朵巨大的红莲,将整个天柱峰笼罩起来。 众神在二位帝君的带领之下齐诵祭文,跪拜祭天。随后神衹燃香,一拜;神族燃香,二拜;仙界燃香,三拜。接着众仙神在诸位神衹的引领之下再齐拜,共呼:“天地万泽,天地同佑,泽我六界,佑我四方!” 与此同时,玄梦昔与羲阳等四人组成九天剑阵,提着长剑飞身往通天石柱而去。随着剑阵将通天石柱开启,天空之中金光璀璨,灵动之气伴随着金光洒落,天地的恩泽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从头洗礼。 玄梦昔忽然感觉到她的疲惫顿时一扫而尽,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在这一刻都似乎都在蜕变犹如新生。这是天地赐予神界的力量,这便神界是天祭的精髓所在。 魔界通过吸收天地的邪恶之气而壮大,而天地却通过这种方式将力量补给神界,使之与魔界互相平衡。 或许父亲说的对,天生就是不两立的。 这是天地的法则。 第一百二十章 身份堪破 情势危哉 天祭礼毕,众人渐渐散去,玄梦昔正欲跟随雪慕彦一并离开,不料胥凤帝后忽然开口道:“飘飘,你稍等一下。我与帝君还有些话想同你说说。” 胥凤说着继续同雪慕彦说道:“慕彦,你先回去吧。” 雪慕彦听到胥凤帝后这般说,却并不打算走,依旧留在原地望着胥凤帝后说道:“不急,我也没什么紧要的事,我还是等飘飘一起走吧。” 见雪慕彦不肯走,胥凤帝后也不再多说。 不远处的钦伏宸听到他母后忽然开口将玄梦昔留住,不禁停住了脚步在一旁远远地望着。同行的青虬君裕偃以及钦伏桓也一并停住脚步留在了原地。 “伏桓伏宸,你俩又是何故在此逗留?”胥凤帝后望向钦伏宸与钦伏桓。 钦伏宸并不言语,一旁的钦伏桓慌忙低头答道:“呃,母后我们并没有什么事情,这就走了。”说着一把拉着钦伏宸,拽着他往石阵外走去。一边走着一边压低声音对钦伏宸说道:”三哥,先走吧,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飘飘什么。” 倒是青虬君裕偃依旧站在原地望着胥凤。胥凤帝后身旁的天启帝君望向青虬君裕偃问道:“怎么?战神还有事?” 青虬君裕偃面上表情淡淡,轻轻摇头道:“也算不得有什么紧要的事,只是我与灵啸公主昨日有约,天祭之后一并去见证一件旧事,如今帝后将她留了下来,故而我也只好先在此等候了。” 钦天启忽然冷笑道:“呵,想不到两大神祗都愿意屈尊在此等候一个小辈,倒是稀奇。” 钦天启说着,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祭台边缘之上满脸威严地冷声对玄梦昔说道:“雪飘飘,这天祭大典都过了,你是不是该以真面目示人了。” 玄梦昔心中一惊,钦天启居然说出如此的话来,他可是知道了什么吗? 但是越是如此,越不能慌乱。 玄梦昔故作镇定地说道:“帝君此话何意?飘飘以薄纱覆面的缘由,想必帝君应是知晓的。我由于饮酒过量面上起了红疹还未消褪羞于见人,故而才会将脸蒙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以理解。如今你已在天祭大典之中接受了天泽洗礼,身上的伤病皆除,所以呀不用担心什么影响美观的红疹了。”胥凤帝后走到玄梦昔的身边,手覆上她的后背,另一手翻手间出现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镜。 “不信,你自己瞧瞧。”胥凤继续说道。 玄梦昔犹豫着望了望雪慕彦,只见他眼中满是焦虑之色,那样子似乎很为玄梦昔而担心。 “这……”玄梦昔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此时她已经没有理由继续蒙着脸了,但是雪慕彦紧张的样子又让玄梦昔心中很是忐忑。 玄梦昔心想,既然雪飘飘说过二百年前没她没有见过钦天启,那么钦天启理应是不认识雪飘飘的,雪慕彦为何这般的紧张? 她相信雪飘飘的话不假,但是她也毫不怀疑雪慕彦的担心。 在这个矛盾的时刻,她其实已经是别无选择,只能大胆一搏。 玄梦昔缓缓除下覆面的薄纱,铜镜之中的她妩媚精致,额上一朵蔷薇花绽放在眉心,颜色淡淡的如同化了水的胭脂一般。 雪慕彦眉头皱起,青虬君裕偃则冷眼旁观,胥凤帝后轻笑着来回抚摸着玄梦昔的后背安慰到:“你看,我说得没错把,脸上现在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呃,漂亮着呢!” 胥凤说着,将手中的铜镜收起,走到钦天启的身旁与他眼神交会,接着轻轻点了点头。 这点小动作自然未逃过旁边青虬君裕偃以及雪慕彦的眼睛,雪慕彦手指紧握,眼中皆是担忧之色。青虬君不禁有些好奇,他究竟在担心些什么。同时他也十分好奇,这天启帝君与凤后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钦天启收到胥凤帝后传递的信息之后,威严地对玄梦昔说道:“你。抬起头来!” 这般不客气的声音让玄梦昔心中的畏惧全无,反倒生出些不快起来。玄梦昔转身面相钦天启,将头高高仰起,直视着高台之上的天启帝君。 就在玄梦昔转身抬头并与钦天启目光相对的霎时,原本一脸肃穆威严的钦天启居然脸色大变,双目圆睁,霎时间面如土色。看他那样子,无疑是很震惊。 钦天启的反应远远超出玄梦昔的意料。原本以为即便是钦天启在雪飘飘不知情的情况下曾经见过她并识得她,那么如今他也至多是识破玄梦昔的假身份而已。那么按常理说来,他应有的反应应该是震怒才对。 但是钦天启见到她的表情居然是惊恐。 身为堂堂的天龙帝君,钦天启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的风浪没经历过,为何竟然会在见到玄梦昔的这一刻大惊失色。 这实在是不寻常。 “你……你……”钦天启忽然喃喃自语,接着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胥凤帝后一把扶着钦天启,接着钦天启的话头继续说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冒充雪飘飘!” 胥凤帝后忽然一改之前和顺的眉眼,声色凌厉地对玄梦昔斥道。 玄梦昔以为这话本应是从钦天启的口中说出才对,没想到方才胥凤帝后还对她亲和体贴,居然一下子就翻了脸。看来这天龙帝后的威名也不是虚得的,难怪钦伏桓与钦伏宸那顽劣的俩兄弟都十分惧怕他们的这位母后。 “凤后娘娘您在说什么?飘飘听不懂。”事到如今玄梦昔也只能是装傻,死咬着不承认,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胥凤帝后冷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入这天曲神山的,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之前你答应让伏宸授你琴艺,已是露出了破绽。伏宸与雪飘飘幼时曾结怨,真正的雪飘飘是绝对无法心平气和地与伏宸相处的。” 胥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玄梦昔说道:“你居然敢用这样一张脸混入天曲神山,并且故意接近我天龙的两位帝子,想必定然是早有详细的计划。我一直不揭穿你,就是想看看你来此究竟是何目的。如今你成功地来到了神界圣地,并接触到了神族帝君与众位神祗,可你却仍旧按兵不动,足可见你的心思深沉。” “说,是谁派你来的?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胥凤帝后的声音威严冰冷,让玄梦昔觉得简直是与从前她看到的慈眉善目的凤后娘娘判若两人。 “凤后,你何必为难一个小姑娘。”一旁的雪慕彦开口道。 胥凤帝后望向雪慕彦,有些不悦地说道:“慕彦,你是因为被这张脸迷惑住了,故而要偏帮这个妖女吧?你怎么不想想,还有谁会想到用这张脸来对付我们!” “凤后,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何必如此纠结。难道因为有些相似,就要牵扯到那些旧事上去吗?”雪慕彦捏紧手指,故作平淡地说道。 “慕彦你说得是不错,她长着这样一张脸是不错,但是她不清不白地来到这里就有问题了。”胥凤怒目圆睁与雪慕彦争辩道。 忽然,在一旁的钦天启居然从祭台之上走了下来,眼神迷茫地望着玄梦昔说道:“小娇,你回来了是吗?你终于原谅我肯来看我了?” 玄梦昔愣住了,钦天启居然唤她“小娇”,难道之前他们个个见着她都神色古怪是因为她长的像钦天启口中的那个“小娇”? “帝君,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小娇,我是雪飘飘。”玄梦昔迟疑地对天启帝君说道。 不料钦天启忽然双目赤红,暴躁地一把抓紧玄梦昔的双肩,将她转了过去并粗暴地一把撕破她背后的衣衫,接着狂吼道:“你胡说!雪飘飘受过损魔鞭鞭挞,背上有三道去不掉的疤痕,你没有!!” 说着一把将玄梦昔搂入怀中疯狂地喊道:“你就是小娇!小娇你终于回来了!” 玄梦昔被钦天启忽然狂躁的举动吓到了,惊呼道:“帝君,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什么小娇,放开我,快放开我!” 一旁的青虬君裕偃见钦天启居然有些失控,与雪慕彦一道将钦天启拉开。胥凤帝后一把将钦天启护住劝说道:“天启,你别激动,她不是雪飘飘,也不是小娇。小娇已经羽化了,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你冷静一下,不要让歹人有机可乘啊!” 钦天启愣住了,失神地喃喃道:“小娇羽化了?羽化了?……” 玄梦昔错愕地双手抱在胸前护住零落的衣衫,完全不清楚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雪慕彦立即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替玄梦昔披上,然后安抚她道:“不要害怕,这与你无关。” “二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玄梦昔不解地问道。 胥凤帝后冷笑道:“呵,二叔,叫得跟真的似的。你这个妖女还真以为自己是灵啸公主了?” 如今这个情形,玄梦昔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显然胥凤与钦天启都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正如钦天启所言,雪飘飘背上的三道疤痕那是作不了假的。 “凤后娘娘,我……”玄梦昔感觉如今承不承认自己是冒名雪飘飘其实差别并不大了,只余下了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脱身的问题。 然而想要在胥凤与钦天启的面前全身而退,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的。即便雪慕彦愿意帮他,可天龙战神裕偃呢?他是会袖手旁观还是会出手相帮? 玄梦昔正想着,忽而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石阵外响起: “谁说她不是灵啸公主了?” 这声音是…… 灵啸帝君雪慕寅!! 众人朝那声音传出之处望去,只见一身素白丝袍的雪慕寅出现在了石阵之中,后面跟着同样一身白衣与玄梦昔身材相仿的雪飘飘。 雪慕寅的出现让钦天启陡然冷静下来,他挣脱胥凤搀住他的手臂,上前几步望着雪慕寅问道:“雪慕寅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她是你的女儿雪飘飘?” 雪慕寅悠然地笑笑,一把揽过身后的雪飘飘说道:“这个才是我的女儿雪飘飘。” 钦天启仰天大笑,忽然收住笑容指着玄梦昔冷冷地说道:“那她又是谁?” 雪慕寅淡淡说道:“她是我的女儿雪飞飞啊。” “雪慕寅,你到底有几个女儿?”钦天启冷笑道。 “钦天启,我有几个女儿需要同你交代么?你都有十个女儿,我有两个女儿怎么了?”雪慕寅轻蔑地望了钦天启一眼,走上前去一把牵起玄梦昔的手说道: “走,飞飞跟父君回家。” 第一百二十一章 疑云重生 乱点鸳鸯 雪慕寅丝毫不理会众人惊异的目光,一手牵着玄梦昔一手搂着雪飘飘,直接往石阵之外走去。 雪慕彦见状紧跟着也离开了石阵。 这天柱峰之巅只剩余钦天启、胥凤以及青虬君裕偃三人。 裕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说道:“既然都走了,那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此处了。” 走了几步,回头望了望钦天启继续说道:“帝君还是要多加保重。当年大战之时,帝君是何等威武从容。这么多年未见,貌似竟有些不复当年了。” “战神,你这些年一直沉睡休养,并不知晓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天启他……”胥凤帝后在一旁开口说道。 “火凤,住口!”钦天启厉声喝住胥凤帝后,看着青虬君裕偃说道:“本君安好不必战神挂心。当年大战战神损耗过度,至今都未完全恢复,还是少在外走动,早些回青虬继续好生休养吧。” 裕偃淡淡地笑了笑:“帝君没事就好,我也是懒得理这些个闲事。等了却应允朋友的承诺之后,我就要回青虬去继续闭关了。” 钦天启轻轻点了点头,裕偃也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往石阵外行去。 胥凤帝后见裕偃离开,不解地问向钦天启:“天启,你方才为何要阻止我同战神解释?” 钦天启眉头蹙起叹道:“解不解释有何区别?不过是些已经过去了的小事,又有什么可说的。” “你这么多年虚耗自己的神力不间断地为他续命,又岂是不足挂齿的小事?战神不仅对此丝毫不知情,还以为这些年是护元神珠在护住他的命。那护元神珠受到天谴都封印那么多年了,哪还那般本事。如护元珠还有那聚灵的本事,当年你早就将小娇……”胥凤说着忽然停住了嘴,似乎她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开始担心钦天启的情绪再次不稳。 “战神是我天龙神族战士们的精神领袖,他为了保全我们天龙神族在大战中以命相搏,我所做的这点事不过是替天龙神族对他的一些补偿罢了。而且用神力为他续命,对我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钦天启淡淡地说道。 见钦天启并无异常的反应,胥凤于是继续说道:“若不是因为此事的影响,你怎会如此容易情绪失控?方才那妖女的确是有几分像小娇,但是却不至于让人见了便误会她便是小娇。天启,你今天的表现让我都觉得有些意外了。” “我……方才是太过失态了。”钦天启长叹一声,继续说道:“火凤,我总觉得小娇不会原谅我了,即使有机会回来,她肯定也不愿意再见我了。” “天启,我知道此事一直是你的心结,但是从始至终你都并没有错,又何必苦苦纠结。”胥凤说着,一把扶住了钦天启的手臂。 钦天启的面上忽然露出苦笑,目光投向远方转而对胥凤说道:“火凤,你说那女子究竟是何人,为何灵啸一脉如此袒护她?” 胥凤自然知道钦天启说的是玄梦昔,顺着钦天启远眺的方向望过去,眼中满是疑虑之色:“她与灵啸一脉有何渊源我不知晓,但据我暗中派到天虚殿中的探子所报,灵啸的人除了雪慕彦之外,其他人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而是一直以为她是雪飘飘。但今日雪慕寅居然亲自认了她,并说她是雪飘飘的姐妹雪飞飞,这其中是必有蹊跷的。” 钦天启点头道:“雪慕寅与玉玲珑只有雪飘飘这一个独女,这乃是神界众所周知之事。如今雪慕寅忽然又冒出一个女儿来,却又在曲云峰顶着雪飘飘的名号行事,还长的与小娇又几分相似。这实在是太过惹人生疑。” “是啊,就怕雪慕寅是为了维护他二弟雪慕彦,而雪慕彦则是被那妖女迷惑失了理智。这样那妖女通过控制雪慕彦而间接操纵灵啸一脉,然而她背后的势力再慢慢渗入到神界之中,那就麻烦了。而且今日你也看到了,那妖女似乎还与战神有些牵扯……”胥凤继续说道。 钦天启眉头又是一皱,认同地说道:“战神倒无需担心,裕偃我了解,不至于着一个小丫头的道。但火凤你的话很有道理,灵啸一脉就很难说了。雪慕寅随性,雪慕彦多情,这二人都是容易被感情影响意气用事之人。故而,你的探子还是要继续盯着天虚殿那边,不可松懈。” “这个你放心,那边我会盯着的。”胥凤搀住钦天启继续说道:“咱们也该回去了,孩子们都在龙池宫等着天祭之后的大宴呢!咱们一家子人也难得齐聚,别让大家等太久了。” 钦天启点了点头,与胥凤一并往曲云峰而去。 此时的曲云峰天虚殿内,气氛很是古怪。 雪慕寅一改平日顽童一般的模样,面上皆是肃穆之色,将立在面前的玄梦昔反反复复地打量着。 方才在天柱峰上,他一副慈父的模样,不顾众议极力地袒护玄梦昔。然而到了这天虚殿内,转眼竟又换了一种画风。玄梦昔被雪慕寅这般看的心里直发毛,不知道这个灵啸帝君究竟想怎样。 倒是雪飘飘上前去一把抱住雪慕寅的胳膊说道:“父君,你这般盯着人家做什么?让人家梦昔好不自在啊!” 雪慕寅忽然又面上挂起了笑容,看着雪飘飘说道:“我在认真地将我宝贝的救命恩人刻画在脑子里牢牢记住啊,你也知道父君老啦,容易健忘啊!” 说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向玄梦昔道:“不知这位梦昔姑娘是如何来到曲云峰,又为何来曲云峰呢?” 站在玄梦昔身边的雪慕彦准备开口,被雪慕寅伸手止住:“二弟,我没问你。” 玄梦昔心中十分纠结,不知雪慕寅问这话是不是其中有什么深意。想来雪飘飘既然能请动他去往天柱峰相救于她,又怎会没有同他说明她来到这曲云峰的原委。 雪飘飘明明知道她是为寻护元珠而混入的天曲神山,但雪慕寅如今明知故问是什么意思?难道雪飘飘并没有同她父君说实话? 玄梦昔心中打着鼓,寻思着这话究竟怎么答才好。 不料雪慕寅未等玄梦昔开口,居然继续问道:“你是为寻人而来?” 玄梦昔抬起头来,没想到雪慕寅跳过洪荒宝物护元珠不问,而是直接问她是不是来此寻人。莫非雪飘飘压根就没同她父君提到护元珠之事?或者说她并不想让她父君知晓,如今她被青虬君裕偃押在水月洞天之事? 如果是这样,倒是也说得过去。雪飘飘同她父君的关系好归好,但是她身为堂堂一个灵啸公主,被人当作一个物件抵押在了裕偃那儿,这总归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她跳开此事不提也是情有可原。 “呃,帝君说得不错,我确是为寻人而来。”玄梦昔点头答到。 雪慕寅很满意玄梦昔的答案,点头称赞道:“不错,看来你还是个实诚的孩子!”说着继续问道:“那你要寻的人寻到了吗?” 玄梦昔心想,这灵啸帝君看来是打算步步深入啊!先问是不是寻人,接着问人寻到了没有,那么紧接着是不是要问这人在哪里姓甚名谁之类的呢? 不知道雪飘飘有没有同她父君交代清楚在青虬水月洞天发生的事。可以肯定的是她既是同雪慕寅提到了玄梦昔是她的救命恩人,证明她应是同她父君有说到他们一同在水月洞天惹到青虬君裕偃,尔后玄梦昔为救她而受了伤。如此这般玄梦昔才成为了她的救命恩人。 但是这个中间又牵扯到了钦伏宸,雪飘飘有没有同雪慕寅提起与她有着三鞭之仇的钦伏宸呢?雪慕寅如此宠溺这个宝贝女儿,对于故意伤害到她的那个小子,自然是不会放过。 雪慕寅在此层层推进地询问玄梦昔所寻之人,是不是想从她这里获取到什么关于钦伏宸的消息?难道他已经猜到了玄梦昔与钦伏宸之间的关系,故而想一探底细之后,利用她来报复钦伏宸? 堂堂的灵啸帝君,应该不会卑劣至此吧! “呃……算是寻到了吧。”玄梦昔也不想撒谎了,于是老实地答道。 对于玄梦昔的回答,雪慕寅似乎毫不意外。显然他早已经知晓了答案,只是再同玄梦昔求证而已。 雪慕寅继续点了点头,忽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哈,让我猜猜你要寻的这人是谁!” 玄梦昔有些意外,看了看雪飘飘问道:“帝君不知道我来此寻的人是谁么?” 雪飘飘望了玄梦昔一眼说道:“呃,他就喜欢自己猜!” 雪慕寅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睛说道:“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猜得不错吧!” 玄梦昔心中不禁有些好笑,如今钦伏宸明明在龙池宫,灵啸帝君这个近在眼前的概念似乎用得不够恰当吧!如今眼前只有雪飘飘和雪慕彦二人…… 玄梦昔忽然心中一动:难道雪慕寅竟是误会她寻的人是雪慕彦?! 见玄梦昔不答话,雪慕寅走到雪慕彦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二弟,你的眼光果然是一如既往啊!这让那些苦苦等候你的佳人们情何以堪?特别是……咳咳……”说了一半,雪慕寅忽然停住了故意清了清嗓子,接着转而望着玄梦昔感叹道:“还真是像,确实像啊!” 雪慕彦听到雪慕寅的话,不禁愣住了,无奈地解释道:“大哥,你误会了……” “呵呵,我是误会了啊。如今搞得她成了我的女儿雪飞飞,你成了她二叔,这关系乱了……乱了啊!”雪慕寅自己一边笑着一边继续说道:“没事没事,反正你在外面的名声本就不是太好,传言都说你是风流成性,也不在乎多加上这**的一条了。” 玄梦昔不禁无语了,这灵啸帝君怎么就这般胡乱将她与雪慕彦配做一对了? 这分明就是乱点鸳鸯谱嘛! 第一百二十二章 飘飞不分 花影秘闻 任凭雪慕彦如何辩解,雪慕寅似乎都认定了玄梦昔之所以来到这曲云峰上,完全都是因为他的缘故。故而雪慕彦到最后尾也放弃了同他那个如顽童一般帝君大哥解释,想着反正过了今日雪慕寅便要连夜赶回凌霄宫,于是就任由他误会去了。 雪飘飘自是知晓内情,却故意不同她父君多说,一个劲地在旁边偷笑。雪慕寅以为她只是在笑着看热闹,于是故作严肃地同她说道:“飘儿,大人的事情你这个小孩子少听一点!” “父君,如今她都成了我的姊妹雪飞飞了,她的事情怎么我就不能听了?”雪飘飘摇着雪慕寅的手臂笑着说道。 雪慕寅的眉毛拧作两条蚯蚓一般,又故作神秘地说道:“嗯,这个姊妹是做不了多久了!保不齐改天你就要对她改称呼了!” “啊!真的吗?”雪飘飘张大嘴巴,故作天真的模样。接着跳到玄梦昔的身边拉着她的衣袖小声说道:“我二叔真不错的!哈哈!” 一直在旁没有出声的玄梦昔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声对雪飘飘说道:“雪飘飘,够了好吧!你就别继续掺和了!” 雪慕寅见玄梦昔与雪飘飘二人在窃窃私语,于是也不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高声朝内堂喊道:“雪儿丫头!你的酒菜都备好没有?今日我要同慕彦不醉不归!” 雪儿听到灵啸帝君的呼唤,从内堂跳了出来:“酒菜早就备好啦!只是帝君啊,你要是真的醉了酒还敢回凌霄宫去吗?不怕帝后娘娘把你给赶出来么?” “雪儿丫头!你这张利嘴越来越刁滑了!”雪慕寅笑呵呵地说着,脸上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样子。 雪儿行出内堂,见到玄梦昔与雪飘飘并肩而立,不禁好奇地说道:“咦,原来今日还有客人呢!” 雪儿与雪飘飘乃是初次相见,之前她一直以为玄梦昔就是雪飘飘,故而今日见着真正的雪飘飘之后,她倒生出这样的误会来了。 雪慕寅笑笑,对雪儿说道:“雪儿丫头,你不但嘴滑而且眼尖呢。” “公主旁边的姑娘那么大个人站在哪里,我瞧不见便是眼瞎!”雪儿瞪大眼睛对雪慕寅说道。 “公主旁边不是姑娘,公主旁边也是公主!”雪慕寅继续笑着说。 雪儿听雪慕寅如此一说,于是往前一步朝雪飘飘轻轻行了个礼道:“不知这位公主怎么称呼?” 雪飘飘望着雪儿,调皮地笑着说道:“你就是父君常提到的雪儿?小丫头上次你托父君带回凌霄宫的雪花糕做的很是不错哦,今日可有做?” 雪儿愣住了,转头望向雪慕寅不解道:“帝君,这位究竟是……” “你猜?”雪慕寅眨了眨眼睛,那样子一点都不像一脉神族帝君,而似一个童心未泯的孩童。 雪儿觉得头有些大了,挠着头又望向玄梦昔问道:“公主,这位究竟是……” 此般情形,玄梦昔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雪儿了,只好讪讪地笑了笑,并不正面回答雪儿,而是学着雪慕寅的样子故意反问道:“嗯,你觉得呢?” “我觉得……她可能是……咱们灵啸的人。可帝君又说她是位公主,清舞公主和飞扬公主两位姑姑我都认识,除此之外,我们灵啸并无其他的公主了啊!”雪儿犹豫着说道:“难道……帝君!你好大的胆子啊!!这事帝后可知晓?” 雪慕寅故作神秘地说道:“雪儿丫头,如今你可是撞见了一桩灵啸的秘辛之事了哦,嗯,如果嘴巴不严的话小心……” “帝君,你少来这套吓唬我!你当心我真捅到帝后那里去!”雪儿有些气愤地挥着拳头。 雪慕彦走上前去将雪儿拉到一旁柔声说道:“好了雪儿,帝君同你开玩笑呢!这位是真正的飘飘公主呢!” 雪儿惊讶地长大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是飘飘公主?!” 雪飘飘挺起胸脯扬了扬眉毛说道:“怎么雪儿丫头,难道我不像公主?” “那……那……那……她呢?!!”雪儿结结巴巴地继续指着玄梦昔问道。 “这位也是公主啊!”雪慕寅笑着说道:“这位你叫飘飘公主也行,叫飞飞公主也行!随你喜欢!” “飞飞公主?飘飘公主?”雪儿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已经彻底被绕晕了。 雪慕彦摸了摸雪儿的脑袋说道:“好啦好啦,雪儿你也不必纠结了。你从前怎么叫就怎么叫,不碍事。快去把酒菜呈上来,我与大哥难得有闲能把酒言欢一场呢!” 听到雪慕彦这么说了,雪儿点头道:“嗯嗯,神君稍后,酒菜马上来!”说着快步回了内堂。 这日雪慕寅兴致很高,一是因为平日里玲珑帝后看得紧,他确实难得与雪慕彦有这般把酒言欢的好时光;二是因为久不相见的爱女雪飘飘如今陪伴在身边;三是误会了玄梦昔与雪慕彦的关系,以为雪慕彦终于找到了心中所爱。 这三点让雪慕寅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酒兴勃发地与雪慕彦一杯接住一杯。玄梦昔自知不胜酒力只是浅酌了两口,雪慕彦也晓得她不能多喝,早早让她回房歇息去了。雪飘飘倒是海量,一直陪着雪慕寅和雪慕彦二人喝酒玩闹直至日暮。 入夜后,雪慕寅连夜赶回了凌霄宫。雪慕彦与雪飘飘皆醉意浓重地睡下了。 天虚殿终于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 玄梦昔却并无睡意,在白莲石台之上架起许久不弹的乌木古琴独自弹了起来。 自从青虬回来之后,钦伏宸整日忙忙碌碌无暇来教她弹琴,她这半吊子的琴技又生疏了不少,加之今日经过了这般起起落落,让她如今心中乱得很,故而弹起琴来频频出错。 “你这琴是故意弹成这样引我过来的?”钦伏宸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玄梦昔停住手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转身看着钦伏宸道:“你来了?你父君和母后都回去了吗?” 玄梦昔今日弹琴并非故意为之,但她确实是一直在等着钦伏宸的到来。 钦伏宸走上前去,轻轻将玄梦昔搂在怀里怜惜地说道:“今日我父君和母后可是让你受委屈了?” 其实今日之事玄梦昔早有心里准备。她冒名雪飘飘在此,早就知道这假身份会有被揭穿的一天。天启帝君的反应虽然出乎她的意料,胥凤帝后虽然言辞犀利,但是她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但是听到钦伏宸的这番话,玄梦昔忽然心中一酸,无端端地觉得好像是有那么点委屈了。 把头埋在钦伏宸的胸口,玄梦昔懊恼地说道:“其实吧,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只是如今你父君和母后对我的印象似乎不是太好,以后不知该如何面对了。” “找机会我会同父君和母后好好解释一下的。”钦伏宸抚摸着玄梦昔如瀑般的长发,继续说道:“我早该想到母后应是看穿了你的身份的,不然怎会让我教你学琴,又怎会在学琴之时安插探子随入到天虚殿来暗中监视。” “暗中监视?!”玄梦昔惊讶地望着钦伏宸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胥凤帝后有派探子暗中监视我们?那如今有没有人在监视我们啊?!”说着,不禁四处张望起来。 “不用担心,现在那探子不在。”钦伏宸扶着玄梦昔在白莲石台之上坐下来,继续说道:“你可曾记得前段日,你们天虚殿中的花草树木时而繁茂时而稀疏,后来很多花草无故地枯死了么?” “嗯,怎么了?这事同你母后的探子有关系?”玄梦昔问道。 钦伏宸点头道:“不错,母后的探子名为花影,能随意附着在花草树木之上不为人所察觉。早在母后让我教你学琴之日起,每日花影都会尾随着我入道天虚殿中,然后隐在园中的花木之间进行探查。” “这花影为何要尾随你入到天虚殿中而不单独过来探查呢?”玄梦昔不解道。 “因为雪儿。”钦伏宸说道。 “雪儿?”玄梦昔表示不解,这花影同雪儿有什么关系? 钦伏宸见玄梦昔想不明白,于是接着说道:“你有所不知,这雪儿看似身无长物,其实嗅觉非常敏锐。陌生人的气息很容易被她察觉到。花影身为一个探子,早就知晓了这一点,故而她不敢贸然入到天虚殿中,而是每次借着有其他人的气息掩盖下随入进来探查。” “原来如此。”玄梦昔感叹道:“你不说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 说着,玄梦昔颇为黯然地继续叹道:“伏宸,你说如今你父君母后已经识破了我的身份,虽说今日有雪慕寅给我掩饰过去了,但是明眼人都晓得他是在故意袒护我。你父君和母后是绝然不会相信我是雪慕寅的女儿,接下来他们一定会继续调查的我身份。你说这下一步,我该如何是好呢?” “既然已经瞒不下去了,那么就摊牌吧。”钦伏宸眉头皱起,紧握着玄梦昔的手望着她说道:“小昔,我们一起面对。” “伏宸……”玄梦昔望着钦伏宸,他的眼中满是坚定,他的手是那么的温暖。 既然逃不过,那勇敢就面对吧。 总有这么一天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檀香萦绕 古琴情深 初一朔日,空无月影,只余点点星光点缀着无边无际的暗夜。 凉风卷着钦伏宸身上熟悉的木檀香气,将玄梦昔萦绕。被钦伏宸执起的双手在泛着淡淡幽光的冰丝琴弦之上游走,弹拨出了那熟悉的曲调。 先是一曲《长相思》,接着又是一曲《凤求凰》,紧接着又是《清夜吟》与《长门怨》……一曲接着一曲。那悠扬婉转的琴音让玄梦昔沉醉其中,将白日的一些个繁杂的旧事尽数抛却在脑后。 她在抚琴却又不在抚琴,手在丝弦之间,而思绪却随着飞扬的音律徜徉在九霄云外。她很享受与钦伏宸一并执手抚琴的这种感觉,这个人离她很近,这个人的心也离她很近。 此时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每一次心跳,感受到他的每一寸呼吸。他的掌心将他身体中的暖意渡到她的体内,他的琴音将他弦弦深情传递到她的心间。 玄梦昔放松地将头轻轻往后,慵懒地靠上钦伏宸的胸膛之上。钦伏宸忽然停住了在丝弦之上游走的双手,从身后将她搂紧问道:“怎么?困了么?” 玄梦昔轻轻摇头道:“人有些乏了,却并无睡意。” “那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陪着你。”钦伏宸轻轻地说道。 “嗯。”玄梦昔靠在钦伏宸的怀中,将双目闭起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钦伏宸身上淡淡的木檀清香让她想到了他在龙池宫中屋门口的那两株小叶紫檀树,还有他房中燃起的淡淡熏香。那宁静幽雅的格调,她很是喜欢。 或许你爱上了一个人,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地爱屋及乌,爱上关于他的一切。你会觉得他的所有都是那般的美好,让你爱不释手。 作为一个魔族,他们与梵天诸佛本无交集,魔界也从不曾有过与梵天有关的物品。初初嗅到钦伏宸身上那淡淡的木檀熏香之时,玄梦昔本是很不习惯的,总觉得那不该是一个少年身上该有的味道,那应是属于恬淡寡欲的长者。 而此时,淡淡的木檀香气却让玄梦昔沉醉,这独特的味道让她觉得宁静致远,让她分外地享受。她已经从最初的不习惯转而疯狂地喜爱,只因这是他的味道。 靠在钦伏宸的怀中,被他的一切包裹着,玄梦昔觉得很是安心。本无睡意的她,竟就这般慢慢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躺在床上的玄梦昔慢慢地睁开眼睛,映入眼中的却并非平日里熟悉的景象。满眼青色的帐幔让她有些错愕,以为自己还在梦中。钦伏宸已不在身边,那熟悉的木檀香气却依旧萦绕在身边,而且似乎比平日更为浓烈。 是梦吧,应是梦没错吧。 玄梦昔心中低叹道。 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那青纱帐幔,玄梦昔愣住了。 诺大的房中青色帐幔的围床置于中央,除了角落矮几上燃着熏香的香炉之外,整个屋子里面便只剩下一座空空的琴架。 这是…… 这是钦伏宸的房间。 昨夜钦伏宸竟把她带到龙池宫中来了?玄梦昔不禁有些意外。 想到昨晚钦伏宸说过的,既然瞒不住了就摊牌,难道他打算今日带她去面见他的父君母后么?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些?玄梦昔没想到他居然这般雷厉风行,她可是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天色还并不明亮,屋内的夜明珠光芒很幽暗,应是钦伏宸怕扰了她安眠,于是特地将夜明珠的光线调暗了。 玄梦昔从床沿边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轻轻往外走去,外间明亮如白昼,洁白的光华从木质雕花的屏风中透进来,在青色的地板之上投射出清晰的光影,犹如一条白色的飞龙,在暗夜之中游出。 她的脚步极轻,不仔细倾听的话根本无法察觉。走到木质屏风后面,猫着身子悄悄地探头朝外望去,却撞上了一个柔软的物体。玄梦昔抬头一瞧,钦伏宸正低头淡淡望着她,满眼都是不解的神色。 “醒了?怎么蹑手蹑脚地跟做贼似的?”钦伏宸说着,一把牵起玄梦昔的手拉着她穿过中间的茶室,入到旁边的书房之中。 看着书案之上墨迹未干的宣纸,玄梦昔已是知晓钦伏宸又是一夜未眠。 从前在灵蝶谷中,钦伏宸便有着这个习惯,晚上无法入睡的时候便会独自去书房抄写经书。原本抄经是胥凤帝后为了惩罚他幼时顽劣在禁闭他之时让他静心思过而为的,然而这么多年后,这反倒演变成为了他打发时间的一种习惯。 “你又一夜没睡?要不去躺下休息一会?”玄梦昔望着钦伏宸说道。 “想着一些事情,有些睡不着。”钦伏宸握着玄梦昔的手,低头看了看说道。 似乎他们二人在一起,玄梦昔总是很快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而钦伏宸却总是很难入眠。 玄梦昔回握着钦伏宸的手说道:“有什么可想的,走一步算一步吧。你父君与母后实在看我不惯的话,大不了我就回青虬去,找处僻静之地隐居起来。三爷你呢,得空就去我那里溜溜,顺道给我带点好吃好喝的。” “呃,你说得倒是轻松。”钦伏宸皱眉道。 “不然呢?现在犯愁并无用处,又何必自寻烦恼呢!”玄梦昔说着抬起头来望着钦伏宸说道:“对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钦伏宸见玄梦昔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不明白她究竟忽然想到了什么。 玄梦昔嘟着嘴有些撒娇地继续说道:“那个……我听闻从前人家男女之间会互赠信物用来定情之用,貌似你从来没有送过我什么吧?” 钦伏宸听到玄梦昔忽然提到这个,不由笑了起来:“谁说我没有送过你东西?” 玄梦昔歪着脑袋想了想,疑惑道:“你送过我什么吗?” 她仔细地回忆了一番在灵蝶谷中以及在曲云峰上,钦伏宸似乎都并未送过什么东西给她呢。灵蝶谷中他留给她的便是额上那蔷薇花印,在曲云峰上他也只是在那次借菩提子之名去探望她时随手丢了一本经书给她。 那经书自然算不得什么定情之物,如若额上那亲手描绘的蔷薇花钿算是钦伏宸送给她的定情之物的话,也倒是说得过去,但是如今他还未恢复在灵蝶谷中的那段记忆,又怎么会记得她额上的这花钿的来历呢?这显然是说不通的。 如今钦伏宸的记忆之中,唯有他们在青虬山中以及在曲云峰上共处的时光,但玄梦昔反反复复地在记忆之中都并未寻到什么线索。钦伏宸确实是并没有送过她什么东西呢! “你再仔细想想。”钦伏宸笑着说到。 玄梦昔抬眼望着钦伏宸:“三爷,你可是又在戏弄我?” 钦伏宸圈起手指捏起玄梦昔的下巴,无奈地说道:“那乌木古琴都跟了你快半年了,你就那般的无视它么?” 乌木古琴?! 玄梦昔很是意外,她一直以为那乌木古琴是琴艺课上发配的,从来未想过它与钦伏宸有什么关系。 “那琴是琴艺课上师姐钦风谣给我的啊,不是上课的人每个人都有配琴么?”玄梦昔疑惑地说道。 “谁说琴艺课会给你们配琴啊!所有上课的人琴都是自己准备好带去的好吧!”钦伏宸转而轻轻捏了捏玄梦昔的脸蛋。 玄梦昔捧着脸惊讶道:“是么?你的意思是那琴是你的?可风谣师姐明明说是胥凤帝后特地给我留的啊!” “小昔,你的风谣师姐是我的什么人?”钦伏宸见玄梦昔惊讶的模样,于是提醒着说道。 “风谣师姐是你的长姐……”玄梦昔缓缓说道。 “我托我长姐编个理由送张琴给你,有什么难的?”钦伏宸继续问向玄梦昔。 “你这送人礼物的手法也是挺特别的,跟那些游神散仙们做好事不留名似的,你这送人东西做得这般隐秘而且滴水不漏,让收礼之人都不知道是谁送的啊!”玄梦昔扬起粉拳轻轻朝钦伏宸的胸口捶了一下娇声抱怨道。 “你想送我东西直接送过来不就好了,干嘛要假手于人,而且还不让我知晓呀?”玄梦昔的手在钦伏宸的衣襟之上一边拨弄着一边说道。 “呃……你真想知道原因?”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眉毛轻轻挑了挑。 “当然啊!你快说!”玄梦昔顺手帮他整了整衣衫,认真地望着钦伏宸等他回答。 钦伏宸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我……怕……送了你不收……” “啊?!”玄梦昔听到钦伏宸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拐弯抹角地托钦风瑶送琴给她,不禁心中哑笑。 “你怎么会那么想?我为何要拒绝你送我的琴?”玄梦昔不解地问道。 “当时听说了你选了琴艺课要去学琴,所以萌生了要送你一张琴的想法。你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我那时根本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万一送过去你不收,给我退了回来的话,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啊!” 钦伏宸说着话,那表情很是幼稚。玄梦昔不禁想到从前听闻过的,说男人其实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她以为钦伏宸不是,但是她却发现她错了。她只是从前并未发现钦伏宸的这一面而已。 他的这副样子,确实像个孩子。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忆不归体 情已满心 看着钦伏宸这副样子,玄梦昔不禁心生感叹,原来他竟然也有如此一面。 从前她只知晓他少年老成,心思沉稳,虽然偶尔会口是心非但是却总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却从来不曾想到他也会像个孩子。 钦伏宸忽然表现得很是羞赧的样子,对玄梦昔继续说道:“而且,人家以前也没有送过女孩子东西,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嘛!” 玄梦昔此时很想跳起来抓狂地说道:钦伏宸,你是在搞笑么? 可是看到钦伏宸这副难得一见的幼齿模样,玄梦昔不禁又有些心软,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啦好啦,现在我正式宣布,你送的礼物我收了!” 说着玄梦昔有些泄气地说道:“貌似人家定情不是都送些方便贴身携带,然后时时能睹物思人的物件么?还没见过送那么大张琴给人定情的呢!” 钦伏宸见玄梦昔这么说,收起了之前那副幼齿的模样,转而正色道:“嗯,这琴你既然收了,那么便要时时带在身边,不能像上次那般忽然不辞而别将它弃而不理。” 玄梦昔惊道:“难道我去哪儿都还要将那么大张琴背着么?”说着很是为难的样子:“这……我能说换个定情的东西么?” “不行,送你琴是有意思的。”钦伏宸望着玄梦昔认真地说道。 玄梦昔撇了撇嘴道:“切,不就是琴与情同音么?还能有什么意思?” 钦伏宸面上有些尴尬,显然玄梦昔一语中的,但是他又不愿意承认这点,于是开始谈起了那张乌木古琴的来历。 “你可知那琴可不是普通的琴,制琴的木料乃是选自梵天独有的黑檀木,琴弦乃是赤炎冰缘峰的冰蚕灵丝,经过神界第一琴师赤炎帝君羲曜旷亲手细制而成。这九天之上,能与此琴相媲美的唯有我母后手中的洪荒宝物凤凰琴。”钦伏宸说着,一边观察着玄梦昔神色的变化。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说起这琴的来历,微微有些吃惊。她一直以为这琴就是一张普通的琴,和琴艺课上其他人用的琴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经钦伏宸这般一说,她顿时觉得这些日子自己倒是委屈那宝贝了。 “我……”玄梦昔轻轻扶了下额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之前对琴艺一窍不通,也是到了曲云峰上方才跟你学了几招。我还真没瞧出你这乌木古琴的宝贝之处呢!” 钦伏宸笑笑:“那琴的灵动之处被我封印住了,故而一般人确实是瞧不出它的特别。” “灵气被你封印住了?为何你要这般做?”玄梦昔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它太多引人瞩目。你知道的,我这人比较低调。”钦伏宸说着,淡淡地笑了笑。虽是这般同玄梦昔说,但是钦伏宸封印乌木古琴的真正原因却是因为不想让引起他的母后注意罢了。 这世间知晓这古琴来历的人唯有三人,它的主人钦伏宸、制琴之人羲曜旷以及钦伏宸的小妹钦灵希,连钦伏宸的八弟钦伏桓对此都毫不知情。如今又多了一人,便是乌木古琴的新主人玄梦昔。 “为何赤炎帝君羲曜旷愿意亲手为你制琴?”玄梦昔很是好奇,虽说她听闻过钦伏宸与羲曜旷私交甚密,乃是往年之交。但是她仍旧很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如何发展而来的。 “羲曜旷其实算是我的师傅,他知道我一直想要一张好琴,故而也一直在帮我物色。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没有找到心仪的琴,于是提出了想要让他亲手帮我制一张琴的想法。他得知我这个想法之后很是支持,于是在机缘巧合下便有了此琴。”钦伏宸从容地说道。 玄梦昔惊讶道:“赤炎帝君羲曜旷是你的师傅?!你的琴艺不是传承自你母后胥凤么?” “呃,其实我母后的琴艺也曾得到羲曜旷的指点。这神界之中,赤炎帝君羲曜旷的琴技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钦伏宸拉着玄梦昔走到窗边,倚着窗棱轻轻揽着她的腰继续说道:“我少时痴迷琴艺,于是曾背着母后偷偷向羲曜旷求教,羲曜旷于是私下教授过我琴技,虽未正是拜师但是却有着师徒的情谊在那里。外界都盛传我与羲曜旷乃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也有说我们乃是往年之交,其实所传并不实。” 听到钦伏宸说道这里,玄梦昔忽然转过身去圈住钦伏宸的脖子,眼睫低垂着说道:“其实……” “其实什么?”钦伏宸看着玄梦昔颇为犹豫的样子,不禁有些不解。 “其实外界对于你与赤炎帝君的传言,还有着一种版本。”玄梦昔睫毛微颤轻轻地说道。 “是什么?”钦伏宸听玄梦昔如此一说,很是好奇地问道。 “就是那个……说是赤炎帝君羲曜旷一直未娶帝后的原因是……”玄梦昔吞吞吐吐地说道:“说是因为他是一个断袖……” 玄梦昔抬起眼睫,望着钦伏宸说道:“而你和羲曜旷私交甚密,故而……你们两人的关系也是……不同寻常!” 钦伏宸听完玄梦昔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很是无语地笑笑:“那你信么?” “我……”玄梦昔撩动着羽扇般法人长睫毛笑着说道:“我曾经信过。不过现在不信了!” 钦伏宸圈起手指轻轻捏了捏玄梦昔的下巴笑道:“算你识相!”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脸上虽然挂着笑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莫测的神色。缓缓松开圈住钦伏宸脖子的双臂,玄梦昔忽然绕到钦伏宸的身后,将头轻轻靠在了他的背上神秘地说道:“伏宸你闭上眼睛,我给你看样东西。” “呵,你是也有东西送我?”钦伏宸猜测着,接着继续说道:“也是,不都说定情信物是互赠的吗?这样算起来是你该送我件什么东西才对!”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的后背说道:“是,我是有东西想给你,不过那是本来就属于你的东西,或者说是属于我们俩的东西。” 钦伏宸并未闭眼,而是忍不住转头道:“小昔,你说什么?” 只见玄梦昔的手心中托着一块形似鹅蛋通体晶莹剔透的东西,满眼期盼的望着他。 “这是什么?”钦伏宸不解地问道。 “这是……”玄梦昔轻轻地开口说着,结果话还未说出口,那晶莹剔透如犹如寒冰一般的物体忽然发出耀眼的白光,将玄梦昔整个人笼罩起来。玄梦昔在白光中神秘地望着钦伏宸,身影渐渐模糊,忽然光芒向四周散射而去,接着那光源慢慢暗淡了下来。 钦伏宸被刺目的光芒晃得眨了眨眼睛,再次定睛望着眼前的玄梦昔,她手中的那块形似鹅蛋的冰块已经消失不见。 “小昔……”钦伏宸错愕地唤道。 “嘘!”玄梦昔故作神秘地竖着食指伸到唇边,示意钦伏宸不要出声。接着轻轻握起钦伏宸的双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钦伏宸,你还记得吗?……” 钦伏宸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脑中的记忆忽然转化做一幅幅的画面,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出。接着整个人仿佛堕入无底的黑洞之中,陡然下坠,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站在钦伏宸跟前的玄梦昔慢慢地松开了握住他的双手,钦伏宸紧闭双目整个人顿时失去支撑忽然向后倾倒而去。眼见钦伏宸即将倒地之际,一个白衣身影忽然从旁飞速闪出一把将钦伏宸扶住。这忽然出现的不是别人,而是那玄梦昔。此时站在钦伏宸面前的玄梦昔已经变了模样,一身冰蓝色的长裙,面上带着些微微的错愕之色,正是那冰魄魔晶所化的幽冰姑娘。 玄梦昔将钦伏宸扶住,问向幽冰:“你怎么这么突然地出现了,还好我反应快,不然肯定会被钦伏宸瞧出端倪来的。” 幽冰被玄梦昔这般一唤,终于回过神来说道:“我只是刚好醒了而已,忽然听到钦伏宸的声音有些激动,觉得这是个接近他的好时机。”说着望着玄梦昔说道:“事实证明我这个机会把握得很好不是吗?” 玄梦昔将钦伏宸扶回床上躺好,紧接着继续同幽冰说道:“那现在你打算如何?是不是尽快对他实施牵引之术?” 幽冰点了点头道:“恩,是要尽快通过钦伏宸的主体对他游离在体外的记忆进行牵引,他要是醒了就不好办了。” “那就开始吧。”玄梦昔对幽冰说着,从床沿边起身来让开,示意幽冰赶紧上前来。 幽冰走到床边,双手交叉平举到钦伏宸的上方,口中默念了一阵,掌心翻转间交叉的双手结成了一个漩涡状的光阵。周围透明的空间似乎有些变形,好像要被吸入其中一样。 那漩涡光阵越转越快,却越变越小,随着转速达到上限之后,那光阵最终在钦伏宸的身体上方消失不见。 玄梦昔急切地凑上前去问向幽冰:“怎么样?成了吗?” 幽冰收回了那操控光阵的双手,眉头紧促满脸都是不解地喃喃道:“没可能啊,之前在青虬之时那游离的记忆明明已经到了钦伏宸身边的,为何现在却还是留在青虬,没有入体也没有跟随在宿主的身边?” “幽冰你什么意思?”玄梦昔隐隐感觉不妙。 第一百二十五章 幽冰苏醒 探寻究竟 玄梦昔看着幽冰眉头紧促喃喃自语的模样,不禁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于是问道:“幽冰你什么意思?” 幽冰转身过来,望着玄梦昔说道:“很奇怪,之前在青虬仙山之中,我分明已经探得了钦伏宸游离在体外的那部分记忆已经在他的身边,照理说即使那记忆已有了自主性不能主动入到钦伏宸的体内,也该被主体记忆所吸引,附着在记忆主人的身边才是。” 幽冰望了躺在床上的钦伏宸一眼,继续同玄梦昔说道:“但是方才我通过钦伏宸的本体对那游离在体外的记忆实施牵引之术,却发现那部分记忆并未跟随在钦伏宸的身边,而是继续留在了青虬仙山之中。而且更为奇怪的是,那部分游离的记忆居然在抵触着我通过主体对它实施的牵引,这实在是不同寻常。” “你的意思是,那部分游离的记忆不愿意归入到钦伏宸的体内吗?”玄梦昔问向幽冰。 “不错,这种情况我从未遇见过。”幽冰点头说道:“正常情况之下,游离在宿主体外的记忆如若不能归体,唯一的原因便是它找不到主体。一般通过记忆主体对它进行牵引之后,那游离的记忆有了方向感,都会迫不及待地要归入到宿主的体内。因为记忆主体才是它的归宿,如果长期飄离在外的话,这部分记忆终究会随着时光的消磨而渐渐化为灰飞。身为游离在体外的记忆,长期漂泊之后有了灵性,更能深刻地理解这一点,也更能明白宿主的重要性。” “按照你之前所说的,钦伏宸那部分游离在体外的记忆明明已经有了灵性与自主性,那为却偏偏不明白这一点呢?”玄梦昔黯然地叹道。 “梦昔,这个我真实非常抱歉。”幽冰看出玄梦昔很是失望,于是走上前去握住了玄梦昔的手说道。没能帮上玄梦昔的忙,她也很是自责。 玄梦昔挤出一丝笑容,看了看幽冰:“这不怪你,你又何必自责。我要谢谢你才是,不是你的话我这次也没法顺利在青虬仙山之中找到伏宸与他重新相聚。如今我与伏宸已冰释前嫌,他已经不计较从前误解我的那些过往,故而他丢掉的那段记忆能寻到自然是好,不能寻到其实也是无妨的。” 玄梦昔与钦伏宸的这段情,如果丢掉了灵蝶谷中的那一段,真的就如她所言毫无关系吗?当然不是。她这么说纯粹是为了宽心幽冰而已。 灵蝶谷是她与钦伏宸情愫萌芽的地方,是他们感情的重要见证。在那段记忆里他们有笑有泪有苦有乐,有着许多人生中最要的时刻。说它不重要,真的是很违心。 如今身为冰魄魔晶的幽冰对此都束手无策,那么想要钦伏宸恢复在灵蝶谷中的那段记忆看来真是无望了。 玄梦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已是尽了全力在帮助我,在水镜湖湖心岛别院之中,还连累你被伏宸所伤,被打回原形沉睡了这么长时间方才苏醒。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回报于你,你反倒同我道歉这算个什么事啊!” 幽冰见玄梦昔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反倒是对于之前钦伏宸伤到她之事还耿耿于怀,于是笑了笑说道:“你还在想着这事?说起这事我还得感激你和钦伏宸呢!” “你说什么?感激我和钦伏宸?”玄梦昔对于幽冰此言极为不解。 “是呀,若不是钦伏宸在湖心岛别苑将我打伤,我便不会保持着冰魄魔晶的原形一直修养沉睡。你可知道,正是因为我保持着原形沉睡,故而在天祭大典之中才能够吸收到最纯净的天地灵气并且不被神族的众多神祗们所察觉。”幽冰说着在玄梦昔的面前转了一个圈,接着说道:“你看我现在,不仅伤病痊愈,而且灵力比之前更强了!方才我化作你的模样,连钦伏宸都没有瞧出来呢!所以这要感谢钦伏宸在湖心岛别院给我的那一掌,还要感谢你将我带到了天祭大典之上让我感沐到了天恩呀!” “哎,可惜的是却没能帮上你们的忙。”幽冰轻轻叹了口气,接着问向玄梦昔:“那接下来你如何打算?你的假身份已经瞒不住了,要不要跟我一并回魔界去呢?” 幽冰说着,不待玄梦昔答话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哎,估计你应该是舍不下钦伏宸独自回魔界吧。但是梦昔,钦伏宸并不知晓你的身份,你打算一直这般瞒着他么?” 听到幽冰忽然提到自己身份,玄梦昔垂下眼眸说道:“没想过,能瞒一时是一时吧。” “没想过?!”幽冰惊叹道:“钦伏宸还打算带你去见他的父君母后,可他自己却连你的真实身份都不知晓,你让他如何同他父君母后摊牌呀?你们这不是好笑么?” 玄梦昔看向幽冰说道:“幽冰你是魔族,一直生长在魔界之中,并不晓得外界对于我们魔族的偏见。对于神族以及大部分六界中人而言,魔族就是邪恶的代名词。不两立,钦伏宸是神族,如若他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恐怕……” “魔族怎么了?我看不少仙神二族中人的所做所为,还不如咱们魔族光明磊落呢!很多神族都存着自私自利之心,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以及所谓的正义,不惜草菅人命……”幽冰说着,眼中满是疑虑地看了一眼玄梦昔,接着说道:“你如今走到这一步,真正的身份还能瞒多久?眼下你步步涉险危机四伏,难道真要等到山穷水尽无从脱身的那一日,才将自己的身份同钦伏宸明说么?” 幽冰继续说道:“而且你不是钦伏宸,又怎知钦伏宸是怎么想的?他的父君母后是视魔族为水火不错,但是钦伏宸未必这样认为呀。他连你与熙黠之间的误会都可以不去计较,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故而我认为,你是没有必要去向钦伏宸刻意隐瞒自己魔族的身份。如若你不打算跟我回魔界去,想继续留在钦伏宸的身边的话,我劝你还是早日同钦伏宸说清楚才是。” 玄梦昔低下了头,显然幽冰的话对她是有所触动的。但是她却不敢如幽冰所言贸然地去向钦伏宸坦白自己的身份。如今在钦伏宸的眼中,她只不过是个在仙山福地之间四处游荡的孤女散仙,他不用去顾及她的身份背景,只需全力去应对他的父君母后。如若他真的知晓她魔族的身份,即便他自己不在意,但他的父君母后能不介意吗?神族的众人能接受吗? 他不是一个游神,她也不是一介散仙。他们两人的身后,都牵扯着太多的复杂关系。即便钦伏宸对她深爱不已,不不计较她身后的一切,但是她的那一切却终究会成为他身上卸不掉的包袱。 故而,对钦伏宸坦白她自己的身份无疑是一场豪赌,她一直在逃避着这个赌局。是的她不敢赌,因为这个赌局太大她输不起。她不愿也不能再失去钦伏宸了心了。 玄梦昔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幽冰,如今在这里对玄梦昔各种相劝,但是她在自己的感情里有何尝不是困顿无助。她与熙黠之间没有种族的偏见,没有世俗的障碍,但是偏偏熙黠的心中却没有她的位置。即便是这样,她还是那般固执地一心一意地爱着那个冷血邪魅的魔君。 是不是在感情里面,即使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一步一险的继续向前不肯停步。是不是在心爱的人面前,再高傲的人心,也愿意放低自己的身段,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存在? 这个如寒冰一般的女子,在自己的感情面前也是那般的卑微渺小。而玄梦昔自己,也不是在步步涉险如履薄冰么? 幽冰与玄梦昔,不过是五十与半百的区别罢了。苍天之下,六界之中,芸芸众生终究是逃不脱上天的捉弄。 玄梦昔与幽冰正说着,忽然躺在床上的钦伏宸眼睫微颤指尖轻动,看来他是要醒了。玄梦昔朝幽冰使了一个眼色,幽冰立即会意地不再出声了。 幽冰轻轻地握了握玄梦昔的手,用眼神同她告别。玄梦昔领会到幽冰应是打算就此辞别只身回魔界去寻她的心上人熙黠了,于是微微地向幽冰点头示意。二人这般简短无声地告别之后,幽冰转身化作一道白光,往屋外飞去。 玄梦昔在床沿边坐下,一手执起钦伏宸的手,一手在他的眉上轻轻抚,接着俯下身去轻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不一阵玄梦昔感觉到钦伏宸慢慢抬起了手,轻轻在她的长发之上游走着。她知道是钦伏宸醒了。 “我方才竟是睡着了么?”钦伏宸一边来回抚摸着玄梦昔的长发一边开口问道。 “嗯,你应是太累了。既是如此,便好好休息一下吧。”玄梦昔手指绞弄着钦伏宸胸前的衣襟轻轻地说道。 钦伏宸搂着玄梦昔不再言语,二人各怀心事地躺在床上相拥着,毫无睡意地望着天色一寸一寸地明亮起来。 如果能一直这般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身边,多好。 玄梦昔心中叹道。 第一百二十六章 花影暗伏 意图难测 已是午时,龙池宫西园的一处角落中,玄梦昔扭扭捏捏地被钦伏宸拖拽着往前走着。她这般样子一点也不似平日那般洒脱大气,而是有些神族小女儿的味道。 玄梦昔停下了脚步,望着钦伏宸吞吞吐吐道:“我……这样跟着你出去……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昨日我父君母后都已经跟你摊牌了,那么我们又何必再遮遮掩掩的。你既然不是雪飘飘,那么就需要一个正式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留在曲云峰上。”钦伏宸扶着玄梦昔的双臂说道。 “可是……毕竟曲云峰上除了你父君母后、还有战神裕偃以及灵啸天虚殿的人之外,其他的人并不知晓我的身份呀。我们这般张扬似乎不太好吧!”玄梦昔低头说着,似乎在故意拖延。看她的样子并不太愿意同钦伏宸去见天启帝君与胥凤帝后。 “你是在紧张么?”钦伏宸问道。 玄梦昔摇头道:“这个……真不是紧张,只是……” 只是因为她有着太多的顾虑。 天启帝君和胥凤帝后是何等人物,虽说在天柱峰上得凌霄帝君庇护能得以暂时身退,但是如今再这般羊入虎口的话,保不齐她的真实身份就会被当场识破。 到时候还有谁能保全她?钦伏宸吗? 他能当场忤逆他的父君母后么?即便他愿意为了她这么做,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作为一个自小没有娘的孩子,玄梦昔是那般的渴望能承欢在双亲的膝下,她不忍心去破坏钦伏宸原本拥有的天伦之乐。 “只是你害羞?”钦伏宸看着玄梦昔这副模样,于是继续问道。 “呃,也不是。”玄梦昔继续否认,却不知如何同钦伏宸说才好。 正犹豫着,忽然一旁树影轻动。 钦伏宸将玄梦昔拉到身后,脸色忽然变得肃穆起来,冷声道:“我们不打算遮遮掩掩了,你又何必再躲躲藏藏。” 玄梦昔在钦伏宸的背后惊讶地朝不远处望去,只见那园中的一处矮树间一处树荫忽然聚拢起来,慢慢攀附在旁边矮树的枝条之上,紧接着那伸出的纸条慢慢幻化成一个发间簪着一朵山茶花的绿裙女子。这女子周身芳香四溢,举手投足间仙气十足,瞧上去很是精明的样子。 走到钦伏宸的面前微微行了一个礼,绿裙女子带着笑唤道:“三帝子好眼力,花影方才到此,居然就被察觉到了。” 钦伏宸冷笑道:“你是昨夜在天虚殿守了一夜没有收获,这才转到我的住处来的吧。” 听到钦伏宸与那女子的对话,玄梦昔顿时明白了那女子原来便是胥凤帝后的探子花影。钦伏宸居然说花影在天虚殿空守了一夜毫无所获,难道昨夜钦伏宸之所以将她带到龙池宫来,是因为发现花影忽然出现在了天虚殿中? 她一直以为钦伏宸是一时兴起,所以将她带回了龙池宫过夜。原来他忽然这么做也是有他的缘由。 花影见钦伏宸对她说话并不客气,略微有些尴尬,但是却仍旧带着笑颜说道:“三帝子这话说的真是让花影听不明白,我也是刚刚凑巧路过此处见三帝子与飘飘公主二人似乎……怕打搅到二位故而才隐身回避了一下。想不到还是惹三帝子不高兴了。” “花影,你知道我的脾气,明人不说暗话,我既是今日戳破了你,便不是要听你在此拐弯抹角地辩解掩饰的。你暗中跟随我进入天虚殿中探查已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又何必故作无辜。”钦伏宸眉头微蹙,很是严肃的样子。 花影讪讪地笑了笑:“三帝子既是早已知晓,想必也猜到了其中的缘由,又何必在此为难小的。” “现在母后已经知晓她的假身份,你为何还要继续在此纠缠?我与她的关系我们自会向父君母后去禀明,就不劳烦你继续在此劳心劳力了!”钦伏宸看了眼玄梦昔,接着挥了挥衣袖冷冷地对花影说道。 花影望着钦伏宸与玄梦昔,轻轻叹道:“三帝子与这位姑娘早在天虚殿内授琴之时便已是情意流转,纵然三帝子一直很是克制并且有意掩饰,但是又岂能瞒过花影的眼睛。” 钦伏宸眼中也露出了冷色。对于花影的此番言语,他虽然有些意外却并不吃惊。花影乃是他母后身边御用的探子,这么多年来助胥凤帝后成了不少的事。她那双眼睛能从钦伏宸与玄梦昔的互动之中捕捉到那些蛛丝马迹,也不是什么奇事。 “你是在威胁我?”钦伏宸的声音变得冰冷而且充满了敌意,他认为花影在此时忽然这么说,分明就是地威胁他。 “三帝子,你误会了。”花影面上的笑容已经收了起来,不再继续周旋,直截了当地对钦伏宸说道:“我只是想让三帝子明白,花影若存有要加害三帝子的心的话,早就可以将一切同凤后娘娘禀明,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在此耗费精力呢?” “那你是为何?”钦伏宸眉头锁紧,显然花影的这番话让钦伏宸更为忧心。她真要是以此要挟的话,他反倒是不担心了,因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带玄梦昔去同他父君母后摊牌。但是她明明早已窥晓了他与玄梦昔不一般的关系,却故意隐瞒不同他母后禀明,这是为何? 唯一能解释的便是这个花影有着其他的目的。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花影轻松地笑了笑并不解释,只是同钦伏宸说道:“这个三帝子就不必知晓了。总之我定然不会对三帝子不利就是了。” “但是……三帝子也不要因为被感情所蒙蔽便失去了理智。”花影说着看向钦伏宸身后的玄梦昔,缓缓地继续说道:“这位姑娘,不要以为自己能在曲云峰待这么久是因为自己好运,那只是因为有人看在三帝子的份上在维护你而已。我不知你来此究竟有何目的,但是你既是同三帝子在一起了,那么我希望你能丢掉那些目的,安安分分地不要再多生事端。” 玄梦昔看着花影那意味深长的模样,拿不准她究竟对自己的真实身份了解多少?亦或是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玄梦昔很想上前一步好好地会一会这个胥凤帝后的探子花影,但是却被钦伏宸挡在了身前。 钦伏宸望着花影,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这般说来我还得好好谢你?” 花影自知钦伏宸的言语之中带着讽刺意味,尴尬地笑了笑说道:“看来三帝子对我颇有成见,纵然我说再多也是徒然了。只是我还是想多一句嘴,三帝子今日还是不必带这位去面见帝君与娘娘了,他们二位今早已经回紫微宫了。” “父君母后回紫微宫了?怎么可能?他们怎会轻易相信昨日灵啸帝君的话?”钦伏宸显然并不相信花影的话。 “因为昨夜有人来到龙池宫中证实灵啸帝君雪慕寅的话,现在帝君与帝后已经相信了她便是雪飞飞,是一直被雪藏在天虚殿中的灵啸郡主。”花影也皱起了眉头对钦伏宸说道。 玄梦昔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灵啸郡主?不是灵啸公主么?怎么我又成了郡主了?” “是公主也是郡主。”花影并不看玄梦昔,继续同钦伏宸说着。 “是公主也是郡主?”钦伏宸不解地问道。 花影轻笑着对钦伏宸说道:“怎么?三帝子很是意外吧,我也很是不理解啊!不过来作证之人解释得合情合理,让人不得不信呢。” 钦伏宸皱眉道:“花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昨夜有人突然来访,面见帝君帝后,道出了一件牵扯到灵霄的秘事,这件秘事竟是与这位雪飞飞公主的身世相关。道是这位身份可疑的雪飞飞公主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公主,也不是灵霄帝君雪寅的女儿。”花影忽然又收起笑容,正色同钦伏宸说道。 钦伏宸与玄梦昔都满面肃穆地望着花影,她欲言又止无非就是为了调动他们二人的情绪罢了。 见二人的情绪被自己左右,花影略微有些成就感,接着说道:“那人说雪飞飞乃是灵啸神君雪慕彦的私生女,因雪慕彦并未成婚故而一直将这个见不得光的女儿偷偷养在曲云峰的天虚殿中。故而雪飞飞的真实身份应是灵霄的郡主,而并非公主。” 花影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人还说在天柱峰上雪慕寅之所以说雪飞飞是他的女儿,也是为了替他那个风流成性的二弟雪慕彦掩盖这桩丑事。” “正因此,所以你说雪飞飞既是灵霄的公主也是郡主。”钦伏宸接着花影的话说道。 花影望着钦伏宸淡淡地说:“你信吗?” “这忽然出来佐证雪飞飞身份之人究竟是谁?”钦伏宸继续问向花影。 “呵,重要吗?反正帝君帝后都信了。你我信不信,又有什么紧要。”花影带着轻蔑的笑望向玄梦昔说道:“我其实并不明白为何有那么多人处处维护着她。” 玄梦昔回望着花影,从她眼中瞧出了羡慕中带些嫉妒的神色。 她也不明白,花影所说的那些维护着她的人是谁。她生在魔界,与神界中人并无来往。那些人为什么要维护她?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平淡生趣 撩惹君意 玄梦昔回到天虚殿时,雪慕彦已经离开,雪飘飘也不见了踪影。玄梦昔估摸着雪飘飘应是同裕偃一并回了青虬,而雪慕彦则是往仙界去查探魔族潜入仙山福地之因了。 如今雪慕彦走了,之前在龙池宫中听闻花影所说的一切都无处查证了。雪慕彦是不是真的有个私生女藏在这天虚殿中?那位向天启帝君与胥凤帝后佐证之人究竟是谁?玄梦昔很是好奇。 要让天启帝君与胥凤帝后信服此事,不仅仅要毫无破绽滴水不漏,这个事情从谁的口中说出也极为关键。此人必定是有一定的地位,而且与灵啸有渊源。玄梦昔想了许久,觉得极有可能是灵啸帝后玉玲珑或者帝君之妹雪清舞公主二人其中之一。 但是这二人与玄梦昔素未谋面,并无任何渊源,她们二位怎么可能出面来佐证呢?而且当时天祭之时,这二位神祗并不在天曲神山,更不知道在天柱峰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怎会忽然千里迢迢地连夜赶到龙池宫中面见天启帝君? 再者这二位都是灵啸之人,即便是收到风声受雪慕彦所托去帮玄梦昔作证,以胥凤帝后多疑的性子又怎么会相信灵啸自己人的证词呢? 看来这个出面相帮之人并不是灵啸的人。 那么还能是谁呢? 玄梦昔想了半天没有头绪,于是干脆懒得再去想了。眼下这关既然已经过去,那么就暂且先在曲云峰上混着吧,多混一天便是多赚一天。她暗自发誓之后在曲云峰上的日子定要谨言慎行,尽量低调不去招惹是非。能平淡安宁地与钦伏宸相伴,便是如愿足矣。 最初两天雪儿还有些别扭,不知道是唤玄梦昔飘飘公主还是飞飞公主,后来还是如常地直接唤她公主,将那些个纠结抛去脑后了。 玄梦昔有时候望着雪儿会忽然想到花影提到的关于雪慕彦的秘闻,是不是那个传说中养在天虚殿中的私生女就是眼前的雪儿呢?这天虚殿中就雪儿唯一一个仙婢,虽为灵啸一脉的人,雪儿却从小在曲云峰长大而且从未离开过曲云峰。 如若雪慕彦果真是年少时在外惹下风流债留下了一个私生女儿的话,那么雪儿的可能性是极大的。如果传言以及猜测都坐实了的话,那么玄梦昔岂不是又在不知不觉间又冒了雪儿的名?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玄梦昔的猜测而已,原本花影所言之事就不一定是属实,故而玄梦昔的这些个猜测更是泡影罢了。 玄梦昔原本想向飞灵上神直接告假,暂停所有的课业,尽力地与曲云峰上的其他人少接触。但是钦伏宸却不建议她这般做,道是刻意地去逃避反倒欲盖弥彰引人生疑,让她一切如常就好。 一切如常,在曲云峰上转眼又是大半年。 这大半年玄梦昔的琴技在钦伏宸的调 教之下大有长进,舞艺也更为精进卓群,连她的师傅羲曜晗都忍不住赞叹。至于剑术方面依旧平平,玄梦昔应是知道了羲阳对自己存着心思的缘故,总是觉得与他搭档有些尴尬。虽然羲阳一直如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龙夫子也颇为耐心地反复指导,但是玄梦昔总是心有旁骛,故而在剑术方面并没有什么建树。 至于佛法课,每日早晨例行去睡个回笼觉,竟是浑浑噩噩地便过去了。羲玥对于钦伏宸的花痴仍是不减,却一直情愫暗藏,不曾有过什么动作,玄梦昔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如钦伏宸对于羲阳的态度一般,只要对方不对自己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便暂且不去理会。但估计如果羲阳忽然对玄梦昔来个表白什么的,或许钦伏宸便不会这般淡定了。 就玄梦昔对于羲阳羲玥这两兄妹的了解,恐怕他们是誓要将暗恋进行到底了。那么,就随他们自己喜欢呗!每个人都有喜欢人的权利,他们心里要装着谁,又岂是旁人能管的。 只是这对同病相怜的兄妹,终有一日会因为爱错了人而受伤吧。每每念及此处,玄梦昔总是忍不住一声叹息。 这半年里玄梦昔与钦伏宸日日相会,但在外却依旧保持着距离,行事很是低调隐秘。钦伏宸对于玄梦昔一些事情或许心中也有疑虑却从不多问。二人很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平淡时光。 每逢十五之夜,钦伏宸都会如约而来,陪伴玄梦昔共渡长夜。然而平日里入夜之后,钦伏宸虽也是会定时来探望玄梦昔,却会准时在她入睡前离开。纵使玄梦昔使尽浑身解数想留他过夜,钦伏宸却始终不为所动。 有那么几次,玄梦昔半夜溜到龙池宫中钦伏宸的住处,赖在他的床上不肯走,最后竟是也被钦伏宸强行给送了回来。她不禁有些怀疑钦伏宸是不是仍存着断袖情结,不然为何他除了十五之夜以外每夜都固执地要回龙池宫去休息,而不肯在留宿在天虚殿中。 有一次玄梦昔特地换了男装,故意去挑逗钦伏宸,然而他的反应却也不过是惊讶而已,并无什么特别的举动,更没有因此而妥协留宿在天虚殿中。这让玄梦昔很是挫败,觉得自己在钦伏宸的面前似乎并不是那般有魅力。 正是因此,玄梦昔以往最惧怕的十五之夜如今反倒成了她最期盼的时刻。每月她都掰着手指盼望着快到十五月圆之时,这样她就能理直气壮地猫在钦伏宸的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檀香气甜睡。 纵然是半夜总是会被那如影随形的噩梦惊醒,但在钦伏宸温暖的怀抱之中醒来,却让她不再孤寂害怕,而是能很快地继续安心睡去。她希望日日都能是十五,夜夜都能月圆,这样钦伏宸就能一直一直地陪在她的身边。 譬如今夜,八月十五。 今夜在钦伏宸来之前,玄梦昔一时得意忘形贪吃了两碗雪儿做的酒酿小丸子,吃完后她才意识到酒酿也带着些酒意的。但是想着那酒酿毕竟比不得酒,只是带着一点点酒性而已,一般孩童都能吃应是问题不大的。 如今窝在钦伏宸的怀里浑身燥热,玄梦昔才知道自己错了。不安份地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停地扭动着身体时不时地又挪一挪位置换个姿势,玄梦昔怎么都无法安然入睡。 “别乱动,好好睡觉。”钦伏宸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显得十分的低沉压抑的样子。玄梦昔这才发现他竟是也还未入睡,于是翻过身来面对着钦伏宸。 夜已深,玄梦昔额上的印记变得腥红似血,眉眼之间的气质也是妩媚妖冶很是撩人。双臂攀上钦伏宸的脖子,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微动,缓缓开口道:“原来你没睡?” 钦伏宸将玄梦昔攀在他颈上的手臂轻轻带了下来,低声道:“从前你都是沾着床便睡成小猪了,今夜你怎如此反常?” 玄梦昔面上微微泛着些潮红,若无其事地说道:“哪里反常吗?很正常啊!” 钦伏宸看着她粉扑扑的脸蛋,微微皱眉问道:“今夜我来之前你可是偷偷饮过酒?” 玄梦昔不肯承认,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摇摇头道:“没有呀!” “当真?”钦伏宸眼中露出疑色,显然玄梦昔的表现并不寻常。 “呃,就是吃了一点点雪儿做的酒酿小丸子而已。”玄梦昔垂下眼眸说道。 “一点点?”钦伏宸显然并不认同玄梦昔给出的答案。 “嘿嘿,是一碗……”玄梦昔眼睛忽闪忽闪的咧嘴笑道。 “一碗?”钦伏宸继续反问。 “好吧,实际是吃了两碗!”玄梦昔嘟了嘟嘴说道,接着望着钦伏宸的眼睛说道:“真的只吃了两碗酒酿而已。” 钦伏宸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道:“你这个小馋猪!下床去溜溜,等酒性消了再上来睡觉。” 玄梦昔往外挪了挪,凑到钦伏宸的面前,双臂再次攀上钦伏宸的脖子不解道:“为何要下床去消酒?在床上活动活动不行么?”说着故意再凑近钦伏宸,用她的鼻尖上去轻轻碰了碰他的鼻尖。钦伏宸捏着玄梦昔的下巴手陡然有点僵硬,面上也有些不自然起来。 玄梦昔依旧带着妩媚的甜笑,撩动着羽扇般的长睫,朱唇微启贴近钦伏宸的唇边却并未印上去,轻轻抬眼望着钦伏宸的眼睛,似乎有些以退为进的意味。她这分明就是在撩惹钦伏宸。 皎洁的月光从窗外中照入屋,微亮的月色之中,玄梦昔是那般的撩人心弦。她这副样子,任凭哪个男子都难以抵挡吧。 玄梦昔保持着这个撩人的姿势,朱唇微微张合,直勾勾地望着钦伏宸的眼睛,像一直顽皮的小猫似的在钦伏宸的心中轻挠着,直挠得他的心痒痒的。 钦伏宸再能自律终也是有些忍不住了,陡然搂紧玄梦昔的纤腰将她往身前拢了拢,直接朝她那撩人的小嘴咬了下去。 玄梦昔满足地偷笑起来,她的目的终于达成。闭上双目,认真地回应着钦伏宸的吻。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她要在他狂热的吻里妖艳的绽放。 这个十五之夜,很是美好。 但是,却与玄梦昔想象的有些差距。 绵长的热吻过后,钦伏宸搂紧她说道:“酒性散了没?可以好好睡觉了吧。” 玄梦昔被钦伏宸吻得微微有着晕眩,正面带红晕娇喘着,听到钦伏宸的这番话不由得楞住了。 他,可是在开玩笑!? 如今两人在床上干柴烈火情意正浓,他居然停下来让她睡觉?! 玄梦昔怎会放过他!即便他从前是个断袖,那她也要把他给掰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输了赌局 赢了君心 桃花林中花开花落年复年,却是深红浅绿妆容依旧。 这曲云峰上,玄梦昔最爱的便是这片终年繁花似锦的桃林,浓墨重彩绯红成片的延绵十里,像极了无妄山巅飘飞萦绕着的一朵朵红云。但是在这桃花林中总是给她留下不愉快的记忆,故而她虽是心里虽是喜欢,却鲜少往这桃林来了。玄梦昔并不明白钦伏宸今日带她来此何意。 钦伏宸立在桃花树下,今日他竟是披了件立领的披风,高高的领口将他的颈部遮掩住。见到他这副装束,不免让玄梦昔想到昨夜之事。 想到昨夜,玄梦昔真是…… 钦伏宸在一阵绵长热吻之后忽然就戛然而止,玄梦昔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从钦伏宸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玄梦昔双臂继续缠在他的颈上,丰润的朱唇贴上钦伏宸的薄唇,灵巧的舌尖轻轻撬开他紧闭的双唇,慢慢滑入他的口中。她能感觉到钦伏宸很是震惊,他的身体也开始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起来。他并未如玄梦昔预想中那般疯狂地回应她的吻,而是眉头蹙起满面纠结复杂的神情,原本搂着她的手臂竟也慢慢地松开了去。 钦伏宸的反应让玄梦昔先是一愣,接着只觉心中很是窝火。一个翻身压在钦伏宸的身上,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钦伏宸你什么意思?” “小昔,能不这样么?”钦伏宸的声音闷闷的,侧了侧脸背着窗外的月光,似乎在有意逃避着什么。 玄梦昔很是抓狂地想冲他吼上一句:钦伏宸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但这话终究还是被她咽了回去,毕竟不太合适,这话太过伤人。 “那为什么?”玄梦昔很是郁闷,她不理解钦伏宸的这种行为,这不是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 他要么心里不正常,要么生理不正常! 按理说钦伏宸血气方刚身体康健,应是不会有问题的……那么说来说去,还是他心里有问题了。还是因为曾经说过的断袖之癖?可为何他在她扮作男装之时也是兴致寥寥? 还能因为什么? 玄梦昔忽然想到了熙黠。钦伏宸一直误解她与熙黠成过婚,虽然他已经抛开那些所谓的过往坚定地与她牵手在一起了,但是他心底其实还是介意的。 一定是这样的,他一定是在嫌弃她。原来这终究还是他心里的一个结。现如今这个结连解开的希望都没有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玄梦昔全身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凉到脚心。从钦伏宸的身上翻下来,蜷着身子背对着他躺在一旁,黯然道:“你终究还是介意的。” “小昔……”钦伏宸缓缓地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钦伏宸说着,往玄梦昔身边靠了靠。玄梦昔却往旁边挪了挪身子。钦伏宸强行将她抱入怀中,她却再次挣扎着退到一边与他保持着距离。如此这般三番五次之后,钦伏宸终于不再强求,在一旁沉默了下来。 玄梦昔心里很是委屈,终究还是忍不住翻身过去,有些负气地朝钦伏宸的颈上一口咬了下去。腥甜温热的鲜血落入她的口中,瞬间让她觉得有些错乱,竟然控制不住地想继续吸吮下去。 “小昔……”钦伏宸有些意外却并不挣扎,反倒将她抱紧,任由她发泄。 她忽然想到那个梦,梦中钦天启说她是一个嗜血的恶魔,要在她魔性大发之前了结她。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天生便潜伏着嗜血的一面,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此时此刻,钦伏宸的血她很喜欢。玄梦昔如同一个婴孩一般,在吮吸的满足中渐渐安然地睡去。 钦伏宸将熟睡的玄梦昔搂紧,在她耳边轻轻一吻柔声说道:“很晚了,睡吧。” 寂静的深夜中,玄梦昔额上的腥红的印记竟是开始慢慢地变淡,渐渐恢复了平常的颜色。 这一夜,竟是无梦。 晨起之时,钦伏宸早已不见踪影。唯有枕边残留着的淡淡木檀余香以及一点不起眼的血迹,印证着昨夜的一切并非幻梦。 佛法课后,钦伏宸居然走到玄梦昔的身边直接无视旁边的羲玥对她说道:“随我来。” 羲玥很是紧张地低着头,玄梦昔也不明白她紧张个什么劲,应付地对她说了句:“呃,我去瞧瞧他有什么事。”接着慢悠悠地跟着钦伏宸走了。 羲玥在他们身后张望了一阵,觉得继续跟着钦伏宸与玄梦昔身后窥探人家的隐私似乎不太好,于是并未如平日一般尾随过去。 玄梦昔也没想到钦伏宸会忽然带她来到桃花林中。走在钦伏宸的身后玄梦昔有些不知所措,好在钦伏宸对昨夜之事一直闭口不谈,避免了玄梦昔因此而尴尬。 二人往桃林深处行了许久,玄梦昔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钦伏宸转身望着她道:“你可是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玄梦昔停下脚步想了想,今日是什么日子呀?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呢!去年今日此林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玄梦昔鼓起勇气同钦伏宸表白却被他冷面相拒。如今虽是容颜未改桃花依旧,但二人的心境却是与当初大不相同。 难道钦伏宸带她来此纪念她当日表白失败?这似乎也太过荒唐了一点吧! 见玄梦昔一脸懵懂,钦伏宸提醒道:“今日乃是八月十六。” “八月十六是什么特别的吗?”玄梦昔随手拾了几片花瓣,在手中一边玩弄着一边不解地问道。 钦伏宸将手伸到玄梦昔的面前说道:“你欠的我的东西该是要还我了吧。” 玄梦昔将手中的花瓣撒入钦伏宸的手中开着玩笑道:“来,还你了。”接着歪着脑袋不解地说:“我什么时候欠你东西了?” 正说着,越来越多的人朝桃花林深处聚集而来。两个仙界的小子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唉,还有什么好去,这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我们输是输了,但总要去看看究竟是谁赢了嘛!毕竟下了那么大的赌注,好歹知道个最终的结果呀!” “也是,你说得有理。” “赶紧走吧,时间快到了。” 听到这二人的谈话,玄梦昔这才想起来,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曾经参与了那个赌局,当时她身上没有赌资,是钦伏宸借了几颗东海神珠给她。当时她曾说过,若是赌输了的话,便要将那紫铃铛抵给钦伏宸作为补偿。 果真是光阴似箭,转眼便是一年之期,她竟是完全忘了这事。 抬头望着钦伏宸,他眼中带着浅笑说道:“可是想起欠我什么了?“ “你怎知我一定就输了?”玄梦昔有些不甘心,嘴硬着狡辩道。其实她何尝不知道,这赌局的结果很是明显了。当日她在羲耀晗和雪慕彦身上下了重注,奈何最终的黑马竟是无人问津的菩提子。 “雪慕彦十日有九日不在这曲云峰上,他的幻法课早已是形同虚设;而你师父羲耀晗的舞艺课,唯有你一个弟子。你当日将我的所有东海神珠都押在了这二人身上,如今结果不是很明显么?”钦伏宸眉毛轻扬,这结果却实是显而易见,他也知道玄梦昔心中早已明了,只是嘴上不肯承认而已。 “世事无绝对哦,还是去瞧了才知道吧。”玄梦昔拍了拍手上残余的花瓣,仰着头快步走到了钦伏宸的前头,随着涌动的人群往那桃林的角落行去。 当日设下赌局之地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聚满了人,正如方才那半路遇上的那二位小仙所言,虽然赌局输赢大家早已知晓,也明白自己的赌资定然是拿不回来了,但却还是非常的好奇这最终的赢家到底会是何人。 眼看着时辰将至,庄家却还未现身,在场的众人都开始议论纷纷,难道这赌局竟然成了一个骗局?就这般无果而终了? 正在众人纷纷猜疑之时,一道光闪,那个庄家终于在众仙神的瞩目下现身了。之前玄梦昔只是隐约记得那庄家是个管事打扮的中年男子,今日复见这庄家一身青灰色长衫,眉眼间瞧上去很是眼熟了。 玄梦昔瞪大眼睛,回头望了望钦伏宸,惊叹道:“原来那庄家竟是你们龙池宫的管事龙天啊!” 钦伏宸很淡定地看着她惊诧的模样回道:“那又如何?” “你早就知晓龙天设此赌局?”玄梦昔撅嘴道,“既是你们龙池宫的人,你到时候想办法将你那几颗东海神珠给拿回来就是了嘛!” “小昔,愿赌服输。即便今日这庄家是我,也不容你抵赖。人还是要讲点原则吧,你酒品不行,总不能赌品也……“钦伏宸说着带着些鄙夷地望着玄梦昔。 “呃……算了,当我没说吧。输就输了。”玄梦昔说着,一边踮着脚张望,一边轻轻碰了碰钦伏宸问道:“你说,今日谁是最大的赢家?” 钦伏宸淡淡地说:“自然是庄家。” “啊?你是说没有一个押菩提子么?”玄梦昔惊讶道。 “有。”钦伏宸说着,摇着头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打算押菩提子,但是赌资全给你了,结果你全部押在了雪慕彦和羲耀晗的身上。” 二人正说着,只见人群中间的龙天挥手见将那日封闭的结界打开,那石桌再次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当日的赌局的结果一目了然,果然是无一人在菩提子的佛法课上下注。 庄家龙天笑着开口道:“想必输赢大家都已是了然于心了,不曾想到我竟是这场赌局最大的赢家。我猜中了这开头,却并未猜中这结局。大家也皆是如此吧。那就抱歉了,这些宝贝大家今日都拿不回去了,耀晗公主的芳闺大家也无福一探了。” 龙天说着,挥手间那石桌上的物品尽数被收入他的怀中。他笑着继续说道:“感谢大家的捧场,改日想到好的赌法,再相邀大家来此赌一场。今日我这就告辞了。”话音刚落,龙天的人已化作一道光消失在众人眼前。 庄家离场,其他的众仙神也三三两两地结伴散去。不一阵,那桃林的石桌边便只余得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伸出了手索要道:“如今输赢已分明,你欠我的是不是应该要兑现了。” 玄梦昔的手不由在袖中捏紧了那紫铃铛。 这铃铛可是熙黠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紫铃摇响 熙黠现身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满脸纠结的样子,催促道:“怎么?你莫不是想反悔?” 玄梦昔捏紧那紫铃铛,缓缓开口与钦伏宸商量道:“能不能先欠着?待日后我寻着其他的宝贝再补偿你?” “那可不成!当日若不是我好心帮你,你那铃铛早就输掉了,如今还哪容你在此讨价还价的。你可以日后寻着我心仪的宝贝来交换,但现在必须如约将那铃铛押在我这里。”钦伏宸在这件事上丝毫不肯让步。其实他一贯很是讲求原则,他认定了要坚持的东西从不会因为其他的原因而改变。 “钦伏宸!人家要债的都要有个宽限期吧,你这也逼得太紧了。”玄梦昔故意抬高了声音虚张声势,其实在这件事上她本是没有什么底气和道理的,所以也只能借着大声来为自己助长气势了。 钦伏宸显然不肯妥协,满面严肃同玄梦昔较真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期限已到让你把东西给我这么做有何不妥?” 钦伏宸与玄梦昔正在桃花林中争辩着,忽然一个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 “她欠你什么我来帮她还。” 玄梦昔闻声转头望去,只见花林之间,一个绛红色长袍的身影正拨开层层花海缓缓穿行了过来。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玄梦昔的剑术搭档赤炎世子羲阳。 钦伏宸见缓缓行来的羲阳,不禁眉头皱起,颇为不悦地说道:“羲阳,这是我同她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面对这钦伏宸,羲阳很是从容的样子,一点都不似平日单独面对玄梦昔时的那般紧张。 之所以用紧张这个词,并不是羲阳的表现很紧张。虽然他总是刻意保持着一副对玄梦昔爱理不理的样子,但是他这种故作的行为却总是让玄梦昔觉得他的内心其实是非常的紧张。 然此时羲阳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面对钦伏宸,他很有一股气势。 “钦伏宸,你的事我自然是管不到。但是飘飘是我的剑术搭档,如今你在此纠缠不休以致耽误了我们的课业,那我就不得不管了。既是如此的话,那如今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了。”羲阳望着钦伏宸,眼中露出挑衅的神色。 钦伏宸迎上羲阳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玄梦昔看看羲阳,又望望钦伏宸,瞧着这情势似乎有些不对了。要知道钦伏宸是知道羲阳对她的心思的,如今羲阳忽然跳出来为玄梦昔出头并且与钦伏宸杠上了,这让钦伏宸会怎么想? 虽说羲阳并不了解钦伏宸与玄梦昔的关系,但是目前来看,即便是他知晓了他们的关系,只要他觉得钦伏宸在难为玄梦昔的话,他也照样不会对钦伏宸客气的。 “飘飘你欠钦伏宸什么?”羲阳上前几步走到玄梦昔的面前问道。 “我……”玄梦昔犹豫着看向钦伏宸,发觉他的面色有些不好看了,于是对羲阳说道:“羲阳,这事你别管了。” “你欠他什么我帮你还,不必因为欠他的东西就这般难为自己。”羲阳见玄梦昔很是为难的样子,于是安慰她道。 钦伏宸皱着眉头望着羲阳,冷冷地说道:“她欠我的东西轮不到你还,你也还不起!” “就是,要轮也是先轮到我!” 忽然,钦伏桓从旁边一株桃花树上跃了下来,抖落了一树的粉红色花雨。在场的三人都被这凭空出现的钦伏桓惊了一番,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潜伏在旁边的。 羲阳见到钦伏桓忽然出现,面上竟然露出了与钦伏宸之前雷同的神色,很是不悦地说道:“钦伏桓,你这个时候还来做什么?” 钦伏桓跳到玄梦昔的旁边,一把揽住玄梦昔的肩膀说道:“什么叫我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我这是在关键时刻隆重登场,懂么!” 钦伏桓说着朝羲阳做了一个鬼脸,接着笑着望向钦伏宸道:“三哥,你这就不对了,飘飘欠你什么东西欠着就是了,你还怕她跑了不成!我来给她做担保!” 钦伏宸并不言语,只是定定地望着羲阳,而羲阳的注意力却早被钦伏桓给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钦伏桓搭着玄梦昔肩膀的那只手上,并未留意钦伏宸竟然一直注视着他。 玄梦昔见钦伏桓如今出面一搅弄,这关系被越搅越乱,气氛也是越来越怪异,于是摇了摇肩膀将钦伏桓搭在她肩上的手推开,转身望着羲阳与钦伏桓说道:“钦伏宸说的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们两个都先走吧。” “不行!”羲阳反对道。 “那怎么行!”钦伏桓也同时间说道,“既然我都遇见了这事,那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羲阳听到钦伏桓也跳出来与他同时出声,而且话又多将他的声音都完全盖了下去,不禁充满敌意地瞪了他一眼,而钦伏桓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羲阳一个白眼。 玄梦昔拿这二人没有办法,只好说道:“你们不走的话那我只好走了。”玄梦昔走到钦伏宸的身边对他说道:“我们走吧。” 说着拉着钦伏宸一个旋身,消失在了羲阳和钦伏桓的面前。 玄梦昔与钦伏宸再现身时,已是在天曲山涧之中。 钦伏宸显然还有些不悦,玄梦昔一把捧起他的脸,如同哄小孩似得捏了捏说道:“好啦,别不高兴啦!” 接着从袖中摸出那串紫铃铛来送到他的面前继续说道:“我愿赌服输,这铃铛就先押在你这里了。” “你觉得我是在因为这事不高兴么?”钦伏宸不看那铃铛,直接看着玄梦昔。 玄梦昔垂下羽扇般的长睫,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羲阳而不高兴。” “既然知道,那知道该怎么做吗?”钦伏宸问道。 玄梦昔头低了低继续说道:“知道,以后剑术课我不去就是了。” 钦伏宸忽然笑了起来,如玄梦昔之前捏他的样子,将她的脸捧起来也捏了捏说道:“剑术课你还的去,好好跟着龙将军学,你这么差的剑术会让龙灵剑觉得没有面子的!” 玄梦昔有些愕然地望着钦伏宸,他面上画风忽转,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一直以为他还生着气呢! “你总是以为我就这般小气的么?”钦伏宸低下头去望着玄梦昔手中的紫铃铛说道。 “呃……难道不是么?”玄梦昔一边答着话一边望着钦伏宸,如今他已被那紫铃铛吸引住了。 “嗯,我是会小气的,但不是对羲阳。羲阳他可拐不走你。”钦伏宸说着,好奇地准备去触碰玄梦昔手中的铃铛。 玄梦昔缩回了手说道:“这铃铛不能乱碰的,你可记住不能去摇动它。” 钦伏宸不解道:“为何?铃铛不能摇响,那要来做什么?” “这铃铛也不是我的,我只是帮人家保管一下,反正当时人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是这铃铛若是摇响了会有麻烦的事呢!”玄梦昔正色对钦伏宸说道。 钦伏宸将手伸到玄梦昔的面前说道:“这么奇怪?给我好好瞧瞧?” 玄梦昔看着钦伏宸说道:“你保证不动它!” “我保证。”钦伏宸点了点头。 玄梦昔犹豫着摊开手掌,将那铃铛递给钦伏宸。钦伏宸接过那铃铛,对着树荫筛下的斑驳光影仔细瞧了起来。接着缓缓地说道:“这个……这个……” “什么?”玄梦昔看到钦伏宸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忽然有些紧张起来。莫非钦伏宸竟是瞧出了这紫铃铛乃是魔界之物?为何她却一直没有发觉有何不妥呢? 钦伏宸捏着那紫铃铛望着玄梦昔说道:“这个铃铛竟是有些眼熟。” “眼熟?!”玄梦昔有些意外,没想到他居然会觉得熙黠这铃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呢!”钦伏宸反反复复地看着那紫铃铛,口中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玄梦昔说着,忽然想到那日她在赤炎地界偶遇赤炎帝君羲曜旷,当时他曾提到他的一位故人也有这么一串类似的紫铃铛。钦伏宸曾师从羲曜旷,或许曾经在他那里见过他朋友的那串紫铃铛也说不定呢。 钦伏宸认真地说道:“真的,这铃铛我真见过,只是记不起在哪里了。”说着他问向玄梦昔:“这铃铛你是替谁保管的?” 玄梦昔面上露出尴尬的笑容,目光闪烁地想要岔开话题:“你是不是见到过和这铃铛类似的紫铃呢?赤炎帝君有位朋友就有一串呀。” “我没见过曜旷帝君的什么朋友。”钦伏宸否定道,接着继续重复着前面那个问题:“这铃铛究竟是谁的?” “呃,一个朋友。”玄梦昔说道。 “什么朋友?”钦伏宸追问。 “你就别问这么多了。”玄梦昔对于钦伏宸的追问避而不答。 钦伏宸忽然将那紫铃铛挂在指尖,悬在玄梦昔的面前,望着玄梦昔的眼睛缓缓说道:“那我就问问它?” 显然钦伏宸看出了玄梦昔在逃避他的追问,故而心中不免有些生疑了。 玄梦昔看了看钦伏宸,复而看了看那紫铃铛,不解道:“怎么问?” “比如这样。”钦伏宸说着,手指轻轻晃了晃。 玄梦昔面色大变,惊道:“钦伏宸你保证过不摇响它的!” “我没摇,我就轻轻晃了晃。”钦伏宸看着玄梦昔说道:“你这么紧张,这铃铛是和熙黠有关吧!”说着,面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玄梦昔故作镇定地掩饰住自己的紧张,环顾了一番四周,并无什么异动。于是说道:“你又胡闹了不是!说过这铃铛不能动的,你这样的话我要收回来了。”说着,拉起钦伏宸的衣袖撒娇道:“好久没去过陌岩洞了,我想去看萤火。”接着直拽着他往陌岩洞而去。 天曲神山的结界之外,一个玄衣紫发的邪魅男子陡然现身,深紫色的眸子中尽是的杀气,目光冰冷地望着拦在身前的木头云说道:“挡我者死,你可是要找死?” 第一百三十章 情敌相见 分外眼红 “改日再去吧,我今日还有约。曜旷帝君还在等着我呢。”钦伏宸停住脚步,并不打算陪玄梦昔前往陌岩洞。 玄梦昔一听钦伏宸说要去见羲曜旷,于是急忙催促道:“啊,那你还不快去,别让曜旷帝君久等呀!”说着推着钦伏宸又往回走。 此时玄梦昔非常急于将钦伏宸支离此地。虽说如今熙黠并未现身,但方才紫铃响动必然会惊动他,万一让钦伏宸和熙黠二人撞上就糟糕了。 钦伏宸也似乎有着什么盘算,见玄梦昔既然急着打发他走便也不揭穿她,顺着玄梦昔的意思飞身先行离开了天曲山涧。 玄梦昔并不知道,如今天曲山的结界之外已然是乱作一团。一众邪魔聚集在天曲山外,与云将军率领的一众神兵兵刃相向。 原来紫铃响动惊动了熙黠,而熙黠的现身则是扰动了这天曲神山周围的天兵神将。正潜伏在仙界搜寻冰魄魔晶的墨魁一众邪魔又在熙黠的召唤下聚集来此。钦伏宸那轻轻一晃,竟是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这是玄梦昔并未想到的。 墨魁将那木头云缠住,熙黠抽身出来进入了结界之内,火速往曲云峰上而去。仿佛是在受着什么指引一般,熙黠轻车熟路地飞入了天虚殿,并径直进入了玄梦昔的房中。 房中一人负手而立,看样子似乎已经等候了熙黠多时了。见熙黠终于出现,于是缓缓转过身来。 此人并不是玄梦昔,而是那借口与赤炎帝君有约先行离开的钦伏宸。 钦伏宸手中拎着那串紫铃,冷眼望着这忽然闯入玄梦昔房中紫发玄衣的男子。 “你便是这紫铃的主人?”钦伏宸开口问道。 熙黠没见着玄梦昔,只看见手拎紫铃铛的钦伏宸,于是将他从头至脚打量了一番,满是疑惑地说道:“雪飘飘呢?这紫铃为何会在你手中?” 听到熙黠提及雪飘飘,钦伏宸不禁有些意外,蹙眉不解道:“你是来找雪飘飘的?你究竟是何人?” “呵,我是何人与你何干?”熙黠邪魅地望着钦伏宸,也在揣度着这个蓝衣少年的身份。 “这里没有什么雪飘飘,假的雪飘飘早在半年之前身份败露之后被众神祭天了。”钦伏宸淡淡地拨弄着手中的紫铃,故作轻松地说着。说完,轻轻抬眼去看了看熙黠的反应。 熙黠面色有些泛白,那双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冰冷,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担忧的神色,却很快在眼中流转不见。接着嘴角微微扬起,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 钦伏宸看熙黠有些神经质地笑着,不由眉头紧蹙道:“你笑什么?” “小子,你未免太过天真了,你当我是个孩童么?这般随口胡诌就想要骗过我?”熙黠目光凌厉地朝钦伏宸望去,眼中开始涌现杀意,语气坚定地缓缓说到:“她究竟在何处?” “你什么身份,我凭什么要告诉你她的下落?”钦伏宸并不理会熙黠的威胁,直直地盯着熙黠的眼睛反问道。 “就凭她是我的女人!”熙黠忽然甩出这句话来。 果然。熙黠的这话如同一记耳光那般狠狠地甩在了钦伏宸的脸上。 钦伏宸眉头紧锁,与熙黠目光相接,满眼皆是嫉恨与敌意。他一直在怀疑玄梦昔手中这紫铃铛的主人便是熙黠,熙黠方才的话印已经是证了他的猜测。 “你便是熙黠。”钦伏宸怀着纠结的心情仔细打量着这个邪魅的紫发男子。 这个人便是横亘在他与玄梦昔中间,并纠缠在他心里的结。虽然想到熙黠之时会有些嫉恨,还有些隐隐的心痛,但是钦伏宸却曾经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描绘过他的模样。他很是不甘,也止不住很好奇,那个先他一步遇上了玄梦昔的男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钦伏宸曾经以为,熙黠应是一个隐于地天草木浮尘之间的洒脱游神,是一位豪爽的英雄人物。这样的人,才配得到玄梦昔的垂爱,才能让钦伏宸甘心排在他的身后。 如今这个人站在他的面前,与他想象中的却是大相径庭。从气息来看,这熙黠并不是仙神二界之人,是妖是魔皆有可能。虽看似邪魅,但身上却又透着一股让钦伏宸似曾相识的感觉,如这紫铃铛一般让人莫名地觉得熟悉。 熙黠面对钦伏宸不同寻常的反应,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眯起,试探着问道:“你知道她的身份?你是什么人?” 钦伏宸满面肃穆地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不需要知道。只是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她的面前。”说着将那紫铃铛丢向熙黠:“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收好,她不需要。”钦伏宸说着,朝着熙黠做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熙黠将那紫铃放在圆桌之上,接着在桌边坐下,毫不客气地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 不紧不慢地将杯中的水喝完,熙黠望着钦伏宸说道:“这铃铛和我的来去岂是你能决定的。你太高看自己了。”说着忽然衣袖一回挥,一柄乌黑的长钩如一道晴空中的黑色闪电从他的袖中飞出,冷不防地朝钦伏宸袭去。 钦伏宸身体快速地朝侧边倾斜了一下,避过了那玄色长钩的锋芒,冷峻的目光扫过熙黠的面上,鄙夷地说道:“我没想到,原来你竟是个行事如此阴暗的小人。你这样的小人,怎能配得上她?” 熙黠听了钦伏宸的话,又是一阵莫名其妙的狂笑。神兮兮经地笑了一番,熙黠的面上满是不屑之色:“你这个毛头小子,想必是暗自钦慕梦昔,故而趁她不在偷了铃铛想来挑衅我吧。” 熙黠说着,指尖轻抚过长钩的锋刃之上,淡淡地说道:“你这做法也不见得就有多么光明磊落吧!你们这些个神族之人,个个道貌岸然义正言辞,其实不过都是些无情无义的伪君子而已。” 抬起头来看了看钦伏宸,熙黠继续说道:“看你小子的装束,应是天龙的人吧。你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神,也是被那群老混蛋们教坏了。” “你眼光还是不错的,我家梦昔确实比之你们神族的那些女子不知要好多倍。不过她是我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熙黠自顾自地说着,让现在一旁的钦伏宸完全插不上话。 钦伏宸面色很是难看,熙黠的一字一句都像鞭子一般,狠狠地抽在钦伏宸的心上。然而抽痛他的不是熙黠,而是玄梦昔。 他记得玄梦昔说过她夫君将与她的过往都忘了,为何熙黠却在此口口声声地说着玄梦昔是他的女人?显然他是记得的,他什么都没忘!钦伏宸觉得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玄梦昔对他撒了谎。 钦伏宸忽然觉得他自己像个傻子似的,一次次被玄梦昔玩弄着。 她说什么,他都愿意去相信。她的一切,他从不多加过问。他不介意她于熙黠的过往,他甚至想要把不明身份的她带到父君母后面前去,只为能够给她一个正式的身份和一场光明正大的婚礼。因为他想要的不是与她的一朝一夕,而是要与她天长地久。 他将她宠溺成一个任性的孩子,到最后她居然对他没有一句实话! 钦伏宸心中很是愤怒,但是此时此刻他却表现得很是平静。因为如今面对着熙黠,他不能输。 淡淡地笑了笑,钦伏宸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抖了抖说道:“这帕子用的有些久了,该换新的了。”接着漫不经心地将那帕子丢到地上继续说道:“其实人也一样,旧了就该换了,不是吗?这时间总是会将一切侵蚀,新的变旧,旧的弃之。更何况那本就不怎么浓厚的旧日情义。” 钦伏宸说着看向熙黠,只见他脸上露出阴冷不悦的神色,浑身弥漫起浓重的杀意。钦伏宸并不知晓熙黠与玄梦昔只见只是熙黠一厢情愿而已,但是他的这一句“本不怎么浓厚的旧日情义”却恰巧戳中了熙黠的痛处。 “我从不杀无名小辈,但是今日你既是找死的话,我便成全你。”熙黠慢慢站起身来,整个人显得得阴森邪魅,深紫色的眸子中似乎都要翻出火光来。那手中玄色的长钩翻转旋动,犹如一个圆盘一般,圆盘外圈环绕着一圈紫色的光圈。 伴随着强烈的光速和旋风,那玄色的长钩脱手而出,朝钦伏宸的身前飞速而来。钦伏宸默默地翻动右手聚集神力去抵挡熙黠的袭击,眼见那长钩飞近之时,忽然一个白衣身影从白莲石台之上飞入屋内,纵身挡在了钦伏宸的身前。 熙黠面色一变,立马手臂回缩,用灵力牵引住那脱缰的长钩,将它强行收回。之前周身的浓重的杀意顿时退却了大半,眼中柔情泛起,略带些关切地责备道:“梦昔你这般鲁莽,万一锋刃无眼被误伤到可如何是好啊!” 玄梦昔挡在钦伏宸的身前望着熙黠道:“你即便是误伤到我,也绝然不能伤他!” 熙黠眼中的杀意又再次泛起,冷声道:“本是他找死,我可以成全他,亦可留他一命的。”熙黠说着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梦昔,如今你倒是给了我一个他非死不可的理由。” 玄梦昔从钦伏宸的身前让开,走到剑架前将那龙灵宝剑拔出,架在脖子上对熙黠说道:“他若非死不可,我也绝不独活。熙黠,你大可试试我是不是虚言。” “梦昔,你……”熙黠捏紧手中的玄色长钩,眼中满是怒色。 钦伏宸在一旁冷眼看着玄梦昔与熙黠,忽然淡淡地对熙黠说:“我觉得你倒是可以试试,看她究竟有几句真言。” 玄梦昔惊讶地转头望着钦伏宸,茫然地问道:“伏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祸起天虚 风卷残云 玄梦昔脖子上架着龙灵宝剑,惊讶地望着钦伏宸,完全不明白他为何忽然冒出这样的话来。 一旁的熙黠也有些错愕,身形一晃闪现在玄梦昔的跟前说道:“梦昔你先把剑放下。”说着便要伸手去触碰那龙灵宝剑。 龙灵宝剑应是感应到了玄梦昔的心意,闪耀出强烈的蓝光,凌盛的剑气化作一条冰蓝色的龙形幻影忽然出现在的玄梦昔身前,将想要靠近她的熙黠挡了下来。 熙黠下意识地挥出手中的玄色长钩,刺向龙灵剑灵。那冰蓝色的龙形幻影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将熙黠握着长钩的手臂缠住,接着迅速地朝熙黠的身前袭去。 玄梦昔回过神来喝住龙灵宝剑,但那剑灵却不肯听她的号令了,继续攀上熙黠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缠了起来。在一片蓝色的剑光之中,那龙灵宝剑从玄梦昔的手中脱出飞向熙黠,剑锋直指他的眉心。在炫目的蓝光之下,熙黠的周身开始蒸腾出阵阵稀薄的黑雾,一股浓重的杀意再次弥漫开来。 玄梦昔见状飞身到熙黠的身前,双手合十飞快地结出一个紫色的圆形光圈,将飞向熙黠的龙灵宝剑缚住,继续大声喝到:“龙灵,不要!”说着,手掌伸入光圈中央,抵住不断向前的龙灵宝剑。 龙灵宝剑的剑锋与玄梦昔对峙了一阵,仍旧不断地往前推进,缓缓刺入玄梦昔的手心之中。殷红的鲜血从她的手心渗出,沾湿了那失控的龙灵宝剑。 忽然一阵长啸的嘶吼让整个曲云峰都震颤起来,那响彻云霄的吼声将曲云峰上的一众仙神都惊动了,纷纷往这天虚殿悬浮山下聚来。 方才那一声长啸并不是来自龙灵宝剑,而是来自那已被剑灵与黑雾紧紧包裹和缠绕住的熙黠。伴随着那一声嘶吼,缠绕着熙黠的龙灵剑灵陡然被震开了去,窜入到龙灵宝剑的剑身之内,龙灵宝剑也一个转身飞回了剑鞘之内。而熙黠周身浓重的黑雾却不断地向周围蔓延开去,深紫色的双眸也灼灼地发着亮光。 熙黠满眼怒色地望着那飞入剑鞘的龙灵宝剑说道:“这剑就如同那钦天启一般,不过是个喜欢虚张声势的伪君子罢了。”说着拉起玄梦昔被刺伤的手看了看,手中聚满灵力飞快地将她的伤口的血止住了。 “梦昔你要记住,不要相信神族的任何人与物,他们都是一般的冷血薄情。”熙黠说着,伸手过去想要毁掉那龙灵宝剑的剑灵。 “不要!熙黠!”玄梦昔忽然又转身上前将龙灵宝剑护住,不让熙黠将剑灵逼出。 钦伏宸目光冰冷地望着玄梦昔的所为,眉头紧蹙,面色很是难看。原来她谁都想护,熙黠如此,龙灵剑灵也是如此。在她的心里,那他与那龙灵宝剑有何区别? 她的心实在是太大,装了太多的东西,他又算得了什么? 天虚殿悬浮山下,飞灵上神望着从天虚殿内不断蔓出的黑雾,面色变得越来越沉重。这天曲神山乃是神界圣地,如今居然有魔族侵入,这可天大的事了! 飞灵纵身往上,跃进天虚殿中,循着那黑雾的源头入到玄梦昔的闺房之中,却发现房中竟已是空无一人。 忽然一丝不稳的气息引起了飞灵的注意。飞灵挥手将那门页猛地拉开,只见雪儿满眼慌乱瑟瑟发抖地缩在门后的角落里。 雪儿看清来人是飞灵上神,用颤抖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说道:“上神……公主……魔……魔……走了!!” 飞灵将雪儿扶起来,不解道:“雪儿你别着急,慢点说清楚。怎么回事?” “公主……公主……”雪儿惊恐地说道,“魔魔魔……” “飘飘公主入魔了!?”飞灵大惊,有些不可置信。 雪儿摇着头急道:“不不啊……公主……抓走了……魔!邪魔!” “飘飘被邪魔抓走了?!”飞灵望着雪儿问道。 “嗯嗯嗯……”雪儿不停地点着头,继续说道:“救救……救……” 飞灵领会地说道:“我知道了,我会把飘飘救回来的。”接着嘱咐雪儿:“你好好待在天虚殿不要随意乱跑。曲云峰上已经不安全了。” 雪儿惊恐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目送着飞灵上神离开。这个从未离开过曲云峰的丫头,只晓得日子平淡时间悠远,从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今日忽然见着邪魅无情的魔君熙黠,果真是被吓着了。 就在不久之前,雪儿去上阳宫讨要新鲜的桂花,想着回来腌制点桂花蜜,到时候做甜点时用。正巧上阳宫内厨的一小丫头听说了,于是跟着雪儿来了天虚殿学习腌制桂花蜜的手艺。 二人方才行至天虚殿的大门口,便听见了方才那一声惊天嘶吼。 雪儿很快分辨出那声音乃是从玄梦昔的房中传出,于是急急忙忙往那边奔去。一同来的那上阳宫小丫头也一时好奇,便跟着雪儿一同跑了过去,打算瞧个究竟。 然而二人方才跑到玄梦昔的房门口,便见着浓重的黑雾源源不断地从房中涌出。雪儿大叫一声:“公主!”便一头扎入了房中。 进入房中,一个玄衣紫发浑身弥漫着黑雾的邪魅男子跃入雪儿眼中,那男子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杀意,目光冷到了雪儿的骨子里,让她顿时吓住了。 雪儿能感受到那种不一样的气息便是传说中的魔息,眼前这个竟是曾经听闻却从不得见的嗜血邪魔!她自小便听闻曲云峰上的众神们说过,邪魔是这个天地间最邪恶的存在,集世间的万恶于一身,嗜血无情杀人无形。邪魔的出现正意味着噩梦的降临。 此时熙黠正伸手对着玄梦昔,而钦伏宸却束手立在一旁。雪儿误以为熙黠是要对玄梦昔出手,于是不顾一切的大喊:“你这个恶魔,快放开公主。” 对于雪儿的忽然出现,熙黠很是意外,他本有些情绪躁动,见到这个忽然出现并大呼小叫的丫头更是觉得烦心。对于与自己无关紧要的性命,熙黠从不怜惜,原本对向龙灵剑灵的掌心忽转,直接朝雪儿击去。 玄梦昔见状面色大变,急忙拦在雪儿的身前,准备用身体抵挡住熙黠的掌力。而一旁的钦伏宸却比玄梦昔更快一步,一把将雪儿推到了一边。熙黠的推出的掌力扑了个空,直接击散了雪儿的身后那片的黑雾,最后落在了躲在黑雾后的不敢入到房中的那个上阳宫小丫头身上。 那丫头只是个修为低微的帮厨小仙婢,哪里能受的住魔君熙黠这一掌,直接被打的血肉横飞,变作血雾与碎片四散而去。那身体的残沫飞溅到雪儿的脸上,让她顿时吓傻了。方才若不是钦伏宸推她一把,如今变成血雾与碎沫的便是她了。那上阳宫的小丫头竟成了无辜的替死鬼。 天虚殿悬浮山下众神聚集,开始人潮涌动。惊魂未定的雪儿眼睁睁地看着熙黠朝外看了一眼,便飞快地将玄梦昔一把挟持着往白莲石台外面飞去,瞬间便消失了。一旁的钦伏宸见状立马跟着追了出去…… 紧接着天虚殿后园之中有了响动,似乎又有人往屋中而来。雪儿瑟瑟发抖地缩在门后的角落里,躲在一边不敢出声,幸好等来的是飞灵上神! 雪儿呆呆地望着飞灵上神的身影在远处消失不见,心中很是为玄梦昔担心。这一年来,她与玄梦昔朝夕相处,雪儿心中早已将玄梦昔视为她最亲之人。如今眼见她的好公主落到了那个神经兮兮的嗜血恶魔手中生死未卜,这叫雪儿如何不忧心? 话说熙黠那一掌将上阳宫那小丫头击飞,玄梦昔正看着吓呆的雪儿还没反应过来,却被熙黠一把拉了过去拦腰抱起,飞向了白莲石台之外。 玄梦昔挣扎着回头看着屋内的钦伏宸,只见他竟是面上漠然地定在原地未动,眼中颇有些纠结的样子。玄梦昔心中忽然有些悲凉,她不知道今日她来之前熙黠对钦伏宸说了些什么,但她能非常明显地感觉到钦伏宸对于她的态度很是异常。 或许是她的错,她今日不该为了哄钦伏宸高兴便将那紫铃铛交给他的。如果今日这紫铃铛未响,那么熙黠便不会出现在此,更加不会有后续这么多麻烦事。这一切的起因,都只是因为玄梦昔对于钦伏宸的一时心软。 有时候太过于迁就一个人,并不一定能得到什么好的结果。 望着钦伏宸冷漠的样子,玄梦昔忽然想到他从前对自己若即若离的表现,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昨夜才想明白是因为他心中仍旧她与熙黠存在误解。这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虽然玄梦昔一直努力地想把这根刺拔出来,但他那段在灵蝶谷中丢掉记忆找不回来,任凭玄梦昔再如何努力也终究是徒然。 这段时日他们两人都一直很小心的相处,不去触碰那心里的刺,即便昨夜闹得有些不愉快,但二人都选择去忘却,并不多加计较。但是熙黠的忽然出现,却打破了他们苦心维系的平衡,让钦伏宸心中的这根刺扎的更深了。 玄梦昔被熙黠强行带着越飞越远,有些灰心地望着钦伏宸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冷漠地看着玄梦昔在自己眼中渐渐远离,即将消失在那无边的天际,故作淡定的钦伏宸终究是忍不住了,忽然如同一道闪电那般飞快地朝她追去。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第一百三十二章 凭空消失 无迹可寻 原本恬静悠然的天曲神山,忽然被一派莫名紧张的气氛所萦绕。 曲云峰的环形广场大殿之中,神族三脉帝君难得齐聚。在闻讯群魔围攻天曲神山后,天龙、赤炎、灵啸三位帝君都即刻赶往此处汇集。 飞灵上神和守山神将云将军将今日之情形详细向三位帝君呈报。此时天曲神山结界之外的群魔虽说已经退去,但是那个将灵啸公主劫持的邪魔却仍旧潜伏在神山之中。飞灵上神按照雪儿所指的方向一路追过去,但是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可循。 据云将军描述,那潜入神山之中的邪魔乃是玄衣紫发,瞧上去很是面生,却能号令群魔,想来应是魔界之中颇有地位的人物。云将军当年是战神裕偃手下的得力干将,曾经跟随战神一同参与过黑水河畔的大战。当年的大战之中,魔界一众魔将皆出战神族,然云将军却并未见过这玄衣紫发的邪魔头领。 赤炎帝君羲耀旷沉思了一番说道:“按照云将军所言,这玄衣紫发的邪魔应是魔界近年新晋的魔君熙黠。” 一旁的飞灵上神听灵啸帝君这一说很是惊讶,接着说道:“这魔君熙黠倒是有所耳闻。如今他在魔界之中乃是深得魔尊器重并负责统领邪魔一脉。据说为人阴狠邪魅,行事果敢狠辣,一众邪魔对其很是信服。只是却无人知晓其入魔之前的来历。” 天龙帝君钦天启蹙眉道:“一旦堕入邪道入了魔界,便是断了红尘过往。管他入魔之前是何来历,失了本性成为嗜血恶魔,便是我神族势不两立的敌人!如今他竟然犯我神族,只身潜入神界圣地并挟持了灵啸公主,实在是太过大胆!一旦寻到这孽障,定要让他魂飞魄散。” 灵啸帝君雪慕寅在旁一直沉默不语,虽说玄梦昔并非他的亲生女儿,但在这曲云峰上却是顶着雪飘飘这个公主名号的。而且他一直以为雪慕彦对她有意,故而早将她视为他们灵啸一脉的人。如今人居然在天虚殿被人强行掳走,实在是让人有些震怒。 听罢在场之人的议论,灵啸帝君雪慕寅终于开口了:“今日飞灵上神已经对整个天曲神山进行了封锁,既然出不去的话那么人就还在这天曲神山之中。在神山之中搜寻一个邪魔的踪迹,想来应不是难事,为何竟会寻无影踪呢?” 飞灵上神摇着头说道:“这点我也很是奇怪。正如慕寅帝君所言,一个邪魔隐藏在神山之内怎会气息全无,那般浓重的魔息怎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得无影无踪呢?” “属下一直有一个疑虑,不知道……”云将军在旁犹豫着插话,四位神衹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他。 “云将军有何疑虑?尽管道来。”天龙帝君钦天启对他说道。 “嗯,云将军尽管说来听听。”赤炎帝君羲曜旷也望着云将军说道。 云将军看了看三位帝君以及飞灵上神,缓缓说道:“那混入天曲神山之中的邪魔当时进入曲云峰结界之后,径直就往天虚殿的悬浮山而去,没有丝毫绕道。这是不是证明他对天曲神山很是熟悉呢?” 四位神衹对云将军所提及的这点线索很是意外,如果真如同云将军所言,熙黠对于天曲神山很是熟悉的话,那极有可能意味着两点:一是这魔君熙黠早已在众神毫无察觉的情况之下便潜入过天曲神山之中将整个神界圣地打探得清清楚楚了;二是这曲云峰上潜伏着魔族的密探,将神山的情况暗中透露给了魔君熙黠,并与熙黠里应外合。 如若熙黠早已潜入过天曲神山,而曲云峰上的众神却毫无察觉,那么这个熙黠该是多么可怕,必定是修为强大过飞灵上神此等神衹。 如若熙黠并不是早已潜入过天曲神山,而是这曲云峰上有魔族的探子暗中与其里应外合的话,那么这探子究竟是何人?能在曲云峰上隐藏得如此之好,也必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无论真实情况如何,云将军提及的这点线索都让人觉得很是可怕。这神界圣地,自古以来从未有神族之外的人涉足过,如今魔族竟是在此横行无虞,让一众神衹们情何以堪? 在场的四位神衹神色都很是凝重,飞灵上神迟疑着开口到:“我当时赶到天虚殿之时殿中只余雪儿一人,她后来有跟我提到当时那个邪魔掳走飘飘公主之时,天龙三帝子也在场。后来三帝子为了救飘飘公主,也跟着那邪魔追了出去。不知……” 天龙帝君钦天启很是意外:“宸儿当时在场?” 飞灵上神点头道:“雪儿丫头是这样说的。当时那丫头被吓傻了,说话语无伦次。后来我追出去没有寻到影踪,只好返回天虚殿探查,想看看是否有遗漏的线索,那丫头回过神来了才想起跟我说这事。” 事情越来越复杂,牵扯的人越来越多了。三位帝君面色更为凝重,周围气氛也愈加紧张起来。之前以为魔君熙黠只是掳走了一个灵啸公主,想不到如今又牵扯到了一个天龙帝子。现在他们在隐隐担心着那追着熙黠去救人的钦伏宸是不是遭遇了不测或是也落入了那恶魔之手。 赤炎帝君羲曜旷显然看出了钦天启和雪慕寅的忧心与沉重,于是轻轻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对他们说道:“飘飘与伏宸两个孩子都是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你们也不要太过担心。如今既然人还在天曲神山之中,我们就将这神山上上下下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三个大活人还能凭空在这神山之中消失了。” 灵啸帝君雪慕寅眉头紧皱,忽然开口道:“万一那熙黠有五行旗呢?” 天龙帝君钦天启摇头道:“怎么可能?魔族的洪荒宝物早已在大战后遗失了,那熙黠的手中又怎会有能瞬间移位的洪荒宝物五行旗?” 钦天启不可置信地望向灵啸帝君雪慕寅:“雪慕寅,难道你手中的极乐弓已经解封了?”说着又立马否定道:“这不可能啊,即便魔族寻回了五行旗,你的极乐弓不与五行旗相遇,又怎么会解封呢?”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然为何三人会在这天曲神山之中无迹可寻?这似乎只有五行旗才能做到。”雪慕寅继续说道:“有一事我本想待查明之后再同你们进行商议的,但今日出了这事,就不得不将此事先让你们知晓了。” “慕寅你知道些什么事情?”羲曜旷问向雪慕寅。 雪慕寅于是将半年之前魔族早有异动并渗入到了六处仙山福地之事同他们和盘托出。 “早在天祭大典之前,我灵啸所辖的六处仙山福地便陆续有魔族之人渗入其中,起初是在西桓,接着是微羽,后来连与我灵啸之地毗邻的青虬仙山也慢慢出现了魔族的踪迹。这些魔族悄悄潜入,行事低调,并未多加生事。天祭大典之后我派慕彦下到各处进行暗中探查,最近据慕彦回报,那些入到仙界的之中的魔族似乎是在为寻找什么东西而来。” 钦天启神色凝重地插话道:“你的意思是他们是为洪荒宝物?” 雪慕寅并未介意钦天启中途插话,而是朝他点头道:“据慕彦的探查,这些魔族应是为洪荒宝物而来。” 雪慕寅与钦天启这二位帝君由于平日里脾性不和,总是有些互相看不惯。如今面对外族来犯倒是能够同仇敌忾了,难得能这般心平气和地说话。 “这仙山福地,唯有在青虬仙山之中修养的战神裕偃手中有着咱们神族的洪荒宝物护元珠,他们该不会是为了护元珠而来吧?”飞灵上神也开口插话道。 钦天启摇了摇头否定道:“不会,战神裕偃并未提起过护元珠已被魔族觊觎。而且如今护元珠并未解封,魔族拿到它也并无用处。”说着望向雪慕寅说道:“你是怀疑魔族的洪荒宝物五行旗遗落在六处仙山福地之间,那些魔族乃是为寻五行旗而来?” 雪慕寅点头道:“之前我并不知晓那些魔族究竟寻的是什么洪荒宝物,如今看来极有可能就是五行旗。而且,我怀疑魔君熙黠忽然闯入天曲神山之中,或许也是为洪荒宝物而来。” “你的意思是天曲神山之中也存有洪荒宝物?”赤炎帝君羲曜旷意外道:“熙黠既是为洪荒宝物而来,那为何要掳走飘飘呢?难道飘飘知道什么内情?” “要么确如耀旷所言知道内情,要么本身就有什么问题?”钦天启忽然顺着羲曜旷的话接上这么一句,然后意味深长地望了雪慕寅一眼。 雪慕寅眼中一动,他自是明白钦天启是在隐射他当日在天柱峰顶袒护玄梦昔之事,虽说有人道出了雪慕彦的秘事印证并洗脱了玄梦昔这个假雪飘飘的嫌疑,但是如今那魔君熙黠在这曲云峰上那么多人不动,偏偏牵扯上这个雪慕寅所谓的“雪飞飞”,想来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天曲神山之中,玄梦昔被熙黠强行抱在怀中飞速而去,起初她还有些挣扎,但见着钦伏宸竟是立在原地无动于衷,于是也就黯然地任由熙黠这般将她抱着往山林深处去了。 然熙黠对这天曲神山的熟悉程度以及他所去之处,却让玄梦昔心中很是震惊。 熙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 藏身陌岩 洞中奇遇 玄梦昔在天曲神山之中待了这么久,若不是当日钦伏宸带她来此,她都不晓得天曲神山之中有这么个地方。而熙黠今日乃是初入天曲神山,他又怎会对这里这般的熟悉,而且竟然知晓这陌岩洞?! 这隐于天曲山涧之间的陌岩洞,与整个天曲神山有着绝然不同的气质。天曲神山大气磅礴,而陌岩洞却是精致灵动。 陌岩洞中的萤火与那些璀璨的晶石,为这个神秘的洞穴平添了不少浪漫的气息,让玄梦昔对此很是钟爱。从前平日里得空之时,玄梦昔总爱拉着钦伏宸来到此处看洞中四处飞舞的萤火以及灼灼生辉的璀璨晶石。她把那洞中闪烁的晶石称之为“星光”,与这满洞的萤火相互呼应。 陌岩洞中的那一汪碧水,也很受玄梦昔的喜爱。水色碧绿透亮,冰凉沁心,却没有丝毫的寒意。在头昏脑胀心情烦躁之时捧一把那碧水洗个脸,整个人顿时都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此处可以说是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在天曲神山之中的幽会秘地,熙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玄梦昔很是震惊。 与玄梦昔同样震惊的还有最终按捺不住,尾随着追去的钦伏宸。 钦伏宸眼见熙黠带着玄梦昔即将便要消失在天际,最终心中还是放不下玄梦昔,跟着那点即将消散的踪迹飞身追了过去。 虽然他心中对于玄梦昔有所误解,认为自己被她欺骗很是愤怒,但却总是免不了再次陷入矛盾与纠结。即便与玄梦昔之间的误会是那样的深,即便他心中因着误会而将那根刺越扎越深,但是他却最终放弃了抵抗,情不自禁地想要将她追回来。他无法忍受玄梦昔离开他,他更无法忍受她与熙黠在一起。无论玄梦昔如何对待他,他心中始终无法完全将她放下。 情是个会让人容易失去理智的东西,即便如同钦伏宸这般平素冷静克制之人,在感情的面前,却也是败得一塌糊涂。他以为他看的很是清楚,他以为他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但实际上他却早已深陷在情感的泥沼中不能自拔。 在感情中机智的人变得愚钝,洒脱的人变得纠结,而豁达之人也会变得多疑。 如今钦伏宸跟随着熙黠与玄梦昔的踪迹一路追去,面色却是越发的难看,心情也很是震怒。 熙黠与玄梦昔竟然去往了陌岩洞! 这处地方是属于他与玄梦昔二人的私密之地,是他们二人才知晓的地方,可这熙黠竟然这般轻车熟路的样子,这让钦伏宸如何作想? 玄梦昔!钦伏宸心中怒道。 纵然她之前与熙黠有何种过往,他全然都可以不去计较,但是她怎能将熙黠带到属于他们二人的私密之地陌岩洞中? 难道这一年来二人相处的不过是她与熙黠精心导演的一场戏,为的就是今日与熙黠这个邪魔理应外和?她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情?亦或全然不过是假意逢迎罢了? 对于她的身份,钦伏宸自青虬仙山之中为她疗伤之时便有过猜测,但却从不多问。因为他愿意去相信她。他只要她对他的心意是真的,便觉得足够了。他要的是她,她的身份背景又有何所谓? 而此时,钦伏宸觉得玄梦昔已然是触碰到了他的底限。纵然他再能忍受,纵然他再大度,也无法接受眼前瞧见的这件事! 钦伏宸愤怒地加速前行,也随后进入了陌岩洞中。 熙黠究竟是如何知晓这陌岩洞的存在? 钦伏宸误解是玄梦昔告知熙黠,并早在之前便待熙黠来过此处,故而熙黠才会不仅知晓陌岩洞的位置,还对此地很是熟悉。 然而事实却并不是如此。玄梦昔很是无辜。 此时玄梦昔也在对于此事百思而不得其解,唯一能解释得通的便是熙黠可能早就曾经暗中潜伏进入过天曲神山,并无意间找到了此处。 玄梦昔忽然庆幸钦伏宸当时并未跟着追过来,如果被他知晓熙黠竟是将她带入了陌岩洞中,钦伏宸会如何作想?那他们之间的误会岂不是会更加的深?连玄梦昔自己都觉得无法同钦伏宸解释得清楚。 虽然钦伏宸因误会而表现出的冷漠让玄梦昔心寒,但是她心中还是非常在意钦伏宸,也非常介意他对自己的看法。他们之间已经够乱了,又何必再继续因这些个莫名其妙的误会而让彼此伤得更深? 他不来也好,毕竟熙黠又不会把她怎么样。等寻着机会摆脱熙黠之后,再回去好好跟钦伏宸谈一谈吧。虽然灵蝶谷中的那段记忆是寻不回来了,但是他们在曲云峰上的情谊还在。玄梦昔想着,好好跟钦伏宸解释一下紫铃铛和熙黠的事情,他信也好不信也罢,总是要给彼此一个交代的。 本是相爱,奈何要相伤呢? 入到陌岩洞中,熙黠在幽窄的过道口子之处布下了一个结界之后终于将玄梦昔给放了下来。 玄梦昔站稳之后,立马从熙黠的身边跳开与他保持着一丈之遥的距离,紧接着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天曲神山有这么个地方?” 熙黠不似平日那般冷峻阴森,而是带着些怅然地环顾了一番四周,接着叹道:“这么多年了,此处竟是一点都没有变。” “你从前来过这里?”玄梦昔见熙黠反常的样子,心中更是生出了无比的好奇。 熙黠并不答话,而是走到陌岩洞的深处,手心覆上那满是晶石的岩壁轻轻摩挲着。那些翠绿的晶石原本如同夜空之中的繁星那般忽闪忽闪的,但在熙黠一阵摩挲过后竟然光芒变得强盛起来,原本洁白的岩壁之上也全都发出了耀眼的白光,将整个陌岩洞照的明亮异常。 熙黠运用指尖的灵力交错地点动着岩壁上那一颗颗翠绿的晶石,不一阵那些被触动过的晶石之中竟然射出了红色的光线,将那些晶石互相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看似复杂的图案。那个巨型图案的光阵缓缓从岩壁之上浮出,将中央那一汪碧水覆盖住,渐渐地那汪碧水和周围飘飞的萤火竟然被尽数吸入了光阵之中。 玄梦昔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显然熙黠比之她与钦伏宸更为了解这陌岩洞。而且看似这陌岩洞中并非是之前所见的只是景色精致怡人,它不仅有绝美的萤火和闪亮的晶石,还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动声色地上前走到光阵旁边,玄梦昔往下望去,之前那汪碧水已被吸尽,如今那处已经成为一个深坑,似乎像一个口子很小却内部很大的葫芦形山洞。 玄梦昔来不及细瞧,那光阵又将那汪碧水倾泻而出,在萤火飘飞的同时,那汪碧水又回到了那个深坑之内,将整个深坑填满了起来。 光阵慢慢回移,玄梦昔忽然发现光阵之下竟然悬浮着一个物体。仔细一看竟是一具冰棺,冰棺之内隐现一紫衣身影。 待那冰棺落地,熙黠缓缓走近,皱着眉头轻轻抚摸着那冰棺说道:“我回来了,你还好吗?” 这…… 玄梦昔心中很是惊讶,这冰棺内究竟是何人?难道熙黠曾经与神界中人有过牵扯和纠葛? 看着熙黠难得肃穆哀伤的神情,想来这冰棺之中的人与他关系非同一般,应是曾经对他非常重要的人。既是如此,这般相见的话,熙黠也是难免心生悲意。 “熙黠……这是……?”玄梦昔忍不住开口问道。 熙黠回头看了玄梦昔一眼道:“梦昔,你可知当初我为何不随你一同入到这天曲神山之中么?不是因为我惧怕那些神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而是因为……” 玄梦昔深吸了一口气接着熙黠的话说道:“你是因为这冰棺中的人?这里有你与此人的过往,你怕勾起那些旧日的回忆?” 熙黠点了点头道:“这天曲神山,我远比你更为熟悉了解。但是我不愿来此处,因为这陌岩洞中存着触痛我心的东西。” “熙黠,逝者已矣,你还是不必太过悲伤。人死不能复生。”玄梦昔安慰着熙黠,接着心中不免叹道:你如此避讳此处,却终究还是为了我来了。熙黠,欠你的情那么多,我又如何能还的起呢? 熙黠轻笑起来:“悲?不会了。所有的悲都在那飞灰湮灭间一并发泄殆尽了。现在我的心里没有悲伤,只有仇恨!我痛恨神族,痛恨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我要做一个最狠最强大的魔,终有一日将所有的血债讨要回来!” “梦昔,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熙黠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你不该与神族扯上关系,你更不该爱上那个神族的小子。” 玄梦昔心中一惊,熙黠在天虚殿中已看出了她与钦伏宸的关系,那他会不会……玄梦昔想到熙黠平日翻脸无情杀人不眨眼的样子,不禁后退了几步。之前她觉得与熙黠在一起她是安全的,因为毕竟熙黠对她有情意,故而会有所顾忌不会把她怎样。然而如今他已从天虚殿玄梦昔的表现猜到了她与钦伏宸的关系,会不会心生嫉恨不再顾念旧情呢? 熙黠手聚满灵力覆在冰棺之上。只见一片白色的光芒之中,一把通体玄色并布满暗红符咒图案的瘦长弯刀入幻影一般从冰棺之中慢慢浮出,最后落在熙黠的手中。 右手握着那充满熟悉力量的玄色弯刀,熙黠望着玄梦昔的眼睛,左手摊开手掌伸到玄梦昔的面前:“梦昔,混沌钟借你用了那么久了,你是不是该还我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洪荒圣物 斩神刀现 玄梦昔望着熙黠摊开在她面前的手掌,不由心中一惊:熙黠竟是知晓混沌钟一直在她手上?为何在九幽秘境之时熙黠却并不揭穿她? 熙黠看着玄梦昔惊讶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你是在奇怪为何我早就知晓混沌钟在你手上,却到如今才向你索要?” 不待玄梦昔接话,熙黠继续说道:“既是机缘巧合你能得以操控混沌钟,那么将洪荒宝物留在你身边防身的话我会放心一些。毕竟你独自在这神界之中太过凶险,如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不能及时赶到的话,它还能护你一时周全。” “熙黠……”玄梦昔低下头来,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或许熙黠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卑劣。不过话有说回来,熙黠的为人处事也称不上什么君子,故而他也就不能怪玄梦昔那么想了。 熙黠看着玄梦昔颇有心事的样子,轻叹了口气道:“洪荒宝物到手了舍不得再拿出来了吧?” 玄梦昔抬头望着熙黠,不知如何说才好。这混沌钟原本就是熙黠之物,在九幽潭底偶然被玄梦昔所的,一直怀着侥幸的心态将其霸占着,如今熙黠提出让她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只是正如熙黠所言,到口的肉要再吐出来,终究还是有那么些不舍的。 洪荒宝物的诱惑力确实很大,如今身怀着两件洪荒宝物,玄梦昔已不是当日那个从魔界为避婚奔逃而出的小魔女了。如今即便是同熙黠交手,玄梦昔也并非毫无胜算的。这两股洪荒之力绞合而成的力量,玄梦昔并未真正发挥过,故而也并不知道如今她的灵力究竟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 要玄梦昔如今在此为混沌钟与熙黠动手,她也做不出这等事来。想了想,还是将东西还给人家吧。 玄梦昔伸出右手,翻手间那通体黝黑形似铃铛的混沌钟便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之中。犹豫着正准备将手中的东西送到熙黠的面前去,不料熙黠居然说道:“既是舍不得我也是能够理解的。那混沌钟也是被我自己糊里糊涂地丢失掉的,你既然偶然间得了去,也怪不得你如今舍不得交出来。” 听熙黠这么一说,玄梦昔将混沌钟攥在手中心想:听他这话似乎这混沌钟还有留下的机会? 只见熙黠将那冰棺之中浮出的玄色弯刀递到玄梦昔的面前说道:“不如这样,我拿这个跟你交换如何?” 交换?玄梦昔愣住了。 “这个是……?”玄梦昔望着熙黠手中那玄色弯刀问道。 熙黠颇为神秘地说道:“怎么?瞧不上这刀?” 玄梦昔不禁心中哑笑,熙黠你可是在开玩笑!混沌钟乃是洪荒宝物,纵然如同龙灵宝剑那般具有灵性的宝物也不可能与其交换,更何况这一件死人的陪祭之物? “呃……其实我并不太擅长使刀剑的。”玄梦昔故意这般说道,显然如有机会能将混沌钟留下是最好,谁又会稀罕熙黠手中那其貌不扬的弯刀呢? “梦昔,你还是好好瞧瞧吧。”熙黠说着,忽然将那玄色弯刀在手中一个回旋,刀锋直接落向玄梦昔握着混沌钟的手臂。 玄梦昔机敏地伸出了左手,一把将那旋转而来的弯刀握住。刀锋在玄梦昔的手掌之上轻擦出了一个血印字,渗出的鲜血沾染在玄色弯刀之上忽然消失不见,她手上的血印也顿时没了踪影。 接着让玄梦昔惊异的事情发生了,那柄看似普通的弯刀内部忽然开始发光,刀身之上暗红的纹路顿时变得如同岩浆一般在流转着。那弯刀居然开始变长,形状也发生了改变。经过变化之后,原本一尺来长的玄色弯刀变为三尺八寸,刀刃便有将近二尺来长。刀背弯成弦月之状,黑色的刀身之上腥红的暗纹缠绕其间。 “这……怎么可能……”玄梦昔有写不可置信,“这里可是神界圣地,怎么会有魔族的东西?” 熙黠望着玄梦昔手中的弯刀,有些放肆地笑道:“呵,这便是天意。神族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一直忌讳的魔族洪荒圣物斩神刀就在神界,而且是藏在他们的圣地天曲神山之中。” 魔族的洪荒宝物之首斩神刀! 没错,如今玄梦昔手中所握之物便是让神族为之色变的斩神刀。 这斩神刀于神族就如同那损魔鞭于魔族一般的道理,它不仅仅是一件洪荒宝物而已,还是神族天生的克星,对于神族有着非同一般的损伤功效。 据闻当年大战魔尊一直未拿出这斩神刀来对付神族,此事一直让六界都很是不解。或许当时魔尊不用斩神刀并不是心生仁慈或者狂妄自大,而是斩神刀并不在他的手中。 正如熙黠所言,谁又会料到这魔族圣物斩神刀居然会在天曲神山之中呢? 莫非是神族从魔尊身边盗走了斩神刀,将其藏于这天曲神山之中?那这位能接近魔尊并成功盗走斩神刀之人是谁?玄梦昔不由将目光投向那冰棺之中的紫色身影,心道:难道是这个人? 如若果真是冰棺之中的人偷盗了斩神刀,那这个人究竟是神是魔?与熙黠又是什么关系? 熙黠成魔之前的一切都不为人所知,外界包括魔尊也只是知晓他乃是自邪道堕入魔界,并不晓得他究竟是从何处而来。如今看来,说不定熙黠成魔之前便与神界有着不寻常的关联。 “怎么样,用此刀同你换混沌钟,你不亏吧?”熙黠继续对玄梦昔说道。 玄梦昔干脆地将混沌钟丢给熙黠,接着仔细抚摸着斩神刀的刀身,一股熟悉的气息竟然扑面而来。这并不是指玄梦昔早已再熟悉不过的洪荒之力,而是另外一种似曾相识的气息,让她觉得很是熟悉与亲切。 玄梦昔握着那斩神刀,情不自禁地慢慢走近那冰棺,这斩神刀上沾染了棺中之人的气息。 越走近那冰棺,玄梦昔越发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渐渐浓重,口中喃喃地问向熙黠:“这个冰棺之中究竟是何人?” 熙黠转头看了看缓缓走向冰棺的玄梦昔,目光落在那冰棺之内的紫衣身影之上留恋地看了一眼,闭目长叹了一番,不待玄梦昔靠近冰棺便忽然挥手启动了光阵,将那冰棺再次送入了碧水之中。 玄梦昔转头望着熙黠不解道:“熙黠,你……” 熙黠恢复了之前的邪魅之色,对玄梦昔说道:“梦昔,这个你不必知道。”接着走到玄梦昔的身边执起她的手继续道:“如今你在这里身份已经泄漏并不安全了,不要再寻护元珠随我回魔界吧。即便寻回了护元珠,你母亲的元灵也不一定能够重聚。我不希望你继续冒险,你母亲如在天有灵的话也定是不会希望看到你为了她而置身险境。” 熙黠这话让玄梦昔有些惭愧,当初她随口胡诌护元珠能聚灵一事,不过是为了糊弄熙黠,希望能摆脱他的纠缠而顺利独自去往神界寻找钦伏宸。而今若不是熙黠提起,她早已将此事忘记。 护元珠早已寻得,如今就在钦伏宸的身上。但是并她并没有发现有那么神奇的功效,她更不知道如何来聚灵。应该说她对于母亲根本是毫无所知,一点头绪也没有。即便护元珠真能聚灵,那么她也是无从下手的。 玄梦昔将手从熙黠手中缩了回来,接着扬了扬手中的斩神刀自信地说道:“护元珠不到手的话我不会回去。如今斩神刀在手,你大可不必担心我。” “你以为斩神刀在手就能保你无虞么?这天曲神山之中如此多的神祗在此,如若他们真的盯上你,以你这点修为即便有斩神刀又岂是他们的对手?”熙黠说着深紫色的眸子里泛出狐疑之色:“你是舍不得天龙那小子?” 玄梦昔不想让钦伏宸被熙黠盯上置他于险境,于是故意摇头对熙黠说道:“我想你是误会了。他确是对我有意,在曲云峰上给予了我很多的帮助。但是我不过顺意逢迎而已。我来此的目的你是再清楚不过,我只是为了护元珠罢了。” 见玄梦昔如此说了,熙黠也明白多劝无意,她打定了主意的事是不会受旁人左右的。 “我知道你不会听我的劝,我是希望你能随我回去的,但你既然坚持我也不强求。只是你自己在神界之中一定要多加小心。尤其是对于天龙一脉的更是要多加留意。天龙帝君钦天启冷面无情,胥凤也是面善心狠,这二人又生性多疑,你与天龙那小子走得近,务必要对他们多加提防。” 熙黠继续嘱咐道:“另外钦天启的那把龙灵宝剑,你要少用。虽说它对你认主了是不错,但是那剑灵最终还是忠于它的主子钦天启的。从今日它失控就可见一般,这剑并非完全听你号令。搞不好这剑灵是钦天启故意埋在你身边的棋子。” 熙黠的话很有道理,对于问题的分析也很是透彻。这般头脑清灵的一个魔君果真会那么轻易地就被玄梦昔随口胡诌的谎话忽悠过去么? 玄梦昔点了点头,将斩神刀收起,对熙黠说道:“恩,我知道了。幽冰如今在哪里?她还好么?”自从曲云峰上一别,算起来幽冰已回了魔界有将近半年了。 “我让她暂且隐居在仙界之中,她如重回魔界若被发现定然又要被魔尊幽禁,到时候想再重见天日就难了。”提及幽冰,熙黠于是顺口问道:“我听闻幽冰说你与那人有关护元珠的交易并未达成,下一步你如何打算?” 当日在无妄山巅九幽秘境之中,玄梦昔为了搪塞熙黠,于是编出了帮人寻回记忆并与之交换护元珠之事,想必幽冰定然是告知了熙黠她帮人牵引记忆失败,故而他就此推断出了她护元珠未到手的原因。 玄梦昔见熙黠这般问,只好顺势说着:“是啊,无法帮人寻回记忆,只好继续潜伏伺机而动了。” “想必,那人便是天龙那小子吧?”熙黠一边问着,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端看着手中的混沌钟,其实眼尾的余光却是在偷偷起观察着玄梦昔。 “什么都瞒不过你,你猜对了。”玄梦昔笑着说道,尽量表现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不让熙黠瞧出什么端倪来。 熙黠将混沌钟收起,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诡谲之色,对玄梦昔说道:“看来那小子身上水很深呢,你可得好好利用才是。” 第一百三十五章 护元神珠 意外解封 玄梦昔随手捧了一把萤火在手心之中玩弄着,不去看熙黠的眼睛,让熙黠觉得她有些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了。其实她不过是在掩饰着自己心中莫名的纠结。提及钦伏宸,她总是有些不那么淡定。 “你若获得护元珠之后,可知如何将其解封么?”熙黠见玄梦昔自顾自地玩弄着手心的那一簇萤火,并不与他搭话,于是转而问起了关于神族洪荒宝物解封的问题。 玄梦昔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便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就是要相应的魔族宝物解封出世,并于与之相互阴阳作用么?” 熙黠神秘地摇着头道:“不仅仅如此……” “那还需要什么条件?”玄梦昔陡然被这个话题勾起了兴趣,目光从手中的萤火之上移向了熙黠。 “其实和魔族的洪荒宝物解封是一个道理,神族的洪荒宝物要解封,除了需要具备你之前说到的那些条件之外,还需要最后关键的一步。”熙黠看了看玄梦昔,嘴角泛起丝丝笑意,缓缓地说道:“这最后的关键便是嫡神之血。” “嫡神之血?”玄梦昔有些意外,本以为神族的洪荒宝物之所以被封印,是受大战之后魔族天谴的连累,故而只要魔族的洪荒宝物再次出世,神族的洪荒宝物便会感应并随之而解封,想不到居然还需要嫡神之血来解封啊。 见玄梦昔颇为意外的神情,熙黠不由有些个得意,却并未过多地表露在外。继续带着诡异的淡笑点了点头对玄梦昔说着:“不错,没有嫡神之血,你拿到护元珠之后即便日后乾坤鼎现世,你手中的护元珠也是无法解封的。” “这么说来如果没有嫡神之血,那洪荒宝物就无法解封,其中的洪荒之力也无法动用。如果被神族滴血解封,那岂不是洪荒宝物便会认滴血之人为主,我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玄梦昔心想,真是如此的话那魔族还有什么必要去动神族洪荒宝物的心思呢?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嘛! 熙黠呵呵地笑出了声:“呵呵,梦昔你终究还是太过纯善了一些,真是一点也没有遗传到你父亲的脾性。”说着也随手捉住一只身边飞舞的的萤火,继续轻松地说道:“天意虽说是想藉此约束二族,不要让二族继续为洪荒宝物而做无谓的争战,也避免神族的洪荒宝物轻易落入魔族之手被魔族利用。但是,认主了又如何?只要主人不在了,那么无主的洪荒宝物不是照样可以为人所用了不是?” 熙黠说着,忽然指尖轻轻一捏,手中的那撮萤火便陡然黯淡了下去。或许在熙黠的眼中,一切的生灵都如手中这萤火一般,生死在他一念之间随意地便决定了。 其实熙黠说得很对,玄梦昔并未遗传到她父亲的脾性,在人情淡漠的魔界,她的一切所做所为都不像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魔。玄梦昔时常在疑惑,素姨说她像及了她的母亲,那她的母亲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偶尔问及素姨这些,她总是回避,或许是因为惧怕父亲的缘故。然而这个话题是没法同熙黠讨论的,因为熙黠入到魔界之时,玄梦昔的母亲都早已过世多年了,他自然是不会知晓这些事情。 玄梦昔心中轻叹了一声强迫自己不再去想,继续对熙黠说道:“你说得倒是轻巧!嫡神之血岂是那般容易得到的,而且想要杀死一个拥有洪荒宝物的嫡神,又岂是简单之事?” 熙黠听玄梦昔这么说,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你只要拿到了护元珠,想要嫡神之血还不容易?眼下不就有么?天龙那小子便是绝佳的人选嘛!” 熙黠说着忽然伸手撩起玄梦昔的一缕乱发,将它理顺放回原处,接着盯着玄梦昔的眼睛说道:“钦伏宸,天龙三帝子,绝对纯正的嫡神之血。” 玄梦昔心中一惊,手不小心松了开去,手心中捧着的萤火顿时尽数飞散。 熙黠竟然早已猜到了钦伏宸的身份?果然,这个魔君见微知著的本事是不容小觑的。 不能慌,玄梦昔对自己说,绝对不能再让熙黠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定了定神,玄梦昔故作淡定地推开熙黠停留在自己长发上的手说道:“待护元珠到手再说吧,钦伏宸对于那护元珠还是看得很紧的,毕竟洪荒宝物非同一般。他再对我有意也不至于将洪荒宝物无条件的拱手相送的。” 正与熙黠说着,忽然之前被布下结界的幽窄通道之处发出一阵爆破的脆响,想来应是结界被人破开了。 熙黠朝那方向看了看,眉头轻皱满眼杀意地准备出去查看。玄梦昔一把拉住熙黠劝道:“此地毕竟是神界圣地,还是避免在此与众神交战的好。我看你还是暂且躲避一下。” 熙黠停住了脚步,觉得玄梦昔言之有理,于是从怀中摸出那紫铃铛递到她的手中说道:“这铃铛务你必好生保管,切记不要再让他人沾手了。”说着轻轻摸了摸玄梦昔的头,继续嘱咐道:“还有,不能为了从那小子身上得到护元珠就……” 玄梦昔不解道:“你说什么?” “总之我不允许你对钦伏宸那小子使美人计之类的!你要记住了!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子!”熙黠说完在玄梦昔额上飞快印上了一吻,紧接着纵身入到了那汪碧水之中消失不见。 玄梦昔望着那汪平静的碧水,顿时蒙住了。熙黠的这一切做得迅速干脆而且利落,她根本都来不及躲闪。 愣神间,幽窄的通道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梦昔立马顺势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佯装晕倒在了那汪碧水旁边。 脚步声渐渐越来越近,最后在玄梦昔的身边停住。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将玄梦昔抱起搂入怀中,淡淡的木檀香气钻入玄梦昔的鼻中,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钦伏宸。 在钦伏宸的怀中,玄梦昔的意识竟然慢慢地模糊起来,只晓得出了陌岩洞,微凉的风将她的长发扬起拂在面上,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玄梦昔已是身在天虚殿中,雪儿趴在床沿边上,红着眼睛又惊又喜地呼喊道:“公主,你总算是醒了!你可知道你已是昏睡了三日有余了!” 玄梦昔迷茫地望着雪儿很是不解,当时她在因不知进入陌岩洞中的是何人,于是假装晕倒应付而已。可是在钦伏宸将她抱起并出了陌岩洞之后,她竟是真的晕了过去。难道在钦伏宸带着她在陌岩洞外遇上了什么事么? 一把握住雪儿的手,玄梦昔急切地问道:“钦伏宸呢?他怎么样?” 雪儿扶住从床上挣扎其起来的玄梦昔安慰道:“公主你别着急,伏宸帝子没事。”说着慢慢撑住玄梦昔在床上坐好,转身到了一杯水来送到她的手中接着说道:“这次多亏了伏宸帝子,若不是他及时追踪而去将公主救回,如今恐怕公主还被那个恶魔挟持在手中呢!” 玄梦昔惊讶道:“钦伏宸和熙……”熙黠这个名字差点就脱口而出,玄梦昔忽然想到如今她乃是灵霄公主的身份,而且方才从熙黠的挟持中得以解救出来,此时此刻她似乎应该与雪儿一般唤熙黠为“恶魔”才是。 喝了口水停顿了一下,玄梦昔改口道:“钦伏宸与那个恶魔交手了?” “伏宸帝子把你救了回来之后也一直在龙池宫中闭门修养,估计应是受了些伤的。”雪儿接过玄梦昔手中喝过的水杯说道。 “什么?钦伏宸受伤了?!”莫非在出了陌岩洞之后,潜伏在碧水之中的熙黠又暗中伏击了钦伏宸?玄梦昔惊得顿时便要跳下床来,恨不得立马奔向龙池宫去。 雪儿拉着玄梦昔阻止道:“公主你别着急啊,听雪儿把话说完。伏宸帝子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公主不必太过担心呢!如今洪荒宝物护元珠在伏宸帝子手中,他即便有些伤也很快能复原的。话说若不是因为有洪荒宝物护元神珠在手,伏宸帝子那日恐怕是也难以从那恶魔手中将公主救出呢!” “洪荒宝物护元珠?钦伏宸说他手上有护元神珠?”玄梦昔反复同雪儿确认着此事,她有些不敢相信,钦伏宸居然会将护元珠的踪迹泄露出来。 “是啊,好在战神裕偃在来天曲神山天祭之时将护元珠交与了伏宸帝子暂为代管,当日在遭遇那恶魔之后护元珠的封印意外得以解开,故而在关键时刻救了公主与伏宸帝子呢!这真是老天保佑啊!”雪儿说着双手合十,满面虔诚地向天拜了拜。 护元珠的封印意外解开?意思是钦伏宸已将护元珠滴血认主了?刚好当时玄梦昔在旁,而与护元珠阴阳相对的乾坤鼎就在她身上,这般阴差阳错地就促成了护元珠的解封么? 玄梦昔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佯装昏睡之间,竟然错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此时她很想知道,当时钦伏宸出了陌岩洞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一切果真如雪儿说的那般么? 第一百三十六章 洪荒祸乱 曲云冷清 天曲神山封锁了将近十日,上上下下被翻了个遍,却并未寻到任何关于魔君熙黠的踪迹。潜入神界圣地的魔君熙黠,仿佛忽然间蒸发了一般,在天曲神山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曲云峰上的众位神祗一致认为魔君熙黠定然是身怀洪荒宝物五行旗,借助五行旗瞬间移位离开了天曲神山。要在众神严加封锁之下无端消失,这世间似乎只有魔族的洪荒宝物五行旗能做到这一点。 然而根据钦伏宸手中的护元神珠意外解封来推断,足以证明魔族的洪荒宝物乾坤鼎也定然现世并且就在熙黠的身上。如此说来的话,一个魔君熙黠身上竟然就同时怀有两件洪荒宝物! 三位神族帝君以及神界的诸位神祗对于此事皆是很为震惊,当年大战之后受天谴而遗失的魔族宝物,居然陡然现世,而且一下便出现了两件!这真是出乎众神的意料。 难怪这半年来魔族一直蠢蠢欲动,不断地深入六处仙界福地,而且居然敢大胆来犯神族圣地天曲神山!原来竟是因为如今魔族手中已经握有寻回的洪荒宝物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神族根据诸多事件的表相所作出的推断而已,显然真实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玄梦昔是再清楚不过的,魔族在这半年来频繁深入仙界福地乃是为搜寻“丢失”的冰魄魔晶以及混沌钟。魔君熙黠入到天曲神山也因为钦伏宸忽然触响了熙黠留给玄梦昔由于紧急联络用的紫铃铛,他其实只是单纯地为她而来。 而魔族的洪荒宝物乾坤鼎确实是已经解封现世,却并未在熙黠的手中,而是在玄梦昔的身上,这点是一众神祗是怎么也想不到的。至于熙黠的手中是否有五行旗,玄梦昔就不清楚了。或许五行旗真的是在熙黠的手中吧,不然如何解释他在天曲神山之中无故消失之事呢? 如若果真如众神所料,五行旗如今就在熙黠的手中的话,那么熙黠岂不是不动声色地身怀了混沌钟与五行旗两件洪荒宝物?加上他在陌岩洞中交换给玄梦昔的斩神刀,熙黠其实是知晓三件洪荒宝物的下落的。但是他却一直只向魔尊透露了混沌钟的消息,对其他两件洪荒宝物闭口不谈,这是为何? 这其实是很可怕的。魔族的五件洪荒宝物,如今玄梦昔知晓的已有其三。如果五行旗果真在熙黠手中的话,那么魔族的洪荒宝物便只余的聚灵甲未现世了。若魔族洪荒宝物尽数现世归位,想必二界又将要掀起一番风雨。 此事之后,曲云峰上的所有课业都暂停了下来,一众聚学的仙神小辈都被遣散回了各自的属地。现今曲云峰上除了在此养伤的钦伏宸和玄梦昔之外,也就余得飞灵上神以及三脉神族行宫中原本守宫的一些小神和仙婢。 三脉神族帝君在离开曲云峰之前召玄梦昔问了话,她自然是扮着无辜各种推脱,照着从雪儿那儿听来的事情经过再一字不漏地重复给了三位帝君,并表示自己在被熙黠劫持之后便已被晕了过去,对随后的事情一概不知。 虽说天龙帝君钦天启对她有所怀疑,但灵啸帝君雪慕寅和赤炎帝君羲曜旷似乎都还是愿意相信玄梦昔的话,故而钦天启也不好多说什么。 众仙神虽陆续撤离了曲云峰,但是天曲神山毕竟还是神界圣地,故而神山结界之外如今乃是重兵把守颇为热闹,反倒是神山内部显得很是冷清起来。 玄梦昔自从陌岩洞回天虚殿之后,便没再见到钦伏宸的面,据龙池宫的人说他是一直在闭门养伤,不见外客。如今具体情况如何,玄梦昔也无从所知。 钦伏宸向来是喜欢清静,从前他一直独居在西园一隅,也从来没有过随身的仙婢在旁侍奉,故而玄梦昔时不时地出入他的住处也无人知晓和阻拦。但近些日子钦伏宸的住处竟是多添了随侍的仙婢,玄梦昔三番五次地前龙池宫去探望,都被那仙婢以三爷有伤在身如今休养不见外客为由挡在了门外。 照雪儿所言,当日她亲眼瞧见钦伏宸带着玄梦昔回来之时,似乎并不像受了什么重伤的样子。而且如今他有护元珠在身,即便是当时受了什么瞧不出来的内伤,这么多天了也应该很快康复了才是。可为何他却一直闭门不出拒不见客? 玄梦昔能想到的理由便是如今钦伏宸只是自己不想见她罢了,养伤不过是借口而已。原因是什么,其实玄梦昔心里清楚,钦伏宸定是还在因为熙黠的事情而介怀。 她曾经想过回来之后同钦伏宸好生解释一番的,但是如今他拒不相见的话,这误会就只能这般一直在心里纠缠着,越缠越紧,越伤越深。 转眼又是十五,这一夜玄梦昔在白莲石台之上仍旧心怀着侥幸等侯着钦伏宸,想着他或许会来赴当日在天曲山涧中诺下的十五之约。然而玄梦昔从入夜一直等到破晓,钦伏宸却始终没有出现。 这一夜,玄梦昔彻底的失眠了。等着双目毫无睡意地望着天边一寸一寸地明亮起来。她很想留住那片黑夜,就像要留住她等待的希望一样。她以为只要月还圆,只要夜还黑,或许钦伏宸能在最后的时刻不经意间出现在她的面前也说不定。 然而黑夜终究是留不住的,正如她也捉摸不透钦伏宸善变的心意。天终究还是慢慢地亮起来了,将她的希望彻底的粉碎。最后的这一刻,她只能强迫自己去接受他不会再来的事实。她其实也知道如今这般情形之下他又怎会肯来相陪,这终究是她自己的痴望罢了。 然而这彻底失眠的一夜却也让玄梦昔忽然发现,原来要摆脱那如影随形的噩梦竟是这般的简单,只要一直醒着就好。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想过用这个办法对抗自己拿挥之不去的噩梦,或许她心里还是期盼着能在梦中与母亲相见的。 而这一夜,玄梦昔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钦伏宸。 黎明时分,晨曦微露。玄梦昔立在在白莲石台之上满面倦色地居高远眺着宁静的曲云峰。自从来此聚学的仙神小辈们走后,这曲云峰上变得很是冷清,连平素的晨钟也不再响起了。 除了三座悬浮山的行宫之中还偶见有人走动,悬浮山下的环形广场以及桃林课室之间皆是难觅人迹。然而此时环形广场之上,忽然有了一队人影晃动。 本以为是例行巡山的一队神兵,但玄梦昔仔细分辨之后发现人群之中竟有一个蓝衣身影,瞧上去身材纤细窈窕,应该是位女子不错。 那蓝衣女子身上流转着隐隐的金黄色微光,看来应是被绑上了捆仙索。两个身材魁梧的铁甲神兵反绞着手臂一左一右地押着那女子,与巡山的那队神兵一并穿过环形广场,接着进入了曲云峰的大殿之中。 玄梦昔很是好奇,不知这些神将绑去的蓝衣女子究竟是何人。自从魔族围攻天曲神山以及魔君熙黠又在潜入神山之中无故失踪后,天曲神山的守山神兵和天将们可谓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今日这蓝衣女子定然是行迹可疑,妄图进入天曲神山,故而才会被一众神兵给捉住的。如今他们肯定是要将她送禀飞灵上神对其进行审问了。 其实玄梦昔觉得如今天曲神山风声如此之紧,即便是魔族或者其他有所图谋之人,也断然不会挑选在这个时候下手的。所以那蓝衣女子定然不会是什么大邪大恶的危险之人,至于她为何来此,还得飞灵上神审问过后方才知晓。 钦伏宸失约让玄梦昔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故而也没什么兴趣去打探这些个与她自己无关紧要的闲事。而则到了中午的时分,雪儿丫头却兴致勃勃地主动前来八卦了。 “公主,你可知道,今日一队巡山的神兵在曲云峰结界附近抓了一个女子呢!”雪儿很是激动地对玄梦昔说着。 这些日子曲云峰之上聚学的一众仙神皆散去,到处冷冷清清的,难得碰上见值得八卦的事,雪儿自然是兴奋不已。 玄梦昔歪在榻上,兴致寡淡地随意搭话道:“我早知道了。” “知道了?公主你今日都没出去过,怎会知道这事呀?”雪儿有些意外,本来以为玄梦昔并不知晓这事,想让她惊讶一番的,没想到她早就知道了。雪儿顿时觉得有些无趣起来。 “恩,今早我在白莲石台之上瞧见了他们押着那女子从环形广场之上经过了。”玄梦昔说着,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养起身来。昨夜一夜未眠,此时她有些困倦。而且从前十五之夜过后,她额上的印记都会恢复平常之色的,但是今日却有些异常。虽不似月圆之夜那般殷红似血,但颜色却仍旧比平常深了不少。 雪儿并不知道她额上的这印记乃是天生,并非每日画上去的花钿。故而方才雪儿瞧见她是还说了她今日花钿的颜色用的比平素艳了不少。 听到玄梦昔说只是今日在白莲石台之上瞧见了神兵押着那女子并不知晓整件事情的究竟,雪儿于是凑到玄梦昔跟前神秘地说:“公主,你猜那被抓的女子是什么人?” “她是什么人与我何干?”玄梦昔继续闭着眼睛说道。 雪儿见玄梦昔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噘嘴说道:”要是那女子与伏宸帝子有关联,那你是不是也不关心呢?“ “你说什么?!”玄梦昔陡然睁开了眼睛,从榻上坐直了身子盯着雪儿问道:“你方才说那女子同钦伏宸有关联?!” 第一百三十七章 蓝衣红颜 竟是故人 玄梦昔听见雪儿提及钦伏宸,陡然从榻上翻了起来,坐直了身子盯着雪儿问道:“你方才说什么?那女子同钦伏宸有关联?” 果然不出雪儿所料,只要一提到钦伏宸,玄梦昔就来了兴致。神秘地笑了笑,雪儿颇为得意地同玄梦昔说道:“公主,瞧你紧张的那样?哈哈,我就知道,一提到伏宸帝子你就不淡定了吧!” 玄梦昔揪起雪儿身后的小辫子,貌似有些恼火地训道:“雪儿丫头,你是皮痒了还是嘴痒了?” 雪儿嗷嗷地叫唤了两声,将那小辫子慢慢地从玄梦昔手中一点一点地抽了回去,接着娇声喊道:“哎呀公主,我就是同你开个玩笑嘛!干嘛这么认真呢!”说着将那小辫子紧紧护在手中,乖乖地同玄梦昔坦白道:“我今日听闻飞寻说那被抓的姑娘经过飞灵上神的审讯后,竟供出了伏宸帝子,后来飞灵上神便将伏宸帝子召去曲云峰大殿问话了。” “那姑娘是怎么被神兵擒住的呢?”玄梦昔不解地问向雪儿。 “嗯……我听说是今早这姑娘在天曲神山的结界之外趁着两队神兵换班之时,妄图乘乱混入神山之中,结果被神兵们当场给捉住了。原来这姑娘呀,在十日之前便到了天曲神山附近,一直在结界之外潜伏并寻找机会进入到神山之中。而那个木头云将军也早在十日前这姑娘初到天曲之时便盯上了她,一直暗中对她进行观察。今日一见这姑娘开始有了异动,便立马派人将她给擒住了。”雪儿绘声绘色地对玄梦昔说着,好似她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整件事情发生一样。 “那最后飞灵上神对那姑娘的审问结果如何?”玄梦昔继续好奇地问道。玄梦昔之前虽觉得那姑娘并不是什么进入天曲神山来作恶的危险之徒,但如今她竟是与钦伏宸有了关联,那么玄梦昔对她的心态肯定跟着发生了变化。 雪儿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听那飞寻同我八卦的,当时他只说飞灵上神让他去龙池宫请三爷,道是那被擒住的女子与天龙的三爷有所关联,故而需要将他请到曲云大殿前去对质。后来伏宸帝子与那姑娘对质的具体情形如何,我也就不得而知了。因为飞寻说他带着伏宸帝子进入大殿之后,飞灵上神便将他支到了殿外,后面的事情他并不知晓。想来此时伏宸帝子应当还在那曲云大殿之中吧,飞寻说他一直没见到有人从殿内出来呢。” 玄梦昔听罢雪儿的话,从榻上立起身来,将身上的松散的衣衫整了整,坐到妆台前对雪儿说道:“丫头你来帮我把头发理一理。” “公主你这是要去哪儿?”雪儿见玄梦昔似乎是准备要出门的样子,于是不解地问道。 玄梦昔转头对雪儿说到:“我去曲云大殿瞧瞧究竟呀。” 雪儿跳起来挽着玄梦昔兴奋道:“公主我同你一并去啊!” “飞寻都被挡在了殿外,你觉得飞灵上神会让你进入大殿去旁听审讯么?”玄梦昔撇了一眼雪儿问道。 雪儿黯然地拿起木梳梳理着玄梦昔如瀑般的长发说道:“也是呢,估计我也是进不去的,那我还是安静地在这里等消息吧。”说着用一柄洁白的玉簪麻利给玄梦昔在头顶挽了漂亮的斜髻,接着推着玄梦昔直往门外的白莲石台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催促道:“公主你赶紧去,不然等下飞灵上神都审完了啊。走这边快一点呢!快去快去!” 玄梦昔站在白莲石台之上朝下望了望,忽然眉头微蹙对雪儿说道:“看来再快也没用了,已经晚了。” 雪儿不解道:“为何?”说着顺着玄梦昔所望之处看去,只见两个蓝衣身影一前一后地从环形广场前的曲云大殿中行了出来,接着飞身而起,直接往龙池宫中而去。 雪儿猛地揉了揉眼睛说道:“公主我没看错吧,方才走在前面的那个好像是伏宸帝子呢!那后面穿着蓝衣的女子是谁?瞧着很是眼生的样子呢!”雪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忽然反应了过来,惊道:“莫非就是飞寻提到的那个今日神兵擒住的想潜入神山的姑娘?” 显然雪儿说得不错,玄梦昔望着那往龙池宫中飞身而去的两个蓝衣身影,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看来那个女子果真是与钦伏宸有关联。如今钦伏宸既是将她从飞灵上神那儿带了出来,证明他已为那女子证实了身份并且做了保。那女子如今其他地方不去,直接跟随钦伏宸回了龙池宫,想来她到这天曲神山本就是为了钦伏宸而来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与钦伏宸又是什么关系?玄梦昔觉得她今夜必须得厚着脸皮闯一趟龙池宫了。 入夜之后,玄梦昔趁着夜色飞向龙池宫中,在西园之中悄然落地,接着直奔钦伏宸的住处。 据玄梦昔这几日的观察,侍奉钦伏宸的小仙婢会在这个时候离开,故而此时乃是直接闯入钦伏宸的屋中与其相见的最佳时机,即便二人有些什么争执的话也不会被外人瞧见。 来到钦伏宸的门外,果然不见了那平日在门外阻路的小仙婢的踪影。玄梦昔放心地走上前去,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叩响了钦伏宸的房门。 房门叩响之后,玄梦昔的心忽然突突地跳动了起来,感觉竟有些莫名的紧张。不料的是屋内竟然半晌无人回应。 难道钦伏宸不在?不应该呀,屋内的夜明珠正亮着呢!莫非钦伏宸猜到了她今夜会来造访,所以故意闭门不见? 玄梦昔正低头寻思着,忽然门吱嘎一声打开了。钦伏宸立在门内,冷着脸望着门外一脸错愕的玄梦昔。 “你来做什么?”钦伏宸的声音与他面上的表情一般的冰冷,好像玄梦昔与他并不相熟一般。 “我……”玄梦昔被钦伏宸问住了。 他居然问她来做什么?她自然是来见他啊!莫非就是因为对熙黠的误会,他们竟是这般相见都是不能了么? “我……我想……”玄梦昔本想说她想钦伏宸了,她想见他了,但是那句“我想见你了”最后说出来竟是变成了: “我想看看你伤好没有?” “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严重么?”一个飘逸如仙的蓝衣身影忽然从里屋的卧房之内奔了出来,跑到钦伏宸的身边满眼关切地问道。 看着这个从钦伏宸卧房之中奔出的蓝衣女子,玄梦昔不禁愣住了。这人玄梦昔竟然认识,是曾经在青虬仙山水镜湖湖心岛别院之中见过一面的雪兰。原来今日被神兵们擒住的人竟然是她! “爹爹,你现在伤势如何?”雪兰专注地望着钦伏宸,根本无心去留意如今立在门外忽来造访之人究竟是谁。 “我没事,你放心。”钦伏宸对雪兰说话的声音很是柔和,但每一个字却都如针一般扎在玄梦昔的心里。 此时玄梦昔的心中并不是五味杂陈,而是彻底如同打翻了的醋坛子一般,很是酸痛难忍。他竟是待雪兰那般的温柔,这个女子在他的心中定是非同一般。 在水镜湖湖心岛别院初见雪兰之时,玄梦昔其实便已经嗅到了这点,故而当时她态度非常决绝地要求钦伏宸将雪兰打发走。想不到如今她又回来了,而且是在她与钦伏宸心有嫌隙的冷战期间。呵,这个雪兰还真是不简单,竟然这么会挑时候! 这究竟是凑巧还是预谋,谁又说得清楚呢? 无论是凑巧还是预谋,如今这雪兰来了,还成功地跟在了钦伏宸的身边。此时此刻,她与钦伏宸在屋内一副情深意切的样子,反倒显得怵在屋外的玄梦昔像个外人了。 玄梦昔觉得此时已没有必要再待下去徒增自己的伤感与尴尬,于是酸溜溜地说道:“原来三爷有佳人相伴不方便见客,那我便不打搅了。”说着黯然地准备转身离开。 玄梦昔的动作变得有些缓慢,似乎她的心中很是不甘,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期望着钦伏宸能开口挽留一下她的,更希望能听到钦伏宸亲口对她说不要多想这一切不过是场误会而已。 不料钦伏宸听玄梦昔这般说,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不送。” 玄梦昔心中一凉,这终究是她的痴望,她就不该对钦伏宸心存侥幸。 听到玄梦昔开口说话,方才一直关切地注视着钦伏宸的雪兰终于将目光移向了屋外的她。之前雪兰一直未注意到屋外究竟是何人,但在她看清玄梦昔的面容之后,竟然惊讶得目瞪口呆,满脸都是复杂的神色。 之前在水镜湖湖心岛别院之中,玄梦昔虽然见过雪兰,但那时雪兰在明她在暗,故而当时雪兰并未见到过玄梦昔,也不知晓她的存在。今日相见,应算是雪兰与玄梦昔的第一次相见,但是雪兰瞧着玄梦昔的眼神却并不像初见的样子。她的眼神中有着讶异,同时似乎又藏着惊喜。 雪兰究竟是认识玄梦昔,还是她只是如同之前的那些人一般,觉得玄梦昔的这张脸很是眼熟? 黯然离去的玄梦昔与面上冷峻目光却被她背影紧紧牵住的钦伏宸,这二人都并未注意到一旁雪兰面上神色的惊动。雪兰很是不解地看看钦伏宸,接着转头再去望那玄梦昔时,她的身影已经被漆黑的夜色淹没不见了踪迹。 雪兰急切起拉住钦伏宸衣袖问道:“爹爹,方才那女子是谁?”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雪兰来访 动机不纯 从龙池宫回来,玄梦昔情绪很糟,不声不响地把自己独自关在房中不再出来。雪儿猜测她定是在龙池宫与钦伏宸闹什么不愉快了,于是也不敢再去打搅她。 就这般过了几日,玄梦昔的房门忽然被雪儿叩响了。 玄梦昔在屋内无精打采地说:“雪儿,什么事?”从她的声音便能听出她的情绪仍旧很是低落。 “呃……”雪儿有些迟疑说道:“公主,龙池宫那边有人来访。” 听到雪儿提到龙池宫有人来访,玄梦昔自然是第一个想到钦伏宸。难道他自己忽然想通了,忍不住登门来向她赔罪?不对啊,钦伏宸从前来找她的话从不走正门,而是直接从白莲石台上过来。所以这来的人还不是钦伏宸,那还能是谁? 玄梦昔趴在那乌木古琴的旁边心想,管他是谁呢,除了钦伏宸其他人谁来她都不关心,也一概不想见。 “你就说我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把龙池宫的人打发回去吧。”玄梦昔闷闷地说完,继续趴在古琴旁边望着琴身上洁白的丝弦发着呆。 雪儿听罢玄梦昔的吩咐却并离开,仍旧留在原地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地说道:“呃,公主你还是见一下的好……那个,总是逃避也不是办法。人家都上门来了,咱们这般躲着人家还以为你怕了呢!” 听雪儿的话似乎龙池宫来的人虽然不是钦伏宸,但也绝非简单的人物。玄梦昔有些疑惑,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来不解地问道:“什么怕不怕的?来的究竟是何人?” “是……”雪儿看着玄梦昔,有些气愤地说道:“是那个伏宸帝子那日带回龙池宫的女人来了!她其实来了几次都被我挡回去了,但今日她放言道她晓得公主的一些秘密,公主若不相见她便要将那些秘密公之于众,让公主无法在曲云峰上立足!” “是那个雪兰?她来做什么?”玄梦昔很是意外,那雪兰能知晓她的什么秘密? “原来那个贱人叫雪兰?公主从前可是认识那贱人么,她为何说晓得什么公主的秘密?”雪儿见玄梦昔的反应,也看出来似乎玄梦昔与那雪兰似乎有什么渊源。 玄梦昔轻蔑地笑了笑道:“呵,她就前几日在龙池宫中见了我一面而已,如今竟是这般的嚣张。有钦伏宸撑腰就了不起么?” 雪儿听玄梦昔这么说,更加气愤了,挥着拳头说道:“这个矫情的小贱人!既然她只是虚张声势的话,那便不要怪我雪儿不客气。公主,你就不必出去了。让我来收拾这个小贱人!” 雪儿说着,转身就准备去将那候在大门口的雪兰狠狠教训一番。 玄梦昔一把将雪儿拉着说道:“我自己去会会她吧,看她到底想做什么?你就别添乱了。” “嗯,也好,公主不用顾及咱们灵啸的体面,也不用给他们龙池宫面子,只管好好地教训那小贱人,让她知道咱们灵啸的人可不是好惹的!”雪儿义愤填膺地说着,一副恨不得将雪兰好好抽一顿的表情。 玄梦昔摸了摸雪儿的小圆脸,说道:“小丫头你就别瞎操这些心了!赶紧把人请进来了自己一边凉快去!别让人说咱们灵啸待客不周。” “嘿嘿,我这就把人带进来让公主好好招待她一番!”雪儿挤眉弄眼地黠笑着,屁颠屁颠地往大门外跑去了。 天虚殿大殿之内雪兰一身蓝衣恬静地坐着,手中握着雪儿递上的茶盏,似乎并不如同雪儿之前描述的那般盛气凌人。玄梦昔本以为她是来天虚殿找事,然如今瞧她这样子又似乎不像。 那她究竟为何而来? 见玄梦昔终于出现,雪兰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站起身来说道:“终于得见飘飘公主了,想见上公主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呢。” 雪兰说话的神情并不淡定,显然她在故作镇静,而且她的演技似乎有些稚嫩,很容易便被人看穿了。也就雪儿那丫头涉世未深,今日竟然轻易会被她三言两语给唬住了。 玄梦昔其实并不厌恶雪兰,但是却一直因为钦伏宸的关系对她难生好感。如今见她这般做作的样子,心底不禁开始觉得这个故作老成的少女让人有那么些厌烦了。 “不知雪兰姑娘三番五次地来天虚殿所为何事?”玄梦昔很是高傲地走到一旁的圈椅边自顾自地坐下,也不招呼雪兰,就仍由她尴尬地立在那里。 雪兰虽是有些尴尬,却似乎并不太过在意,继续站着说道:“那晚在龙池宫中得见飘飘公主觉得甚是投契,却来不及与公主您细聊。雪兰听闻爹爹说公主如今就居于天虚殿中,故而特地前来拜访公主。” “爹爹?你爹爹是谁?瞧你这样子也不像神族,你的爹爹又怎么会也在这曲云峰上?”雪儿在一旁斜眼望着雪兰,很看不惯她那说话娇柔的样子。 “呵,她的爹爹是钦伏宸!”玄梦昔冷笑着接着雪儿的话说道。 “伏宸帝子?!”雪儿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不可思议地说道:“开什么玩笑,伏宸帝子怎会有她这么大个女儿?” 玄梦昔继续冷笑着不语,只是望着那立在旁边的雪兰,看她打算如何作答。 不料雪兰却也是一副很为惊讶的表情,同样很是意外地结巴问向玄梦昔道:“原来……你……知道他是我……爹爹?” 玄梦昔接过雪儿递过来的茶盏,悠悠地品了一口道:“不就是什么救你一命便犹如你的再生父母么?你以为你和他的那些事情他会瞒我?你也未免太过天真的了。”玄梦昔轻轻瞥了雪兰一眼,继续说道:“我与钦伏宸的关系,远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故而你也别想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玄梦昔说着,将手中喝完的茶盏撂下,忽然站起身来走到雪兰的跟前盯着她的眼睛威胁道:“你敢在钦伏宸身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当心我把你当做那些个幺蛾子一并给拍碎了!”话音刚落,玄梦昔的掌心一道疾光飞出,将雪兰手边的那搁置的茶盏陡然间击的粉碎。 雪儿在旁瞧着这一幕很是振奋,觉得玄梦昔今日果真是很有气势,心中暗暗地笑着想这个小贱人这回知道厉害了吧!想同他们公主抢伏宸帝子,还胆敢跑到天虚殿来叫板,根本就是不自量力! 雪兰被玄梦昔说得脸上是一阵红一阵白的很是尴尬,犹豫着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来。 “咳咳,这位姑娘,你想见我家公主如今已是见着了,不知你还有何事要同我家公主当面讲,如果没什么可说的就请回吧!”雪儿见雪兰嘴巴一张一合犹豫了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想来她已是被震住了,于是趁热打铁地帮着打压她的气势,顺便将逐客令也一道下了。 雪兰见雪儿已经开始轰她走了,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对玄梦昔说道:“我确实还有些话想同飘飘公主你单独说说,不知公主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或者是请这位姑娘回避一下?”看了看立在一旁气势渐长的雪儿。 雪儿听雪兰想把她支开,很是气愤地插话道:“你这个小贱人!休想把我支开了!你是没那个本事把我家公主怎样,但万一你来个自残什么的诬陷我家公主呢?有什么话就在此当着我的面说,我也好做个见证!” “你怎么这般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害她呢!”雪兰被雪儿这话说的也是有些恼怒,很是不爽地顶了雪儿一句。 “呵,你自然是这么说。我要是想害人我也不会当面承认啊!傻子才会这么做!”雪儿毫不退让地句句紧逼。 “好了,别吵了!”玄梦昔皱着眉头打断二人,转头对雪儿说:“雪儿你先退下。” 雪儿愣了一愣,不甘心地说道:“公主……我……” “我也想与她单独聊会儿。”玄梦昔轻轻拍了拍雪儿的背安抚道:“茶凉了,你去重新沏壶热的来。” 雪兰见玄梦昔这般说,于是莹莹地望了玄梦昔一眼,眼中并未有什么诡谲之色,反倒满是感激与期待的神情。 雪儿有些不悦地将桌上那些茶盏和碎片收了,瞪了雪兰一眼,气呼呼地退了下去。雪儿走后大殿之中只余下了玄梦昔与雪兰二人。 玄梦昔神情肃穆地郑重望着雪兰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在此,你想说什么便说话,不必再继续绕什么弯子了!” 雪兰望着玄梦昔良久并不说话,仿佛盯着久未相见的故人一般,眼中忽闪忽闪地泛起了泪光。 玄梦昔心道,她这是何意?是要装可怜博取同情么?要知道她玄梦昔可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人物,就凭随意挤出的几滴眼泪休想轻易融掉心里早已结下的坚冰。 结下雪兰的举动更是出乎玄梦昔的意料,只见她忽然扑到玄梦昔的跟前来一把将她抱紧,嘤嘤凄凄地说着:“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真的一点也认不出我了吗?” “雪兰,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还这般装给谁看呢?这样有意思吗?”玄梦昔很是厌弃地说道。此时她已经开始讨厌这个惺惺作态的少女了。 这个雪兰特地来天虚殿找她,究竟是何目的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身份揭晓 梦昔惊叹 “这里也没有别人,你这般是装给谁看呢?有意思吗?”玄梦昔很是厌弃对雪兰说道,她平素最讨厌那些惺惺作态的人了。 之前她对这个雪兰没有什么好感,皆是因为雪兰与钦伏宸走得近的关系。而此时,她已是彻底开始讨厌眼前这个少女了。你可以做作可以装,但是演技不能太烂啊!而且,更不能毫无逻辑且无脑子呀! 玄梦昔觉得自己从未与这雪兰有过什么交集,她又何来寻找自己一说?而且玄梦昔本就不认识雪兰,又怎么存在能不能认出她这般说法?雪兰这番毫无根据莫名其妙的说辞,根本就是她无脑的表现! 雪兰嘤嘤凄凄地紧抱着玄梦昔,口中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娘亲……你怎么这么说?我没有装什么啊!” “喂!谁是你娘亲,你别乱叫好吧。”玄梦昔一把将雪兰推开,满面鄙夷地望着她道:“你以为你认了钦伏宸做什么爹爹,我就要当你的后娘么?少做梦了!” 雪兰楚楚可怜地双目含泪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娘亲,你果真不认得小兰了吗?”说着身体微微转动,整个人化作一片蓝色的幻影。 玄梦昔看着那片蓝色的幻影冷笑道:“别叫的那么亲热!小兰?呵,好像咱们很熟似的。”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掌心开始凝聚起亮紫色的灵力防备着忽然变身的雪兰。 这个雪兰来此果然是别有动机,此时她忽然变身不知有何用意,玄梦昔觉得目前来看,自己似乎并未冤枉她。 然而看着看着,玄梦昔的面色忽然有了变化,起先是惊愕接下来慢慢变化为惊叹,最后竟然露出了惊喜之色。 只见雪兰摇身化作的那一片蓝色幻影渐渐扭曲重叠,慢慢组合成为全新的形态,围绕着玄梦昔旋转飘飞了一阵,最后缓缓落下停留在了玄梦昔的手中。 这便是雪兰的原身?玄梦昔又惊又喜望着手中那只蓝色的灵蝶,不可置信地唤道:“小蓝……是你……小蓝……” 那只蓝色的灵蝶在玄梦昔的手中扇动着双翅,旋转舞动着对玄梦昔表示回应。 她竟然是小蓝?雪兰竟然是灵蝶小蓝?! 这是玄梦昔万万不曾料到的! 小蓝在玄梦昔的手心之中旋转舞动着,尾后拖着一串蓝色的灵光,玄梦昔仔细望去,仿佛是一些曾经在灵蝶谷中的破碎残缺的画面。小蓝的翅膀扇动身体扭动着挣扎了一番,终于将那些残破的碎片收入体内,接着身体颜色渐渐变浅,如同泼墨的山水跃然纸上一般舒展开来。伴随着一片明亮的蓝光,雪兰娇柔可人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玄梦昔的眼前。 雪兰眼中含着热泪扑到玄梦昔的怀中将她抱紧,眼中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口中委屈去唤道:“娘亲,你还记得小蓝,这真是太好了!” 自与碧珂大战之后,灵蝶谷的一切似乎都只存在于玄梦昔的回忆之中,显得是那么的不真实。玄梦昔曾经在青虬断崖底部的溪水源头反复地搜寻,却是再也寻不到任何灵蝶谷入口的踪迹。后来遇上钦伏宸,他也是将灵蝶谷的过往忘得干干净净。以至于玄梦昔曾经不止一次地怀疑灵蝶谷是否真实地存在过。若不是额上那一抹变化过的印记时刻提醒着她,玄梦昔真的很是疑惑与迷失。 如今望着怀中的雪兰,玄梦昔觉得自己似乎再次置身于幻梦之中,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小……蓝……”玄梦昔缓缓开口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雪兰松开紧抱着玄梦昔的双手,揉了揉婆娑的泪眼说道:“我在青虬仙山之中听闻到魔族大犯天曲神山,因心系爹爹的安危便赶了过来,不想竟然能在此遇上娘亲,这真是老天有眼!虽然如今爹爹已经不记得小蓝,但是能与爹爹和娘亲再次相聚,小蓝已是要拜谢天恩了!” 雪兰并未明白玄梦昔此问话的用意。显然玄梦昔真正想知道的并非是雪兰是如何来到这天曲神山的。她想了解的是雪兰当日究竟是如何离开灵蝶谷,又是如何由灵蝶小蓝而变为佳人雪兰的。 见雪兰不明白有些答非所问,玄梦昔于是继续补充问道:“嗯,那你当日是如何离开灵蝶谷的?又怎么变成了雪兰与钦伏宸遇上的?” 雪兰拉着玄梦昔的手回忆道:“当日在灵蝶谷中娘亲与爹爹大败主宰碧珂之后,灵蝶谷已然是崩塌毁灭走向末路了。你和爹爹最后通过那裂缝离开之时,那个通道也随着一并崩塌了,爹爹在最后一刻将你从即将闭合的缝隙中送出,而他自己则被卷入了断层空间的碎片之中。” 玄梦昔惊道:“你说什么?钦伏宸没有与我一并离开灵蝶谷,而是被卷入的断层空间的碎片之中?!” 雪兰点点头继续回忆道:“不错,当时我用尽所有灵力化作护体屏障保护爹爹,但是由于爹爹在断层空间之中神力受限无法发挥,单凭我的力量终还是难护他周全。” 玄梦昔心中一痛,被雪兰握着得手不禁捏紧了起来,轻轻咬了咬下唇继续问道:“那……后来如何?” “后来我和爹爹被那些断层空间碎片所伤,掉入了离苑残败的莲塘之中。当时那莲塘中的水被巨大的力量震荡出一个个漏斗形的水窝,我与爹爹分别落入不同的漩涡之中,随后我感觉到与爹爹的感应被割断开,爹爹的一部分记忆却留在了我的体内。渐渐地我在水窝之中沦陷被水完全淹没,随后便失去了知觉。待我醒来之时,已是身在青虬仙山之中。得一位身怀宝物的高人相救,我不仅重伤的以痊愈,而且能够化成人形。”雪兰继续回忆着。 “后来为了寻找娘亲和爹爹我四处打探,却在途中不慎被一只偶遇的凶兽所重伤。幸得灵啸的雪清舞公主相救,并将我带回了水镜湖湖心岛別苑之中休养。我这雪兰的名字便是清舞公主给取的。后来也是在湖心岛別苑,我竟然与爹爹重逢了。不过他已经失了记忆认不得我了。”雪兰叹了口气,回忆起这些过往让她忍不住有些心生感叹。 玄梦昔抽出一只被雪兰紧握着的手,轻轻抚上雪兰满是泪痕的脸颊道:“你受苦了,小蓝。” 雪兰冲着玄梦昔笑了笑,笑中却带着泪:“那些都过去了,如今寻到了娘亲和爹爹,老天已经对我很是眷顾了!”雪兰说着,忽然又有些黯然地叹道:“可惜小红不在了,爹爹也已经不记得我了。” “是啊,还有小红……”玄梦昔也不禁感叹起来,那个总是欺负小蓝的霸道家伙,那热情似火带给人无限欢乐的小红,却在灵蝶谷中成为了那些人玩弄阴谋的牺牲品。 玄梦昔拍了拍雪兰的肩膀说道:“今日重逢本是喜事,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方才我听你提到说钦伏宸有一部分记忆落在了你的体内?” 雪兰点了点头道:“嗯,爹爹在灵蝶谷中的记忆如今就存在我的体内。” 原来之前幽冰所提到的那部分游离再钦伏宸体外的记忆便是雪兰!难怪在青虬仙山之中,幽冰说那记忆已经到了钦伏宸的身边,她说的一点也不错,当时在湖心岛別苑雪兰的确就在钦伏宸的身边啊! 玄梦昔激动地扶住雪兰的双肩问道:“小蓝,那你有没有办法将钦伏宸那段记忆逼出体外,将它归还给钦伏宸呢?” 雪兰摇着头说道:“这个我已经暗中尝试过多次,却并不成功。我遇见爹爹以后曾经变身相认,他竟是不认得我。我于是也想过将爹爹留在我体内的记忆还回给他。方才我变身之时娘亲应该已经瞧见了,有一些零碎的记忆碎片从我体内溢出,那些便是我之前尝试着逼出体外的记忆。那些记忆如同脆薄的晶片一般稍微受力便碎掉了,我怕将爹爹的记忆破坏掉,于是不敢再贸然下手了。” 玄梦昔听雪兰这般一说,方才心中燃起的那一点火光陡然间又熄灭了去,黯然地叹道:“这或许便是天意,注定了我和钦伏宸要这般在莫名的误解之中相爱相伤吧!” “娘亲可是也在因为爹爹记不得你而烦恼?”雪兰见玄梦昔黯然的模样,以为她和自己一样因为钦伏宸失了记忆不认得她而忧郁。 “还有娘亲怎会成为神族灵啸一脉的公主呢?从前在灵蝶谷中小蓝从不曾听闻过呢!”雪兰继续问道。 从前在灵蝶谷离苑之中,玄梦昔与钦伏宸体内的灵蝶心意相通,故而玄梦昔的许多事情小蓝都有所了解,她一直晓得玄梦昔与魔族有所关联,如不是在水镜湖湖心岛別苑之中偶遇了钦伏宸,她极有可能会混入魔界去寻找玄梦昔。毕竟进入魔界比混入神界要简单的多了。如今玄梦昔摇身一变成了神族公主,实在让雪兰很是意外。 第一百四十章 千丝万缕 穿针引线 雪兰问起关于玄梦昔如今这灵啸公主身份之事,玄梦昔不由轻叹:“一言难尽,回头得空我再同你细说吧。” 玄梦昔复而又轻轻摸了摸雪兰的头说道:“钦伏宸已不认得你却还愿意留你在他身边,证明你在他心中还是不同于别人的。我与他因为一些误会的存在,如今关系变得十分地尴尬,他甚至都不愿意见我。或许,现在我在他的心中已经并不重要了吧。” “娘亲,你怎么能这般说呢?爹爹向来都是面冷心热的人,这你又不是不知道的。那晚娘亲去龙池宫找爹爹,当时他虽是态度冷漠,三言两语将娘亲打发走了,但是小蓝瞧得出来,爹爹的心里其实是很不好受的。”雪兰一把搂住玄梦昔的胳膊劝道:“爹爹心里有娘亲,只是一些疙瘩未解开,不然那晚也不会在娘亲走后独自在园中去喝了一夜的酒。我觉得娘亲还是主动去同爹爹好生谈谈,把误会说开了去。” 钦伏宸并非什么好酒之人,平日从不主动饮酒。听雪兰提到钦伏宸居然在自己走后独自饮酒,玄梦昔可以想象他必然是心中十分的烦闷纠结。这根因误解的刺深深地扎在钦伏宸的心上,伤到的却是他与玄梦昔两个人。 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垂下,黯然地叹道:“小蓝,并非我不主动呢!钦伏宸如今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想见他一面都难,那有什么机会能心平气和地同他谈那些误会之事。”玄梦昔抬眼看了看雪兰,接着继续说道:“他误会我曾经与熙黠成过亲,但小蓝你是知晓的,与我成亲之人乃是他自己。可而今他的一部分记忆留在了你的体内,他已是全然忘却了我与他在灵蝶谷中的过往。故而我如何同他解释?我即便说出了真相他又能相信么?” 雪兰皱起了眉头道:“娘亲你说的不错,单凭这一面之词爹爹是不会相信的。我尝试了许多次,他记不起我也不相信我与他有着血缘之亲。所以我才转而借口说他相救于我如同再生父母,死皮赖脸地缠在他身边固执地要叫他爹爹。其实他心中一直是不认同的,只是拿我没有办法而已。” “所以,这是一个死结。”玄梦昔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已经是这样,便只好欣然接受了。好在小蓝你回来了,如今你在他的身边我会放心不少,至少多了一个人在旁能开解一下他。无论我与他最终的结果如何,总之我是不会希望他借酒浇愁来度日的。” “如今娘亲与爹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皆因爹爹的这一段记忆被分离了,只要将这记忆归入爹爹体内,你们之间的隔阂便会消失啊!娘亲,我能做的远不止能开解爹爹而已!我能做的会有更多!”雪兰忽然捏紧了拳头,仿佛暗中在决定着什么事情一般。 玄梦昔隐隐感觉到了雪兰的情绪,觉得事情并不是那般简单,于是一把将雪兰拉到面前,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小蓝,你想做什么?那记忆若是能轻易归入钦伏宸体内,你早就那么做了。你既是一直不做,证明事情并非那般简单。之前你也说了,尝试过将那记忆逼出体外但是失败了,如今你不要想着为了我去冒险做什么傻事啊!” 雪兰幽幽地望着玄梦昔说道:“娘亲,我本就是你们的血缘所化, 也是为你们而生。若我能解开你与爹爹的心结,让你们如同在灵蝶谷中那般重归旧好,那么我此生也就无憾了!” “小蓝,你这个傻丫头,我就算这一世与钦伏宸形同陌路,也不会愿意你为我们而牺牲。你虽不是我亲生骨血,但却也是与我血脉相连,我又怎么忍心?如果我同意你这么做了,钦伏宸即便是恢复了记忆,也不会原谅我的!”玄梦昔一把将雪兰拥在怀中抱紧,她说的是实话,她的幸福如果是建立在小蓝的牺牲之上,那么她永生难安。 “娘亲……”雪兰的手拽着衣袖的一角趴在玄梦昔肩头的轻声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小蓝,总之我不准你做什么伤害到自己的事。”玄梦昔拍了拍雪兰的背,接着松开她不放心地继续嘱咐道:“你要记住了!我与你爹爹都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无论何时你都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我们为你担心。” 雪兰低头答应道:“我记住了。我一定听娘亲的话好好保重,不会让你和爹爹担心,。” “嗯,这就好!”玄梦昔很是欣慰,从前在灵蝶谷中小蓝就比较纯善乖巧,如今虽历经了磨难但她的性子却不曾改变,这实在是难得。 “还有,小蓝呀,以后能不老是娘亲娘亲的唤我么?”玄梦昔继续补充道。 雪兰看着玄梦昔,很是困扰地说道:“那我不唤娘亲唤什么呢?我自破茧出世,一直都是唤娘亲呀!” 玄梦昔为难地轻笑道:“话虽如此,但你现在都已化为人形,不再是以前那个小灵蝶而已了。如今我们俩外貌瞧上去似乎年岁相仿,你老这般娘亲娘亲的唤我,让我觉得怪别扭的。” “那娘亲让我唤什么我便唤什么吧。”雪兰无奈地冲着玄梦昔笑了笑,表示随她的意思了。 “嗯,私下你可以如钦伏宸一般唤我小昔。当着神界外人的面,你还是如常唤飘飘公主。”玄梦昔对雪兰说道。 “好的,我知道了娘亲!”雪兰点点头答应道,说着忽然又不好意思地一笑,接着改口道:“知道了,昔~昔~!” 雪兰说着继续调皮地笑道:“我要和爹爹叫的不一样,昔昔好么?” 看着雪兰恢复了轻松的模样,玄梦昔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看来她是打消了之前的那些自毁的念头了。 “怎样都好!”玄梦昔说着,忽然一把将雪兰从身边推开来,转而大声说道:“你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么可以走了吧!” 雪兰陡然愣住了,只见玄梦昔一边眨着眼睛一边继续说道:“雪兰姑娘,我们天虚殿并不欢迎你!也希望你不要再来了!”雪兰这才明白玄梦昔的用意,装作很是颓败地离开了天虚殿。 见雪兰离开,玄梦昔也不转身,背对着门外说道:“雪儿丫头你可听够了,人都走了你还藏在那里做什么?赶紧出来吧!” 雪儿听见玄梦昔的话,从门口跳了出来嘻嘻哈哈地说道:“那公主,不是你让我换热茶过来么?我也是刚到呢,真的刚到!”说着很是夸张地四处望望:“咦,那小贱人呢?这么快就走啦?” 玄梦昔一拳捶在雪儿的头上训道:“你这丫头,也是越来越作了!” 雪儿哎呀一声立马将茶盏放下,将茶盘顶在头上护住头,颇为不岔地说道:“本就是嘛!那小贱人故意把我支走,我担心她对公主你不利呀!” 玄梦昔正色道:“以后不准叫雪兰小贱人了!” “啊?为何?她果真威胁到公主你了?”雪儿竟茶盘从头上撤了下来惊道。 “说什么呢!”玄梦昔又在雪儿头上轻轻捶了一下,接着解释道:“她此番来并无恶意,反倒是有心想要为我和钦伏宸穿针引线。我之前是误会她了。” “不会吧?她会那么好心?公主你可不要被她给忽悠了呀!”雪儿似乎并不相信那个雪兰会好心帮忙,她的脑子里早已经根深蒂固地将雪兰的形象定位为狐狸精了。 玄梦昔在一旁的圈椅内坐下,端起雪儿刚送来的热茶慢慢地喝着,接着对雪儿说道:“丫头,有时候眼睛看到的表相却并不是事实的真相。眼前的恶或许并不是什么恶,看到的善也或许并不是什么善。人需要依赖自己的眼睛去观察和发现周围的一切,却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 雪儿被玄梦昔这一番话弄的一脸懵懂,摸着脑袋问道:“公主你还好吧,你这可是被那雪兰洗脑了么?说的话我全然都听不明白呀!” 玄梦昔笑了笑,雪儿丫头率真的性子她着实是非常的喜欢。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说道:“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你听不明白便算了。只是告诉你那雪兰不是什么坏人,你犯不着继续跟她过不去而已。” “公主你既是这般说,那雪儿以后不与她为难就是了。”雪儿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只是我不太明白,公主方才似乎对她态度也没见有多好呀,不是还说不要她再来了咱们天虚殿了么?既然这个雪兰没有什么恶意,公主为何要轰走她?” 玄梦昔眼中带着笑意盯着雪儿挤兑她道:“丫头,你不是说你送茶水刚到,并没有偷听到什么吗?” “呃……”雪儿尴尬地笑笑:“我就听到了一点点而已……” 玄梦昔指尖点上雪儿的额头啐道:“你这个调皮的丫头!” 雪儿不甘心地追问:“公主,你还未告诉我为什么呀?” “你猜?”玄梦昔神秘地说着,继续端起那茶盏将剩下的茶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玄梦昔又怎会同雪儿明说,她最后忽然斥走雪兰只是为了试探雪儿的态度,顺便藉此探知雪儿究竟隐在一旁偷听了多少她与雪兰的对话。 对于雪儿,玄梦昔并非不放心。只是二人终究是有别,如今虽是真心相待关系亲厚,但是却难保日后雪儿知晓她身份之后,还能对她这般诸多维护。 所以玄梦昔其实心底是信任雪儿的,但在有些事情上却又不得不提防着她。 人总是这般矛盾的,不是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暗中交易 误借紫铃 今夜月冷星稀,玄梦昔将久不弹奏的乌木古琴细细擦拭净了,对着月色弹奏起来。一曲奏罢,一个蓝衣身影从远处飘飞而至,落在幽暗的白莲石台之上。 玄梦昔缓缓抬头看了看道:“你来了。” 此人并不是钦伏宸,而是雪兰。钦伏宸已经许久不来了,这些日子雪兰倒是时不时地趁着夜色来探她,陪她一道说话解闷。 说是陪玄梦昔说话,倒不如说陪玄梦昔静坐。雪兰平素话很少,除非是玄梦昔问起什么事,不然的话她是很少如雪儿那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雪儿直率的性子玄梦昔虽说是喜欢,但是却有些受不了她那张无时无刻都在聒噪着的嘴。 雪兰不同,她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孩子,知道玄梦昔心情不好并不想多言,便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陪伴着。 今夜,雪兰忽然主动和玄梦昔聊了起来:“昔昔,你打算和爹爹一直就这般冷下去么?” “不然呢?”玄梦昔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着手中的丝弦,好似非常淡然的样子,其实不过是为了掩盖她满怀的惆怅。 “你就不打算再去主动找下爹爹去?”雪兰能瞧出玄梦昔是在假装不在意,虽然她的演技不错,但是在灵蝶谷之中心意相通地相处了那么久,雪兰早已熟悉玄梦昔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后面藏着的深意。 玄梦昔一边貌似认真地弹奏着,一边漫不经心地对雪兰说道:“他愿意见我,自会亲自来找我。他若不来,证明他并不想见我,那我去找他又有何意义?左不过是那晚在龙池宫中你所见到的结果罢了。” 说完,玄梦昔自嘲地轻笑着,觉得她与钦伏宸或许就是这般了。如今若不是魔族势力四处渗透,她真是有些想逃离此地,好好去放松回避一阵。每日在这白莲石台之上痴忘着龙池宫的那处园子,玄梦昔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笑话,又何必再去钦伏宸的面前徒惹无趣呢? “昔昔,我觉得爹爹还是想见你的。”雪兰走到玄梦昔的身边坐下,望着她纤长的手指在洁白的冰丝琴弦之上游走,好似两朵白莲盛开在幽暗的夜色之中。 “看着你们二人这样,我心里好生难受。本以为寻着爹爹和你之后,我们又能如同在灵蝶谷一般,在一起重新过上恬淡的日子,没想到……”雪兰垂下眼眸,面上写满失落的神情。 玄梦昔停下弹奏,手却不曾离开琴弦,侧目看了雪兰一眼说道:“小蓝,一切都变了,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灵蝶谷已毁,我与钦伏宸也不再是曾经那般,包括你自己,也不是从前的小蓝了。” “昔昔,我……”雪兰抬起头来望着玄梦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今晚雪兰一反平日安静的样子,在玄梦昔抚琴之时还主动找她聊天,本就有些让玄梦昔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她欲言又止的更令玄梦昔心生疑惑。 “小蓝你今日可是有什么事?”玄梦昔奇怪地问道,“有事的话直说便是,不必拐弯抹角的。你也了解我的性子,最不喜欢别人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雪兰鼓起勇气对玄梦昔说道:“那我说了,你要答应我听后不生气。” “好吧,我答应你不生气,你尽管说吧。”玄梦昔实在想不出来在这曲云峰上雪兰能闹出什么事情来让她生气了。照她的推测雪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多半是同钦伏宸有关了,于是她也很是干脆地答应了雪兰,接着打算洗耳恭听雪兰到底会说些什么。 “今日我未经你同意,擅自同一人做了个交易。”雪兰低下头去绞弄着手指,好似个犯了错的孩童一般。 “什么交易?和谁?”玄梦昔有些意外,于是不解地问道。照玄梦昔的理解,雪兰莫非同钦伏宸达成了什么交易么? 雪兰低着头继续说道:“是和龙池宫的管事龙天。” “龙天?你莫不是和他打赌了?”玄梦昔听雪兰提及龙天,不由想到了之前桃花林开设赌局之事,难道雪兰参与了龙天设下的什么赌局赌输了? 玄梦昔的手从乌木古琴之上挪开,轻轻拍了拍雪兰的肩膀安慰道:“输赢乃是常事,不必放在心上。无论你输了什么,我也不会生你的气呢。” 雪兰抬起头来望着玄梦昔道:“不,昔昔。我并未有同龙天打赌。我是主动去求了龙天帮我达成一件事,并拿了一件东西同他交换。” “你求龙天什么事?”玄梦昔惊诧地问道。她不明白雪兰因何事要去向龙天求助,而不直接照她或者钦伏宸来帮忙。 “我听闻龙池宫中的人说天龙有一位公主能够操控梦境,我希望那个小公主能帮助我编织一个梦境。”雪兰回答道。 “你是说钦灵希?”玄梦昔听闻钦伏宸提及过他的小妹钦灵希擅长捕梦之术,但却不知她也能编织与操控梦境。 雪兰听到玄梦昔提及钦灵希的名字,意外道:“昔昔你认识钦灵希?” 玄梦昔点头道:“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她是钦伏宸的小妹,而且与钦伏宸素来亲厚,你大可让你伏宸爹爹去找她帮忙,为何要去求助于龙天?” 雪兰摇着头说道:“此事不能让爹爹知晓,因为我想要钦灵希编织并操控他的梦境。” “你说什么?你想请钦灵希编织并操控钦伏宸的梦境?”玄梦昔很是惊讶,继续追问道:“小蓝,你为何要这样做?” “昔昔,我是这样想的,我想将爹爹在我体内的记忆形成一个梦境,然后请钦灵希将这个梦境植入到爹爹的梦境之中。这样的话,使爹爹能够在梦中身临其境地感受到我们曾经在灵蝶谷中的过往。虽然他只会认为那是一个不真实的梦,但是我想的话,效果应该比你我单凭言语同他描述和解释效果要好得多。”雪兰说完复而又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玄梦昔。 玄梦昔听完雪兰的话,心中有些抑制不住的小小激动。她不得不承认,雪兰这是个绝佳的点子。在钦伏宸复忆无望之后,雪兰的这个方法陡然让原本山穷水尽无路可寻的玄梦昔重新看到希望与光明。 玄梦昔扶住雪兰的双肩道:“你怎么不早些同我说呢?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啊,我为何要因此而生气呢?” 雪兰却并不抬头,继续低声说道:“那个,龙天答应帮我将钦灵希请到龙池宫中来,但是却要有代价的。” 玄梦昔笑道:“龙天那人好赌而且贪宝,他不外乎就是让你那宝物同他交换嘛!” 听玄梦昔这般说,雪兰的头更加的低了,如一个犯错的孩童缓缓地说道:“那个……我并没有什么宝贝可以同他交易,于是擅自借了昔昔的一件宝贝。” 玄梦昔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探查了一下体内,乾坤鼎月斩神刀乃是滴血认主收在体内的,雪兰并无本是顺走。那雪兰所指的宝贝是……? “我……我借了你的紫铃铛去同龙天交换……”雪兰头埋得低低的,虽然玄梦昔答应了不生气,但雪兰感觉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什么?”玄梦昔陡然惊得跳了起来,“你拿走了紫铃铛?!” 第一百四十二章 深夜盗铃 狭路相逢 听到雪兰居然暗中将熙黠给的紫铃铛顺走去和龙天做了交易,玄梦昔不由得惊讶地跳了起来。 一月前她一时心软将紫铃铛交给钦伏宸,结果他摇响紫铃引致熙黠率领群魔围攻天曲神山,掀起了神界的轩然大波。而今此事风头刚过余波未平,这紫铃铛居然一时大意又被雪兰给拿走了。如若那龙天将紫铃再次摇响,岂不是又要再起波澜?玄梦昔深感不妙。 见玄梦昔居然这么大的反应,雪兰知道自己不仅是闯了祸,而且似乎是闯了大祸了。 抬起头来仰望着已从古琴旁边跳起身来的玄梦昔,雪兰满是自责地说道:“那个紫铃铛对昔昔很重要么?我见昔昔并未随身佩戴,而是一直搁在屋里,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宝贝,并不是什么十分紧要的东西……我……” 原本熙黠那紫铃玄梦昔一直是随身带在身上的,但自从钦伏宸意外摇响引致熙黠闯入天曲神山之后,玄梦昔见着那紫铃铛就觉得心里有些疙瘩。于是就找了个匣子装起来收在了屋子里面。 平日玄梦昔这屋中除了雪儿进来打扫一下,从不曾有外人进入过。而且那紫铃其貌不扬的,在这珍宝盛多的神界之中,任凭谁也不会无端端地对这么个铃铛起意。 估计雪兰就是见到这个铃铛不是什么无上珍宝,故而才会起意擅自拿它去同龙池宫的管事龙飞进行交换吧。不过话又说回来,龙池宫的管事龙飞见过的各种珍宝应是不少,又怎会因为这么一串看似普通的铃铛而答应同雪兰做这笔交易呢? 雪兰继续紧张地问道:“昔昔,我是不是闯了大祸了?我……” 如今东西已经给了出去,玄梦昔知道责怪雪兰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而且她也是出于一片好心,纯粹为了玄梦昔与钦伏宸着想,玄梦昔即便是心中恼火有脾气,也没法冲着雪兰发出来。 “那铃铛并不是我的,我只是替人保管。”玄梦昔皱着眉头说道,“目前问题不大,只是若那铃铛被摇响就会有麻烦了!” “今日龙天收了那铃铛就看了一眼,便连同盒子一并放了起来去往紫微宫了。但他从紫微宫请回了钦灵希之后,若是再仔细去研究那紫铃,难保他不会摇响啊!”雪兰的样子似乎比玄梦昔还要焦急,懊恼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今日也是一时心急,来寻你时你不在屋中,便擅自做主将那铃铛拿走了。早晓得这样,我应该等你回来再说的。” “如今东西可是还在龙池宫内?”玄梦昔将目光投向黑夜中的龙池宫,思度着得把东西拿回来才是。 雪兰自知犯下了错,急于想要弥补,于是自告奋勇地说道:“昔昔你不用担心,我今夜去把那铃铛给盗回来!” 玄梦昔摇头道:“你既是同龙天做了交易,再去盗铃并不合适,若被撞破岂不是被他误以为你是出尔反尔?你就继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吧。” “那你打算今晚去么?我帮你将值夜的小仙婢给引开。”雪兰问道。 “不用,你只需告诉我龙天在龙池宫的住处就好。其他事情你不必插手。”玄梦昔对雪兰说道。 “好吧。”雪兰说着伸手在黑夜之中隔空就着远处的龙池宫描绘起来,幽暗的蓝色光线缓缓从她的指尖流出来,慢慢连接组成了龙池的立体雏形悬浮在黑暗之中。 雪兰指着偏殿侧边一处院子说道;“此处便是龙池宫的仙婢们的居所,管事龙天的住处在这处院子一墙之隔的这个角落中。”雪兰说着,指尖的光芒又亮起,在那个角落中做了个高亮的标记方便玄梦昔辨认。 玄梦昔一边仔细瞧了瞧,接着点点头表示已经了解了,转身对雪兰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便回。” 雪兰上前一步想着跟随玄梦昔一同去:“我同你一并去吧,给你把把风也好。” 玄梦昔摆了摆手道:“不,你留在此处,雪儿若是来寻我的话你还能设法帮我应付一下。你同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玄梦昔不想让雪兰卷入此事,于是找了个由头将她稳住。其实雪儿又怎会大半夜无故地过来找玄梦昔呢。若雪儿真的找了过来,雪兰又怎么应付的了?单凭雪兰那收敛气息的功力便没有可能骗过雪儿那灵敏的鼻子。 雪兰毕竟是玄梦昔的血喂养大的,虽然玄梦昔接受不了她每日娘亲娘亲的叫唤,但是心底还是对她充满了疼爱,总是希望能够尽力护她周全的。 安置好了雪兰,玄梦昔按照雪兰之前的指引只身去往了龙池宫中龙天的住处。正如雪兰所描述的那般,龙天的住处与仙婢们的住处也就是一墙之隔。玄梦昔尾随着一位值夜换班的小仙婢,很快便找到了隔壁龙天的住处。 这个龙池宫管事虽是个小神职,但在龙池宫中,却也是一众小神仙婢之首了。故而龙天的住处虽是偏僻,但地方却并不拘束,比玄梦昔的想象要宽敞许多。应该说是朴素中却透着气势才对。 翻过那墙头,玄梦昔直接进入了那小院之中,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龙天的房门口。 龙天酷爱搜集宝物,想来他的屋中应是存了不少宝贝,如今他外出定然会设下结界用以防盗。 玄梦昔掌心聚了三分灵力,汇成一个如同光束缠绕的紫色光球,打算先试试这龙天的深浅。一般布界之人灵力越强,设下的结界必然越加坚固。譬如在青虬仙山水月洞天战神裕偃设在温潭之上的那个结界就很难攻破,耗费了玄梦昔不少灵力。 那灵力聚成的光球在玄梦昔的掌心之中飞速转动,带动着周围的气流也转动起来,形成的疾风将玄梦昔的长发和裙角吹动,在明亮的紫光中悄声舞动着。面前的门扉也在气流的作用之下抖动起来,发出吱吱的响声。 忽然哄地一声响动,玄梦昔面前紧闭的门页忽然自动打开了,啪的一声重重摔在了两侧的墙壁之上。玄梦昔被惊得下意识地往后跳了开去。 所聚的光球都还未出手,怎么这门就开了?玄梦昔难以相信方才这门竟是被她催动灵力所形成的疾风给吹开的!更难以相信龙天非但没有布下结界,而且居然连门也没有上锁! 这未免太让人意外了!龙天这是在玩空城计么?玄梦昔顿觉事情并未有这般简单,其中必有阴谋!她最先想到的便是屋内定然有阵法埋伏其中。 玄梦昔继续手中聚着灵力维持着那呼之欲出的紫色光球,光球之中射出无数如同闪电一般的混乱光束在玄梦昔的全身游走,那些如同闪电般灵巧的光球互相交织,慢慢形成一张明亮的光网将玄梦昔覆盖起来。在光网的保护下,玄梦昔谨慎地步入屋内。 紫色的光芒将屋中照亮,外屋内布置很是简洁,里屋却是如同一杂乱的库房,堆满了大大小小各类的物品,有奇珍异宝亦有生活杂物。屋内也并没有玄梦昔预想中的什么埋伏。 玄梦昔觉得很难理解这个龙天的所为。这完全不是正常人的思维嘛! 原本以为来盗回紫铃是件颇为惊险之事,如今看来纯粹是玄梦昔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了。很是无趣地将周身的防备卸掉,玄梦昔大胆地取了颗夜明珠四处翻找了起来。不知龙天会将那紫铃放在何处呢? 玄梦昔在杂乱的里屋翻了半天,不禁有些抓狂,倒不是那龙天藏东西的本事有多高明,而是他这屋子里东西实在是太多太杂,让玄梦昔头都大了。 不过玄梦昔忙活了许久也并未一无所获,紫铃虽没寻着,但却寻到了当日在桃花林赌局中输给龙天的那几颗东海神珠。不管三七二十一,玄梦昔将那些珠子一齐揣进兜里,接着继续在堆积如山的众多物品中翻找。 正埋头认真地翻找着,忽然一个声音飘了过来:“找什么?需要帮忙么?” “不用了,谢谢!”玄梦昔头晕脑胀地随口答道,说完忽然想到自己乃是只身前来,不曾有人同行啊!顿觉背后一冷,汗毛都竖了起来。转过身去,只见一身着长袍的男子倚在门边,很是平静地望着在屋内四处翻找的玄梦昔。外头的光线很是昏暗,玄梦昔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从身形以及声音上来分辨,似乎有些像龙天。 玄梦昔捧了夜明珠从里屋内行了出来,夜明珠的光华将外屋照亮,那人的轮廓也顿时清晰起来。果然,玄梦昔没有猜错,那人就是龙天。没想到他竟是这么快就从紫微宫回来了。 主人归来而且撞见有人在自己屋内四处翻找,任由谁也不会如同龙天这般的淡定。但龙天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倒是玄梦昔觉得很是尴尬。 “呃……龙管事,好巧!”玄梦昔尴尬地打着哈哈,盘算着该怎么同龙天解释自己此时在此处的所为才好。 “嗯,飘飘公主今日忽然造访恐怕不是凑巧。”龙天面不改色却是开口直入主题毫无废话,“不如直接说说想找什么,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龙天说着,双手交叉插在胸前,很是认真地望着玄梦昔。 玄梦昔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显然她并不相信龙天的话,他的反应太过于违背常理,这不是一个主人该有的表现。 抖了抖怀中的那几颗东海神珠,玄梦昔随口胡诌道:“我这几颗在桃花林中输给你的珠子乃是向人借来的,如今我想拿回去还给人家。方才来此见主人不在,我便自己动手找了出来。见笑了,有些失礼很抱歉。” “呵,原来你竟是为了那几颗东海神珠啊!”龙天见着那几颗东海神珠忽然眉头微蹙,眼中满是狐疑的神色,接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冷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它呢!” 龙天说着,朝着玄梦昔摊开了手掌,掌心之中竟握着那串玄梦昔熟悉的紫铃铛!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抹暗香 两处身影 龙天摊开手掌,那熟悉的紫铃铛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玄梦昔心中一惊,却故作镇定地笑道:“龙管事这是何意?我不明白。”龙天手中的紫铃乃是雪兰交给他的,这个时候玄梦昔若是认了那紫铃,便是意味着将雪兰给拉下了水。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乃是为那紫铃而来。 “噢,原来飘飘公主不是为这紫铃而来,那么说竟是我误会了?”龙天冷笑着看向玄梦昔,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颇为冷冽的眼神竟让玄梦昔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为何会觉得熟悉?或许是因为这味道。 是的,龙天身上竟然散发着淡淡的木檀香味。在玄梦昔的记忆里,这木檀的香气是属于钦伏宸的味道。 不过龙天乃是这龙池宫的总管事,龙池宫中众人的一切吃穿用度都要经他之手,想来钦伏宸常用的那种木檀熏香在这龙池宫中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的东西,故而龙天身上偶尔沾染了一些那木檀的味道也并不奇怪。 或许就是因这香味,让玄梦昔竟有些错觉,觉得眼前龙天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变得熟悉而且亲切。也或许只是因为多日不见,玄梦昔有些过分地思念钦伏宸了。 龙天说着,握着铃铛的手忽然轻轻一动,那手心中的紫铃陡然便从他的手中往下滑落。 玄梦昔看到那陡然滑落的紫铃,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儿,再也按捺不住,极不淡定地飞身如同一道闪电那般瞬间移动到龙天的面前,蹲下身去把那将要跌落在地的紫铃铛给接住了。还好玄梦昔眼疾手快动作麻利,那铃铛总算是安然地落在了她的手中并且没有发出声响。 这实乃万幸!玄梦昔心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头望着正俯看着她的龙天,只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仿佛玄梦昔方才的举动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似的。 “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铃铛而已,飘飘公主这般紧张做什么?”龙天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中却明显是带着刺。 玄梦昔也知道方才的举动确实很是贸然,但是却不得不为。这紫铃铛若再出差错,后面将会有无尽的麻烦接踵而至。这天曲神山才安定没多久,玄梦昔实在不想因此再起波澜。反正今夜已经被龙天撞见了她偷入到他的屋内四处翻找,此般情形他若是不生疑的话,连玄梦昔自己都不会相信。 玄梦昔小心翼翼地将紫铃托在手心之中,垂目望着那紫铃铛不看龙天,其实不过是为了掩饰住心中的慌乱。接着貌似镇定地对龙天说道:“龙管事也未免太过自谦。你这屋中堆满了奇珍异宝,随身携带的物件又岂会是凡品。不过龙管事也太过不小心了点,这满屋的宝贝在此居然连门都不锁,方才也是差点失手摔了这宝贝!” 说完这些,玄梦昔接着妩媚地笑了笑又继续说道:“看来龙管事是宝贝太多了,像这般宝物都觉的无足轻重了。”说着佯装好奇地又继续仔细观察起手中的紫铃来。 “呵!”龙天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看来飘飘公主对这铃铛颇有兴趣。难得公主喜欢,那便送给公主吧。” 什么?龙天竟然这般轻易地将这紫铃送给她?玄梦昔愣住了。龙天这招以退为进陡然将了她一军,这紫铃她是收还是不收? 不收?那这铃铛在龙天的手中终究是个隐患,保不齐什么时侯被弄响了把熙黠给招过来。看来这铃铛是不能不收的。 可就这般顺着龙天的话将铃铛收了,似乎又目的太过明显了一点,等于自认了她便是为这紫铃而来。 玄梦昔不禁想到曾经听闻人界有这么句话:又要当**又想立牌坊。如今,她觉得自己就有那么些意味。明明想要紫铃,却又想竖个光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 看着手中那紫铃,玄梦昔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龙管事说笑吧,我本是来讨要这些东海神珠的,你能慷慨地将神珠还给我便是感激不尽了,我又怎好意思再收你其他的东西。” “飘飘公主的意思的,这铃铛我若非要送公主也断然不会收了?”龙天面上有些阴晴不定,一如他那捉摸不定的心。 “呃……那也不……”玄梦昔貌似很是为难的样子,刚准备顺着龙天给的这个台阶下去,赶紧将这紫铃收了。至于龙天怀不怀疑,她已然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今日她本就为这紫铃而来,得先将这当务之急解决掉才是。 不料玄梦昔话未说完,却被龙天给打断了:“既然飘飘公主不肯收,那在下也不勉强了。”龙天说着,飞快地伸手准备从玄梦昔手中去取回那紫铃。 玄梦昔紧惕地一把将紫铃握了起来,龙天伸过去取那紫铃的手没碰着铃铛却触到了玄梦昔的手。 在被龙天触到的刹那间,玄梦昔感觉到龙天的指尖竟是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一般,面上的表情也开始有些不自然起来。与此同时,玄梦昔的心也竟是情不自禁地一颤。 好奇怪的感觉。玄梦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种感觉很是熟悉,可是怎么会?她与这龙天并不相熟,怎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既是舍不得,那便留下吧。”龙天扭过头去不再看着玄梦昔,样子似乎有些尴尬。 玄梦昔生怕这铃铛再出什么差池,也不打算继续推辞:“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说着毫不客气地将那铃铛收入袖中,接着又从袖中拿了方白色的丝帕将那几颗东海神珠包了起来准备一并带走。 龙天侧目瞟了眼玄梦昔,不禁皱起了眉:“我说过那些东海神珠送你了么?” 玄梦昔尴尬地停住手,望着龙天道:“这……我以为你答应一并送我了……难道不是么?” “这些珠子是你赌输的,愿赌服输这是规矩。”龙天淡淡的说,“酒品和人品都不行,难道赌品都不行?” 龙天的话让玄梦昔很是难堪,心中也极为不岔。她酒品是不怎么样,但他凭什么发散到她的人品和赌品上来?但如今这个局面毕竟是玄梦昔理亏,故而她也不想同龙天争辩什么,于是将那丝帕又复而解开,把里面的东海神珠一颗颗地重新放回在一旁的桌面上。 抖了抖手中空空的丝帕,玄梦昔看着龙天说道:“龙管事,这珠子我放下了。今日确实是我唐突了,不知改日我能否拿其他的宝贝同你交换呢?” “我从来不做交换,我只好赌。你日后若是寻着好的点子可以同我赌这几颗珠子,只要赌赢了,那么这珠子你便能拿回去。”龙天说着走到桌前将那几颗东海神珠捧了起来,朝里屋走去。 玄梦昔看着龙天的背影,回味着方才他所说的话。龙天说他从不与人做交换只同人打赌,那为何他会同雪兰做交易,答应帮雪兰将钦灵希给请过来?难道这不是交换么?还是雪兰没有完全同她说实话,其实龙天与雪兰之间存在着什么赌局? 今日玄梦昔来着龙池宫中盗铃,本以为是险事一件,不料入到龙天的住处以后,一切皆出乎她的所料。她根本没有遇到任何艰难险阻,这本就不是太正常。加之龙天居然这般轻易地就将这紫铃送给了她,更令玄梦昔觉得可疑。 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玄梦昔百思不得其解。 正想着,龙天的声音忽然从里屋飘了出来:“不送!”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玄梦昔自知在继续留在此地也没有任何意义,心中虽疑惑难解,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顺水推舟了。于是朝着里屋那幽暗的身影说道:“多谢龙管事相赠的宝贝,那飘飘便先告辞了。”接着走出屋外跃上墙头,准备飞身往天虚殿而去。 忽然,隔壁院子里匆匆跑出的两个小仙婢引起了玄梦昔的注意。只见这两个小仙婢慌乱地往院外奔去,其中一个小仙婢还踩着鞋子,后跟都来不及提上,面上很是紧张的样子。 只听那拖着鞋子的小仙婢开口问道:“怎么龙管事这个时候回来了?前几日走的时候不说要回紫微宫半月吗?” “哎呀,我怎么知道啊,我方才在大门边瞧见龙管事和灵希公主一并入来了。这不赶紧来通知你么?快走吧,让龙管事知道你值夜的时候偷懒的话又有得你好受的了!”在前头的那个小仙婢不曾停下脚步,一边走着一边转头催促道。 “嗯嗯,不说了快走吧!”那小仙婢一边穿着鞋子,一边快步地追上了前头的小仙婢,二人行色匆匆地往龙池宫大门快步跑去。 这二人的对话让玄梦昔很是惊讶,照她们所说,龙天与钦灵希这会儿才刚刚从紫微宫回到龙池宫中,而且如今才刚刚到大门口。那么方才玄梦昔在屋内见着的那个龙天究竟是谁? 玄梦昔想到那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木檀清香,不由得心中一动,难道是他? 第一百四十四章 蛛丝马迹 龙池追踪 玄梦昔静静地立在墙头之上,黑暗中她的白裙在夜风中飘舞着,不留神地扫上一眼让人误以为那是飘浮在夜空天际边的一片浮云。 听到两个小仙婢的对话,玄梦昔心中很是诧异,龙天居然这个时候从龙池宫大门进了来!那方才在屋中见到的那个人是谁? 按照小仙婢们所说的推断,龙天应是早就离开龙池宫去往了紫薇宫,而且本是预备要去半月的,如今乃是提前归来了。这么说来,龙天今日根本就不在龙池宫中,那今日同雪兰做交易的人又会是谁呢?会不会就是之前玄梦昔在龙天的住处碰见的那位? 这个冒充龙天的人是谁?他究竟有着什么目的? 玄梦昔仔细回忆着今夜的情形,确实方才见到的那个龙天许多行为都十分地可疑,令人极为费解。而且身上还带着玄梦昔熟悉的暗香。 本以为那抹熟悉的暗香在这龙池宫中并无什么特别之处,然而此时看来并非如此。难怪今夜玄梦昔一直觉得那个龙天的神情与举止都很是熟悉,原来竟然是他。 他掩饰的极好,玄梦昔不得不承认他的演技高超,但终究还是留下了可寻的蛛丝马迹。这一抹暗香竟是成了解开谜团的重要线索,也许他并不曾料到。 前方的园子里面开始明亮起来,龙天的声音在园子里响了起来:“你们这些小丫头,我和主子们都不在宫里,你们居然连走廊的灯都懒得掌了!你们可是忘了三爷还在宫里呢!”两个小仙婢低着头跟在龙天的身后大气都不敢出,任由龙天一边走着一边责骂着。 龙池宫中所有的灯珠都渐渐亮了起来,玄梦昔所处的这处墙头上,也开始明亮起来。失去了黑暗的庇护,玄梦昔一身白裙立在墙头有些不自在起来,足尖微动发出了一丝碎响。 龙天警惕地望见了墙头的异动,大喊一声:“谁在哪里!”说着飞身往玄梦昔所处的那处墙头袭去。 没想到这龙天竟是这般的警觉,玄梦昔心中一惊,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电光朝西边逃窜而去。 “贼人!哪里跑!”龙天一边喊着,一边顺着玄梦昔逃窜的方向追了出去。 眼见龙天追了上来,玄梦昔自知不能往天虚殿逃,不然很容易暴露身份,于是在龙池宫里面和龙天玩起了躲猫猫。 转悠了躲藏了大半夜,龙天的声音渐渐越来越远,玄梦昔观察了一阵发现龙天一直没有出现,心中估摸着应该是已经将那龙天给甩掉了吧,这才放心地从一处房檐跃了下来。 此时晨曦已微露,玄梦昔仔细望了望四周,原来她竟然迷迷糊糊地转到龙池宫的西园来了。 来到这里,玄梦昔不禁有些唏嘘。 此处玄梦昔再熟悉不过。沿着那蜿蜒的石子小道往北走不远,便是钦伏宸在龙池宫中的住处。从前她是此处的常客,只是近来与钦伏宸关系微变疏远之后她便鲜至此处了。 在那园子中呆立了一阵,玄梦昔抬头一看,两株熟悉的小叶紫檀映入了眼中。原来她竟不知不觉地就沿着那石子小道走到了钦伏宸的门口来了。 挥手顺了片紫檀树叶子,那香气远不及树身那般浓郁。而树干发出的香味,又远不及钦伏宸身上所沾染的味道那般淡雅。 钦伏宸,他可晓得今夜便是这味道出卖了他? 他为何要去冒充龙天与雪兰做那笔所谓的交易?又为何在今夜又继续冒充龙天与她见面,并设法将那紫铃交还给她?玄梦昔觉得她越来越看不懂钦伏宸。 手中玩弄着叶子正想得出神,忽然玄梦昔身后的房门竟然打开了来,一双手从身后伸了出来将她的嘴给捂了起来并飞快地一把将她拽入屋内。 玄梦昔来不及挣扎,更来不及回头去看身后究竟是何人。刚被一台入到屋中,屋外便有一个青灰长袍的身影陡然出现了。 是龙天追过来了! 玄梦昔回头看看身后,方才将自己拽入屋中之人竟然是钦伏宸的小妹钦灵希。 钦灵希见到玄梦昔惊诧的神情,手指伸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接着走上前去扒在门缝边观察起屋外的龙天来。 龙天果然很是敏锐地朝此处行来,试探着轻轻扣响房门道:“三爷可在?” “龙管事找我有事?”钦伏宸熟悉的声音在屋外响了起来。 龙天转过身去,只见钦伏宸裹了件藏蓝色的披风,静静地立在屋外不远处的空地之上,看样子似乎是外出后方才归来。 打量了一番钦伏宸,龙天皱眉道:“三爷这是刚回来么?屋中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钦伏宸忽然笑笑:“我既然都不在屋内,里面又怎会又别的什么人?龙管事就不必绕弯子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那我可直说了!”龙天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昨晚宫中发现了贼人混入。那贼人很是狡猾,在宫中四处绕着弯子躲躲藏藏。我一路追查至此地忽然失了踪迹。我怀疑那贼人极有可能如今藏身在三爷的屋中,不知三爷可否让在下进去查看一番?” “哦?”钦伏宸收起笑容,冷冷地望着龙天说道:“龙管事的意思是我窝藏了什么贼人?或是我和那贼人本就是一伙的?” 钦伏宸说话忽然变得这般不客气,让龙天不由有些尴尬,毕竟如今在这龙池宫中,钦伏宸才算是真正的主子。而龙天作为龙池宫的总管事,虽说是在尽职尽责地守护着龙池的安宁,但是在此对钦伏宸的回答产生质疑却似乎是有些僭越了。当然龙天也并不是不相信钦伏宸的话,他只是再怀疑他所追踪的那个贼人趁乱躲入了钦伏宸的房中而他却并不自知。 龙天低头解释道:“三爷误会了,在下只是担心那贼人在三爷外出之时趁机躲入屋中而对妄图对三爷不利而已。在下想进入查看也是为了三爷的安危着想。” “呵,龙管事的意思是单凭我一己之力应付不了一个小小的贼人?”钦伏宸继续凌厉就说着,丝毫不给龙天留以情面。 “三爷……”龙天忽然觉得越解释越是糟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钦伏宸冷冷地看着龙天,忽然撸了撸袖子淡淡地说道:“龙管事,你平日不是爱与人打赌么?今日我们就赌上一回如何?” 龙天听钦伏宸忽然提到要打赌,不禁问道:“三爷想如何赌?” “就赌我这屋中究竟有没有你要找的人。若是你赢了,你只管将你要的人带走。”钦伏宸继续慢悠悠地一寸一寸卷着衣袖,声音中不含什么情绪,很是淡定的样子。 龙天眼中慢慢地发起光来,问向钦伏宸:“那我若是输了呢?” “去年你在桃花林设赌,灵啸的雪飘飘输给你的那几颗东海神珠乃是从我这里借的,你若是输了便将那几颗东海神珠还我好了。”钦伏宸终于撸好了袖边,目光也从衣袖上挪开,抬头看向了龙天。 龙天听钦伏宸这般说,干脆地点头答应道:“好,就照三爷所言。咱们一言为定。我若输了便将那几颗东海神珠如数归还。” 钦伏宸与龙天这二人正说着,那紧闭的房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玫红衣裙的身影从屋内奔了出来,气呼呼地冲到了龙天的面前。龙天定睛一瞧,正是那小公主钦灵希。 钦灵希貌似很是恼火地说道:“你们俩赌什么赌?谁说这屋里没人了?我都在这里藏了大半夜啦,为的就是给我三哥一个惊喜。我说龙管事,你这个赌鬼在这里瞎搅和什么呢!现在什么惊喜也没了,真是扫兴!” 龙天怎么都没想到钦灵希居然会忽然从钦伏宸的屋中跑出来,不由得惊住了,他寻到的踪迹竟然是钦灵希?这么说他一直弄错了? 究竟是何处出了差错呢? 钦伏宸指着钦灵希问着龙天:“龙管事,这便是你口口声声要寻的贼人?” “什么?三哥,谁是贼人了!”钦灵希愤愤地跺着脚。 见此情形龙天自觉理亏,于是对钦伏宸说道:“三爷,是在下弄错了。这个赌我认输,那几颗东海神珠回头就给三爷送过来。”龙天颔首低眉地继续辞别道:“我就不继续打搅三爷和小公主兄妹相聚了。”说着,匆匆退了下去。 钦灵希踮着脚尖张望着,确认龙天已经走远后,转身眨巴着眼睛对钦伏宸说道:“三哥,我方才的表现如何?” “还凑合。”钦伏宸淡淡地说着,朝屋内的方向望了望接着问向钦灵希:“人在里面?” “嗯,在里面呢!”钦灵希点点头,接着跳到钦伏宸的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胳膊道:“赶紧进去吧,三哥。”说着拉着钦伏宸缓缓朝门口走去。 “我觉得呀,有话好好说,不要再继续冷着脸口是心非了。什么事情不能光藏在心里面啊,还是要说出来的……”钦灵希一边拽着钦伏宸往屋内走着,一边似乎在大声地抒发着什么感慨,其实她这话就是故意说给两个当事人听的。 入到屋内,钦灵希四处张望着惊讶道:“咦?人呢?”原本被她拽到屋内躲避龙天追踪的玄梦昔居然不见了人影。 钦伏宸皱着眉头道:“或许这些日子冷待她,她也觉得厌弃并不想见我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怒火烧心 误会难解 钦伏宸立在窗边,遥望着远处天虚殿那处伸入云中的白莲石台,扶着窗棱的指尖深深扣进了紧致的木纹之中。他没有想到,在这之前一日能来他门前闹上三回的玄梦昔,如今竟然开始有意地与他避而不见了。 那日在陌岩洞口,他早深入了熙黠所布下的结界之中,从缝隙之中隐隐听见洞中所传来的玄梦昔与熙黠之间的对话,钦伏宸彻底震惊了。他有想过玄梦昔在对于与熙黠的关系这层之上对他有过欺瞒和谎言,但他的心底却还是对玄梦昔寄予着期望。他总觉得与玄梦昔之间还是有情的,即便玄梦昔的心很大同时装着他与熙黠,但是在她的心里总还是有着他的一席之地。为了在她心中的那一点点位置,钦伏宸宁愿放下一个神族帝子的骄傲与尊严,最终追随着她的踪迹来到了这里。 原本追踪到这陌岩洞之时,钦伏宸心中已然是非常的震惊。一直以来,熙黠在他心中都是一个结,是玄梦昔扎在他心底的一根刺。然则他从没想到,原来玄梦昔接近他并选择留在他身边,竟是为了护元珠和他身上的嫡神之血!当时钦伏宸整个人彻底被无边的愤怒给填满了,气息不受自控地朝四处窜散,顿时将熙黠设下的结界彻底给爆开了。 手中的护元神珠将那幽暗的通道照亮,疾步在狭窄的通道之中往前走去,钦伏宸心底甚至萌生出了要手刃了洞中那二人的冲动。涌动的气血在他的胸中不停地上下翻搅,让钦伏宸觉得胸口一阵接着一阵的剧痛,喉间一热,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腥红的热血滴落在手中的护元珠上,居然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在护元珠的表面形成一片紧紧附着的血丝细网。接着那些纤细的血丝慢慢渗入护元神珠之中,在原本通体透亮的神珠中间凝聚形成一点如朱砂般的红心。 钦伏宸忽然感觉到护元珠中一股神奇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向体内涌入,他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胸口的痛感也顿时消失不见。那护元珠虽然还是在他的掌心之中,但是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它不再是一个独立在钦伏宸身体之外的物件,而是与他连为了一体。他已经能够仅仅通过自己的意念便操控和引动护元珠中的那股强大的力量。 护元珠竟是认主了? 看来方才熙黠在洞中同玄梦昔所言不虚,这护元珠须得要纯正的嫡神之血方能解开封印。但嫡神之血只是条件之一,要完全解开护元珠的封印必须得乾坤鼎出世才行。 如今护元珠在沾染钦伏宸的鲜血之后便解封认主了,这意味着什么?显然魔族的洪荒宝物乾坤鼎早已解封出世并且就在这附近了! 钦伏宸能想到的便是如今身在陌岩洞中的熙黠,莫非乾坤鼎就在熙黠的身上? 这忽然发生的一切让方才被愤怒填满的钦伏宸陡然冷静下来,此事事关重大,牵扯到了洪荒宝物的解封和出世,他断然不能在此时被感情左右,更不能被无边的怒火冲昏了头失去应有的理智。 钦伏宸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步子也稳了下来,缓缓通过了幽窄的通道进入了陌岩洞中。然令钦伏宸意外的是洞中并不见熙黠,只有玄梦昔倒在那汪碧水旁边。 钦伏宸本以为从他在结界裂缝之中听到玄梦昔与熙黠的那番谈话开始,他与玄梦昔之间已经彻底完了,他心中对玄梦昔也没有了丝毫的留恋。但是此时看到倒在那汪碧水池边的她,钦伏宸原本坚硬的心却竟是又开始柔软起来,不由自主的向她走近,毫不犹豫地将她搂入怀中。 无论玄梦昔怀着怎样的目的而来,无论她如何对他,他终究对她狠不下心来。虽然抱起她时,钦伏宸的心又被狠狠地扎下了一刀绞痛难忍,但是他却不愿意放下她。 玄梦昔在假装昏倒。是的,钦伏宸在抱起她的那一刻已经察觉到了。她这么做或许只是为了博得同情并转移他的注意力,从而为熙黠制造逃脱的机会吧?钦伏宸看着倚靠在他胸口的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得胸中悲凉且心痛。 他已无心去追究熙黠究竟是已经逃出抑或是藏身在洞中何处,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抱着玄梦昔走出陌岩洞中,钦伏宸在思度着回去如何同众人交代。今日魔族渗入神界圣地,势必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想必此时三脉神族帝君已经得信后齐聚曲云峰上了。 钦伏宸不想拆穿玄梦昔,即便他心中那么痛,即便他知道她心怀叵测地装作昏倒想要继续潜伏在他身边,他仍旧还是舍不得放手。暗中引动护元珠中力量,钦伏宸对玄梦昔施加了一个不伤元气的噬魂咒法,她眉头微蹙终于真正地在他的怀中昏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钦伏宸一直对玄梦昔冷面相待并且避而不见,只是心中依旧痛着。这些伤痛是洪荒宝物护元珠无法治愈的,故而他对外宣称闭门养伤并非虚言,只是并非外界所传言的与魔君熙黠交手而受的内伤。 这些独自禁闭的日子他时常在想,玄梦昔既是怀着这些目的而来,为何从前有着那么多的机会,她却并不下手? 护元珠明明是玄梦昔寻到手的,她既是为了护元珠而来,为何还要将这护元珠交给他并一直催促他还珠青虬?她不主动交出来,钦伏宸根本不会晓得她已经得到了护元珠啊! 钦伏宸想到玄梦昔两次咬他之事,难道她是为了得到嫡神之血来解封护元珠?可在陌岩洞中熙黠告知她之前,她明明是不知道解封护元珠是需要嫡神之血的。说她如今是为嫡神之血而留在他身边他相信,可之前玄梦昔的所作所为皆是无法合理的解释并让人理解。 而且钦伏宸意外的是他一直心中介怀着的那个熙黠竟然是魔族的新晋魔君!玄梦昔与熙黠曾经……那么她岂不是堂堂的魔君夫人?!他既然爱上了一个魔族的女子,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有夫之妇。钦伏宸不禁有些耻笑自己。 钦伏宸的心中很是纠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玄梦昔。明明知道她是这么一个心怀叵测的女子,偏偏他就这么放弃一切原则和尊严地死心踏地爱着她。有时候钦伏宸也觉得自己很贱,于是时不时地借酒浇愁,想要麻痹自己忘掉那些个不愉快。 至于雪兰的出现,当真是个意外。钦伏宸并未想到那日飞灵上神请他去曲云大殿,他居然见到雪兰。 对于雪兰,钦伏宸总是有些莫名的感觉。他可以确定对于雪兰的感情并非什么男女之情,那是一种与面对玄梦昔时完全不同的感觉。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就是不忍心看她受到伤害,总是忍不住想要去保护她。故而那日在曲云大殿在见到雪兰之后,钦伏宸竟是毫不犹豫地将她保了下来。 虽说保下了雪兰并将她带回了龙池宫中,但钦伏宸对于她的身份总是还有些存疑,故而暗中一直对她的举动进行留心。 后来钦伏宸竟然发现雪兰在那晚见过玄梦昔之后便四处打听这个“灵啸公主”的消息,不多久她竟与玄梦昔越走越近。钦伏宸于是怀疑雪兰与玄梦昔本就相识,并且同为魔族。 可意外的是雪兰近来居然三番五次地去想要拜会管事龙天,钦伏宸于是趁着龙天不在龙池宫中的机会,扮作龙天与雪兰进行交易,想看看她与玄梦昔究竟有何目的。想不到她只是想请钦灵希来曲云峰用她的一段记忆来编织一个梦境,而且她竟然擅自拿了那紫铃铛进行交换。那么显然这事情玄梦昔并不知道。 钦伏宸怀疑雪兰可是要为玄梦昔来编织什么梦境?难道她们曾经相识,而玄梦昔遗忘了什么,而雪兰希望通过梦境来进行表达? 倚在窗边遥望着窗外的白莲石台,钦伏宸眉峰紧蹙,这一切让他很是烧心。 为了弄清雪兰的真实目的,钦伏宸通过传讯将钦灵希请到了龙池宫中,岂料当夜管事龙天竟是与钦灵希同行而归。想必昨夜忽然被龙天追踪的玄梦昔已经猜到了之前在龙天住处所见之人并非龙天了。 其实钦伏宸将他的小妹钦灵希从紫微宫中请来,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便是他想弄清楚玄梦昔的真实身份。认识玄梦昔这么久,其实钦伏宸并不晓得她的真实来历。从前他并不想去追究她的那些过往,但现如今他却开始想要去探究起来。她究竟是来自哪里?她又是如何成为魔君夫人的?她接近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钦伏宸迫切地想要知晓有关玄梦昔的一切过往。而他的小妹钦灵希曾经对玄梦昔施过捕梦之术,应是从玄梦昔过往的梦境之中探知获得过一些讯息的。当初灵希就曾经欲言又止地想要找他深谈关于玄梦昔的事,但是当时他似乎有些过于自信和大意了,他以为他了解玄梦昔,但事实上他一点也不了解她。或许现在,他只能先从钦灵希那儿获得一些关于玄梦昔身份的突破口。 然而今日钦灵希却只是说当初对玄梦昔实施捕梦之术的时间太短,获得的梦境片段有限。她大概能拼凑出的结论便是玄梦昔是来自魔界,似乎一直在受人追捕东躲西藏。玄梦昔的梦境中最多的感觉便是无助和恐慌,她很渴望能等到疼爱与庇护。 最后钦灵希提到,玄梦昔的梦境中有钦伏宸。似乎他出现与存在的梦境都很是甜蜜美好,总出现一些让钦灵希有些面红的片段。而玄梦昔在梦中的情绪也很是平稳,但梦的最后却总是有些求而不得的遗憾。如若梦由心生的话,钦灵希断定玄梦昔与他应是有着一段很是美好的过往。 钦伏宸的眉头紧紧皱起,似乎经过钦灵希这一番描述之后反倒他越来越看不清楚事实的真相。据他所知,他与玄梦昔的感情真正始于这曲云峰上,怎么钦灵希会在这之前便捕到那样的梦境? 第一百四十六章 灵希织梦 过往尽显 钦灵希对于玄梦昔梦境的描述让钦伏宸非但没有找到任何头绪,反而令他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他转身过去踱步走到书房的窗前,蹙眉背对着钦灵希问道:“你上次提到的那个在她梦中出现名叫熙黠的男子呢?” 钦灵希跟着钦伏宸也步入到书房之内,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三哥是指那个紫发的邪魔?” 钦伏宸面上无恙,手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身前的窗棱道:“是,他在她的梦境中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又在梦中发生过什么?” “他……是一个嗜血的恶魔,是一个她不愿回忆的噩梦。”钦灵希望着钦伏宸答道。 听罢钦灵希的话,钦伏宸不由地愣住了。这让钦伏宸很是意外,在玄梦昔的潜意识中熙黠竟是一个噩梦?他本以为玄梦昔会有很多关于熙黠的刻骨铭心的过往存在于梦中,但是钦灵希看到的却并非如此。这到底是为什么? “三哥你与玄梦昔究竟是怎么了?之前你不是说过对她的身份都已知晓了么?为何这次还特地召我过来打听她的梦境之事?”钦灵希不解地问向钦伏宸,接着面上忽然生出一些恐惧之色惊道“难道说父君母后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那她为何还能留在曲云峰上?” 钦伏宸摇了摇头道:“不,父君母后还并不知晓她的身份。之前他们确有怀疑,但是有灵啸帝君替玄梦昔作保,故而他们虽是怀疑却并未将她的身份坐实。而且他们并不知晓她来自魔界。” “灵啸帝君居然会为玄梦昔作保?这真是奇事!难道他是为了同父君斗气么?”钦灵希听到雪慕寅居然为玄梦昔作保很是意外,但是得知她的身份暂时并未泄露也便放下心来,面上紧张的神情也顿时舒展开。 不过钦灵希仍旧有些神色凝重地对钦伏宸说道:“三哥,你可知你如今是在玩火。一旦父君母后得知玄梦昔的魔族身份定然不会放过她,你又能护得了她到几时?” 钦灵希说得很对,钦伏宸如今知晓了玄梦昔的身份仍旧不肯放手,的的确确是在玩火。他们自小传承的古训便是不两立,他也清楚在三脉神族帝君之中,他的父君钦天启是态度最为偏激的一个。落到他父君手中的魔族,甚至是与那些魔族有过接触的游神散仙,没有一个能逃脱化为飞灰的下场。如今钦伏宸这般深陷在一个魔女手中不能自拔,确实等同于**。 钦伏宸眉头紧锁,转身对钦灵希说道:“灵希,三哥还有一事需要你的帮忙。” 应是猜到了钦伏宸所求之事与玄梦昔有关,钦灵希犹豫了一下,却仍旧点头答应道:“三哥你尽管说吧,只要灵希能帮上忙的,定当尽力而为。” 如今虽说钦灵希明知道玄梦昔是魔族中人,也晓得她这般继续置身其中去帮助钦伏宸之后,日后若是玄梦昔身份败露她也定然难脱包庇之罪,但是她却无法拒绝钦伏宸的请求。虽然天龙一脉兄弟姐妹众多,但钦灵希自小便与钦伏宸格外亲厚。三哥既是开了口,她定是要鼎力相助。 “三哥需要我做什么?”钦灵希望着钦伏宸问道。 “去会一个叫雪兰的丫头,与她做一个交易。”钦伏宸回答。 “雪兰?”钦灵希很是意外,她本以为钦伏宸会让她去找玄梦昔的,这个雪兰又是个什么人? 见钦灵希一脸懵懂的表情,钦伏宸解释道:“这雪兰是我在青虬仙山救下的一个丫头,最近她千方百计地想要找到你,并请你为她编织一个梦境。你就去帮她完成这个心愿,看看她究竟是要编织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和玄梦昔有什么关系么?”钦灵希毫不拐弯抹角,直接问向钦伏宸。她了解她的三哥。除了玄梦昔以外,这些年来他从不曾对其他什么女子上过心,更不会无端端地去帮助一个随手救下的毫不紧要的丫头。钦灵希能想到的便是这个叫雪兰的丫头应是同玄梦昔有什么关连。 钦伏宸早料到了钦灵希会这样问。大概是因为修习捕梦之术的缘故,他的这个小妹总是对一切事物充满好奇,习惯什么事情都要探知个究竟。钦伏宸本也没打算瞒她,因为什么事情也都瞒不过她。 看了钦灵希一眼,钦伏宸坦言道:“我发现雪兰最近与小昔走的很近,我确实对她的身份也有所怀疑,故而还需要你趁此机会解开这些谜题。” “好!我知道了。三哥放心,这事情就交给我吧。”钦灵希自信地朝着钦伏宸点了点头。 钦灵希走后,钦伏宸孤立在窗边,遥望着远处天虚殿外伸入云中的白莲石台,扶着窗棱的手指深深地嵌入了那紧致的木纹之中。今日云雾浓重,那白莲石台之上被云雾笼住,瞧着并不分明。 他已是习惯在此处眺望那处白莲石台,无论玄梦昔的身影出不出现,也不论那处看的是否清楚。只因他知道心中系着的人在那个地方。 钦灵希去与雪兰会面已是半日有余,钦伏宸一直在等着她带回的消息。他希望同玄梦昔有关,因为他迫切地想要了解更多关于她的信息;他又希望同玄梦昔无关,因为他担心雪兰织梦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他不希望玄梦昔卷入其中。 等到日暮,都一直未见钦灵希的身影,钦伏宸忽然担心起来。难道雪兰请灵希织梦果真是一个局? 请钦灵希前来相助,不过是为了钦伏宸的一己私欲,如果她因此而陷入危局,钦伏宸断然是无法原谅自己的。他之所以放心让钦灵希独自前去相会雪兰,一是因为灵希在捕梦之时旁边不能有其他气息干扰,二也是因为钦伏宸虽是对雪兰的身份存疑但是潜意识中还是愿意相信她的。可如今这个时候还不见钦灵希归来,钦伏宸不禁有些坐不住了。 不行,还是去看看的好。 钦伏宸打定主意,匆匆地准备出门。不料房门刚打开,一个身影便跃入了钦伏宸的眼中。 “爹爹这个时候要去何处?”雪兰立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盏热茶望着钦伏宸问到。 “小兰?你怎会在此?”钦伏宸此时在这里见到雪兰,心中深觉不妙。她怎会出现在这里?与她会面的钦灵希又去了何处? 雪兰见钦伏宸眉头皱起,知道他有所疑虑,温柔地轻笑道:“爹爹今日一直闭门不出,想必又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小兰担心爹爹又饮酒过度,于是过来看看。”说着将手中的茶盏递到钦伏宸的面前道:“爹爹,这茶是我特地沏的,你要不要喝点?” 钦伏宸望着雪兰,她面上似乎带着些紧张的神色,端着茶盏的双手也微微有些发抖,不禁更为疑心起来。看来她手中这盏茶并不简单。 “晚上喝茶容易睡不着啊,你可是真心在关心他?” 钦伏宸正犹豫着,忽然钦灵希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一身玫红衣裙的钦灵希手中提着一壶酒,貌似满脸鄙夷地站在雪兰身后。 “三哥,你说是么?”钦灵希跳上前去将旁边的雪兰一把架开,站在钦伏宸的跟前对他说道:“有什么好烦的!来,我来陪你喝酒。” 说着钦灵希拉着钦伏宸走到园中,在角落中的小石桌旁坐下,又从袖中摸出两个精致的夜光酒杯,麻利地斟满了酒递到钦伏宸的面前。 见着钦灵希安然无恙,钦伏宸终是放下心来。本是想问她今日与雪兰碰面以及捕梦的细节,但是碍于雪兰如今在场,钦伏宸也不便在此时多问。 接过钦灵希递过的酒杯,钦伏宸转头对尴尬地立在门口的雪兰说道:“小兰你多虑了,我今日并未饮酒。我与小妹许久未见,今夜要好好对饮叙聊一番。你就先回去吧。” “我……”雪兰神情闪烁地望着钦伏宸手中的酒杯,看样子很是慌乱。 钦灵希挤兑道:“三哥,她爱走不走,我们喝我们的。”说着将手中的夜光酒杯凑过去和钦伏宸碰了一下,做出要一饮而尽的姿态。 钦伏宸觉得今日雪兰行迹非常的可疑,然此时他只想尽快将她打发走了与钦灵希详谈。于是也懒得再去追究她此时来给他送茶的目的,只是对她不再理会,转而仰头将杯中钦灵希倒下的酒一饮而尽。 雪兰在一旁见钦伏宸终将那杯中的酒饮下,忽然面上的神色变得更为紧张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手中的茶盏也陡然滑落打翻在地。那茶泼在地上,只是寻常颜色,并无什么异常。 钦灵希远比雪兰要淡定许多,在钦伏宸的身后将缓缓将她自己那杯未饮下的酒全部倒在了地上,接着放下手中的酒杯走到钦伏宸的身边飞快地搀住了他的胳膊。 钦伏宸饮下那杯酒后忽然目光变得呆滞起来,接着眼皮很沉重地垂下,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无力瘫倒在了钦灵希的身上。 “愣着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帮忙把我三哥扶进去!”钦灵希吃力地架着钦伏宸,朝着立一旁完全乱了手脚的雪兰喊道。 雪兰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跑了过去与钦灵希一道将钦伏宸架入了屋内。 二人刚刚把钦伏宸放到床上安置好并从里屋走到厅中,一个白衣身影便从外推门而入。 “都准备好了吗?”玄梦昔立在那檀木雕花的屏风后面朝里看了床上的钦伏宸一眼,接着转头对钦灵希说道:“可以开始了吧!” 钦灵希点了点头,独自走进了里屋。 立在钦伏宸的床边,钦灵希双手合十口中默念,缓缓打开的双手之间,流转着五彩缤纷的波纹,那是她今日费了一整日的功夫从雪兰身上采集的梦境片段,如今她要用这些为钦伏宸编织一个完整的梦境,重现他那段在灵蝶谷中的回忆。 原来钦伏宸与玄梦昔竟是有着这样一段过往,钦灵希从前曾在玄梦昔的梦境之中见到过熟悉的片段,今日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完整的故事。 他们的故事,远比钦灵希想象的更为曲折。 第一百四十七章 白梨雪落 思绪飘飞 天虚殿的梨花树下,洁白似雪的花瓣落的满地尽是。玄梦昔坐在园中,伸手在漫天的花雨之中接起几片飞落的梨花花瓣,在手心中轻轻抚弄着。她忽然想起了当初在灵蝶谷离苑之中见到的那场初雪,如今手心中的这几瓣洁白的梨花,像极了那时落在她掌心中飘飞的白雪。 那是她生来第一次见到纷飞的大雪。对于在终年炎热的魔界长大的玄梦昔来说,漫天飞舞的冰雪一直是那般的远不可及,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所以当洁白的雪花落在她的手中之时,她的心中满满都是欣喜,甚至于妄想留一捧带在身边随时赏玩。但是她却发现那么圣洁美丽的雪花,竟在她的手中慢慢地融化,最后化为虚无。 原来越是想留住的东西,却往往失去得更为快。一如她与钦伏宸的感情,她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生怕失去。但是她却发现她握得越紧,却越是与他越走越远。 那日在龙池宫钦伏宸的卧房内,钦灵希用雪兰体内记忆所形成的梦境碎片重新为钦伏宸编织了一个完整的梦境。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钦伏宸在梦境的控制之下沉睡了整整十日。而钦灵希也因为耗费了过多的灵力而差点支撑不住。 幸好玄梦昔当时在场,将自己体内的灵力及时渡给了钦灵希,不然那日单凭钦灵希的一己之力,恐怕支撑不到梦境的最后。 玄梦昔看到梦境的最后,灵蝶谷完全崩塌,无数的空间碎片夹杂着火光从空中溅落。钦伏宸在幽窄的通道之中,用身体撑住最后一那一点点空间裂缝,奋力地将怀中的玄梦昔推了出去。 随后那与外界联通的裂缝完全闭合了起来,钦伏宸身处的这处通道完全崩塌,无数的空间碎片犹如带着火焰的利刀,穿透过了钦伏宸的护体气障,直接落在他的身上。钦伏宸衣衫之上顿时布满了深紫色的破痕,紧接着汩汩的鲜血如同满溢的泉水那般从破痕之间倾流而出,将他身上褴褛的衣衫染透,一身蓝衣被全然染成了刺目的紫色。 尽管满身伤痕累累,钦伏宸却面不改色,冷静地运用着体内的灵力抵御着周围不断向他袭来的空间碎片。纷乱的火光之中,他独自在拼命挣扎着,直到体内的灵力耗尽…… 他最终浑身血肉模糊地随着那不断坠落的空间碎片落入了离苑中那处散乱的莲塘之中。在钦伏宸的身体接触到水面的一瞬间,周围忽然变得一片漆黑,这个长梦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段过往玄梦昔曾经听闻雪兰提及过,但是如今钦灵希将她编织成了梦境,通过画面再次呈现在玄梦昔的眼前,她还是被震撼了。玄梦昔身体微微地颤抖着,止不住的泪水竟是夺眶而出。 钦伏宸在灵蝶谷中为了她,竟是遭受了这般九死一生的磨难,而她却一直毫不知情。她从前只是怀念钦伏宸在灵蝶谷中的深情,并且抱怨他再次相逢时的冷漠,却从来不知晓他为了她不仅是心可以不要,原来连命他也可以不要。 他可曾想过,他若是就这般死了,与那些无尽的空间碎片羽化灰飞,她怎么办?呵,他或许想到了,她并不会知晓这一切。他当时是以为他死了她依旧会好好地活着吧!他真是个傻子! 身为织梦人的钦灵希看到钦伏宸在梦境之中的惨状,亦是忍不住泪流满面。而跟随钦伏宸一同经历了这些磨难的雪兰,也被这些勾起的过往回忆所淹没,蹲在一旁泣不成声…… 被钦灵希植梦后的钦伏宸在梦境结束后却一直未醒,后来雪兰坦言当夜本是打算与钦灵希双管齐下先将钦伏宸弄晕之后再行下一步织梦的计划。由雪兰先去送茶,之后再由钦灵希去送酒。 本是提前备下了两份迷神的灵药,打算分别下在雪兰送上的茶中以及钦灵希带去的酒内。结果雪兰一时慌乱,忙中出错地竟然将两份灵药都下到了那酒壶之中。钦伏宸一直未醒来,应是迷神的灵药下重了。 如今他们都在静待钦伏宸的苏醒,而玄梦昔的心中却不知道钦伏宸在这样一个长梦后醒来,究竟会是怎样的心情。 玄梦昔坐下落花纷飞的梨花树下,被这些洁白的花瓣所勾起的回忆所淹没,思绪随着这些如雪的飞花,不受控制地四处飘散。这曲云峰上四季如春,万物终年繁茂似锦,年年岁岁花落花开,却从不颓败。即便这人烟稀少的天虚殿,园中花木皆是孑然独立,却依旧是一派欣欣向荣,毫无凄冷之相。 或许是因为雪儿的缘故,那活泼的丫头浑身散发的灵性将这园中的草木都感染了。天虚殿中虽是常年冷清,雪儿也是天天叫嚷着孤寂难耐,但却总能自己生出些乐子来。 譬如今日的这场梨花雪,便是雪儿丫头的主意。这丫头跟随着雪慕彦学了几天幻法,凭着三脚猫的功夫,生生在天虚殿的后园中造出了一番冬日的景象。但是雪儿的幻法只是学了些皮毛,故而虽是空有景致却并不生动,也毫无冬日的寒意,捣弄了半天雪就是落不下来。 玄梦昔被兴冲冲的雪儿拉到坐着,看着这丫头憋得满面通红,空中却仍旧未有一片雪花落下,淡淡地笑道:“雪儿丫头你继续,我先回去了。等你弄好了再叫我过来瞧吧!” 见玄梦昔要走,雪儿急忙一把将她的衣袖扯住挽留道:“公主,别着急嘛!”说着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那株洁白的梨花树,灵机一动,眨巴着眼睛调皮地说道:“你等着,马上就要飘雪啦!”说着一个旋身飞到梨花树上,手中催动着灵力化了两道疾风,从树梢之上往下扫去。霎时间,洁白的梨花花瓣如鹅毛大雪那般纷纷落下,漫天飞舞起来。加之雪儿之前布下的冬日幻景,果真是有些以假乱真的意味。 “公主,要不要我暖两壶梅子酒,咱们来暖暖身子?”雪儿见玄梦昔望着那飘飞的梨花雪望出了神,很是得意地问着。她觉得方才她的机智完美地弥补了她幻法上的缺陷。 玄梦昔手捧着一把花瓣随口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接着回过神来悠悠地对雪儿说道:“也好,青梅煮酒应景。” 自钦灵希织梦,玄梦昔见过那段情景之后,心中很是难受,一直感觉闷闷的。能喝酒发泄一番也好。 听玄梦昔这般说了,雪儿于是屁颠屁颠地直往外跑去准备了。 玄梦昔在梨花树下坐下,望着漫天如如白雪飘飞的花瓣,继续任由自己的思绪飞向远方。 不久雪儿便麻利地将温好的梅子酒端了过来。这丫头素来贪嘴,去温酒的一会而功夫竟还顺手做了几道下酒的精致小菜。虽今日并非十五,但玄梦昔自知酒量有限,故而也不敢贪杯,只是与雪儿浅酌了两杯而已。 雪儿今日乃是初次独自成功布置出了如此幻境,倒是兴致颇高,劝了玄梦昔几杯酒后见她不肯多饮,便开始子自斟自饮起来。而玄梦昔则在一旁有心无意地品着雪儿方才端上来的几道小菜。 雪儿丫头除了嗅觉灵敏这一长处之外,在味觉方面也算是一绝,故而她似乎生来便在厨艺上颇有天赋。看似平常的素材在她的手中,总是能变换成珍馐美味。今日她草草做出的几道小菜,不仅瞧着精致,吃起来也很是可口。 原本身为仙神只要吸收天地灵气便足以,本是无需每日再多此一举地用这些食物来充饥。但在天虚殿中雪儿却向来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从不草率马虎。对雪儿来说,吃乃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也是她每日最重要之事。 在曲云峰的这些日子里,玄梦昔也渐渐习惯了雪儿的这种行为。除非是心情特别不好闭门不出的时候,平日里玄梦昔都会同着雪儿一并用餐。可以说在天虚殿吃饭的餐数比玄梦昔从小到大在魔界吃饭的总数还要多。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总是免不了受到周围人的影响而做出一些改变。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微醺迷蒙 君入梦来 青梅煮酒,花下笑谈。 今日玄梦昔与雪儿在园中相叙甚欢。 雪儿一杯接住一杯,不多久她手中的酒壶中便空无一物了。雪儿面上红霞翩飞,与玄梦昔额上的那抹蔷薇印记相应成趣,在这一片洁白的冬日幻境之中格外地醒目。 “公主,你这额上的花钿画得真美,而且越画越美了!”雪儿拎着空空的酒壶晃晃悠悠地走到玄梦昔的身边凑近她说道,满口的酒气让玄梦昔不禁身子往后退了退。 不待玄梦昔接话,雪儿继续说道:“公主,我喜欢你近来用的这个颜色,比之前淡粉的颜色好看呀。改日能给雪儿也描一个么?” “这……”玄梦昔不禁有些为难,她额上的蔷薇花印乃是当日在灵蝶谷中钦伏宸用灵蝶蚕蛹碎片炼制的颜料亲手所绘,玄梦昔自己又哪里画过什么花钿。但正如雪儿所言,这段日子颜色确实是越来越艳红了,而且每经一次月圆就加深一分。 雪儿说着,忽然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的酒壶也甩了出去。 玄梦昔伸手去打算搀雪儿一把,不料雪儿竟顺势窝在玄梦昔的腿旁说道:“公主你可知道,你是雪儿记事以来的陪伴着雪儿最久也是最亲近之人。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是一个人在这冷冷清清的天虚殿中。帝君那老家伙也就每年天祭大典偶尔露下面,更别提陪我喝酒吃饭了。只有公主愿意这般陪着雪儿玩闹。”雪儿醉意醺醺地蹲在玄梦昔的脚边,没有要起身的打算,还把头靠在了玄梦昔的膝盖上,那样子就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 “公主,你以后就这般长住天虚殿陪伴雪儿好不好,雪儿保证一定尽心尽力的服侍公主,每日都给公主做各种好吃的,变着花样给公主找各种乐子。”这丫头是醉了,开始不停地说着胡话。平日里雪儿的话本就多,如今酒劲上头之后她的话变得更多了。 玄梦昔轻轻抚摸着雪儿头顶那圆鼓鼓的发髻,顺着她的话头接道:“雪儿丫头,我也想啊。可今日我是这天虚殿中的灵啸公主,但谁知日后我又会变成什么身份?这天虚殿终归不是我长久的住处,终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属于我地方去的。” 雪儿搂着玄梦昔的腿肚笃定地说道:“我不论公主你是雪飘飘还是雪飞飞,亦或是日后还会变成什么其他的名字和身份,你永远都是雪儿的好公主。只要你还愿意使唤雪儿,那么雪儿便永远都是你的小丫头。” “雪儿……”听着雪儿的话,玄梦昔忽然有些感动。虽然雪儿已然是醉眼朦胧,但酒后吐真言,她此时能感受到雪儿说的虽是醉话,但却都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雪儿说玄梦昔是她记事以来陪伴她最久亦是与她最亲近之人,其实于玄梦昔而言,雪儿又何尝不是除了素姨以外陪伴玄梦昔最久最近之人。这宁静的曲云峰上,玄梦昔与钦伏宸之间几经波澜,关系忽远忽近。但她与雪儿之间却是越发亲近。如今的雪儿在玄梦昔的心中,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关紧要的小仙婢了。 玄梦昔低头望着趴在自己膝上的雪儿,此时她已带着浓浓的醉意渐渐睡去,那张天真稚嫩的脸上泛着酒劲运起的潮红。 虽说是满心感动,但玄梦昔终究没多说什么。她无法给雪儿什么许诺,以她的身份在这曲云峰的每一天都是赚来的,能待到何时玄梦昔自己都毫无把握。而且如今雪儿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如若这丫头知道她竟是魔族,恐怕也不敢像如今与她这般亲近吧。 “公主若是日后与伏宸帝子成了婚,便让他入赘到咱们灵啸来嘛!到时候你们二人一起在天虚殿住着,琴瑟合鸣,逍遥自在。反正他们天龙的帝子多,伏宸帝子也不是最得宠的,天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咱们灵啸的公主可是宝贝呢!”雪儿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却并不睁眼,接着又沉沉睡去。 玄梦昔被雪儿的这番话说得一愣,心中叹道:是啊,若是能与钦伏宸在这曲云峰上琴瑟合鸣不理世事,逍遥自在的多好。可能吗? 起身小心翼翼地将雪儿扶回了房内休息,玄梦昔将剩下的那壶梅子酒又温了温,独自在园中饮了起来。今日玄梦昔本是心中抑郁难解想要饮酒,加之雪儿的一番言辞更让玄梦昔心生惆怅,更想要借酒消愁。但玄梦昔自知酒量不济担心酒后又出什么乱子,故而一直在多加克制。如今雪儿已醉的不醒人事,这天虚殿中也并无外人,即便是这般独自饮醉了也是无妨。 梨花雪继续飘飞着,玄梦昔几杯暖酒下肚,顿时觉得这幻境竟是变得又真切了几分。 灵蝶谷中的那场初雪,她与钦伏宸踏雪入山,在那后山之中嬉戏打闹,雪花飞溅。那个时候,玄梦昔总以为她与钦伏宸之间只是一场玩闹,待离开灵蝶谷后大家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毫无关系。 而今偏偏是忘掉的人也痛,记得的人更痛。 她曾经以为自己冒险混入神界来寻他已是为他付出了许多,但是如今看来这又算的了什么?钦伏宸的付出远比她想象中要更多。他的这份深情,要如何才能还得清? 想着这些,玄梦昔觉得心中隐隐发痛,不知不觉地那壶酒已经下去了少半。这梅子酒虽说不烈,但这小半壶却已是到了玄梦昔的酒量极限。 此时她带着微醺的醉意,随意地斜卧在那梨树之下,任由那漫天如雪的梨花花瓣落满全身。迷蒙之间,玄梦昔仿佛见到在飞雪之中,她日夜牵挂的钦伏宸在慢慢地朝她走来,洁白俏皮的雪花落满他的发上和肩头,那蓝色的衣衫与深栗色的长发被风吹动着,在一片白色的天地中是那般的让人心动。 见到钦伏宸踏雪而来,玄梦昔知道自己是彻底醉了。 这个占据了她整颗心的人呵,究竟要如何才能让他明白她的心? 然今日她不想跳舞,也不想放肆地哭笑,更不想胡言乱语。她只想静静地在这片白色的天地间睡去,以地为席以雪为被甜梦一场。因为她知道她思念着的那个人正在梦中等着她。 “伏宸……”玄梦昔醉眼迷离轻轻地唤道,这个名字她已是许久不唤了。 钦伏宸在梨花雪中走近她,满眼深情却并不言语。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毛轻轻垂下,这毕竟只是个梦。原来在梦中,他还是不愿意再与她开口多说一句。 他若是真醒了还会记得钦灵希为他所编织的那个长长的梦吗?他还会记得小阁楼中那夜红烛摇曳,他轻轻为她梳理着那如瀑布般的长发,铜镜之中那身着喜服的一对璧人如画么?亦或是如今日这般,在洁白的天地中,那漫天飞雪的山道之上他们打着雪仗,那一簇簇冰凉的雪团子润湿了彼此的衣袍么?还有那火光之中,他为她挡下的每一块空间碎片,那如千刀万剐般留在他身上的每一道的血淋淋的伤与痛……他都会记得么? 那梦中她与他的一切他都会记得么? “伏宸……”玄梦昔终是轻轻地闭上了双目,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想要抬手去拭去面上的泪痕,然酒劲已是上来的她已是绵软无力,此时竟是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迷糊中,玄梦昔感觉自己被那熟悉的木檀香气包围起来,那是钦伏宸的味道。原来在梦中,这也是属于他的味道。 他柔软冰凉的唇轻轻印在玄梦昔的额上,那是他亲手绘下并与玄梦昔的胎记融为一体的蔷薇花印绽放的位置。梦中的他竟是如平时那般,偏爱吻上她的眉心。 玄梦昔的泪止不住的滑落下去,她晓得这是个梦,那么她终是可以在钦伏宸的面前肆意地哭上一回,为了心里的委屈,也为了他曾经所付出的一切。 钦伏宸的唇慢慢地随着她滑落的泪痕一路往下,将她落下的泪水尽数吻干,最终落在了玄梦昔的朱唇之上。疯狂,热烈,一如当初的每一次亲吻。玄梦昔无力睁眼,也无力回应钦伏宸的吻,只能静静地感受着这一场幻境中的迷梦。 如果这不是梦多好,她与钦伏宸这般在如雪的花间拥着,吻着,爱着。那般的炙热与疯狂,将天地间幻化的雪都暖化了。 玄梦昔的意识变得越加模糊起来,感受也越来越不真切。她害怕钦伏宸就这般消失不见,很想在此刻留住他,嗅着他身上的木檀香气,一如当初每个十五之夜那般蜷缩在他温暖的怀抱之中安然入睡。 “伏宸……别走!”玄梦昔迷糊地说着,却有些口齿不清,甚至于她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已经对梦中的钦伏宸说出了这句话。 终究她的眼前还是迎来一片黑暗,身体也慢慢失去了知觉。 伏宸,陪我。 玄梦昔最后在心底说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如梦似幻 难测君心 那天虚殿后园中如梦似幻的冬日幻境,在布置幻境的雪儿醉得不醒人事后不久,便失去了效力自动破开了去,后园又恢复了平素郁郁葱葱的景致。 玄梦昔在迷糊的幻梦之中哭的梨花带雨,露出难得一见的楚楚可怜模样。那梦明明是这般真切,却如同这虚无缥缈的幻境一般,不知会在何时消散。 她已是晓得留不住,心中却如何都放不下那份执念。在心底不断地重复着那句:伏宸,别走…… 在这场幻梦之中钦伏宸最后究竟是留下还是走了,玄梦昔终不得而知。当那无边的黑暗袭来,她再也无法知晓那后来发生的一切。她希望自己这个梦是圆满的,不要如同现实那般的残酷。 昨日明明是在梨花树下醉倒,次晨玄梦昔却发现自己竟是在软塌之上醒来。她也记不清自己是如何糊里糊涂地入到房中来了。床塌旁的矮几上搁着温热的解酒汤,想必应是雪儿醒后来过了。 玄梦昔翻了个身,伸手触到枕边竟是湿了一大片,那泪渍还清晰可辨。想来昨夜她果真是醉的很是离谱了。好在雪儿也醉了,并不曾见到她失态的模样。这粗心的丫头能在自己酒醒后第一时间想着她,并送来了解酒汤,也是难得的贴心了。 玄梦昔将那润湿的枕头拿起来抖了抖,想着待会拿出去晒晒,却忽然察觉到枕边除了那残留的泪渍,似乎还隐隐存着一丝熟悉的气息。 这是…… 木檀的香气!玄梦昔愣住了,接着有些不可置信地将那枕头反复嗅了嗅。这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淡香味,陡然牵动了玄梦昔的心。 难道那不是梦?他真的来了? 玄梦昔的心止不住地狂乱起来。 望着榻边矮几上的那碗温热的解酒汤,玄梦昔迟疑地慢慢伸手将它端起尝了一口,忽然鼻子有些酸。 玄梦昔最不爱吃那些苦药,从前在灵蝶谷中无论钦伏宸如何相劝道是良药苦口,她总是不肯乖乖吃下。后来他习惯在给她的汤药里加入甘草一并熬制,如今这碗解酒汤中便透着甘草的味道。 而雪儿不会用甘草。即便是需要掩盖食材和汤药的苦味,雪儿也会选择她自己亲酿的桂花蜜。这一口解酒汤饮下,玄梦昔心中已经能够确定这碗解酒汤究竟是出自谁的手。 原来一切真的不是梦,而是她的感受都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钦伏宸真的来过了。 玄梦昔低头望着手中盛着解酒汤的瓷碗,心中叹道:既是来了,为何又要不辞而别?莫非他醒后觉得钦灵希为他编织的那个长梦只是个单纯的梦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更无法影响和改变他什么? 他在心底还是放不下那段对她与熙黠的误会,于是仍旧不愿意去面对她? 那他昨日为何来?他的所做所为又是为何?难道只是来对他们曾经的过往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吗? 或许吧。然事已至此,她已是为此事拼尽了全力,他要如何作想,已不是她再能控制的了。 玄梦昔的心隐隐地抽痛了一下,双手紧紧捧着那盛着解酒汤的瓷碗,神色变得黯然起来。 虚掩的门扉被推开,雪儿手中端着一个方形的托盘入了进来。见玄梦昔神情落寞地坐在榻边,于是说道:“公主原来醒了。我方才煮了解酒汤,知道公主怕苦特地多放了些蜜,公主……” 雪儿将托盘中的解酒汤端到玄梦昔的面前,这才发现原来她的手中已经捧着一碗解酒汤了。雪儿停下来,接着不解地问道:“公主,这解酒汤是……?” 玄梦昔黯然地说道:“哦,我昨日知道必定会醉酒,所以提前煮好了备在屋中的。” “哎呀,昨日的就别喝了,来还是喝我方才煮的新鲜呢!”雪儿说着伸手要去将玄梦昔手中的瓷碗换下,不料玄梦昔却先雪儿一步将碗中的汤药饮下,接着说道:“不碍事,你昨日也醉了,把那解酒汤自己喝了吧。” 雪儿瞧了瞧手上的汤碗,为难道:“我已经喝过了呀,而且我同你说呀公主,我醉酒之后复原特别快,只要睡醒之后便生龙活虎了。其实都不用……” “小姑娘呀,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在意,越是这般就越要好生保养身体知道不?”玄梦昔忽然故作老成地教导起雪儿丫头来。 “额,解酒汤除了醒酒还有养生的功效?”雪儿忍不住嘀咕着,她今早酒醒后觉得饥肠辘辘,于是偷偷地吃了不少的点心。后来想着给玄梦昔煮些解酒汤,由于下了她自己喜欢的桂花蜜在里头,自己也顺带着喝了不少。如今手中这碗玄梦昔再让她喝下,她确实有些为难。 “你不是加了桂花蜜在里头么?解酒汤能解宿醉之乏,排除体内毒素。而桂花蜜则是养颜啊,这你自己不也常说么?二者合二为一,正是养生的好搭配呀,你怎能浪费?”玄梦昔继续鼓动着雪儿。 “这么好的东西当然要留给公主啊!”雪儿跳着将碗捧到玄梦昔的面前说道。 玄梦昔摇着头坦言道:“昨日吃撑着了,方才又喝了一碗解酒汤,我实在是无福消受了。” 雪儿讪讪地笑笑,将那解酒汤放在桌上借口道:“呵呵,太烫,回头我再喝吧!”说着望向玄梦昔的妆台之上,转而岔开话题道:“对了,公主今日反正无事,也给雪儿描个花钿吧!” 雪儿说着,跑到妆台前将那胭脂盒子与妆笔拿起转身满面期待地望着玄梦昔。 这下轮到玄梦昔觉得为难了,昨日雪儿酒后就提到让玄梦昔帮她描花钿之事,当时玄梦昔只当她是酒后的玩闹之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并不会当真。没想到雪儿居然还惦记着这事呢! 见雪儿很是期待的样子,玄梦昔勉为其难地接过雪儿递上来的胭脂和妆笔,心想不就是在眉心描个小花呗,有什么难的。花鸟虫鱼都能画,这额上的小花还画不好了?她还就不信了! 清了清嗓子,玄梦昔同雪儿说道:“嗯,你坐好!” 雪儿见玄梦昔的注意力已经成功从那碗解酒汤上转移,并且爽快地同意了帮她描绘花钿,很是雀跃。兴奋地坐好,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公主,快点给我描,要和你的一样哦!” 玄梦昔听雪儿如此一说,正色道:“每个人的脸型不一样,适合的花钿也是不一样,这可是有讲究的啊!所以花钿不能每个人画一样的呢,一定要适合自己的脸型才行啊!” 雪儿被玄梦昔满口胡诌的说辞忽悠得直点头,佩服地说道:“公主说的有道理啊!反正把雪儿画的漂亮点就好啦!” “这是自然!”玄梦昔继续忽悠着雪儿。接着将那湿了的妆笔沾了胭脂,在雪儿的额上貌似认真地描绘了起来。 玄梦昔本以为这是件再简单不过之事,然而当那柔软的笔尖触到雪儿的额上之时,玄梦昔才知道这事情原来并不简单。 那湿了的胭脂和着水在雪儿的额上化开,不受控制地沿着皮肤的纹理四处散开了去,完全不成形状。为了补救这第一败笔,玄梦昔于是往旁边画下了第二笔,结果那绯红的胭脂水完全不受笔锋的控制,再次向四周隐隐地扩散开去。 玄梦昔在雪儿的额上左一笔右一笔,结果越描越乱,她望着雪儿额上的那块巨大的红斑,顿时不敢再继续落笔了。 “画好了?”雪儿满眼期待地问道。 “呃……”玄梦昔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雪儿兴奋地跑到铜镜之前一看,顿时惊叫起来:“公主……你……!!!” 铜镜之中,雪儿额上鲜红的一大片印子,如同磕伤后留下的血疤,很是惊悚! 雪儿丫头逗趣的模样让玄梦昔暂时忘了方才在揣测钦伏宸用意之时而心上笼上的阴霾。看着雪儿那样子,玄梦昔终于是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雪儿愤怒地指着额头上的那一大片红疤对玄梦昔叫到:“公主!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就那么嫉妒雪儿会比你美么?” 第一百五十章 封印失效 魔息泄漏 为了描花钿之事,雪儿是真生气了,足足有三日未理会玄梦昔。 玄梦昔也觉得无辜。她也并非故意,是真的不会又不是装的。然雪儿却并不知晓,只是觉得玄梦昔自己描得那么美,却将她画成了那副鬼样子,绝对就是成心的! 这事情既是说不清楚,故而玄梦昔也就只能任由雪儿那小丫头去耍着性子了。她自己反倒乐的个耳根清净。 只是耳边少了雪儿的叨唠,总是有些无趣。玄梦昔一个人待着,便容易想起钦伏宸。 这几日雪兰来过一次,带来的消息是钦伏宸在三日前已然是醒了,而钦灵希也在确定他一切无恙后安心地返回了天龙紫微宫。钦伏宸醒后竟是没有丝毫的异样,这么多日过去了也没同雪兰提及过玄梦昔。雪兰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钦灵希编织的梦境并未成功植入到钦伏宸的梦中。 然钦灵希走前却肯定梦境已然是成功植入,至于钦伏宸为何这般,她也说不清楚。有时候梦境会藏入到人的深层潜意识之中,就是说梦是在的,他也经历了那个梦境,但梦境却在他醒后潜了起来,或许便会造成梦醒后他并不记得自己做过的的梦。 玄梦昔听雪兰这般说后,不禁苦笑道:“我早已料到不会这般顺利,或许我与钦伏宸缘分浅薄,注定是有缘无份吧。不然怎么如此这般一波三折?” 雪兰摇着头否定道:“昔昔你这么能这般说呢?从前你都是不信天命的,如今怎可因这点挫败便丧失了信心呢?”说着拉起玄梦昔的手继续安慰道:“我方才所说的那些也都是钦灵希的推断而已,其实我觉得伏宸爹爹虽然表面上并无什么变化,但却并不见得不记得钦灵希所编织的梦境。” “小蓝你何出此言呢?”玄梦昔觉得雪兰的话似乎有些自相矛盾,遂认定雪兰不过是在安慰她而已。 “我这几日发现伏宸爹爹他时不时地会望着我发愣,然后忽然冒出一两句莫名奇妙的话来。”雪兰侧头仔细分析着,满面认真的神情,看样子似乎并不像在编造。 “他说些什么奇怪的话?”玄梦昔好奇地问道。 “他忽然问我是如何修炼成仙的?”雪兰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又问我是否改过名字?” 玄梦昔低垂着长睫毛望着手边的乌木古琴漫不经心的地叹道:“他或许只是认为你是个孤女,于是对你的身份好奇罢了。这也没什么。” “话虽如此,那他为何又问我是否认识一位紫发的男子?”雪兰接着说道。 听到雪兰提到钦伏宸雪兰紫发男子之事,玄梦昔心中一惊,手一时触响了琴弦,拨弄出了一声鸣响。 “昔昔你知道伏宸爹爹要问的紫发男子是谁?”雪兰见玄梦昔失措的样子,猜到了钦伏宸问的人应是同玄梦昔又所关联。 玄梦昔指尖按住了颤动的琴弦,将那鸣响的琴音控制住,接着对雪兰说道:“算是吧。” 原来钦伏宸终究是还在介意着熙黠的存在,即便他记得那个梦,随时能温习着那梦中的每一个细节,但是他却始终觉得那不过就是个梦,与他如今所面对的现实相去甚远。 他那日来天虚殿所做的一切,或许真的就只是在同他们的过去做一个告别而已吧,不然他为何那日都不待她酒醒后相见,也在此后再不见来找她? “原来那人昔昔你真的认识?”雪兰的眼中忽然发出光来,很是惊喜的样子,紧紧握住玄梦昔的双手继续问道:“昔昔你快告诉我那人究竟是谁?” “你伏宸爹爹问到的紫发男子应是熙黠不错。”玄梦昔看到雪兰的表现觉得有些奇怪,她为何会如此在意那个紫发男子是谁? “熙黠?!”雪兰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接着摇头说道:“怎么可能呢?熙黠不是你在灵蝶谷中同伏宸爹爹提到过的与你有着婚约的那个恶魔么?怎么会是他呢?!不可能是他的啊。” “小蓝你莫不是认识其他的什么紫发男子?”玄梦昔见雪兰的反应,似乎她口中提到的紫发男子应是其他什么人。 雪兰望着玄梦昔说道:“嗯,我自灵蝶谷出来遍体凌伤奄奄一息,是在青虬山中得一位恩人相救才活了下来。这位恩人还渡我灵力,祝我化成人形。若不是那位恩人,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救我的那位恩人便是一头紫发。” 听到雪兰这么说,玄梦昔点头道:“熙黠是个魔,他做事向来都是有目的的,助人为乐还不留名,确实不像是熙黠的作风。或许是什么其他隐居在青虬仙山中的世外游神吧。毕竟这世间紫发之人也不是熙黠一个。” 玄梦昔同雪兰说着,忽然神情又变得有些黯淡起来:“不过钦伏宸要打听的紫发男子定然不会是救你的那个恩人,而是那个恶魔熙黠。他心底终究还是放不开的。” 雪兰见玄梦昔满面的黯然,低头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那日伏宸爹爹问起我认不认识紫发男子,我以为他是打听到了那恩人救我之事,于是我……我同伏宸爹爹说我……我见过,他还救了我。” 雪兰继续试探着慢慢地说道:“昔昔你说,伏宸爹爹该不会以为我是认识那个熙黠的吧?” 玄梦昔心中咯噔一下跌了落去,原来竟是这样! 这就是钦伏宸即便是经历了那个长梦,仍旧不肯来与她相见的原因么? 他认为雪兰是认识熙黠的,所以他觉得雪兰也是魔界中人,那么他的那个梦完全是不着边际的,根本不符合现实。故而他就此认定了那个梦只是个虚梦,是他潜意识中希望经历的一个美好幻境罢了。 上天为何总是这般的捉弄?她与钦伏宸之间为何总是有着这么多莫须有的东西? 玄梦昔很是无语,更是无奈。 如今她亦是无法了。 话说自那日生了气并扬言再也不理会玄梦昔之后,雪儿的脾气也就持续了三日。三日之后她已然是憋坏了,主动上门来找玄梦昔和解了。 玄梦昔倚在门边望着雪儿手中托盘中的点心故意问道:“雪儿丫头你不说再也不理我了么?” 雪儿嘿嘿了两声道是:“我只是今日点心做太多了,我一个吃不完,为了不浪费掉我自己的心血,于是顺便来送一点给公主你咯!” 玄梦昔见雪儿主动示好,也不再继续端着姿态戏弄她,伸手从雪儿的盘子里拿了块点心塞到嘴里含糊着说道:“嗯,味道不错,你的手艺又长进了。只是这是什么点心?皮酥里糯的,好像里面的甜甜的馅料味道很是特别?” 雪儿听玄梦昔这么一说,得意地卖起了关子道:“这个可有讲究了,公主你可能猜到这里头有些什么?” “嗯,有果仁,瓜瓤子,桔丝,芝麻,似乎隐隐还有些酒香。”玄梦昔继续品了一块,感觉回味中是带着些许醇酒的回香。 “哈,公主你说对了,不过却不完全对。因为其中还有一味你没有品出来。”雪儿得意地介绍道,“这最后一样可就厉害啦!是帝君那个老家伙每年闲来无事在微羽山间用洪荒宝物极乐弓所射落的白梅雪!” “极乐弓射落的白梅雪?!”玄梦昔惊讶着重复道。 “不错!这白梅雪上沾染了极乐弓上的洪荒灵力,故而不仅能提升食材的新鲜度,还能使食用之人的修为提升。”雪儿继续得意地说着。 “提升修为!??” 见玄梦昔这般吃惊,雪儿不好意思地修正了一遍:“当然上面沾染的洪荒灵力有限,说提升修为虽然有些夸张,但还是很有助于修炼之功效的。” 雪儿眨巴着眼睛继续说道:“你看我平日从不修炼,就爱钻研美食,但是我的修为却一年年的渐长,就是因为帝君那老家伙时不时地给我弄点这白梅雪来。我长期食用还是有限效果的。” 玄梦昔又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点心观察着问道:“那为何要做成这般圆圆的形状呢?” “因为今夜月圆呀,我听闻人界在十五月圆之时都吃这种点心呢。凡人都管它叫月饼。”雪儿比划着,指了指天边渐渐升起的那一轮圆月说道。 玄梦昔顺着雪儿手指,望了出去。窗外圆月入盘,银辉斜斜地洒落在白莲石台之上。今夜乃是十五?她竟又是忘了。 钦伏宸有多久未赴十五之约了?今夜,他也应是不会来把。玄梦昔想着,失神地将手中的点心跌落在盘中。 额上的蔷薇印记如鲜血般嫣红,玄梦昔觉得头脑有些发胀,对雪儿说道:“丫头,我累了想休息,你先回去吧。” “哦,那这点心给留下了,你吃完再睡。”雪儿嘱咐道。 “好。”玄梦昔背过身去,手支着头,感觉头疼的简直快要炸开了。 雪儿见玄梦昔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关切道:“公主,你没事吧?”说着走到玄梦昔的身边,伸手去触摸她的额头。 忽然玄梦昔一手用力地掐住了雪儿的脖子,飞快地闪身将雪儿提到了半空之中。 “公主……你这是……”雪儿有些呼吸不过来,口中痛苦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来。 玄梦昔抬起头来望着雪儿,竟是满面妖艳双目赤红,鬼魅地笑了笑道:“小美人,你的公主在哪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梦昔失控 血染天虚 寂静的天虚殿内,雪儿脖子之上已经现出淤紫的瘢痕,此时此刻每一寸呼吸对雪儿来说都变得很是奢侈。然她的面上却见不到痛苦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惊愕之色。 只因面前不同寻常的玄梦昔把雪儿彻底惊呆了,她已然是忘却了自己身体上的痛楚。 玄梦昔一手掐住雪儿的脖子将她擎在半空之中,满面妖冶双目赤红,那诡魅的笑让雪儿发颤,她不知道她的好公主究竟是怎么了。 “公主……你……”雪儿望着失常的玄梦昔,继续尝试与她对话。只见她一字一字地费力对玄梦昔说道,“我……我是……雪儿啊!公主……” 雪儿的这副模样并未令玄梦昔有丝毫的动容,她赤红的双眸中像两团燃烧的烈焰,将玄梦昔平日的一切焚尽,也将她所有的理智烧毁。与此同时一并崩溃掉的,还有玄梦昔身体内隐蔽气息的封印。 不知为何,之前素姨几乎耗尽修为帮助她封印的魔息,此时正源源不断地将封印破开,并朝外泄露出来。玄梦昔的身体周围,开始蒸腾出阵阵稀薄的黑雾,并迅速地朝四面八方弥漫开去。 雪儿嗅到这散发的气息,顿时面上变得煞白。这气息雪儿早先曾在那个掳走玄梦昔的恶魔熙黠身上嗅到过,至今仍旧记忆犹新,故而她灵敏的鼻子很快便分辨出来了玄梦昔身上散发的阵阵黑雾乃是魔族的气息。 惊恐地瞪大双目,雪儿原本困难的呼吸变得更为窘迫起来。她不明白为何她日日相伴的好公主玄梦昔的身上竟会散发出魔息?难道那恶魔熙黠对她做了什么? 玄梦昔似乎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一般,眼中并没有丝毫感情,笑容冰冷而诡魅,那样子完全是变了一个人。额上的印记也好似一朵在烈焰中妖冶盛开的血色蔷薇,印记的边缘仿佛被炙热的火焰烤焦了一般隐隐泛黑,却透出一股子需要鲜血浇灌的味道。 “公……公……主……”雪儿而语无伦次地惊恐呼唤着玄梦昔,试图唤醒她的理智,但是玄梦昔却丝毫无理会雪儿的说道。挥手将雪儿从半空之中摔到地上,紧接着手中又现出一道黑紫之光,凭空将雪儿又从地上抓了起来。 她控制着手中的那道透着浓浓魔息的紫光紧紧锁住雪儿,以手掌为圆心陡然那光芒呈圆弧状爆开,将雪儿的身体往后推去贴住墙壁,接着快如闪电地晃眼间闪现在雪儿的跟前,一把拧住雪儿的头,狠狠地朝雪儿光洁的脖子上咬去。 “啊!~”雪儿痛苦地**起来,挣扎着想要推开玄梦昔,然而此时的玄梦昔却似乎比寻常的男子力气更大,任由雪儿如何挣扎皆是徒然。 雪儿流着泪拼命地呼喊道:“公主!公主!你这是做什么?我是雪儿我是雪儿啊!”玄梦昔贪婪地咬住雪儿的脖子不肯松口,不停地吸取着雪儿的鲜血与体内的真气。雪儿原本红润的面上慢慢变得灰白,渐渐没有力气再继续挣扎与呼喊。不知是因为脖子上被咬得太痛还是因为见到玄梦昔变成这幅样子而心疼,雪儿的泪水如雨般不断滑落,与脖子间的溢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流的满身都是。洁白的衣衫上哪刺目的鲜红,像极了曲云峰上被落日染透的云霞…… 浓重的黑雾从天虚殿中不断地往外漫出,悄然地在黑夜中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 夜色静默,万物沉寂。 黑夜掩盖了那如雾般四散的魔息,巡夜的神兵并不曾察觉周围已然是笼上了一层如薄纱般游动的魔息。但这点异动却并未逃过坐镇于曲云峰上的唯一神衹飞灵上神的眼睛。 经历过大战的飞灵对于魔族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循着这不断蔓延的魔息,飞灵上神很快地锁定了悬浮山之上的灵啸行宫天虚殿。虽然黑夜之中得并不分明,但是却不妨碍飞灵寻找那四处游散的魔息源头。 飞灵上神神色凝重地望着那寂静幽暗的天虚殿,伸出手掌聚满灵力掌心向天,一片耀眼的金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化作一条游动的金色巨龙朝着整个天曲神山怒吼了一声,瞬间曲云峰上的顿时明亮了起来。 分散在神山四处的神兵天将顿时得令,纷纷往曲云峰汇聚而来。接着飞灵上神飞身而起迅速地往天虚殿而去。 那夜空中金龙的一声怒吼吸引了玄梦昔的注意,玄梦昔停下了下来抬头望外看了看,接着放开手中奄奄一息的雪儿,不由自主地走向白莲石台之上神情木讷地抬头望着天空那在银月旁边游动着的金龙。浑然不知此时飞灵上神已然往天虚殿而来。 雪儿神志模糊地倚着的墙壁慢慢地瘫倒在地,却瞬间被一双手托了起来。雪儿由于失血过多加之灵力涣散,已然分辨不清来人究竟是何人。只是依稀感觉到一双温热的手覆在了她的颈边查看着她的伤势,接着她的脖子被玄梦昔咬过的地方便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了,身体中涣散的灵力开始往回聚拢,慢慢地重新凝聚起来。 接着那双手覆上了雪儿的额头,雪儿脑中忽然一懵,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飞灵上神落入天虚殿中,直接循着那魔息溢出的方向往玄梦昔的房中而去。雪白的须发在夜风中飘动着,飞灵的眉峰紧蹙起来。为何又是此处?难道,又是魔君熙黠?他为何一直频频来此袭扰这个灵啸公主雪飘飘? 玄梦昔双目赤红地望着那夜空中游动的金龙,很是专注。直至房门猛然地被飞灵上神破开,玄梦昔这才察觉有人闯入。 此时她仍旧理智全无,根本对谁入来都毫不介意,应该说这个时候谁对她而言都是如同雪儿一样,只是一个活物罢了,她不会去考虑太多。 正欲飞速闪身从白莲石台之上入到屋中去会一会那忽然闯入的飞灵上神,忽然黑暗中一双手将玄梦昔拉住了。 玄梦昔的注意力被分散,目光从那亮着光的屋中朝身后望去,并准备张口怒吼一声。却被身后的那人捂住了嘴紧紧搂入怀中动弹不得。 挣扎了一下,玄梦昔赤红的双眸中迸发出愤怒的火花来,此时她对于被人束缚很是狂怒。暴躁地抓住捂在自己嘴上的那只手,使劲地掰开一条缝来,接着张口狠狠地在那虎口之上咬了下去。 温热腥甜的血流入玄梦昔的口中,躁动的她忽然变得平静起来,不再继续挣扎,而是专注贪婪地在那虎口之上吮吸着。她已然是沉寂在了那美味的鲜血之中,任由那人这般将她悄然地带离了白莲石台,隐入了无边的黑暗。 飞灵上神入到房内,四处并未寻到玄梦昔的踪迹,心情沉重地扶起倒在血泊中的雪儿丫头,却意外地发现她虽是血流了满身样子瞧起来很是让人揪心,身体却并无什么大碍,全身竟是连伤口都寻不着。 飞灵心中不由一紧,他想到了失踪的玄梦昔,心道:难道血是飘飘公主的?这可不妙!灵啸帝君就雪飘飘这一个宝贝女儿,她若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灵啸帝君当初将她留在曲云峰上便是担心魔族袭扰,想让她安心在此养伤,若是真又什么不测,该如何同灵啸一脉交代? 轻轻摇了摇雪儿,却不见雪儿醒来。想着这小丫头应是吓晕过去了,于是渡了些灵力入到雪儿的体内,雪儿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 “小丫头,究竟发生何事了?”飞灵上神清瘦的面上眉头紧蹙,面上的褶子显得更多了。 雪儿望了望飞灵上神,一脸懵懂地开口道:“飞灵上神?你怎么在这里啊?”说着又四周看看,满面皆是不解地问道:“这是发生何事了?” “你不知道发生何事了?”飞灵上神很是意外,继续问道:“那你家公主去了何处你可知道?” “公主?!”雪儿忽然跳了起来,看着满手的血渍惊叹道:“啊!!怎么会这么多血啊!!” 接着满脸担忧地一把拉住飞灵上神问道:“上神,我家公主发生什么事了?!她现在在哪里?是不是又有什么恶魔将她掳走了?!!” 飞灵上神见什么也没问出来,反而被雪儿一连串的反问,不由更加奇怪:“那你这么会在此?你还记得什么?” “我?”雪儿揉着太阳穴仔细地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来给公主送点心啊,公主还夸我点心做的别致啊!” “那后来呢?”飞灵上神继续问道。 “后来公主说有些乏了想休息,让我先回去啊!”雪儿继续回忆道。 “中途没来什么人么?”飞灵上神看雪儿没有说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提醒着雪儿。 雪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就我和公主在呢。公主让我回去,我便回去了。”说着不解地嘀咕:“我怎么会还是在这里呢?” 接着焦急地拉住飞灵上神央求着:“上神,你得要把我家公主寻回来啊,她不能有事啊!” 飞灵上神望着屋外,幽暗的月光中白莲石台之上一个不起眼的物件吸引了他的注意。飞灵走出去将那物件拾起,原来是一个月白色的锦盒。打开盒盖,一串紫色的铃铛在银白如雪的月下泛着微光。 那铃铛之上深紫色的兽纹隐隐可辨,飞灵认出那是一只紫麒麟。 第一百五十二章 神识复苏 愧意满怀 曲云峰的夜空之中,那条盘桓的金龙环绕在如盘的银月旁边,飞龙长长的身躯在黑夜之中忽明忽暗,时而真切时而恍惚。 飞灵上神将那在白莲石台之上拾得的月白色锦盒收入怀中,抬头望着夜空之中的那条金龙,接着伸手向天,掌心之中一道金光符咒向天射出,直向那盘桓的金龙而去。 原本忽明忽暗的龙身像是被注入了无限的能量那般,周身光芒大放金光灼灼,金龙的双目也顿时变得炯炯如炬。明亮的金光如初升的朝阳,将空中的云霞染上了金边,同时也将昏暗的曲云峰照的亮如白昼。 站在白莲石台之上的飞灵上神居高临下号令着悬浮山下聚拢的天将神兵:“众神兵听令,立即封锁天曲神山,不准任何人出入。” 飞灵上神说着,飞身跃下白莲石台往悬浮山下而去。落在领兵的云将军跟前,飞灵一直紧握着的左手打开来,一丝游动着的黑色气息从手心之中飘散出来。 “这是我方才捕捉提炼的一丝魔息,我怀疑那魔君熙黠可能又混入了曲云峰并掳走了灵啸的飘飘公主。”飞灵上神皱眉道。 木头云一脸惊愕地断定道:“近来曲云峰四处封锁,人员出入也是严加盘查,魔君熙黠想要在我们浑然不觉中混入似乎不太可能。”说着犹豫地推测:“除非……” “除非如何?”飞灵上神问着木头云。 “除非那熙黠自从那日混入神山之后一直隐蔽在此,并未离开。如今趁着曲云峰上巡查的神兵松懈,于是便出来作乱,再次向雪飘飘下手。”木头云将军继续对飞灵上神说道。 “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当初群魔作乱天曲,三脉帝君都亲临天曲,魔君熙黠要在众多神祇眼皮底下隐蔽,恐怕也不是易事吧。”飞灵上神皱眉道:“如此看来,更是佐证了魔族手中如今已有了洪荒宝物五行旗,故而方能这般来去自如。” 木头云听飞灵上神这般一说,忽然恍然大悟点头道:“属下倒是忽略了这一点。如今他们五行旗在手来去自如,我们再如何加强封锁岂不都是于事无补形同虚设?” “熙黠既是再次掳走飘飘公主,证明飘飘公主身上一定有他想要获得的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似乎没有那么容易能拿到手。如今他带着飘飘公主,而五行旗只能容一人瞬移,故而他此时定然是隐蔽在神山之中。” 飞灵上神说着将手心之中那丝魔息交到木头云将军的手中,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在魔君熙黠从飘飘公主身上获得他想要的东西之前将他们寻到,否则我担心会有什么变数。云将军你带一队神兵循着这气息立即深入神山各处搜寻,务必要尽快将他们寻到。若飘飘公主发生什么意外,你我都难同灵啸帝君交代。” 木头云将军紧捏着那丝魔息,领命道:“上神放心,只要那恶魔还在神山之中,我定然要让他无所遁形!” 飞灵上神拍了拍木头云的肩膀,目送他领兵远去,接着再次挥手向天,那条在空中盘桓的飞龙忽然长啸一声,迅速地往东北方的天际而去,在暗黑的天空中化为一个光点最终消失不见。 金龙消失,夜空中之余一轮皎洁的银月,方才明亮的曲云峰顿时又隐没在了黑暗之中。众神兵将天曲神山合围起来,在外围形成了一个光圈,将天曲神山紧紧地箍住。神山内部的山道也被川行的神兵迅速占满,犹如获得了灵力的经络一般,一点点发亮起来。 玄梦昔在白莲石台之上一口咬住那人的手,便沉寂在了那涌入口中腥甜的鲜血之中不能自拔,如同一个婴孩一般仍由那人将她带离了天虚殿也不作任何反抗。 随着那温热的血液不断流入到玄梦昔的体内,她眼中的疯狂燃烧的火焰开始慢慢熄灭下去,神智也渐渐地开始有些复苏。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旧控制不了自己对于那鲜血的贪恋。 那只手上的血液流速很快不能满足玄梦昔的需求,她用力地挣脱了那只搂在她腰间的手,转身过去攀上身后那人的脖子,朝着那颈项之上咬了上去。 汩汩流出的鲜血不断地涌入口中,玄梦昔额上的腥红的印记也开始慢慢淡了起来。似乎这些被玄梦昔吸入体内的血液,将那莫名燃起并控制着她的神识的烈火一点一点地浇灭了去。 原本眼前一片黑暗的她,竟是开始嗅到周围的气息,感受到周遭的一切。一股熟悉的木檀淡香入到鼻中,玄梦昔脑中忽然一个激灵,停住了嘴。被她咬下的伤口上止不住溢出鲜血落到颈旁蓝色的衣襟之上,让玄梦昔触目惊心。 她抬起头望去,钦伏宸那张熟悉的脸映入她黑色的眸子中。他苍白的面上透着些倦色,想来方才玄梦昔应是吸了他不少的血。 四处萤火飘飞,晶石璀璨,这是在陌岩洞中。原来钦伏宸竟是将她带到了陌岩洞中暂避。 玄梦昔松开攀在钦伏宸脖子上的手臂,后退两步望着满面苍白的钦伏宸,顿时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更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钦伏宸。 她忽然想到逃避,想逃得远远的。 钦伏宸淡然地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的丝帕捂住颈上不断冒着血的伤口,一步步朝玄梦昔靠近。 玄梦昔怯怯地后退两步,带着些抗拒的情绪对试图靠近她的钦伏宸喊道:“别……别过来!” 说着转身过去逃到那一汪碧水旁边。如镜的水中倒影出她的模样,唇边溢满了血痕,白色的衣襟之上也是落满了血迹。望见这样的自己,她陡然失声痛哭起来。她又再次想起了那个梦,梦中钦天启说,她是一个恶魔,终有一天会露出她嗜血的本色。 原来梦是真的,梦中钦天启的话也是真的。她真的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嗜血恶魔。这样的她,连她自己都不能接受,又如何让钦伏宸去接受。 她依稀想起了雪儿,她似乎看到了雪儿如同钦伏宸这般满身的鲜血倒在天虚殿中。雪儿那般孱弱的身子,又怎经得起…… 玄梦昔在碧水池边痛哭着,不断地捧着水反复地冲洗着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渍,她想赶走自己住在身体里面的嗜血恶魔,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将一切罪恶都全部洗净。 这不是她,这也不是她想要的一切! 清凉的碧水将她的衣衫湿透,一如她如今湿润冰凉的心。 她自小长在魔界,却是与素姨在別苑中深居简出,鲜少与魔族中其他人接触,包括她的父亲。她的父亲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魔,会不会也有这般嗜血不能自控的时候?她其实并不知晓。 而与她相伴的素姨其实并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魔。素姨的真身是一只狐妖,据说是当年在妖界落难之时得她母亲的相救,为了报恩这才随着玄梦昔的母亲一并入了魔界。这么多年素姨原本可以修炼并飞升入到三重天中位列仙班的,可素姨却放弃了飞升而选择一直留在魔界,陪伴在玄梦昔的身边。 如今这样的玄梦昔,恐怕就是连素姨见着之后也会觉得惊恐与陌生吧。 玄梦昔浑身湿透蜷缩在碧水池边抽泣着,丝毫没有察觉到钦伏宸已经悄然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看着这样的玄梦昔,钦伏宸的心远比他颈上的伤口要更痛。他早晓得她是一个魔,故而早便有着心里准备,但他却不曾料到她竟有这样的一面。而且今日看来,她居然并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体里面藏着这样嗜血的恶性。 钦伏宸能瞧得出来,玄梦昔不是在装,而确实是非常的惊异惶恐以及自责。看到她这般模样,钦伏宸的心里如何再也硬不起来,之前故作的冷漠也全然消失。 他是真的心疼她,这个时候钦伏宸怎么也无法丢下她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他别无选择,他必须要守在她的身边,搀着她迈过面前的这个突如其来的坎。 即便玄梦昔想要逃避和拒绝他,钦伏宸仍旧坚定地一步步走近她。他知道,此时此刻她非常地需要一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如果曾经是熙黠陪伴她走过了那些旧日的风雨,那么如今便由他钦伏宸来护着她来穿越面前丛生的荆棘。 玄梦昔抽泣并颤抖着,她心如刀绞惶恐无助。她明明是不想伤人害人,可她今日却偏偏伤害了同她最为亲近的雪儿和钦伏宸。此时她恨自己,痛恨自己是一个嗜血的恶魔。 沉浸在无限悔恨纠结中的玄梦昔忽然感觉背后暖意袭来,贴紧了她湿掉的衣衫和凉透了的背。原来是钦伏宸从身后将她搂入怀中紧紧拥着。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玄梦昔觉得自己如同一艘漂泊的孤舟陡然间找到了停靠的港湾。钦伏宸身上淡淡的木檀香味被掩在了浓烈的血腥味之中,若不是她这般的熟悉他身上的味道,竟是并不容易分辨。这些都是她方才遭下的孽。 想到这些玄梦昔的心一寸一寸撕裂般的疼痛,将头深深埋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带着满满的愧意不停地抱歉说着:“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钦伏宸低头贴近她的发,在她的发间飞快起吻了一下,将她的头抱紧靠在他的心口说道:“别说了小昔,我都明白。”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吻尽伤痕 甘愿沦陷 “别说了小昔,我都明白。”钦伏宸眉头紧蹙地在玄梦昔的发间吻着,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是要故意伤害雪儿,你更是无意伤我。不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相信你没有要害人的心。” 钦伏宸的声音很是轻柔,让玄梦昔觉得自己仿若身处梦中。 她已是许久未听过钦伏宸同她说这么多话了,还是这般温柔怜惜的语调,而且说出的话竟然还这般的贴心。就像在那寒冬的天气里饮下了一壶温热的酒水,将她心中揉起的褶皱一点点的熨开来。她的心渐渐地变得服帖平整、柔软宁静。 然玄梦昔却不敢抬头去看钦伏宸的眼睛,她忽然想到了雪儿。将头继续埋在钦伏宸的胸口,玄梦昔泪眼婆娑满是悲色地问道:“雪儿……她……” “放心,她没事。我用护元珠聚拢了她的灵气,并渡了真气给她,调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钦伏宸端起玄梦昔的脸庞,轻轻拭去她满面的泪水,轻声安慰着她。 得知雪儿无恙,玄梦昔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中的愧意也顿时减轻了几分。然望着钦伏宸颈上的伤口,玄梦昔心中不由又是一紧。凑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心疼地问道:“还痛么?” “痛。”钦伏宸不假思索地答道,接着拉起她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处继续说道:“这里特别痛。” 玄梦昔捂着钦伏宸心口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羽扇般的长睫低垂,埋下头去将脸靠在他的心口之上愧疚的说道:“伏宸,对不起。我一直未同你坦白我的身份,我其实是……” “不重要了。”钦伏宸截断了玄梦昔的话,手抚上她的长发继续说道:“你是神也好魔也罢,都不重要了。只要你能好好的,其他都不重要。” “伏宸……”玄梦昔满心感动,圈着钦伏宸的腰将他抱紧。之前钦伏宸故意冷言待她之时,她曾设想过许多与他日后和好的场景。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是在这般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向她靠近并拥她入怀,对她不离不弃。 抽回圈在钦伏宸腰上的手,玄梦昔忽然踮着脚尖攀上了钦伏宸的脖子并伸头靠近他的颈边。 “怎么?你还想要?”钦伏宸见玄梦昔靠向他的颈边,以为她要再次吸血,于是开口问道。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的问话,在他颈边停顿了一下,却并不答话。垂目望着钦伏宸颈边那方才止住血的伤口看了一阵,面上尽是哀伤与愧色。 钦伏宸低头看看玄梦昔,她似乎因他方才的话而变得犹豫起来,于是一把将玄梦昔高高抱起,抬头望着她继续说道:“没有关系的小昔,我有护元珠护体,你伤及不到我的元神。所以你尽管大胆地吸吧。”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的眼睛,那深栗色的眸子里不再有掩饰的真意冷漠,而是充满了平静与柔和。她俯身下去,埋头在钦伏宸的颈边,嘴缓缓地朝他颈上裸露在外的伤口靠近着。 钦伏宸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其实想对玄梦昔说,只要她想要,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即使吸将他吸空了也没有关系。如果他的血能帮助她召回神识压制魔性,那么他就是这般死在她的口下,他也是甘愿的。 终于,玄梦昔的唇落到了钦伏宸的颈上,可他却并未感觉到之前那种被放肆吸咬的疼痛,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柔软与温热。 玄梦昔并未咬开那凝固的伤口,她的唇只是在那伤口之上轻柔地吻着,生怕再碰疼钦伏宸一分。她是多么希望她的吻能带走他的疼痛并抚愈他的伤口。 她柔软的朱唇沿着钦伏宸颈上的伤口一路向下轻轻吻着,慢慢滑向他颈边的衣襟边缘。钦伏宸的衣襟上落满了鲜血,透着阵阵血腥之气。半干的血痕隐现在蓝色衣襟中间如同深紫色的暗纹,唯有滚边处细绣的银龙纹饰被染成殷红之色。 玄梦昔纤长的手指探入钦伏宸的领口之间,那带着血痕的蓝色外袍和着月白色的内衫顿时松垮了落来,露出了他的半截胸膛。望着钦伏宸结实的胸膛上现出的斑驳伤痕,玄梦昔惊住了。 钦伏宸紧抱着她的手忽地松开了,玄梦昔陡然从他的身上滑了下来。双脚落地站稳,玄梦昔一把揪起钦伏宸胸口月白色的内衫,猛然地将他的虚掩着的衣衫拽落下来。 钦伏宸的衣衫滑落,玄梦昔终于看清了他的胸背之上竟是遍布着数不尽的一道道如刀伤一般的疤痕。 在灵蝶谷中她曾经看过钦伏宸结实光洁的裸背,而今这满身的伤疤必然是当日在灵蝶谷崩塌之际,被那些空间碎片伤到而留下的。她曾经以为灵蝶谷已是随着钦伏宸丢失的记忆而在他生命中消失得干干净净,原来灵蝶谷终究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痕迹。然而这些却并不是玄梦昔想要的。 望着钦伏宸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玄梦昔冲上去将他抱紧,眼中的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当时他是伤得是有多重是有多痛啊! “一直担心你看到害怕,可终究是瞒不过你的。我这满身的伤疤,吓着你了吧。”钦伏宸苦笑了一下,开口对玄梦昔说道。 玄梦昔不住地摇着头,他怎么会这般想?她是被吓到了,却并不是害怕而是心疼。她多希望他这身上的每一道伤,她都能替他受了。当日钦伏宸原是可以提前离开灵蝶谷的,但却为了她而错过了离谷的时机。这些本就是她该受的。 “这些伤……怎么来的?”玄梦昔悄悄拭去面上的泪,犹豫着问道。她虽是知道钦伏宸的伤是如何来的,但是她却想听听钦伏宸的说法。 钦伏宸已不记得灵蝶谷中的一切,那这些伤他会如何解释? “因为你啊!”钦伏宸忽然说道。 玄梦昔心中一紧,心道难道他想起什么来了? 抬起头疑惑地望着钦伏宸,只见他神色却很是平静。玄梦昔于是带着不解继续问道:“因为我?” “呵,曾经以为是你在青虬仙山之中为了护元珠而暗害于我,向我使了千刀阵符。”钦伏宸笑道,“后来才知道竟是冤枉你了,此事与你并无关系。” “我……”玄梦昔盯着钦伏宸欲言又止。她想说此事其实是同她有关的,虽不是她故意为之但却是她间接造成的,故而钦伏宸也并不算冤枉了她。然而这话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呢?于是最终她也只是轻叹了一声。 “很可怕是么?”钦伏宸一边将松散的衣衫拢起,一边望着玄梦昔说道。 “不……”玄梦昔阻住钦伏宸拢着衣衫的手,摇着头说道:“并不可怕。”说着低下头去,柔软的双唇触上钦伏宸的胸口,沿着他胸膛上哪一道道触目的伤疤轻轻吻了起来。 每吻一次,玄梦昔的心就痛上一分,终于心痛得眼中的泪又再次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结实的胸膛之上,伴随着玄梦昔密集的亲吻,让钦伏宸的身体有些止不住的颤抖。 “小昔,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为了什么而来?”钦伏宸低头望着覆在他胸膛之上的玄梦昔,忽然这般问道。 玄梦昔并不抬头看他,趴在他的胸膛之上很是坦然地说道:“我如果说是为了你,你信么?”接着低头继续吻着那些斑驳的伤疤。 钦伏宸心底长叹了一声,最终只是说了两个字:“我信。”无论真假,这都是他想要的答案。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的回答,吻着那些伤疤的唇陡然停顿了一下。钦伏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是她唯一的答案。她来到这里,本就是为了他。 她的手渐渐抚上他的后背,在那些斑驳的疤痕之上慢慢地游走着。滚烫的朱唇也开始缓缓往上,最后停留在了钦伏宸的薄唇边。玄梦昔满眼期待地望着钦伏宸,显然她是在等待着他的回应。 钦伏宸终是搂紧了她的纤腰,如同要将她并入到他的生命之中那般,紧紧地将她柔软玲珑的身躯抱入怀中。他的唇吻上了玄梦昔,不再纠结,也不再彷徨。 如果她的温柔是一个陷阱,他甘愿成为她的俘虏;如果她的话语皆是谎言,他甘愿在她的谎言中沦陷;如果她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戏,他也甘愿陪着她就这般演下去。 “玄梦昔”这三个字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的灵魂之中,融进了他的血液之内,不可分割。 他的吻前所未有的疯狂,仿佛是要将压抑已久的所有情绪都爆发与释放出来…… 这个吻最后在玄梦昔的锁骨之上停顿了下来。 钦伏宸埋头在她的颈窝间,呼吸急促地闷声说着:“小昔,我梦见过与你在一个叫灵蝶谷的地方,我们拜了天地却未入成洞房。我的梦最终塌了,留下了我这一身的伤疤。呵,你会笑话我吧,我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我是想你想疯掉了。虽然梦的最后很惨很痛,但是我却希望那个梦是真的。” 玄梦昔伸手轻轻抚上钦伏宸的鬓角,望着他深棕色的眸子问道:“伏宸,如果我说那个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信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地落红 满心愧疚 钦伏宸埋头在玄梦昔的颈窝间,呼吸急促而沉闷。玄梦昔伸手轻轻抚上他的鬓角,望着他深棕色的眸子问道:“如果我说那个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你信吗?” 听到玄梦昔忽然这般说,钦伏宸不禁有些吃惊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接着埋头在她的锁骨边轻轻吻了一下,叹道:“呵,你也希望一切是真的吧,我也是这般希望的。小昔,不要再回魔界,不要再同熙黠见面,就这般陪在我的身边,让我梦中那些有过的美好都成真,你说好么?” “伏宸,我……”玄梦昔本想要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的唇却已从她锁骨之上沿着她的脖子一路轻轻地吻了上来,最后覆在她柔软的朱唇之上,将她未说出口的话全部给压了回去。玄梦昔不再解释什么,圈紧钦伏宸的脖子,开始热烈地回应着他的吻。 陌岩洞中飘飞的萤火慢慢地向他们聚拢,最后在二人的身旁萦绕着形成一圈淡绿色的光罩,如同一帘半透的纱幔将她与钦伏宸合围起来。 玄梦昔湿透的衣衫缓缓滑落,玲珑曼妙的身姿一点一点底展现在了钦伏宸的眼前。在他的面前宽衣解带也不是第一次,可这一次玄梦昔却是有些莫名地娇羞与紧张,从前的理直气壮与霸气坦然皆是消失得毫无踪影。她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在钦伏宸的手中羞涩地绽放着,忐忑等待着迎接即将要到来的狂风骤雨以及艳阳朝露。 钦伏宸的吻伴随着玄梦昔缓缓滑落的衣衫在她如雪的肌肤之上一寸一寸地往下移动,他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在她光洁的后背之上来回游走。一层又一层的衣衫慢慢滑落在了玄梦昔足边松软的细草之上,衣衫褪尽的她将所有的美好在钦伏宸的面前展露无遗。 那薄如轻纱的光阵之内,两个模糊的身影紧紧相拥。她颤抖着闭上的双目,任由他狂乱地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她感受到他无尽的疯狂与热烈,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那缰绳的束缚。他终于是抛开了一切,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向她奔来。 这一刻,她已是等待了许久,今夜终于是等来了。她忽然觉得他们的爱是完整的了,而她的生命也是完整的了。 他在她的身体中的感觉让她震惊,虽然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虽然最后感受到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但能这般成为钦伏宸的女人,能与她心爱的男人第一次这般的贴近,仿佛与他合为一体成为了彼此身体的一部分,她觉得痛并幸福着。 玄梦昔咬住下唇,覆在钦伏宸背上的双手捏紧成团,指甲深深地嵌进了她手心的肉里。默默忍受着钦伏宸的疯狂而带来的钻心的疼痛,而她的身体却因那无法言喻的疼痛以及复杂的情绪而不住地颤抖着。终于,泪不受控制地从她紧闭的双目边不断滑落。 钦伏宸感受到了玄梦昔的异样,停了下来,却惊讶地发现她的身下竟满是腥红的血渍。望着那碧草之上醒目的落红钦伏宸被震撼住了,面上顿时布满无法形容的复杂神色。他有些不可置信,他更是不解。这是为什么? 钦伏宸迟疑地开口问道:“你怎么……是第一次?” 玄梦昔贴在钦伏宸的胸膛之上,泪水如决堤般开始倾泻,曾经心中的委屈顿时全部随着眼泪流了出来。 顺起一旁的衣衫将玄梦昔裹紧,心疼地将她抱入怀中并吻去她面上的泪水,钦伏宸心怀愧疚地说道:“小昔,对不起。我……我以为……” 玄梦昔哭着摇了摇头,缩在钦伏宸的怀中道:“别说了伏宸,我明白。我这样的身份,你之前有所误解也是人之常情。”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昔真的对不起……我很混蛋!”钦伏宸不断地道着歉,没有任何言语能表达他心中的歉意与愧悔,他以为玄梦昔与熙黠成过婚,他以为她早已经…… 难道之前他都错了?一切都不过是个误会?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他断然不会这般的疯狂与莽撞。他终究是伤了她,而且如今看来,他之前也一直在误解和伤害着她。 “不要说对不起,伏宸,这不怪你。”玄梦昔脸贴住钦伏宸的心口,他的心在胸腔之中有力地跳动着却带着些狂乱。她晓得他心里定然是不好受的,继续轻声对他说道:“你曾经说过我从未送过你什么,如今能将我自己完整的送给你,我也无憾了。” 钦伏宸的眉头紧蹙,深深地在她发髻间吻下:“小昔,不论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也不论你曾经是什么身份,那都将成为过去。从今夜开始,你是天龙八帝子的女人,是天龙的八王妃,更是将来神界的一方君后。以后一切的事情都有我同你一起去面对,你不必再独自去扛。” 玄梦昔贴紧钦伏宸的身体低头说道:“不,伏宸。你是个神,而我是个魔,我注定做不了你的王妃,更成为不了与你并肩在神界纵横的一方君后。我只希望能你记住,从今夜开始,我是钦伏宸的女人。从今往后,我也只会是钦伏宸的女人。这就够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神如何?魔又如何?我偏要娶一个魔女他们又能耐我何?自小我便是特立独行不受父君和母后待见,他们又岂会在意我一个不得宠的帝子要娶的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钦伏宸有些不服气地说道。他自小顽劣不服管教,如今他心中已是认定了玄梦昔,任凭谁都无法阻止。 玄梦昔抬起头来望着钦伏宸的眼睛说道:“伏宸,你要娶谁都可以,你父君母后或许都不会插手。但是你作为一个嫡神之子,他们绝对不会容许你娶一个魔族的女子而乱了神族血脉的。这些你应该明白,又何必自欺呢。” 钦伏宸将玄梦昔抱紧,咬着牙愤愤地说道:“你已是我的人,他们若是不接受你,我便脱了神体堕入邪道,随你入到魔界中去。两条路他们凭自己选,看我父君母后是接受你还是放弃我。如果他们选择放弃我的话,那么这个神族帝子的身份我又有什么可留恋的?没有你在我身边,我即便日后凌云九天成为一方神君,那于我又有何意义?” “伏宸……”玄梦昔惊讶钦伏宸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心中能如此待她,不论日后如何,此时玄梦昔也是满足了。 “小昔,相信我。我会彩霞銮驾锦衣红袍将你迎入紫微宫去,神也好魔也罢,此生唯你一人能与我执手并肩。”钦伏宸紧握着玄梦昔的手,仿佛将这一世的许诺郑重地交到玄梦昔的手中。 玄梦昔很想相信他,也很愿意相信他,但是以后的事情谁有说得清楚呢?但他既是这般说了,她愿意与他一并去实现这个诺言,为了钦伏宸,也为了她自己。他能甘愿为她脱去神体堕入魔界,那么她也能为了他褪去魔性洗尽铅华步上九天,努力成为一个神! 是的,玄梦昔忽然想要成为一个神,一个能与钦伏宸正大光明并肩执手的神。 将钦伏宸的承诺紧握在手中,玄梦昔下意识地去收敛和控制自己体内游动的气息。如今魔息冲破封印,虽是暂时受控不再外泄,但是近身之人却不难察觉她的身份。 感受到玄梦昔的刻意为之,钦伏宸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说道:“小昔,在我的身边你大可不必如此,做真正的自己就好。” 被钦伏宸抓到自己的小揪揪,玄梦昔有些无所适从,低头犹豫着说道:“你就不怕我魔性大发将你的血吸干,尔后掏了你体内的护元神珠,再血洗曲云峰……” 钦伏宸不待她说完,低头在她唇上吻下,望着她漆黑的眸子笃定地说道:“你不会。首先你就舍不得吸干我的血,所以后面的假设更是无从成立。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是啊,吸干钦伏宸的血,她又如何舍得?即便是她魂飞魄散元神尽毁,她也不愿去伤他一分一毫。可是她身体里潜伏着的那个嗜血的恶魔确实那般贪恋着他的血,她控制的了一时,又怎么保证能控制一世? “可是,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呢?如果我失去了理智控制不了自己,做出那些伤害你甚至伤害你身边至亲之人的事情,你会怎么办?”玄梦昔忍不住追问道。 钦伏宸摸了摸玄梦昔的头说道:“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即使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也相信觉不是处于你的本意。我会与你一同去面对,所有的结果我与你一并承担。” “伏宸……”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顿时觉得自己的心满满的都是感动。沉默了良久,她抬起头来对钦伏宸说道:“如果我真的失去理智而做出了那么多的错事的话……”玄梦昔漆黑的眸子瞳孔微缩,满脸肃穆地望着钦伏宸肯定地说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么杀了我,我要你亲手杀了我。” 钦伏宸抱紧她,肯定地说道:“放心,有我在便不会有那么一天。”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阴差阳错 错擒魔女 天色微明,领着一队神兵在天曲山中搜寻了半夜却一无所获,云将军面上渐渐露出焦急的神色。 虽说他曾与玄梦昔遭遇过几次,并且每次都是闹得不欢而散,他也确实并不喜欢玄梦昔这个嚣张跋扈的“雪飘飘”。但是依着他耿直刚毅的性子,绝然是做不出见死不救的这等混事。 而且身为天曲神山的镇山神将,肩负着维护这神界圣地安宁的重要职责。如今玄梦昔在曲云峰上出了事,他恐是难辞其咎。 手中握着那丝飘忽的魔息,云将军没有丝毫的头绪。就如上一次魔君熙黠闯入神山之后忽然寻无踪影那般,如今这在天虚殿内出现后并隐匿的魔息,也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转眼已是过去了大半夜。被掳走的雪飘飘如今情况如何,而那个恶魔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已经得手并将雪飘飘灭口?这些都难以预料。 时间拖的越久,这种不好的感觉越是强烈。 正凝神思索着昨夜究竟还有何未搜索到的遗漏之处,忽然一个在山间隐秘穿行的身影引起了云将军的注意。 如今除了众多天兵神将之外,留在曲云峰上的多是一些神力低微的仙婢及伺神。昨夜众人得知了魔族混入天曲神山掳走灵啸公主雪飘飘并血染天虚的消息之后,皆是人心惶惶不敢随意外出行走,担心会一不好彩便撞上了那隐在山中的恶魔惨遭不幸。 而天曲神山的外围都一时被完全封锁,连只蚊子都难以飞入,更别提这么大个人了。 那么这个时候,究竟是什么人还会在天曲神山中这般隐秘地穿行呢?而且瞧那人的样子躲躲闪闪的,一点也不光明磊落,似乎很是担心被人发现行踪,这让云将军更是心生狐疑。 云将军暗中跟随这那个身影往曲云峰与天柱峰交界之处的山坳而去。穿过茂密葱郁的林木,一条清澈的山涧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心中不由暗暗吃惊,在天曲神山镇守这么多年,他竟是从不知道两峰交界之处将然隐藏着这么一个地方。 然搜寻了一圈,却竟是未再见到方才那人的踪影,云将军于是将手中的那丝魔息放出,并催动灵力向四周探查。原本对于方才那人他也只是怀疑而已,并不确定身份。然令他惊异的是这丝魔息居然如同受到了召唤那般,缓缓地沿着山涧的源头之处飘去。 云将军拔出手中的长剑,紧随着那丝魔息溯流而上,往陌岩洞的方向而去。 陌岩洞中,钦伏宸与玄梦昔温存相依。这是他们相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般敞开心扉地彻谈,二人沉浸在彼此的相拥之中,并不知道此时已有人正朝着陌岩洞悄然逼近。 忽然一丝细碎的异响惊起了钦伏宸的警觉。这陌岩洞除了他与玄梦昔之外,来过此处便只有熙黠一人。而今神山四处封锁,外界之人应是难入此地的,还会有何人来到此处? 极轻的脚步声慢慢地朝洞中而来,钦伏宸挥手一瞬间落在旁边的衣衫便覆在身上,抱起有些错愕的玄梦昔,纵身跳入那池碧水中隐了起来。 据玄梦昔所言,那日熙黠便是隐匿在这碧水之间,而当日钦伏宸入到洞中并未察觉到熙黠身上的魔息,由此可见这池碧水具有阻隔魔息扩散之功效。 虽说玄梦昔并不是什么神经大条之人,但相比钦伏宸的警觉与敏锐,她顿时显得有些迟钝了。钦伏宸的一系列动作极为迅速一气呵成,直至入到水中,玄梦昔才反应过来他忽然这番举动的深意。 这池水远比想象中的要深上许多,二人屏声闭息地在水中慢慢下沉,越是往下,池水越是炽热。玄梦昔想到了熙黠从池中取出的那具冰棺不知藏究竟在这池底的何处,又是如何在这般炙热的池水之中保持那寒冰不化的? 其实玄梦昔真正好奇的是那冰棺中躺着的究竟是何人。如有可能的话,她其实是很想看上一看,那里面的人是男是女,长得又是何般模样? 被钦伏宸拥着置身于这幽暗的炙热池水之中,玄梦昔忽然有些躁动,屏住的气息渐渐变得不平稳,感觉气血往天灵之上而来。她越来越是窘迫,体内莫名的火焰也竟是慢慢地燃烧起来。她于是开始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不安地挣扎起来。 钦伏宸察觉到了玄梦昔的异常,即刻引动体内护元珠的力量聚在口中,覆上玄梦昔的唇将那股清宁的灵力慢慢渡给她,用以压制她体内的躁动。 在水中吸收了钦伏宸渡来的护元珠的清灵之力后,玄梦昔体内的躁动渐渐被压制了下去,体内那莫名燃烧的火焰也一点点地弱了下来。她渐渐地变得安宁下来,窝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不再挣扎,慢慢地闭目睡了过去。 钦伏宸用护元珠的清灵之力在水中布了一个如同气泡一般的结界,玄梦昔整个人舒适地在结界之中伸展开来,如同一朵漂浮的白莲在水底平静地盛开。 水面之上隐隐传来惊叫之声,虽然听着并不真切,却是分外的熟悉。钦伏宸见玄梦昔在水底暂时安全,便打算上去瞧瞧究竟。 待那声音越来越远,钦伏宸确定洞中之人已经走向洞外,于是游向水面并飞身从那池碧水之中跃然而出。 然钦伏宸方才出水,人还在半空之中未落地,忽然一柄长剑竟是往他身前袭来。钦伏宸一个跟斗往后翻去,避过了长剑的剑锋,手中凝聚了灵力形成一柄虚幻的蓝色半透明气剑,阻住那再次向他劈头而来的长剑。 那长剑与钦伏宸手中的气剑相互碰撞架在一起,那执剑之人也顿时飞速地冲到了钦伏宸的面前与他的肩膀撞在了一起。这二人近身碰撞之后终是看清了对方,却是面面相觑。方才提着长剑袭击钦伏宸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循着魔息一路追踪而来的云将军。 云将军见从这碧水池中跃出之人竟是天龙八帝子钦伏宸,不禁也大吃一惊,开口道:“伏宸帝子,怎么会是你?” 钦伏宸皱着眉头说道:“云将军?你这是何意!你以为是谁?”说着收回了手中与木头云对峙着的半透明的蓝色气剑。 “我循着魔息而来,方才在此擒到了这可疑的女子,结果八帝子从水中忽然跃出,我还以为是这女子的魔族同伙呢!”云将军也收起了手中的剑,指着陌岩洞入口边被两个神兵又押了回来的一个女子同钦伏宸说道。 钦伏宸循着云将军所指,朝那被擒住的女子望去,只间那少女一身蓝衣一头乌发,背剪着双手被一条明黄的捆仙索给绑着,两个健壮的神兵一左一右地擒着那少女的双肩。 蓝衣少女抬起头来,看到钦伏宸的身影跃然眼中,顿时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挂着血痕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大约方才她大声叫喊,而云将军怕打草惊蛇于是对她施了哑咒。 看到这个被擒的蓝衣少女,钦伏宸惊讶道:“小兰!你怎会在此处?” 这被云将军擒住的蓝衣少女正是那雪兰,见钦伏宸问话,雪兰着急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夜钦伏宸在窗外遥望天虚殿并察觉了其中的异动,于是立马悄然前去查看。而一直在龙池宫中留意着钦伏宸动向的雪兰见他匆匆往天虚殿而去,想着他应是去见玄梦昔去了,觉得是件好事便没有暗中继续跟随。 但半夜忽然曲云峰上乱作一团,接着传来了魔族夜袭天虚殿并掳走灵啸公主雪飘飘的消息,雪兰不由心中一紧。不知天虚殿中究竟发生了何事,而身处其中的玄梦昔与钦伏宸又是如何了,雪兰在龙池宫中坐立难安。他们二人乃是雪兰这世上的至亲,若是他们发生什么不测,她真是不知该如独自活下去。 一直待到天将明时分,雪兰却仍旧未收到钦伏宸与玄梦昔的消息。而且据外面的人说,是魔族掳走了雪飘飘公主,至始至终无人提及钦伏宸,也没有人见过钦伏宸。雪兰不禁更为担心了,难道是玄梦昔与钦伏宸见面后又发生了什么不愉快,二人竟是动起了手? 可以肯定的是玄梦昔与钦伏宸肯定是在一起的,至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而今又身在何处,雪兰却并不知道。如今天曲神山被全然封闭,如果这二人仍在神山之中,那么究竟会去向何处呢? 雪兰忽然想到玄梦昔曾经提及过,在曲云峰与天柱峰之间有一处山涧,山涧的源头有处叫陌岩洞的地方,她与钦伏宸从前常常会去那里看飘飞的萤火。会不会他们如今就在哪里? 趁着天际微露的光亮,雪兰怀着满怀的担忧与忐忑,凭着玄梦昔曾经的描述,往天曲山涧寻来,终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被她寻到了此处。 这绝美的陌岩洞果然如玄梦昔所言的那般迷人,但洞中的浓重的血腥之气却让她有些战栗。她自小是由钦伏宸与玄梦昔的血养大,对这气味再熟悉不过。这里居然夹杂他们二人的血的味道,却不见二人的踪影,这意味着什么? 雪兰正望着地上斑驳的血迹发愣,忽然一阵掌风从背后袭来,重重掌力落在她的后背之上将她击倒在地,一口鲜血顿时从雪兰的口中喷涌而出。 只听闻一声浑厚的厉喝从身后传来:“你这个魔女,赶紧束手就擒!” 雪兰脑中顿时一懵,魔女?哪里来的魔女? 第一百五十六章 碧水池底 别有洞天 幽暗的碧水池底,玄梦昔置身于钦伏宸为她布下的球形结节之内,犹如一朵在水底盛开的白莲,平静并且安详。 钦伏宸渡入到她体内的护元珠清灵之力在她的胸腔之中游动着,那团无名的火焰眼看着被那护元珠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压制住并的渐弱了下去。 忽然间,那明明已经被清灵之力控制住并且即将熄灭的火焰蓦地在玄梦昔的胸腔之中再次腾起,燃烧得比之前更为剧烈。玄梦昔胸口觉得烧心的疼痛起来,猛地睁开双目,漆黑的眸子竟是如同被烧透的玄铁一般变得通红。 她很想握住自己的那一丝理智与神识,但却是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着自己的神识与理智被那疯狂窜起的火焰一点点地焚毁。她的身体开始因炙热而变得躁动,钦伏宸设下的这个如同气泡一般的狭窄的结界空间束缚住了她,让她极不自在。 在水中的结界之内挣扎了几下,玄梦昔越发的暴躁起来,身上不断地蒸腾出阵阵稀薄的黑雾,一道血光从玄梦昔的双手之间射出,犹如一道逶迤的红蛇在黑雾之间穿行,与那些黑雾交织在一起将整个结界充盈起来。球形结界如同一枚孵化出血丝的黑色巨蛋,在幽暗的碧水之间漂浮着。 一声闷响,那结界如脆糖一般碎裂开来,结界内包裹着的黑雾如入水的墨汁一般迅速化了开来,将四周的碧水染成了墨绿之色。 玄梦昔冲破了结界的束缚,很是自在地在水中舒展了一番身姿,赤红的双眸邪魅地扫视了周围,碧水池内犹如一个巨大的葫芦内部,玄梦昔此时其实并未触及真正的底部,而是在葫芦的半腰位置,通过下方的一处漩涡还能继续往下通行。 此时玄梦昔只余一丝很是模糊的意识,眼前虽不是完全被黑暗所覆盖但却燃着熊熊的火光,周遭的一起望到她的眼中皆是变成了火红之色,再无其他的别样色彩。 玄梦昔此时已是不晓得什么叫害怕,也无法去思考靠近那诡异的漩涡后会有何种结果,她只是感受到从那漩涡底部传来的召唤,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一种牵引,引导着意识模糊的她往那漩涡中央游去。 接近那水流湍急的漩涡,本是应该随着水流迅速地被卷入漩涡之中,然玄梦昔却如同触破了一层水膜那般,忽然越过了那看似漩涡状的水波,入到另一处完全不同的空间之中。 这才是碧水池的底部,却不像方才的水中那般上层冰凉下层炙热,而且更是没有一丝的水迹。这碧水池原来竟是像个倒挂的葫芦,水全部在葫芦的上半部分。 碧水池下面的这处空间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窖,方才刚从温热的水中入到此处的玄梦昔忽然一个寒颤,体内燃烧的无名火焰顿时退下去了不少,神识复苏了一些,眼睛也渐渐能分辨一些颜色。 环顾四周冰雕玉砌泛着幽暗的蓝光,脚下的平台旁边一条宽阔光洁的滑道绕着弧形的冰墙旋转往下延伸,犹如一根洁白半透明丝带缠绕悬挂在这葫芦形空间的内部之中。 毫不犹豫地跳上那冰雕滑道旋转滑下,玄梦昔迅速地落到了这碧水池底部。从下抬头往上瞧去,那一汪碧水在上方清晰可见,好似一颗巨大的绿色宝石镶嵌在这处空间的顶部之上。此处空间的底部虽说不大,倒也很是宽敞,寒冰垒成的冰墙形成了一个合围的半透明弧形屏风,将中心的冰台圈了起来。半透明的屏风之间,隐隐现出模糊的颜色,在这一片寡淡的色彩之中格外的醒目。 玄梦昔捂住仍旧有些烧灼的心口,缓缓穿过层层冰墙,往那抹鲜亮的色彩靠近。 每上前一步,玄梦昔就感觉清醒一分,那无名燃烧的烈火不再因为护元珠的洪荒灵力的压制而疯狂反扑,而是火焰的根源似乎被釜底抽薪那般,在一点一点地彻底溃散。 终于,层层冰墙之后的那抹鲜亮的色彩跃然眼中,中央的冰台之上一具熟悉的冰棺呈现在了玄梦昔的眼前。之前那抹鲜亮的色彩便是冰棺中人的亮紫色衣衫。 这不正是那日熙黠在陌岩洞中从碧水池中取出的冰棺么?原来竟是藏在此处! 当时玄梦昔就感觉这冰棺中人的气息十分的熟悉,想要上前瞧个究竟,但熙黠却阻止了她。虽说死者为大,本该要好好尊重一番的。但今日既是机缘巧合能再次得见这位,证明此人确实是与玄梦昔有缘,故而她要冒昧地瞻仰一番棺中之人的遗容也无可厚非。 斗胆走上前去,轻轻扫去覆在冰棺上的白霜,棺内紫衣之人模糊的身影呈现在玄梦昔的面前,近瞧着身姿娇俏玲珑,黑发雪肌的,应是一位女子无疑。但厚厚的冰层折射,冰棺中的紫衣女子的面容很是模糊,瞧得并不真切。玄梦昔于是引动手中的灵力准备启开冰棺,看看这女子的真容。 她究竟是何模样?与熙黠又是什么关系?她,是不是熙黠从前心爱的女子? 玄梦昔聚满灵力的双手覆上冰棺的顶部,将那冰棺的盖子紧紧吸住,用力地往旁边推去。然令玄梦昔意外的是那冰棺的盖子竟是纹丝不动。 她再次引动体内两件洪荒宝物的力量,奋力地作用于冰棺之上,果然冰棺的盖子开始慢慢地移动着,一丝洁白冰凉而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水雾一般顿时蒙住了玄梦昔的眼睛。 揉了揉被雾气模糊的眼睛,低头却发现脚下的冰层居然裂开下陷。来不及的躲闪的玄梦昔陡然落入冰层的裂缝之间,身下悬空之处产生出如急速旋风一般的吸力将她往里吸入。玄梦昔想要再次引动洪荒宝物的力量,却胸中血气上涌眼前一黑,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待玄梦昔的意识再次渐渐恢复,竟是听到一个温柔而模糊的声音响在耳边: “小昔,你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玄梦昔努力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是碧水潭底的幽蓝的冰砌世界。方才那冰棺的盖子已被打开,从里面冒出着丝丝洁白的寒气。 很熟悉的气息,却说不上来在哪里接触过这气息。 走上前去,冰棺之中已是空无一人,方才的紫衣女子已是不见踪影。玄梦昔很是纳闷,难道刚才听到的声音是自己幻觉么? “小昔,我在这里。” 那温柔而模糊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就在身后。 玄梦昔转过身去,一个紫衣黑发的女子站在她的不远处,面上带着甜笑正望着她。 这女子肤白如雪朱唇丰润,鼻子精致而微翘,黛眉秋目长睫卷翘,眉心之间一抹醒目的印记呈现出腥红之色。 望着这个女子,玄梦昔顿时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这紫衣女子怎会竟然与自己长得这般相像? “你究竟是何人?!”玄梦昔惊奇地开口问道。 紫衣女子笑了笑,却并没有玄梦昔的那般妩媚之色,反倒有几分洒脱的仙姿神韵。 不见这女子答话,玄梦昔于是继续追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与我长得这般相像?” 紫衣女子摇了摇头笑道:“小昔,我是谁不重要,只要你活着就好。快回去吧,他们在等着你。” “谁在等我?你究竟是谁?与熙黠又是何关系?”玄梦昔冲上前去,想要抓住那紫衣女子的衣袖,却发现手中竟是扑了个空。无论她如何去抓,都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幻影?!这女子只是个幻影? 紫衣女子继续带着甜笑,伸手摸了摸玄梦昔的头发,接着身影竟是渐渐变得透明起来,最后彻底消失在了玄梦昔的眼前。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要去哪里?!!”玄梦昔在冰洞之中跌跌撞撞地呼喊着,声音回荡着,却再也不见回应。 猛然间,玄梦昔的脑中闪现了一个念头,与自己相像的紫衣女子?难道是……母亲?! 她一直听闻自己与母亲长得很是相像,似乎隐约之间她记得反复出现的那个梦中母亲也是一身紫衣……是的,一定是的!那是母亲啊!怎么方才她竟然没有认出! 玄梦昔激动地大喊起来:“母亲,你在哪里?母亲,我是小昔啊!” 母亲,小昔来看你了! 泪从眼中滑落,玄梦昔陡然间哭的如同一个走失的孩子,无助而彷徨。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重回魔界 复见素姨 “小昔,小昔……”温柔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唤着,玄梦昔感觉一双手轻轻在自己的面上抚摸着,似乎在心疼地擦拭着她面上不住滑落的泪珠。 下意识地伸手将面上的那只手把住,玄梦昔缓缓张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目,一张亲切熟悉的面庞入到她的眼帘之中。眼前之人丹唇玉面,眉目清秀,斜髻上一缕青丝垂在肩头的青衫之上。 素姨?! 明明方才还在碧水潭底与母亲相会,如今素姨又怎会在身边? 玄梦昔感觉体内的灵力混乱而涣散,身体绵软无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朝着素姨张了张口却竟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难道,如今眼前的素姨也如同母亲那般不过只是一个幻影么?可这只握着的手却又为何这般的真切和温暖? 见玄梦昔慢慢睁开了眼睛,素姨面上揪心的担忧之色顿时舒展了许多,另一只手覆上被玄梦昔紧拽着的手,将玄梦昔冰凉的玉手捧在掌心之中,接着很是动容地转头对身后一面容削瘦神情冷峻的男子说道:“醒了!小昔总算是醒了啊!” 那男子远远地看了躺在床上的玄梦昔一眼,竟是毫无表情地缓缓转身朝外走去,似乎他对玄梦昔的死活并不关心。 见那男子准备离开,素姨从倚坐的床沿边站了起来开口挽留道:“尊主……” 男子转过头来望着素姨道:“还有事?” “小昔这才刚醒,您不打算留下再多陪一陪她?”素姨握紧玄梦昔的手,对那男子说道。 “你不是在么?有你就行了。”男子声音很是冷淡,甚至不愿多看玄梦昔一眼。 素姨犹豫着开口继续说道:“可是,您毕竟是她的父亲,尊主……” “不必再多言。没其他事了吧?本尊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这男子冷冷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玄梦昔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再次轻轻地闭上了双目,泪又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 此时她已然是能够确定,这不是幻境,更不是梦。 那个与素姨对话的男子,那个熟悉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冰冷,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是魔尊玄魇,魔界至尊。魔族的正统嫡魔血系的巅峰王者。 如果是幻梦的话,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角色出现,总归是要带上一点点温暖的色彩吧。而他仍然是那么的冷漠,一如既往。 素姨见状,俯下身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安慰着说道:“小昔,你父亲只是……还有要事处理。他其实这几天一直都……” 玄梦昔睁开眼睛望着素姨,松开紧握着她的手轻轻摆了摆,示意素姨不必再继续说下去了。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父亲的冷漠,素姨又何必再替他多做粉饰。 一个婢女忽然急急忙忙地捧着托盘入了进来,盘中的小碗里盛着温热的汤药。见过玄梦昔与素姨,轻轻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素姨,这是尊主吩咐给公主送来的药,还请尽快给公主喂服下。” 素姨端起盘中的小碗对玄梦昔说道:“来,小昔,先把药喝了。虽然尊主为你平定了蹿动的魔息,但是如今还得好生调养才是,不然以你体内涣乱的灵力根本平衡不了魔息的再次蹿动,很容易被魔息再次控制心智与神识。” 玄梦昔断然不会因为父亲的冷漠而与自己的身子为难,而且她也想弄清为何她竟然会从天曲神山之中忽然回到魔界中来。如今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地恢复起来。 听送药婢女的口气,这药应是父亲亲手调制,想来应是对调理和控制她的魔息很有帮助。这么多年来,父亲对玄梦昔虽说情感上很是淡漠,但是在她身体的康健这方面其实也还是给予了她不少的帮助。 这一碗黑苦的汤药与从前每逢十五之夜素姨送来的安神汤味道很为相似,只是比之那安神汤更为浓烈腥苦。 眉头微蹙地在素姨的喂服之下一口一口将那汤药饮尽,玄梦昔觉得体内与魔息混乱在一起的灵力渐渐地聚合起来,而那些在体内游走蹿动的魔息也服顺了许多。她终是有些力气能开口同素姨说上一说了。 “素姨,我是如何回来的?”玄梦昔将口中的腥苦之味和着唾沫咽下,开口问向素姨。 素姨将手中的药碗交予候在一旁的婢女,示意那婢女退下。接着取了一个松软的枕头将玄梦昔的颈背垫高了些,自己也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与她面对着说道:“冰魄魔晶与混沌钟丢失多时,一直寻而未得,毫无头绪。前几日尊主亲巡九幽秘境,想看看还有何遗漏的线索,却恰巧见到九幽潭中潭水异动。尊主入到九幽潭中,却遭遇上了因体内魔息爆动而失去了理智的你。尊主及时将你控制住并将你带了回来为你调息。你都已是昏睡了整整三日了。” 素姨说着,颇为不解地问向玄梦昔:“小昔,当日你不是同我说去往神界了么?怎么会在九幽潭中出现?你可是为了之前同素姨提及过的那人而去闯九幽秘境寻冰魄魔晶了?” 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垂下,轻轻叹道:“九幽秘境我早就闯过了,冰魄魔晶我也早就寻到了。” “什么?!”素姨听玄梦昔这般说,顿时惊得从床沿边站了起来,急忙走到门口朝外瞧了瞧,接着将敞开的房门紧闭起来,走回床边再次坐下并压低声音继续问道:“这么说当日在九幽秘境盗取冰魄魔晶与混沌钟并打伤熙黠之人竟然是你?!” “不对,你又怎会是熙黠的对手?而且他一直在你逃婚后四处寻你,怎会在遇到你之后又让你轻易地逃脱?”素姨立马推翻了自己的假设,她了解玄梦昔绝对不是魔君熙黠的对手,也断然无法重伤熙黠并从他手中夺取到冰魄魔晶和混沌钟。 “你有帮手?你带了神界的人入到魔界之中来?”素姨惊讶得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 玄梦昔抬眼望着素姨说道:“素姨,你就别瞎猜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原本在神界之中,偶然入到一碧水池之内,在池底发现了一处冰雪雕砌的空间,冰棺之内有一黑发紫衣的女子。我本想将那冰棺打开瞧瞧那女子的真容,哪知道忽然落入了冰层裂缝之中……”玄梦昔蹙眉继续说着。 “你说什么?冰棺?紫衣女子?”素姨听着玄梦昔的描述忽然又惊得从床沿边跳了起来,情绪很是激动地继续问道:“那……那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我迷迷糊糊地见到了那个紫衣女子……”玄梦昔顿了顿,看向立在床边的素姨,只见她双手紧握神色慌张,看来这其中必有蹊跷。 “那女子竟是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玄梦昔继续说道,目光直落在素姨有些惊恐发白的面上。坐直了身子,玄梦昔盯着素姨的眼睛问道:“呵,不过我也分辨不清那究竟是幻像还是真实的情景。素姨,你说那冰棺中的紫衣女子会不会就是我母亲?你不常说我像极了母亲么?” 素姨听到玄梦昔这般说,神情黯然地叹道:“你确是像极了你的母亲,只是……你也知道,尊主并不喜欢我们过多的谈及你的母亲。至于你说那冰棺之中的女子是不是你母亲,我觉得应该并不是……” “你母亲已是羽化了多年,又怎会出现在神界的一处冰棺之中呢?”回忆起玄梦昔的母亲,素姨很是悲伤的样子,看来她们从前的关系应很是要好。 “那你明明身在神界之中,又怎会忽然出现在魔界九幽潭呢?”素姨忽然转了话锋,向玄梦昔问道。 玄梦昔紧蹙眉峰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当时我引动体内的洪……”玄梦昔忽然停住了口,素姨并不晓得她如今已经有洪荒宝物在身,是不是应该同素姨坦白呢? 素姨的可信度毋庸置疑,但是让她牵连上了洪荒宝物,以后若是让父亲知晓了她知情不报,会不会迁怒于素姨呢?这岂不是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么? 想到此处,玄梦昔于是转而说道:“当时我引动灵力却导致气血攻心,后来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更不知晓为何自己会从神界的天曲神山忽然到了魔界的就有秘境。” 玄梦昔与素姨说了一会话,觉得体内的气息越来越平稳,精力也是恢复了大半,于是挣扎着扶着床边想要从床上起来。 素姨上前一把将踉踉跄跄的玄梦昔给扶住道:“你这孩子,现在爬起来做什么啊!” “素姨,我要赶回神界去,那边我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呢!”玄梦昔扶着素姨的手臂,继续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如今已是不想去继续追究自己是如何忽然从神界到了魔界中来的了,如今她只想尽快地回到天曲神山去,她忽然在碧水池中失了踪影,钦伏宸一定是急疯了! “你还想去往神界?外面布满了你父亲的亲兵,如今别说离开魔界了,你连这处别院都出不去啊!你应是知道熙黠一直不肯将洪荒宝物混沌钟交给你父亲,就是因为你还未如约嫁过去。这次尊主既是把你寻了回来,又怎会再让你逃?他绑都会要把你绑到熙黠的黑曜洞去的。”素姨扶着玄梦昔缓缓走到窗边,将窗户轻轻推开了一丝缝隙。 玄梦昔顺着那缝隙朝外望去,果然别院的各处都驻守着父亲的亲兵,看来想要逃真是不容易了。 侧身握住素姨的手,玄梦昔忽然问道:“素姨,你说如果有人如同熙黠一样已经寻到了其他的洪荒宝物,并且将宝物无条件地献给父亲的话,那么是不是父亲就不会再与熙黠继续交易了而取消我们的婚约了?” 素姨摇头叹道:“傻孩子,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呢?谁得了洪荒宝物又舍得再拿出来的?也就魔君熙黠那个奇葩,愿意同你父亲做这个交易。换做任何人都断然不会为了个美人就舍掉洪荒宝物的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求见魔尊 献上宝鼎 自玄梦昔记事之时起,冷清的七宿宫别苑似乎从未受到过这般关注与对待。里三层外三层的魔兵将整个别苑重重围住,简直是堪比神界那严密封锁的天曲神山。 从前魔界都盛传在七宿宫这座黑色宫殿的后方,那处不起眼的萧落别院便是七宿宫的冷宫。冷宫之中终年鲜有人至,里面更是寒苦异常,那些被魔尊尊主冷待的女子便是被遗弃在此处。 如今别苑又这般被重兵围住,外界不禁又开始纷纷猜测,道是或许冷宫之中有重犯在押。如今魔界之中最轰动的便是九幽秘境的冰魄魔晶被盗之事了,故而魔众们就此断定如今被关押在七宿宫之中的重犯定是与那被盗的冰魄魔晶有所关联。 玄梦昔如今身在别苑之中,自然是对这些风言风语全无所闻,但父亲这般严密的看守也是表明了他对洪荒宝物混沌钟必得的决心。如今玄梦昔虽是有两件洪荒宝物在身,但是体内的魔息和灵力都方才稳定下来,如若在此时擅自引动洪荒灵力而逃出去,恐怕是会再次致使体内的魔息不受控制,到时候伤及无辜就罪过大了。 玄梦昔寻思着去找父亲坦白,主动交出乾坤鼎,这样父亲或许会因此而放弃与熙黠的交易,同意将婚约取消掉。 毕竟身怀两件洪荒宝物,她如今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堪负荷。玄梦昔甚至怀疑正是两件宝物在体内互相交错,而她的修为又无法驾驭体内的这些强大的力量,从而导致了魔息封印被洪荒灵力冲破并在她体内疯狂暴动反噬。 其实她如今的体内虽说只有乾坤鼎以及混沌钟两件洪荒宝物,然而玄梦昔实际所能引动的洪荒灵力却有三股。如今混沌钟虽说是已经归还给了熙黠,但是玄梦昔却仍旧能感应到混沌钟的力量。这点玄梦昔也一直很是费解,当日在九幽潭底混沌钟在主人熙黠还未解除血祭之时又同时认主玄梦昔,这本就是不合情理之事。如今它已回到主人熙黠身边却与玄梦昔遥相感应,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被困在七宿宫别苑的几日里,玄梦昔经过反复的思量,决定将乾坤鼎拿出来交给父亲。因为父亲身为魔界至尊洞悉万物,若是知晓她寻得洪荒宝物的话并将究其缘由。斩神刀乃是熙黠所赠,若是贸然现出此物又说不清楚来路的话,必将惹父亲生疑从而适得其反。而乾坤鼎是她在灵蝶谷中所得,来路清楚,她只需要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如实道出便好。 打定了主意之后,这日玄梦昔托素姨传信,表示想要去求见父亲。素姨以为玄梦昔又想变着花样设法逃出七宿宫,于是劝说她还是不要再折腾了,先将身体养好再做打算。 玄梦昔摇头表示并非如素姨所想,她确然只是单纯的想见一见父亲,同他说一些心里话而已。再次请求素姨能代为促成此事,并向素姨保证绝对不会在此时横生枝节。 素姨见玄梦昔说这话时的样子十分的认真,相信玄梦昔所言不假,于是去向魔尊玄魇面禀了此事。 玄魇得知玄梦昔忽然在此时求见,颇为意外。因为这么多年以来,玄魇对她一直很是冷漠,故而玄梦昔也从不曾主动提及过要与他相见。虽是名为父女,但却实是情分淡薄。如今玄梦昔忽然要见他,玄魇估摸着她左不过就是为那婚约之事而来。不过她能主动表达出自己想法,并且相求于他这个父亲的话,他也倒是有兴趣听上一听。 在十几个魔兵的陪同之下,玄梦昔终于踏入了七宿宫的主殿之中。 许久不来了,这里还是没有丝毫的改变。周围尽是一派红黑交织的色调,一如魔界那永远暗黑的天际之中不肯归家的几抹红霞。 玄梦昔昔还是在四万年前曾经因玩闹而来过此处,当时父亲因她未经通传而擅入主殿而勃然大怒,好不留情地将她轰了出去,并将她禁足许久。至此,她便再也未涉足过此地。 此时父亲随意地斜卧在远处的高座之上,黑羽编织的坎肩忧郁地搭在半边肩上。他竟是比从前消瘦憔悴了许多,虽说面上仍是那终年不改的淡漠神情,但是却无法掩饰他孤寂冰冷的心。 其实从前玄梦昔并不理解父亲,不理解他对母亲的那种牵心动魄的情感,更不理解他这些年来对于自己的漠视。但今日见到父亲清瘦的模样,玄梦昔忽然心中一痛,也顿时领悟了许多。 他是那般深爱着母亲,无法接受她的离开。正如此时的玄梦昔无法忍受与钦伏宸的分离一样。不,父亲与母亲经历的生死离别,心底的那份痛想必更是难以言语。 而玄梦昔却与母亲生得那般的相像,父亲或许在无数个深夜中独自舔舐着内心的伤痛,想要抚平并忘却记忆中的那些深及骨髓的痛。他焚毁了关于母亲的一切线索,并且严令知情之人不得再提及母亲,不过是他想逃避内心的伤痛。 或许在一次次的麻痹中,他已渐渐地将母亲淡忘,但是一看到玄梦昔那张与她母亲那般相似的面容,心里尘封的痛又再次涌出,将他好不容易拼凑并缝合起的灵魂片片撕碎。 看着这样的父亲,玄梦昔忽然心中没有了怨恨与不解,反倒生满了同情。在经历了与钦伏宸的感情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成长了,她已是能够理解并原谅父亲多年的淡漠。虽然,他此时依旧面带冷漠毫无感情地望着她。 “来了?见我有何事?”玄魇漠然地望着玄梦昔,声音冷淡而沧桑。 “父亲……”玄梦昔刚开口,忽然话就被玄魇生硬地截断了。 “你不应该唤父尊么?”玄魇继续淡淡地纠正道。 玄梦昔与父亲这般当面交谈的次数屈指可数,在她的心里,她一直习惯唤他为父亲,或许这般称呼会让她觉得与他无形地亲近了一分。然而作为魔尊的独女,一个魔族公主理应称呼自己的父亲为父尊。这是嫡魔的尊卑之礼。 她本就不想做什么魔族的公主,她心里是渴望能够成为平凡人家的小女儿,受尽父亲的疼爱。可上天并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她明明渴望平凡,却偏偏生在了嫡魔世族,并成为这嫡魔血系的唯一继承人。 天意总是弄人,你不是造物主,便无法决定自己的出身和命数。 见父亲纠正着自己的称呼,玄梦昔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接着说道道:“父尊近来可安好。” 玄魇面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甚至都不抬眼看上玄梦昔一眼,继续冷声淡言道:“无恙。找我何事,直说吧。如若想要取消婚约,便不必再言。” 玄梦昔上前两步,抬头望着玄魇说道:“启禀父尊,前些日子小昔为逃……”忽然想到直接说逃婚似有不妥,于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着:“小昔为游历去往了仙界福地,结果误入了一处名唤灵蝶谷的异世之地。此处乃是六界之外的断层空间……” “我并无闲暇与兴致听你这段时日逃婚在外的经历,如果只是想要同我说这些,那大可不必浪费大家的时间。”玄魇面上神情不改,但却挥了挥衣袖。他这个动作表示他并无耐心听玄梦昔继续说下去。 “那父尊可有兴致听洪荒宝物的寻得经历呢?”玄梦昔忽然翻手间手心之中出现了一个形似酒樽的赤金小鼎。 见到玄梦昔手心中的赤金小鼎,玄魇陡然从高座之上跃身而起,落到了玄梦昔的面前,伸手从她手中接过那赤金小鼎,不可置信地喃喃说道:“乾坤鼎?!”说着抬头望着玄梦昔问道:“你从何处得到的?” “启禀父尊,此洪荒宝物那是小昔在那处名唤灵蝶谷的断层空间中偶然得到的。”玄梦昔说着偷偷看了看玄魇的反应,果然他的面上露出了久违的欣喜之色。 玄梦昔于是接着说道:“父尊今日获得洪荒宝物,日后便是如虎添翼,可喜可贺!” 玄魇侧目瞧了瞧玄梦昔,问道:“你可有滴血认主?” 玄梦昔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是让她解除血祭。只有在她解除了血祭之后,父亲才能让乾坤鼎重新认主。 “小昔不敢欺瞒父尊,在灵蝶谷中我已将乾坤鼎滴血认主,并引动其中的洪荒灵力对抗过那断层空间的主宰。”玄梦昔说着忽然停了下来,也不见她继续有所动作,只是默默地望着她的父亲。 玄魇皱眉道:“你想如何?” 玄梦昔低头恳求道:“父尊,小昔愿意解除血祭将洪荒宝物乾坤鼎献给父尊,但请父尊能解除我与熙黠的婚约。婚姻不是一场交易,我对熙黠并无感情。小昔此生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熙黠绝非小昔的良配。还请父尊能够成全小昔的心愿。” “玄梦昔,你是我魔尊玄魇唯一的女儿,是堂堂魔界公主,将来是要承继帝位一统魔界的,居然在此妄论什么感情?”玄魇对玄梦昔说着,面色也是越来越不好看。 “父尊……您对母亲的感情……”玄梦昔想说父亲也不是对母亲用情至深不能自拔么,为何她就不能奢望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呢? 可话还未说出口便被玄魇打断:”住口!我说过不许提及你的母亲!” 玄梦昔只好将未说完的话尽数咽了下去,抬头望着她的父亲,她知道母亲是他心底的一个结,一根不能触碰的痛觉神经。 只听玄魇继续说道:“玄梦昔,方才你进来之事我已同你说过,如若想要取消婚约,便不必再言。你同熙黠的婚事已成定局,你休想再行更改!”说着,重重地甩了一下衣袖。 听父亲竟然这般说,玄梦昔捏紧了手指关节,最终鼓起勇气用颇为强硬地口气说道:“那父亲可是不想要这乾坤鼎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血浓情淡 面冷心寒 “那父亲可是不想要这乾坤鼎了?”玄梦昔下巴微微仰起,望着她父亲玄魇手中的赤金小鼎说道。显然她的意思便是若玄魇不同意取消她与熙黠的婚约,她今日便不会解除乾坤鼎的血祭。 与父亲本是情分淡薄,难得见上一次面。玄梦昔本不想这般针锋相对的。但如今她已是没有其他办法,乾坤鼎是她手中唯一的筹码,她只能仰仗着洪荒宝物对父亲的诱惑力而迫使父亲答应解除她与熙黠的婚约。她已是钦伏宸的人,又怎可再嫁做他人妇? 玄魇听到玄梦昔忽然这般同他说话,颇为有些意外。反倒之前因玄梦昔提及她的母亲而触起的怒色全然不在,面上的神色变得很是冷峻。垂目望着手中的乾坤宝鼎,玄魇淡淡地说道:“你是在威胁本尊?” 玄梦昔望着玄魇苦笑道:“父尊要认为小昔是在威胁的话,那便算是吧。” “你应该知晓,本尊从不受人威胁。”玄魇的声音也是如同面上的神色那般,变得冰冷严肃起来。 是的,玄梦昔很清楚。眼前这个比路人还是冷漠的男人,这个与她之间空有着父女之名的魔界至尊,他的确是从不受人威胁。那些敢挑战他的权威之人,唯有一条死路,再无活下的可能。这些年来唯有熙黠一人,在挑战他的权威而去破了九幽秘境的结界之后还能有幸存活并受到他的重用与赏识。 如今玄梦昔确实在威胁他,如果达不到目的她绝然不会解除血祭,那么乾坤鼎在父亲的手中便只是一个赏玩的物件,他无法引动并操控其中的洪荒灵力,而且玄梦昔虽是可以将乾坤鼎从他手中召回。 “小昔自然是知道父尊乃是魔界至尊,您的权威从来不容挑衅。但这么多年来,您或许并不了解小昔的性子。”玄梦昔面上皆是坚定的神色,她想要让她的父亲玄魇知道,她决心要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也是绝不会惧怕任何艰难险阻的。她绝不会嫁给熙黠,更不会因为父亲的威严就轻易地屈服。 看了她父亲玄魇一眼,玄梦昔继续说道:“如今我是乾坤鼎的主人,您应该知道洪荒宝物绝不会一物事二主。如果我不主动解除血祭,那么父亲将永远无法真正得到它!小昔知道寻回魔族的洪荒宝物一直是父亲的夙愿,如今乾坤鼎就在父亲的手中,且看父亲自己要还是不要了!” “以父亲的强大修为,将乾坤鼎收入体内并吸收其中的洪荒灵力之后,必将是六界独尊。那时父亲想要熙黠手中的混沌钟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又何必非要用女儿的一生幸福去交换?”玄梦昔言辞恳切地对她的父亲说着,她还是希望父亲能够改变主意,答应解除她与熙黠的婚约,而她也乐于将乾坤鼎解除血祭彻底献给父亲。这是她一直预想实现的结局。 “玄梦昔,你应该知道,我要让乾坤鼎重新认主的话并不是只有一条路……”玄魇的声音如一柄寒冷至极的玄冰飞刀那般穿透着玄梦昔的身体直插在了玄梦昔的心尖之上。 父亲说得不错,他若是决心要让乾坤鼎重新认主的话,的确是不止等待玄梦昔解除血祭这一条路。只要洪荒宝物原先的主人不在了,那么原来的血祭束缚也便同时不复存在。无主的洪荒宝物会欣然接纳新的主人。 父亲的意思竟是若不肯解除血祭,便要痛下杀手么?玄梦昔的心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猛然后退了几步。她原本以为她与父亲之间虽是感情淡漠,但终归是血浓于水,无论如何他作为她的亲生父亲的话总是会那么一丝丝的亲情隐藏在心底的。但如今看来,竟是她自己天真了。 既然没有父女情分可言,那么她就来单纯地谈一谈这笔生意。 玄梦昔忍住心底隐隐的疼痛,悲愤地对玄魇说道:“父尊说得不错,您若想得到乾坤鼎的确不是只有解除血祭这一条路,您确实可以杀了我然后让乾坤鼎重新认主。但是我要提醒您的是,如今我与熙黠的婚约仍在,父尊可是打算让熙黠娶一具尸体回去?” “而且如今洪荒宝物混沌钟仍在熙黠手中,若是他获知父尊为了得到乾坤鼎而……父尊应该知道熙黠身为一界魔君,又岂是会善罢甘休?如今神界一直对魔界满是忌恨,如若熙黠统领的邪魔一脉揭竿而起生出叛乱,内忧外患之下父尊又岂是能够安生?小昔劝父尊还是三思而行,好好考虑一下究竟是与小昔做这笔交易划算,还是让小昔今日就血溅这乾坤鼎?” 玄梦昔说着面色竟是有些泛白,胸膛上下迅速地起伏着,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说出这些话,她心里终究还是痛的。与自己的父亲走到这一步,绝非她所愿。 魔尊玄魇听到玄梦昔的这番话,眼中竟是闪过了一丝的犹豫,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而已,转瞬即逝。而然即便就是这一瞬间的异样,也顿时让玄梦昔的心底燃气了希望,或许……或许父亲他动摇了?虽说他是魔界至尊,是一个内心冰冷坚硬的嫡魔尊主,可无论如何玄梦昔毕竟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那般的珍爱她的母亲,又岂会真正狠得下心来对他们之间的骨肉痛下杀手呢?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他或许并不爱她,他或许对她没有一丝感情,但是他也绝无可能去杀她。 乾坤鼎在手心之中来回婆娑了一阵,玄梦昔知道父亲此时定然是在思度和权衡着,于是努力调整了一下番自己的呼吸,满眼期待地望着满面肃穆的玄魇。 玄魇清瘦的深凹的眼睛低垂着,纤长的睫毛微颤,目光落在他手心的乾坤鼎之上。终于,玄魇抬眼望向玄梦昔,冷峻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在她面上停留了一刻,接着转身过去飞向那红色的高座之上。如同玄梦昔入来之前那般,歪斜着身子在上面躺着轻轻地闭上了双目。 一个物体忽然被玄魇随手地抛起向玄梦昔飞来。玄魇的动作很快,玄梦昔只见那迅速移动的物体在半空之中形成一道半圆的弧线,接着便落到了她的怀中。 定睛一瞧,玄梦昔心中很是吃惊。父亲抛过来的那个东西竟然是乾坤鼎!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宁愿不要这送到面前的洪荒宝物,也断然不肯解除她与熙黠之间的婚约?!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玄梦昔是如何也想不通!乾坤鼎与混沌钟都是洪荒宝物,本质上并无什么不同。为何父亲偏偏要让她嫁给熙黠去换取混沌钟,而对她献上的乾坤鼎却竟是嗤之以鼻,仿佛此洪荒宝物于他而言可有可无不要也罢? “你走吧,回去安心的待着。下月初一乃是吉日,你的未来夫君会来迎娶你。”高座之上,玄魇微闭着双目,声音冰冷而决绝。似乎对玄梦昔这个女儿没有丝毫的留恋,也不打算在同她多说一句。 玄梦昔将赤金的乾坤鼎握在手中,黯然地在昏暗的七宿宫的主殿之中立了一阵,终是心情沉重地离开了。 她没有想到今日来见父亲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今日来之前,她有想过事情没那么简单,必是会一波三折,但是她却从未料到父亲竟然宁愿不要乾坤鼎,也不愿解除婚约。或许在父亲这个魔界至尊的心中,他的决心无人能撼动,而他的决定更是无人能够改变。而且这般局面,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在一对魔兵的随同之下,玄梦昔回到了那个被重兵围困的小院。站在窗边看着那墨黑的天空的那轮已不圆满的红月,待它一点点的被蚕食殆尽的那日,她就要被迫披上嫁衣被绑去黑曜洞了。此刻,她很是想念钦伏宸,不知他如今在天曲神山究竟如何了? 长夜漫漫,玄梦昔却毫无睡意。半夜之时,忽然别苑外有些喧嚣起来。门外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 玄梦昔打开房门出到院中查看究竟,发现素姨也披着长发出现在了院中。想来她是刚被吵醒了。 “素姨,发生了何事?”玄梦昔走上前去同先她一步到达院中的素姨说道。 素姨见玄梦昔走了过来,摇着头说道:“小昔也被吵醒了?我也只是刚刚到,并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不过好像是有人想要入到别苑中来,却是被门外尊主的亲兵给阻住了。 “这大半夜的,谁会到这里来?”玄梦昔不解地问道。在魔界之中,众人都误以为七宿殿的这处别苑是魔尊设下的冷宫,故而平日里根本不会有人会涉足此地。而玄梦昔与素姨独居此地深居简出,在魔界之中更是没有一朋半友。在这般时候,玄梦昔实在是想不出谁会来。 而且来人遭到父亲亲兵的阻拦,显然并非父亲七宿殿内出入的奴婢,更不是父亲派来传信之人,那究竟会是谁呢? 第一百六十章 别苑之外 来者何人 “大半夜的闹些什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玄梦昔朝外大吼了一声,接着走上前去挥手将院门敞开了来。 但见一群魔兵哄哄闹闹地将两人团团围住。红月之下,那二人的衣色一玄一蓝。那身蓝色的衣衫被红色的月光衬得微微有些泛紫。见到这二人,玄梦昔不由愣住了。怎么会是他们?这是一对玄梦昔如何也想不到的组合。 魔兵领头的小将见到玄梦昔,立马上前行了一个礼说道:“惊扰到公主歇息了,只是来了两个外人忽然半夜想闯入别苑。” 玄梦昔望着那被魔兵围住的二人,对领头的魔将说道:“这二人是本公主朋友,并非是什么歹人,放他们进来吧。” “小的奉尊主之命在此保护公主,自然是要确保公主的安危。如今乃是非常时期,若无尊主首肯,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别苑之中。还望公主见谅!”那魔将再次向玄梦昔一拜,瞧上去很是恭敬的样子,却并不肯卖给玄梦昔面子将那二人放进来。 “你……你也知道要唤我一声公主!”玄梦昔见那魔将如此说话很是恼怒。 素姨也走到了门口,望着那被魔兵围住之人,微微一惊,拍了拍玄梦昔的肩膀安抚了一下她,接着开口说道:“我来担保,这二人没有问题,小哥尽管将人放进来吧。出了什么事,所有罪责一应我来承担,尊主那里我自会交代。” 那魔族小将听素姨这般说,犹豫了一下。他们都知道虽说素姨在七宿宫中并无什么位分,但这么多年来却是唯一一个能接近魔尊的女人,身份定是非同一般。她既然是敢说这般的话,想来应该问题不大。 “既然素姨都这样说了,那好吧。”那魔将说着,转头对身后的魔兵们号令道:“放他们进去!”魔兵们得令之后随即四散而去,各自归位,继续包围在別苑周围。 那二人一前一后入到苑中,那个蓝衣身影飞快地冲上前去,将玄梦昔抱住,满是激动地说道:“昔昔,我可算再见到你了!” “小蓝,你怎会来到魔界,又怎么同他在一起?”玄梦昔拍了拍雪兰的背,说着望了望立在一旁的熙黠。 雪兰松开玄梦昔,回头看了看熙黠,眼中满是感激的神色。接着对玄梦昔说道:“这个说来话长,容我稍后同你慢慢细说。” 素姨乃是初次见到雪兰,于是在旁插话道:“小昔,这位姑娘是?” 玄梦昔转头望着素姨说道:“素姨,这位是小蓝,是我在青虬仙山结识的……小妹妹……”从前雪兰总是娘亲娘亲的唤她,如今她还真不晓得如何同素姨介绍她的身份,总觉得很是别扭。 说着,玄梦昔又转回头对雪兰说道:“小蓝,这是素姨。” “素姨好。”雪兰乖巧地朝素姨一拜。 素姨笑道:“这个小妹妹倒是乖巧可爱得很,不必多礼。我也就是个公主身边的下人罢了。” 这玄梦昔与雪兰以及素姨三人倒是一派和气,完全将熙黠忽略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熙黠远远地望着玄梦昔,只见红色的月光落在她雪白的面上,将她映衬得很是妩媚动人,但却隐隐妩媚中却又透着一丝微微的病容。 熙黠忽然快步走上前去抓起了玄梦昔的手,想要将她带到自己跟前去。玄梦昔被熙黠这般突然的举动惊到了,挣扎着想要抽回被熙黠握住的手臂。而此时立在一旁的素姨见状也立马走了过来对熙黠说道:“熙黠,虽说你是一界魔君而且与小昔订有婚约,但是如今你们毕竟还未完婚。这里并不是你的邪魔领地,更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黑矅洞府,你如此也太过无礼了些!” 熙黠并不理会素姨,继续紧握着玄梦昔的手臂并将她一把拉到跟前。玄梦昔顿时一个踉跄跌入了熙黠的怀中。 “她是我的未婚妻子,过几日我便要娶她过门了,我爱怎如何便如何,又几时轮的到你来管了。”熙黠颇为冷傲地说着,深紫色的双眸中尽是冷色,不给素姨留丝毫的情面。接着还变本加厉地一把抡起了玄梦昔的衣袖,露出她半截雪白的手臂。 “熙黠!你这是做什么!”见熙黠对素姨极不客气,如今对自己还这般无礼,玄梦昔也有些恼了。方才若不是因为雪兰,她真想就那般任由父亲的亲兵将熙黠拦在苑外才是。 “你……”素姨见熙黠如此嚣张,一时被竟气的说不出话来。心想难怪小昔不愿嫁他,今日一见如此蛮横无礼,果不是小昔的良配! 雪兰见熙黠这般模样,顿时有些紧张和为难,在一旁开口说道:“恩公……素姨方才刚帮咱们解了围,你这般同她说话是有些不太妥当。而且你这般抓着昔昔,会弄疼她的……” “解围?呵,几个小魔兵而已,还能拦得住我熙黠?不过是手起刀落的小事,又何须她多此一举?”熙黠满不在乎地说着,但一听雪兰说他弄疼了玄梦昔,他赶紧低头紧张地看了看玄梦昔的手臂,将紧抓着她手臂的手稍微松了松,随后另一手搭上她的脉,静默不语。 四周之人都不明白熙黠为何这般举动,连玄梦昔心中也很是纳闷,不知熙黠究竟在做什么。 慢慢地熙黠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渐渐地蹙了起来。玄梦昔于是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究竟是怎么了?” 熙黠很是严肃地望着玄梦昔问道:“你体内的气息怎么会这般的紊乱?”说着忽然当着素姨和雪兰的面,一把将玄梦昔打横抱了起来,径直往屋内走去。 玄梦昔挣扎着喊道:“哎!熙黠,干嘛呢,赶紧把我放下来!” 熙黠皱眉道:“你身子此般虚弱,得多加休养才是。” 玄梦昔见熙黠表情这般严肃,并不像在玩闹,顿时觉得他不过是有些太过紧张,似乎小题大做了,于是低头对他解释道:“我已经好多了呀!之前在天曲神山之中时因魔息暴乱神识失控,以致最后气血攻心受了些内伤,幸回魔界得到父尊帮助调息,而且这段时日一直有服药调养,如今已并无大碍了。” 熙黠并不理会玄梦昔对他说的这番话,满脸担忧地转头对一旁的素姨和雪兰嘱咐道:“你们要记住,这段时日最好便是让她卧床,切不可再让她胡乱行走和运气!” 素姨本是对熙黠今日嚣张无礼的行径很是不悦,但如今见他对玄梦昔很是紧张和关切,而且观其言行皆是出自真心,于是便也不同他计较,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了。接着问向熙黠:“尊主也曾过说不让小昔乱跑之类的话,但并未提及小昔如今得状况究竟如何。如今小昔的身体可还是不大好么?” “这段时日如若休养得好的,应该没有大碍。若是再触动魔息,导致气息窜乱,就不是太妙。”熙黠说着,郑重地望着玄梦昔说道:“梦昔,你自己千万要注意了,安安心心地待着休养,不要又想偷跑或者溜出去玩闹了!那护元珠之事你也不要再理,一切交给我就是了。” 玄梦昔对熙黠的话自然是听一半信一半。她的身体如何,她自己自然是最了解和知晓的。如今熙黠将事情说的那般严重和复杂,不过就是要吓吓她而已嘛!安心待着然后哪里都不能去,而且绝不能运气,那么是不是意思这段时间她就只能在此束手就擒,不做任何反抗地等待下月初一乖乖地嫁到熙黠的黑曜洞去?玄梦昔心底呵呵两声,熙黠可是将她当做乳臭未干的孩童么?这样的话她又岂会尽信? 而且将护元珠之事交给他?那更是不能了。如今护元珠已经是认主了钦伏宸,熙黠若是不明所以地以为她在神界一心就是为了得到护元珠,保不齐他是要去神界找钦伏宸的麻烦的,到时候做出伤害钦伏宸的事情来可如何是好? 但熙黠既是这般盘算了,玄梦昔如今也不好当面戳破,只是当做并不知晓地不耐烦说道:“行了,我自会小心。只是熙黠你何时变得这般婆妈了?”玄梦昔说着,人已被熙黠撂到了床上躺着,雪兰和素姨也跟着进来了。 熙黠揉了揉玄梦昔的头发说道:“因为我的未来夫人不能有任何差池呀,你得赶紧把身体养好才行,不然大婚之日又怎能经得起折腾呢?”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里邪魅的笑意,意味深长地望着玄梦昔,丝毫没有顾忌如今雪兰和素姨尚且在旁。 素姨的面上写满尴尬,而雪兰在旁更是满面通红,倒是玄梦昔很是淡定地从手边顺起了一个枕头朝熙黠头上砸了过去,斥道:“你可以滚了!谁要嫁你了!” 熙黠敏捷地将那枕头接住,继续笑道:“我可以滚,但你却不能不嫁。”说着,神经兮兮地走到雪兰面前说道:“照顾好你的昔昔好姐妹哦,她要出了什么问题我可是要找你的麻烦呢!”对雪兰说完,熙黠又转头看了看玄梦昔,终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素姨见玄梦昔与雪兰这对“小姐妹”似乎还有话说,于是嘱咐她们二人不要聊得太晚早些休息之后,便也独自回房去歇息了。 房中只余得雪兰和玄梦昔二人,玄梦昔望着雪兰不解地问道:“小蓝,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跟着熙黠来到魔界之中来?” 雪兰再次扑入玄梦昔的怀中,像个无助的孩子哭泣着说道:“昔昔,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袖手挺身 皆有缘由 雪兰嘤嘤凄凄地哭了好一阵,情绪方才慢慢平复下来,拉起袖边擦了把眼泪,缓缓开口同玄梦昔说道:“那夜曲云峰惊变,你与伏宸爹爹都久未见归来,我因担心你们二人的安危,便偷偷去了你曾经同我提及过的陌岩洞寻你们。” “什么?你那晚去了陌岩洞?”玄梦昔面上一红,想起了那晚她与钦伏宸在陌岩洞中……那雪兰该不会什么都瞧见了吧!虽说在灵蝶谷中之时,她与钦伏宸也曾有过亲密的接触,但却并未真正的…… 而且那时候雪兰不过是一只小灵蝶而已,连话都不会讲,只能通过神识与她进行简单的交流。如今雪兰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这种场景要是被她撞见总归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的。 “呃……其实准确来说我并不是当夜去的陌岩洞,而是在黎明时分。”雪兰见玄梦昔很是尴尬的样子,于是更正道。 听雪兰说是黎明时分到的陌岩洞,玄梦昔顿时放下了心,想来应是幸好避过了那尴尬的时候。当时钦伏宸在陌岩洞中察觉有人靠近,于是立即带着她躲入了碧水池中,如今想来当时入到洞中来的人应是雪兰不错了。 “那后来呢?”玄梦昔继续问向雪兰:“后来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我到了陌岩洞中之后,发觉洞中四处无人,但却嗅到了昔昔与伏宸爹爹血腥之气。正当我在陌岩洞中循着血迹查看之时,忽然被人从背后暗算,然后被一队搜山的神兵当做什么夜袭天虚殿的魔女给抓起来了。”雪兰对玄梦昔说着,一脸很是无辜的样子。 “他们大概是将你错当做我了吧。”玄梦昔轻叹一声,垂下眼睫说道。 雪兰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昔昔你的意思是……那晚天虚殿中并无其他的什么邪魔入侵,而是你……?” 玄梦昔黯然地点了点头道:“我被暴乱的魔息所控失去了理智,无意中伤了雪儿和钦伏宸……”说着,玄梦昔抬眼望着雪兰继续问道:“是你伏宸爹爹救的你吧?” 听到玄梦昔提及钦伏宸,雪兰的神色忽然变得很是失落,低头道:“当时我被神兵误抓以后,伏宸爹爹忽然从碧水池中出现,并与那领头的神将交了手。当时见到伏宸爹爹以后我也以为自己终是有救了。”雪兰说着忽然手绞着衣袖停了下来,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以为你终是有救了?”玄梦昔重复着雪兰的话,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不是钦伏宸帮你解的围么?” 雪兰神色黯然地摇头道:“伏宸爹爹不但没有相救于我,连辩解的话都不曾帮我说过半句,任由那些神兵将我当做歹人擒了去并关押了起来。” “怎么会?钦伏宸怎么会这么做?”玄梦昔似乎有些不信。 “我也不知伏宸爹爹为何不肯救我,或许他打心底还是觉得我来路不明,对我并不信任吧。”雪兰叹道。 “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来的?”玄梦昔继续问着雪兰。 雪兰抬头望着玄梦昔说道:“是恩人冒险闯入天曲神山将我救出的。”雪兰说着见玄梦昔一脸的不解,接着解释道:“哦,我说的恩人便是当初我同你提及过在青虬仙山中相救于我并助我化成人形的紫发之人,后来我才晓得原来他也就是昔昔你提到的那个魔君熙黠。” “是熙黠去救的你?”玄梦昔颇为惊讶,她一直以为熙黠除了会为她,绝不会再为其他人而冒险闯神界,更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性命,想不到他竟然在仙神二界连番相救雪兰。 “嗯,若不是恩人相救,此时我还被囚在天曲神山的悬瀑水牢之中,每日遭受刺骨的神水冲淋拷问之苦。”雪兰的双手紧紧绞合在一起,浑身有些微微颤抖,想来在那悬瀑水牢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玄梦昔握住雪兰的手,疼惜地说道:“小蓝,你受苦了,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 雪兰见玄梦昔很是自责,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昔昔,一切都过去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好好的么?”雪兰说着叹了口气道:“只是伏宸爹爹身边,我恐是回不去了……” “伏宸爹爹本是对我的身份存疑,如今又是恩人将我救出,想来爹爹应该以为我本就是魔族埋在他身边的棋子吧,更加不会再信任我了。”雪兰垂下眼眸满面哀色。 “所以你便随着熙黠来魔界了?”玄梦昔伸手帮雪兰理了理额上的一丝散下的乱发。 雪兰点点头:“刚好恩人将我救出之后,收到了消息说昔昔你已回魔界,我便求恩人带我来魔界寻你了。如今伏宸爹爹对我有误会,我便只有昔昔你一个可以依靠了。只是小蓝没想到昔昔原来不仅是魔君熙黠的未婚妻,竟还是魔族的公主。不似小蓝,天大地大却无以为家。” “小蓝……我……”玄梦昔被雪兰这般当面点破,不禁有些尴尬。 雪兰贴心地补充道:“我明白,昔昔的身份在外行走定是有诸多不便,隐瞒身份也是情理中的事。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觉得意外而已。只是我有些担心若伏宸爹爹日后知晓了的话,会不会……” “能瞒一日算一日,到时候再说吧。我和钦伏宸这一路注定不会是顺顺当当的。”玄梦昔拍了拍雪兰的肩膀说着,转而继续道:“小蓝你就安心在这里待着,这里以后便是你的家,我和素姨都是你的亲人。不要再说自己没有家了。日后我会再想法子同钦伏宸说说你的事,尽管放心,我不会让他一直误解你的。” 雪兰感激地望着玄梦昔一笑:“我就知道昔昔最疼我,从前小红欺负我都是你帮我……” 雪兰忽然想到若当时在灵蝶谷中小红没有遇害,或许它如今也能化身成为一个翩翩少年吧。提起小红,玄梦昔和雪兰都有些惆怅,故而雪兰也没有继续将话说下去,转了个话题继续说道:“昔昔,你真的要再嫁给恩人么?” 听到雪兰忽然这么问,玄梦昔不禁有些好奇她究竟如何看待此事,于是故意反问道:“怎么?嫁给熙黠不好么?你不说他都救过你两回么?难道你不喜欢你这个恩人吗?” “呃……他是于我有救命之恩不错,但是钦伏宸才是我的爹爹呀!昔昔你都在灵蝶谷中同伏宸爹爹成过亲拜过天地的,又怎么能再嫁给其他男子呢?”雪兰很是认真地对玄梦昔说着,看来她是一笔归一笔算的很清楚。熙黠再对她有恩也是外人,钦伏宸再有不是也是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的胳膊肘看来是绝对不会朝外拐的。 玄梦昔听到雪兰这般一说,不由噗哧一笑,接着皱眉道:“你伏宸爹爹有什么好的,他见你被抓都袖手旁观,也不帮你说话……” “昔昔!”雪兰将玄梦昔的话打断,更正道:“伏宸爹爹是因为不记得了,若他还记得从前之事,我相信他绝不会置我于不顾的。他这么做虽然是很伤我的心,但是我也能理解他。他既是选择袖手旁观总是有他的理由的。” 雪兰说着,转头不看玄梦昔的眼睛,接着轻声说道:“我被抓了昔昔不就安全了么?”雪兰之前并不明白钦伏宸的苦衷,但是今日见了玄梦昔之后,她忽然看的很是明白透彻了。当日在天虚殿伤人的是玄梦昔,神兵们要抓的人也是玄梦昔。当时她被当做魔女误抓之时,玄梦昔极有可能就藏身在陌岩洞中的某处。钦伏宸在那时选择袖手旁观,无非也就是因为玄梦昔。 “小蓝……”玄梦昔听明白了雪兰的意思,在雪兰和她之间,钦伏宸选择了她。玄梦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心中很不是滋味。 雪兰释然地一笑,她明白钦伏宸是故意让她做了玄梦昔的替罪羊,而当时若她知晓其中的缘由,她也甘愿做这个替罪羊。雪兰笑了笑继续说道:“话说恩人救我……也就是顺手而已,你还当真以为他是为了我而闯的天曲神山么?” “难道不是么?”玄梦昔意外地问道,她没想到雪兰竟然会这般说,什么叫顺手而已?莫非熙黠相救雪兰之事还竟是另有隐情? 雪兰垂下眼眸望着脚下,噘着嘴说道:“当时恩人入到悬瀑水牢之中,其实是来救你的……” “救我?!”玄梦昔惊讶地问道:“为什么是救我?” “天曲神山之中擒到血染天虚殿的魔女,此事早已在仙神二界传的沸沸扬扬。定是魔族的耳目将此事上禀了魔君,而他误以为被抓之人是你,故而方来闯山相救的。”雪兰说着抬起头来望着玄梦昔说道:“他入到悬瀑水牢之后唤的便是你的名字,后来发现水牢中被囚之人竟然是我,于是就顺手将我救出了。” “原来……如此……”玄梦昔得知熙黠竟然是再次为她而去闯了天曲神山,心中觉得很是感动,但是也就是感动而已,却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这份感激之情。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心待落花。熙黠对她的心意她早已知晓,但是她却是无以为报。 “昔昔你莫不是被恩人感动了?”雪兰看到玄梦昔这幅模样,忽然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不安地拉着玄梦昔的手说道:“昔昔,你千万不能因此而动摇呀,你要想着伏宸爹爹还在等着你回去呢,找不着你他都快要疯掉了你知道么?” 玄梦昔自然不会因为雪兰方才的那番话而动摇,更没有打算要真正的嫁给熙黠,她是钦伏宸的女人,无论生死一直都会是。 听到雪兰说起钦伏宸找自己快找疯了,玄梦昔犹豫着说道:“钦伏宸他……” 其实玄梦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她能明白钦伏宸疯狂寻找和思念她的心,她何尝不想逃,她又何尝不想回到钦伏宸的身边去?但是如今父亲竟是连乾坤鼎都不要了,就是铁了心地要将她嫁给熙黠,她要怎么才能够逃出去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步上紫辇 杀机隐现 魔尊玄魇的亲兵将七宿宫后苑团团围住,然在七宿宫的外围,却隐布着一队邪魔。无妄山中的七宿宫乃是魔族正统的核心所在,这些隐布在外的邪魔自然不是七宿宫的人。魔族正统其实向来不屑于同邪魔一脉为伍,也就是近些年来邪魔人众日渐壮大,魔尊玄魇方才对其重视起来,并封了熙黠为魔君代为统领邪魔一脉。 这些七宿宫外的邪魔自然是魔君熙黠的手下。明明魔尊玄魇已是将玄梦昔严密地看管了起来,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她再次逃婚,那熙黠竟然在外围又隐秘地暗中布兵是何意?他可是对魔尊玄魇并不放心,担心玄梦昔从中寻的破绽之后再次逃脱么? 其实若只是单纯地如此看待熙黠的所为,便是有些小瞧了他。当然,熙黠在外围布兵之意,确实是有防范玄梦昔脱逃的目的。然而他的用意却不仅仅是如此。 熙黠更多的是出于对玄梦昔的关心。自从那夜送雪兰进入七宿宫后苑见过玄梦昔之后,她体内紊乱的气息让熙黠很是费解与担忧。他当初之所以将斩神刀交给玄梦昔,是因为担心她在神界之中遇到危险而他又不能及时相救,故而危急之时洪荒宝物总是能护她一时周全的。 但是熙黠也深知洪荒宝物的力量过于强大,而玄梦昔的体质特殊,因担心她驾驭不了那强大的力量,故而在给她斩神刀的同时将她私藏的混沌钟给索了回来。一是为了给魔尊玄魇一个交代,另外也是对玄梦昔的安全负责。 然而那晚在七宿宫后苑见到玄梦昔,她体内却明显由于气息失衡而引起了魔息翻涌,熙黠能想到的诱因便是她体内的斩神刀。按理说一件洪荒宝物的洪荒灵力应是不至于造成她魔息暴乱的,但是除此之外他已然是想不到其他的原因。眼下大婚之日已近,只能待婚后再慢慢帮她探究魔息暴乱的根源了。 其实熙黠了解玄梦昔的性子,他自然是明白她之前既然会选择逃婚,如今便不会轻易地束手就擒乖乖地嫁到黑曜洞去的。熙黠已料定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逃婚。如果她不逃,她便不是他所认识的玄梦昔了。 如今七宿宫的后苑已被魔尊玄魇的亲兵团团围住,玄梦昔若想要逃的话,只能是引动体内的斩神刀之洪荒灵力来强行破阵。以她现在的身体,又如何能经得起这般的折腾。故而熙黠很是担心,派人隐在外围也就是为了随时留意玄梦昔的动向,万一她强行运气而破阵的话,他能在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并赶到现场阻止她。 熙黠的好意玄梦昔自然是并不知晓,即便是知晓了她也并不一定会领情,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钦伏宸,一门心思地只想逃出此地,哪会顾得上熙黠在想些什么呢? 然玄梦昔所为也是让熙黠颇为意外,正如之前所言,熙黠料定了玄梦昔若是不逃婚,便不是他认识的玄梦昔了。如今,熙黠也是觉得有些看不懂玄梦昔了,因为直至大婚的那日,七宿宫后苑都一切如常,玄梦昔并未有什么异动。 当一身红妆的玄梦昔在素姨与雪兰的搀扶之下终是乖巧的步上了迎亲的奔雷凤辇之时,熙黠也如约将混沌钟解除了血祭,交到了魔尊玄魇的手中。玄梦昔在那两头披金的奔雷驾起的紫色凤辇之上淡漠地看着她父亲玄魇与熙黠完成这一场交易,好像一切与她无关一般。 倒是素姨在一旁红了眼圈,想要同往却被玄梦昔拒绝。玄梦昔如雪的面上并没有什么不舍的神情,只是淡淡地对素姨说道:“照顾好父亲,我得空会回来看你的。放心,我这里一切有雪兰照料。” 素姨抹着眼泪望着那披金的奔雷魔兽如闪电般的腾入天际的红云之中,而玄梦昔在紫色的凤辇之上红裙飞舞,却没有再回头望过一眼。 对于玄梦昔的这番举动,素姨和熙黠一样的意外。其实只要玄梦昔执意地要去抗争,只要她继续说声不愿意,素姨又怎会不拼尽全力去帮她?但是她竟是这般沉寂淡然了下来,让素姨觉得她是不是被熙黠所打动而改变了主意? 不论玄梦昔的心意如何,但瞧着她长大的素姨心中终归是有一份伤感的。但素姨也很是明白,女大当嫁。今日若不是嫁给熙黠,终究也会有那么一日,她也要嫁给她心爱的人,不可能留在七宿宫中一生一世。 只是若她的母亲还在,还能瞧见她一身嫁衣的模样,该是有多好。素姨心中轻叹了一声,又复而抹了把眼泪,转头看了看身旁的魔尊玄魇。他清瘦的面上表情仍旧淡淡,没有丝毫留恋与不舍的神情,手中把着那形似黑色铃铛的混沌钟,目光却依旧落在空无一物的天边,似乎思绪被什么牵扯住那般神不守舍,如一尊雕像久久伫立在七宿宫的大殿门外。 “尊主……”素姨轻轻地唤道,她知道如今除了她,也再无人敢惊扰这位魔界至尊了。 玄魇将目光收回,落在手中的混沌钟之上,很是冷静地对素姨说:“素如,多少年了,我是不是等到了这一天?” “尊主,洪荒宝物失而复得,小昔又嫁得良胥,自然是双喜临门。”素如并不确定玄魇所言指的是何事,只能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这么多年了,她虽然伴在玄魇父女身边,但事实上她并不是太了解玄魇的心思。玄魇很少同她聊起他的事情,平日相处之时更多的是让她讲当年在妖界时的一些个趣事解闷。每次聊到她被玄梦昔母亲相救之时,故事便会戛然而止。她知道,那是玄魇心中不能触碰的疼痛。 玄魇婆娑着掌心中的混沌钟,目光炯炯地说道:“是有喜,却不是你所言之喜。” 素如不解地问道:“不知尊主所言之喜为何事?” “你主子羽化多少年了?”玄魇的眼中忽然泛出些悲愤之色来。 玄魇口中素如的主子,便是玄梦昔的母亲。当年素如在妖界遇险得她相救之后,为报答她的救命之恩,素如便认了她做主子,并且亲身侍奉在她的身边。 玄梦昔的母亲离世后,玄魇的性情大变,对玄梦昔更是不管不顾。素如于是怀着报恩之心,承担起了抚育照料玄梦昔的职责。这一晃眼,已是过去了五万余年。 见玄魇忽然提起他自己多年来从不肯触碰的痛处,素如有些意外。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主子已是羽化五万年有余,尊主今日为何忽然……” “五万年了,这笔账该是要好好的算算了。”玄魇转动着手中的混沌钟,神情肃穆并不像是在说说而已。 素如望着玄魇手中的混沌钟,面色忽然大变,恍然大悟地说道:“尊主,您是想……” 玄魇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素如看不分明的笑意,声音明明很是平淡,却充满着浓重的杀意:“素如,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尊主……”素如惊恐地一把拉住玄魇的衣袖,显然这个动作有些失礼,然而玄魇却并不介意,缓缓地将素如的手拉起,望着她的眼睛说道:“素如,你不是也在等着这一天么?” 素如终是明白,为何玄魇偏偏要混沌钟,原来他要的不仅仅是混沌钟,他要的更是混沌钟之中隐藏着的关于斩神刀的线索。素如也终是明白为何玄魇这么多年来一遍又一遍地乐此不疲听她描述那些妖界的见闻,他不过想从中循到些关于洪荒宝物的线索。他是怀疑斩神刀遗失在了妖界么? 原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隐忍谋划着。那么小昔呢,难道就真的那般无足轻重?只是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任意摆弄的一颗棋子么?他是一个立在魔界巅峰之上的至尊不错,他是一个日日夜夜遭受着丧妻之痛折磨的悲情之人不错,但是他可还记得他也是身为人父的么? 但明白又有何用,素如自知她无法阻止和改变玄魇的决定,毕竟在他的眼中,她也就是个比旁人熟悉些的下人罢了,他若真是怒了,她又与那些婢女们有何区别。 素如忽然觉得,玄梦昔能嫁给熙黠其实是一件大好事。熙黠心中有玄梦昔,即使天翻地覆,相信他无论如何也会护玄梦昔周全。只要玄梦昔能平安,素如觉得她此生便是无憾了,总算是对羽化故去的主子有了交代。然眼前这个固执的男人,她便再无力帮她的主子去管了。 此时一身盛妆的玄梦昔神情淡漠地坐在披金奔雷驾着的紫色凤辇之上,似乎对于将要面对之事没有一点的担心。倒是一旁作为陪嫁丫头同往的雪兰神情很是紧张,不停地四处张望着。 玄梦昔若无其事地一把拉过雪兰的手握住,略带调笑地说道:“小蓝,不用担心。熙黠的确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但他既然都救过你两回,便不会吃了你的。” 紫辇前方骑着一匹赤红血牙的熙黠听到玄梦昔对雪兰所说的话,带着邪魅的笑意转头望着玄梦昔说道:“说的对,我自是不会吃了雪兰那小丫头,我要吃的话也定然是吃了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婚之夜 李代桃僵 紫辇之上的玄梦昔沉静而安详,听到前方熙黠的带着暧昧意味的话语却并不生气,反倒是坦然一笑,羽扇般的长睫垂下,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情。雪兰目不转睛地望着玄梦昔,紧紧地回握着她的手,四肢都有些僵硬起来,反倒显得更为紧张。 抬眼看看因紧张而变得十分不自然的雪兰,玄梦昔妩媚一笑,将她一把拉到身边坐下安抚道:“你大概是累了,坐到我身边来歇会儿。”说着亲昵地揽着雪兰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么紧张,可是想让我们二人都活不过今晚?” 雪兰不由自主地捏紧手心,低头生硬地说着:“是,我只是这两日忙着帮素姨里外张罗有些累了。放心吧昔昔,我没有问题。” 熙黠看着紫辇之上窃窃私语的二人,只是淡然地笑了笑,深紫色的双眸在玄梦昔的身上流转了一阵,轻轻挥袖间身下的赤红血牙嘶吼一声,猛然变得如同风车电掣那般,领着身后的披金奔雷驾着的紫色凤辇如同一红一紫两道滑过天际的流星,在漫天的红云之间忽闪而过。 一众迎亲的邪魔列队被熙黠远远地甩在了身后,领队的墨魁皱眉仰望着前方,紧接着朝身后的魔众挥了挥手令道:“快,都全速行进,追上前方的君上。” 这些迎亲的魔众的行进速度自然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兴奋的熙黠,赤红血牙领着奔雷驾起的紫辇直接掠过邪魔地界,稳稳落在了黑曜洞的洞口。 洞门之外早已恭候多时的众魔齐齐跪拜:“恭喜君上!贺喜公主!” 熙黠翻下赤红血牙,走到奔雷紫辇旁边,将手伸向紫辇之上的玄梦昔。 今日她一身红妆,极是妩媚动人。那金丝细绣的喜袍很是合体,高高梳起的发髻间蜿蜒着灼灼生辉的血珀金簪,明晃晃的金色流苏坠在额前,精心粉饰过的娇容在摇摆不定的流苏之后若隐若现。 望着熙黠伸过来的手,玄梦昔含羞的笑了笑,在众人期望的目光之中缓缓将纤纤玉手轻轻放在熙黠的掌心之中。 熙黠紧握住玄梦昔放在掌心的手,手腕稍稍用力将她轻轻一带,玄梦昔就如同一朵绵软的红云落入了他的怀中。 “噢!~” 底下的群魔一阵兴奋地哄叫,熙黠不禁更为得意地将玄梦昔拦腰抱起。 “君上!君上!君上!~”熙黠的举动让在场的群魔们更是振奋,开始集体起哄了起来。 邪魔一脉本是在魔族之中地位低下,一直为魔族正统所不齿。然近年在魔君熙黠的统领之下,已是日新月异,越来越受到魔尊玄魇的重视。虽说如今魔族正统们仍旧是不屑于同邪魔一脉为伍,但是却也不敢再轻视邪魔一脉。 今日他们的精神领袖,他们无敌的君上居然将拥有着魔族正统血脉的魔尊独女无梦公主给娶了过来,对邪魔一脉而言简直就是犹如打了一场翻身的大仗。这意味着从此之后邪魔同魔族正统已然是血脉相容的一家人了,同时也意味着他们的魔君也成为了魔族至尊的第二继承人。 正是因此,今日邪魔一脉欢庆的气息很是浓重,他们在为他们的魔君熙黠大喜而贺,更是在为他们邪魔一脉的未来而贺。 抱着玄梦昔扫视了一番在场热血沸腾欢乱起哄的群魔,熙黠满面悦色地朗声道:“在这黑曜洞中没有公主只有君后,小的们可记清楚了?” “恭喜君上!贺喜君后!天地欢好,日月同庆!”魔众们纷纷道贺,并齐齐恭拜。 熙黠露出凌人的霸气之势,意气风发喜上眉梢,吩咐道:“赏!大宴三日,不醉不休。”说着抱着玄梦昔转身朝黑曜洞中行去。 “噢!~”魔众见熙黠将玄梦昔抱入洞中,于是又开始止不住兴奋地哄闹地来。 雪兰从奔雷紫辇之上爬了下来,不知熙黠意欲何为,急忙想要跟上去,却被一旁的墨魁阻住了去路。 “姑娘请留步。”墨魁的眉头紧锁,面上很是严肃,那左脸之上的狰狞的疤痕更是显得骇人。 看着眼前阻路的墨魁,雪兰也不禁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可是无梦公主的陪嫁丫头,是要随身伺候公主的,你这般拦住我的去路是作甚?” “姑娘,我自然是知道你是何人。可是君上和君后洞房之中水**融之际,你也跟着贴身伺候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墨魁眉头紧皱很是尽责地认真同雪兰说着,并不似群魔那般失了理智地狂乱兴奋,甚至从他脸上看不到一丝的欢喜之色。 听到墨魁这般说,雪兰面上一红,惊讶地说道:“洞房?这天地都还没拜呢,怎么就洞房?你们君上也太过猴急了一点吧!”说着继续打算绕过墨魁往前去将抱着玄梦昔往里走的熙黠给拉住。显然她要提醒熙黠,他已然是忘记了一道重要的仪式。 墨魁往旁边一步将雪兰的路给堵死,继续严肃地说道:“我们魔族办事向来直接了当,从不讲究那些繁复的仪式,洞完房生米煮成熟饭就算大婚礼成。姑娘难道不是魔族中人?” “什么?魔族成婚不拜天地直接洞房?”雪兰目瞪口呆,望着熙黠将玄梦昔直接抱入洞房中去,脑中顿时一片空白。本想借着拜天地之类的繁缛之礼多拖延一些时间的,没想到魔族的民风竟然是如此奔放。这可如何是好? 雪兰乃是生在六界外的断层空间灵蝶谷中,这些魔界的事情她自是不会知道。可玄梦昔本是魔族,应是知道这些,她却毫不反抗地仍由熙黠将她抱入洞房之中,这是为何?难道她真的是想通了,要断了与钦伏宸的过往,安心留在黑曜洞中做魔君夫人? “昔昔!”雪兰着急地跺着脚大喊,却被墨魁拦着无法上前阻止,眼睁睁地看着熙黠与玄梦昔入到了洞房之中去了。墨魁望着心急如焚的雪兰,眼中忽然闪出一丝落寞之色,然这丝流转在他眼中的神色,瞬间又被他悄然的焚毁了去。 他的君上大喜之日,他本该要高兴的,他或许应该要混在魔众之中大醉一场的,但是他却不能,怎么也不能。 洞房其实便是熙黠的平日的洞府。一方巨大的黑曜石雕砌而成的黑色石床,因玄梦昔的到来而悉心地铺上了柔软的狐毛垫子。红木的妆台,古香的铜镜,低垂的纱缦,松软的红毯,半透的屏风……这些与硬朗的黑曜洞府格格不入的装饰,显然都是为了玄梦昔而特意添置的。 熙黠将玄梦昔轻轻在洁白的狐毛垫子上放下,一身红妆的美人躺在白色的垫子上,斜支着身子仰头望着他,漆黑的眸子如同两汪深井,让熙黠止不住地往下陷落。 没有了外面的魔众的哄闹之声,两人独处的空间显得格外的寂静,每一次心跳和呼吸都变得那般的明显。 熙黠的心在狂乱地跳动着,他竟是抑制不住这份狂乱。 纵使浴血沙场,纵使大战群魔,他又何曾有过这样的慌乱,他的心又何曾这般在胸膛中无序地乱撞过?只有因为玄梦昔,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这般的不能自己。 今夜她是他的新娘。 面对这般美艳动人的玄梦昔,熙黠竟是有些踌躇,一点也不似方才在黑曜洞外面对群魔的那般意气风发与坦然。倒是玄梦昔很是大方,慢慢地从石床的狐毛毯子上爬起身来,沿着床沿缓缓地爬到了熙黠的腿边,接着沿着衣襟一路攀上了他的脖子。 羽扇般的长睫轻垂,魅惑的红唇轻轻贴到了熙黠的唇上,一路向上吻着他那双深紫色的眸子。接着又向下回到他的唇上,灵巧的舌尖撬开他僵住的双唇,滑入他的口中。香甜的气息顿时将熙黠包围了起来。 顶着他的鼻尖,玄梦昔望着他的眼睛,娇喘着开口道:“你在等什么?”说着双腿竟悄然地交叉缠在了他的腰间。 熙黠搂着她柔软的纤腰,终是用力地将她拥入怀中,猛然地倒在了洁白的狐毛软垫之上。他的唇在她洁白的颈项之间疯狂地游走着,她躺在他的身下闭上了眼睛,面上竟是露出了幸福满足的笑意。 然转瞬间,她猛然地睁开了眼睛。他在她颈项间的亲吻竟然变成了撕咬。熙黠如同一头狂乱的野兽,将尖牙插入了她的肉里,在她的脖子之上撕咬出了一圈圈的血痕。而且他仿佛魔怔了一般,根本不打算停下来…… “熙黠,好痛!”她痛苦地喊道。 “我说过,我会吃了你!”熙黠抬起头来望着她漆黑的眼睛,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失落的神色,夹杂着熊熊燃起的怒火。 “熙黠……”她的眼中满是惊恐,望着眼前的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的似的熙黠,她觉得很陌生。这不是她认识的熙黠,更不是她想要的结局。今夜,她是来成为他的新娘的。 “我很想把你当作她,可我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你为什么不能再像一点,为什么不能将我骗得彻底一点?”熙黠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之间失魂落魄地说着。 她含着泪手抚上他深紫色的长发,哽咽着说道:“对不起,我会努力,我一定会努力变的更像她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熙黠抬起头来,望着她那双妩媚的眼睛,轻轻伸手抚摸着她额上的那红色的蔷薇印记,冷冷地说道:“你不是她,你也永远成不了她。幽冰,告诉我她在哪里?”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失之东隅 收之桑榆 幽冰与玄梦昔相处过一段日子,对玄梦昔的言行举止很是熟悉,故而从她扮作玄梦昔踏上紫辇直至入到洞房之中,熙黠其实都并未瞧出什么破绽。 可熙黠心中却非常明白,若是不逃,她便不是玄梦昔。依着玄梦昔的性子,又怎么会这般轻易地对他服顺与逢迎。 熙黠其实知道,从那次紫铃摇响闯入天曲神山见着钦伏宸那日起,便明白她说什么为了夺护元珠云云之话都是谎言,她是为了那个钦伏宸。当初费劲心思混入神界是为了他,后来留在神界是为了他,如今让幽冰李代桃僵再次逃婚还是为了他。 她的演技很好,她也将情绪掩饰的很好,但她的眼睛却并不擅长说谎。他分明从她那双望着钦伏宸的清澈的眼睛里面瞧见了流转的情意,这是她在面对他之时从不会有的。 熙黠的心有些沉,他不该放任她去那般放纵,如今她这颗心就如久困出笼的鸟儿,还如何能收的回来? 五万年了,他等了她五万年。 脱胎换骨,上天下地,浴血奋战,还不是为她? 本以为终是能够兑现当日一诺,护她一世;本以为能拥她入怀,给她安稳。她却竟是拼尽全力地与他渐行渐远,想方设法地朝另外一个男人奔去。 呵,熙黠,在这魔界人人畏你惧你敬你,你费尽心力地爬上了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君之位,却终究得不到一个女人的心。 熙黠苦笑这望着眼前一身红妆的幽冰,她化作了玄梦昔的模样,娇艳欲滴,如同一朵火红的蔷薇热烈地在他身下盛开着,那般期盼地望着他。幽冰扮得很像,真的很像。连雪兰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误以为玄梦昔真的改变了心意。没有破绽,幽冰的表现很完美,仿佛眼中的可人儿就是他的新娘玄梦昔。 他也真的很希望她是玄梦昔,他想要疯狂地吻下去,吻遍这个他心爱的女人的每一寸如雪的肌肤。 可他却骗不了自己。 她是她,她不是玄梦昔,也成不了玄梦昔。 假的,就是假的。 何必自欺欺人。 他的心中生出些愤怒的恨意,朝着那雪白的颈项之上狠狠地咬了下去,一口接着一口。身下娇喘着的人儿终是忍不住痛苦地叫唤出声来。 玄梦昔他断然是舍不得去这般折腾,但身下的这个不是。却又那般的像,那就让他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吧。 “熙黠,好痛!”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中满是痛楚,却是那般的缠绕在他的心上。这熟悉的声音,这让他留恋的容颜,五万年来是他为之奋斗的动力。他的世界除了她,他想不到还能剩下什么。或许,就只剩下杀戮与恨意了吧。 但她不是她,不是她! 他终是泄气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之间失魂落魄地说着:“我很想把你当作她,可我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你为什么不能再像一点,为什么不能将我骗得彻底一点?” 幽冰含着泪手抚上他深紫色的长发,哽咽着说道:“对不起,我会努力,我一定会努力变的更像她的。我一定会做到的。” 抬起头来,望着她那双妩媚的眼睛。幽冰真是好本事,这双漆黑的眼睛里面流转的眼神都竟然与玄梦昔惟妙惟肖地相似着。轻轻伸手抚摸着她额上的那一模一样的红色印记,皱着眉头说道:“你不是她,你也永远成不了她。幽冰,告诉我她在哪里?” 幽冰的含着水雾的眸子变得黯淡起来,扭头说道:“幽冰是谁?她又是谁?这里只有魔君熙黠的君后,而我便是。” 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里泛出冷冽的幽光,不带一丝感情地冷冷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在魔界之中,洞完房生米煮成了熟饭,才算大婚礼成。你永远不会是我的君后,收拾好你自己的东西,滚回到属于你自己的地方去。” “呵……呵呵……”幽冰拢起凌乱的衣衫,忽然笑的花枝乱颤,笑过之后眼中的水雾越发浓重,如同被雨雾笼罩的枯叶那般,泪水顺着眼角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属于我的地方?在哪里?是无妄山顶那个困了我五万年的九幽囚笼,还是青虬仙山中你让我藏身的那处僻静山洞?究竟有那个地方是真正属于我的?曾经我痴望了五万年,我以为你会是我的,结果发现也不过是我的一场痴梦。” 幽冰绝望地看着熙黠继续说道:“你爱玄梦昔,那么不顾一切的爱,她知道吗?你在她的心中不过是个阴诡嗜血的恶魔,她的心根本不在你这里,你的付出有什么意义?你同我一样可怜可悲!” “住口!”一声脆响,幽冰的左脸之上便出现了几个淤紫的指痕,血顺着她如花瓣一般盛开的红唇唇角落了下来。 熙黠怒了,眼中满是浓重的杀意。 杀了我吧,熙黠,能死在你的手里,也好。 幽冰闭目仰起了头来,心中默道。 他既是连做玄梦昔替身的机会都不给,她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活着只是痛苦,倒不如死了痛快。 死了,便不会再爱,也不会再痛了。 良久却未曾感觉到熙黠动手,他,连死的愿望都不愿满足她么?缓缓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目,熙黠的背影在眼中慢慢的远离。 “幽冰,你记住,从今往后不许你再用这张脸面对我!”冷冷的声音飘在她的耳边,幽冰满面悲色地轻轻闭上了眼睛。 雪兰与立在门边的熙黠擦身而过,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匆匆而来的墨魁。 见到熙黠,墨魁单膝跪下拱手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力,让这丫头惊扰到了君上的洞房之喜,还望君上责罚。” 熙黠低头望去,墨魁高高拱起的右手之上,一个带血的牙印清晰可见。 “你竟是连个丫头也拦不住了,也是该责罚!”熙黠的声音中带着怒气狠狠地踹了墨魁一脚。墨魁本是无罪,熙黠只是心中有火借题发泄而已。 “君上息怒!”墨魁伏地一拜。 “滚出去!”熙黠大吼一声,墨魁头也不抬地伏在地上爬了出去。 雪兰被熙黠的吼声给镇住了,停下了脚步,转头发现熙黠似乎并不是在发她的脾气,于是继续轻手轻脚地走向坐在石床边穿着红色喜服的女子。 压低声音生怕再激怒熙黠,雪兰轻声唤道:“昔昔,你没事吧?” 那捂脸低头哭泣着女子周身泛起幽蓝色的光华,缓缓抬起头来,雪兰不禁愣住了。那是一张陌生的脸,面上布满了泪痕,嘴角还挂着血渍,却穿着玄梦昔的嫁衣,梳着与玄梦昔一样的发式。 雪兰尖叫一声,跳到一旁。 这是谁?玄梦昔去了哪里? 雪兰并不知晓,大婚前夜那个送来安神香料的婢女其实早被幽冰掉了包,捕捉记忆及幻化成各种模样正是冰魄魔晶最擅长之事。幽冰晓得玄梦昔心里的人是钦伏宸,嫁给熙黠她绝不愿意。而这却是她幽冰一直梦寐以求之事。她代替玄梦昔嫁给熙黠,与其说是成全玄梦昔,不如说是为了成全了她自己。 玄梦昔扮作送安神香料的婢女成功地走出了重兵把守的七宿宫的别院,而幽冰也如愿顶替玄梦昔成为了待嫁的新娘。 雪兰的尖叫声尖锐而刺耳,刺激着熙黠原本暴躁的神经。一道紫光在眼前闪过,熙黠瞬间移到了雪兰的面前。不顾反抗地一手掐住雪兰的脖子,深紫色的眸子里没有半点怜惜,冷声斥道:“你这段时间日日伴着她,为何会这样?她去了哪里?说!快说!” 紫色的瘀痕如同毒藤一般爬上了雪兰的脖子,她连喘息都已是不能,又如何答话? “不要为难她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幽冰从床沿边站了起来,淡淡地说着。接着翻手间,掌心之中出现了一个形似酒樽的赤金小鼎。 熙黠的目光被幽冰手中的赤金小鼎吸引住,掐着雪兰脖子的手渐渐松了下来。雪兰乘机从他手下挣脱出来,退到一边大口喘息着,惊恐地望着熙黠与这个陌生的女子。 熙黠救过她两次,在她心中他是她的恩人,是除了玄梦昔与钦伏宸之外最亲近之人,没想到他竟是能这般轻易地差点要了她的命。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玄梦昔说得对,他就是个恶魔!此刻她想念玄梦昔,想念她的伏宸爹爹。 “对不起,我答应她要护你周全,不让你受到伤害的。我没做到。”幽冰走向雪兰,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雪兰颈上紫红的淤痕。她口中的“她”,自然是指玄梦昔。 幽冰说着,将托着赤金小鼎的手伸向熙黠:“这是她让我交给你的,她说,这是她欠你的。” 熙黠迟疑着缓缓从幽冰手中接过那赤金小鼎,目光黯淡地低声道:“乾坤鼎?她怎会有乾坤鼎?” 他终于明白为何她体内魔息为何会暴乱,原来她早已获得了乾坤鼎,而他故意将混沌钟解除血祭并任她收用,后来又将斩神刀给了她,本意是想保护她,结果却是害了她。她那样的身体,又如何能承受这么大的力量? 这世间的万物都讲求平衡,失衡了一切都会变得混乱不堪,甚至会毁灭。 “她以为,一个乾坤鼎就能偿还她欠我的吗?”熙黠紧握着那赤金小鼎,若不是洪荒宝物,恐怕手中之物早被他捏的粉碎了吧。 幽冰苦涩地冷笑:“是,她以为她和你之间,就是一个洪荒宝物的交易。你失了混沌钟,她还你乾坤鼎。此后,她便与你两清了。” 熙黠咬牙道:“她欠我的不用还,她,也还不起!” 第一百六十五章 黑水河畔 荒草漫漫 都广之野荒草漫漫,从梵天源下的黑水隔开了这无边无际的荒野,将二界这混沌天地共生的空间生生地割裂开来。一阴一阳,一暗一明。 魔界的天空永远是如墨般的漆黑,纵然是那红日升起,云霞染色,却只是带来了炙热的温度,带不来神界那般耀眼的光明。 但魔界的云朵是热烈而艳红的,如同那朵朵妖冶的往生花,带着血色却也带着生的希望。这红云之下的邪魔之地,所聚之魔众,哪个不是经历过九死一生?本已是生无望,想要带着执着的邪念玉石共焚,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活在了这如同往生花儿一般璀璨的云朵之下。 这个暗黑的世界,没有情爱与怜悯,只有杀戮与冷血;没有人鬼殊途和神妖有别,只有重生后的新躯壳。在这里,很血腥,很残酷,但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继续执着你的执着,做一个无虑的散魔,无人会用什么教条来束缚你,同你强调这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只是堕入到这魔界之中的人啊,哪个是安分的?哪个没有野心?邪念是吞噬人心骨的东西,焚毁过往成为邪魔,又怎会甘心在这魔界之中过着平淡而闲散的日子? 玄梦昔站在都广之野黑水尽头,脚踩着妖魔二界交接的土地之上,遥望着远处黑曜洞上方那朵最艳最美的云朵,心中叹道:熙黠,便是这片天空之上绽放得最热烈的那朵往生花吧。 她觉得她欠他的,欠多少?说不清。 他如约将混沌钟献给了父亲,而她却失了约。虽说这个约并不是她定下的,但终究是她负了他,她伤了他。 她希望幽冰能顺利嫁给他,幽冰那么爱他,一定会好好的待他,将世间最美好的一切给他。幽冰是那么美妙的女子,品尝到了幽冰的好,是不是能让他忘了她的无情? 呵,她还欠他洪荒宝物。那么用乾坤鼎抵了混沌钟的债,他是不是会对她少恨一分? 斩神刀她私自留下了,这是他亲手送的,或许要还得干干净净的,这斩神刀也该是要还回去的。但是,她怕,这是能伤到钦伏宸的东西,她不能还给熙黠。那么,她终究还是欠他的。欠他的情,也欠他的东西。这些还不清的,也只能先这般欠着了。 望着那魔界的烈阳一点点地被黑暗拢起,如血的红月慢慢地交替。漆黑的夜空之中,竟是坠满了星。这样的星月之夜,在魔界很是少见,呵,真是很久不见了。 这是在为熙黠庆贺么?孤冷的魔君身边终是有了知冷知热的体己的人儿?幽冰,是不是已经如愿成为了他的女人? 玄梦昔猛然地摇了摇头,为何会想这些?她的心底有些惊讶。 幽冰代替她嫁给了熙黠,她也终于摆脱了那邪魔的束缚获得了自由,她不是应该开心么?为何她却并没有期待中的那般兴奋?如今她本应是马不停蹄地奔着天曲神山而去,应是迫不及待地窝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互诉那离别的相思之苦,为何却久久在这邪魔的边界之上驻足遥望? 原来,她早已习惯了熙黠在她的身后遥望,习惯了躲避着他那份沉重的爱恋。他是块一直压在她心上让她无法自在喘息的大石头,她早已习惯了在这块大石头的压迫下窘迫的呼吸,陡然将这块心里压着的石头挪去了,一身轻松的她,竟是有些不……舍?不,或许只是不习惯而已。 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身却闷头撞上了一棵大树的树干之上。黑暗之中玄梦昔的头被撞得闷声一响,脑子里“咚”的一声,顿时变得晕晕乎乎的。可额头似乎并未起包。 方才站的这个地方明明是荒草丛生,怎么会无端端地多了一棵树呢?玄梦昔有些懊恼,觉得自从在天虚殿中魔息暴乱之后,她的脑子似乎开始便的很不好用,现在连眼睛也似乎并不好用了。 身为魔族,最习惯的应该就是这无边的黑暗。故而魔族中人个个都有着夜视的好本事。暗空中日升月替,其实算不得什么事。一个具有嫡魔血统的魔族公主,居然在黑夜里撞在了树上,传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近来她在夜间确实是视线越来越模糊,大约是体内的气息还未完全平复的关系吧。 伸手摸了摸方才撞上的树干,并不坚硬,仿佛刚硬中带着些柔软。摸上去也不粗糙,反倒有些丝滑的感觉。 竟是个人! 玄梦昔惊讶地后退一步,她方才撞上的并不是树,是个人!什么人竟无声无息地在她身后?是妖是魔?是仙是神?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在那里做什么?”玄梦昔朝着那黑影喊道。 那黑影慢慢地朝玄梦昔靠近,玄梦昔一步步地后退。 是父亲的人么?还是熙黠的人?难道他们早已经发现那个“玄梦昔”是幽冰假扮的,故而派人暗中追踪着自己? “你不要过来!”玄梦昔退到了黑水河的尽头,无尽的黑水从这黑水崖边的叠瀑之处汇入妖界的通天水境,最后落入冥界的忘魂渊中。此处,玄梦昔已是无路可退。 “不要逼我对你出手,我不想伤你!”玄梦昔再次厉声向那不断往前移动的黑影发出了警告。 那黑影并未因她的这番话而停住脚步,仍旧继续在向她靠近。 “别过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下去!”玄梦昔指了指身后层层叠叠望不见底的叠瀑说道。 这里是处险地,在黑水崖堕入通天水境落入忘魂渊中,无论,还没有人活着从里面出来过。故而六界之中但凡知晓之人都不会涉足此处。 但此处风景别致,似有魔力般的特别吸引玄梦昔。站在这里白日能瞧见二界暗天与晴空交接的奇景,西边能遥望到魔界的黑曜洞与无妄山巅,东北之处仙神二界隐现,东南处妖界的景致也能瞧见几分。 据说,黑水源头原是梵天圣水,分割两界,带着阴阳戾气循环入妖冥二界,最后化为无生之水。堕入此处,便是无任何生机。 那黑影似乎被她的这话给镇住了,停下了脚步。 玄梦昔宽心下来,原来对方还是在意她的性命的。 是啊,她好歹是个堂堂公主,他们这些人无非也就是奉命要将她“请”回去而已,若是她真出了什么事,他们定然是无法同魔尊以及熙黠交代的。 松了口气,往黑水崖边探了探,站稳了脚跟。她可不想跌落下去,她还要去天曲神山去找钦伏宸,怎么会随随便便地跌入这无生的黑水崖下? 可近些日子她确实夜视模糊得很,明明瞧着脚下是坚硬的石地,踩上去却发现有许多细滑的碎石子。刚稳住的身形随着脚底碎石的滑动,忽然失去了平衡,一头便往那黑水崖边栽了下去。 糟糕!怎么这么倒霉! 她还来不及叫唤,那黑影便飞快地纵身上前,一把将悬在崖边的她给拉住了。 “他娶无梦公主你便这么伤心?连活不想活了?” 这声音听着好生熟悉!来不及分辨细想,她已被那黑影轻松地拉了起来。 这些日子她因魔息暴乱,又被围困逼婚,加之对钦伏宸思念满溢,人是瘦了一大圈,整个人轻飘飘地被那黑影稍稍一拉,便落到了那人的怀中。 与那黑影这般的贴近,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表情有些严肃,带着些许不悦,有透着那么些心疼。 这是她日思夜想的钦伏宸啊! 她真是迟钝了,怎么方才竟然没有认出他来?应该在他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第一时间,便嗅到他身上那淡淡的木檀香气才是啊!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是何时来的? 玄梦昔又惊又喜地望着面前这个人儿,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是梦么?不是梦吧?”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触上去是那般的真实。 “怎么瘦了这么多?抱起来轻飘飘的,一点手感也没有。”钦伏宸看似在抱怨,实际上话语中却透着关怀与心疼。 玄梦昔的手覆上他的脸,这些日子,他也瘦了。 他应是在四处寻她吧,雪兰说过,他找她快找疯了。 那日在陌岩洞中,云将军误将雪兰当作魔女而错擒,他却不容雪兰申辩一句,眼睁睁地看着雪兰被关进悬瀑水牢而不救,他的心其实是不忍的。 他不晓得雪兰的来历,但是却发自内心深处的想要保她护她,说不出来缘由,好像是她连着自己的血脉一般,扯着自己的心。但是为了玄梦昔,为了确保玄梦昔的安危,他选择了置雪兰不顾,让她做了玄梦昔的替罪羊。 在他的心中,玄梦昔是无可替代的。 然而当他回到碧水池中再去寻玄梦昔时,她已不见了踪影。他寻遍了碧水池,搜遍了陌岩洞,翻遍了天曲神山,她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身上有伤,气息不稳,一个人能去哪里?这天曲神山又被重兵把守,她怎么可能出得去?没有他帮她控制住暴乱的魔息,她再次失去神智怎么办? 他想到了熙黠,是不是熙黠用五行旗带走了她,将她带回了魔界?可他却发现自己错了,熙黠竟然闯入天曲神山来救她,结果救走的不是她,是雪兰。 原来熙黠也不晓得她的下落,他有些绝望了。寻不到她,他觉得他简直快要疯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月下甜笑 幸福花开 夜风簌簌,吹动着钦伏宸的长袍与披散的长发。 他的头顶的发并未如平日那般束起,而是一并散在身后。风将他扬起的发与玄梦昔头顶的倾泻乌丝纠缠在一起,好似这牵系着二人的情丝那般痴缠着,不想分不开。 还想张口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唇却已经贴了上来,有些凉意,却又透着温暖。圈紧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对他的思念全都倾注在了这深深的吻中。 靠在他的怀里,温暖,安心。 抬头望去,天空中一边是红月星辰,一边是清辉如水。这两片迥异的夜空在黑水崖边交汇,形成了最曼妙的夜色。 这是魔界的探子潜入仙界的必经之处,但那些心怀叵测的魔众,又怎会有这般的闲情雅致去看周围的风景?而且此处乃是险地,人人唯恐避之而不及,又怎会有人驻足流连? 很久很久以前,她便想同他说,这是个绝妙的地方,有着绝妙的景致。她想依偎在他的身边,同他一并赏这绝世的美景。但这样一个地方,总怕他会多想,误以为她是魔族埋入身边的探子,故而也从未同他提及过。 然玄梦昔却不知晓得,钦伏宸已是在这里候了她一天一夜,只为她的出现。 他寻不到她,没有任何线索与头绪。 如果仍旧她在天曲神山之中,怎会不留痕迹,怎会眼见着他日日疯了似的将那偌大的神山翻过一遍又是一遍而不出来相见? 如果她不在天曲神山之中,她如今又能在哪里?回了魔界吗?她在魔界中除了熙黠可还有亲人么?如果回了魔界熙黠又怎会为了她再冒险去闯天曲神山? 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他感觉自己的心被带走了,魂也被带走了,整个人都好像被抽空了。他后悔,没有多问一些,没有多对她了解一些。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对她的误解更多一些,哪有认真地去了解过她?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消失便消失了? 上一次她消失,他恼怒;这一次她消失,他担心。 等?继续在天曲神山等她? 如今的天曲神山里外都是神兵严守,她封印已破魔息外泄,回来岂不是死路一条?她又怎么会再回来,他又怎么忍心让她犯险?眼见了雪兰在悬瀑水牢受苦还不够么?怎么能再让她受那样的苦? 便是当时她不曾消失,他在碧水池中寻着她之后,也是要想尽办法将她往外面送的。“雪飘飘”被邪魔掳走了也罢,又怎可成魔了回来?曲云峰上,是如何都容不下她了。 小昔,你究竟在哪里?他心中反复地叹着。 颠颠倒倒地过了大半月,钦伏桓来曲云峰探他,带来了一个消息。据说,那个闯了两次天曲神山的魔君熙黠,不日便要迎娶魔尊独女无梦公主。 熙黠,这个名字一直纠缠在他与她的中间。 熙黠不是她的夫君么?她不是堂堂的魔君夫人么?怎么他又要娶什么嫡魔公主?那她算什么?弃妇?或是魔君的一个小妾?既是如此,那她又怎会是处子之身? 那日在陌岩洞中,他鲁莽地伤了她,望着那如花朵般盛开在碧草间的落红,他震惊,他心疼,他懊恼。可却来不及去细问这些究竟。他只知道她是他的,她的人她的心都是他的,不再容许任何人来夺。但是他却并不确定,她的心里是否还有熙黠? 他想起那个梦,梦中她说熙黠是她的未婚夫君,而桃林之中她又亲口说她成过婚。他不懂,他已不会分辨到底那些是真,哪些是假。他不知晓,她与熙黠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但是可以确定,不论因为什么缘由,她曾经是与熙黠紧紧地拴在一起过。 听到钦伏桓带来的消息,钦伏宸并不关心熙黠娶谁,只是在为她担心。 熙黠大婚,她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会不会去? 钦伏宸在魔界边境之地的黑水河畔怅惘了十日,发现这黑水崖边是唯一能遥望见邪魔黑曜洞的地方,而且也是魔族去往仙界的必经之地。 她若是回了魔界,必然不会直接横跨黑水穿越都广之野进入神界的赤炎地界,因为她如今魔息浓重,很容易打草惊蛇。 而仙界福地一直是多隐世的游神散仙,魔族如若想混入神界也一般会选择绕道仙山。故而她若是要从魔界出来,必定是要途径此处的。而且在这里还能遥望黑曜洞,她,会来吧。钦伏宸心中侥幸地想着。 果是把她盼来了,她一身不起眼的婢女打扮,素色的衣裙,落魄地从魔界之地奔逃了出来,却在这黑水崖边驻足了。痴痴地望向魔界的方向,目光落在那远远的黑曜洞上方的那团似被火烧过的红云上面。 他的心中一紧,她的心中还是有熙黠么?知道熙黠娶了嫡魔公主她终还是心痛不舍么? 她是那般专注地望着魔界的方向,以致于他慢慢地走近都竟未察觉。在她身后这般静静望着她,想去拥她入怀,却不忍去打搅。他想,她应是在和她的过去告别吧。于是,忍住倾泻的思念,紧握着忍住不去从身后抱住她的手。 或许,等到她转身的那一刻,会有一个结束了过去身心合二为一的她,完整地落到他的怀中。 却没想到她转身后竟是又这般糊里糊涂地撞在了他的身上,还惊恐地差点要从那黑水崖上跌落下去。崖下经过三界之水三界之境后便是不入轮回的无生,她不晓得么? 他有些恼了,忍不住开口道:“他娶无梦公主你便这么伤心?连活不想活了?” 将她拉入怀中,望见她惊喜的眼神,她的手抚摸在脸上,有些凉,却顿时将他心中的恼意给消散去了。 她的声音响在耳边:“是梦么?不是梦吧?” 不忍再责难,整颗心都在她的悠远的声线里化开了去。 只想,吻她;只要,拥着她。 吻终于停了下来,玄梦昔静静地靠在钦伏宸的怀中望着天,夜空很美,心却有些惆怅,因为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该如何走。 想到方才他救她时说的话,玄梦昔转头问道:“你之前说那句是什么意思?什么他娶无梦公主我就不活了?” 又提到这个,钦伏宸垂目心中又有些闷闷地说道:“你不就是想寻短见么?他娶了别人不要你了你就那么伤心么?那我算什么?” “啊?”玄梦昔眼睛瞪得老圆,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而媚,如今惊讶地瞪圆了以后,显得很是滑稽。 然钦伏宸却一直垂目并未瞧见她这幅表情,只是心中仍旧有些负气地说道:“你都站在这里朝着魔界的方向望了大半天了,日落月升,满面的留恋,不就是舍不得他么?” 听到钦伏宸这番含醋的酸话,玄梦昔扑哧一笑,双手捧住钦伏宸的脸,强行让他望着她的眼睛,笑着说道:“你吃醋了?” “没有。”钦伏宸故作坦然地看着她漆黑的双眸,不肯承认自己所怀的醋意。 “我没有。”玄梦昔掰正他的头,很是郑重地说道。 “没有什么?”钦伏宸不解,整个头被玄梦昔固定在双手间动弹不得,只好转动着眼珠表示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舍不得熙黠,也没有伤心啊,更没有寻短见呢!”玄梦昔说着,又忍不住继续笑了起来:“能见到你真好,好开心;能见到你为我吃醋的样子,好幸福。” “伏宸,这些日子,我好想你。” 说着头靠忽然就凑了过去在他的鼻尖之上飞快地轻吻了一下,松开了捧住他脸颊的手,她笑得更甜了。月儿从云中钻了出来,淡淡的银辉洒下,映在她的脸上。身后的背景是黑的夜,亮的星,红的月,面上却是能让如水的月光热腾的笑颜。话是暖的,如她的笑一般,一同在他的心里绽放出一朵朵俏丽的花来。 他分明听到了幸福花开的声音。 第一百六十七章 红尘俗世 静中有暖 钦伏宸很是郑重地说要带玄梦昔去见一个人,她有些紧张。 本以为是去神界紫微宫的,哪晓得竟是来到了人界。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穿行在这小镇繁闹的街市之上。街道上车马声,叫卖声、嬉笑声、哭闹声,声声入耳。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二人衣着朴素,样貌却是极其的出众,这尘世之中的凡夫俗子又岂能与之相提并论?故而虽是行事极其低调,可二人却依旧频频惹人侧目。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人界。都说这凡世的众生卑微而渺小,如蝼蚁一般。睁大眼睛瞧着,却似乎与他们天界之人并无不同,只是没有他们这些天赋异禀的灵力与妙法而已。 不能凌云飘飞,却靠着一双脚踏遍神州大地,不能挥手幻化,却靠着一双手造出雕梁画栋飞檐高阁。 普通,自有普通的活法。普通,也自有普通的幸福。 方才穿过的那条小巷,隔着紧闭的木门,玄梦昔瞧见了里面一对平凡的夫妻。她发现这人界的凡物,只要她想看,皆不是障目的阻碍。她清楚地看到青砖矮墙合围着的木门之内,女人帮即将出门的男人整理着衣衫,一边嘱咐着男人办完事情早些回来。男人笑着低头在女人的耳边窃窃私语,女人的脸上忽地就红霞翩飞,佯装恼怒地挥着粉拳在男人的胸膛上捶了一下,娇声道:“让你不正经!”男人继续笑着握着女人挥来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他们的隔壁一家刚添了个孩子,全家喜乐融融起围着那白胖粉嫩小子,争相想去抱上一抱。孩子的父亲将孩子抱到娘亲的身边说着:“你瞧,这孩子眉眼间还是像你多些,但鼻子和嘴巴像我,长大了一定俊得很!”孩子的娘亲望着那白胖的娃儿,眼中透着浓浓的母爱和满满的幸福。 街角的院子里住着的是一对老夫妻,头发花白步履蹒跚。家里却偏偏有个调皮的小孙女儿。小丫头爬到远中那棵枣子树上,说是要摘枣子。这已近冬日,枣子树上叶儿都落尽了,又哪里来的什么枣子。小丫头吸着鼻子,哭闹着吃不着枣子不肯下来。老头在树下急的团团转,老婆子不紧不慢地走屋里走到院中哄道:“丫头,若不下来,阿婆这腌的蜜枣儿就全部给阿公下酒了哦!”小丫头眼中放着光,从树上滑落下来,跳到老太婆跟前,将手指伸到那蜜罐子里沾了下,在嘴里唆着笑道:“还是阿婆好!” 真好,看的心里又甜又暖的。 玄梦昔正想着,钦伏宸的右臂已是揽上了她的肩膀:“想什么?” 望着钦伏宸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里很好,闹中有静,静中有暖。” “你若喜欢我们日后便常来走动,或者给你置个这样的院子住着如何?”钦伏宸说着,指了指跟前的一座宅院。 玄梦昔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一处不起眼的深宅院落出现在了眼前。奇怪的是她却望不穿这处宅子内部。 这宅子不是凡物? 正想着,钦伏宸已经扣响了那朴素的大门。不一阵,门开了个小缝,门缝里头探出了个小脑袋来。 是个约莫十来岁的凡人小童,小家伙望见钦伏宸之后,鬼灵精怪地眼珠一转,开口道:“这位哥哥找谁?” “青姨可在?”钦伏宸伸手摸了摸那探出来的小脑袋问道。 小童不爽地扒开钦伏宸抹上来的手,望了一眼钦伏宸身后的玄梦昔道:“这姐姐是来求药?青姨外出了,你们过几日再来吧。”说着麻利地将门缝给闭了起来。 一神一魔居然被一个凡人小童拒在了门外,着实是有些难堪。玄梦昔上前一步,问道:“你要带我见的人可是这位青姨?是大夫么?” 钦伏宸点了点头。 玄梦昔不解地继续问道:“我也就是封印被魔息冲撞,导致魔息暴乱而已,如今经过调息已无大碍了呀。话说一个凡人大夫能有什么本事,还能治我这毛病?” “你可别小看凡人大夫,她可是能治神仙的病的。”说着拉起玄梦昔的手道:“你的魔息也是暂时稳住而已,如今你自己都无法控制它的外泄,又如何随我回神界呢?” 钦伏宸这一说,玄梦昔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确实是时不时地蹿出一两丝犹如发丝的黑色魔息,被风吹散开去飘向远处。不仔细瞧,还以为是脱落的断发。 他说得对,若不控制好这些四散的魔息,她连仙界都去不了,更别说去神界了。只怕是一现身便被那些神兵给团团围住了去。 他,方才说随他回神界?他是打算将她的魔息重新封印之后带她去面见他的父君和母后么? 当初为了逃婚素姨帮助她封印气息,几乎耗尽了几万年修为。素姨可是已能位列仙班的狐妖啊,只是一直没有飞升而已。跟在魔尊身边那么多年,素姨对魔族很是熟悉,故而才能够顺利帮她完成那个封印。但是自那次以后,素姨也是损耗过大,绝无可能再帮她第二次了。 钦伏宸口中的这个青姨不过是凡夫俗子,能比素姨还厉害? 心中虽是有些不信,但是钦伏宸既是这般特地带她来,证明那个青姨确实还是有不凡之处。只是如今这青姨也不在,二人伫在门外也不好去同一个凡人小童计较什么。 玄梦昔也不出声了,就这般望着钦伏宸,意思是反正她是第一次来,接下来怎么着让他看着办吧。 “你不说这地方好么,看来是天意让咱们在这里多留几日了。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带你玩几日。过几日再来拜访吧。” 这倒是真的如了玄梦昔的愿了,这地方新鲜的很,她的确是想好好玩一番。毫不掩饰欣喜之色,玄梦昔雀跃地挥手撒下一片紫光,便在这小巷子里幻化出了一处宅院来,样式竟是与方才巷子前头的那对夫妻家里一模一样。 哪晓得这院子方落地,钦伏宸走到她身前飞快地将她方才幻化出的一切尽数抹去了。 “喂!这是做什么呀,方才你不说要找地方住么?”玄梦昔有些不高兴了,一把扯住了钦伏宸的衣袖,却没有来得及阻止他。 “这里是人界,无事不要乱用灵力与咒法,这是天规不允的。再说你在这里凭空化出个院子来,还不把这巷子里的人给吓死,人家都要当住在里面的人是妖怪了。”钦伏宸看着她有些不服气的脸,耐心地解释道。 “灵力不能用,符咒不能用,幻法不能用,那总不会让我就睡在这人来车往的路边上吧?”玄梦昔撅了撅嘴,她这样子倒像个娇小姐在同钦伏宸撒着娇。 看着她这样子,钦伏宸唇角扬起,眼中尽是笑意:“露宿街头?不至于。人界有个地方叫客栈,专给过路之人落脚歇息的,我们住客栈就好。” 云来客栈,是这小镇最大的客栈了。钦伏宸与玄梦昔一出现在店门口,殷勤的小二便将二人迎了进去。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可还有上房?”钦伏宸问那小二。 “有有有!”小二一边说着,一边偷望了一眼钦伏宸身旁的玄梦昔 ,情不自禁地喉中一动,这般美得跟仙女似的人儿,这小镇之上可是从未见过呢。估计那胭脂楼上的头牌姑娘也及不上这小娘子的半分颜色吧。 “要一间上房。”钦伏宸干脆地说着,侧了侧身子,将玄梦昔挡在了身后。 小二自知失礼,躬身一拜说道:“好咧,二位客官请随小的来。”说着,将二人领到了二楼转角的一处厢房之中。 “客官是来寻亲探友还是做生意路过呀?”小二笑着同钦伏宸寒暄着,但目光却时不时地往玄梦昔身上落去。 钦伏宸有些不爽,皱眉道:“你的废话是不是太多了?” 小二看到钦伏宸不高兴了,赶忙赔礼道:“实在是抱歉,是小的多嘴了。不打扰客官和夫人了,您有需要再唤小的。” 这店小二最后一句话倒是让钦伏宸听得很是舒服,而且也不能怪这小二的眼睛不老实,确实是玄梦昔美得有些太引人瞩目了,当时竟是没想那么多,应该让她换个模样才是的,如今再当众变幻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了。 面上和悦了些,挥挥手将小二打发了出去。 玄梦昔却没有丝毫的在意,东张西望的,觉得四处皆是新鲜的很。在她看来,这些个凡人们,可比她见过的天界们会享受多了。虽说生命很是短暂,却是绽放的热烈的很。 此时她正倚在房中侧面的窗户上,瞧着窗外的好风景。 云来客栈的旁边是胭脂楼,此时正是暮色时分,胭脂楼里红灯高悬,酒香飘溢,莺歌燕舞,媚笑连连。 托着腮望着对面五光十色灯红酒绿脂粉飘香,玄梦昔转头问向钦伏宸:“那是何处?瞧着好生热闹呢!” 钦伏宸探头看了一眼,闷声笑了笑道:“哦,那是喝酒作乐的地方。” “喝酒作乐?难怪这般热闹,而且那些人瞧上去好生快活。”玄梦昔眨巴着眼睛对钦伏宸说道:“我们也去那里玩玩呗!” “呃……那里只有凡人才能去的。”钦伏宸有些尴尬。 “他们哪里知道我是凡人还是,我脑门上有写着我是魔么?”玄梦昔往钦伏宸跟前凑了凑。 “那里不但是只有凡人能进,而且是只有男人能进呀。”钦伏宸满面尴尬地继续补充道。 “为什么啊?”玄梦昔不解,指着那胭脂楼中质疑着钦伏宸:“你唬我吧,我明明见到那里面有女人好吧!” 胭脂楼里罗裙摇曳,红袖轻舞,的确是有姑娘的。 这个,钦伏宸也不知如何解释好了。默默地上前将那窗户关了起来,反正,他是不会让她去的。 这窗乃是凡物,关了和没关对玄梦昔又有何区别呢? 看来,钦伏宸也是犯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倩影摇曳 春心荡漾 玄梦昔眼巴巴地望着胭脂楼那边热闹的紧,却被钦伏宸固执地堵在屋内好不郁闷。 难得来一趟人界,方才住店之前还口口声声地答应着要带她玩的,可这好玩的地方就在眼前却不让去,真是让人恼火的很。 双手托腮望着气定神闲在屋内喝茶的钦伏宸,玄梦昔嗲着声音开口道:“我饿了!” 钦伏宸眼皮都不抬一下,淡淡地说道:“你确定你会饿?你可是个魔。” “那个……从前是不会饿的……但是,但是我自从魔息暴乱之后,身体一直虚得很,又不能运用气息吸收灵力,自然需要吃些东西补充下啊!”玄梦昔被钦伏宸顶了一句,自然有些不服气,于是随口胡诌着。没想到越说竟是底气越足,最后说得跟真的似的,搞得她自己还真是觉着有些饿了起来。 听玄梦昔这么说,钦伏宸放下手中的水杯,看了看她的样子,倒像是真的饿了。 “想吃点什么,我让小二送到房里来。”钦伏宸说道。 送到房里来吃?吃东西都不让出门?亏他能想得出来!看来他是绝然不会带她去旁边的那个地方玩了。 “不用了,我不想吃了!”玄梦昔扭头赌气地说道,看样子有些生气了。 “哦,那倒是给我省银钱了。”钦伏宸轻轻笑了笑,听她这样说便知道了她纯粹是在找借口想出去,心里一直惦念着那热闹非凡的胭脂楼呢,于是打算再继续看看她后面还会耍什么小花招。 玄梦昔哼了一声,趴在桌上闷闷地不出声了,不一阵竟是睡了过去。 睡着了? 钦伏宸心中纳闷,真睡还是假睡了? 轻轻推了把,她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了。她的睡眠一直都好,从前在曲云峰上经常是说睡便睡的。莫非还真是累了睡了过去? 将她抱起轻轻放在了床上躺好,她果真是睡熟了。 这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这也能睡着,不是惦记着对面胭脂楼的热闹么? 在她脸上轻轻地掐了一把,起身唤了小二送了些饭菜和点心上来。虽说他们并不需要这些食物充饥,但是两个人若住在这里几日一点东西也不吃的话,也是会很让人生疑的。毕竟现在是在人界之中。 而且保不齐身边这只小馋猫睡醒了又想吃点呢? 合衣躺在了睡得跟小猪似的她的身边,钦伏宸其实难受的很。 那扇关着的窗,对玄梦昔而言是多余,根本挡不住她的视线。然而对于钦伏宸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对面胭脂楼里纤腰魅影,一声接着一声的欢愉娇喘,冲击着他的视觉和耳膜。挥手一道蓝光展开,在那窗边布了一个结界,将那迷情的红尘生生地隔在了外面。 但屋里烛在摇曳着,伊人就在身侧。淡淡的幽香在鼻尖萦绕着,燥热在身体内弥散开来,忽地就有些心猿意马。明明是微寒的初冬的天气,屋子里却四处弥漫了春的味道。这不是第一次与她同床共枕共度长夜,只是这个夜晚却不静谧,让他觉得比以往更是难熬。 身边熟睡的人儿向他靠了靠,撞到了他的怀里,是这般的柔软香甜诱人,仿佛直直地撞进了他的心上。拥着她,竟是不自觉地想起了陌岩洞中的那夜,他终是鲁莽了一些。对她而言,那样的初夜应是不美好的吧。 与她,应是有很多这样的机会的,却不曾草率地行事,只是想要身心完整的她而已。她的心她的身都应是完完全全地投入,而不是在被酒意催动或是神识模糊的时刻。那不是完整的她,也不是完整的爱。 身体里那份悸动与燥热继续燃动着,手情不自禁地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唇慢慢落在她的发上,耳边,颈窝……然而熟睡的她却无半点反应。 罢了。这也不是第一次这般躁动地吻着毫无知觉的她了,他晓得这也成不了什么事,她真是睡下了就很难醒来。 她从来不晓得,之前与她同榻而卧的每个十五之夜对他而言却是多么的难熬。她如蔷薇花般热烈地绽放在他的身边,却又总是睡的香甜而深沉,仍他如何热烈地吻着,都竟是不曾醒来。 她是这般的美好,他又如何睡的着。 起身将门打开,步入到走廊中让冷风吹走这一身的潮热,钦伏宸的忍耐已经临至极限。 冷静了一阵,再次回到房内,床榻之上竟是空无一人。 她一直在装睡?钦伏宸哑笑。 是的,她就在装睡。一心惦记着对面胭脂楼的热闹,又怎会睡得着。 不过她很意外,钦伏宸方才的举动让她很是意外。那游走在她身上的手,那落下的吻,还有他那滚烫的身体……回想起来心里有些得意,原来他竟是会这般的冲动。那从前他有没有这样过?还是今夜这凡尘也将他染俗了,将他心底那最原始的渴望激发了出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溜出来,还是赶紧去胭脂楼里瞧瞧去。 哪晓得刚到胭脂楼的大门口,便被一个抹了厚厚的脂粉的半老徐娘带着两个壮实的汉子给拦住了。 “这位姑娘,我们胭脂楼的大门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半老徐娘的老鸨挥着手中的帕子说道。 玄梦昔扔出一锭金子,不屑地说道:“怎么,还怕我给不起银钱么?” 客栈里头,钦伏宸就是拿这金子丢给掌柜的,那掌柜接到那锭金子之后,爬满皱纹的脸笑得跟花一样。她这才知道了凡世里有银钱就是大爷,想干嘛都行。 老鸨捏着金子笑了笑:“这可不是钱的事,胭脂楼的规矩不能坏,我们从来只接待男客的。姑娘这是想进去寻自己的小郎君吧,我劝姑娘还是算了。” 又将玄梦昔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那老鸨媚笑着继续说道:“姑娘生的这般可人,自己的小郎君却还要来咱们胭脂楼寻欢,想必姑娘应是那驭夫之术不如咱们胭脂楼的姑娘呢。” 老鸨说着凑到玄梦昔耳边低声暧昧地说着:“既是收了姑娘的金子,又不能让姑娘进去,不如我传授姑娘几招如何?保准让你的小郎君在你身上欲罢不能……” 玄梦昔听得面上一热,却又一头雾水,她不过想进去看看热闹而已,什么小郎君,什么驭夫之术,又什么欲罢不能? 不过方才这人说此处只接待男客,看来钦伏宸没骗自己,可里面明明瞧见也有女子啊! 盯着那老鸨的眼睛,玄梦昔乌黑的双眸瞳孔一缩,一字一句缓缓对她说道:“快,带我进去。” 那老鸨的忽然怔了一下,口中喃喃道:“进去?”忽然望着玄梦昔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起来,风情万种地一把拉住玄梦昔笑道:“这位爷,这边请!快快快,姑娘们,客人来了!” 老鸨身后那两个彪形大汉瞧着玄梦昔这般被拉了进去,不禁是面面相觑。今日是怎么了?怎么拉着个姑娘叫客人?以后这规矩还守是不守? 入到胭脂楼中,各种香粉味道扑面而来,一堆姑娘听到老鸨的召唤迎了出来,却在见到玄梦昔之后个个傻眼了。 她们的妈妈居然拉着个姑娘让她们招呼? 这…… 玄梦昔打量着热情迎出来却又楞在哪里的几个女子,个个都很是年轻貌美,打扮却都是差不多。穿着红的绿的粉的紫的黄的抹胸,半截酥胸都袒露在外头,外面套着同色系的薄透纱裙。纱裙里头的衬裙却只到大腿根部,雪白的双腿在纱裙之内若隐若现。领头的是个长相很媚身着红色纱裙的姑娘,手中托着的漆木盘子里盛着青玉酒壶,后面的几个姑娘手中各捧着晶莹的水果和点心。 这阵势玄梦昔见着都有些血脉偾张,那些个男子怎么受的住? 想到钦伏宸在客栈中闷笑着说着胭脂楼乃是喝酒作乐的地方,还是只有男人能进,玄梦昔忽然明白了,什么胭脂楼!不就是青楼么?难怪让他带自己来玩他死活不肯,那是啊,他要来这里的话也不会带上她啊! 玄梦昔虽说没有来过人界,但对此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个死钦伏宸,说话总是这般不明不白的,她还以为这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呢,方才还特地用了咒法蛊惑了这半老徐娘混了进来,如今在那老鸨的眼中她便是个男人。早知如此,她费这个力做什么。 老鸨见几个姑娘楞在那里,不悦道:“你们几个小蹄子今日是怎么了!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来招呼这位爷!” 几个姑娘互相望望,心道她们胭脂楼从来只接男客,这忽然来个女的怎么招待?她们真是没有学过。而且胭脂楼为了能让客人们玩的尽兴不被家中的妻妾找麻烦,是从来不会放外面的女子进来的。这个规矩从来没有破过,今日倒是奇了!难道这是个有着男扮女装独特癖好的俏公子? 领头的姑娘反应倒是很快,媚笑一声:“这般俊俏的公子,真是把我们几个姑娘都比下去了呢!”说着飞快地将托盘里的酒放在桌上,拉着玄梦昔在桌前坐了下来。后面几个姑娘见了,也扭动着腰肢迎了上来,将水果和点心摆了满桌,接着围到了玄梦昔的身边来了。 “红秀,你们几个好生招待着,这可是贵客!”老鸨嘱咐着那领头的红纱女子,接着对玄梦昔说道:“爷您玩的开心点!我就不打搅爷快活了!”说完欢欣地将那锭金子收到钱袋之中,跑到门口继续去迎客了。 红秀倒了一杯酒擎在手中,轻盈地一个转身便坐到了玄梦昔的大腿上,将酒杯送到了玄梦昔的嘴边媚笑着说道:“不知爷如何称呼?” 玄梦昔拧着眉毛瞧着这柔软的人儿扑到自己怀里,很是尴尬。转念一想,凭什么他们男人能作乐女人就不能呢?今日她便做一会男人又如何呢?她倒是要瞧瞧这些姑娘们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将那些男人们迷得七荤八素,连家中日夜相伴的妻妾都忘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胭脂楼上 脂粉飘香 “不知爷如何称呼?”红秀擎着酒杯,媚笑着问向玄梦昔。 “玄林。”玄梦昔缓缓地吐出两字,声音清脆,并未故意变作男声。 “原来是玄公子,奴家名唤红秀。”红秀继续媚笑着,见玄梦昔不去饮她手中的酒,又将那酒杯收了回来,自己抿了一口酒含在口中送到了玄梦昔的唇边,那双狐媚的眼睛满是期望地看着玄梦昔。 一般用了这招,男人们都会忍不住低头咬开她那夺人心魄的小嘴,将她口中的酒接过去的。可玄梦昔却只是神色凝重地望着那红秀。 垂目望着怀中这个娇媚的可人儿,她心中却燃起莫名地窝火。她想起了在曲云峰上桃林之中,钦伏宸曾经对她用过这一招。他这招可是从这红秀姑娘身上学的? 见玄梦昔居然不接自己口中的酒,红秀有些尴尬地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继续挂着招牌似的媚笑说道:“公子莫是不喜饮酒么?来,吃点点心。”说着,接过旁边一黄纱女子递过来的点心,含在口中又送到了玄梦昔的嘴边。 “又是这招?就没有新鲜点的?”玄梦昔皱着眉头说道。 红秀媚笑着将那糕点拿开,说道:“原来公子喜欢新鲜的。红秀近日学了支新舞,不如跳给公子看如何?” 跳舞,看看这些凡世的舞,也好。 玄梦昔身体往后躺了躺,靠在椅背之上说道:“恩,那你跳来瞧瞧。” 红秀从玄梦昔的身上爬了起来,打了个手势,旁边几个姑娘便麻利将隔间悬着的纱帘拉了起来之后退了出去。纱帘之内只余玄梦昔与红秀二人。帘外乐声渐起,红秀就立在她的跟前随着乐声有节奏地舞动起来。 扭动起水蛇一般的腰肢,红秀那丰臀轻轻摇摆,半露的酥胸也跟着不断地抖动,身上的钗环叮当作响。一边扭动,一边缓步上前。一个转身,身上披着的纱衣竟然慢慢地滑落在地,光滑的裸背展露无遗。 那摇动的丰臀在玄梦昔的身上来回蹭动,最后坐在了玄梦昔的大腿之上。红秀转身过来洁白修长的腿抬起张开,环在了玄梦昔的腰上,半露的酥胸颤动着跟着贴了过来,手圈上玄梦昔的脖子,带着挑逗的神情似乎在鼓励着玄梦昔埋头向下。 呃,如果玄梦昔是个男的,应该要流鼻血。 这就是凡界的舞?这也叫舞? 玄梦昔已然是完全看呆,她的舞艺师傅羲耀晗可没教过她这样的舞呢!纵然是魔界民风开放,她也没见过那个女子跳过这样的舞。 正想着,红秀胸前的那艳红的抹胸忽然松动了,慢慢地滑了下来,那胸前的柔软娇嫩在玄梦昔的面前颤动着,玄梦昔陡然被吓住了。是的,她是一个魔,但是她却从来没经历过这般阵仗啊! 红秀已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面前的玄梦昔赫然是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这让红秀好不懊恼。她可是这胭脂楼里的头牌姑娘,还没有哪个客人不醉倒在她的温柔乡里。这般见了她居然一动不动的客人,这还是第一回见。 红秀继续大胆地挑逗着玄梦昔,裸着身子贴近她,缓缓伸出指尖涂满蔻丹的手,沿着玄梦昔衣襟的领口滑下探进了她的衣内…… 手中摸到的并不是结实平坦的胸膛,而是软软的,和她一样!红秀愣住了。 面前的这个真是个女子,不是个男扮女装的公子啊! “啊!!!……”红秀花容失色地一把拢起衣衫,如同被侵犯了一般大叫起来。纱帘外的几个女子连忙跑了进来,接着那老鸨也闻声跑了进来,门口的壮汉也跟着跑了进来。 玄梦昔呆坐在椅子上不动,满眼困惑地望着红秀道:“红秀姑娘你惊叫什么?方才明明是你摸了我,我可没动手碰你。我都还没叫唤,你叫唤个什么?” 红秀瞪圆了杏目,结结巴巴地说道:“妈……妈……妈……” 老鸨狠狠地拍了她一下道:“哎呀,你妈什么妈,你无端端地叫唤什么啊,把客人都得罪了!” “妈妈,她……她是女人啊!”红秀委屈地急道。 “你是傻了吗?他明明是个男人啊!”老鸨被玄梦昔迷了神,只认定玄梦昔是个俊朗的俏公子,故而听到红秀这般胡说很是生气。 将红秀训斥了一番,老鸨挂着笑脸走到玄梦昔身边赔礼道:“这位爷,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红秀姑娘今日有些身子不适,怠慢了爷。我再叫个姑娘来服侍爷吧!那个,黄香,还不赶紧过来!”老鸨说着,连忙招呼那个身着黄纱女子来到了玄梦昔的身边。 玄梦昔撇着嘴站了起来,随手扔了锭金子在桌上说道:“罢了,无趣!扫兴。”说着,便往掀起那纱帘往包厢外走了去。 刚走到包厢外的回廊上,忽然一双手便搭在了她的腰上,玄梦昔扭头一瞧,一个醉意熏熏的男子淫笑着望着她说道:“小美人?新来的吧,这姿色日后定是要夺了那红秀的头牌啊!趁着你还没红起来,爷先尝一尝这滋味如何!”说着一把将玄梦昔抱了起来,回头朝跟在身后的老鸨喊道:“妈妈,这个姑娘今夜爷包了!” 一锭银子从那男子的手上抛了出来落在了老鸨的手中。老鸨捧着那锭银子眼见那人将玄梦昔抱了起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在她眼中玄梦昔乃是个男子,这人将他抱起来还给她钱是怎么个回事? 这死淫贼,可是不想活了。玄梦昔心中满是怒火,正准备下手好好治一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谁知道这淫贼忽然痛苦地大叫一声,仿佛抱了个烫手的山芋一般,猛地将玄梦昔高高抛起,那抱过玄梦昔的双手竟然断落下来血流了一地,手臂之上血肉模糊地露出了森森白骨。 而被他忽然抛起的玄梦昔,竟是又落在了另一个怀抱中。 “钦伏宸!”玄梦昔意外地唤道。 玄梦昔在钦伏宸的怀中,望着那没了双手的男子,忽然对那淫贼生出些同情来。虽然她之前也打算教训下那淫贼的,但是也没准备下这么重的手呢。那淫贼也就抱了她一下而已,而且也根本伤不到她一分一毫,钦伏宸就这般断了他的双手似乎残忍了些。一个凡人,没了双手以后不就是个废人么? “还望着他做什么,没要他的性命我已是手下留情了,这是他自找的,居然敢碰你。”钦伏宸满面怒色地说道,那样子似乎断了那淫贼的双手还不解恨。 那淫贼痛苦又惊恐地望着手无寸铁却又不知如何断了自己双手的钦伏宸,吓得连滚带爬地一边逃着一边喊道:“恶魔!你是个恶魔!这般狠毒,将来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恶魔?! 玄梦昔不解地指着自己问向钦伏宸:“那淫贼是说我么?他如何知道我是魔?话说我也不恶啊!” 钦伏宸被玄梦昔这话逗乐了,忘了方才的不快,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溺爱地说道:“你就是个小恶魔,谁让你偷跑到这地方来了,这是你来的地方么?” “咦,那淫贼并不是在说我吧,你断了他双手,你才是恶魔才对呀。”玄梦昔见钦伏宸提她偷跑出来的事,于是故意避而不答,继续纠缠着谁是恶魔的问题。 钦伏宸也懒得同她计较,直接抱着她走出了胭脂楼。 此刻是胭脂楼里,已是惊恐声一片。那回廊中血淋淋的断手以及那凄惨的惊叫,打断了楼中众多迷醉的欢愉。这从不平静的胭脂楼,可能接下来要平静一段日子了。 回客栈的一路,玄梦昔和钦伏宸也不再多说一句话,她佯装睡着偷跑到这烟花之地,如今又被他逮了回来,总归是不光彩,说多了也都是尴尬。 入到房中,钦伏宸却并不将她放下,也不开口说话。这气氛越是尴尬了起来。 “呃,那个凡人说的不对,恶魔是不会下十八层地狱的,恶魔要是死了是飞灰湮灭,没有什么地狱可下的。” 显然玄梦昔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在同钦伏宸没话找话说。 “学到了什么?”钦伏宸开口问道。 “啊?”玄梦昔被钦伏宸这忽然问出的一句问的一愣,什么学到了什么? “在胭脂楼中,你可学到了什么?”钦伏宸继续问道。 胭脂楼中,玄梦昔脑中浮起那红秀姑娘在自己面前扭动着腰肢衣衫慢慢滑落的画面,脸上蓦然就红云腾起。 咬着牙抬起头嘴硬地回敬道:“三爷你从那胭脂楼的姑娘身上又学到了什么呢?想来那些姑娘的招数三爷都见识过,又有何必多此一举地故意问我。” “你胡说什么呢!”钦伏宸本是故作正经地想同她开下玩笑,没想到她居然这般说话,不禁有些不高兴了。 “上回桃林之中,三爷不是用过红秀姑娘那招么?”玄梦昔挣扎着从钦伏宸的怀中跳落到了地上,愤愤地继续说道:“下回三爷想要尝试那些姑娘们的招数,直接去找胭脂楼里的姑娘就是了,烦请不要在我这里玩这些花样。” 桃林?钦伏宸想到那回桃林之中,她醉了向他索酒喝,他也是一时兴起借着酒意用嘴喂过她一回,怎么就扯到了胭脂楼的姑娘身上去了?他不禁哭笑不得。 瞧着她醋劲大发的样子,钦伏宸上前拉了拉她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了去。估计是方才忽然想起这事,真的生气了,以为他与胭脂楼的姑娘们有过什么纠葛。 这可真是说不清楚呢! 说不清楚怎么办呢? 用力地一把将她拉到身前拥入怀中,一手搂住了她细软的纤腰,一手死死地按住了她的头,不由分说霸道地吻她。 她那被束缚着的双手在他的怀中拼命地挣扎着,反抗着,却渐渐地,渐渐地,在他凶猛的吻中柔软了起来。 夜很凉很静,吻却是滚烫的。 第一百七十章 缠绵缱绻 烛影成双 她的唇被他霸道地吻得有些红肿,面上是娇嫩中带些窘迫的神色。方才她明明是生着气的,明明是在拼命地想要把他推开的,怎么忽然就使不出一点力气来了? 钦伏宸将她抱了起来,再往前半步便是床榻。 心跳得飞快,脸烧的绯红,呼吸有些急促。 忽然想到陌岩洞中的那夜,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她陡然又有些紧张起来。没有经历过的时候,总是有诸多美好的想象,却不知那欢好竟是并不轻松。 可望着他的身影在烛光中跃动,她身体里竟是生出一些的期盼,想要他继续的吻下去,想要他的爱不停顿下来。 就这般期待着,又紧张着。 她的身体像一团火种,等待着他的点燃,却又隐隐担心那疯狂燃起烈火所带来的焚身之痛。 想要他,却又有些害怕。 她清楚地望见了他深棕色眸子中映出自己的影子,那张脸庞紧张而又绯红,如同熟透的大虾。还有他眸子里高涨的狂热,那火苗在不断地被拔高。 她落在了榻上,身体微抖。 手将她散落的发拨开,头埋进了她的颈窝在耳边吻着,很轻很柔很烫,温柔得仿佛要将她的身体化开。 玄梦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尽量地让自己放松下来,不去想有多疼或许就不疼了吧。 火正一点一点地燃起,可钦伏宸的吻却又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发现他已经立在了榻边,并且将她从榻上抱了起来。眉头微蹙在她的耳畔轻声道:“你这一身胭脂楼里脂粉香味,冲的我有些头疼。” 今日在胭脂楼中,被各色姑娘们围着爬了一身,各种脂粉香味染在她的身上,确实杂成了浓烈的味道。只是近来玄梦昔的嗅觉不太灵敏,自己未曾察觉而已。 “有么?”玄梦昔拉起自己的衣衫仔细嗅了嗅,似乎是沾染了些胭脂楼的俗味,眨巴着眼睛故意对钦伏宸说道:“怎么,这胭脂楼的味道你不是喜欢么?” “不喜欢。”钦伏宸干脆地答道,接着抱着她往木兰屏风后走去。 屏风后半人高的大浴桶里头,浮满了幽香的冷梅花瓣,只是水已如这寒夜一般的凉透了。 钦伏宸掌中聚满灵力,掌心轻轻翻转向下,一片红光笼在那浴桶之上,不一阵里面的水便冒出白花花的热气来。 将她连人带衣丢到那浴桶里头,钦伏宸说道:“把那胭脂楼的味道好好洗洗,以后不许再去了!” 竟是命令的语气。他今日倒是处处显着霸道。 玄梦昔站在那浴桶之中,撅嘴道:“不说在人界不能用灵力么?你这怎么又能用了?” 其实她也晓得只是不能在凡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本事而已,此处并无他人,他这般也并无不妥。本想同他再顶上几句,但这温热的水中却舒适的很,也就懒得再同他说什么。 身上已是湿透,将那带着胭脂楼艳香的衣裙除下,整个人闭目闷头倒在了热水之中。水中有冷梅花瓣的香甜之味,清新又颐神,正好镇一镇满身被他惹起的燥热。 乌黑的长发在水中如同水藻一般散开,原本莹透雪白的肌肤因身体的躁动和热水的作用,泛着甜美的粉红。似乎,这水并未将她体内的躁动减去半分。 从水中浮了出来,长发带起了一串串水珠,沿着她的肩膀在她光洁的肌肤上往下滑落,最后又落回到漂浮着花瓣的水中。 双手从额上抚下,将面上多余的水滴拭去,慢慢睁开眼睛,却望见那晃动的烛光投在墙上的竟是两个重叠的影子。 浴桶中的水面忽然涨高了些,花瓣随着晃动的水面轻轻摇摆,发出微微的响动。 来不及转身,一个滚烫的身体便从背后贴了上来,将她在水中抱紧。柔软的吻落在了她的颈上肩上背上。那双拥着她的手如同鱼儿一般,在水中游走开来,在她身上轻抚着,让她忍不住的颤栗。 身体里的火再度被点燃,灵巧地转身过去,双臂缠在他的颈间,睁大有些迷醉的双眸直直地望着他,他忽地被她瞧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温柔地吻了上去,他唇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般傻看什么,把眼睛闭上。”说着搂紧了她柔软的细腰,唇往下滑落到了她胸前柔软盛开的地方。她的身体颤抖着,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在他温柔的吻中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不自禁。 今日他处事说话处处透着霸道,但此时的动作却很柔很轻,不似那夜在陌岩洞中那般的不顾一切地率性与疯狂。在温热湿滑的水中并不那般生涩,也没有之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疼痛,她心底隐隐的紧张慢慢地被他扫尽,渐渐地在他的爱里不断地沉沦。 浴桶中的水被激起层层的欢浪,水温随着一阵又一阵的轻吟声不断地升高。她的发上,一串串的水珠不断地滑落,不知是那浴桶中扬起的水滴,还是她额上落下的汗水。 “伏宸……伏宸……”她口中轻唤着他的名字,一声声地发自内心地呼唤着他。 烛光中两个纠缠的影子轻轻摇动,屋中弥漫着蒸腾的水雾,而水雾中尽是合欢的味道。 原来,两个爱着的人,是这般的浓烈。那是一种要将对方永远占有,将那人融进自己的身体的感觉。只想离对方近一点,更近一点。 这一夜,屋内缠绵热烈,屋外却冷雨飘飞。 清晨醒来,玄梦昔只觉得绵软无力。 此时钦伏宸在身后拥着她。昨夜他是彻底的释放,如今正沉沉地睡着。 这是第一次她醒着,而他却睡着。 怕惊醒熟睡的他,耐着性子合眼躺着,却再无睡意。脑中尽是昨夜欢愉的画面,怎么都挥之不去。 昨夜的他让她仿佛飘上了轻柔的云端,她情意浓重地不断地唤着他的名字,而这一声声呼唤却让他越发地猛烈。这一夜,竟是无休无止的欢好与颤栗。 玄梦昔睡不着,忍不住轻轻侧身过去面向他。 他睡得很安静,呼吸均匀而有力。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很是醒目,高挺的鼻梁下方薄唇上有着一处浅浅齿痕。 望着他唇上的齿印,玄梦昔忽地面上又有些发烫起来。这是她昨夜情迷之时咬下的,不止这一处,她还在他的颈上也留下多处这般浅浅的淤紫。 伸手去抚摸这那淤紫斑斓的痕迹,他却张开了眼睛。 低头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他轻声调笑道:“还想要么?”说着他搂在她纤腰上的手紧了紧,把她往他身前又挪了挪。此时她方才察觉到她整个人浑身都透着酸痛,似乎昨夜有些过份地放纵了。 相处了那么久,却不知道他的精力是这般旺盛。之前她酒后好几次对他百般挑弄,他都是怎么忍住的? 用力地推开他,从他怀中挣脱起身来,这才发现与他仍是赤身在锦被之中躺着。 扯了一把被角抱起来护住胸口,远远地隔着他,玄梦昔带着羞赧娇斥:“不要不要,难受死了。” 钦伏宸一手撑起头,斜望着她笑道:“难受?你昨夜可不是这般说的。” 被子被玄梦昔拖去了大半,只余半截锦被斜搭在小腹之下,他的身子大半赤在了外头。紧致结实的肌肉之上,皆是鼓起的斑斑伤痕。那是他在灵蝶谷中的痕迹,也是灵蝶谷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眼下与他这般的亲密缱绻,她忽然觉得,那些过去的已是并不重要了。他记不记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痛过,爱过,如今仍旧互相深爱着,就够了。 窗外雨声滴答作响,风呼呼地刮着,带着些刺骨的味道。 深秋与初冬交替之时,一场秋雨便是一场寒凉,一落起来就带着浓重的寒意。 路上那些撑着伞过往的行人都穿上了厚厚的冬衣,缩着脖子生怕那寒风钻进衣中。 对面胭脂楼中炉火烧的旺旺的,姑娘们仍旧着着薄透的纱裙。然门口迎客的老鸨和守门的壮汉却也都穿的厚实起来。 不过经那晚她与钦伏宸一闹,这几日胭脂楼果真是冷清了许多。 冷清的好,至少那些翘首期盼男人归家的妻妾们少过了两天糟心的日子。玄梦昔心中暗暗地说道。 “想什么呢?”钦伏宸从身后环住她的腰问道。 收回了思绪,窝在他怀中答道:“没什么,就是无聊的很。不知青姨何时回来,我们要等到何时呢?” 这几日一直下着细绵的冷雨,街道上的小贩都不出来摆摊了,整条热闹的街市冷冷轻轻的,果真是无趣得很。 因不能用灵力和护体气障惹人生疑,这般天气出门只能如那些凡人们撑着把伞。雨水将身上瓢得湿漉漉的,很是麻烦。 这几日出了两次门,一次是去了聚珍楼尝了一顿小镇上地道菜肴,一次是去霓裳轩去买了两件带毛的厚披风回来。 那聚珍楼的地道菜远比不上天虚殿中雪儿随手摆弄的小菜,而买的那两件厚披风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装装样子,他们俩人乃是又怎会惧怕这凡界的严寒?也就当初灵蝶谷中的寒冬让他们体验了一把寒意,因是六界之外断层空间的关系,他们自身的灵力被压制无法护体,故而需要厚厚的衣物进行御寒。 “无趣?”钦伏宸听玄梦昔这般说,抱在她腰上的那只手紧了紧,另一手缓缓滑入她的衣衫之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那找点乐子如何?” 第一百七十一章 雨过天晴 路遇孤女 接连下了几日的阴雨,天总算是放晴了。 这几日玄梦昔没少咒骂东海布雨的龙神,若不是怕暴露自己的行踪,依着她的性子是要去东海将那小龙神好好揍上一顿的。 当然这几日她咒骂的可不仅仅是那东海龙神,还有那让她又爱又恨的钦伏宸。 如今她总算是瞧明白了,他从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绝对都是装出来的。啧啧,这演技可是比她好上不知多好倍了。也不晓得这个人的脸皮究竟是有多厚,才能做到任由她口中不停地骂着,他却依旧搂着她不肯松手。 “钦伏宸,你哪是个神族的帝子,你分明就是个魔,是个大色魔。”玄梦昔在他的怀中扭捏挣扎着,口中不断地娇声骂着他。 他一面在她耳边吻着,一面低声说道:“是呀,你这个小魔女,我为你着了魔了,可怎么办?”说着,搂在她腰肢上的双手竟是飞快地上下游走,分别探入了她的胸前和裙内。 她的脸顿时烧的通红,拼命地想要挣脱出来,却被他越锁越紧。 “钦伏宸你快放开我啦,这大白天的,门都没有关!你可是疯了么?!”玄梦昔的身体在他的手中竟是不自觉地开始发烫起来,可嘴上却仍旧在负隅顽抗地骂着。 方才见放了晴,本是打算出门去逛逛的,玄梦昔还特地穿了一身红裙并披上了那日在霓裳轩新买的兔毛厚披肩。屋里的炭火烧的正旺,她雪白的小脸埋在毛茸茸的披风领子里面,被捂得粉扑扑的。站在虚掩的门边等着她出门的钦伏宸见她这幅样子,竟是又临时起意了。 玄梦昔的话刚落音,钦伏宸抬眼朝那门口望了一眼,一道蓝光推去,方才虚掩的门页竟合了起来,门栓也自动锁紧了。 “大白天怎么了,这也不是头一回。”他的声音有些撩人地在她耳边响着,滚烫的鼻息扑到她的耳垂上有些微痒。 他的手不断地深入,他的吻密集的落下,玄梦昔的骂声渐低,慢慢化为了酥软的娇喘,终是放弃了抵抗,最后身体竟是开始迎合他起来。 方才换好的衣裙又被他散乱开去,在榻边落了一地。在他的身下,她再一次抑制不住地颤栗和**,指尖在他的背上紧扣,慢慢划出一道道浅红而凌乱的甲痕,与他背上的伤痕杂乱在一起,似两股痴缠共生又纠缠不清的藤蔓。 又一次成功地征服了她,他赢了。 带着些许恼意,却又抑制不住心底不断漫起的幸福。这样的他,让她真是又爱又恨。 或许,从前真是把他给憋坏了,如今才会这般地放纵与不顾一切。 将他抱紧,忽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仿佛世间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他与她,只有他爱她。 这一番折腾下来,原本晌午要出门的二人,竟是到了暮色时分才从屋中出来了。 街上许多卖小玩意的摊贩都早早就收了档,玄梦昔噘嘴在街市上走着,心中不由有些小小的抱怨。 晚霞中,一瘦弱的小姑娘蹲在街边,面前放着个大竹篓子。小姑娘见玄梦昔和钦伏宸走了过来,主动怯怯地问道:“哥哥姐姐,你们要不要买新鲜的萝卜呀,我亲自从后山挖来的。” 见到这小姑娘主动向自己叫卖,玄梦昔顿时来了兴致,走上前去一瞧,那篓子里头装的全是大大小小并不齐整的野萝卜,瞧上去卖相并不太好。 见玄梦昔走上前去看,小姑娘窘迫地捏着衣角解释道:“姐姐,这萝卜瞧着不好看,吃上去还是很脆甜的,不信你试试?”说着从篓子里随手拿了一根小萝卜递到了玄梦昔的面前。 玄梦昔这才注意到小姑娘那握着萝卜的手指红肿着,指甲盖都翻裂开了,指尖结满了血痂。想来这些萝卜全是她徒手从山里头挖出来的。再仔细瞧瞧这小姑娘,衣衫很是单薄,额上有些擦伤,嘴唇都冻得有些乌紫了。 太阳一落下,天就越发冷了。这个时候街上摆摊做生意的人大多都了收档,这小姑娘还在独自守在这里卖着徒手挖来的萝卜,想来便知这定是个可怜的人儿。 心一软,接过那递上来的小萝卜随便尝了一口,便对那小姑娘说:“恩,味道不错。” 小姑娘开心地笑道:“姐姐要不要买点?” “恩,我全要了。”玄梦昔点头道,说着拉了拉旁边钦伏宸的衣袖。 “全要?”小姑娘有些意外,接着欢欣地蹲下身去,将篓子里的萝卜费力地抱了起来。 钦伏宸从袖中摸出了一锭金子来递给了玄梦昔,接了那小姑娘手中的大竹篓子。玄梦昔接着将那金子放到了小姑娘满是血痂的小手中。 小姑娘瞪大眼睛望着那锭金子,惊恐地对他们说道:“姐姐不用这么多啊!我这只是萝卜,又不是山参。” “小妹妹你这萝卜可是上好的野生萝卜参,而且又甜又新鲜,值钱着呢。给你这些钱一点也不多,你就尽管放心拿着吧。”玄梦昔笑着随口胡诌道,接着解下自己的厚披肩给小姑娘披上,继续说道:“天冷,赶紧给你娘抓了药回去吧。” “姐姐你怎知我娘病了?”小姑娘惊讶地问道。 “若不是你娘病了,怎么舍得让你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在冷天里出来挖萝卜卖。好了,快去吧。”玄梦昔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说道,这随手一摸却带着一片紫光,小姑娘脸上和手上的伤都在瞬间愈合并消失得毫无踪迹了。 手捧着那金子,小姑娘的眼中忽然含上了泪,扑通一声双膝跪下,给俯身给玄梦昔叩了几个响头,感激道:“多谢姐姐,姐姐真是活神仙!” 扶起那小姑娘,玄梦昔疼惜地说道:“快去吧,你娘还等着你呢!” 小姑娘再拜了拜,捧着那金子飞快地往药铺去了。 望着那瘦小的身影,玄梦昔忽然长叹了一声。今日能帮这小姑娘一时,却终是帮不了她一世。方才稍稍一探,便知这小姑娘命中孤苦,便是有了金子有了药,也只是能让她病重的娘亲多活几日。她娘亲终究还是要舍她而去的。 一个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她再清楚不过了。她身边还有素姨照料,这小姑娘却是没有一个亲人,连温饱都是问题。 钦伏宸自是瞧出了她的心思,开口道:“这是凡世,人皆有其命格。命理之事,我们皆不得插手的。你方才当着她的面用了灵法给她治伤,已是犯了忌。” 心中苦笑了一声,她又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这般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却又束手无策,总是于心不忍的。 见她情绪不太好,钦伏宸逗她道:“这么多的萝卜,吃完你都要变兔子了吧。” 玄梦昔从那篓子里拣了一根萝卜拿在手中啃着,无所谓地说道:“干嘛一定要吃完,难得来人界一趟,我总是要带点东西回去留个念想的。” “这凡世的东西,过些日子都烂掉了,你还想带回天界去?”钦伏宸不可置信地说道,她能有这样的古怪想法脑洞也未免太大了些。 “你不是有锦云囊么?把东西放到里面不就成了。” 提到锦云囊,玄梦昔有些黯然。 有娘的孩子就是好,能有娘亲亲手编织的锦云囊随身囊括万物。当初在桃林赌局之中,钦伏宸一下子从身上拿出一堆东海神珠,那时她还傻乎乎地说他像东海神龟下蛋似的,后来才知道那是他身上带着凤后亲手编织的锦云囊。 她多想有个那样的锦云囊啊,这样就能将他送的乌木古琴,还有天启帝君赏的龙灵宝剑一并装入其中带在身边。 但她的娘亲走的早,而素姨乃是妖界中人,没有天界二族编织锦云的本事。至于她的爹爹,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又怎会关心她有没有锦云囊。 这便是有娘和没娘的区别。 “又在想什么呢?”钦伏宸轻轻捏了捏她的下巴。 回过神来,发现钦伏宸手中的大竹篓子已经不见,想必他已是连萝卜带篓子一并收入了锦云囊内。要知道锦云囊向来都是用来收宝贝的,除了洪荒宝物能直接被收入体内之外,其余的宝贝都是收到锦云囊内的。 也难为了钦伏宸的那些宝贝,竟是和一大篓子野萝卜挤在一处。 想到此处,玄梦昔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了,心中也顿时释然了许多。 “没事,就是羡慕你这个有娘的孩子。”说着往他身边挤了挤,带着些讨好的口气继续道:“你的琴艺得了凤后真传,你可曾学到你母后这织锦云的本事?” “我一个男人学织锦云做什么?”钦伏宸不解道,“那都是女孩学的东西好吧,而且都是出嫁的时候母亲方才传授的。” 其实玄梦昔也知道,不过就是随口问问而已。听他这般说,她叹了口气道:“哎,看来我想要个自己的锦云囊是不可能的了。” 知道她母亲早已故去,却并不晓得她竟是连锦云囊也没有。听她这般说了,他倒是有些意外。 眼中带着笑说道:“想要锦云囊这有何难?让母后给你织一个呗。” “凤后给我织锦云囊?”玄梦昔意外道,“开什么玩笑!” 钦伏宸继续笑着:“婆婆给儿媳织个锦云囊,有何不能?”说着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将她裹紧。 儿媳?听钦伏宸这般说,玄梦昔面上陡然红云腾起。有些尴尬地转而指着身上那披风说道:“我不冷啊!不用这个。” “让你披着就披着,要乖。”他用有些疼溺地语气命令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 再访青姨 天火加身 街市上的灯笼都悬了起来,昏暗的街道被各色的灯笼照亮。只是这初冬时分入了夜,街上往来的行人比平素清减了好几成。 走到街尾僻静之处,钦伏宸也懒得继续七拐八弯地去绕那些小巷子,身形一晃化作一道蓝光,拉着玄梦昔直接落到了一处宅子门前。 玄梦昔认出这是那日他带她来寻过青姨的地方,于是激动地问道:“青姨可是回来了?” 钦伏宸点点头应了一声,接着往前一步扣响了面前的木门。 “你怎知青姨回来了?”玄梦昔继续追问钦伏宸,正说着面前的门已经开了。 开门的仍是那个凡人小童,只是此时他的手中多了一个灯笼。见到钦伏宸与玄梦昔之后,他丝毫不意外,似乎早就知晓了他们会来的样子。也不同他们废话,直接招唤道:“来了?随我进来吧。”说着便将二人领进了宅子。 一入宅子,便是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院子里种着各色草药,昏暗的夜色中瞧着并不分明,只是感觉在灯笼的光晕之下,那些草药皆是散发出浓烈的气味。 宅子内部瞧着很是普通,和巷子里的普通人家并无不同,只是比前头几家要稍稍地宽敞一些。可这瞧着普通的青瓦白墙,玄梦昔竟是如何也看不透。想来应是有其不凡之处,怎么个不凡之法她却说不上来。 钦伏宸一路走着,也一路不断地观察着四周,看样子他也是第一回入到这宅子中来。 他既是第一回来,这么说来他和那个青姨也不是太熟咯,那他又如何晓得青姨有本事能治她这魔息四散的毛病呢? 正想着,小童已领着他们入到了宅子的正堂之内。 小童招呼二人坐下,接着奉来了花草沏成的药茶。 “二位请稍后,青姨内堂还有个病人,等忙完了自会过来接待二位。我还要去煎药,便不相陪了。”说完,便飞快地跑去忙着煎药了。 手中的茶闻着与苦药无异,尝起来却透着甘甜,而且饮下之后让心情莫名地变好,漫长的等待竟是没有一点烦闷的感觉。慢慢地喝着茶,继续追问起钦伏宸:“你今日是怎知晓青姨已经回来了?” 想不到他却是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就是不肯爽快地说出来。于是玄梦昔也就懒得再继续去问了。想来他就是暗中用了灵力去查探了吧,没有什么好深究的。 候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听到有细碎的脚步声往此处而来,想来应是青姨过来了。 夜风中清浅的药香浮动,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正堂之中。 “小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梦昔惊讶地站了起来,出现的人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是今日在街市之上遇到的那个卖萝卜的小姑娘。方才那细碎的脚步声原来是她。 上前拉着那小姑娘的手,玄梦昔关切地问道:“你可是带你娘来找青姨瞧病的?” 小姑娘笑着不语,只是望着玄梦昔不说话。 钦伏宸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说道:“青姨,您就别在戏弄她了。她心思单纯得很,可不是装的。” 青姨?在哪里? 玄梦昔四处望了望,这屋子里就他们三人,于是惊讶地望着钦伏宸,再回头时手中牵着的却已经不是方才那个惹人怜惜的小姑娘,而是……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青衣,瞧着很是清爽素净的样子,一头青发挽起,发髻上簪着一支银中镶翠的步摇。青发下的那张脸,生的与胥凤帝后一模一样。 “凤后娘娘!”玄梦昔吓了一跳,立马松了手后退了几步。 那青衣女子笑着对钦伏宸说道:“宸儿,这小丫头倒是有趣的很,你在哪里捡来的这个宝?你这小子肯带姑娘来我这儿这倒是头一回,稀罕呢!” 居然叫伏宸叫得这般亲昵,看样子很熟啊!玄梦昔不解地望着钦伏宸,等着他的解释。 钦伏宸走上前去,拉起玄梦昔的手道:“这是青姨不是母后,青姨是我母后的孪生妹妹。” 玄梦昔曾经听闻过天龙的胥凤帝后与胥仪帝后乃是一卵双生的孪生姐妹,只是发色一赤一青略有不同而已。照此说来,眼前这位应是天龙的胥仪帝后才是,怎么钦伏宸又唤她青姨?而且胥仪帝后应是在天龙紫微宫才是,怎么又会身居在这人界的凡世之中? 知道玄梦昔心有不解,钦伏宸低声耳语道:“回去再慢慢同你细说。”接着转而对青姨说道:“青姨,这是小昔。你那一大篓子野萝卜还在我的锦云囊中被她当宝贝收着呢,她还说要带回天界去。青姨你下回能换换花样卖些轻巧些的东西么?” 听钦伏宸这般说,玄梦昔有些尴尬,冲着青姨笑了笑并行了个礼。 青姨笑着道:“行了,都坐下说话吧。你呀还没有这小昔姑娘有眼力!我卖的那可真不是萝卜,而是上好的野参,值钱着呢!” 原来钦伏宸早就看出了街市之上那个卖萝卜的小姑娘乃是青姨所化,故而见玄梦昔用灵法为她治伤也并未加以阻止。天界之人在人界当众展露灵法乃是大忌,若不是知晓那小姑娘是青姨,他断然是不会允许玄梦昔这般冒险的。 青姨望着钦伏宸紧牵着玄梦昔的手,调笑中又带着些无奈的口气说道:“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让人省心,这回姐姐定是要头疼死了吧。你小子可是不敢带她去见你父君和母后,这才想到躲到我这里来了吧?” 看来,青姨已是早知晓了玄梦昔是魔界之人。她如今魔息四散,只要是天神都很容易分辨出她的身份。 “不,青姨,我没打算躲。我想要带小昔去见父君和母后。只是她如今气息四散不受控制,去往神界太过惹人瞩目。您可是与医神华甫齐名的医圣,一定有办法控制她四散的气息。还望青姨能帮宸儿这个忙。”钦伏宸言辞恳切地求着青姨。 听钦伏宸这般说,青姨走到玄梦昔的身边,从钦伏宸的手中接过玄梦昔的手腕把在手中说道:“我瞧瞧。” 一道青色的亮光从青姨的指间流出,沿着玄梦昔的手腕慢慢向她的身体内部游去。定神把着玄梦昔的手腕探查了一阵,青姨的表情竟是越来越凝重,眉头蹙起,时不时地抬眼观察一下玄梦昔面上的神色。 见青姨这副模样,钦伏宸开始有些紧张起来,担心玄梦昔的身体又出了什么新的毛病,却又不敢打断青姨,只能耐着性子候在一旁。 不一阵那道青光便回到青姨的手中,可此时青姨望着玄梦昔的眼色却是忽然一变,很是警惕地将搭在她腕上的手转而擒在了她的脖子之上。 “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宸儿究竟又有何目的?” 青姨这忽然的举动让玄梦昔和钦伏宸都大为意外。钦伏宸拉住青姨的手喊道:“青姨,您这是做什么?” 见钦伏宸上前想要维护玄梦昔,青姨擒在玄梦昔脖子上的手紧了紧,玄梦昔顿时痛苦地哼了一声,钦伏宸立马不敢继续妄动了。 青姨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我在人界看尽了凡世百态,自是知道这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哉,故而你生着这样一张脸我也只是以为是凑巧罢了。没想到你竟是三魂六魄半魔半妖,想来你这张脸也是有人故意为之吧!说,谁指使你来的!” 青姨说着,手中忽然出现了一团天火。那火焰如同一条红色的绸带,将玄梦昔缠紧并剧烈起燃烧起来。 玄梦昔的衣衫瞧上去丝毫无损,可那天火烧却直接烧进了她的骨子里头,疼得她面青唇白,额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来。双唇颤抖着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有人指使我做什么,我也没有什么目的。” “青姨,你在说什么呢?快放开小昔!你这样会伤到她的!”钦伏宸也不太明白青姨说的什么三魂六魄半魔半妖是什么意思,青姨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只是一门心思地在担心玄梦昔的安危而已。 “宸儿,这女子给你使了什么媚术吧,此事你不要再插手!” 见钦伏宸想上前靠近天火中的玄梦昔,青姨挥手便是一道结界,将钦伏宸隔开了去,不容他继续靠近玄梦昔。 “青姨!……”钦伏宸被青姨陡然隔在了结界外很是急躁起来,看着玄梦昔渐渐涨红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便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猛然地引动了体内护元珠中的洪荒灵力,飞快地破了青姨的结界闯了进来,将那被天火缠身的玄梦昔拥入了怀中。 “宸儿!你不要命了!”青姨惊叫道。怕伤及钦伏宸,只好立马撤掉了缠在玄梦昔身上疯狂燃烧着的天火。 “青姨,你要烧她,便先烧我吧!”钦伏宸搂着玄梦昔望向青姨,一副誓要与玄梦昔同生共死的模样。 青姨方才对玄梦昔的所为让钦伏宸不免有些怨气,却又不好再说什么。他以为青姨素来心境恬淡,有医者之心,不会计较玄梦昔是神是魔的,故而他才大胆地带玄梦昔来求助青姨。如今看来他觉得他是大错特错,这些个神祗们,有谁能容得下魔界之人? “罢了,青姨既是不愿意出手相帮,那我们再去想别的法子。我定会带你回神界,向父君母后请旨娶你的。”钦伏宸抱起玄梦昔,也不与青姨告别,起身便准备离开。 “伏宸……”玄梦昔窝在钦伏宸的怀中,漆黑的眸子里含着泪。有些委屈,更多的却是感动。他能一次又一次不顾性命地如此护她,她今日便是被这天火烧死了也是无憾的。 只是她与这青姨无怨无仇,青姨何至如此?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妖体魔魂 不堪重负 玄梦昔原本体内的魔息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本是平顺了许多,已不会在体内随意的暴走,只是有些轻微的外泄而已。但方才在天火中一烧,她不但骨头疼的厉害,体内的魔息竟是也开始不安分地扑腾起来。 不想让钦伏宸担心,更不想被青姨瞧出她的窘迫,她窝在钦伏宸的怀中咬牙拼命地压制着体内不断窜起的焚心之火。然而越是压制,那魔息越是反扑得厉害,意识竟是开始模糊起来,眼前钦伏宸的脸居然出现了重影。 玄梦昔啊,不能啊,不能再让魔息控制你自己了。 她心中默念着,暗自开始引动体内斩神刀中的洪荒灵力来压制那疯狂的魔息。强大的洪荒灵力铺天盖地在体内展开,将那如火焰般窜起的魔息瞬间包裹起来,一点点起将胸中的那团火焰掐灭。 眼中钦伏宸的脸又变得清晰起来,似乎一切都开始好了起来。 然火是没有了,但体内的洪荒灵力又开始泛滥成灾。那强大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出了之后就再也关不住,不断地在将堤坝的口子撕开,从四面八方聚拢来汇入她的身体之中。 她感觉涌入她身体的不仅仅是斩神刀中的一股力量,而是三股,那远在魔界的混沌钟和乾坤鼎中的洪荒灵力似乎也在受到召唤与牵引,往她身体中汇聚而来。 不,不止三股,竟是四股! 怎么会? 她惊讶地望着钦伏宸,此刻那护元珠竟是从他体内浮了出来,悬在了她面前不远处缓缓转动着。原来钦伏宸察觉了她的异样,也正在用护元珠帮助她压制体内的魔息。 他本是出于一片好意,但是此刻四股强劲的洪荒灵力同时汇入身体之中,玄梦昔觉得自己小小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么强大的力量,所有的经脉和血管都似乎在迅速地膨胀着,感觉随时都可能要爆炸开来。 头疼,头好疼。 她双手抱着头,将头埋在钦伏宸的胸口。 该死!那股不灭的魔息暗火此刻又烧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为疯狂,在她体内与洪荒灵力纠缠在一起,一点点地搅乱着她的意识,撕裂着她的神经。 慢慢地这几股力量一并汇聚在她的丹田之处,化成了一个内黑外红的光球。光球在她的丹田处不断地膨胀变大,一阵又一阵犹如冲击波一般的力量从她的丹田之处扩散到全身。 那力量冲击扩散一次,带来的便是一次全身的剧痛。她似乎听到了自己骨头碎开的声音,还有身体里头血管爆裂的声音。 眼中有温热而湿润的液体不自觉地流了出来,是泪么?她伸手摸了一下,手中摸到的却是一片腥红! “小昔!……” 她隐约听见钦伏宸带着慌乱疯狂地呼喊着她的名字,但他的声音却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般,那一声声的呼唤听着一点也不真切。 那些温热腥甜的液体渐渐地也从口鼻之中涌了出来,呛得她咳嗽起来。剧烈的咳嗽让口中的鲜血更加凶猛地涌出,将胸前的衣襟都染透了。 还好,今日穿的是一身红衣。只是他素有洁癖,该是把他的衣衫也弄脏了吧。 想开口再同他说些什么,口中却满满的都是不断涌出的鲜血,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睛被血蒙住了,眼前的钦伏宸影子越来越模糊起来…… 钦伏宸跪倒在地上紧紧拥着她,止不住颤抖的手轻轻擦拭着她眼口鼻中不断涌出的鲜血。 慌乱,无措。 心底漫起从来没有过的惶恐。 他害怕了,害怕失去她。 泪,如雨点般地从他的眼中滑落,落到了她的眼中,一滴滴地落进了她的心里。 忧伤的目光穿透蒙眼的血污努力看向他,映入眼中的他却是绯红晃动的影子,已经看不清楚他俊朗的模样了啊!但即便是这样,她也好想再看多他一眼。 那坠落进眼中滚烫的液体,是他的泪么?灼的她心里好疼。这疼痛竟是比身上那一阵阵碎骨裂筋的痛还要剧烈数倍,让她有些无法忍受。 他哭了么?不想让他落泪呵!更不想让他伤心难过呢! 眼角又开始不断涌出了滚烫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滑落在脸颊之上,而她却已是分辨不清,流淌在自己面上究竟的是血,还是泪。 不会就这样与他分别了吧?她还没有看够他,还没有爱够他啊!还有好多好多的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呢! 她想告诉他曲云峰上的那个长梦是真的呀!他已经在灵蝶谷中娶了她了。那晚她一身嫁衣是那么的美,他却竟是忍住了没有碰她呵!如今她的人她的心都完完整整地交给他了,只是这美好的日子太过短暂,就像那燃在夜空中的烟火,璀璨、热烈,却转瞬即逝。 老天为何要这般残忍,让她与他一次次地忍受这痛苦的分离? 她不想死,她还想活着啊! 伸手想去接住他如雨点般落下的泪,但手方才抬起便又无力地垂下了。眼皮越来越重,想继续看着他,眼睛却再也睁不开了。 “小昔,不要……!小昔,睁开眼睛看看我!……”他疯了似的呼喊着,她却已是没了任何反应。口鼻之中的血仍旧继续流着,在他蓝色的衣衫之上开出一朵朵艳红的花,像极了她额上那抹鲜红的蔷薇印记,慢慢地在他碎裂开的心底绽放着。 他抱着她,最终绝望乞求青姨道:“青姨,求你救她!青姨!宸儿求你了!救救她!” 见此情形,青姨终是不忍心了。 不论钦伏宸怀中这个女子是受谁指使因何而来,她分明地瞧见了他们的情是真切的。爱得这般浓烈的两个人,在这神界之中已是许久许久未曾见过了。 身为医者,又岂能真的见死不救?当初为了救人连天规都犯下了,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青姨走上前去,封住了玄梦昔的所有经脉,血终于不再继续从她口中涌出了。握起她的手腕细探了片刻,对钦伏宸说道:“赶紧把护元珠收回去,她是承受不住你护元珠中强大的洪荒灵力,你这会要了她的命的!” 钦伏宸只知护元珠能救人于生死之间,却不知这竟会害了她。惊愕地紧将护元珠收入体内,听从青姨的吩咐将玄梦昔抱入了内堂之中。 青姨屏退了内堂中的所有的人,尽管钦伏宸不想放开玄梦昔,但他知道青姨在救治之时从不留人在旁。为了救她,他即使不舍也不得不暂时把她放下。 候在内堂之外,每一寸时光都在割痛他的心。他抄过无数的经书,心中却从不曾有佛。此刻他竟是在心中默默地祈祷,将那些烂熟于心的经文一遍遍地在心底颂念,只希望能换得她的平安。 小昔,一定要平安!一定要平安活着! 活着,要好好地活着。 她的心底也是这样说。 如果这便是命,如果真的就这样灰飞烟灭了,她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周围很黑,意识很模糊,眼睛想睁却睁不开。 身上每一毫每一寸都在疼,但想到或许再也见不到钦伏宸,她的心却更是更疼。 丹田之处那团火还是在烧着,似乎要将她身体里的所有都燃成灰烬才肯罢休。 黑暗中投下了一道光晕照在了她的身上,立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紫衣女子。 熟悉的眉眼,温柔的神色,那是梦中母亲的样子。 母亲,竟是见到母亲了呵! “母亲,好疼。”她靠在母亲的怀抱中委屈地说着。 “小昔,很快便不会疼了,快了。” 一双温柔的手在她脸上轻轻地抚摸着,身上渐渐有了凉意,慢慢地竟然感觉身上的痛楚减轻了几分。 忽然一道银光如闪电般地划破了黑暗,瞬间化作了一条逶迤的银蛇往她的身前蹿来,在距离一丈之遥的地方,她终是看清了那并非闪电,更不是什么银蛇,而是一根形似椎骨的银色九节长鞭,鞭身之上缠绕着青色的龙纹。 九节长鞭在她的身前扬起,鞭尾似乎甩入了天际,在那无边的黑暗中搅弄着,形成一圈一圈螺旋状的光晕。无数的光晕中,那长鞭忽然落下,往她与母亲的身边而来。 “小昔,快走!” 母亲一把将她从怀中推开,飞身迎着那银色的九节长鞭而去。紫色的衣裙在光晕之中飘舞着,仿佛要直接凌云于那九天之上。银色的长鞭落在了母亲飞舞的身影之上,如打落了一树繁花,那些腥红花瓣在微亮的光晕之中纷纷落下,犹如漫天的花雨,而母亲的身影却是再也不见。 “母亲,不要丢下小昔,小昔害怕!母亲……” 她绝望地呼喊着,却再也听不到母亲柔声的回应。那些光晕与花瓣也慢慢地消失不见,周围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疼,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疼又开始遍及了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内堂紧闭的门终于开了,青姨从屋内走了出来,面上带着写倦色,神情瞧上很是沉重。 钦伏宸奔了上来焦急地问道:“青姨,小昔怎么样了?” 青姨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她体内的经脉和骨头都碎成渣了,如何救?洪荒灵力乃是混沌天地的共源之力,她一个小妖的身体,承载着魔族的魂魄已是超重负荷,又如何能再承受这么强大的洪荒灵力?” 第一百七十四章 肝肠寸断 劳燕分飞 听到青姨说无法救治玄梦昔,钦伏宸的整颗心都仿佛碎成了渣,疯了似的想要冲进内堂之中,根本没有听到青姨后面所说的话。 玄梦昔明明是个魔,怎么又成了小妖了? 他无心去理会,他只晓得若是她没得救了,他的心也便跟着死了。她是魔是妖又有何区别? 连与医神华甫齐名的医圣青姨都不知如何救她,钦伏宸心中唯一残留的一点希望被彻底摧毁。 真的要失去她了? 他无法接受,亦是无法忍受。 想要冲进去,即便是她的身体没了温度,也想要紧紧地抱着她。 他害怕,再晚一步那没了温度的身体都再也拥抱不到;他害怕,她会一点一点的消散在空气中,再也寻不到踪影;他害怕,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般的害怕过。 可青姨却将去路拦住,不让他入到内堂半步。 “青姨!让我进去!” 他竟是冲着青姨咆哮起来,看来他真是要疯了!喉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哇地一下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青姨迅速在手中捏了一个诀,指尖灵光忽起,在他的神穴之上轻点了几下,稳住了他的心神。 “宸儿,你这般冲动,可是不想她活了?”青姨厉声喝道。 面对如此失常的钦伏宸,青姨心中很是忧虑。 他在这个女子身上陷得如此之深,如果让他的父君和母后晓得了呃,会是怎样的结果?谁没有过情犊初开年少荒唐的时候?年轻人玩闹一下,她自是觉得无可厚非,不会多加计较什么。 可钦伏宸虽不是天龙最得宠的帝子,但是却也是纯正的嫡神血脉。他的父君又怎会容许嫡神血脉被一个妖体魔魂的女子混乱? 五万多年前,已经因一念之差导致了一场悲剧,眼瞧着身边之人就那样堕入苦劫丢了性命,自己也因此而被罚入凡世赎罪五万年。如今虽说恢复了真身与神格,却永生不得在神界行医。现在她能做的,也就是隐在凡尘之间悬壶济世,帮助凡胎俗人瞧些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小毛病。 当年神界的妙手医圣青鸾,早被人遗忘,如今剩下只有紫微宫中一无是处的天龙帝后胥仪了。 眼下玄梦昔纵是难救却也并非完全没救,只是青姨心中在犹豫。钦伏宸对这女子用情这么的深,口口声声要娶这女子,而这女子的身份又这般可疑,若是救了会不会再次酿成一场祸事?可若是不救这女子,看钦伏宸这情形,真是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这年轻气盛为情所困的孩子,会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救是不救?青姨很是纠结。 钦伏宸被控住了神穴,加之青姨一声呵斥震回了几分神识,只是双拳紧握满眼悲色地望着那内堂深处,不再贸然上前。 良久,他颤抖着声音问向青姨:“青姨,我要怎么做?要怎样才能救她?” 钦伏宸乃是青姨瞧着长大的,看到他这副样子,她的心不禁又软了下来。不知是对是错,更不晓得前路如何?只是,若是此时不帮他,这孩子便毁了。 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青姨缓缓说道:“她的妖体已毁,若要重塑也不是不能,只不过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了。只是……” 听到青姨说玄梦昔还有救,钦伏宸的将死之心又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只是什么?”钦伏宸急切地追问道。 “只是即便妖体能够成功重塑,她的身体却再也承受不住如今的魂魄和体内衍生的灵力。”青姨继续说道。 “什么意思?”钦伏宸口中这般问着,貌似不明白青姨的话,但心里却在颤抖。 身体承受不住如今的魂魄和灵力,那她的魂魄和灵力何处安放?没有了魂魄的躯体,和一个活死人有什么区别?那还会是原来的小昔么? “宸儿,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青姨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是重塑她的妖体,还是放手让她安安静静走,你自己决定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钦伏宸紧握的双拳的手指指甲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头,血一点点地从掌心渗出滴落在了光洁的石阶之上。 青姨转头不看钦伏宸,狠心地说道:“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你若想留她的身体,我可以尽力一试。除此之外,也帮不了你们更多了。” 方才在内堂青姨尽力帮玄梦昔暂时护住了心脉与神识,同时也察觉了在她的体内不止一股洪荒灵力在作用着。 青姨一直对她妖体魔魂之事很是疑虑,觉得是有人刻意为之,然后让她通过接近钦伏宸来祸乱神界,甚至达到一些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但是一个受人牵制指使的魔界卒子,又哪里来的本事去牵动如此之多洪荒灵力?如果是被人强行注入她的体内,似乎也并不合理。如此珍贵人人想要得之的洪荒灵力,谁又会弃而不用送给一个小卒子? 她不是一个小卒子,她到底是谁? 明明是妖体却无妖元,体内的三魂六魄皆是源自带着魔性,明显是通过外力强行将魂魄与身体结合。如果她是魔族,那么她的魔体真身究竟去了何处? 这破碎不堪的妖体,即便重塑了也不过是如同凡胎一般脆弱,对她来说已是没有任何用处了。她的魂魄以及体内魔息与洪荒灵力凝成的真元,会瞬间将那重塑的身体摧毁。那时,她和现在是一样的结果,或许会死得比现在更加的痛苦。 真正能救她的唯一途径,便是寻着她的魔体,那才是她魂魄的归宿。可青姨却怀着私心瞒下了。 “救她,我不要她走,我要她留下。”钦伏宸沉默了片刻,忽然很是平静地对青姨说着。 毫无意外,她知道钦伏宸会这样选择。 他一定会选择重塑玄梦昔的妖体,青姨正是打算给他这样一具没有魂魄的躯体。 一个活死人,一个心里安慰,青姨要以此来换他的平安。 “好,青姨帮你。只是重塑妖体,需三百年之久。”青姨转身背对着钦伏宸说着,尔后慢慢往内堂行去。 三百年,时间会冲淡一切。 他的情会淡,他会渐渐忘了她,慢慢地从伤痛中走出来。 然后,那时再让他坦然地亲手放她走吧。 此刻,青姨的心也有些痛了。她在违背着一个医者的良心,她是在见死不救。 她在,故意拆散他们。 宸儿,你不要怪青姨狠心呵,她心里默默地说着。 “好,三百年后,我来接她。”钦伏宸红了眼眶,却没有落下眼泪。只是那紧握的手心不断地有血落下,在青石台阶之上如红梅花开,落成一幅凄美的画。 小昔,三百年后生也好死也罢,我会来接你,接你回家。 钦伏宸心中默道。 凡尘之中凄美断肠人两分,魔界之内相思难灭醉迷蒙。 自是晓得玄梦昔再次逃婚之后,堂堂的魔君熙黠竟是潦倒得有些不成样子。从不好女色的他竟招了一帮貌美的婢女日日在黑曜洞中欢愉醉饮,并且除了墨魁之外,拒见其他的任何人。 幽冰为了掩人耳目在外仍旧化作玄梦昔的模样应付,因担心熙黠,故而领着雪兰去探了几次,却都被墨魁冷着脸拦在了门外。 “让开,我要见熙黠!”幽冰有些急切,再次被阻让她很是不悦,于是满面怒气地冲着墨魁吼道。 墨魁依旧是冷着脸说道:“君上不想见外人,你又何必来此自讨没趣。” 幽冰气愤地甩手对墨魁便是一巴掌:“墨魁,我乃是这黑曜洞的主母,你居然敢对我如此的无礼!你这个下人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君后!” “赶紧给我让开,我今日必须要见到他!”幽冰一边推着墨魁一边接着说到。 门外这二人正推搡着,忽然一个玄色的身影从洞内闪出,洞外之人还来不及瞧清楚,“啪”的一声脆响便落在了幽冰的脸上。 五个清晰的指印瞬间浮现在幽冰的左脸之上,幽冰捂着脸抬头望去,只见熙黠冷着紫色幽深的眸子与墨魁并肩站在面前,玄色的衣衫凌乱地披在身上,胸襟处还敞开着,露出胸口结实的胸肌。 “熙黠……我是……”幽冰挨了熙黠一记耳光,捂着脸很是委屈。 自洞房那日被熙黠识破身份之后,她与他已是多日未见,没想到这见面熙黠竟然是对她这般的不客气。从前他对她虽是忽冷忽热,可也是以礼相待,如今居然为了一个下人而打她,她心里如何不委屈。 哪知道熙黠不待她继续把话说下去,便开口打断道:“你要想在黑曜洞继续待下去就给我安分点,这里可不是容你放肆的地方!还有,不要在这里给我摆出一副主子的模样,我的人也轮不到你来教训!给我滚!” 前段时间被墨魁拦在门外,幽冰都并未与他为难,更没有想要强行闯入。今日她忽然这般动作,明显是有原因的。 那晚被熙黠识破身份之后,她将玄梦昔留下的乾坤鼎拿了出来交给熙黠,哪知道熙黠握着那乾坤鼎恨恨地苦笑了一阵,居然没有将其收入体内,而是将这洪荒宝物直接撂在了洞房之中。此后,熙黠也再未踏入过那房中半步。 要知道这魔界之中觊觎洪荒宝物之人众多,稍不留神那还未认主的乾坤鼎便有可能会被人顺走。幽冰心中虽是委屈失落,但这洪荒宝物既是玄梦昔托她交给熙黠的,她便是有责任要将其保管好。 今日,幽冰察觉乾坤鼎忽然发生异动,宝鼎不停地晃动并且通体发亮。由于她体内存有当年混沌钟内吸收的洪荒灵力,故而她能感觉到乾坤鼎中的洪荒灵力似乎正在被人引动,并且源源不断地外泄着。这绝非寻常之事! 本是急忙来想告知熙黠此事,哪知道话没说完便受到了这般的委屈!幽冰心中又恼又恨,捂着有些肿胀的左脸愤愤地说道:“让我滚?熙黠!你别后悔!”说着,便直接往洞外冲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栖鸾小筑 故人相逢 人界,为何是人界? 魔尊玄魇眉头紧蹙地立在那幽深的巷口,望着那高低不平的青石板路夹在质朴的青瓦白墙之间蜿蜒向前延伸。窄巷尽头是一座看似普通却一眼望不穿的小宅子,宅子的门楣之上刻着原生木色的四个小字: “栖鸾小筑?” 玄魇默念着那木门之上的那四个小字,心中满是疑惑。 混沌钟内的洪荒灵力忽然被引动,原以为是熙黠暗中有所异动。因为这混沌钟原本一直在熙黠的手中,直至玄梦昔与其大婚当日熙黠方才如约将混沌钟交给自己。故而这洪荒灵力忽然不受控制的被外力引动,玄魇首先怀疑的对象便是熙黠。 循着洪荒灵力的流动方向,玄魇想要找到这引动洪荒灵力的根源。然而令他意外的是,这根源之处竟是不在邪魔地界,而是在人界之中。 站在这栖鸾小筑的门口,玄魇清瘦的面颊之上满是冷峻的疑色。 这是何处?引动洪荒灵力的又是何人? 除了熙黠,玄魇再也想不到其他的人。 因为洪荒宝物向来都是只听从主人的号令,洪荒灵力也只有宝物的主人方能引动。如今虽说熙黠已解除了血祭并将混沌钟交给了自己,但是这混沌钟在熙黠的手中那么长时间,保不齐其中有什么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被熙黠所发掘,或许在解除血祭之后,原主人还能有办法继续引动其中的洪荒灵力。 这隐在凡尘之处的栖鸾小筑,莫非是熙黠的藏身之所? 远远地瞧着这座在凡人眼中毫不起眼的普通宅院,其实一砖一瓦都皆是不凡,处处都是用心为之。整座宅子外围都布着结界,想要闯入定是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得周围人注意,有违在人界不能当众动用灵力之天规。 或许这便是这宅院的主人藏身此处的真正原因。天界之人皆不敢随意袭扰,毕竟天规在前,谁也不会傻到为了此等小事而违反天规,从而引致天谴降身。 玄魇走上前去,轻轻扣响门扉,一个其貌不扬的凡人小童从门内探出半个身子来。 “这位先生有何事?” 那小童抬头打量着玄魇,面前的男子一幅清瘦的模样,瞧上去面上似乎有着几分病容。于是不待玄魇开口,小童便继续问道:“先生可是来找青姨瞧病的?” 玄魇面无表情,木讷地顺着小童所言轻轻点了点头。 小童满面难色地说道:“真不巧,青姨自今日起不接收新的病人了,先生来的不是时候。您还是去找找别的大夫吧。” “我这病别的大夫都不能治,非青姨不可。”玄魇终于开了口。 小童听他说话声音虽是不含情绪,但听着却是中气十足,并不像有什么疑难重症的样子。于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劝说道:“先生这也没什么大病,虽瞧着面色不佳,但随便找个街市药店里的大夫抓几服药调理一番便可。先生既是慕名而来便也应是知道青姨的规矩,如今青姨不出诊,即便皇帝亲自上门也是请不动她的。所以先生还是请回吧。” 玄魇皱起眉头,心道这青姨究竟是何人?懂得医术,又在这凡界悬壶济世,那定然不会是熙黠。看来自己是猜错了?暗中控制混沌钟并引动洪荒灵力的另有其人! 此时玄魇的心中忽然浮起了一个影子。 难道,是她? 她又怎么可能会和混沌钟扯上关系? 见玄魇站在门外不说话,小童于是也不再理会他,埋头退回到门后准备将半开的门扉重新关好。关门的瞬间,小童抬头从门缝朝外望去,方才站在门外的清瘦的男子已是消失不见。 小童望着那悠远空荡的巷子笑道:“我就说他没什么大病嘛,能跑得这般的飞快,眨眼人便不见了,哪里是生了重病的病人该有的样子呢!”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接着将那门缝给关严实了。 然而这小童却并未注意到,就在方才他低头的瞬间,门外的玄魇已是闪身化作一道微光从门缝中入到了宅院之内。 玄魇循着混沌钟之内的洪荒灵力指引,直接到了内堂门外。正准备入到内堂之中,一个青衣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面前并挡住了他的去路。 淡淡的药香,熟悉的面庞,果然是她! “青鸾,好久未见。”玄魇望着面前的青衣女子,淡淡地开口说着,接着又略带鄙夷地更正道:“哦,不对,应该唤胥仪帝后才对。” 当日钦伏宸同玄梦昔介绍青姨之时,说青姨乃是他母后胥凤帝后的孪生姊妹,玄梦昔当时就很纳闷为何钦伏宸管胥仪帝后唤青姨。她却并不知道胥仪帝后的闺名为青鸾,而且当年胥仪在神界行医之时,一直都是以青鸾为号。故而许多神界之人都只晓得医圣青鸾的美名,却并不知道医圣青鸾便是天龙帝后胥仪。 “当年神界的医圣青鸾犯下天规,已经遭受天谴惩罚不再存世。至于天龙的胥仪帝后,如今应是在紫微宫才对。这里只有一个凡人略懂些歧黄之术的凡妇青姨,不知先生这般不请自入地来到我这栖鸾小筑所为何事?”胥仪已然是认出了魔尊玄魇,故意挡在玄魇的身前,毫无惧色当地说道。 “胥仪,将近五万年未见,没想到你也竟是变得如此这般敢做不敢当了。当年你可不是如此呢!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医圣青鸾,看来也是被天谴给吓怕了。居然连故人相逢竟然都不敢相认,真是可笑可笑!”玄魇貌似很是失望地望着胥仪,一副满面嘲笑的样子。 胥仪依旧很是淡然地望着玄魇说道:“当年如何,现在又如何?当年我所为只求不违背医者良心,如今我依旧是一颗本心。先生若是瞧病的话,那还是请回吧。你这病恐怕不是我一介凡妇能治的。” “哦,原来是医者良心,我还以为当年你是因为姐妹情深才出手相救呢!不过,你那姐妹情深也只有同你的姐姐胥凤才有吧,其他人转念又是可以出卖的,不是么?”玄魇说的很是轻松,但眼中却是露出冷冷寒意。 “玄魇,逝者已矣。事情都过去了五万多年,你又何必如此执念。”胥仪侧身说着,并不去看玄魇的表情。她知道他的神情定然是冷的。如同那神界冰缘峰上永世不化的积雪一般,寒意直渗入到人的骨子里头。 “五万余年,逝者已矣?呵,胥仪,对你而言只是五万年的凡世红尘,对我而言,却是永生永世地失去了挚爱之人!你说,我为何如此执念!“玄魇冰冷的眼底竟是蹦出了火光,目光变得有些炯炯起来,灼的人有些生疼。 “所以,你便要造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来?”胥仪似乎早已料到玄魇会这样说,所以后退一步避免玄魇高涨的情绪波及自己,转头对他说道,“她既是对你这般重要,有这般非同一般的意义,你造出那般一个妖体要替代她也自是无可厚非。可你为何要让她接近天龙的帝子?你有着什么目的?” “妖体?她?”玄魇恍然大悟,上前一步逼近胥仪道:“她竟是在你这儿?” 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她。 想不到她竟然接近过混沌钟! 看来那熙黠对她用情不是一般的深,不但愿意为了她而将洪荒宝物混沌钟拿出来作为聘礼,而且竟然在大婚之前就将混沌钟交与过给她。 他果然是没有看错熙黠,至情之人必是至真至性的。 只是为何她会在这人界之中,并且与胥仪在一起? 照胥仪方才所言,貌似她还与天龙的某个帝子有着牵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如今她应该是在邪魔的黑曜洞中,无忧无虑地做那熙黠的魔君夫人才是,又怎会到了此处? 想来混沌钟内的洪荒灵力必然是她引动的,放眼六界之中,除了她之外谁还能有这般本事?只是他从来未有怀疑过她,也从来未有想到过她能接触到这混沌钟。 当初她拿着那乾坤鼎到七宿宫中求他解除她与熙黠之间的婚约,他便感觉不妙,更是坚定了要尽快将她嫁给熙黠的决心。他深深地明白,即便她解除了乾坤鼎的血祭,她依旧可以控制乾坤鼎。 是的,她天生不凡,这是天赐的能力。 并非胥仪所想,她不是他再造的一个她,更不是他对自己爱人的一份寄托。她是他的血脉的延续,她是如今世上他魔尊玄魇唯一的珍爱与牵挂。 嫁给熙黠,一个邪魔,一个强大的魔君,一个爱她的男人,此生必将尽力护她周全。即便他玄魇不在了,熙黠也定然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 他没看错,熙黠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珍爱她,这很好。 当年他未能护住她与她的母亲,因此五万年来他满心愧疚无颜面对她。他只是希望她此后能无忧无虑,一世长安。 至于其他的一切,便让他来背负吧,这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应该肩负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天意人为 难分难晓 浓烈的药香浸润着栖鸾小筑中的每一处角落,在内堂门外站着和胥仪说了半刻的话,玄魇的发丝和衣衫之上便沾染上了草药的味道。而他似乎并不喜欢这药味,故而暗中催动了灵力在周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屏障。 五万年前的一段时日里头,这浓重的药味几乎伴随着他的每个日夜,还有那无法言喻的心痛。他忍着心痛将自己破碎的心一片片地粘好,再将那破碎的灵魂一片片地拼凑完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虽是不愿去回忆,却也永生都不会忘记。 都说恩怨情仇,乃是过往云烟。然而他却将那些痛苦的记忆镌刻在灵魂与骨子里头。他的余生,便是靠着这些痛苦过活。 只有痛了,他才晓得他还活着;也只有痛了,他才晓得他为何么活着。 “胥仪,你应是知道我从不喜欢绕弯子。五万年前你虽有过,但念在你毕竟曾经救过她们母女的份上,我不同你计较。如今她既是在你这里,便让她出来随我回去。”玄魇压制住自己高涨的情绪,耐着性子同胥仪说道。 “恐怕,她跟你回不去了。”胥仪望着玄魇继续说道:“当初你造就这个妖体魔魂的玩偶之时,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吧。” 玄魇皱眉道:“什么意思?” “魔尊大人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一个小妖的身体,却盛装着魔族的三魂六魄,最后的结果不是很明显么?” 胥仪忽然有些同情内堂中的那个女子,也心疼起钦伏宸来。 若那个躺在内堂药池之内的小昔是个纯粹的小妖,钦伏宸也定然不会这般痛苦,他们之间的阻隔也不会这般的大。大不了耗些修为渡她成仙,有了仙体之后虽说不一定能成为天龙帝子的正妃,但好歹也是能够与钦伏宸举案齐眉双宿双飞的。 如今,这个叫小昔的女子明显就是魔尊玄魇亲手造就的一个悲剧,生来便是不可能活的长久。她来到钦伏宸的身边定不是偶然,而是被玄魇一手操控的。这样费尽心思地导演一场悲剧为了什么?为了报复?那为何选择钦伏宸? 胥仪在心底揣测着,却找不到真正的答案。 她知道玄魇已不是当年的玄魇,当年的他让人猜不透,如今的他更是让人无法猜。当年的他还有些痴,如今恐怕只剩下狂了。或者是什么都不剩,只是一具行走在世间冰冷的躯壳而已。他的心魂神识,也许早在五万年前便已随着天边的那一朵紫云去往了无生之境,再也寻不着往生的路。 “她的妖体毁了?”玄魇有些意外,面上顿时笼上了一层稀薄的黑雾。他的神情在那层黑雾之后让人瞧得并不分明,但气氛却是愈加的肃穆起来。 “我要带她走。”玄魇径直对胥仪说道,语气不容人商议。 胥仪不再拦他,缓缓走进内堂之中。 内堂中雾气蒸腾,雾水中皆是苦药的味道。玄梦昔整个人闭目泡在正中冒着氤氲水汽的大药池之内,面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与温度。 胥仪对身后跟着入来的玄魇说道:“妖体已毁,我已答应一人将她的妖体重塑。你可以带走她的魂魄,但是要将这残躯留下。” 胥仪说着,翻手间手中出现了一个淡紫色的光球。将那光球托在手心之中,胥仪转身望着玄魇的眼睛郑重地继续说着:“我不希望这个魂魄再宿在第二个有着这样一张脸的女子身上。玄魇,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如果是为了报复的话,大可剑拔弩张兵刃相向,这方也不失英雄本色。她心中的魔尊玄魇,应是个光明磊落的枭雄,而不是一个玩弄阴诡之术的小人。” 玄魇的亦回望着胥仪,他深凹的眼眶中那双乌黑的眸子深邃中竟是带着绝望的神色,又似乎有冰火夹杂在其间。虽然瞧上去让人参不透其中的深意,望进去却叫人莫名地伤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手去想要接过胥仪手中玄梦昔的魂魄与神识。 眼见他的手便要触及到掌心的紫色光球,胥仪忽然手往回缩了一缩。双眸低垂,目光落到手中那魂魄之上,最终鼓起勇气忐忑地问道: “玄魇,这是她么?” “不是。”玄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接着有些悲愤地继续说着:“当年的结果,你知道的。连一丝神识都……魂魄,怎么可能还有魂魄。” 说着,掌中聚了灵力,直接将那紫色光球从胥仪的手中隔空吸了过去。 “胥仪,我们魔族虽被你们神族歪曲上邪道之名,但是行事却向来是光明磊落。正如你所言,我玄魇若是要报丧妻之痛,定然是光明正大地去血洗你们的神界,而不会使你所谓的阴诡之计。”玄魇说着,将紫色光球收入袖中。 接着撇了一眼那药池之中毫无知觉的身体,继续说道:“妖体既是已毁,何必重塑。是他见到了她之后心中有愧么?呵,既然当初能下此狠手,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你以为我会为了报复而造就一个玩偶送到他的面前?他做梦!他永生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胥仪轻轻叹气道:“非也,并不是他。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积怨是无法化解,也知道终有那么一日你与他要算一算这笔旧账,这些,我也不想去管了。” 说着抬头望着玄魇继续道:“只是我答应过一个孩子将这妖体重塑。如果这不是你有意种下的孽果,那便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孽缘。故而,希望你将这魂魄带走之后也不要让其再出魔界。这孽缘早断了,便是一桩善事。” 玄魇望着那药池之中的玄梦昔,眼中有些悲色,却隐藏得极深。 “她本就不该出魔界!若安安份份地待着,也不至于如此!” “玄魇,洪荒宝物出世了,你是要出手了吧!”胥仪最后幽幽地问道。 玄魇将面上的悲愤与愁绪皆数掩去,眼中露出冷冽的凶光:“是,你可以再去告诉他,如同五万年前出卖她时一样!” 胥仪轻轻地闭上了眼,说道:“我不会告诉他,你走吧。” 五万年前,她不曾出卖她,而今她也不会再去干涉什么。 一切的一切,上天早在冥冥中已有定数。 与天斗,自洪荒以来又有谁人得胜过? 这人界的凡人们在天界的眼中生如蝼蚁,而他们这一众在上天的眼中,又何尝不是渺小卑微? 缓缓睁开眼睛,胥仪已是回归到了自己的神体之内。 正巧今日灵希过来请安,胥仪笑着招呼道:“你今日不研究那些搜集来的稀奇古怪的梦境跑来向我请安,也是难得。” 钦灵希嘻嘻地笑着,跳到胥仪的身边道:“母后,小希想你了来看看呀。你本来就身子弱,总是这般在宫里待着也不出去走走,身体如何恢复得过来。你看凤母后,瞧着是越来越精神了。” “你这滑嘴的丫头,姐姐向来身子就比我好,这如何能比呢!”说着拉起钦灵希的手问道:“对了希儿,最近怎么没在宫里见着伏宸呢?” “三哥呀,一直在天曲神山待着呢!”钦灵希歪着脑袋说着,接着眨巴着眼睛问道:“母后怎么问起三哥来了?” “天曲神山上有什么好待的,依他的性子该是又偷跑到哪处去玩了吧。”胥仪听到钦灵希说钦伏宸一直在天曲神山,不禁有些意外。 “自是有留得下他的心的人咯!”钦灵希脱口而出,随后发觉自己失言,摇拽着胥仪的手笑着掩饰道:“呵呵,我的意思是三哥他应是玩腻了,现在收心起来啦!” 钦灵希的这点小花样自是逃不过她母后胥仪的眼睛,胥仪故意说道:“怕是有美人在侧吧,不然如何收心?” “母后从不出宫门竟是如何知道的?”钦灵希瞪大眼睛惊讶地问道。 “叫小昔,对吧。”胥仪瞧着钦灵希惊讶的模样,继续貌似漫不经心地说着。 “母后,你真是神了!”钦灵希一把搂着胥仪的胳膊,凑到她的身前压低声音道:“可千万不能让凤母后知晓啊,凤母后让我去捕梦探查玄梦昔的身份,我知道她与三哥有牵连于是瞒了凤母后。另外凤母后身边的花影被派去监视三哥,她因欠我人情,也一直未将所获知的实情尽数告知凤母后。此事如此隐秘,母后是如何知晓的?” “她全名叫玄梦昔?”胥仪意外道,这跟她想象中的情形似乎完全不同。 “嗯,而且她不是神族。”钦灵希点头,接着轻叹道:“三哥难得对一个女子动心,没想到遇上的竟是一个魔族的女子。我劝诫过三哥,但他早就知晓她的身份,并且似乎对她用情很真。” “他们二人可是在天曲神山相识吗?”胥仪继续问着钦灵希。 钦灵希摇头道:“不,他俩早在青虬便已相识,后来二人阴差阳错地分开了,玄梦昔为了寻三哥冒险混入了天曲神山。” “青虬?又是青虬。” 胥仪心中哑笑,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 若是天意,老天是不是太过弄人了些! 第一百七十七章 白雪皑皑 衣阙飘飘 天,犹如泼墨那般,被渲染的漆黑。伸出手来,不见五指。 身体已经不觉得疼痛了,一点也不痛了。 这是已经死了么?伏宸,会很伤心吧。 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了,心忽然竟是也有些隐隐地痛了起来。原来,死了居然还会心痛。那么活着的人,岂不是更痛? 眼角开始湿润起来,那落下的液体却并不带有温度,冰凉透心,掷地有声。原来,死了仍旧会哭也会有泪,只是那泪不再滚烫。 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这般永远置身于无边的黑暗之中,看不到未来,望不见希望,也见不到思念的人? 既是如此,上天又何必留这一丝神识在这世间,为何不让她灰飞烟灭,为何要让她继续承受这般无穷无尽的痛苦? 从前无数个寂静的黑夜里,她呼唤着母亲从噩梦中惊醒。如今她多么希望这也是个噩梦,然后她呼唤着伏宸的名字从梦中醒来,他还在身边。 伏宸……伏宸…… 心底每一次的呼唤,便伴随着一次剧烈的心痛。冰凉的泪肆意地汹涌着,如雪崩般从眼中宣落下来 。 周围好黑,好冷。 …… 青虬仙山已是时值隆冬大雪封山,四处白皑皑的厚雪将青松翠竹都压得弯下腰来。然水月洞天内却是另一番景致。茂密的竹林之内不见一片雪花的影子,温潭水雾将竹楼笼罩,四处皆是暖意浓浓的。 竹楼之内,钦伏宸卧在榻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双目紧闭,口中不住就喃喃唤着: “小昔……小昔……” “又说胡话了?不是有护元珠护体么?怎会烧得如此厉害?”一身白衣的雪飘飘揪着自己肩上一缕长发把玩着,问向身边的青虬君裕偃。 裕偃摇头道:“看来他这是心病,护元珠可医不了心病啊!” 雪飘飘将手中把玩的那缕长发甩到肩后,有些不岔地说道:“这个钦伏宸,要死也不死远点,怎么偏偏让咱们遇见了他。早晓得把他捡回来也半死不活的,当时就该让他继续在雪地里冻成冰块,我们直接雕个棺材送到天龙去就万事大吉了!” 说着,雪飘飘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继续说道:“不过,话说他还欠我三鞭呢,他要是就这么死了,我那三鞭怎么办?难不成让我日后去鞭尸?” “你确定要鞭尸?!”裕偃惊讶地瞪大眼睛望着一脸愤恨的雪飘飘,“小赖,你可是堂堂的灵啸公主,居然会想到这般恶龌之事?连死人都不肯放过?” “裕偃你这个老赖,你有当过我是灵啸公主么?护元珠早已寻到,你居然和钦伏宸唱双簧将我困在此处这么久,分明就是一直在将我当猴耍呀!”雪飘飘双手叉腰对裕偃娇叱道。 一提到此事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天曲神山天祭大典前夜她本是与钦伏宸已达成协议,第二日要向他讨回那三鞭报幼时之仇,当时裕偃也当场作保说是会为她主持公道。大典那日她与父君雪慕寅和二叔雪慕彦喝酒庆祝酩酊大醉,结果醒来之时,人已经到了水月洞天之中。摆明了裕偃并没有为她主持公道,而是在偏帮钦伏宸。 后来魔君熙黠率领群魔围攻天曲神山之后,仙神二界传的沸沸扬扬,道是护元珠已解封并认主天龙三帝子钦伏宸。雪飘飘这才晓得护元珠早已寻到,裕偃竟是不收回,而将其交给了钦伏宸代为保管。 要知道她是因那护元珠而被抵押在裕偃手中的,他这摆明就是在耍她。气极的雪飘飘当场便和裕偃翻了脸,结果裕偃非常淡定地向她讨要这些日子她在水月洞天之中欠下的赌债,雪飘飘顿时就蔫了。 最终她还是未能离开水月洞天,因为裕偃说若她不肯乖乖留下为婢的话,便让她赌债肉偿。雪飘飘打也打不过,跑不跑不脱,说理也说不清,加上她怎么说也是个身出名门的姑娘家,对于清白还是非常看重的,故而只能是乖乖地继续留在此处陪裕偃玩闹。 不过裕偃倒是也没真正欺负过她,只是他一个叔叔辈分的神祗,天天却以与她这个小辈斗嘴赌博为乐,她也很是无语。若是不晓得裕偃身份的人,定会以为他是个心智不全的大顽童,怎么也难以将这个青虬君同天龙战神联系起来。 由于欠下裕偃的赌债太多,雪飘飘到后面也开始赖皮,对前面一些太过久远的赌债都拒不承认,故而裕偃便开始戏称她是“小赖”。而雪飘飘对于裕偃欺瞒她护元珠寻回一事也一直耿耿于怀,便开始回敬地称呼裕偃为“老赖”。 “这和你要鞭尸钦伏宸有什么关系?”裕偃满面不解地说道,殊不知雪飘飘已是翻江倒海地将那心底的恨事拨弄了几个来回了,可恨的是裕偃似乎并未注意道她在愤愤不平些什么。 代沟,这便是小辈与老人家的代沟! 虽说这裕偃外表瞧着是一副风姿绰绰的俊朗模样,但是却无法掩盖他一把年纪的事实。有时候雪飘飘觉得,他的思维似乎比她的父君雪慕寅还要古朽,远不及她那风流倜傥的二叔雪慕彦。 这些日子,她也习惯了忍耐裕偃这无厘头的习性。将满心的愤岔咬碎咽下,雪飘飘郁闷地说道:“我也就是说说而已,哪里要真的去鞭尸了!不过这钦伏宸欠我的三鞭没还,他可不能死。你赶紧想想办法救救他,你不是大名鼎鼎的天龙战神么?难不成连个退烧的法子也没有?” “哦。”裕偃听到雪飘飘这般说,哦了一声,却不见任何动作。 雪飘飘急道:“你哦什么哦,快想办法救他呀!如果钦伏宸真死在了你的水月洞天,你可是脱不了干系的!你以为你是战神胥凤帝后就会放过你么?照样治你个延误救治天龙帝子的罪名!” “嗯,有道理!”裕偃点头道,“小赖你最近脑袋灵光了啊!居然能考虑得这般深远,不错!有进步!” “老赖,你……”雪飘飘有些无语,狠狠地推了裕偃一把。 裕偃身子歪了歪,捂着胸口满脸痛苦地顺势就往雪飘飘身上倒了下去。 雪飘飘惊恐地将他扶住,忐忑道:“裕偃你……你怎么了?” “你伤到我的旧患了……”裕偃哽咽道,那样子好像雪飘飘方才的那一掌击碎了他的五脏六腑一般。 “老赖,你又装!”雪飘飘方才虽然用了力,却并未带任何灵力,又怎么可能将他伤成这样?显然裕偃的表演有些太过夸张,纵然雪飘飘神经大条,可她又不是弱智,怎会瞧不出来? 裕偃站直身子,哈哈地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小赖你最近果然是灵光了许多呀!”说着拍了拍雪飘飘的肩膀,转身慢悠悠地往竹楼外走去。 雪飘飘在他身后追问道:“你就这么走了,钦伏宸不救了?” 裕偃转头道:“你都说我是战神了,我又不是医神,我怎么会治这些头疼脑热的毛病?”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不管他?!”雪飘飘觉得裕偃似乎并不是那种能见死不救的人,故而对他今日的行为有些不解。 “都说他是心病了,我们又没有心药,那就只能任他自生自灭了。谁知道那个小昔在哪里?”裕偃一边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回头望望雪飘飘,仍旧是一副踌躇担忧的模样。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可爱妹子啊! 裕偃于是笑着招呼道:“喂,小赖,出去玩雪不?” “老赖,你!这钦伏宸还迷迷糊糊地躺在这里呢……”雪飘飘心中纠结又无奈。 裕偃转身走到雪飘飘的身边,拽起她的衣袖说道:“放心,有护元珠护体,烧不死他的。他是自己不想面对现实,所以一直迷糊着醒不来。等时间到了,他自己想开了,自会烧退清醒的。” 说着拉着雪飘飘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口中絮叨着:“你们这些个小年轻们呀,就是没有经过事。遇到些小挫折便意志颓废,逃避现实!若是当年同我一并上战场浴血奋战一番,便会晓得你们所遇到的这些事情算得了什么。这世上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生死,其余那些都是小事!想当年……” 听到裕偃说到“想当年”这三字,雪飘飘苦着脸打断道:“哎呀好了老赖叔叔,求你就别想当年了!这些日子我听你说当年那些英勇事迹都听到耳朵生茧子了,求求你行行好,不要再说了!” “你确定我的英勇事迹你都晓得了?”裕偃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信他当年在大战战场上浴血的故事雪飘飘都尽数知晓了。 雪飘飘一脸正色地拱手朝裕偃鞠了一躬,正气凌然地说道:”“战神!你光辉伟岸的形象已经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心中!你是神界儿女的精神领袖,我们因你而自豪!没有你就没有如今神界的安宁,更不会有我们这群小辈们的存在!伟大的战神!只求你放过我已经被你那些光辉事迹磨得生茧的耳朵!” 说着,雪飘飘又朝裕偃一拜,将一脸错愕的裕偃撂在竹楼前头,自己飞快地沿着弯曲的碎石小道跑入了前方的竹林之中。 裕偃望着她衣阙飘飞的白色身影如冬雪般落入那翠竹之间,不禁嘴角弯起,浮出了一丝笑意。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飞雪入梦 梦醒惊魂 “啪!” 一个洁白的雪团子从远处飞来落在脸上,钦伏宸顿时满面都是冰冷的雪沫子。 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渍,佯装恼怒地喊道:“玄林,你胡闹什么!快过来!” 玄梦昔一身红裙立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如一簇跃动的火苗,满面嘻笑地说着:“呵呵呵,钦伏宸,来呀!你若是能砸中我,我就过去!”说着手中的雪团子一个接着一个朝他飞了过来。 密集的雪团子深深浅浅地落在他的身上,向四处飞溅开来,洁白的雪花如爆破的烟火,忽然在他的身前璀璨地盛开。 一瞬间画面忽然定格,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钦伏宸心中一沉。 玄林?怎么唤小昔玄林? 这是什么地方?四处望望,有些陌生,却又莫名熟悉。 灵蝶谷?没错这是那个长梦中曾经见过的灵蝶谷。 原来竟又是梦。 一个雪团子又飞到了脸上,在前额炸开,雪花落在睫毛之上,蒙住了眼睛。她的身影在眼前模糊起来,像一团燃烧的火。她的笑声响在耳边,一声声是那般真切。 “钦伏宸,呵呵呵……” 玄梦昔奔到了他的身前,笑着拉起袖口去细心帮他擦掉脸上的雪沫子,妩媚的大眼睛里竟是盛满了天真无邪的神色。 虽然知道是梦,但却忍不住握住她冰凉的双手,将她拥在怀中。 “小昔,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迷糊着说道。 雪飘飘手捧着几个雪团子,从外面进来见着钦伏宸将裕偃紧紧抱着,不禁傻了眼。 裕偃瞥见雪飘飘进来了,招呼道:“还不赶紧过来把他拉开,让你不要管他,你偏来弄什么雪团子给他退烧。之前他也就说说胡话而已,现在搞的他这般一惊一乍的!” 哪晓得裕偃这一开口说话,钦伏宸迷迷糊糊地将他抱得更紧,生怕他跑了似的,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只见裕偃无奈地应着满口胡话的钦伏宸道:“放心,我不走我不走!”说着,手还在钦伏宸的背上轻拍起来。 雪飘飘瞪大眼睛十分郑重地同裕偃说道:“老赖,你可晓得传言钦伏宸有断袖的癖好……” “什么?”裕偃的护体气障陡然将爆开,将紧抱着他的钦伏宸从身前弹开,抽身出来立在一旁嫌弃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像话!” “哈哈哈,我终于发现你的弱点了,原来你竟也有怕的。断袖不很正常么,到战神你这里竟是变成了洪水猛兽了!” 雪飘飘走到榻边,将钦伏宸翻了过来,把手中的雪团子如同烙饼似的一个个拍扁在了钦伏宸的脸上,然后望着面上贴满都是雪饼子的钦伏宸,自言自语道:“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不然咱们将他送回天龙去算了,我现在可不想他死,他还欠我三鞭子呢,这般死了可是便宜他了!” 裕偃理了理衣衫接着雪飘飘的话说道:“放心吧,他死不了。不过你说将他送回天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这么长时间了,总不能让他一直霸着我的床榻。” 裕偃有认床的毛病,在别的地方就难以入睡。正是他这个毛病,只要上了战场他便是会不眠不休,直至战事终结回来之后他方会合眼休息。 自从雪飘飘将迷迷糊糊的钦伏宸从青虬山中的雪地里捡回来,就一直在裕偃的床榻上躺着。离开自己床榻的裕偃这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故而听到雪飘飘提议将钦伏宸直接送回天龙,裕偃心中赞同极了。 他知道钦伏宸也就是心病,身体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然而这世间最难治的也就是心病,他不会治也没法治,干脆将他送回天龙去让他父君母后去想法子吧。 听到裕偃赞同将钦伏宸送回天龙,雪飘飘起身道:“那钦伏宸就交给你咯,我正好要回趟凌霄宫去。” 听雪飘飘说要回凌霄宫,裕偃紧张地问道:“你不是说好今后长居湖心岛的灵啸别院么?怎么,小赖皮你又想反悔?你别忘了你还欠我……” 雪飘飘忽然垂目叹道:“我就是想我母后了回去瞧瞧。过两日便是我母后的生辰,我回去陪她过完生辰就会回来的。” 裕偃面上一怔,神色柔和了些,降低声调说道:“你母后生辰?那……是该回去。” 知道自己方才误会了她,裕偃接着带着些愧色想要补救,缓缓说道:“那个,我那里还有株老仙参,你一起带回去孝敬你母后吧。出来这么久了,特地去给母亲祝寿,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啊!” “你那老仙参?你不说是青虬的灵宝么?”雪飘飘有些意外,裕偃怎么这么大方了?他平日在水月洞天最爱同她斤斤计较了,总说她浪费了这个糟蹋了那个的。 裕偃笑道:“你现在可是我青虬君身边的丫头,出去代表着我青虬的脸面,当然不能太过寒碜!” 雪飘飘咬咬牙道:“裕偃老赖,你再一口一个丫头信不信我回去将你逼迫我在青虬为婢之事告知我父君,让我父君来青虬灭了你!” 听到雪飘飘这般说,裕偃笑的更厉害了:“小赖啊小赖,我最近方才表扬你变灵光了,怎么这么快又傻回去了?” “呵呵呵,雪慕寅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欠下一屁股赌债,这些日子一直在青虬为婢还债,他那老脸还有地方搁么?恐怕整个神界的人都要笑话他了吧!呵呵呵……”裕偃一边说着,一边止不住地笑个不停。 “你……”雪飘飘有些恼了,跺着脚斥道:“不要笑了,有什么可笑的!” 裕偃止住笑,正色道:“你其实可以同你父君说,你拜到我们青虬门下了,然后你有脸面你父君也有光彩。那老仙参便算是师门送给灵啸的见礼吧。”接着凑到雪飘飘的旁边压低声音道:”另外我要提醒你,你父君雪慕寅不一定能打过我哦。” 裕偃说完,一脸骄傲的神色。 雪飘飘白了一眼裕偃,唾道:“呸,谁稀罕!” “小昔,雪,下雪了!” 卧在榻上的钦伏宸又开始说胡话了,雪飘飘望了他一眼,接着对裕偃说道:“赶紧把他送回天龙去吧,他这般胡话说个不停让人烦死了!” 说着看向天外,果然是下雪了。 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洒洒地飞扬在天空中,只是还未落入水月洞天之中,便被温潭冒出的水雾给融了去,化作了泪珠一般的水滴,簌簌地坠下,迷蒙了那片青翠的竹林。 雪,下雪了,小昔你瞧见了么? 这么冷,是下雪了? 好像总是听见他的呼唤,他说下雪了,他说小昔下雪了你瞧见了么? 好想再看一眼那洁白的雪花啊,和灵蝶谷中的鹅毛飞雪是一样么? 努力地睁开眼睛,竟有一束光亮从眼皮的缝隙中透了进来,落在了漆黑的眸子里。 光?这个世界居然也有光?呵,还以为这里永远只有无边的黑暗呢! 那光并不明亮,有些昏暗灼热。方才明明是冷的,怎么如今又变得这般的热?身体依旧是冰凉没有温度,然周围却是热浪滚滚。 投进眼底的光是红色的,像及了魔界暗空中那一轮红日。 红日?魔界? 玄梦昔用力睁大眼睛,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竟是歪在七宿宫后苑中庭前的黑木长椅上打盹。 炙热的烈日烤在她的身上,灼得有些疼。 居然会疼,这不是梦? 方才与钦伏宸在那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灵蝶谷后山中玩闹才是一场梦呵! 但是,为何身体会这般的冷,感觉到烈日灼烧的疼痛,身体却如同寒冰一般的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如今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小昔,你醒了?”素姨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激动的呼喊: “昔昔!” 是雪兰,雪兰也在? 转头望去,两个熟悉又亲切的身影一前一后地在向她靠拢。 从黑木长椅上站起身来,玄梦昔有些抑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分别拥抱了一下面前的素姨与雪兰,接着不解地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素姨满脸奇怪地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说道:“小昔你是还没睡醒?方才你说有些困了,要在这里打个盹,让我带雪兰四处逛逛。” 玄梦昔皱眉道:“没有啊,我不是在人界么?何时回的魔界?” “昔昔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何时去过人界呀,你一直在魔界之中呀!今日早晨你才和我一并从黑曜洞回到七宿宫,说来看看素姨的。”雪兰在一旁盯着玄梦昔看了一阵,随后说道。 “我没去过人界?一直在黑曜洞?”玄梦昔使劲晃了晃脑袋,心中越发狐疑不解:“你们的意思是我嫁给了熙黠?” 雪兰和素姨齐齐点头道:“是啊,大婚当日你自己上了熙黠的奔雷紫辇,你莫非睡了一觉都忘了吧?” “我……” 玄梦昔有些错乱,怎么可能?她明明和幽冰互换了身份,并且与钦伏宸一并去往了人界,怎么可能没有逃婚而嫁给了熙黠? 难道,面前的雪兰和素姨难道是假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水镜之中 容颜尽改 七宿宫的一方水镜前,玄梦昔正对镜凝望着镜中映出的身影。 如血的斜阳之下,镜中的女子一身红衣,一头乌发,雪白的肌肤仿佛冰雕玉砌一般晶莹剔透,额上眉心印记之处贴着一枚紫金之色形似龙鳞的花钿。 玄梦昔满面诧异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挥手一道淡蓝的光华便向那水镜抛去,可那水镜却并未如同平日那般化作水滴破碎飞扬开,而是变作光滑坚硬的冰面,不再泛起一丝涟漪。 水镜竟然瞬间被冻住了! 在魔界这般终年炙热的地方,水镜竟然被她随手挥出的灵力给冻住了?见此情形,玄梦昔的心底更是惶恐起来。 那冻成冰的水镜泛着幽幽的微蓝光华,将玄梦昔的样子照的比方才更为清晰。 瓜子脸上素白的皮肤吹弹可破,浅粉的薄唇犹如两片未绽放的荷花花瓣,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澄净透亮,让人仿佛能一眼望穿。 镜中人虽是少了几分血色,但却是极美的。 可是,这不是幽冰么? 为何她站在镜前,映出的是幽冰的影子? 镜面之上出现了两个人影,身后的雪兰与素姨慢慢走了过来。见到玄梦昔惊异惶恐的样子,二人面上皆是关切的神色。 今日玄梦昔的举止在她们眼中都显得分外的古怪。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在黑曜洞安安分分的地待着,从不提及魔界之外的事。为此雪兰还泄气了很久,她的心目中自然还是偏帮她的伏宸爹爹的,但是她的能力有限,加之熙黠待玄梦昔是极好的,而且熙黠又是她的救命恩人,故而这些年来雪兰也开始慢慢地接纳了熙黠。 本是以为她已经放下了过往,要好好的与熙黠过一辈子了,怎么今日回七宿宫省亲,却又变得这般无常起来。雪兰实在摸不透玄梦昔这究竟是怎么了。 望着镜中慢慢靠近自己的素姨和雪兰,玄梦昔心中此时已是扭成了一团乱麻。 素姨和雪兰的所言与所为皆让她很为生疑,故而她特地试了她们二人。话虽是漫不经心地问出口,但却处处暗藏心机。很多事情只有她与素姨或者她与雪兰方才晓得,如果面前的素姨和雪兰是假的,那断然做不到这般天衣无缝。 事实证明,素姨和雪兰是真的,那为何她们要在一起演戏欺骗自己?那为何自己又变成了这幅模样?难道是与幽冰的身体互换了?那幽冰带着自己的身体去了何处? 轻轻掀开紧贴在前额之上的那枚紫金之色的龙鳞花钿,眉心之间血色的蔷薇印记竟还在!玄梦昔有些意外。这是意味这她还是她,她不是幽冰! 可为何,为何会变成幽冰的样子? 如今这幅模样,钦伏宸可还认得出来么? 这样一个冰冷而陌生的身体,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又如何让她去面对钦伏宸呢? “小昔,你可还好?”素姨扶着瞧上去有些踉跄的玄梦昔,满面都是关切的神色,很是担心的样子,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歪身倒了下去。 “昔昔是不是这些年在黑曜洞住习惯了,忽然来到七宿宫不适应啊?不然用铁哨去通知君上,让君上来接你回去休息吧。七宿宫比起黑曜洞来是要炎热不少呢,昔昔向来喜欢凉爽的呢!”雪兰也上前一步,搀住了玄梦昔的另一只手臂。 铁哨?什么铁哨? 顺着雪兰所指,玄梦昔低头一瞧,发现自己的腰间竟是坠着一枚用金丝系着的精巧玄铁黑哨。这不是熙黠用来号令群魔的哨子么?貌似当年曾在九幽秘境见过一次,这哨子怎么会在她这里? 将那铁哨取下来仔细一瞧,熙黠的号令群魔的哨子乃是三孔,她手中的这个哨子却是七孔。除此之外,两只哨子的材质和样式并无不同。 握着那铁哨,玄梦昔心中很是纳闷,因为她完全没有印象熙黠何时送过她这个哨子,更不晓得要如何吹响这个哨子方能与熙黠进行联络。 将那哨子放回原处,任其继续悬在腰间晃荡着,垂着纤长的睫毛说道:“唤他来作什么?”说着抬头满面正色地问向二人:“我何时与幽冰互换的?幽冰呢?她如今身在何处?” 玄梦昔虽是知道这般直接问很傻,得到真实答案的希望也很是渺茫,但她却是忍不住这样问出了口。 “谁是幽冰?你和她换了什么?”素姨与雪兰面面相觑,看样子似乎完全听不懂玄梦昔在说些什么。 对啊,雪兰和素姨并未见过幽冰的真面目,也不晓得幽冰便是魔界至宝冰魄魔晶的化身,而且似乎她从前也没有同她们提及过幽冰,她们有这般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我何时变成这幅模样的?”玄梦昔见她们二人皆是懵懂的神色,于是换了个方式问道。 雪兰侧头望了望玄梦昔,满面皆是费解的表情:“昔昔你不一直都是这幅模样?怎么变了?” 看雪兰的样子,似乎并不像是在装什么。这雪兰乃是她瞧着长大的,玄梦昔深知这孩子是不善于说谎。一有什么事情就容易紧张得手足无措,双手就会不自觉地去一圈圈绞着衣衫侧边的带子。今日雪兰并没有那般紧张得表现,足以证明她没有在说谎。 难道他们也对雪兰做了什么? 身边的素姨轻轻拍了拍玄梦昔的背,望着水镜中她那张冰雕玉砌全然不同的脸说道:“小昔你可忘了?你体内魔息暴乱,冲破了之前我为你设下的隐蔽气息的封印,虽然你父尊帮你平息了体内的魔息,但是你额上印记的颜色却因魔息的流窜而加深了。你夫君熙黠怕你心中有负担,为此还特制了各种花钿来遮挡你额上的印记逗你开心。你莫不是打了个盹便忽然全忘了?” 为何?素姨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明明现在她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为何她们却要故意视而不见? 挣开素姨和雪兰的搀扶,玄梦昔往前两步,贴近那已凝成玄冰的水镜,她从不觉得幽冰讨厌,如今对着这样一张脸,她的心中却生出无限的厌恶。 伸手贴上那水镜面上,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缩紧,那镜面已是从她手心之中向外裂了开去。那一道道不断扩散的裂纹犹如藤蔓一般在镜面之上游走,将整个镜面四分五裂分裂开来。 “嘭”的一声脆响,凝成冰的水镜忽然彻底爆裂开,碎片犹如锋利的飞镖射到她的身前。 “小昔,小心!” “昔昔,当心!” 素姨与雪兰异口同声地喊道,二人几乎同时挡在了她的身前尽力将她护住,素姨又奋力将身前的雪兰和玄梦昔往后推了一把。 残冰的碎片被素姨的身体挡住,割伤了素姨的手臂和肩膀,也从雪兰的耳旁擦过,带落了雪兰的一缕秀发。 玄梦昔赶紧上前查看素姨的伤口,愧疚中带着些心疼地说道:“素姨,你……” 如今玄梦昔已是彻底混乱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些究竟是谁做的?是熙黠?还是她的父亲玄魇?为何要选择幽冰?为何一向维护自己的素姨也帮着做戏?他们为了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拆散她与钦伏宸? 一面催动灵力帮素姨催愈着伤口,一面皱眉对素姨与雪兰说道:“你们不用再演戏了,素姨你应该知道想长久这般把我困在幽冰的身体里面是不可能的,雪兰你也再清楚不过我对钦伏宸的感情,我不可能因此而将就同熙黠在一起。即便是恢复不了我自己的样子,顶着幽冰这幅皮囊,我也会想法子逃出魔界去寻钦伏宸的。” 第一百八十章 魔尊驾临 铁面柔心 “公主,尊主来了。” 玄梦昔转身过去,她父亲玄魇正阴着一张脸站在她的身后。目光淡淡,虽貌似很随意地从她身上扫过,却隐隐透着不悦。 “钦伏宸是谁?” 玄魇望向雪兰和素如,开口问道。 雪兰咬唇低头,神色有些生怯。听闻魔尊玄魇脾性古怪,虽然她在魔界的日子也不短了,却一直与魔尊较少正面接触,故而心中总是对他有些惧怕。 素如上前福了福身子道:“尊主大约是听错了吧,我们方才并没有谈论什么人呢!” 玄魇轻轻扫了素如一眼,见她身上有伤,顺口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语气依旧淡淡,似乎只是关心事情是如何发生,而不是关心素如的伤势。 “小意外而已并无大碍,不劳尊主挂心。”素如用宽大的袖子将手臂上最明显的那处伤口掩住,接着说道:“尊主,小昔出嫁后久居阴凉的黑曜洞,如今对七宿宫炙热的环境有些不太适应。我看还是让魔君尽快将她接回去吧。” 玄魇转头望了玄梦昔一眼,目光忽又落在她身后散落在地的碎冰之上。玄梦昔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要将那些碎冰用身子挡住。 “现在喜欢阴凉?喜欢冰冷的东西?”玄魇削瘦的面上盛满着令人看不透的表情,他这话究竟是出于关怀还是意为质问,玄梦昔并不明白。 她的这个魔尊父亲,对她而言是那么的陌生与遥远。虽然几万年来他们一直都在一座合围的宫殿之中生活,但是她却永远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 望着玄魇,玄梦昔的眸子里微微漾动。如今她这双冰蓝色的眸子,太过通透,掩饰不住任何东西。 “你在疑虑什么?”玄魇继续问着玄梦昔。 “父尊,是你还是熙黠?为什么要这么做?”玄梦昔心底的纠结都尽数在这双透彻见底的眸子中闪现。 “你醒了?”玄魇一挥衣袖,一个结界布下,将他们父女二人包裹在其中,而结界外的素如和雪兰已然是听不到任何声音。 “是你,父尊!你为何要这么做?幽冰去了何处?我的身体呢?”玄梦昔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对着玄魇一连串地发问。 玄魇并未被玄梦昔激动的情绪而影响,语气依旧很是平淡:“这本来便是你的身体!” “不,父尊!这不是我!求你将我和幽冰换回来!”玄梦昔上前拽这玄魇的衣袖乞求道。 玄魇冷漠的目光从玄梦昔拽着他衣袖的那双手上扫过,玄梦昔顿时觉得好像无数锋利的针穿刺着她的手,一个寒颤立马将玄魇的衣袖松开了。 “如今的你是不是自己,你没问过素如和你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么?答案想必她们都已经给你了吧。你若是依旧存疑,可以再去问多几个人。”玄魇将玄梦昔方才拽过的衣袖轻轻弹了弹,慢慢地说着。 玄梦昔紧张地后退道:“父尊,你对雪兰她们做了什么?” “不过一个微不足道的记忆修正术而已,你紧张个什么?”玄魇抬头盯着玄梦昔的眼睛,直望进她的心里。 她,确实非常的紧张。 如果父亲只是想要锁住她,将她困在魔界之中,让她乖乖留在熙黠身边,又何必去累及他人? 记忆修正术?据玄梦昔所知,这世间能够操控人记忆的唯有一人,那便是幽冰。父亲他是如何做到的? “为什么?父尊,为什么?”玄梦昔心中满是困惑,身体因为激动有些微微的发抖,但体内的血液却依旧冰冷没有温度。 “混沌钟父尊已经得到了,幽冰也代替我嫁给了熙黠,一切都如父尊所愿了不是么?为何父尊还要这么做!”玄梦昔一边说着一边退到了结界的边缘。 “你是我魔尊玄魇的女儿,是魔君熙黠的妻子。我从前放纵了你太久,如今你该要好好学着如何做一个魔,如何做一个未来的魔界至尊!这个冰魄魔晶结成的躯体,便是你的新生!她便是你,你便是她,这世间再没有幽冰的存在,只有玄梦昔!”玄魇依旧盯着玄梦昔的眼睛,却并不靠近,与她隔着一段距离说着。 听父亲这么说,玄梦昔的眼中忽然含着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父尊的意思是,幽冰已经……” 玄魇的双目一沉,声音却冰冷而慵懒:“她自愿的。”接着毫不在乎地说道:“她想留在熙黠的身边,我不过成全了她。” 玄梦昔背靠在结界的壁垒之上,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本是以为她当日让幽冰代替她嫁给熙黠是成全了幽冰与熙黠,但她没想到父亲竟会这样做。 说起来,终究是她害了幽冰。 若她不去闯那九幽秘境,幽冰此时还好好地待在九幽潭中,怀着对熙黠的憧憬,守候着心底那一份懵懂的纯真。 而今,不仅害了幽冰的性命,更是困住了玄梦昔自己。 手触碰到结界之上,透明的结界顿时一点点的被寒气覆盖,一个半透明的冰球出现了。 玄梦昔惊恐地缩回手,发现因为情绪的波动,手上不断有寒气冒出。一团团如同白烟的寒气在掌心之中,如同游龙在云中吐出的一圈圈烟雾,慢慢地向四处扩散着。 这哪里是她自己,这分明就是幽冰。从前幽冰就是有这般本事,如今这具躯体以及能力竟是都为她所用了! 但是她不想要,她一点也不想要这些。 转动手心,玄梦昔暗自引动着体内的气息去压制这不断冒出的寒气,却发现体内竟有封印阻碍着气息的运行。 不,是在阻碍着洪荒灵力的的引动! 她想起了在人界的栖鸾小筑之中,为了压制体内的魔息暴乱强行引动洪荒灵力,导致身体内经脉和骨头都裂开了,当时那无法言喻的疼痛让她很想解脱,唯一支撑着她继续咬牙坚持着的信念便是钦伏宸。 而今终于摆脱了暴乱的魔息,似乎那些乱窜的魔息很是服顺地与这具躯体完美融合。可体内的洪荒灵力却被这封印完全阻碍住,使不出一丝半毫。 斩神刀,斩神刀呢? 玄梦昔拼命掩饰住心底的慌乱,抬头望着面前不远处的父亲玄魇,只见他早有预料般地开口道:“不必找了,斩神刀如今在我手中,你体内的封印也是我设下的。只要我还在,你休想再动用洪荒灵力。” “你也不用妄想逃离魔界或者离开这具躯体。”玄魇继续说道:“你原来的身体已经毁了,强行让魂魄离体的话,我担保你走不出魔界便已魂飞魄散。那么,你便永生永世也见不到那个天龙的帝子了。” 玄梦昔心头一紧,父亲这话陡然如同一把尖刀插在了她的心头之上。 父亲竟然知道他,父亲原来知道他。 那句永生永世不能见到他,让她的心忽然就痛了。 宿在这个冰冷的躯体里面有什么关系,困在魔界又有什么关系,至少还活着,至少还有希望。如果真的就那般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那么便是真的永生永世不能再见到他了。 “放心吧,我不会做那般傻事。”玄梦昔眉头微蹙,手放在心口上捉紧一把衣襟,声音变得平静下来。 “只是……”她接着说道,“只是希望父尊能让我留在七宿宫,不要再将我送回黑曜洞。父亲应该知道我对熙黠并无情义,既是没有情义,又如何将就?” “你已经在黑曜洞做了将近两万年的君后了,怎么可能忽然留在七宿宫而不回去?你让拥戴你的一众邪魔如何作想?”玄魇见玄梦昔恢复了平静,于是又道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秘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这件事情在魔界乃是众人皆晓,只是玄梦昔自己并不知道而已。 “什么?两万多年?”玄梦昔方才平静的情绪忽然又被激了起来,身上的寒气陡然再次冒了出来。那冰冷的气息扑到玄魇的面上,让玄魇也顿时起了一个激灵。 但也就是瞬间之事,很快玄魇的护体气障便撑开,将玄梦昔散发的寒气扑了回去了。 其实并不算两万多年,只是将近两万年而已。 当年玄魇将玄梦昔的元神与魂魄带回魔界,每日源源不断地输入灵力并养在身边,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将她安顿下来。 当年选择将玄梦昔的元神与魂魄存放在那个身体之内,是因为九幽秘境中的冰魄魔晶出现了意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了一个临时培育的妖体来寄放她的元神。 这些年一直提心吊胆,知道那个身体脆弱不堪重负,于是尽量避免她过多的修炼提升,更是杜绝她接触到洪荒宝物。原本想要她能嫁给一个爱她的人,安稳平淡地过这一生,结果终是出了岔子。 本是有些棘手且无望的事情,却让玄魇在遇上了化成人形的冰魄魔晶幽冰后出现了转机。 冰魄魔晶,魔界至宝,牵引记忆,移魂动魄,乃是游魂与离体元神的最佳归宿。可是冰魄魔晶却在五万年前偶然吸收到了洪荒灵力并借此化成了人形有了自主的元神。 那部分洪荒灵力可以进行封印,但是这自主的元神却并不好办。如果冰魄魔晶的元神排斥新宿入其中的元神和魂魄,那么将会加速新宿元神和魂魄的羽化飞散。 他只剩下这一点希望,他不敢冒险。如果她再出了什么意外,让他如何再去面对她的母亲? 第一百八十一章 元神宿体 渺如云烟 黑曜洞内,熙黠衣袍散乱地立在幽冰面前,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怒色。 “不要在我这里摆出一副主子的嘴脸,我的人也轮不到你来管教!给我滚!”熙黠冲着幽冰吼道。 幽冰捂着被熙黠一掌掴的有些红肿的左脸委屈地大声说道:“熙黠!你别后悔!”说着便挥着泪冲了出去。 本是因为察觉到乾坤鼎异动,她特地来向熙黠报信,没想到他竟是这般过分地对待!幽冰心里尽是委屈,甩了一句狠话便跑出了黑曜洞。本是巴望着熙黠会留她的,或者会派个人来追她回去的,然而跑出了老远,竟是不见半个人影。 幽冰不禁有些后悔,要知道魔尊一直在派人四处追查冰魄魔晶的下落,她这般贸然跑了出来,若是遇上那些追踪她的人该如何是好? 熙黠虽是冷漠无情,但无论如何也会看在旧日情分之上护她周全。如今这般贸然地出了邪魔地界,等于脱离了熙黠的庇护,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既是已经跑出来了,又怎能恬着脸又掉头回去?而且这些日子她也看透,熙黠心里满满的都是玄梦昔,根本没有她的位置。即便她自己甘做玄梦昔的替身卑微地守在他的身边,然熙黠却并不是情愿。 可笑吧,她自己也是觉得可笑。 等了五万年,盼了五万年,她所期盼的一切到头来都是空,自己竟还落成了一个笑话。 在邪魔和无妄山交接处,幽冰踌躇了很久。心里很乱,整颗心很冷,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曾经以为熙黠的身边是她的归处,然而落得如今这番境地,她的情已是无处可归,她的心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归到何处。 抬头望着无妄山巅,那个她曾经守望了五万多年的囚笼,竟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那她如今又有什么可躲可逃的?又何必惧怕什么魔尊的人?她最后要去的地方,不过就是那个囚笼而已。 呵,可笑,真是可笑。 一边流着泪一边苦笑着,滴滴泪珠化作冰串子散落了一地,落在那些被炙热的艳阳烤得焦干的荒草之上,像那仙界夏日清晨凝集的露水,莹莹地闪着点点的光。 她记得那是熙黠送她到仙界隐居的那个早晨,晨露沾满了路边青翠的草尖,如同泪珠一样闪着莹莹的亮光。但那日清晨她是带着笑的,她以为那是她的归处。可当她发现熙黠自那日之后再也不曾出现,她才晓得只有他在的地方,她的心方能安放。否则便与那无妄山巅九幽秘境的囚笼无异。 是啊,没有他的地方,于她而言处处皆是囚笼。何不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无妄山通往九幽秘境的一路上,珍珠一般的泪儿如同一条冰蓝的珠链坠在幽冰的身后,一直延伸到九幽秘境的深处。而那在红日之下微波粼粼的九幽潭,在幽冰靠近的瞬间变得风平浪静,慢慢地凝成了一块巨大的寒冰。 幽冰沿着冻结的水面走到九幽潭的中心,仰望着暗天之上的那一轮与她格格不入的红日,心底期望着那炽烈的骄阳能烤干她眼中的泪,烤化她心底的冰。 然而她明明感受到了阳光的温度,身体却依旧冰冷,她的每一口呼吸已经冷得能将身边的风都冻结住。心已经结了冰,又岂是阳光能化开的? 艳阳之下,幽冰的身旁落下了簌簌的大雪,周围变得白茫茫的一片。而她立在冰面之上,犹如一尊绝美的雕像,闭紧冰蓝色的双眸,不挣扎,静默着任由冰雪将她覆盖。 “你终是回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是那个当年将她从无妄山底带到这世上却又将她困在这山巅上的人,是这个魔界的无上至尊:玄魇。 “尊主,我想回到无妄山底,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小晶石,无知无妄无牵无挂。可以么?”幽冰依旧闭着双眸,淡淡地说着。 “如果可以选择,熙黠身边和无妄山底你选哪个?”玄魇站在白皑皑的雪地中,望着冰面中央的幽冰问道。 幽冰摇头轻叹:“回不去了,即便我愿意回去,他也不愿意我留下。何必欺骗自己呢?” 玄魇翻手间,掌心之中出现了一个紫色的光球。低头婆娑着那光球,玄魇头一回面上出现了温柔的神色。也许正是因为幽冰紧闭着双目,故而玄魇方才放下戒备,将心底的那一份真情流露出来。 “如果,你带着玄梦昔的元神和魂魄回去呢?”玄魇眼中流露出蔼蔼的慈光,这是一个父亲溺爱地望着女儿神情,但五万多年来,他都是将它深深藏在心底,从不轻易让它显露出来。 听到玄魇这么说,幽冰猛然地睁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玄魇,目光立刻被他手心的紫色光球牵住了。 “玄梦昔怎么了?”幽冰心底一沉,问向玄魇。 “她的身体已经毁了,只剩这点无处安放的元神和魂魄。”玄魇的声音有些哀伤,并不像平日那般威严和冰冷。 玄魇说着,望向幽冰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问道:“你可愿意让她宿在你的身体里?从此之后,你便是她,她便是你。” 幽冰的心头一颤,她本是晶石寒体从不会觉得冷,做出这般反应皆是因为惊诧。她没有想到玄梦昔竟会变成这样子。熙黠那么爱她,光是因为她逃婚他便有些癫狂,如果让他知晓她如今只剩下元神和魂魄了,他的心大约都会碎掉吧。 无论是为了熙黠,还是为了玄梦昔,她都没有理由拒绝魔尊玄魇的要求。而且,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永远留在熙黠的身边了。 幽冰毫不犹豫地点头道:“我愿意,尊主请动手吧。” 见她如此干脆,玄魇有些意外。本以为她会抗拒挣扎,没想到事情竟是这般容易。这又是一个困在情里的痴女子啊! 心底轻叹了一声,玄魇也不想再欺瞒她,坦白道:“但是你要知道如果玄梦昔的元神与魂魄宿在你的体内之后,会慢慢地吸收你体内的灵力与精气,待她的元神苏醒之日,便会彻底占据你的身体,那时你的元神便会被封存在冰魄晶石之内,永远无法感知外边的世界了。” 玄魇顿了顿,继续一字一句说道:“也就是说,到那个时候,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你,只有魔族的无梦公主玄梦昔。这样,你也愿意么?” 幽冰冰蓝色的眸子中瞳孔微微一缩,她并没有想到让玄梦昔的魂魄宿到自己体内将会终有一日永远失去自我。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玄梦昔的元神和魂魄何处安放?熙黠的心又将何处安放?她自己又将何处安放? 看似摆在面前的是个选择,但实际上对幽冰而言只有一条可以勇往直前的路。她不能拒绝玄魇,更不能拒绝玄梦昔。只是这般带着玄梦昔的元神和魂魄,她能感知熙黠的时日有多久呢? “她的元神苏醒需要多长时日?”幽冰咬了咬下唇,开口问向魔尊玄魇。 玄魇另一手覆上那紫色光球,轻轻闭目默了一阵,缓缓张开幽深的双眸,望向幽冰道:“约莫两万年光景。” 幽冰面上忽然释然,微微一笑,叹道:“两万年,够了。” 曾经做他一日君后都是奢望,如今她竟能在伴在他身边两万年,对她而言已经非常满足了。 “尊主,动手吧。”幽冰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 见幽冰如此坦然接受,玄魇也不再拖沓,闪身到幽冰的面前,将那紫色的光球慢慢从手心移出。 那包裹着玄梦昔的元神与魂魄的光球飘向幽冰并悬在了她的头顶。淡淡的紫光将幽冰冰雕玉砌般的身体照亮,在冰面上投下了一个如日晕般外浅内深的光圈。 紫色的光球慢慢下沉并从头顶融入到幽冰的体内,那环绕在冰面上的光圈也一点点的缩小。最终玄梦昔的元神与魂魄完全宿入了幽冰的身体之中,幽冰脚下的那一圈环绕着她的光圈也完全消失不见。 幽冰感觉从头顶袭来一片压抑的黑暗,一阵眩晕便软软地瘫倒在了面前魔尊玄魇的怀中。 再醒来时,已是身处黑曜洞中。 最先映入眼中的,是她一直魂牵梦萦的那双深紫色的双眸,里面盛满着温柔关怀的神色。 熙黠,他这样的眼神从来只属于玄梦昔,如今他终于也这般望着自己了。 他从她的身上探到了玄梦昔的元神之后,已是欣然接受了她与玄梦昔融为一体的事实,于是也不再抗拒她这具冰冷的身体。熙黠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轻轻在她额上印上一吻。 幽冰鼻子一酸,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灰暗的生命中陡然有了阳光,她忽然觉得自己活的有意义了。 别说是拥有这般体贴熙黠两万年,即便只有一年,她也觉得值得。 “梦昔,你终于醒了!”他柔声道。 听到他这般亲昵的呼唤,幽冰的心却陡然一沉。 虽然知道他的心底只有玄梦昔,也明白他关心的也只是玄梦昔,自己永远只可能是玄梦昔的替身。但是当他面对着自己却唤出玄梦昔的名字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抑制不住地有些难受。虽然如今玄梦昔的元神和魂魄宿在她的体内,但如今得她还是幽冰而并非玄梦昔啊! 熙黠,你还记得在九幽秘境那个曾经被你捂在心口上的冰魄魔晶么?那时她只有一丝的神识,你却让她感受到了你全身心的温暖。你为她取名叫幽冰,你还记得么?她等了你五万年,盼了你五万年,爱了你五万年。 她害怕,害怕自己不过是你生命中一片云烟,去了便无踪影了,什么都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 从今往后,她与你在一起的时间已是开始倒数,每过一日便是少了一日。当玄梦昔的元神苏醒的那一刻,便是她彻底消失的那一日。当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你的心会不会因为这个痴丫头而颤动一下?你会不会因为身边不再有这个烦人的女子而有些不习惯?你会不会,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的牵挂她? 你可知道啊,熙黠,只要你的心因为她而颤动了半分,她便是灰飞烟灭,也无憾了。 她爱你,无怨无悔地爱着你,从你将她捂在心口的那一刻开始。 第一百八十二章 黑曜殿内 意乱情迷 奔雷紫辇破开天际密布的红云,停靠在无妄山七宿宫外。紫辇前落下之人却并非熙黠,而是他的随侍墨魁。 墨魁躬身朝玄梦昔拜道:“属下恭迎君后回殿。” 魔尊玄魇上前对满面不情愿的玄梦昔说道:“去吧,如今熙黠暂时不在黑曜殿,你有一段独处的时日。在那里自己想清楚如何同自己的夫君相处。” 黑曜殿,据说熙黠因为她,将原本简朴的黑曜洞重新改建成了一座宫殿。为了不僭越魔尊七宿宫的品级,故而取名黑曜殿。其实整座宫殿的奢华程度早就超越了如今魔族至尊玄魇的七宿宫。 “这是你每月需要服用的安神丸。”玄魇翻手间手中出现了一个金属方盒,将那药盒交到玄梦昔的手中嘱咐道:“每月十五入睡前,用温水化开后服用。能抑制你的气息暴乱并避免你的心神被噩梦控制。” 接过玄魇手中的药盒,玄梦昔想起从前在七宿宫中的日子,每月十五她都会服用这种特质的安神药,只是每次都是素姨亲自熬好送来。想不到父亲竟是把这药制成了可以随身携带的药丸。 抬头看看父亲,他消瘦的面上依旧是那熟悉的冷漠神色,但为何她却从手中的药盒内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温情,这熟悉的感觉就如同素姨每月十五之夜送来的汤药一般,透着那么一股浓浓的爱意。 呵,应是错觉吧。 任由她百般乞求,他仍旧不为所动地派人去通知了黑曜殿的人来将她接走。他还说,那个天龙帝子的生死将取决于她是否安心待在黑曜殿。这样的父亲,他的心中对她又怎会有什么温情?大约是她的心底对父亲期望太多,才会有这般的错觉。 几万年来,他一直是一块让人无法靠近的寒冰,如今,她自己也彻底变成一块寒冰,而且触物成冰。她与父亲之间,恐怕是永生都不会有什么温情了。 在雪兰的搀扶下步上奔雷紫辇,玄梦昔回望了一眼七宿宫,这座黑色的宫殿竟是显得这般萧寂。宫门外已不见父亲的身影,唯有素姨依依不舍地望着玄梦昔所乘的紫辇,满眼都是担忧的神色。素姨牵挂的目光是这些年在魔界之中玄梦昔唯一感受过的温暖,也是这偌大的七宿宫唯一让她留恋的东西。 雪兰在紫辇之上,倒是显得怡然自得。过去将近两万年的时光,她与黑曜殿中的一众邪魔已是熟稔的很,加之下面的魔众皆知晓她的魔君君后的陪嫁丫头,个个都对她十分的客气。故而这些年雪兰在黑曜殿混的是风生水起,早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反倒是这些日子随玄梦昔回到七宿宫让她有些不习惯,因为一想到随时可能会碰上魔尊她便会莫名的紧张。如今终于踏上了奔雷紫辇,她可是自在的很。 玄梦昔望着欢快的雪兰,忽然问道:“小蓝,这些年你有出去看过吗?” “出去哪里?”雪兰转头不解地反问,显然她没听明白玄梦昔话里的意思。玄梦昔自是想问她有没有去看过钦伏宸。 没想到竟然就这般不知不觉地过了两万年。如今钦伏宸会在哪里?他过得好不好?他是不是还记得她? 当年他的泪落在玄梦昔被血模糊的眼里,是那般的炙热,灼的她的心都痛了。他应是以为她已经灰飞烟灭了吧,可她却偏偏活着,活在一具冰冷陌生的躯体里头。 “魔界,有去过魔界之外的地方么?”玄梦昔继续问着雪兰。 雪兰撅着嘴摇头道:“昔昔你和君上每日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哪有空带我出去玩。”说着忽然一下扑到玄梦昔的腿边兴奋道:“昔昔莫不是打算和君上去魔界之外的地方云游?要带上小蓝么?” 听雪兰这么说,看来这丫头如今已是没心没肺地将她的伏宸爹爹抛到脑后了,玄梦昔知道再问也是多余。 “你倒是想的美!” 伸出指尖戳了下雪兰的额头,这丫头也在眉心贴上了一枚形似雪花的冰蓝色花钿。自从玄梦昔眉心贴了这花钿之后,魔界之中的女子都争相效仿,如今这眉心妆在邪魔地界可是风靡得很。 雪兰摸着额头笑笑,望着前方忽然雀跃起来:“终于到家啦!” 玄梦昔朝紫辇下方望去,只见一座金光闪耀的宫殿出现在了红云之下。 这便是黑曜殿?竟是无半点之前黑曜洞的影子了。而且,似乎与这魔界有些格格不入。 魔界之中的建筑大多是采用黑红二色,从未用过金色。倒是神界用这种颜色用得比较多,其中又以天龙一脉最盛。天龙一脉的建筑就最偏爱这般金碧辉煌的颜色。 紫辇在黑曜殿的大门前停落,一堆魔婢在殿门之外跪作两列,恭迎着玄梦昔的驾临。 从紫辇之上下来,这才发现路面竟是淡蓝色的水晶铺砌而成,一眼望过去犹如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婢女们跪在蓝晶大道的两侧,俏丽的身影倒映在反光的路面之上,前额眉心上各色绚烂的花钿格外醒目。 雪兰十分熟路地领着玄梦昔入到她在黑曜殿中的住处。那是整座宫殿的中央。一侧是卧榻休憩之处,一侧是起居休闲之所。熙黠在两处的中央修了一个巨大的浴池,将起居室与卧房隔开。浴池四周用粉紫色飘逸的纱幔围住,池子里头每日让婢女们换上不同的鲜花花瓣浸润。故而一入到里头,便是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 在这魔界之中,只要艳阳当空所有的花草便会枯萎。故而在魔界是很难瞧见鲜花的踪影。想来浴池中的这些鲜花是熙黠特地派人送外界运到黑曜殿中的。 几个婢女围上来,领头的婢女躬身问道:“君后今日一路舟车劳顿,现在是否需要奴婢们伺候您沐浴呢?”说着,招呼身后几个婢女掀起了浴池的纱帘。 玄梦昔虽说是嫡魔公主出身高贵,却自幼与素姨独居在七宿宫的后苑之中,平日的起居都是由素姨一应照料,并不习惯这一堆婢女跟在身边这般贴身伺候。而且沐浴这般私密之事,一堆人在旁边瞧着,她也觉得怪不自在。 于是转头对那领头的婢女吩咐道:“暂时不用,你们几个先行退下。” 说着玄梦昔又补充道:“对了,我这殿中以后只需雪兰在就行了,其他人都一律在外,无召不得入内。” 玄梦昔这话让几个婢女顿时脸上惨白,齐刷刷地跪在地上惶恐道:“可是奴婢们伺候不周,惹君后不悦了?奴婢们该死,还请君后责罚!” 雪兰在一旁也很是奇怪地问道:“昔昔,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她们几个服侍你,怎么……” 玄梦昔淡淡地说道:“没怎么,她们挺好,只是这段时日我想清静一下。”说着对雪兰说道:“今日你一路也累了,也去歇着吧。” 众人面面相觑,却不敢迟疑,纷纷退了出去。 雪兰抬手轻轻摸了摸玄梦昔的额头道:“昔昔从前只要君上不在,都不肯一个人待在殿中的。今日君上不在,昔昔一个人真的可以么?” 缓缓拉开雪兰的手,玄梦昔叹道:“小蓝,我今日真的只想一个人待着。” “好吧,随你吧。有什么事你就叫我。”雪兰拗不过玄梦昔,只要听从她的吩咐。 雪兰离开后,玄梦昔独自在这陌生的宫殿内,心里很是落寞。 自那日在七宿宫内她的元神苏醒,所面对的一切都让她无所适从。如今熙黠不在黑曜殿中,她正好独自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她已是不知道今后的路究竟应该怎么走了。 除却衣衫纵身跳入那浴池之中,任由池水将自己淹没。闭目在池中一点点的下沉,她忽然有些想放肆地哭上一场。她想念钦伏宸了,想念他的拥抱,想念他的吻,想念他身上淡淡的木檀香气。可如今这样的自己,该如何面对他?这具陌生的身体,终究不是她,不是真正的她。 她感觉自己的眼角应是有冰冷的泪流了出来,却在发烫的池水中被暖了化开,不见踪迹。这般滚烫的池水,大约也是熙黠为了她这具冰冷的躯体而特别调制的。 这具身体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两万年,但这里的一切对方才苏醒的玄梦昔而言都是新的。幽冰在这两万年里是如何与熙黠相处的?她那么爱熙黠,定然是全身心地在与他享受着一点点流逝的时光吧。雪兰说过,她从前与熙黠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熙黠不在殿中,她一刻都待不下去的。 可如今,她却盼着熙黠不要踏入这黑曜殿内,因为她实在不晓得如何去面对他。她不是幽冰,她心里的人是钦伏宸,不是熙黠。她做不到幽冰从前所做的一切。 在池水中泡了许久,玄梦昔方才从水中钻了出来。披上衣服挽干了长发,她取出了一颗安神丸化开服下。今日虽不是十五,但这个华丽而陌生的宫殿里,也只有安神丸能让她安眠了。 这化开的安神丸有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平日十五饮下时不觉得有这般浓烈的感觉,此时饮下却让她有些反胃,仿佛喝下的并不是药,而是以碗温热的鲜血。 合衣卧在榻上,慢慢有些模糊起来,但血腥的味道却在口中挥之不去。像……像当初在天曲神山,她在钦伏宸颈上咬下的那一口,鲜血的味道大抵都是这样吧。又想起了钦伏宸,呵,梦还中能相见么? 意识越来越模糊,可脑中他的身影却是越来越清晰。她俯在他的颈上,贪婪地吮吸着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钦伏宸毫不挣扎,只是静静地拥着她。他说:“小昔,我想你了。” 她终于停下口,抬头想去仰望着那深棕色的眸子,还没看清他的吻却已经落了下来。 还是那般滚烫,在她的唇上,在她的颈上,在她的衣襟间,在她的胸前…… “梦昔,我想你了。”他微微喘着粗气,声音却如同一块炽热的烙铁印在她的脑中。玄梦昔背上一冷,猛地睁开眼睛。 深紫色的长发散在她的胸前凌乱的衣衫之间,他正埋头温柔地吻着她胸前盛开的柔软。 “梦昔,我要你。”熙黠对她说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身心两处 左右为难 忽然望见压在自己身上的熙黠,玄梦昔惊住了。下意识地奋力将熙黠推开,同时拢紧胸前散乱的衣衫,一个咕噜从榻上滚落到了地板上。 熙黠有些莫名其妙地被玄梦昔掀倒在榻上,顺势斜倚着身子望着她笑道:“没想到我今夜会回来么?”说着远远地隔空将手伸向她,对她说道:“来,到这边来,让为夫好好瞧瞧你。” 半晌见玄梦昔竟然紧紧护住胸前一动不动,熙黠于是一个挺身从榻上翻起身来,落在她跟前说道:“胆子这般小,吓成这样。本想给你个惊喜,不曾想竟变成了惊吓。怎么不让雪兰陪着你?”说着准备伸手如从前那般去摸摸她的头。 玄梦昔头轻轻一偏躲过了熙黠伸过去的手,整个人仿佛被烙铁灼伤般地飞快往后挪了挪身子,口中抗拒道:“你别过来!” “怎么?生气了?”熙黠低头仔细望了望玄梦昔,往前朝她挪近了些,拽了把她的裙角笑道:“真生气了?今日没去接你实在是军务缠身走不开,看在我连夜赶回来陪你的份上,不要再生气啦!” 熙黠说着,顺着她的裙角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一带便将她娇小的身子拢入了怀中。 跌到熙黠的怀抱里头,玄梦昔真是无所适从。虽说这身体不是她的,而且身子的主人幽冰也心甘情愿地陪伴在熙黠的身边,但是如今却是她在感受着这身体带来的一切触觉和体验。她从心底是抗拒与熙黠这般亲密的。 再次用力地将熙黠推开,玄梦昔从地板上爬了起来直接往隔断的纱帘外逃去。躲在那帘子外头,她对一脸懵懂的熙黠说道:“我是生气了,你晓得我一向来都这般小气的。既然你这般重视军务而忽略我,那你日后便宿在你的军营里去,不要再踏入这黑曜殿中来了。” 玄梦昔这话乃是出自真心,她是真希望熙黠此后就宿在军营中不要再在黑曜殿出现。说什么生气之类的话,不过顺着熙黠方才所言,随便找了个由头罢了。 然她的这番逐客令在熙黠听来,却是在使着她平日惯耍的小性子罢了。从前只要他离开黑曜殿一晚,第二日她保准会撅着嘴同他抱怨,并说出此类让他不要再来的气话。他却一直不晓得那时候控制着这具身体的人并不是玄梦昔,而是这身体原来的主人幽冰。 当初魔尊玄魇将玄梦昔的元神与魂魄放入到幽冰体内,并告知熙黠她们二人已是合二为一,却对熙黠隐瞒了当时玄梦昔元神沉睡的实情。玄魇带她回来之时,她与幽冰的元神皆是在体内沉睡未醒,而且幽冰的元神瞧上去似乎被玄梦昔的元神覆盖,于是熙黠对魔尊玄魇所说的一切没有丝毫怀疑。 虽说熙黠也发现她醒后性子有些改变,但是想到她如今已是新的身体,继承了原来幽冰的一切能力,故而也没有对此继续深究。而且通过日后的相处,他越发觉得她的可爱之处,心底对她的爱意更是浓重了。 熙黠晓得她尤怕寂寞,只要他不在黑曜殿中,她便不肯独自在殿中过夜。通常这般时候她都会唤一大堆的人在身边相陪,或者拉着雪兰跑回七宿宫去探素姨。 今日他本是军务缠身无暇抽身回来的,但听闻下面的人回报道是她竟是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殿,夜晚独自宿在殿中。他不禁有些担心,于是将手中的事务交予墨魁暂理,连夜赶回了黑曜殿中。 令他意外的是她果真独自在殿中睡着了,榻边的小碗内残留着药汁,原来她竟是服了安神药! 他晓得他离开她会不习惯,这日夜相伴的两万多年,他极少将她独自撇下。如今这次,乃是当初他与她的父尊所定下的约定。或许等这次的事情办完之后,他便可安心地伴在她的身旁,与她一道共品日后闲散悠长的岁月。 在她身边躺下将她从身后轻轻抱入怀中,不料她却迷糊地翻身过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她回了七宿宫一段时日,他已有约莫月余没有碰过她了。如今瞧着她这般朦胧的睡颜,让他顿时有些兴致盎然。 热烈地吻一点一点的落在她冰冷的躯体之上,他已是习惯没有温度的她。他晓得,这具冰冷的身体内,宿着的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不在意她变成什么样子,他爱她,爱她的全部。 望着如今躲在纱帘后的玄梦昔,熙黠深紫色的眸子了泛出狡黠的光芒。她那张倔强的小嘴,每次都是说着不要他回来,心里却容不得他离开半步。 对付她这般小脾气,可谓是再简单不过。 只需要冲过去紧紧抱住她,深深地吻她,用力地爱她,让她欲罢不能地在怀中变成一只温顺的小羔羊。然后她就会忘了她为什么生气,还会从口中说出一堆甜中带酸的情话。 熙黠嘴角微扬,打算继续那演绎过数次的游戏。一个闪身,熙黠在榻前的身影便化作一道光消失不见。 玄梦昔见熙黠消失在房中,以为自己方才那番话让熙黠知难而退,识趣地离开了。于是松了口气,转身走到浴池边坐下,将冰冷的双足泡如滚烫的池水之中。 方才熙黠一番闹腾,她已是全然没了睡意,不然就这般坐着泡泡脚放松一下吧。 不料脚方才放入水中,忽然就觉得被拽住了。玄梦昔大惊,莫不是这池水里有什么东西?之前沐浴时为何没有发觉呢? 背上汗毛竖起,玄梦昔紧紧扒住浴池的边沿,双腿不停地在水中挣扎着。可越是挣扎,那拽力便越是强劲,不一阵她便被直接拖入了水中。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抱紧,水中散乱的紫色长发如同水藻一般将她缠住。 是熙黠! 她拼命地在水中挣扎着,一拳拳地捶在熙黠的身上,可他却没有半点想要放开她的意思。她张开口想说,熙黠,放开我!可是嘴一张开,水便灌了进来,她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终于两个湿漉漉的人浮出了水面,玄梦昔的拳头继续捶打在熙黠的身上,怒道:“熙黠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不料话刚说出口,熙黠的唇便袭了过来,将她的嘴堵住了。 松散的衣衫在水中湿透,她的身躯在薄衫之下若隐若现很是诱人。身材虽是娇小,却凹凸有致玲珑精美。幽冰竟是有这么一副好皮囊,难怪过去的两万年熙黠在她的身上欲罢不能。 由于在滚烫的池水之中,她的身体显得并没有那般冰冷。这样舒适的体温让熙黠有些疯狂,按住她挣扎的双手并将她紧紧压在池壁之上。虽然有些粗暴,但他了解从前的她会喜欢他这般强硬。反抗得越是激烈,代表她越是兴奋。从前的她就是这样的调皮。今夜,她反抗得尤是剧烈,她居然咬了他。 那么,这是意味着她是非常非常地喜欢今夜的疯狂? 分开已有月余,他很是想念她,想来她也疯狂地想念他了吧。 两万年来,这是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虽只是短短一月,但他却觉得很是漫长。他身在军中,心却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她。现在的她不再脆弱,不再怅惘,在这具适合她的身体里,她绽放出了最美的颜色。 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她,过去的两万年甜蜜而美好,今后还有更漫长的岁月要与她共度。 “这里一切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要我走到那里去?” 他一边热烈地吻着她,一边狂乱地喃喃自语着。 是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身前的这个女人,也是他的。 他爱她,他宠她,他会竭尽所能地让她幸福。 然,冰凉的泪从她眼中涌了出来,他愣住了。 她哭了?为什么? 泪珠一串接着一串,如冰粒子一般溅落在水面上。 熙黠以为弄疼了她,于是停了下来,紧按住她的手松了松。玄梦昔一把推开他,疯了似地朝池水的中央游了去,接着将整个人沉闷头躲入了水中。 池水的温度也开始变得越来越低,熙黠垂落在水面的发梢之上都开始结起了冰珠子。他知道,这是玄梦昔在水底哭泣。 “梦昔……”熙黠担心地轻唤着她。 此时玄梦昔在水底已是被一个冰球包裹了起来,听到熙黠的呼唤,她闭目应道:“你走吧,让我静一静。这段日子,我不想见你。” 熙黠不明白,他今夜可是做错了什么?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她的声音如同这慢慢凝结成冰的池水,满是寒意。熙黠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无梦公主回来了,那么他的妻子呢?与他共度了将近两万年美好时光的玄梦昔呢?她又去了哪里? 而此时的玄梦昔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撕裂开了,痛得无法言喻。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好恨,好恨。 却又不晓得恨谁,恨天么? 上天啊,为何要这般的折磨我,为什么不让我直接死掉好了,为何要让我这般活着!她的心中呐喊道。 她不晓得她自己如今算什么?是玄梦昔,可这身体并不是她自己;是幽冰?可她无法承欢在熙黠的身下。 这是她,这也不再是她。 她只觉得有一种深深的耻辱感和负罪感将她包围。即便是自己心中抗拒,即便一直这般抗拒熙黠的索欢,但却无法否认这具身体在过去的两万年中与熙黠有过的数不清的欢愉缠绵。 这样的她,如何还有颜面去见钦伏宸?这样的她,又如何再去面对熙黠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冰封池底 避世不出 自那夜之后,熙黠果是未在黑曜殿中出现。不过第二日雪兰却过了来,并且在玄梦昔的住处赖下不肯走了。想来熙黠心中还是担心玄梦昔,于是将雪兰遣来陪伴她。 这殿中央原本花香满溢热气蒸腾的池子,如今没有一丝温度,水面上结了厚厚的寒冰。雪兰在冰封的浴池边守了好几日,玄梦昔始终将自己封闭在池底的冰球之内,不愿出来面对现实的一切。 头先几日雪兰只当玄梦昔在和熙黠使性子玩闹,她也只是听从熙黠临走前的吩咐在池边心不在焉地守着,为了解闷还时不时地在冰面上嬉闹一番。可过了几日雪兰也渐渐察觉了事情不对。她从未见过玄梦昔这般样子,心中也不免开始担忧起来。 “昔昔,你是怎么了,别跟君上闹了!快出来吧!” 雪兰趴在冰面之上,朝着冰层底下的玄梦昔喊道,可无论她怎么喊,玄梦昔都如同一尊雕像那般纹丝不动。 想着这几日玄梦昔在冰下没有一丝动静,雪兰的心开始有点慌了,莫不是她在里头出了什么事? 雪兰匆匆奔出殿外,想着赶紧让人去通传魔君熙黠,可信使未碰见,却在殿门外撞上了墨魁。 墨魁见雪兰满脸慌乱行色匆匆,皱眉不解地问道:“雪兰,你这般慌慌张张地做什么啊!” 方才没有寻着专门负责传信给熙黠的信使,此时撞上墨魁,雪兰觉得简直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把拽住墨魁的袖子,雪兰着急地说道:“墨魁,你来的正好!赶紧去把君上请回来吧!昔昔已将自己封在冰下好多日了!” “胡闹!君上如今军务缠身,哪有闲暇!是她又在耍脾气了吧!”墨魁面上神情很是严肃,而且隐隐浮出一丝不悦的神色。 “不是呢,我瞧着昔昔有些不对,还是赶紧让君上回来瞧瞧吧!我担心会出什么事呢!”雪兰手足无措地对墨魁说着。 墨魁似乎有些不以为然,他私底下本就不太满意这个刁蛮的嫡魔公主,唤她一声君后也是看在魔君熙黠的份上而为之。平日里她如何使着性子纠缠着君上,他纵使看不惯也不好多言。但如今这般紧要的时刻,这女人居然如此不识大体,只顾自己一晌贪欢,他实在是无法容忍。 “如今君上在前方浴血奋战,纵有天大的事君后万不该这般不体谅!”墨魁捏了捏拳头,话中透着他心中平日攒下的对玄梦昔的诸多不满。 “浴血奋战?”雪兰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君上不是在练兵而已么?何时发生了战事?” “你们日日只知在黑曜殿中作乐耍闹,又哪晓得外面边界早已是战火延绵?”墨魁眼中满是鄙夷的神色,望着雪兰继续说道:“如今君上正在与神族大军交战,我今日乃是奉命回来将邪魔地界的驻军尽数调往前线的。” “和神族交战?”雪兰大惊,“那……那君上何时能回得来?” “你以为是小孩打架么?天界风云已起,大战一触即发,岂是儿戏?君上特地在战前连夜回来看望你家主子,结果貌似你家主子还不领情!” 墨魁愤愤地说着,“你可知天龙帝君都将他的几个帝子派到阵前了,准备用天门八锁阵来对付君上!如此凶险的时候,你家主子不体贴君上便罢,竟然还耍这些小性子给君上添乱!你说该是不该!” 雪兰被墨魁训得哑口无言。方才墨魁给她的信息量太大,她陡然一下难以完全消化,但是她听明白了如今墨魁是不可能帮她将熙黠请回来的。当时熙黠走的时候曾经嘱咐她照顾好玄梦昔,如今既是如此,她也无人可依靠,只能是靠她自己了。 回过神来,墨魁早已消失在她的眼前。雪兰赶忙跑到大殿之中,随手取了一柄黑色长剑,往玄梦昔所处的殿中跑去。 那柄剑很沉,雪兰的身子本是瘦小,加之她的修为也浅,故而双手拖着那柄长剑很是吃力。剑锋一路在晶石的地板上磨出刺耳的声响,让人听着心中有些发涩。 到了那冰封的浴池边上,雪兰挥手将灵力注入剑身,想要用那长剑破开水池上的厚冰,然而这长剑却并不听她的使唤,直挺挺地躺在冰面之上一动不动。 雪兰没有办法,只好双手费力起将那长剑又拖了起来。长剑的剑锋随着雪兰的移动在冰面之上画出一道长长的印记,然而冰层却依旧完好。雪兰于是双手将剑竖着提了提来,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它朝冰面之上使劲砸了落去。 此剑乃是玄铁所制,看似沉笨却异常锋利。雪兰这一砸,那剑锋忽然如同沉睡方醒的灵物那般,周身发出一圈流动的红光,将剑身的边缘点亮。渐渐的那红色的光芒向剑锋聚集,汇成一个鲜红的光点。鲜亮的剑锋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在接触到冰面的瞬间便顺利地插入了冰层之中,紧接着那红色的光亮贯穿长剑,剑身变得通体赤红,直直在冰层之中急速下坠。 看着那长剑就那般从手中滑落冰内,并急速地往玄梦昔的头顶之上坠下去,雪兰急得拍打着冰面狂呼道:“昔昔,小心啊!昔昔,醒醒!”然而任由雪兰如何呼喊,玄梦昔仍旧没有丝毫反应。眼见那长剑的剑锋飞快地破开了玄梦昔身处的冰球,很快便要刺入玄梦昔的头顶,雪兰在冰面上都快要急疯了。 就在那赤红的剑锋触到玄梦昔发丝的那一刹那,忽然一股冰蓝色的气流从玄梦昔的头顶往上冒了出来,那冰蓝色的气流接触到赤红的长剑的瞬间,剑身发出呲呲的细响,长剑的温度急速地下降,从剑锋最末端开始往上慢慢地变色,由赤转黑皆而通体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霜雾。弹指间那长剑便被彻底冻住,周身结满了淡蓝色的寒冰,接着歪歪斜斜地往水池的底部沉了下去。 那薄薄的透明冰球已是四分五裂,冰冷的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将玄梦昔缓缓从池底浮了起来。玄梦昔缓缓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眸子里黯然无光,只是直直地望着冰层之上哭得如同泪人儿般的雪兰。 她轻轻地眨了眨眼睛,眼前厚厚的冰层忽然龟裂开来,一块块破碎地漂浮在池水之上。哭得稀里哗啦的雪兰脚下一滑,没有站稳直接落在了冰冷的水中。雪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扒拉住了身旁一块巨大的浮冰,哭喊着:“昔昔!昔昔……你怎么样了?” 雪兰的声音终于传进了玄梦昔的耳中并震动了她的耳膜,那没有光华的冰蓝色眸子忽然清亮起来,开始有了神采。玄梦昔微微动了下眼珠,终于,雪兰狼狈的模样映入了她的眼中。 她一个转身,旋转着跃出水面,身后扬起一串扭动的水柱。随着她脱水而出,那水柱又陡然落了下去,化为一个深深的漩涡,将整个池水都搅动起来。 池中的雪兰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引力牵着她往那漩涡中坠去,她的手渐渐抓不住那块寒冰。眼瞧着雪兰便要被吸入那漩涡之中,玄梦昔飞快地将她从池水中拎了起来把她抛到池边,接着悬身在水池中央的上方,双臂张开结下了一个银白色光圈。 光圈在玄梦昔的身下展开成为一个椭圆的平面,如同一张透明薄膜那般将整个水池覆盖住。搅动着的水池忽然就平静了下来,漩涡以及残冰都已是不见踪影。待那光膜融入水中,池水竟然开始冒出了氤氲的水雾,变得如从前那般热气腾腾起来。 从半空落到浑身湿漉漉的雪兰跟前,玄梦昔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满是泪水的脸颊。 “昔昔,你吓死我了!”雪兰扑上来一把将玄梦昔抱紧,“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办?让君上怎么办?” 玄梦昔纤长的睫毛微动,淡淡地说道:“小蓝,熙黠和钦伏宸,对你而言谁更重要?” 雪兰松开玄梦昔,满面皆是诧异。将近两万年了,玄梦昔从未提及过钦伏宸,甚至都不许她提起关于钦伏宸的事情,为何如今忽然今日又提起他来了? 抬起手背抹了抹鼻尖上的水滴,雪兰抽着鼻子不解道:“昔昔,怎么忽然提起了伏宸爹爹?你不是说你已经是君上的妻子,不可能再回到伏宸爹爹身边,让我不要再提伏宸爹爹么?” “我……说过这样的话?”玄梦昔喃喃地说着,显然那些话并不是她说的,而是幽冰以她的名义说的。与其说那话是幽冰说给雪兰听的,不如说是幽冰说给她听的。 是的,幽冰想要告诉她:如今你已与我合二为一,你霸占了我的身体,侵吞了我的元神,那么就该是要断了自己曾经的过往,继续肩负着我的宿命而活下去! 不论她曾经是谁,也不论她的心属于谁,如今她的身份是魔君君后,是熙黠明媒正娶的妻子。 呵,幽冰,你是这个意思么? 第一百八十五章 深埋心底 绝口不提 雪兰立在玄梦昔面前,身子在瑟瑟地发抖,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粘在前额之上,脸上水与泪痕混在一起无从分辨。水不断地从湿透衣衫上滴落下来,在她的脚边流了一地。 见雪兰这般狼狈不堪又满是忧心的样子,玄梦昔心中不由生出些愧意来。 如今雪兰虽说在黑曜殿同下面的人都混的很熟,但那些魔众们也都是看在她是魔君君后身边的人方才同她亲近。如若她只是个没有背景的小丫头,在这弱肉强食的魔界,恐怕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的。 “昔昔怎会忽然提起伏宸爹爹了?”雪兰一边抹着面上的水滴一边怯怯地问道。她晓得这些年来“钦伏宸”这个名字在黑曜殿是个忌讳。 见雪兰很是为难的样子,玄梦昔意识到以她如今的身份或许就不该在黑曜殿中再提起钦伏宸。 于是转身掀起身后的纱帘对雪兰说道:“算了,当我没说过。去把衣裳换一换吧,都湿透了。” “昔昔……”雪兰踌躇地叫住玄梦昔,忽然反问道:“如今在你的心里,君上和伏宸爹爹谁重要呢?” 回头过去望着雪兰,玄梦昔苦笑着说道:“小蓝,我如今都不知道我的心在哪里。” “但是昔昔,小蓝瞧得很清楚,过去的两万年岁月,你的心是在君上的身上的。”雪兰说的是实话。过去的两万年,幽冰定是在全身心地不遗余力去深爱着熙黠。 玄梦昔抬头望了望横梁之上绝美的雕画,叹道:“可是小蓝,有时候绝口不提却并不代表心中已经放下,更不代表已经忘记。” 雪兰一怔,轻轻咬了下有些泛白的下唇,心中已经了然。原来玄梦昔将自己冰封在池底那么多日,竟是因为钦伏宸。 她曾经以为玄梦昔已经选择了熙黠,并没心没肺地忘了钦伏宸。于是她也选择不去多想,抛却一切开开心心地过着每一日。因为雪兰知道单凭她一己之力并无从去改变什么,而且天曲神山之中钦伏宸也是让她有些伤心了。 而事实上,玄梦昔竟是从来没有忘记过钦伏宸,其实雪兰何尝不是一样。她与钦伏宸血脉相连,又岂是说忘便真的能忘的。然事已至此,雪兰不能多说。如今魔君熙黠与神族大军已经在边界都广之野开战,是胜是负都未可知。而且照墨魁所言,神族的天龙帝君钦天启已经将自己的几个帝子都派上了阵,那么熙黠与钦伏宸二人极有可能在战场之上交手。 钦伏宸于她而言血浓于水,没有他的话她依旧是灵蝶谷中一个没有生机的灵蝶蚕蛹,是钦伏宸给予了她生命。而熙黠则是对她有救命之恩,这些年来在魔界也一直多亏熙黠的照应。这两个男人对雪兰而言都很重要,她不希望他们任何一方出现意外。 如今,她也只能置身事外,当作什么都不知晓。雪兰也知道,不能让玄梦昔再知晓此事了,此种情形之下不知道才是最好才能心安。 见玄梦昔有些恍然的模样,雪兰上前搀住她说道:“走吧,一起去把衣裳换换。你若是病了,我可没法同君上交差。君上有多紧张你,你又不是不晓得,可不要为难我啦!”说着拉着玄梦昔往帘子外头走去。 这二人,在此时都默契地选择了将钦伏宸深深藏在心底。 不用面对熙黠,玄梦昔的烦恼和纠结少了许多,只要不去想起钦伏宸,在黑曜殿中的日子便没有那么难过。 雪兰这丫头这些年在魔界之中与那些邪魔们混在一起,学了不少玩乐的游戏,整日变着花样来给她找乐子。虽说玄梦昔的心中苦闷,但是眼瞧着雪兰那般卖力地想逗她开心,她也便偶尔不由衷地笑上一笑,算是对雪兰付出的回报。 这不,雪兰今早又说要去请邪魔第一灵士来表演冬日雪梅之景。玄梦昔如今是寒冰之体,要召场风雪对她而言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并算不得稀奇。但是要让冬梅在炎热的魔界之地盛开,她当真是做不到。既是雪兰要去请那灵士来,那便随她吧。 然而雪兰去了一个上午,却一直没见回来。玄梦昔以为应是那灵士并不给她面子,不肯到黑曜殿中来献技。 想着她请不到人也好,今日正好安静一日。不料心里正想着,忽然雪兰便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奔入了殿中。 玄梦昔斜倚在榻上,扫了眼雪兰,只见她的面色很是不好。于是随口问道:“怎么?人没请到?” 却久不闻雪兰答话。 再抬眼仔细去看她,发现她面色惨白,神情紧张。不过是没请到个灵士来耍乐而已,雪兰再怎样受挫也不至于是这副样子。难道她受人欺负了? 玄梦昔从榻上翻身起来,一把拉过雪兰低头凑到她面前问道:“小蓝,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欺负你么?是谁?!” 被玄梦昔这样一逼问,雪兰忽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昔昔,昔昔,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小蓝,告诉我究竟怎么了?”玄梦昔被雪兰这样的反应弄得很是担心,继续追问道。 雪兰一把将玄梦昔抱住,一边哭着一边慌乱地说道:“昔昔,怎么办?伏宸爹爹有危险,我们要怎么才能救她?” “你说什么?钦伏宸怎么了!?”听到雪兰说钦伏宸有危险,玄梦昔冰冷的心猛地被揪起,顿时觉得她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钦伏宸究竟怎么了,小蓝,别哭了,快告诉我!”玄梦昔用力地捏住雪兰的双肩摇晃着她,想让雪兰尽快的平静下来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我……听闻边界交战是……是尊主设下的局,想要……用邪魔的军力牵住神族的主要兵力,而嫡魔大军将会……乘机血洗神界。”雪兰一边抽泣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对玄梦昔吐出了今日她所获知一切。 “边境交战?什么时候的事?!”玄梦昔惊讶地瞪大双目,她没想到自己沉睡的这两万多年里面,外界竟然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惊变。 “自上次你回七宿宫省亲之时起,边界的战火已经燃起了。我也是回来之后听墨魁说起才晓得的。对不起,昔昔。这事情我一直瞒着你。”雪兰擦了把眼泪,接着说道:“我今日听闻君上为了对付神界精英组建的先锋兵团,用乾坤鼎在都广之野设下了危羽幻境,如今神族前往都广之野会战的兵团,已经全部陷入了危羽幻境并且困在了乾坤鼎之中……” 玄梦昔冰蓝色的眸子里头瞳孔猛地一缩,声音变得沉重起来:“你是说,钦伏宸在神族的先锋兵团之中?” 雪兰眼中含着泪点头道:“我听闻天龙帝君钦天启将他们天龙的几个帝子都派上了前线历练,说要组成什么八门金锁阵对抗邪魔大军。” “伏宸……乾坤鼎?!”玄梦昔陡然一个踉跄,松开捏住雪兰双肩的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心口,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昔昔……”雪兰慌忙地扶住玄梦昔,哭道:“我们该怎么办?伏宸爹爹……怎么办?我们要赶紧想办法去救他啊!” 陷入乾坤鼎幻境中的人,都会被乾坤鼎中的炙毒焚烧心智,变得癫狂而死。如若修为高深之人,即便护住了心神,可炙毒依旧会慢慢深入骨髓之中,在体内一点点将中毒之人的五脏六腑焚烧殆尽。总之陷入乾坤鼎幻境,便是面临着一死,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 玄梦昔抬头望向窗外暗黑的天际,满面皆是悲伤的颜色,却故作镇定地安慰着雪兰说道:“放心,你伏宸爹爹不会有事的。你忘了?他有护元珠护体呢!” “伏宸爹爹纵然是有护元珠护体,能侥幸逃脱乾坤鼎幻阵,可君上又岂会轻易地放过他……”雪兰依旧很是担心,熙黠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但她对钦伏宸的了解还停留在当初灵蝶谷中,那时的钦伏宸还需要通过她吸收灵力后进行修炼。故而她认为钦伏宸经历了危羽幻境再与熙黠交手,基本上没有什么胜算。她不能眼瞧着钦伏宸出事。 “昔昔,我们还是赶紧去都广之野瞧瞧吧,听说神族精兵昨夜已经陷入了危羽幻阵,至今没有一人走出来。我担心夜长梦多,伏宸爹爹……”雪兰焦急地说道。 “好,听你的。”玄梦昔的声音忽然很是平静,朝雪兰点了点头。 “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雪兰拉着玄梦昔的手,拖着她往外跑。然玄梦昔在身后捏了一个诀,接着扬起手一道光冰蓝色的光便落在了雪兰的后颈之上,雪兰瞬间便瘫倒在了她的怀中。 将雪兰安放在榻上,玄梦昔替她把面上未干的泪渍擦净,轻声地说道:“傻孩子,乾坤鼎幻境又岂是你能去闯的?你若搭了这条小命,日后你伏宸爹爹问起我来,我又如何交代啊!他会说,玄梦昔你这个娘亲是怎么当的,竟然让个孩子去犯险!要知道啊,我如今这般活着已经是没有脸面去见他了,若让你出了事,我怕日后我死了也没有面目再见他啊!” “小蓝,放心呵,你伏宸爹爹一定会没事的。”玄梦昔说着闭上双目,手中交织着无数密如发丝一般淡蓝色的光丝,那光丝慢慢交织成了她曾经的模样,她在修正着雪兰之前被幽冰修改过的记忆。将那光丝缓缓渡入到雪兰的体内之后,玄梦昔轻轻握了握雪兰的手说道:“小蓝,记住我原来的样子呵,可别再忘了。” 玄梦昔帮雪兰将散乱的长发理好,忽然含着泪笑道:“如果……如果你伏宸爹爹回不来了,我便去给他做个伴呢。希望熙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能如从前那般护着你呢!还有,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告诉他,陪伴了他两万年的人是一直深爱着他的幽冰啊!我不过是个占了她妻子身体的过客而已。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将幽冰还给他的。” “还有啊,他要欺负你,你便去找素姨,素姨一定会像疼我一样疼爱你的。” 玄梦昔絮絮叨叨地说着,发现泪已是不断地从雪兰的眼角落了下来。 “别哭,小蓝,要好好活着。为了我和你伏宸爹爹。” 玄梦昔最后对雪兰说道。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战乱四起 袍泽情深 邪魔大军设伏之地乃是魔界与赤炎的交汇之处。一条湍急的黑水将二地隔开,也将荒草漫漫的都广之野一分为二。 玄梦昔在曲云峰冒名顶替雪飘飘那段日子,为了寻找冰魄魔晶恢复钦伏宸的记忆中途曾经回过魔界一次,后来她取道赤炎再次前往天曲神山时曾途经此地,故而对这一带并不陌生。 赤炎与魔族交界之处乃是黑水河的上游。黑水河从梵天源下,沿着嶙峋的怪石落入到都广之野的腹心地带。那是一道天地混沌之时天界残留的裂缝,狭窄而且幽深。黑水河在此处看似平静流淌,实际上却是暗流汹涌。 黑水河的东西两岸,皆是广袤无垠的荒草。都广之野地势平坦却也地表贫瘠,四处皆是裸露的沙石,没有肥沃的泥土。故而也只有那有着顽强生命的野草,才会选择落足此处。 此处于神界而言,是少有的荒芜之地,但对魔界来说,却是植被最为繁茂之处。 魔界的大部分地方,皆是裸露的岩层以及岩浆翻涌的地裂,加之终年烈阳炙烤,那些岩石都呈现出焦黑之色。故而整个魔界中的植被是很为稀少的。反倒黑水河畔荒草丛生的都广之野,竟成了魔界最有生气的地方。 自古以来,魔族不甘偏安一隅,频频袭扰神界,不光是因为神族手中所握的洪荒宝物,黑水河东畔神族的那一片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土地也很是让魔族们神往的。 都广之野除了无边无际的漫漫荒草之外,唯一像样的植被便是长在黑水河源头的一株参天神树。由于吸收着二界的日月精华,加之黑水河源头的梵天雨露之滋养,这株神树长得是尤为粗壮茂盛。百万年来,任由日月更迭,历经血战,这柱神树都在原地屹立不倒,静静地望着岁月的流逝,默而不语。 如若邪魔大军要在黑水河畔的都广之野设伏的话,这参天神树附近乃是最佳的位置。故而玄梦昔不假思索地沿着黑水河畔一路上溯,直奔神树之地而去。 玄梦昔没有猜错,魔君熙黠用乾坤鼎设下的危羽幻境,果是在参天神树的附近。 邪魔大军与神族兵团正面交锋之后,便节节败退故意诱敌深入,将神族的先锋兵团引入了早已设好的危羽幻境之中。 当时身为主帅的赤炎神君羲曜晖本是已察觉有些不妥,遣副帅雪慕彦前去想要阻止对魔族大军的追击,但雪慕彦赶到之时,天龙八位帝子所组成的八门金锁阵已是陷入了幻境之中。 擅长幻术的雪慕彦于是随入其中想助其破解幻阵,却不曾料到这幻境竟然是洪荒宝物乾坤鼎所设,并非寻常可破之幻境。他非但无法将幻境破开,反倒自己也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而主帅羲曜晖见雪慕彦及一众天龙帝子们久去未归,知是情况不妙,想来众人应是在前方出了事,于是立即率领余部前往增援。 然乾坤鼎是何物,即便是整个天地,它若是愿意也能尽数吞下。自然后续赶到前来增援的神兵和主帅羲曜晖也未能幸免,一并陷入到了危羽幻境之中。 此时魔君熙黠斜卧在神树之上,微张着深紫色的眸子悠悠地望着悬浮在半空之中的乾坤宝鼎,心中感叹着待这一切结束之后,他的生活便可回归平静了。这是他与魔尊玄魇的最后一笔交易,也是他答应玄魇的最后一件事。自此之后神族如何,他毫不关心;而魔族怎样,他更不再理。 至于身后这群这些年跟随他浴血奋战打拼天下的邪魔兄弟,他心中自有盘算。 其实在很久之前,熙黠便早已放权墨魁,由墨魁代为统领群魔,并处理军中事务。那个时候并非他精力不济,更不是他贪乐犯懒,而是因为他的心中早有谋划。这一日,他已经煎熬并等待了多年。他相信墨魁的能力,相信他能将那群曾经一并出生入死的兄弟安抚好。 魔尊玄魇答应过他,无论天界如何风云变换,许他邪魔之地不改,允他黑曜殿永世长安不变。 他的前半生历经了太多的腥风血雨,这后半生他只想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共渡那静好的岁月。虽然最近玄梦昔有些古怪,但或许是因为他为准备这次大战耗费了太多的心力,那段时日对她冷落了些。待了结了这场战事,回去耐心地哄哄她,应该慢慢就好了。 如今让她独自冷静一番也好,近年他对她过份宠溺,她可是越来越往他头上骑了。怎么说他也是个堂堂的魔君,再继续放纵下去她恐怕是当众也敢扫他颜面了,这让他如何面对下面的人?估计人家都该要背后偷偷笑话他了。 熙黠收回神识,将目光投向默默立在神树之下为他护法的墨魁。这个人不仅仅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与他一并出生入死,为他两刃插刀的好兄弟。当初在魔界救下墨魁本是偶然,没想到这个兄弟竟是感恩至此,这些年来浴血奋战扬名立威皆是他一路相伴,不离不弃。如今在他的心中,除了玄梦昔之外,最重要的人便是墨魁了。 这些年熙黠一直在苦等着玄梦昔,却从未注意到这个一路追随着他的好兄弟一直也是孑然一身。如今他自己美人在怀,这才想到他这个兄弟的难处。待这场战事过后,也该是要为墨魁物色个可心的人儿了。此等忠肝义胆有情有义的热血男儿,身旁又怎能没个女人呢? 神树下的墨魁察觉到了熙黠落下的目光,仰头道:“君上,这些日子您耗费心力操持着乾坤鼎,如今危羽幻阵已是牢不可破,而且神族的精英也尽数陷入幻境中不能自拔,君上可以稍稍地放松下心神歇上一歇了。这里余下的就交给属下来代为操劳吧。” 熙黠“嗯”了一声,便轻轻地合上了双目。这段时日确实精力耗损过大,如今过了最紧要的时刻人陡然已松懈下来,他也确然是有些乏了。闭目淡淡地对墨魁说道:“此时魔尊的大军应是兵分三路去血洗兵力已被抽空的三脉神族了吧。” “按照原计划,应是不错的。如今神族的精英兵团都已被君上控制住,神族内部空虚,剩余的那些老弱妇孺不足为虑。虽说神族三脉帝君皆还坐镇其中,但一对一的话,灵啸的雪慕寅和赤炎的羲曜旷根本不是尊主的对手,也就天龙帝君钦天启能与尊主搏上一搏。如今尊主手上有着混沌钟与斩神刀两件洪荒宝物,加之嫡魔大军乃是兵分三路分别进攻,想来三脉神族帝君也来不及联手。此次大战我们魔族定然是完胜之局。” 熙黠侧卧在神树上闭门养神地静静听墨魁分析着当前的形式,玄色的衣衫与身后的神树枝干融为一体。一头深紫色的长发从枝桠之上倒垂而下,在都广之野毫无阻碍的烈烈狂风之中飘动着,如同悬在神树枝头的一面紫色的旗帜。 墨魁在神树下一边说着,一边望着熙黠在风中舞动的长发。银白的月光洒落在熙黠冷傲的面上,少了几分平日在魔界红月之下的血腥与邪魅,这样的熙黠其实是非常的俊美的,美得让人痴醉。 “嗯,分析的很不错。”熙黠依旧闭目淡淡地问道:“那你再说说看,魔尊会选择先攻打三脉神族中的哪一脉?” 熙黠的问话让有些发愣的墨魁回过神来,将目光从熙黠的身上收回,望着不远处那赤金的巨鼎,墨魁继续说道:“属下觉得尊主应该会先犯赤炎。” “哦?为何你会这般认为?难道就是因为赤炎离无妄山距离最近?”熙黠眼皮动了动,却依旧闭着双目。 “先攻打赤炎自然是因为昕明宫距离无妄山最近,而且也是最常规的思维。但是属下认为尊主既是兵分三路的话,另外两路兵力定然是绕道仙界并潜伏在灵啸与天龙的外围。先率领一路兵力明面上血洗赤炎,尔后天龙帝君与灵啸帝君得到消息后必将前往赤炎增援。待灵啸与天龙二位帝君被调虎离山,潜伏在外围的两队兵力又可以乘机轻易攻破没有设防的紫微宫与凌霄宫。”墨魁继续深入分析道。 熙黠听着墨魁的分析,嘴角微微扬起,闭目轻轻笑了笑赞道:“墨魁,这些年你的这双眼睛果然是磨砺的越发尖锐了,将整个形势都瞧得明明白白。你若真能坐上我这个位置,定是将会有一番建树呢!” 墨魁面色大变,立即惶恐地单膝跪下地低头道:“属下不敢!君上再借属下十个胆子属下也断然不敢觊觎君上的位置!” 只听闻熙黠呵呵笑了两声,忽然从神树之上落在了墨魁的跟前。 墨魁抬头望着熙黠,忐忑地问道:“君上是不相信属下?” 熙黠弯下腰去拍了拍墨魁的肩膀,释然地说道:“将近七万年的时光你我一并出生入死,我又岂会不信你?只是,我终究有别的去处,而邪魔魔君这个位置,早晚都将会是你的。” 说着,熙黠继续笑着说道:“你该不会以为我要做一世的邪魔魔君吧?” 墨魁望着熙黠深紫色的眸子,里头竟是憧憬与笃定,他忽然好像读懂了什么。覆上熙黠按在他肩上的手,墨魁满面坚毅地说道:“只要君上想要做的事,属下一定拼尽全力万死不辞!” 熙黠满意地点头道:“万死不必,只是兄弟你要受累了!” “君上放心,属下一定尽力为君上筹谋!”墨魁双目炯炯,扣住熙黠的手紧了紧,似乎下定了很坚定的决心。 这些年来,只要是熙黠想要的,他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他争取。 这次,也不例外。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幻阵危羽 毁神灭心 此时通体赤金的乾坤宝鼎微微泛出火红的光,在皎白的月色中格外引人瞩目。如今误入危羽幻境的一众神将尽数被纳入鼎中,正遭受着炙毒的焚心蚀骨之痛。 乾坤鼎中的炙毒无药可解,一旦沾染上身,便等于是被判下了死刑。除非能在炙毒完全侵蚀心脉并焚尽五脏六腑之前,有人愿意牺牲自己,将对方体内的炙毒引渡到自己的身上。而且炙毒只能引渡一次,一旦转移便会成倍的加速扩散,遍及引渡之人的五脏六腑。这等于是一命换一命。 夜色中,一鹅黄衣衫的女子伏在半人高的荒草从中,眉头紧蹙冷眼望着不远处悬浮在半空中的乾坤鼎。银白的月光筛过随风摇摆的层层荒草,化为一道道黑白相间的光影条纹,落在她惨白的面上。瞧上去虽是神情冷傲,却满面憔悴。泛青的唇角边残留着一点未擦净血渍。 显然,这个鹅黄衣衫的女子乃是因危羽幻境而来。蛰伏在此处暗中观察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出手的机会。 远处的魔君熙黠放开了手,将乾坤鼎交由属下墨魁操控,而他自己则放松地回到神树之上,悠然地闭目歇了起来。 瞅准这个时机,蛰伏在一旁荒草丛中的女子准备出手,想要趁机从旁破坏危羽幻阵,将被困其中的众神救出。虽然自己身上有伤,虽然不知有几成胜算,但她必须尽力一搏。 手心暗中开始聚满灵力,缓缓地蹲起身来,正欲飞身朝前方的乾坤鼎而去。忽然夜空中的银月之下凭空出现了一个红衣身影直接落在赤金的乾坤宝鼎之上。 守候在一旁的魔兵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红衣女子随手甩出的一道冰蓝色的光罩给定住了。 卧在神树之上的熙黠早已察觉有人前来袭扰,但他却懒得抬眼瞧上一瞧。他晓得墨魁自会搞定一切根本无需操心。再者他也并不关心前来扰阵之人是谁。三脉神族帝君皆是被魔尊玄魇的嫡魔军团牵制,根本无暇顾及此处。想来无非便是神族先锋阵营中漏网的小兵,为了相救自己的主将而不知死活地想要闯危羽幻阵了。 墨魁见状飞身上前将乾坤鼎护在身后,却并不与那红衣女子动手,只是满面惊色地说道:“君后怎会来此?!” 毫无意外,这忽然在月色下飞身而落之人便是从黑曜殿匆匆赶来的玄梦昔。 原本不打算理事的熙黠听到墨魁这般一说,猛然睁开了双目从神树之上翻起,接着迅速飞身落在了玄梦昔的跟前。 “梦昔!你怎么来了?!”熙黠有些意外,可言语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惊喜。他觉得玄梦昔应是特地来看他的,故而心中欢喜得很。 然玄梦昔面上却无丝毫欢喜之色,反倒是满面的哀伤。望见凑上来的熙黠,玄梦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刻意同他保持着距离。 “既是都自己忍不住跑到这里来了,又何必再耍什么小性子!”熙黠觉得玄梦昔心中还在与他置气,于是言语中带着一些小小的责备,可无形之中却透着疼溺的味道。 “来,还不快些到为夫这里来!”熙黠说着,朝几步之外的玄梦昔伸出了手。 月色下,玄梦昔望着熙黠期盼的眼神,心被烧的生疼。仿佛熙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以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煎挞着她,都在提醒着她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可她并非幽冰,她也并非为他而来。此时她只想尽快将钦伏宸从危羽幻阵中救出,无心去思虑其他了。 迎上熙黠深紫色的眸子,玄梦昔冷声问道:“人在里面困了多久了?” 听出了玄梦昔的语气并不好,熙黠将伸出的手讪讪放落,耐着性子答道:“不久,但足够让入阵之人丧失心智并自相残杀。” 玄梦昔浑身一怔,眼眶一下子便红了。含着泪颤抖着声音说道:“让我进去!” “梦昔,你这是……?”熙黠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担心。 “让我进去!”玄梦昔伸手触上乾坤鼎犹如烙铁般赤红的鼎身,一阵白烟冒出,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她的手瞬间被被炙出血肉模糊的印子。 “梦昔,你疯了!”熙黠闪身到玄梦昔的身后,心疼地将她覆于鼎身之上的手迅速拉开,问道:“乾坤鼎是何物你还不晓得么!你这是在干嘛!” “熙黠,求你,让我进去吧!求你!”玄梦昔一把拉着熙黠的衣袖,一面流着泪央求道。 “也许最后一面了,求你让我再见见他!” 冰冷的泪地凝成长长短短的冰串子,在熙黠玄色的衣袖上滚落,却仿佛落进了他的心里,让他心头一颤。 玄梦昔并未说出那个他的名字,但熙黠心中已是明了。 自她的元神与魂魄宿入冰魄魔晶幽冰体内并苏醒至今,已是将近两万余年。这两万年间,她对那个名字绝口不提,仿佛那人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过一样。他一直庆幸洪荒宝物所导致的那个意外,虽然毁了她绝美的身体,可也让她获得了新生。 新的身体她承载着她的灵魂,有着她独特的气息,为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新的她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再提及那个她心底的人。 他曾经以为两万多年的缠绵悱恻,她之前的那份情已淡了,她的心底也彻底忘了。在魔界历经了整整七万年,他以为如今的他已经走进了并占满满地据了她的心,而然他却没有想到她依旧惦念着那个人。 钦伏宸,这个两万多年不曾提及的名字,如今再次跳了出来,横在了熙黠的面前。 熙黠沉默了,任由玄梦昔摇拽着他的衣袖,却依旧默不作声。 他的心忽然有些疼,因为她仍旧记得那个人,因为她此刻想要奋不顾身地朝那个人奔去,因为她悲伤了落泪了。 他想到了那个在黑曜殿中她哭泣着拒绝他并将自己冰封的夜晚,当时他有过很多猜测,如今他终是明白,其实是因为在她心底沉寂许久的那个人,再次浮出了水面。 过去的两万年仿佛是个梦,如今真正的她回来了么? 他木然地凝望着玄梦昔,想伸手去拭去她面上的冰凉的泪,竟然就是这般做不到了。如今明明就在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袖的这个女子,陡然间变得好遥远,有些遥不可及。 就在熙黠凝神的片刻,玄梦昔已绝望地放开了他的衣袖,悲伤的情绪让她浑身寒气凌盛,手中冰蓝色的灵力已经聚起,阵阵冰凉的气息往乾坤鼎涌去。一派寒意浓重的冰雾从她手心向外延展开,慢慢地幽冷的蓝色冰层开始爬满赤红的乾坤宝鼎。 熙黠依旧未动,而立在一旁的墨魁却已是按捺不住地叫出了声来:“君后,不可!” 墨魁在一旁出声阻止道。 如今乾坤鼎在墨魁的操控之中,玄梦昔忽然出手破阵,而墨魁又不敢冒然地阻击,只能大声地喊了出来。他其实在寄希望于能唤醒呆立在一旁的熙黠。玄梦昔的事他不好过多的插手,这事还是须得熙黠亲自解决才是。 乾坤鼎渐渐被寒冰彻底覆盖,本是烧得赤红的宝鼎仿佛陡然冷却了下来,恢复了原本的赤金之色。 玄梦昔满面悲色地双掌猛地用力朝鼎身之上击去,覆盖在乾坤鼎之上的寒冰忽然如同蜕皮一般,一层一层地慢慢剥离开来。 这样的结果让玄梦昔有些意外,她以为通过冰冻以及猛击,覆盖在乾坤鼎外的寒冰会龟裂开来,并将乾坤鼎设下的危羽幻境震出裂缝。然而寒冰竟然一层一层地慢慢从乾坤鼎上剥离,并掉落在了四周裸露的砂石之上,危羽幻阵看来依旧无恙 难道是力度不够? 暗中加大了力度,厚厚的冰层再次爬上了乾坤宝鼎,将原先未褪光的残冰也一应包裹起来。玄梦昔再次准备出手震动乾坤鼎中的危羽幻阵。 “君后,快住手!”墨魁着急地喊道,接着转而唤着熙黠:“君上,快些阻止君后才是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生死与共 竟是奢求 厚厚的寒冰将整个乾坤鼎覆盖起来,银白的月光下泛着淡淡幽蓝的光华。玄梦昔双手合于胸前轻轻翻转,接着奋力地朝着被冻结的乾坤鼎击去。 “君后,不可!”墨魁急道:“君上,你快阻止君后啊,属下将支撑不住了!” 墨魁的话刚落音,玄梦昔的掌力已经震上了乾坤鼎。一阵如同海浪般的光波自她的掌心推开,冰蓝色的力量一层层地推进扩张,撞击在乾坤鼎身之上发出沉闷的轰响。 覆在乾坤鼎之上的那层厚厚的寒冰果然瞬间龟裂开来,接着咔擦几声,冰层的裂缝扩张开去,缝隙之间露出了乾坤鼎赤金的鼎身。 玄梦昔见状正欲往前探查微羽幻境的破绽,不料身旁一直岿然不动的熙黠忽然伸出双臂将她从背后抱住,并且不顾她的反抗与挣扎,将她强行拖到距离乾坤鼎数丈之处。与此同时,墨魁也迅速地跳开。 “熙黠,放开我。你既是不愿帮我,也不该阻止我!你应该晓得,你阻止不了我的!”玄梦昔在熙黠的怀中持续挣扎,正说着忽然发现方才冰层裂缝见赤金的鼎身又变得赤红,浓稠腥红的流动物质从那些裂缝中涌出,将原本龟裂的冰层迅速溶解。 紧接着,乾坤鼎周身发出刺目的光芒,伴随着一声巨响,赤红的鼎身外层忽然爆裂开来,流质的岩浆夹杂着带有火花的碎片朝四面八方飞溅而去,引燃了周围的一片荒草。 熊熊燃起的火焰映红了玄梦昔冰蓝色的双眸,她惊呆了。乾坤鼎怎会爆裂掉?洪荒宝物怎会爆裂掉? 难道,方才眼前的乾坤鼎竟是一个幻象而已? 玄梦昔愣神间,无数的带着火光的碎片已飞至面前。 熙黠一个侧身,将她扑倒并护在身下。正欲挥手去挡住那些不断飞来的碎片,不远处的墨魁却先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并为他们二人撑起了一道护体的气障。 虽说方才很是惊险,但玄梦昔却顾不上去多想,更是顾不上熙黠的感受。奋力从熙黠的怀抱中挣脱出并爬了起来,玄梦昔上前几步仰望着火光冲天的半空之中,乾坤鼎已是露出了真身。 通体赤金的鼎身之上,悬浮着一个透明的光球,光球之内微缩着另一番荒草漫漫的景致,竟是与这都广之野一模一样。想来那才是真正的微羽幻幻境。 神族的众多先锋精兵在里头正在互相厮杀,飞溅的鲜血与断落扬起的残肢不停地在空中抛起落下,场面混乱不堪。流淌成河的血液将透明的光球染红,接着又被幻阵净化。于是那微羽幻阵的光球便一会儿透明一会儿鲜红,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见到幻阵内的情形,玄梦昔浑身发颤,胃里顿时止不住地恶心翻滚起来。奋力压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玄梦昔眼中的泪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伏宸,他在里头会怎样?会不会已经…… 她不敢继续再往下想。 生也好,死也罢,只要与他在一起便好。 可是,熙黠又再次抱紧了她,任凭她如何挣扎都不肯放手。 “熙黠,放开我啊,我要去陪着他。”说着,她一口咬住了熙黠紧搂着她的手臂。 温热的血,落入她的口中,混合着她冰冷的泪水,味道变得格外咸腥。止不住的恶心与眩晕顿时一并涌了上来,胃里翻江倒海地绞动着,滑入喉间的血被她呕了个干净,腹中却翻江倒海依旧。 见她这幅模样,熙黠终于不淡定了,心中开始慌乱起来。抱着她的手松了松,却发现她已是不再挣扎,直接软软地瘫倒在了他的怀中。 因为太过悲痛,玄梦昔已经晕了过去。 然而她可知道,熙黠的心也在滴着血也在痛着。 将她搂在怀中抱紧,熙黠深紫色的眸子满是落寞与悲伤。这样的她让他心疼,他的心真的很疼。 伸手在她满是泪痕的面上轻轻抚摸着,一直沉默的熙黠终于开口道:“玄梦昔,你怎么这般的傻,他并不在危羽幻阵之中啊!” “是不是若他死了,你也要跟着他去啊?你可知道你的身上背负了多少的债?你的这条命早在七万年前就已经不是你的了,是生是死由不得你胡来!你怎能为了一个无意间闯入你生命中的男人而放弃?” 熙黠低声对怀中的玄梦昔说着,说完将她拦腰抱起,忽然面上一凛,吩咐墨魁道:“重新布置乾坤鼎外围的幻阵,派人严守微羽幻阵,务必要坚持到嫡魔大军破紫微宫之时。” “君上放心,属下立即重新布置幻阵。”墨魁领命后躬身一拜,轻轻扫了一眼熙黠怀中的玄梦昔,继续说道:“此处战乱之地恐怕君后不宜久留,不如派人将君后送回去?” “此事明日再说。”熙黠抱着玄梦昔转身道:“赶紧宣军医去往我帐中。” “是,君上!”墨魁再拜。 起身之时,熙黠已经抱着玄梦昔往魔族大军驻扎之处的方向走远。墨魁望着黑夜中熙黠被风吹起的深紫色长发和越渐模糊的身影,攥着的手心不由自主地捏紧了起来。 在墨魁的心中,熙黠的是不可撼动的存在。在熙黠身边这么多年,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熙黠。在这个阴诡的魔界,在魔君的高位上坐着,是容不得有弱点的。曾经的熙黠坚不可摧,但如今的他却有了致命的弱点。 他有些恨玄梦昔,她让这个曾经铁石心肠男人变得百转柔情,她让这个不可一世的铁血魔君变得这般脆弱。 为何她身体都毁了还能继续活着,为何她两万年前不死得干干净净!是的,他想她死,但他知道她又不能够死。因为她如今牵动着熙黠的心。她若是死了,熙黠的心也便不会再活了。 伤害熙黠的事情,他墨魁断然是做不到的。 重新布置幻阵还需要一些时间,墨魁走到乾坤鼎的下方,伸出双手凝神开始慢慢地重新布置起外围的虚幻之阵。 而蛰伏在一旁草丛中鹅黄衣衫的女子,眼中正含着泪慢慢地往前挪动。这女子乃是从血洗赤炎昕明宫的嫡魔手中逃脱出来投奔羲耀晖的羲耀晗。 虽在远处,但方才危羽幻阵中的镜像她却瞧得一清二楚。她最牵挂的人都在里头,无论生死,她都要将他们救出来! 那个叫玄梦昔的红衣女子是谁?瞧着并不是神界中人,为何她要冒险闯危羽幻阵?她想要救的人是谁? 不知为何,那个玄梦昔虽是瞧着面生,但举手投足间却又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练过舞的女子,身上都会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相似的气质吧。 见魔君熙黠已经带着玄梦昔离开,如今只有他的属下墨魁一人护阵,旁边的那些魔兵不足为惧,只是必须赶在外围的幻阵设成之前,要先将危羽幻阵破了先。 继续慢慢地向前移动着,打算再次飞身而出,身后忽然出现了一双手将她拉住了。 “公主,乾坤鼎幻阵不是你所能破的,你这样去等于是送命!”身后之人死死地扣住她的手,压低声音劝道。 转身望见来人,她惊讶道:“羲翱,你还活着!” 羲翱点头道:“公主,我知道你心系着困在危羽幻阵中的耀晖神君,但是公主应该知道乾坤鼎乃是洪荒宝物,其设下的幻阵又岂是你一己之力轻易能破的?如那般容易,耀晖神君和天龙八位帝子以及雪慕彦,又怎会尽数困在其中不能自拔?” “公主的心情我能够理解,但是想要救人的话,虚的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并且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啊!”羲翱继续劝道:“公主您既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赤炎一脉着想啊!您想想身受重伤的帝君与羲玥郡主,还有少不经事的羲阳世子!如今映月君后与大公主已羽化仙逝,耀晖神君又困在乾坤鼎中,您可是咱们赤炎一脉唯一的主心骨啊!要是您再出了什么事,赤炎怎么办?求公主三思啊!” 羲翱没了平日那懒散桀骜的模样,言辞恳切地不断劝说着羲耀晗。一边说着,还一边在地上轻叩道:“请公主以大局为重啊!我知对公主最重要的二人都被困阵中,小的并非要阻住公主相救,但还请公主先冷静下来从长计议才是!万不可这般冲动行事啊!” 羲耀晗满面是泪,赤炎昕明宫已遭魔尊玄魇的嫡魔大军血洗,一众人死的死,伤的伤。她拼尽全力逃了出来,想要通知大哥羲耀晖,哪知道到了都广之野才晓得神族的先锋军团都已经陷入了危羽幻阵之中。 短短的时间之内,历经如此大变,她的身心都已经不堪重负。她从前只是个阳春白雪不理世事的闲散公主,整日只顾着钻研她的舞技和纠结着那些儿女情长,何曾想到这一日,赤炎一脉如此重的担子竟然落在了她的肩上? 危羽幻阵困住的不止是羲耀晗的大哥羲耀晖,还有个她一直不愿面对和提及的人。即便破不了阵,即便与他们一并陷入了幻阵之中,也是好的啊! 正如方才闯阵的那个红衣女子所言,或许是最后一面了,能陪着他也是好的啊! 生不能在一起,能死在一处,也是无憾了。 只是,如今她这个心愿似乎都无法达成。 难道上天早已注定,她与他今生就此错过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生无可恋 喜从何来 邪魔大军跨越黑水河畔,占据了黑水东岸都广之野的神族大部分土地。如今邪魔大军正驻扎在黑水东岸进行修整,等待着魔尊的进一步指令。 魔君熙黠的大帐之内,玄梦昔正闭目昏睡。 误以为钦伏宸被困与乾坤鼎危羽幻阵之内的她,如今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 两万年前,她经骨尽毁只余得这无处安放的元神与游魂,即便如此,当时她却有着强大的求生的意念。她反复地对自己说,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因为她知道钦伏宸在等着她盼着她。 而今,历经了而两万余年元神复苏,她终是迎来了新生,但是她已不是她。虽然厌恶这样的生活,也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她却依旧这般苟且地活着,是因为她心中还是保留着一颗希望的种子。 她坚信,只要活着便还有机会再见到钦伏宸。即便如今的她已经面目全非,即便她已是无颜再面对他,但是能远远的瞧上他一眼也是好的啊! 可在目睹了危羽幻阵中的一切之后,玄梦昔绝望了。心中那颗希望的种子就在乾坤鼎上方悬浮的光球被鲜血浸染间,也一并被无尽的鲜血所淹没,慢慢地开始腐烂不再有任何生机。 入到乾坤鼎幻阵之内,被炙毒缠身本就是死路一条,她拼命闯阵也不过是想要为他娶争取最后的一线生机。是的,以命换命,是她早已打定的主意。但幻阵之中的众神都已毒发,天龙一众帝子丧失了心智甚至在手足相残,那最后的一线生机究竟还剩下几成希望? 呵,似乎已是愈加虚无缥缈了。 若他都不在了,她为何还要这般如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她活着的意义又何在?不如早些也随他一并羽化仙逝了,或许还能有希望在天柱回转的那一瞬间远远地望见一眼思念的母亲。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似乎悬浮出了身体之外。在上方望着那闭目卧在榻上的躯体,她有些悲伤却又非常的释然。幽冰,我将这身体还给你,好好做你自己,好好的待熙黠…… 白色的天阶直入云端,两个立地通天的巨大金色天柱出现在面前。据说通过那缓缓转动的轮柱之时,能看到曾经逝去并与自己有着密切关联之人。 呵,终于走到了这里,能见到母亲么?能见到伏宸么?又或者应该停下脚步等一等,等一等钦伏宸,与他一道走入那没有轮回的天柱之间? 想再往前走,却如何也迈不开步子,身后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往回牵引,瞬间那两个巨大的天柱在面前消失不见。她感觉自己被吸入一个巨大的黑洞之中,无边无际无依无靠,就那般如同一片羽毛凭空漂浮着,不知道自己的归处在何方。 忽然,身体恢复了重量陡然急速下坠,失重的感觉让她脑中一懵。周围似乎明亮了起来,耳边能模糊地听到有人在呼唤着她。 缓缓张开眼睛,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落进了眸子里,雪兰悲喜交加地喊道:“昔昔,你醒了!你怎么能这样啊!可知我有多担心!不许你再抛下我了!” 雪兰说着,扑上去将玄梦昔紧紧拥住。 木然地任凭雪兰将自己抱紧,感受是这般的真切与清晰。原来竟是在天柱前走了一圈,却没有死成。可这般活着做什么?他都不在了,生的意义在何处? 玄梦昔想着,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雪兰瞧见了,伸手一边帮她抹着眼泪,一边压低声音道:“昔昔,不要哭了。我打听到了伏宸爹爹不在神族的先锋兵团之内,放心!” 钦伏宸没有在先锋兵团之内?雪兰的话让玄梦昔如死灰般的心中猛然一动,这么说他并未陷入乾坤鼎的危羽幻阵之中?这么说他还活着! 玄梦昔眼中开始有了生色,望向朝自己微微点头的雪兰,二人眼神交汇间互相心领神会,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只要钦伏宸无恙,她们二人也都无所牵挂了。 大帐的门帘被掀起,军医送了汤药进来。雪兰接过药碗对玄梦昔说道:“昔昔,先把药喝了吧。”接着又握着玄梦昔的手补充道:“把身子养好了,才能好好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啊!” 然而汤药所散发出的浓重的苦腥之气还未入口,便让玄梦昔想起了危羽幻阵中血肉模糊令人作呕的情形,胸中翻江倒海的恶心之感又再次频频涌动。尽力平息和压制了一阵,终还是忍不住晕乎乎地扶在榻边狂呕起来,似乎恨不得将那腹中的五脏六腑全部呕出来才是。 一直隐在帐门边默不作声的熙黠见状大步入了进来,一脚便踹在了军医的身上,怒道:“你是如何办事的,怎么君后醒后还是这般难受!如此无能,本君要你何用?!” 那军医被熙黠一脚踹到了地上,伏身跪在熙黠的腿边叩着头惊恐道:“君上息怒,君上饶命啊!君后乃是害喜之症,小的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啊!” “本君不管你有没有办法,若你的药缓解不了君后的症状,本君就将你碎了去喂前线的战兽去!” 显然军医的解释在熙黠听来并无半点用处,他只要结果。反正他见不得玄梦昔这般难受。熙黠说着,将雪兰手上那碗让玄梦昔闻着便不停作呕的汤药泼在了军医脸上,接着将药碗摔落在地喝道:“还不赶紧去给君后重新配药!” “是,是,小的马上去!”军医战战兢兢地应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大帐。 玄梦昔方才在榻上只觉晕天倒地,加之不断的反胃呕吐,只晓得熙黠无端端地将那送药的军医打骂了一阵,却根本没有听到头先军医说了些什么。 雪兰在一旁扶住玄梦昔,不解地问向熙黠:“君上,害喜之症是什么病?为何连军医也束手无策?” 雪兰的这句“害喜之症”犹如一击惊雷炸开了玄梦昔的耳朵,她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满面惊恐地从榻上惊跳了起来:“什么害喜之症?!” 由于起来的太急,头竟是一阵眩晕,身体有些晃晃悠悠的不稳。 熙黠快步上前将她扶住,拦腰把她抱回了榻上躺好,右手覆在她的面颊之上,深紫色的双眸中尽是疼惜与温柔之色:“怎会这般的粗心,自己不晓得么?” 见玄梦昔满是惊讶困顿的表情,熙黠继续说道:“记住以后万不可如此了毛毛躁躁,也不可耍性子和置气,更不能为了别的什么人而不疼惜自己了。要知道你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了,无论行何事都得多加小心才是。”熙黠说着,手已是轻抚上了她的长发。 玄梦昔瞪大了双目,只是惊恐地望着熙黠,都不晓得侧头去躲避熙黠轻抚在她面上的手了。 而一旁的雪兰则依旧是满面不解地插话问道:“什么如今不是一个人?” 雪兰说着左右望了望,接着自以为是地说道:“君上,你尽管放心,我保证会一直陪在昔昔的身边寸步不离,绝对不会再让她一个人了。” 熙黠听罢雪兰的话,深觉她心性上到底还是个未开窍的孩子。微微蹙眉无奈地轻笑道:“雪兰丫头,你以后是得寸步不离地陪着梦昔才是。”接着面上忽然严肃起来,很是认真地继续对雪兰说道:“如果梦昔和孩儿再出了什么差池,我可是要唯你是问!” “孩……孩……孩儿?”雪兰顿时大惊失色,那样子比玄梦昔还要吃惊,结结巴巴地继续追问道:“哪……哪里来的……什么孩儿?” 熙黠拉起玄梦昔的手,一手轻轻放在她的腹部,带着些骄傲的神色对雪兰说道:“什么哪里来的孩儿,自是本君与梦昔的孩儿!” “昔昔和君上的孩儿?”雪兰惊讶得顿时合不拢嘴了,她方才被玄梦昔修正了记忆不久,也记起了如今这身体乃是幽冰的,玄梦昔只是元神宿在这具身体之内而已。然这身体之内竟然凭空多出来了一个孩儿,这算怎么回事?那这孩儿究竟算是幽冰的,还是算是玄梦昔的? 这关系是不是也太乱了些? 第一百九十章 听天由命 怨天尤人 雪兰听说玄梦昔体内忽然多出了一个孩儿,彻底凌乱了,面满都是惊恐的神情。 要知道雪兰自己乃是钦伏宸与玄梦昔的鲜血滋养孵化,虽然她化作人形之后玄梦昔拒绝“娘亲”这个称呼并且视她为姐妹,她也改口唤玄梦昔为“昔昔”,但是她心底还是视玄梦昔与钦伏宸为自己的父母血亲的。 如今玄梦昔体内无端端地又多出了个孩儿,那算个什么事?她究竟是多了个小弟妹,还是多了个小外甥? 相比雪兰的纠结与惊诧,玄梦昔的惊异就算不得什么了。她也就是在听闻此事的一刹那整个人愣住了,接着便一直静静地卧在榻上呆望着大帐的顶部一动不动,对于身旁喜出望外的熙黠以及反响激烈的雪兰,她全然不理。 熙黠只当她是在害喜头晕,加上得知有孕之后有些惊到,故而也没有勉强她要做出个什么表示。 玄梦昔的这般表现,雪兰认为她是完全被这忽然出现的孩儿给吓傻了。很想冲上前去安慰下她一番,或者与她抱头痛哭一场,但是碍于熙黠在场,雪兰也知不能失了分寸,只能按捺着性子在旁边干着急。 “君上,墨帅有军情急报!” 帐外的通传之声飘了进来,熙黠轻轻放下玄梦昔的手,朝着呆若木鸡的她额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柔声说道:“乖乖躺着休息,我处理完军务便来陪你。” 说着站起身来瞧了雪兰一眼,吩咐道:“好好照顾她,一定要寸步不离,不能出任何岔子!” “放心吧,君上。”雪兰福了福身子应了句,目送着熙黠大步走出了帐外。 蹑手蹑脚地跟到大帐门口确认熙黠已经走远,雪兰立即飞奔到帐内的榻边,扑到玄梦昔身旁压低声音慌乱地说道:“昔昔,你怎么会有了孩子?这可怎么办啊!” 一直愣神望着帐顶默不作声的玄梦昔,听到雪兰这般一说,稍稍回了回神,眼珠轻轻挪动了一下,接着将一旁的薄被拉了起来蒙在头上。如今她心里也是乱的很。 怎么就有了孩子呢? 这是老天对她的惩罚么?觉得她既是这般占据了幽冰的身体,就要替幽冰承受这些未尽的结果。 只是,为什么是这样的方式? 竟是要让她去孕育并生下幽冰与熙黠的孩子,这让她情何以堪? 以后这孩子出生后,她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这明明不是她的孩子,她连与熙黠欢好都做不到,又如何会有孩子。可她却又无法否认的是,如今她自己正担当着这个孩子母亲的角色,这将会是一场怎样的闹剧? 她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去面对。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却又不得不去保护这个孩子。 是幽冰给了她新生,她也要还幽冰一条命。 呵,这是她欠幽冰的啊! 只是至此之后,她与钦伏宸只会是越来越远了。 如今她不仅是嫡魔公主,邪魔君后,现在竟还多了一个身份:熙黠孩儿的母亲! 还能回去吗?还能回到钦伏宸的身边么?似乎那已经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纸鸢,只能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里头飘飞,望着地上那牵线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却再也回不到那熟悉的手中。 “昔昔,别难过了,想哭便哭出来吧,别把自己憋坏了!”雪兰自是瞧出了玄梦昔心中的苦处,却没有办法替她分担,只能在言语上给她一点点的安慰。 哭?玄梦昔倒是想哭,却哭不出来。 若是哭能解决问题,她断然不会吝惜眼泪地痛痛彻彻哭上一场。可哭有用么,哭一场她能将这孩子哭回去?或者将自己毁掉的身体哭回来?或者让她如今的悲痛减上一分? 至于难过,呵,似乎她已是不知道什么是难过了啊! 既是注定了要这般与钦伏宸生离,她的心已经是痛彻过了,多一个孩子少一个孩子又有何分别? 如今在这纷乱动荡的时刻,只希望他能安好。 今生,惟愿不再相见。 玄梦昔一直将自己蒙在被中,雪兰很是着急,满心担忧地在旁边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安慰她。 良久,玄梦昔的沉闷的声音从被中传出:“小蓝,让我静会吧。” 知道玄梦昔心情不好,雪兰于是不再多言,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守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雪兰轻轻拽了拽被角再次开口同玄梦昔说道:“昔昔,你要不要服些药?” 见玄梦昔不应声,雪兰继续说道:“今夜是十五呢!” 十五?又到了月圆之夜? 玄梦昔缓缓地从薄被中钻出,接过雪兰递上来的药碗。 这莫名熟悉的汤药让她想到了在七宿宫中冷清而又寂寥的日子,若是与素姨一直在那后苑待着,没有认识熙黠,没有遇到钦伏宸,现在想来也是极好的。 可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如果那一切成真,眼前这贴心的雪兰丫头便也不复存在了。 将药碗送到嘴边轻尝了一口,这熟悉的血腥之味如今已是变得格外难以下咽。只是一小口,便让她的胃中翻江倒海,又开始作呕起来。 雪兰慌忙地倒了清水来给她漱口,忧愁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呢?害喜这般严重,连这平日服的安神药都吃不下去了。” 漱完口,接过雪兰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玄梦昔轻轻摆手道:“吃不了,闻着那味道都想吐。想来不吃也没事的。从前在曲云峰的那段日子我从未吃过这药,也都熬过来了。夜里你陪着我便好。” 提到曲云峰,玄梦昔的心底不由得微微有些刺痛。与钦伏宸的过往就像尖针一般密集地扎在她的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不经意地触及到那些过往,让她的心猝不及防地疼痛起来。 钦伏宸曾经说过,以后的每个十五之夜都会陪在她的身边。在曲云峰上的大部分月圆之夜,都是在他的陪伴下度过的。而今物是人非,不免让人唏嘘伤感。 “曲云峰”这三个字也触动了雪兰的痛觉神经,她在那里终于与钦伏宸和玄梦昔二人相逢,以为此后一家人便不会再分开。没想到阴差阳错,玄梦昔竟走到了这一步。而她也只能别无选择地陪着她一路走下去。 “嗯,放心吧昔昔,无论如何我都会寸步不离地陪着你。”雪兰握住玄梦昔的手紧了紧。 玄梦昔也将雪兰的手握紧,望着她纯真的眸子感概道:“谢谢你小蓝,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心中有些迟疑与踌躇,却终是问出了口:“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近况如何?” 雪兰摇头道:“这个我并不晓得,我只是听闻天龙帝君派到先锋阵营中组成八门金锁阵的八位帝子之中,并无三帝子钦伏宸与八帝子钦伏桓二人。” “那神族先锋军团的帅将为何人?”玄梦昔继续问道。 “听说主帅是赤炎的羲曜晖神君,副帅是赤炎的雪慕彦神族。”雪兰将自己的听闻尽数坦露给了玄梦昔。 “羲曜晖与雪慕彦!”玄梦昔的心中不由的跳动了一下。她在神界之时与这二人都曾有过交集。尤其是雪慕彦对她十分的关照,若不是雪慕彦帮忙掩饰身份,她恐怕在曲云峰都待不过一月。 听说雪慕彦也困在了乾坤鼎危羽幻境之中,玄梦昔的心中很不是滋味。一个擅长幻术的人,居然最后困死在幻阵之中,这般的结局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犹记得天虚殿中,他那般亲切地笑着同她说道:“不必如此客气,你与飘飘年岁相仿,就如之前那般继续唤我二叔便可。” 是啊,她后来一直唤他二叔的。她的心里,也早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二叔。 只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何最后会是这般的结局?他会不会至死也不晓得,那个冰冷高傲的赤炎公主羲曜晗,一直在心底默默地恋着他? 在上阳宫中偶然拾得的那张泛黄的宣纸又在眼前浮现,上面书着羲曜晗的两行隽秀小字: “思慕纷纷落成雪,旁求俊彦终是空。” 呵,师傅啊师傅,你写下那两行字的时候,可是便已料到了你与他之间终是一场空了? 玄梦昔心中有些后悔,为何当初在天虚殿的时候没有将那张纸交给雪慕彦。如今他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还有羲曜晖,那个满身正气的谦谦君子,虽是从前交往不深,但也是极好的一个男人。想着羲阳与羲玥兄妹二人将要面临的丧父之痛,也是让人揪心的。 依着羲玥的性子,知道自己的父亲遭此大难怕是早已哭晕了过去吧。然如今玄梦昔也只能在这里眼睁睁地望着这一切惨剧的发生却束手无策。她不是造物主,她救不了那么多的人。更何况如今她还得好好地保住幽冰的孩子。 如果上天注定了自己与钦伏宸已是有缘无份,如果钦伏宸日后要娶别的什么女子,她如今倒是有些希望那个女子能够是羲玥。 在曲云峰上,她为了钦伏宸没少暗中坑骗过羲玥,可羲玥一直视她为姐妹,对她推心置腹。故而对于羲玥,她心中一直是有愧意的。羲玥心中那么痴恋着钦伏宸,若能成全了羲玥的感情,也是好的啊。 玄梦昔曾以为,钦伏宸是她一个人的,她今生断然是不会允许任何其他的人来争抢。可现在,她自己竟然生出了要将他推到别人怀里去的念头。这世事也是太过难料。 只是想到这里,玄梦昔的心底终究还是有些不甘愿的。 不是有些不甘愿,想到钦伏宸要娶别人,她的心便痛得不行。 她,根本是不愿意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旧梦渐改 真心不移 原本对熙黠避之不及的玄梦昔,忽然对于熙黠要送她回黑曜殿的决定提出了异议。这让雪兰很是不解。 “昔昔呀,我可是越来越不明白你了。之前你在黑曜殿对君上避之不及,恨不得他离你越远越好。而今君上要送你回去,你怎么又偏偏赖在这里不走了呢?”雪兰端着一盆腌制的梅子肉走上前去问向玄梦昔。 玄梦昔斜斜地歪在榻上,伸出葱段似的纤指,轻轻从盆子里头捻起一块梅子肉含进嘴里,如今玄梦昔能吃下的东西也就这腌制过的酸梅了。 “我现在惧热得很,这黑水河畔比黑曜殿凉爽许多呀!”玄梦昔淡淡地说着。 这话既是实话,却又并非完全是实话。 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确实比从前更加惧热,魔界的炙阳与翻滚的岩浆让她光是想想都觉得难受。 然这不是她决心要留在此处的缘由。 如今交战期间,二族胜负未分。听闻父亲已经领兵血洗了赤炎昕明宫,并且嫡魔大军已杀到了天龙紫微宫外。 天龙,紫微宫…… 想来钦伏宸应是在那里吧。 虽然心中明了今生无法再相见,但总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才是,总是希望他能平安才是。 只有留在这里,留在熙黠的身边,方能第一时间获取到前方的战况。也只有留在此处,才有可能在关键时刻想办法帮他做点什么。 如今熙黠对她腹中的这个孩子紧张得很,不敢对她有丝毫过份的举动。因此,她现在觉得在熙黠身边待着也没有之前那般尴尬了,故而回不回黑曜殿,其实区别并不太大。 而且,这个孩子本就是熙黠与幽冰的,幽冰已经感知不到这份为人母的喜悦了,能让她这份生命的延续时时地陪伴在熙黠的身边,也算是对幽冰的一点补偿吧。 雪兰听到玄梦昔说什么惧热而不愿回魔界,撇着嘴说道:“昔昔你这分明就是唬人的话,你从小在魔界长大,七宿宫可是比黑曜殿炎热多了,如今竟然找这么个由头搪塞我!” “可我现在是宿在幽冰的身体里头呀,而且如今我可是两个人呢!你都不晓得我最近有多怕热!”玄梦昔说着,扬起手中的小骨扇轻摇了起来,一边摇着还一边眨巴着眼睛,用行动再次向雪兰表示她如今确实是非常惧热。 不同雪兰说上太多深层次的缘由,是因为玄梦昔不想让雪兰过多的担心。前几日探得嫡魔大军兵临紫微宫之时,她紧张得心都差点要跳出来了。 她晓得雪兰也是担心钦伏宸的,如若让雪兰晓得了,定会忍不住跑去深入打探,保不齐她直接跑到紫微宫外围去也说不定。要知道嫡魔与神族如今交战期间,处处危急四伏。雪兰她来自断层空间非神非魔,到时候极容易被两方误伤。 在玄梦昔的心里,雪兰永远都是那个在灵蝶谷中容易被小红欺负的小灵蝶,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既是自己与钦伏宸将她带到了这个世上,那么自己便有责任去保护好她,不让她受到伤害。 雪兰将手中的梅子盆放下,上前夺了玄梦昔手中的骨扇,立在一旁帮她扇着风,口中嘀咕道:“我不管你心中打着什么主意,总之你去哪里都得带上我,不能自己一个人去。昨日早晨你使唤我去给你采草尖的晨露来煮茶喝,茶煮好了你可尝过一口?” 瞅了一眼玄梦昔手边的那已经凉透的晨露茶,雪兰继续说道:“好了,我就不多说什么了。总之还是那句话,你断然不能再如当日在黑曜殿中的所举。即便是为了我好,我也不会领情。”说着手中摇着的骨扇徐了下来,低声垂目喃喃道:“你与他若出了什么事,叫我如何心安?” “谁出了什么事你不能心安?”熙黠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玄梦昔与雪兰二人身后,这二人竟丝毫未察觉他入到了帐中。 雪兰惊得手中的骨扇抖落在了地上,摔得啪地一声响。雪兰急忙蹲下身去低头拾那骨扇,不敢抬头去望熙黠如今面上是何神色。她还是不太擅长说谎的,如今心中不免有些慌乱。 玄梦昔不疾不徐地端起手边早己凉透的晨露茶,一派云淡风清地接着熙黠的问话说道:“小蓝说即便你不交代,她也会寸步不离地守着我。我和孩子若出了什么岔子,且不论如何同你交差了,她自己首先便不能心安。” “哦?是么?”熙黠低头望了望雪兰,雪兰手中紧紧握着那骨扇轻轻点了点头。 “昔昔与孩儿一定会平安康健,是雪兰多嘴了。”雪兰顺着玄梦昔的话说道。 熙黠笑笑,从雪兰手中取了那骨扇展开来,细心地在旁边朝玄梦昔轻摇着,接着对雪兰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我和梦昔单独说说话。” 雪兰头也不抬地应道:“是,君上。”说着便起身准备往外走。 玄梦昔不再多言,只是将那茶盏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却立马将那茶盏抛开,捂着嘴作呕起来。想来她又害喜了。 那没有搁稳的茶盏在一旁的小几上歪落下来,刚好将立在旁边的熙黠的衣袍给打湿了。 雪兰立即跑了回来,一把扶住玄梦昔替她抚着背,一边关切道:“昔昔又不舒服了么?那茶凉了便不要喝了啊,我再同你去弄热的来呢!你还是先躺下休息一阵吧。” 熙黠见玄梦昔这般难受的模样,已是顾不上自己的衣袍是干是湿,注意已全然被她牵住。在一旁紧张地瞧着她,想要靠近帮忙却又似乎有些插不上手,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君上有什么话还是改日再同昔昔说吧,如今昔昔不舒服,还是得让她好好休息才是。”雪兰说着望了望熙黠腿上湿了一大片的衣袍提醒他道:“君上的袍子湿了。” 熙黠低头瞧瞧,抖了几下袍角,接着对玄梦昔道:“梦昔你好生休息,我去换身衣服,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玄梦昔卧在榻上轻声道:“你若是军务忙便不用抽空来瞧我了,我这里有雪兰照料,一切都好。” 熙黠点了点头,却仍旧不放心地再次嘱咐雪兰:“务必好好照顾梦昔。” 雪兰起身福了福身子,对熙黠应道:“君上尽管放心。” 送走了熙黠,雪兰站在帐门边偷望了许久,确认安全之后方才回到玄梦昔身边。 “好险啊!君上何时入来的呢?我们二人竟然都未察觉!”雪兰朝玄梦昔吐着舌头说道。 玄梦昔在榻上翻了个身,侧躺着望向雪兰道:“也就你这丫头未察觉好吧,我都摇着骨扇提示你了,是你没瞧明白好么。” 雪兰惊讶地瞪大眼睛:“啊?有么?那时君上就进来了么?” “是啊!”玄梦昔闭目轻揉着太阳穴懒懒地应着雪兰。 “不过方才得亏昔昔你随机应变,不然君上肯定要深究我一番。你也晓得我又不擅长编造谎话的,真说破了君上又该不高兴了。”雪兰庆幸地感叹道。 “昔昔你方才将君上打发走的那一招用的也很是精妙呢,做的简直是滴水不漏。君上方才当真以为你是又害喜了。”雪兰继续夸赞着玄梦昔道。 “并不是。”玄梦昔继续慵懒地说着。 雪兰一时没听明白玄梦昔的意思,于是问道:“并不是什么?” “他不过想同我说说话,我无故同他耍这些花招做什么?”玄梦昔的声音开始有些疲惫。 “昔昔你的意思方才你不是故意赶君上走的?”雪兰再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方才她真以为玄梦昔是故意的。 “嗯,我是真的不舒服了。”玄梦昔一边继续揉着太阳穴一边忍着源源不断的恶心低声说着。 她方才当真是害喜了,并未刻意去针对熙黠。 雪兰连忙在榻边坐下,手轻轻抚摸着玄梦昔的背关切道:“快别说话了,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吧。” 说着,雪兰口中继续念叨着:“莫不是因为今夜又是十五的关系?可你那安神药又吃不下去呢!不然吃些军医新配的安胎药?……” 在雪兰的絮絮叨叨中,玄梦昔已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帐外,银月如盘,清辉洒落。 眉心那一抹如蔷薇花开般的艳红再度妖冶地绽放,噩梦如约而来。 不记得从何时开始,这梦中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年幼的模样。她身着一袭飘逸的红裙,伏在一块硕大光洁的白玉圆台之上。抬头望去,面前是连天的一层层玉砌台阶。天边仍旧是如血的漫天云霞,夕阳斜斜地将余辉洒在她的身上,那面上还是那倔强的神情。 还是望不清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但银色的九节长鞭仍旧被淡蓝色的光华萦绕着,忽然就觉得那气息莫名地熟悉起来。当长鞭落在身上的时候,竟然是等不到母亲的相救便惊醒了。 当时梦中的她哭着喊出了一句让她自己也意外的话: “不要,不要伤害我腹中的孩儿。” 泪水将双目蒙住,睁开眼帐中的夜明珠没有亮起,四周一派漆黑。 黑暗中一双手轻轻地摸索在她的面上,默默地拭着她面上淌下的泪。 是雪兰么? 还好雪兰陪在身边。 两片柔软而滚烫的唇瓣落在她的额上,接着又轻轻地在她微湿的眼角轻吻着。 玄梦昔顿时惊的浑身一颤。 这不是雪兰!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孩儿。” 透着爱溺和心疼的声音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是熙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龙战报 帝子被虏 黑暗之中噗通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榻上滚落了下来。帐中的夜明珠忽然亮起,雪兰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昔昔,怎么了?” 熙黠扶着床榻的边缘,有些尴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压皱的衣袍轻轻抖了抖,装作若无其事地对雪兰说道:“你这小丫头毛毛躁躁地做什么?你是怎么照顾你的好姐妹的?自己睡着后被人抱走了居然都不晓得!” 方才半夜熙黠忙完军务,想到傍晚之时玄梦昔害喜得厉害,于是特地过来再瞧瞧她。结果入到帐中才发现帐内黑不隆冬的,夜明珠也没亮。玄梦昔与雪兰二人,竟是一个歪在榻上一个趴在榻边这般睡了过去。 自从得知玄梦昔有了身孕,雪兰一直是与她寸不不离,熙黠几乎是没有近身的机会。偶尔见面与她说说话,雪兰也都隔在中间端茶倒水擦汗摇扇的,让人怪不自在。难得这个丫头居然睡着了不盯着他,熙黠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雪兰抱到了隔壁的小帐之中,自己悄悄摸索着挤到了玄梦昔的身旁躺下。 大帐之中很黑,身边的玄梦昔有些微微地发抖。 “醒了么?”熙黠往里靠了靠,小心翼翼地将她搂进怀里。却并不见她搭话,也不见她有反应。想来她是做梦了。今夜乃是十五,她最近又吃不下那安神药,定是容易陷入噩梦之中的。 果然,怀抱中的玄梦昔开始慢慢地开始说起了胡话,接着不住地抽泣起来。抱紧她仔细听了听,她仿佛说着什么不要伤害腹中的孩儿? 听清她口中的梦呓,熙黠心中有些窃喜,但她抽泣的声音却又让他心疼。轻轻拭干她面上的泪,唇温柔地落在了她的额上以及湿润的眼角,他低声对她说着:“我不会让人伤害你和孩儿的,放心。” 感觉怀中的玄梦昔浑身一颤,熙黠还来不及反应,忽闻一声尖叫,接着自己在黑暗中被猛地推了一把,冷不防地从床榻上滚落到了地上。接着,雪兰就慌慌张张地捧着夜明珠跑进来了。 显然他是被玄梦昔踹下榻的,但是他又不能在雪兰面前承认这般没有面子之事,只好干脆先反咬雪兰一口,责备她没有照看好玄梦昔。 雪兰手捧着夜明珠四处望望,一脸懵然。她记得她自己明明是陪着玄梦昔的,听到尖叫声醒来之时自己却在旁边的小军帐之中,她也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玄梦昔自是知道熙黠的心思,想来他一个堂堂的魔君,居然在自己的大帐之中被人从床榻之上踹了下来,若是传了出去他还如何在军中立威? 于是乎玄梦昔也不去拆穿他,开口同雪兰说道:“小蓝,我觉得有些口渴,帮我去倒杯热茶吧。” 一直满面懵懂的雪兰应了一声,急忙奔了出去。帐中只余熙黠与玄梦昔二人。 熙黠只当玄梦昔方才是被噩梦惊醒,又不知身旁为何人,故而才会做出这番举动。于是柔声关怀道:“方才我吓到你了?” 玄梦昔轻轻摇了摇头,想想似乎不对,于是又点了点头道:“方才对不起了,近些日子都是雪兰陪着我,忽然醒来身边的人换了一时不适应。” 熙黠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发,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温柔:“是我今夜出现得有些突然了。” 正说着,雪兰端了壶沏好的热茶进来。 “君上这个时辰了怎么过来了呢?要不要喝杯茶再走哇?” 雪兰这话说出来,听起来是请熙黠喝茶,其实不过是她下给熙黠的一道逐客令,仿佛让人感觉她才是这大帐的主人似的。不过熙黠此时也懒得同她计较,只要她将玄梦昔照顾好了,一切都好说。现在玄梦昔和腹中的孩儿在他心中才是最紧要的。 看着玄梦昔的精神也不是太佳,想着还是不要打搅她休息了,于是说道:“喝茶就算了,我就顺路来瞧瞧梦昔和孩子。”熙黠说着,目光落在了玄梦昔的小腹之上。 玄梦昔有了身孕这么长时间,小腹却依旧平坦并未见隆起,可害喜之症却是愈加的厉害。为此熙黠差点将那个庸医裂了去喂阵前的战兽,若不是玄梦昔求请,那军医的小命早没了。不过如今玄梦昔的元神乃是宿在幽冰的体内,而幽冰的身体乃是冰魄魔晶所化,或许晶石之体有孕的话不同与寻常也说不定。故而对于此事熙黠也无从去探究个缘由。 “君上,有急报!”帐外通传之音急切地传了进来,那帐帘被大风卷动着,帘角外隐隐现出一张风尘仆仆的脸,一瞧那人便是从前线归来。 嫡魔大军如今在围攻天龙紫微宫,前些日子还从此处调派了邪魔的部分兵力前去增援。想来要拿下紫微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魔尊玄魇虽拥有斩神刀及混沌钟两件洪荒宝物,可天龙却有凤凰琴和指天剑在手。而且胥凤胥仪两位帝后一直死守紫微宫,去往赤炎支援的天启帝君也在得知紫微宫被围后也立即赶了回去增援。故而如今的紫微宫,可着实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这帐外之人如此着急,半夜直奔熙黠大帐,想来带来的肯定是魔军与天龙神众对峙的战况。 熙黠从不在玄梦昔面前与属下谈及军务,听到通传,便立即快步走了出去,将那来人带入了前方的议事军帐之中。 玄梦昔心中自是想跟上去探个究竟,却装作若无其事地慢慢将雪兰递上的热茶饮尽,尔后遣雪兰熄了夜明珠又躺下歇息了下来。 雪兰方才忙着斟茶,并未留意到帐外所来之人是何人,而且玄梦昔的表现淡定如常,故而雪兰也并未多心。周围黑暗又寂静,雪兰的瞌睡虫立马爬了上来,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待雪兰在旁边的小床上睡沉,玄梦昔立马起身悄悄往熙黠的议事军帐摸了过去。 军帐之内硕大的夜明珠高悬,四处亮如白昼。熙黠正在坐于案前细听着方才来人的禀告。 慢慢地靠近那议事军帐,二人的对话在玄梦昔的耳中是愈发地清楚起来。 “这么说,虽然天龙折了一位帝后和几位公主,但是如今紫微宫仍旧未破,尊主的嫡魔大军与天龙神族仍旧相持不下?” 熙黠冷冽的声音传了出来,和之前同玄梦昔说话之时柔声细语的他简直的判若两人。 “是,如今嫡魔大军仍旧将紫微宫围困住,但二军仍然在僵持之中。我们邪魔增援的兵团也在三月前汇入了其中。”那魔将附和着,接着继续说道:“之前混战中我们邪魔兵团俘获了一名重伤的天龙神族,从此人的衣着装扮上看,应不是普通小神。属下怀疑极有可能是天龙的某位帝子……” “天龙帝子?”熙黠的深紫色的眸子中瞳孔微缩,坐直了身子继续问道:“如今天龙有八位帝子困在我乾坤鼎幻阵之中,余下的只有三帝子和八帝子。能否确定究竟是二人中的哪一个?” “这个属下无法确定,那人受了重伤昏迷不醒,这才被我们意外俘获。因不确定身份,故而属下也未将此人贸然地交予尊主。如今特来请示君上如何处置此人?是直接交予尊主,还是将此人带回军中,等查明身份由君上再做处置?”魔将请示着熙黠。 隐在军帐之外玄梦昔听到这番对话,心顿时揪作一团被扯得生疼。居然有个天龙帝子身受重伤且被邪魔俘获?会不会是钦伏宸?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救他? 她心中默念着,祈祷熙黠千万不要将他交给她的父亲。玄梦昔非常清楚,她父亲向来对神族从不留情。她希望熙黠能吩咐这位魔将把人带回来,这样的话在中途她还有机会能将人救下。若是落到父亲的手中,那么麻烦就大了。 军帐中的熙黠久久未闻决断,玄梦昔的心紧紧地揪着,如今又被高高地悬了起来。不知道熙黠究竟会如何决断,他应是知道她的心中牵挂这钦伏宸的,他也应是知道那个人极有可能便是钦伏宸的。 忐忑,紧张,心痛。 却不能贸然闯入帐中左右熙黠的决断。 她晓得,那样只会火上浇油惹怒熙黠,置钦伏宸于更为危险的境地。 手紧紧地攥着,冰冷的手心中尽是黏腻的冷汗。月光一寸一寸地在黑暗中走过,她感觉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格外漫长。 熙黠的清冷的声音终于在黑夜中响起,却将玄梦昔的希望撕裂开来:“不用查了,直接将人交给尊主处置吧。” 玄梦昔本是揪得生疼的心,又陡然一沉,接着重重坠落。 她将熙黠看得太过大度,在一个那么骄傲的男人心中,又怎么会容得下情敌这等人物的存在?当年在曲云峰上与钦伏宸相遇,已是看在她的面上手下留情,如今熙黠又怎会将再理会钦伏宸的死活? 不错,熙黠知道那个人有五成的可能性是钦伏宸,他也知道玄梦昔如今虽然不再提起但心里还是装着那个人。当初误以为钦伏宸被困危羽幻阵,她真是抱着求死的心去闯阵。还好上天垂怜,有了这个孩子,这才让她如今能安心留在自己的身边。 可就在那时,熙黠的心已经被伤透了,也对钦伏宸恨透了。他巴不得钦伏宸能灰飞烟灭,又怎会将那个疑似钦伏宸的人带到身边来? 无论那个人是不是钦伏宸,把他交给了魔尊玄魇,也便是将他送入了死境。 至于事情后续进展如何,熙黠可懒得再去操心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阔别雪兰 奔赴天龙 今夜的风特别大,将都广之夜漫漫的荒草都吹的斜斜地紧贴在地上。沙石被夜风卷起,与夜色交杂在一处,迷了夜行者们的眼睛。 “昔昔,你这是要去哪里!” 雪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玄梦昔方才回帐中之时雪兰还沉睡着,怎么又忽然会跟了上来? “不是给你留了字么?我要回趟七宿宫去瞧瞧素姨。”玄梦昔故作轻松地说着。 雪兰伸手指着玄梦昔正去往的东方问道:“这是去往七宿宫的方向么?” 显然这并不是去往魔界的方向,玄梦昔如今正处在通往神界腹地的道路之上。 “我不过是打算趁着战乱,去赤炎边界顺两件宝贝带给素姨做见礼,怎么了?”玄梦昔转过身来,往雪兰跟前走了近了些,眼中隐隐的泪光在明月的光华之下灼灼生辉。 雪兰紧张地问道:“你哭了?出什么事了?昔昔,快告诉我!” 玄梦昔揉了揉眼睛笑笑:“你紧张个什么啊,就是风沙太大迷了眼睛呢!” 雪兰拽紧玄梦昔的衣袖:“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要去顺宝贝也好,还是去看素姨也罢,总之你去到哪里就得带着我!” 轻轻叹了一声,玄梦昔望着雪兰说道:“好吧,小蓝我跟你说实话,我并非要回七宿宫,而是打算要去天龙。” “去天龙?”雪兰惊得跳了下脚,四处望了望,接着压低声音道:“昔昔你打算去天龙寻伏宸爹爹?” “不是。”玄梦昔摇了摇头道:“我是要去天龙见我父尊。” “见尊主?为什么啊?”雪兰不解,因她晓得玄梦昔与她父尊玄魇向来情分浅薄,如今她忽然要跑到天龙战乱之处去见她父尊有些太过不同寻常。 “可是伏宸爹爹出事了?”雪兰拽着玄梦昔衣袖的手紧了紧,开始担忧起来。 轻轻拍了拍雪兰的肩膀,玄梦昔安慰道:“别乱想,钦伏宸没事的。只是因为我在曲云峰上熟识的一个小神在混战中被俘,我想去找父尊求求情,看父尊能否网开一面,将人放了。” 雪兰歪着脑袋问道:“哪个小神啊?” “哎呀说了你也不认识,我就去试试而已,我父尊肯放就放,不肯放我也算为朋友尽力了。”玄梦昔继续在瞎编着。 “那我陪你去!”雪兰似乎信了玄梦昔的话,却仍旧不肯放手,坚持要与她同往。 “不行呢,你得留在帐中帮我应付熙黠呢!千万不能让他知道我去天龙求父尊放人了!”玄梦昔郑重地嘱咐着雪兰。 “为什么啊!?”雪兰又是不解了,玄梦昔的话让她很是迷茫。 玄梦昔轻轻摆了摆头说道:“哎,因为我要救的这个朋友是个男的呀!熙黠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晓得了肯定会多想的。” 听玄梦昔这么一解释,雪兰觉得合情合理。熙黠若是知晓了玄梦昔偷跑出去为一个男神向魔尊求情,肯定是要多想的,说不定就此认定玄梦昔去与钦伏宸私奔了。那他还不勃然大怒地将所有的邪魔驻军悉数调往天龙,助魔尊的嫡魔大军屠了紫微宫? 想想真是有些害怕。雪兰决定还是乖乖的听玄梦昔的话,回帐中守着,好歹有什么情况也能帮玄梦昔应付一下。 “那你要答应我无论成败,见过尊主之后便立即回来。你晓得我不擅长说谎的,君上要是多追问几句我就瞒不下去了。”雪兰颇带难色地对玄梦昔说道。 “熙黠要去瞧我,你就说我这两日嗜睡,可睡眠又轻,稍微一点响动就醒了。好不容易睡着,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记住了么?我见过父尊会尽快回来的。”玄梦昔叮嘱着雪兰。 “我记下了。”雪兰点了点头。 同雪兰交代完毕,不知怎么的,玄梦昔忽然想拥抱一下雪兰,于是轻轻抱了抱她。一个拥抱过后,玄梦昔与雪兰在一望无垠的都广之野分别,二人一东一西,南辕北辙。银白的月光将她们的影子拉长,就如同那即将逝去的悠长岁月。她们两人谁也没有料到,这一别,竟是漫长的两万八千年。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别了雪兰之后,玄梦昔御云直奔天龙而去。 在此战乱之际,御云而行本是件极为冒险之事,何况是在夜空之中,更易被交战双方的暗哨所误伤。可玄梦昔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她必须赶在那魔将把人交到她父亲手上之前将人给救出来。 雪兰想的并不错,玄梦昔并未打算面见她的父亲玄魇,什么去求情完全是忽悠雪兰的说辞。人若是真落入了父亲的手中,又岂有生还的希望?什么求与不求的,结局必然是一样的。 行至赤炎,晨曦渐露。在那飘零的云朵之上,俯望着赤炎之地,竟是一派萧寂之状。昔日如霍霍朝阳的昕明宫,现已似落阳西斜。虽是红墙绿瓦景致依旧,可赤炎一脉在历经了嫡魔大军的血洗之后,如今昕明宫内早已物是人非。 据闻,早些时日嫡魔大军的另一脉分支也夺了灵啸神族的凌霄宫。灵啸一脉本就地广人稀,凌霄宫的防御更是薄弱,加之灵啸帝君雪慕寅当时又在支援赤炎的途中,根本没有料到魔族大军会声东击西。不,准确来说应是双管齐下。 当雪慕寅中途收到消息并折返之时,凌霄宫已被魔族攻破,灵啸神众皆不知所踪。魔尊玄魇早在凌霄宫设伏,等待着灵啸帝君雪慕寅与灵啸一脉调派出去的余众折返回来自投罗网。 那日,凌霄宫主殿火光冲天,洁白的宫殿在熊熊的大火之中变为焦黑之色,面目全非。如若此刻浮云下是灵啸地界的话,想必定是满目疮痍了。 这场上古大战,三脉神族陨落了多少神祇,魔族又折了多少兵将?有多少无辜之众流离失所,又有多少和乐之家骨亲分离? 战争,从来都是满足权力者野心的工具,也从来都是这般鲜血淋淋。 玄梦昔不明白为何已经身为魔界至尊的父亲,还要去挑起这无边的战火,去打破二族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和平。或许身为一个女子,永远不会懂得男人胸膛中那一颗不安分的野心为何物吧。在她看来,黑水东岸再好,终不是魔族的故土,也终不是魔族的归处。 之前传闻这场上古大战又是一场对于洪荒宝物的争夺之战,可如今嫡魔大军血洗了赤炎,火烧了灵啸,却并不像是为夺什么宝物而去。与其说这场战争是一场魔族对于神族的侵略,不如说它更像是一场宣泄与报复。 魔尊玄魇指挥着嫡魔大军在神族的土地上肆意地宣泄着积压在胸中的愤怒,所踏足之处皆是生灵涂炭寸草不生。 赤炎如是,灵啸如是,如今的天龙之地亦如是。 从前郁郁葱葱的神木仙草,皆被魔族大军踏平毁尽。魔兵驻扎的营帐绵延十里,将整个紫微宫团团围住,紫微宫前的洁白的云海都被染上了血色。 玄梦昔在空中留恋地望了一眼金碧辉煌的的紫微宫,心底祈祷着钦伏宸还在那紫微宫中而不是在那邪魔军营之内,她希望那魔将带给熙黠的消息是莫须有的。可多想无益,究竟是何结果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从那云朵之上翻了落来,玄梦昔悄悄潜入了驻扎在紫微宫西面的邪魔军营之中。 熙黠治军极严,原本邪魔魔众皆是一群乌合之众,在他的整顿之下变得这般军纪严明也实属不易。只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紫微宫外的邪魔驻军之地,明显比熙黠黑水河畔驻军之地的巡防要松懈不少。玄梦昔一路基本上没遇上什么巡防和岗哨盘查她的身份,便轻易地入到了营地的中心之处。 隐在暗处观察了一阵,玄梦昔发觉整个营地只有一处军帐外有魔兵把守,想来她要找的人应该是被关押在此处。待这把守的魔兵换班之际,便是救人的最好时机。 只是玄梦昔算了算时辰,那个魔将可能随时会回到营地,故而她等不了那些守卫换班,只能抓紧时间硬闯了。身形一晃,玄梦昔化作一道冰蓝色的光忽然落到了那军帐门帘外的守卫中间。 “何人胆敢……”门口那几名守卫见有人闯入,手中的兵器立马挥起,口中厉声呵斥着。然而当他们看清玄梦昔之后,竟然纷纷将兵器收了,齐刷刷地跪到了地上高呼:“小的该死,方才未瞧清楚,还望君后责罚!” 这画风忽然一转,让玄梦昔心中哑然。原来过去的两万多年,幽冰这个魔君君后竟然在邪魔魔众心中植下了如此深的根基,连熙黠军中随便的几个小兵都识得她的这张脸,而且对她礼敬有加。既然如此,事情倒是变得好办起来。 “都起来吧。”玄梦昔也收了手中聚满的灵力。方才她原本打算用寒冰灵力将这几个守卫给直接冻住的,现在看来似乎没有必要多此一举了。 “君后忽然驾临,可是为确认那个俘虏的身份而来?”身前的守卫恭敬地低头问道。 玄梦昔点了点头:“正是。君上得知你们在战场上俘虏了一个疑似天龙帝子的神族,特地派本后来辨认一下。如若真是天龙帝子,则由本后将人移交给父尊。” “君后请随小的来!”那守卫掀起门帘,领着玄梦昔入到了军帐之中。 军帐之内竟是一个大铁笼子,笼内之人并未身着外袍,只穿着贴身的薄衫埋头倒在一堆枯草中间,白色的薄衫之上满是血污。 玄梦昔见状心中不免被揪得一疼。 伏宸,是你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相见时难 君可安然 “把笼子打开,这般隔着如何瞧得清楚?”玄梦昔压制住心中的不安与痛楚,吩咐着身旁的守卫。 “是,君后。”那守卫一边开着锁一边同玄梦昔说道:“只是君后还是有些心里准备,可不要被吓着了。” “被吓着?何解?”玄梦昔皱眉,不解地问那开锁的守卫。 “此人乃是在尊主混沌钟的魔焰之下幸存下来的,故而面上被烧伤得厉害,瞧着有些骇人。君后如今有孕在身,小的是怕您见着后受到惊吓动了胎气。”守卫低头说着。 想不到如今她有孕之事居然连前线的邪魔小兵都晓得了,玄梦昔不禁有些意外。她并不晓得,当日军医诊出她的喜脉之后,熙黠大喜并下令犒赏全军,故而她有孕之事在邪魔军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听守卫这般说,玄梦昔的心中更是担心了,待那铁笼打开便迫不及待地朝笼内之人奔了过去。 近到那人身前,玄梦昔缓缓蹲下,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扶了一把那人的双肩。那深埋在枯草堆上的头缓缓动了动,他的发已被魔焰烧得焦黄而凌乱,转过的半张侧脸更是拧做一团血肉模糊。 玄梦昔本是一直害喜的厉害,见到此状胃中顿时开始翻滚,忍不住地作呕起来。 “君后!您没事吧!” 一旁的守卫见状紧张地想要上前搀扶却被她伸手制止。 “我无妨。” 拼命地忍住胃中不断泛起的反酸,她再次颤抖着伸手轻轻覆上了那人的后背。再次感觉到玄梦昔的触碰,那人终于慢慢地转头过来,费力地抬起血肉模糊的眼皮望向玄梦昔,眼中满是黑灰的冷色。 他的另外半张脸虽然红肿蜕皮但还算勉强能看,不似方才右边的侧脸那般让人心惊胆颤。 终于认清那熟悉的半张脸,玄梦昔眼眶中的泪忍不住掉了落来。 面前这个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之人并非她日夜牵挂的钦伏宸,而是他的八弟钦伏桓。 这个在曲云峰上整日唤她“嫂嫂”并与她玩闹嘻戏的钦伏桓,过去她总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常常是一言不合便对他大打出手,但是她打心眼里是喜欢他的啊。 他是钦伏宸最亲近的兄弟,亦是她的兄弟啊! 看到曾经欢蹦乱跳没个正经的天龙八帝子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玄梦昔如何能不心疼落泪。 “君后认识此人?此人可是天龙帝子?”守卫在旁问道。 玄梦昔轻轻摇了摇头道:“此人并不是什么天龙帝子,但却是我要好的朋友。” “君后的朋友?!可……此人可是……神族!”守卫有些惊讶,说话开始有些结巴起来。 玄梦昔站起身来,步步逼近那个守卫,缓缓说道:“没错,这个神族就是我朋友,那又如何?”说着,她的手中暗中聚满的灵力早已化作一圈蓝色的光晕,将那毫无防备的守卫给罩了起来,并将他瞬间冻成了一座寒冰雕像。 “我还要告诉你,他不仅是我朋友,现在我还要带他走!”玄梦昔对着那被冻住的守卫说着。 忽然身后一个有些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你什么朋友。你们这些魔族总是这般阴诡,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做场戏这样便能从我这里套知什么消息么?做梦!你们还是痛快地给我一死吧!” 这声音也竟是完全变了,想来钦伏桓的嗓子也应是烧毁了。玄梦昔听着这有些陌生的声音心中很不好受。 望着钦伏桓如同死灰一般毫无光华的双眸,她很想告诉他,她是玄梦昔,是他曾经熟识的“飘飘”,是他口口声声唤着的“三嫂”。 可是,她能吗? 如今她换了一个身体变成这副模样,他又如何再能将她认出?即便认出她又如何?这一切都是她的魔尊父亲造下的孽,钦伏桓从前都不晓得她的魔族身份,若是他得知她竟是杀他亲人烧他家园毁他容貌的魔尊的女儿,他会如何作想? 此时一切解释皆是多余,当务之急是赶紧将他救离此地才是! “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只能告诉你,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如果你愿意留在这里等死,或者等他们将你押到阵前去威胁你父君,那我也没有办法。” “如今天龙一众帝子就只剩下你与你三哥,我希望你能多想想那些牵挂你的人。”玄梦昔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悲伤,却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不希望钦伏桓察觉到她的异样。 钦伏桓听到玄梦昔这番话,毫无生机的眼中忽然露出惊异的神色:“你……究竟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抓紧时间离开此处,很快有人要来将你押送给魔尊了。如果你落入了魔尊的手中,就真的再无生机了!赶紧跟我走!”玄梦昔一边说着,一边将行动有些不利索的钦伏桓从枯草堆上扶了起来,搀着他往帐门外走去。 靠进帐门边,玄梦昔左手手心暗中已将灵力聚起,想着帐外的那些守卫若是阻拦,她将随时准备出手应对。 然而二人行出帐外,之前的一众守卫竟然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玄梦昔心中暗自惊诧,却来不及多想究竟发生了何事,只是搀着钦伏桓匆匆地往外逃去。 这一路竟是异常的顺利,并未遭遇任何阻滞,莫不说钦伏桓心中起疑,连玄梦昔都觉得自己像个邪魔安插来的细作,正在上演着一场否极相救的戏码。 不过她也懒得再解释什么,钦伏桓要怎么想便随他吧,只要将他顺利带出了邪魔军营并送至安全地带,她便是完成了此行的使命,自己心中对钦伏宸也算是有了交代。只是与钦伏桓的相识是一场缘,相聚亦是一场缘,缘起缘灭,皆是定数。 今日一别,此生她与钦伏桓也恐是再也不会相见了吧。 在紫微宫的后山附近,开始有神族的暗哨。玄梦昔停下脚步,找了一棵大树让钦伏桓靠着坐下,对他说道:“我只能送你到此处了,再往前怕是你们天龙的兵将也容不下我。” 钦伏桓望着她,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艰难地开口道:“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玄梦昔的双手相织,手心渐渐出现一片淡蓝色的寒冰,将那冰层轻覆在钦伏桓半边烧伤的脸上,钦伏桓灼热的痛楚顿时减轻了几分。 “我是谁不重要,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玄梦昔轻轻拍了拍钦伏桓的肩膀,不舍地说道:“既是能从魔军大营中逃出来,便一定要好好活着,珍惜自己这条性命。” 钦伏桓见玄梦昔站起身来准备离开,不禁问道:“姑娘,我们可还有机会再相见?” 玄梦昔望着钦伏桓有些期待的眼睛,决然道:“不会再见了,八爷保重。”说着,便径直地往山林外行去。 钦伏桓手轻轻摸了摸面上覆着的寒冰,望着玄梦昔渐渐远去的身影,心已被她的身影牵向了山林之间。 不远处神族的暗哨已发现了钦伏桓的踪迹,正领着一小队神兵火速往他这里赶来。玄梦昔察觉了异动,直接飞身而起,加速往魔族驻军的方向而去。 行了约莫半盏茶功夫,似乎已经甩脱了身后的那些天龙神兵,玄梦昔落在地上,想着歇上一歇,稍后再御云回都广之野。 如今救出了钦伏桓,也知晓了钦伏宸没有遇险,玄梦昔的心总算是稍稍安定了些。只是二族的这一场战乱要何时方能平息?这般相持之下,胜负又会如何? 她不晓得,也无从左右这结局。 回望了一眼那富丽堂皇的紫微宫,想着钦伏宸应是在那里头吧,而她却只能这般遥望着,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正望着远处的紫微宫出神,忽然颈边一凉,回过神来低头一看,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正架在她的肩上,剑锋紧贴着她颈上雪白的肌肤。 玄梦昔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惊讶地瞪大了双目,双手不由自主地捉紧了胸前的衣襟。 心尖仿佛陡然插上了一把利刀,将她的心上冰冷的外壳剥离开来。鲜红斑驳的心开始带着淋淋的热血在胸膛之中剧烈地跳动起来,每跳一次便让那胸口的疼痛更是加剧一分。 不必转身,无需回望,单凭这深吸的一口气,她已晓得身后执剑之人是谁。 淡淡的木檀香气,这是属于他的味道。 只是这味道,有多久没有嗅到过了?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救伏桓?” 他那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还是那般动听却带着些威胁的意味,其实弥漫更多的是困惑的味道。可以听出,他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对她也并无那般浓重的敌意。 然听到这久违的声音,玄梦昔的眼眶不禁红了起来。多想转头看他一眼,看看他如今的样子啊! 在他的小昔“死了”两万多年之后,在他的家园遭受战乱之后,在他的亲人相继羽化离世之后,如今他究竟活成了何般模样?是消瘦是憔悴还是疲累? 这木檀的味道仍如从前那般淡然,可他的心呢?是否还似从前那般? 希望他忘了自己,却又害怕他忘了自己;情不自禁地想回头看他,却又拼命地忍住不敢去望。 伏宸啊,我已经不是从前的小昔,你可还是曾经的伏宸?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 肩上架着的这把长剑冰凉而没有温度,贴在玄梦昔的脖子上与她如今的体温倒是相称得很。 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玄梦昔缓缓开口道:“我是何人重要么?” “不重要。”钦伏宸淡淡地说着,“只是堂堂的魔君君后无梦公主竟然背着自己的夫君和父亲,去相救一个神族帝子,这着实不合情理。”钦伏宸的声音响在身后,却一字一句都敲在玄梦昔的心上。 他说得不错,她的确是魔族的无梦公主,却不是熙黠的妻子。呵,也不能这么说,她如今不是熙黠的妻子又是谁呢? 只是这些钦伏宸是如何晓得的?难道,当时他也在邪魔营地之内? 玄梦昔猜的不错,她在邪魔营地相救钦伏桓之时,钦伏宸的确就在现场。 紫微宫外的混战之中,钦伏桓被魔尊的混沌钟魔焰所伤,又不幸被邪魔俘虏。钦伏宸与钦伏桓二人素来亲厚兄弟情深,在得知伏桓被俘的消息后之后,钦伏宸立马冒险潜入了邪魔军营之中进行营救。玄梦昔之所以当时进入邪魔营地之时一路畅通无阻,乃是因为那些巡营的魔兵以及布防的暗哨早被先她一步到达此处的钦伏宸给清理掉了。 钦伏宸悄悄埋伏在营地之中,四处探查钦伏桓的所在。刚探得关押钦伏桓的营帐之后,准备冲入军帐之中相救之际,不料却被玄梦昔抢先一步。 由于玄梦昔如今乃是宿在幽冰的身体之内,故而钦伏宸并未当场将她认出。他只是心中觉得惊奇,难道竟还有其他人前来相救钦伏桓?令他更为惊异的是那些守卫见到闯入之人后最后竟然并未阻拦,而纷纷跪拜并称呼她为君后。 据钦伏宸所知,魔君熙黠后来娶了魔尊独女无梦公主,想来这些守卫们口中的君后必然就是无梦公主无疑。只是堂堂的魔君君后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而且以此种方式出现!她究竟有何目的? 不过钦伏宸总觉得那个所谓的无梦公主似乎不会对钦伏桓不利,于是继续隐在一旁静观事态变化。 就在玄梦昔与那领头的守卫进入帐中之后,竟有一队魔兵奉命前来提人,对门外的守卫道是奉魔君熙黠之名前来将俘虏之人提走,要将其送交给魔尊。 魔尊对付神族的手段钦伏宸曾经在战场之上见识过,天龙的几位公主以及帝后胥仪都惨遭魔尊毒手,他的母后胥凤若不是有洪荒宝物凤凰琴护体,恐是也难逃一劫。如今若八弟钦伏桓落入魔尊之手,恐怕再无生还的希望。 眼看那些魔兵便要进入到营帐之内,在一旁埋伏的钦伏宸终于出手了。虽说以一敌众,但这些魔兵毕竟都是些小角色,并不是钦伏宸的对手。想来邪魔虽俘了钦伏桓,却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故而并未派重兵进行严加看管。 解决那些守卫并未费多少功夫,但营帐之中的情形却让钦伏宸意外。那个无梦公主竟然将营内的守卫控制住,并打算带受伤的钦伏桓逃离此处! 钦伏宸见状继续隐在一旁,并暗自跟在他们二人身后,打算看看这个无梦公主究竟是何目的,又打算将钦伏桓带到何处。 莫非魔族是欲擒故纵?又或者是让这个无梦公主以相救钦伏桓为契机混入神族之中,然后里应外合地打破如今僵持的战局? 这些实在是不好说。钦伏宸心中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解释,只能一路暗中地跟着他们,根据那无梦公主的所为再随机应变。 结果出乎意料,她竟是真心相救钦伏桓,并将他送至了安全地带直接离开。她既未留名又未耍什么花招,更没有想要通过钦伏桓而混入神族军中探查的打算。 为何?她为何这般做? 她对钦伏桓说她乃是受人所托,这个托付之人又是何人? 钦伏宸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在确认钦伏桓安全之后,他立马追了上去。当他将手中的长剑悄无声息地架在她的颈边之时,她的表现让他更是意外。冰冷的剑锋紧贴着她颈上雪白的肌肤,但她却从容淡定没有丝毫的惧怕。 当被点破身份之后,她稍稍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天龙的三爷与八爷兄弟情深,能独闯邪魔营地相救,想来阁下应是三爷不错了。素闻天龙的三爷见多识广,应是明事理的人。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毕竟救了你的兄弟,而你如今却将你的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似乎于理不合吧?” “魔尊挑起了这场战乱,残杀了我如此多的族人,与我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觉得我对于仇人的女儿,需要讲求什么感恩戴德的道理么?”钦伏宸冷冷地说着,将手中的剑往前又偏了偏。 玄梦昔依旧一动不动,貌似很淡定得样子,可她的心中却早已经变得鲜血淋漓。 钦伏宸的话中“仇人的女儿”那几个字将她触痛了。 是的,她的父亲杀害了他的那么多亲人,将他的家园变得满目疮痍,将他最心爱的弟弟也伤得面目全非,他心中又岂会不恨? 只是,这些都不是她甘愿的啊,也是她无从选择的啊。 她知道她如今这般模样与钦伏宸已经是再无可能,也晓得即便相见她与钦伏宸也只是会形同陌路,可她却没有想到过他们竟然会成为针锋相对的血仇啊! 经历了这么多,背负了这么,他们终将越走越远,可为何竟是这样惨烈的结果?为何让人愈加无法承受? 抑制住心中的悲痛,玄梦昔咬牙道:“三爷,并不是所有的魔族都喜爱战争,酷爱杀戮。正如你们神族之人,也不见得个个都是光明磊落,没有私心与野心。我父尊是犯了你们神族之地,欠下了你们神族累累血债,但我这双手却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沾过一滴血神族的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 玄梦昔说着,手轻轻握住了钦伏宸的剑锋往自己的喉管前挪近了些,继续说道:“当然,三爷如果非要用我的命来偿还我父尊的欠下的血债,我也不会躲。父债女偿,也是应该。三爷只需剑锋再深入一寸便可了结我,报你神族之仇,泄你心头之恨。”说完,玄梦昔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是真想死在钦伏宸的剑下。 这般相见不相识,这般相见却是刀锋相对,这般不堪的自己,她真是一点也不想面对。 这样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干净。 如果钦伏宸果真这般一剑结束了她,她倒是一种解脱。只是要带着腹中的这个孩儿陪葬,有些对不起幽冰,也对不住熙黠了。 不知怎的,忽然胃中开始翻涌,忍住不捂住胸口作呕起来。想到对不起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竟真的就开始有反应了。呵,这孩子竟是不想死么? 是啊,一个未成形的孩儿都想活着,偏偏她却一心想求死。 人生怎会如此的讽刺! 在邪魔营地钦伏宸曾听闻过熙黠的君后有孕的消息,如今见玄梦昔这副模样,看来应不是假装,而确是在害喜。 钦伏宸本不是什么糊涂之人,他自是知道挑起这场大战之人是魔尊而并非眼前这个无梦公主,他又怎会在此为难一个女人,并将对她父亲的恨意转嫁到她的身上呢? 而且她刚刚将钦伏桓从邪魔营地救出,证明她与她的父亲以及夫君在本性之上是全然不同的。钦伏宸一直都相信,并非所有的魔族都是十恶不赦的嗜血之徒。他的小昔不是,而今看来,眼前这个无梦公主也不是。 似乎再继续纠缠或者深究她相救钦伏桓的缘由皆是多余,或许只是因为她与小昔一样,身为魔族,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不愿意去伤害别人吧。 缓缓收了剑,钦伏宸望着玄梦昔那有些娇弱的背影说道:“你走吧,不要在此逗留了。此处乃是二军交汇的边缘之地,你这般在山林中飞行事很容易被误伤的。” 他竟然不杀她,而且要放了她?玄梦昔有些意外。 是因为她方才救了钦伏桓么?还是因为看到她刚刚害喜了之后钦伏宸不愿意伤害一个腹中有孩子的妇人?或者是,他终究觉得她这具陌生的身体之内所散发的气息,让他似曾相识了? “多谢三爷提醒。”玄梦昔拉起衣袖轻轻擦了擦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缓缓转过身来朝钦伏宸点了点头,却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她怕,她怕看上一眼,自己眼中的泪便会再也忍不住地落下。 将那泪水忍住,让它都流进自己的心里,和心中不断流淌的鲜血和在一块,交杂成咸腥的味道。 那是,钻入骨髓,让人痛彻心扉的味道。 这个日思夜想的人明明近在眼前,如今却犹如远在天边。不敢相望,不敢相认,更不敢去触碰。 伏宸啊,你的小昔如今就在你的眼前,你可知道么?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似曾相识 又回天曲 钦伏宸见玄梦昔虽是转过身来,却背倚着树干,一直冷冷地垂着眼皮,都懒得抬眼正眼瞧他一下,顿时心觉这无梦公主也是个脾性古怪的女子。不但处变不惊,而且浑身上下有股子极是特别的味道。 说不出来为什么,钦伏宸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虽是态度冷漠,却令他感到莫名的亲切,他总是在潜意识中愿意去信任她。这种感觉与当初遇到雪兰之时的感觉颇为相似,却又与他对雪兰的感受全然不同。虽然他与这无梦公主乃是初次相见,但却总是能从她身上看嗅到那么一丝熟悉的味道,甚至他觉得她的身上恍惚间有着小昔的影子。 是否魔族的女子,都是如小昔那样,灵魂中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还是这个无梦公主让他忽然间想起他的小昔了? 见玄梦昔一直一动不动,没有继续理他,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钦伏宸也不打算继续拖延,于是开口道:“无梦公主若是不打算离开此处,那么便请好自为之了。”钦伏宸说完将手中的长剑收回剑鞘之内,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他的脚步声有些急切,似乎忽然非常着急地要奔赴某处。 玄梦昔终于在他转身之后抬头不舍地望向了他,那一身蓝袍的背影瞧上虽还是那么俊逸不凡,却比从前消瘦了不少。想来这两万多年来,他过得也并不轻松。尤其是接连遭受如此惊天大变,如今能这般坚毅地活着,本是就比那些羽化仙逝的人要更为痛苦与不易。 瞧着他远去的身影,玄梦昔本已鲜血淋淋的内心更是雪上加霜。心尖那些原本被撕裂伤口之上仿佛又陡然被撒上了一把咸盐,痛得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的目光已经彻底被他的身影所牵引,她的脚步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朝他远处的方向挪动。虽然心里知道不能这样做,她却忍不住想要远远地再看多他一眼。那般鬼使神差地跟随在他的后,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天曲神山的外围。 钦伏宸的身影已是迅速地闪入了天曲神山的结界之中消失不见,玄梦昔独自遥望着那熟悉的天曲神山,往昔旧日一幕幕涌上心头,本是已痛的无法言喻的心中顿时又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没想到钦伏宸竟是会来到此处,这个充满旧日回忆的地方,这个曾经有喜有悲有笑有泪的地方,她其实也一直想再来看看,却一直又没有勇气回来。 既是来了,她想着将钦伏宸送她的乌木古琴带走,还有当初剑术比试之时天启帝君赐给她的龙灵宝剑,还有熙黠的紫铃铛……虽然无法再回到从前的自己,也无法再回到钦伏宸的身边,但是她却还是希望能将那些回忆带在身边。或许这些便是日后能支撑着她走过余生的希望了吧。 如今天曲神山结界之外竟然没有布防,想来从前驻守此处的神兵应是尽数被调往了大战的前线去了。玄梦昔也颇感意外,为何她父亲血洗了三脉神族,却并未踏足过神族的圣地天曲神山呢?照理说,攻占了神族圣地,便是掌握了整个神族的命脉,为何父亲他不这样做,而是选择要苦攻三脉神族各自的领地? 一边想着,一边进入了天曲神山结界并直奔曲云峰而去。 熟悉的曲云峰天虚殿,白莲石台仍是从前那般一尘不染,静静地在云雾之中伸展绽开。落在石台之上,轻轻推门而入,房中残留着淡淡的木檀清香。 心头一颤,却是了然。应是钦伏宸他方才来过。 想起自己惦念的几样物件,却在房中已经寻不着了。莫不是钦伏宸方才将东西都带走了? 玄梦昔不由轻声叹了口气,原来想留下点能够念想的东西,都竟是不能。罢了,就是这样吧。 悄悄地开门入到园中,想着再瞧上一眼。或许从今往后,她再无机会再回到此处了。 远远地瞧见园中的秋千架上,一个白衣身影慵懒地靠在上头打着盹,不用想便知道定是雪儿丫头了。这丫头过去的两万多年是如何过的?可有灵啸的其他人来瞧过她?她又可知晓如今外界的惊天巨变? 一阵风起,园中的梨花树上抖落一树白雪,花瓣落在雪儿丫头的发上与肩头,她却懒得动上一动。 如今灵啸经此巨变,从此之后怕是不会再有灵啸的人到这天虚殿来了吧!想着这个丫头日后的悠长岁月都要这般孤寂地度日,玄梦昔心中有些怜惜。 再次忍不住轻叹,玄梦昔缓缓转身,却闻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公主,你回来了!” 玄梦昔认出这是雪儿的声音,停住脚步却不敢转身。 她晓得雪儿丫头的嗅觉异常灵敏,当初连胥凤帝后身边的暗探花影都对雪儿十分忌惮。如今雪儿丫头这般兴奋地惊呼,定是嗅到了她元神与魂魄中气息了。 但是她如今的模样如何与雪儿相见?自己的这番经历更是同这个涉世未深单纯天真的小丫头是说不清楚的。玄梦昔停住半刻,想了想觉得不妥,还是不要相见得好。于是加快速度,闪身入到屋中,接着朝白莲石台之上飞奔而去。 雪儿跟着入到屋内,匆匆跑到白莲石台之上,却再也不见玄梦昔的踪影。 独自立在白莲石台之上,雪儿满面迷蒙地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四处环顾,接着神色黯然地自言自语道:“明明是嗅到了公主的气息呀,而且方才似乎有个人影入到房中的,怎么忽然就不见了?莫非是我睡迷糊了?哎,方才定然是做梦吧。伏宸帝子都说公主自从上次被邪魔所掳后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今一直在青虬仙山之中休养,又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天虚殿中。” 雪儿双手合十双膝跪地,在白莲石台之上朝天柱峰的方向拜了拜,很是虔诚地说着:“上天保佑公主一定要平平安安,雪儿保证每日都做各种好吃的供到天柱峰上去!”接着站起身来四处望了望,很是伤感地走进了屋中。一边走着一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那圆鼓鼓的发髻,口中喃喃地感概:“哎,不知公主究竟何时才能回来呢?” 玄梦昔隐在悬浮山的峭壁之上,听着雪儿丫头方才那番自言自语,心中好生难过。这个小丫头待她乃是真心实意,只是如今这番际遇之后,她与雪儿丫头的缘分或许也是尽于此处了吧。 她注意到雪儿方才话语之间有提及钦伏宸,这也佐证了玄梦昔的猜测。钦伏宸果然来过,并且将那些她曾经提及想要带在身边的物件都拿走了。 当然钦伏宸并不晓得她如今还宿在幽冰的体内活着,他带走那些东西,或许也是存着留个念想的心态吧。 这是不是说明,如今钦伏宸的心里还惦记着她? 想到这一层,玄梦昔心中稍稍好受了些,可继续往下再想,却又不免心痛起来。这般深爱着的两个人,就这样活生生地被分割开来,上天着实是有些残忍。 为何,他会对雪儿丫头说如今她仍旧重伤昏迷在青虬静养,是为了怕那小丫头伤心,所以故意编造了一个谎言哄住那丫头么? 青虬仙山,她与钦伏宸相遇相识之地,或许他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青虬相遇的那一刻,她虽是受伤昏迷,却能留在他的身边。他瞧着虽是心痛,但却不至于没有希望。 玄梦昔紧贴着峭壁,望了一眼对面的龙池宫悬浮山,想来钦伏宸既然来了曲云峰,应该会落脚在龙池宫中。不过如今二族交战之际,虽是一直相持不下胜负难分,但魔族大军却将紫微宫合围起来,故而紫微宫内气氛也定然并不轻松。或许钦伏宸只是忽然想到来天曲神山取些东西,并不一定会在此过多的逗留吧。 正想着,果见一蓝色的身影从龙池宫之中飘飞而出,毫无意外,那定然是钦伏宸不错了。只是一晃眼间,那身影却并非飞向悬浮山下的环形广场,而是往天虚殿而来。不,应该说是在往她身贴的这处峭壁而来。 玄梦昔心中莫名地紧张地来,扒住岩壁的手忽然一滑,整个人如同一片飘零的红叶,往下轻轻坠去。 望着钦伏宸飞至身前,她手足无措。她有些乱了,更有些傻了,竟然忘记了用任何灵力护体。 就那般猝不及防地落在钦伏宸的怀里,在云雾中一路下坠。钦伏宸望着她那慌乱的眼中冰蓝色的双眸,这双透彻的眸子藏不下心事,能让人一眼望穿。 从她这双躲闪的眸子里,钦伏宸读到了极致的悲伤与绝望,可在哀伤与绝望的背后,却又透着不甘与不舍,似乎还有些浓浓的依恋倾泻而出。 钦伏宸有些震惊了,为什么望着这双眸子,他会觉得莫名地伤心。为什么望着这个女子,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的小昔。 如果小昔能这般睁眼看一看他,该是有多好。 要知道,他的小昔已经那般沉睡着,足足有两万余年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桃林旧曲 肝肠寸断 破开层层叠叠绵软的白云,钦伏宸搂着玄梦昔一道落在了悬浮山下桃花林中的空地之上。 钦伏宸面上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玄梦昔,并迅速往后一步,刻意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应是对于自己面对这个魔族女子,心中忽然生出这些别样的情愫感觉有些不堪。 他心中只有小昔的位置,面前这个无梦公主也不是小昔,可面对她的时候,尤其是望着她那双与小昔绝然不同的冰蓝色双眸的时候,他总是有些不由自主地失神,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将她同小昔联系起来。 在钦伏宸看来,这是不应该的,他心中也是抵触的。 两万年前,妖体魔魂的小昔因承受不住自身元神以及外入的洪荒灵力所交织而成的强大力量,以至筋脉尽毁,体骨寸断。在青姨的相助之下,她的妖体得已重塑,可元魂却无法安放在脆弱的身体之内,最终抵不过天地法则而四处飞散无处可寻。于是,他的小昔便成了如今这般的模样,成日昏睡着,一个不会行动不会说笑甚至连眼睛都不会睁一下的活死人。 他明明知晓她不会再醒来,却仍旧固执地守着她重塑的身体,还将她带回青虬仙山之中,盼望着仙山之中的灵气能使她有朝一日恢复那么一丝的神识。 这样自欺欺人地陪着小昔重塑的身体木然地在青虬仙山中隐了两万余年闭世不出,他几乎和外界之人都断了联系,唯有当年在大雪封山之际无意中相救过他的青虬君裕偃以及雪飘飘二人知晓他这些年的行踪。 他本就想这样与小昔在仙山之中隐上一世了,不料大战爆发,他的兄弟尽数被困乾坤鼎幻阵,紧接着赤炎遭受血洗,灵啸宫被焚毁,最后连紫微宫也被魔君围困。他再也无法隐在青虬独善其身,不得不暂时放下小昔,投身入这场上古大战之中。他晓得,这段时日无法陪在小昔的身边她是不会怪他的,他手上沾染上魔族的血她也会谅解他的。 他的小昔就是这般明事理的女子,不会因为之分而偏颇了正义,更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拘泥与于那些小节。 是的,他的小昔是那般的美好,无人可以替代!如今面前这个魔族的无梦公主虽说是嫡魔血脉出生尊贵,可又怎能与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小昔相提并论! 钦伏宸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小昔想疯了,为何随便面对一个举手投足间与她相似的魔族女子,就有些不可自拔地沦陷下去? 这个魔族女子相救钦伏桓,又偷入天曲神山,一定是有目的的。说不定她身上无意间透出的那一股让人着迷的气息皆是阴谋,是故意想要诱他深入的陷阱。这么危险的一个女子,他心底却对她毫不抗拒,足可见这个女子是多么的可怕。 隔着几步的距离,钦伏宸再仔细瞧了瞧玄梦昔,一身红裙一头乌发,肌肤雪白晶莹剔透,一副小巧可人的模样。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尤是夺魂,让人莫名地熟悉,又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 难道这是魔族独有的什么勾魂媚术?! 钦伏宸心中一冷,目光凌然地望着玄梦昔,厉声问道:“你尾随我偷入天曲神山究竟有何目的!?” 方才还是那般柔情相望,令她差点忘记了如今不堪回首的自己。他这劈头一问陡然将有些失态的玄梦昔惊回了神,望着他忽然神色变得如此冷冽,知道他应是对她生疑了,却不晓得如何解释。 如今她的身份是魔尊独女无梦公主,是魔君熙黠的君后,她之前在邪魔营地相救钦伏桓可以说是她自己的厌战,或者说是一时好心。但是现在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天曲神山,着实是不合情理,她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搪塞。 既是编不下去,那就干脆实话实说吧。 “我来取几件东西。”玄梦昔老实地对钦伏宸说道。 “此乃神族圣地,无梦公主竟然说自己是来取东西?这个‘取’字是不是用得有些不当?”钦伏宸听她如此一说,毫不留情地回敬道:“是不是应该用‘偷’或者‘顺’更为合适一些?” 听钦伏宸如此不客气,玄梦昔面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显然钦伏宸的意思是她是一个偷入到天曲神山中的贼。她不过是要取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难道有什么不对么?没想到如今宿在这具让钦伏宸陌生的身体里,原本理直气壮的事情竟是变得如此地不光彩了。 “我是受人所托,帮朋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算是偷么?”玄梦昔鼓起勇气说道,既然说不清自己的身份,那么便只有借口自己是在帮人了。之前对于钦伏桓的逼问,她也是这般无奈地说自己相救于他乃是受人所托。 即便是钦伏宸不能理解,即便是她已是不是原来的自己,但性格使然,她总是不希望被人误解或者无端扣上什么贼人的帽子。 “朋友?什么朋友?”钦伏宸冷冷地拆穿道:“据我所知,这曲云峰上,没有那个神族敢同魔尊独女无梦公主做什么朋友吧!” 钦伏宸毅然地说完这话,忽然眼中微动,深棕色的眸子里泛出浅浅的火花,可话语之间却仍旧满是狐疑:“你认识小昔?!” 听到钦伏宸提到自己的名字,玄梦昔的心紧张的都得提到了嗓子眼。强作镇定地点头道:“是。” 接着继续说道:“小昔托梦于我,道是她在曲云峰天虚殿有几件未来得及带走的物件,她心中总是记挂着,让我来帮她取。” 听玄梦昔这样说,钦伏宸将信将疑。他知晓小昔是魔族,故而她曾经在魔界与无梦公主相识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她若是有一丝游魂或者神识存于世间,为何不回到那重塑的身体之中?为何两万年来不与他梦中相见?即便有什么未尽的心愿,她为何要托付于这个无梦公主? 钦伏宸背剪双手,眉峰紧蹙,继续冷声问道:“哦?什么物件说来听听。”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无梦公主会如何作答。 玄梦昔轻咬下唇,心中纠结着该如接下去。最后决定还是继续假托梦之说,将自己的真实目的给说出来。 “小昔说了三样东西:龙灵宝剑、紫铃铛,还有乌木古琴。”玄梦昔说着,偷偷去瞄了钦伏宸一眼,他听到这三样东西的名字之后,面上防备的神色陡然卸下,整个人一下子变得不淡定起来。 猛地近到她的身前,钦伏宸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擒住她的双肩问道:“她要这三样东西做什么?” 他的手力度颇大,将她的肩膀捏得生疼,但这却远不如她心底的疼痛。但却不能让钦伏宸瞧出来,不能让他窥见丝毫的端倪。 不敢再去看他憔悴的面上那焦灼的神色,她垂目轻声说道:“小昔说让我将紫铃铛带给我夫君熙黠,谢他曾经相护;将龙灵宝剑交给赤炎世子羲阳,谢他曾经相让;把乌木古琴还给天龙三帝子钦伏宸,谢他曾经相爱。” 钦伏宸捏住玄梦昔肩膀的手开始有些微微发抖,他控制住同样颤抖着的声音,继续问道:“她……可还在梦中同你说了些什么?” 玄梦昔分明在他声音中品到了无言的悲凉,他的心也应是痛的吧。 忍住不去看他,亦忍住不伸手去触碰他那布满哀伤的脸,更忍住因心痛而抽搐的表情,玄梦昔木然地继续说道“她说,只要你们大家都好好的,她的最后一丝游魂便能安心地走过天梯,转过天轮,此生再也无牵无挂了。” 钦伏宸的眼中闪出无限的悲色,接着又被黯然掩去,似乎他不愿将自己这份脆弱展露在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前。缓缓松开擒在玄梦昔肩上的手,钦伏宸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似乎要将心中的那份悲,那份伤,那份痛,统统地散在这粉红如霞的桃花林中。 二人面对面站在这花瓣如雨的桃林之中,竟是相对无言。良久之后,钦伏宸终于开口道:“龙灵宝剑我自会在寻到时机后交给羲阳,至于那紫铃铛如今并不在我手中,早已被飞灵上神拾得之后交给了我父君,恐怕是无法再还回给熙黠了。” 同玄梦昔说完这些,他不再说话。翻手间那镶着金色龙纹的乌木古琴出现在了他的手上。他望着那琴,眼中竟是怅然却并不见悲色。或许那些悲伤已被隐去了,或许已经被他散去了。 在桃花树下席地坐下,轻轻地将那乌木古琴放在双膝之上,钦伏宸双手开始在冰丝琴弦之上飞快地游走。一曲熟悉的曲子在钦伏宸的指尖婉转流出,穿绕在桃花林中那簌簌落下的漫天花雨之间。 这曲子玄梦昔过去曾经听过许多次,她自己也在钦伏宸手把手的调 教下弹过许多次,却从来没有像今日听起来这般悲伤过。原来同一首曲子,在弹奏之人心境不同之时,弹出的竟是不同的味道。 长相思,一曲未尽,桃花林中二人却早已肝肠寸断。 醒也痴,醉也痴,花落花飞香绕枝,一瓣惊梦痴。 朝也思,暮也思,魂归魂去梦断时,此情君可知?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节外生枝 危机忽起 桃花十里,漫天丹霞映心间;琴声萦绕,一曲相思为红颜。 那痴盼的一丝元魂若还游离在这天地间,她应是能听见这一曲痛断肝肠的相思曲吧?若你再无牵挂行过天阶转过天轮不再回望,这一曲便是今生的颂别。 没了你,浴血阵前有何生望;没了你,天大地大何处安身? 此后,你是一具躯壳,我则是行尸走肉。 小昔,只是盼你听见,只是盼你入梦,只是盼你归来。 玄梦昔在钦伏宸的琴音里,早已泪流满面,只是一直低头抚琴的钦伏宸并不曾留意跟前这个将晶莹的冰珠子洒落一地的人儿。 簇簇粉红的桃花瓣被玄梦昔冰凉的泪覆上了一层薄冰,在淡薄的斜阳之中忽闪忽闪地发出浅浅的光晕。 忍不住地走到他的身后,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却连他的名字都唤不出口。他微微一怔,琴声戛然而止。却默不作声,似乎等着身后的她开口。 “逝者已矣,还望三爷多加保重。小昔若是元魂有知,能闻得三爷今日所奏之曲,也定是免不了要伤心的。小昔在梦中同我说过,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我想她不光是希望你们这些生者能好好地活着,还希望你们都能好好地活的快乐。” 终于忍住悲伤挤出这些话来,她觉得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她晓得钦伏宸虽是面上无恙,可琴声却悲到了极致,足可见他的心也痛到了极致。她不忍看到他这样,她也不要他这样。可如今,她除了能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安慰一下他,她还能为他做什么?难道她还能带着熙黠妻子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儿,同钦伏宸一道远走天边么? 钦伏宸默了许久,最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覆在他肩上那冰凉的手,接着起身收起了乌木古琴,貌似平静地淡淡说道:“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走了几步,感觉玄梦昔还留在原处,于是又忽然转身望着她道:“既是有孕在身,便不要四处乱跑,不为自己也该为了孩子着想。如今二族正值战时,若遇他人未必会对你手下留情。” 听着钦伏宸略带些关怀的话语,玄梦昔鼻尖一酸,却捏紧手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多谢三爷。” 虽然尽力地控制着自己,但声音中却带着些酸楚的味道。 钦伏宸不再望她,只是催促道:“快走吧。” 话刚落音,一个冷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走到哪里去?” 桃花林中花枝轻移,瘦骨嶙峋的飞灵上神从桃林之中面色铁青地行了出来。 “伏宸帝子,交战之时你竟然与魔族有往来?还敢私放这闯入到神界圣地的魔女?你可晓得这事情的轻重?”飞灵上神言辞很是严厉,显然他对钦伏宸的做法极是不满。 “上神误会了。”钦伏宸貌似恭顺地朝飞灵上神微微颔首,却不露声色地脚步轻移将玄梦昔挡在了身后。 “这位姑娘不过误入此处,我也不过随便给她指了条路而已。”钦伏宸继续对飞灵上神说道。 “伏宸帝子!”飞灵上神看出了钦伏宸是在袒护着玄梦昔,于是抬高音调说道:“你可忘了两万年前你保下的那个魔女,她后来又在曲云峰上做了些什么?你是否不记得当初天虚殿内被血染,还有那被掳走的飘飘公主……如今你还要轻信这些貌美无良的魔女么?” 飞灵上神爬满皱纹的面上尽是痛惜的神色。他口中的“魔女”自是指当初在陌岩洞中被误擒的雪兰。当初雪兰偷入天曲神山本被神兵擒住,是钦伏宸在飞灵上神面前力保,飞灵上神才将她放过。如今飞灵很是后悔,当初不应该轻易放过她。故而现在面对又一个在曲云峰上出现的魔族女子,他又岂会再任由钦伏宸胡来? 钦伏宸身子稍稍后倾,压低声音对身后的玄梦昔说道:“劫持我。” 玄梦昔微微一愣,翻手间手中现出了一柄冰刃,从身后扬起瞬间顶在了钦伏宸的喉间。 “姑娘,我好心给你指路,你就如此待我?”钦伏宸故作一副惊讶的神情,垂目望着喉间淡蓝色的冰刃。 “三爷,你应该听那位上神的,万不该轻信一位魔女所言。”玄梦昔将手中的冰刃往钦伏宸的喉管之上贴紧了些,接着望向飞灵上神说道:“只是我想知道,如今这位上神对于天龙一脉仅余的两名的帝子到底有多在意。” “你这个魔女!你可是找死!”飞灵上神有些恼怒,却不敢贸然上前。玄梦昔说到了他的痛处,飞灵上神亦是缘于天龙一脉,历经这场大战后,天龙一脉十位帝子仅余两位,加之八帝子钦伏桓重伤被俘,三帝子钦伏宸便成了天龙的一根独苗,的确是再也容不得半点闪失。 故而二族虽是僵持不下,但天启帝君却找了个由头撤了三帝子钦伏宸军内的职务,将他贬到了天曲神山中来,并严令他不得再出现在交战的前线。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天启帝君是想保存住这仅余的一点天龙嫡神血脉。 现在玄梦昔锋利的冰刃就顶在钦伏宸的喉间,飞灵上神虽然恼怒却别无他法,他必须要保证钦伏宸的安全,不然他又怎对得起天启帝君于他的托付?虽不情愿,却不假思索地给玄梦昔让路放她离开, 玄梦昔架着钦伏宸在靠近结界的半空之处轻声在他耳畔道了一句:“多谢三爷,珍重!”便松开了他,闪身出了天曲神山并迅速御云远去。 隐在那云朵之上,回往天曲神山,竟是越来越模糊。原来泪已是不受控制地翻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将她身下的这朵白云慢慢地冻住,无法再安然地浮在半空。 这朵原本轻飘飘的云朵陡然地直往下坠,玄梦昔定神朝下望去,下方忽然升出一团绯红的火焰,将急速下坠的云朵上冰层融去。火焰渐渐移开,那朵浮云已是变得漆黑并摇摇欲坠。 云朵的下方开始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那雨越落越大,脚下原本厚实的云朵则是变得越来越单薄。玄梦昔用力地踏上一脚,那片雨云顿时化作倾盆的大雨,落散了个干干净净。 飞身缓缓落地,四处已被大雨冲刷的湿漉漉的,可却依旧隐隐透着血腥之气。想来此处应是曾历经过恶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还来不及反应,一个身影已是飞闪到玄梦昔的身前。玄梦昔望着来者,眼中有些怯怯,却故作坚毅地迎着那淡漠的目光,轻轻福了福身子开口唤道:“父尊。” 魔尊玄魇消瘦的面上依旧是那冷淡的表情,望着玄梦昔从半空跌落的狼狈模样,不禁皱眉道:“你不在黑曜殿好生待着,跑到这里来作甚?” 玄梦昔张了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却被她父亲阻住。 只听玄魇继续问道:“我听闻熙黠道是你有了身孕?”玄魇不由玄梦昔分说,直接将她的右手把起搭上了她的脉。 玄梦昔也不扭捏,她的元魂本就是由他亲自放入幽冰体内的,故而她的状况玄魇是再清楚不过。 “这个孩子是幽冰和熙黠的,与我无关!”玄梦昔干脆地同她父亲说道,“但事已至此,我也会好好地护着这个孩儿,这是我欠幽冰的。” 说完抬头望向父亲,发现他原本冷漠的面上竟是出现了一丝惊异的神色,紧接着眉头开始皱起。 气氛因魔尊玄魇表情的变化而变得越加紧张起来,玄梦昔不禁有些不安地试探着问道:“父尊,是孩子不好吗?” 玄魇反手将她的手腕紧紧握住,拉着她便闪身凭空消失不见,当玄梦昔反应过来之时,他们已经不在神族的地界,而是忽然穿越到了魔界七宿宫之中。 这般的空间穿越,世间只有洪荒宝物五行旗才能做到。 玄梦昔满面惊恐地望着玄魇,缓缓开口问道:“父尊竟然寻得了洪荒宝物五行旗?!” 玄魇满不在乎地随口应道:“五行旗本就一直在本尊手中。” “什么?五行旗一直在父尊手中?”玄梦昔惊得目瞪口呆,这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令人惊叹。 这么多年来她只知父尊一直在四处搜寻魔族遗失的洪荒宝物,却不知晓原来五行旗早就为他所得。她一直认为她的父尊嗜洪荒宝物犹如性命,甚至不惜拿她的婚姻作为交易去换取洪荒宝物。可如今却发现他对这些人人向往的洪荒宝物似乎也并不是那般在意。 “有什么好奇怪的么?你有这份闲心打探这些个有的没的,何不操心一下你自己?”魔尊玄魇皱眉冷声说着,接着继续拉着她的手腕往七宿宫主殿的深处走去。 虽说在七宿宫中长大,但玄梦昔大多数时候都是与素姨蜗居在后苑之中,鲜少进入父亲玄魇的主殿,故而对这边的机关陈设并不了解。 玄魇带着她绕到高座上的屏风之后,转动着墙上的金属壁扣,玄梦昔脚边的黑石地面忽然打开了,一条宽阔的黑色阶梯直直往下延伸,下方火红的岩浆翻滚,习习的热浪扑面而来。 “父尊,我们这是要去何处?”玄梦昔有些惊恐地挣扎着问道。 魔尊玄魇面色凝重地望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去魔焰缘生之处除掉你腹中的这个孽障!” 什么!父亲竟然想对她腹中这个孩儿下手?! 玄梦昔再次惊诧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护子心切 螳臂当车 翻滚的岩浆带着火热的炙红,将阵阵热浪扑到玄梦昔的面上,让她觉得很是难受。如今她宿在幽冰体内,乃是寒冰之体,最是惧怕酷热。尤其是腹中有了这个孩儿之后,她更是无法忍受这些炙烤的热气。 光站在这个阶梯的入口边上,玄梦昔就觉得头晕脑涨,有些难受得紧。再听到父亲玄魇的这番话,她的脑子里顿时犹如炸开了一般疼得厉害。 出于本能地护住自己的小腹,玄梦昔奋力挣扎着被父亲玄魇紧紧拽住的手腕,大声地抗拒道:“父尊,放开我!我不下去!我不去!” “为何!父尊为何要对这个无辜的孩儿下手?!这孩子虽非我的亲生血脉,可如今却是与我同宿在这个身体之内身心相连啊,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它,不会让人伤害它的!”玄梦昔一边挣扎着,一边同她的父亲玄魇说着。 魔尊玄魇不容她分说,阴着脸使劲拖着她继续往那黑色的阶梯下行去。玄梦昔一路跌跌撞撞地被玄魇拽下了阶梯,再回首之时身后长长的黑石阶梯已经消失不见。她和父亲玄魇正立在一处漂浮在炙热岩浆表面的黑色巨石上头,巨石周围环绕着一圈高高燃起并直窜至半空的火焰。 这周围燃着火焰的巨石,犹如一座在翻滚沸腾的红海之上漂浮着的孤岛,又似一囚不见天日的火焰地牢。 这便是魔焰缘生之处,也是无妄山的核心腹地,更是嫡魔一族的圣地所在。 玄梦昔并不晓得,此处还是冰魄魔晶的诞生之地。正是这极热之处,造就了冰魄魔晶的极阴极寒之体。 此时魔尊玄魇的手中灵力已经聚起,火红的光亮正对准着玄梦昔的腹部。 玄梦昔情急之下一口咬在了父亲玄魇紧拽着她手腕的右手上,接着奋力地挣脱开玄魇的控制,双手紧紧护住自己的小腹,一边后退一边摇着头哀求道:“父尊,不要,求你不要伤害这个孩子!” 玄魇丝毫不为所动,阴冷的面色变得铁青,带着些许愤恨的意味,声音却依旧冷淡而决绝:“玄梦昔,你是我魔尊的女儿,怎会总是这般优柔善怀?且不说这个不是你的孩儿,即便是你的孩儿又如何?不该留下的东西就绝不可留情!” 玄魇说着,已将玄梦昔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巨石边缘,窜起的火焰烤在她的后背之上,热辣辣的疼痛疯狂地蔓延上来。 缩在那火焰地牢的边缘,玄梦昔绷紧神经盯着玄魇手中聚起的红色光球,双手在身前暗中运起了灵力。如若父亲对她腹中的孩儿出手,她将随时准备抵挡。 眼见父亲一步一步地靠近,玄梦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对他道:“父尊,你可知今日你若是这样做了,他日熙黠晓得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二族正值战时,双方相持不下。邪魔一脉牵制住了神族的精锐之师,在此次大战之中的作用匪浅。若非得熙黠相助,父尊恐是也没那么容易破了赤炎与灵啸,并挥师直捣天龙一脉吧!” “父尊,若是让熙黠得知他未出世的孩儿被你所害,你觉得他还会如此死心踏地助你的嫡魔大军围剿神族么?届时熙黠的邪魔一脉必反!那么父尊苦心谋划了多年的大战还有几成胜算?”玄梦昔言辞恳切地说着,希望这情势的分析能打动并唤醒父亲,让他打消对她腹中孩儿下手的念头。 玄魇望着玄梦昔,眼中闪出精锐的光芒。显然玄梦昔的分析是非常准确的,只是连她都能看清这一层厉害关系,身为魔族至尊的玄魇又怎会想不明白呢? 可是玄魇并未撤去手中聚起的灵力,也不曾停住不断向玄梦昔靠近的脚步。 看到态度这般坚决的父亲,玄梦昔有些绝望了,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腹部,并用灵力结起了一个淡蓝色的护体气障。虽然知道自己乃是螳臂当车,但是她不能眼见着父亲伤害她腹中的孩儿而不做出任何反抗。 她欠幽冰的命,她更欠熙黠的情,所以无论如何她也得好好地护着他们二人的孩子。 玄魇手中的那火红的光球化为一束光束,往玄梦昔的身前而来。瞬间便将她撑起的护体气障给破开,并打在了她的小腹之上。玄梦昔下意识地去伸手抵挡,但那光如身后的火焰一般炙热,让本就惧热的她双手根本无法靠近。 可奇怪的是这光束打在她的身上,竟是没有丝毫的痛感,甚至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玄梦昔有些惊讶,她完全猜不透她的父亲玄魇究竟要做些什么?莫非他并没有打算要对她腹中的孩子下手? 心中正惊诧着,忽然她又发觉自己方才想错了。她的父亲是什么人?堂堂的魔族至尊,冷血绝情到极致的嫡魔,又怎会有什么垂怜之心? 一股巨大的吸力渐渐作用在她的小腹之上,玄梦昔顿时觉得身体的一部分似乎慢慢地在被那吸力抽离出来。 不要,不要! 玄梦昔心中在呐喊,眼中开始含泪,不住地摇着头朝父亲乞求:“父尊,求你了,不要……” 她无力去反抗,更无力去保护,在强大的魔界至尊面前,她的那一点力量卑微得犹如蝼蚁。 可她并不打算放弃,拼命起引动着身体中的每一寸力量,去抵御着那作用在她腹部的吸力。她觉得她体内的所有力量都已经尽数使出,但是似乎并不管用。 怎么办?熙黠,怎么办?如今我体内已无洪荒灵力可以引动,存余的这一点力量如何能够护得住你的孩儿? 忽然想到洪荒灵力,玄梦昔心中一动。 她深深地望了父亲一眼,口中含糊不清地朝玄魇说了一句什么话,接着忽然放弃抵抗玄魇作用在她身上的那股力量。而是将她体内所有的力量转而向内涌去,引导着父亲作用在自己的身上的那股强大的外力,一并朝自己体内的封印冲击而去。 玄魇忽然意识到,她方才说的竟是:“父尊,若是这孩子必须死,那么我一命换一命好么?” 她体内那个封印,乃是玄魇为了防止洪荒灵力再次过度引入她体内而设下的。 两万年前,就是因为洪荒灵力的过度入体,导致她的身体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力量而筋骨尽毁,从而元魂出体无处安放,差点魂飞魄散元神俱灭。 如今她竟是打算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让那场悲剧重演一次么? 玄魇立马收了手,闪到她的身边,一手覆上她的头顶压制住她方才引动的力量,另一手中聚满灵力在她身前缓缓移动修复着她体内方才被冲击得有些开裂的封印。 “玄梦昔,你疯了!想死的话去到战场上给我破阵挡敌去,这般自残算个什么?怎配做我魔尊的女儿?!”玄魇厉声呵斥道,面上尽是痛惜的神色。 “魔尊的女儿?”玄梦昔不禁苦笑:“父尊,我长这么大,你又何时把我当作过你的女儿?” 玄梦昔这话让魔尊玄魇浑身一怔,面上露出一丝愧色,却立马又被那一贯的冷色掩去。一边继续修补这玄梦昔体内的封印,一边沉声说道:“你身体里头流着的是魔族的血,我既是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就容不得你任性胡闹。你这条命早已不是你自己的,也轮不到你自己来做主糟践!” “你这般柔软的心肠,对人掏心挖肺,可曾想过那些人待你可是真心?”玄魇继续说道:“真心待你不会让你觉得有所亏欠,不要觉得自己欠人什么,一切都是因果循环。” 父亲的话让玄梦昔有些听不明白,方才他出手制止自己冲破封印,是不是意味着在父亲玄魇的心中对她还是在乎的,或者说对她这条性命还是在乎的? 可是为什么他的所言所为都是那般让人匪夷所思?他为什么偏偏要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儿下手? 封印渐渐被复原,玄魇慢慢移开了覆在玄梦昔头顶上的手。玄梦昔迅速地往旁边跳开,与玄魇隔开着一段距离,并再次用双手死死地护住自己的腹部。 玄魇见状冷笑道:“玄梦昔,你怎么永远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竟然还是这般天真?你可知你一直拼命保护着的是什么?你以为你腹中的真是熙黠与幽冰的孩儿么?”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以为腹中真是熙黠与幽冰的孩儿?这孩儿若不是熙黠与幽冰的,还能是谁的?! 玄梦昔心中虽有疑惑,却仍旧肯定地说道:“自我苏醒之后,从来没有让熙黠碰过我,而且我相信幽冰对熙黠的感情。父尊你一定是误会了,这个孩子只可能是熙黠与幽冰的!”玄梦昔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狐疑地问道:“难道父尊是觉得这个孩儿并非嫡魔血脉,日后却要在名义上成为魔尊大位的第三继位人,所以……容不下它?” 听到玄梦昔这番说话,玄魇却并不恼怒,而是继续冷冷地斥责着她:“玄梦昔你可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吗?命在旦夕还不自知,非得等到魂飞魄散之时才能醒悟吗?你如今腹中的那个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孩子,而是随时会让你元神俱灭的夺命精魂!” 什么?!腹中的不是孩子?是夺命精魂?! 哪里来的夺命惊魂?! 第二百章 夺命精魂 执念怨深 绯红的火光映在魔尊玄魇的消瘦而坚毅的面上,与他冷漠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并不融洽。 玄梦昔望着父亲玄魇,眼中尽是失望的神色。心痛地摇着头道:“父尊,你已是魔族至尊,为何独独不肯放过一个未出世的孩儿?为何还要扭曲这些事实来企图蒙骗我?我体内怎会无端端地有什么夺命精魂?”显然,玄梦昔并不相信父亲玄魇所言的什么夺命精魂之说。 “怎是无端端,她本就一直在你的体内!”玄魇皱起眉头,眉峰之间顿时浮现出一个犹如刀刻的“川”字。 对于玄梦昔的不理解,玄魇早是习以为常。这些年来,他们父女之间本就是情分淡薄,玄梦昔并不了解他,他也从未向玄梦昔敞开过心扉。在自己亲生女儿的眼里,他本就是个阴冷淡漠的角色,空有着父亲的之名,却从未尽过为父的职责。 其实普天之下,有哪个父母不疼爱自己的儿女,只是他心中有愧,却又身居尊位,无从向自己这个小女儿低头,更无颜去与她相对,最后只能选择逃避,选择冷漠。而他并未想到这些会在他们父女之间埋下如此多的嫌隙,产生这多的裂痕。以至如今,玄梦昔对他似乎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面对玄梦昔的质疑,魔尊玄魇只能继续冷声说道:“你有孕这么多时日,除了害喜之症日渐加剧,可有显怀?” 玄梦昔不禁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确实她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有孕这么久了,腹部却不见隆起?难道果真如父亲所言,她体内存着的本就不是什么孩儿,而是所谓的夺命精魂? “什么是夺命精魂?”玄梦昔将信将疑地开口问向父亲玄魇。 玄魇背剪双手,继续蹙眉冷声答道:“是冰魄魔晶的执念所形成的强大精魂,之所以唤她夺命精魂,乃是因为这团精魂会不断吸收你体内的灵力,慢慢蚕食你的元神,最后将你的魂魄分解并散出体外,最后完全取代你并占据这具躯体。” “冰魄魔晶执念所形成的精魂?”玄梦昔很是意外,“那不就是幽冰么?这身体本就是幽冰的,她若想要索回我还回给她就是了啊!” 是啊,幽冰那么深爱着熙黠,与熙黠恩爱相伴了两万余年,她又怎么舍得下,她又怎么甘心永生封闭在冰魄魔晶的原石之内,将她心爱的男人拱手让人? 这也是魔尊玄魇当初所忽略的一点。若早料到幽冰会因不甘心而反悔的话,他一定会在玄梦昔元神复苏的当日便将幽冰的那丝神识彻底毁了,也不至于她今日会在体内做大之后威胁到玄梦昔的元魂。 千算万算,终究算漏了幽冰竟会反悔。显然,玄魇看轻了幽冰对熙黠的感情,毕竟幽冰在他眼中就是一个能行走的物件,是他从头开始便为安放玄梦昔的元魂而培育的躯体。他没料到,一个魔焰淬练的晶石,竟然有着那般浓烈那般执着的感情。 终究,还是自己太过大意了。玄魇心中叹道。 当日玄魇知晓玄梦昔有孕的消息便很是狐疑,冰魄魔晶至阴至寒之体怎会有孕?然心中却仍然怀着一丝希望,盼着或许是奇迹使然,让她与熙黠终能开花结果。她与熙黠若真能诞下麟儿,嫡魔血脉后继有人,无疑是魔界的大喜之事。 然当玄魇的手搭上玄梦昔的脉探查之后,顿时明白一切不过是奢望而已,她哪里是有什么身孕,冰魄魔晶中的执念精魂已经冲破原石封印,窜入她的体内,并宿在她的腹中,正慢慢蚕食着她的元魂壮大着自己。 这状况远比玄梦昔的元魂游离在体外还要糟糕。因为那精魂会将她的元魂蚕食并分解,最后导致她彻底羽化飞散。若到了那一步,便归入无生之境,再也无力回天了。 眼瞧着幽冰的精魂要这般置她于死地她却浑然不知,还口口声声地说着她欠幽冰的,要还幽冰的情,玄魇心中真是又疼惜又愤恨。他这个女儿完全没有承继到他的性子,而是像极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便是如此,心性纯善,虽不轻易信人,可一旦卸下了防备,便对人掏心挖肺全然尽信,不再有任何怀疑。 “父尊,就将这躯体还给幽冰吧。她才是熙黠真正的妻子,她才是应该活在熙黠身边的人啊!”玄梦昔不再刻意与父亲玄魇保持距离,而是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衣袖恳求他成全幽冰:“我霸占了幽冰的身体这些时日,也是应该将这身体还回给她了。” “胡闹!”玄魇挥袖甩开她的手,厉声喝到:“你已是宿在这个身体之中,这身体便已是你的,没有什么还不还回去的道理!要么她死,要么你亡,没有第三条路!” 玄梦昔愣了一愣,双手紧紧捏合在一起,冰蓝色的双眸之中目光悠远而沉重。她并不晓得她为什么活着,似乎她的生死从来都不是由她自己来决定的。她不想死的时候,偏偏死亡就那么猝不及防地降临,将她生生地与心爱之人分开;她不想这般苟且的活着的时候,竟是连死都不能由衷而为。 她本是不愿宿在幽冰的体内这般失去自我地活下去的。 在黑曜殿内麻木地活着,是因为她忌惮着父亲的话,担心他会伤及钦伏宸的性命;在都广之野无奈地活着,是因为她误以为腹中有着幽冰与熙黠的骨肉,她不能伤及无辜的性命。 如今,眼见钦伏宸安好,知晓腹中并没有熙黠的骨肉,她又有什么可留恋的呢?幽冰那么强烈地盼望着能回到熙黠的身边,而且玄梦昔觉得自己又已是无法成就自我,那么,就不如成全他人吧!这样,也不算在这世上白走一遭。 不过是羽化飞灰,不过是入到那无生之境。 有何所惧? 缓缓抬起头来,玄梦昔望着父亲玄魇决然地说道:“父尊,两万年前,我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而今多活了这么多的时日,已是如愿足矣。求父尊放手,成全我的心愿,也成全幽冰的痴情吧。如若父尊还要继续将幽冰的精魂抽离这个身体的话,我必然再次冲破洪荒封印,引洪荒灵力入体,与幽冰同归于尽!” 玄魇冷淡消瘦的面上忽地燃起了怒色,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便甩在了玄梦昔的脸上。伴随着一声脆响,玄梦昔捂着左脸斜望着父亲玄魇,口中仍旧固执地请求着:“父尊,求你让我的元神脱体!” 玄魇漆黑的眸子里燃满怒火,双手快如闪电,一道红光忽然猝不及防地猛然击打在她的腹部之上,接着一片黑雾从她的头顶笼罩开来。玄梦昔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跌跌撞撞地伸手摸索着往前行了几步,手却感觉到被烈火炙烧般的疼痛。缩回被炙伤的双手,眼前忽然又清晰起来。 还是身处那犹如孤岛的火焰巨石之上,但她的父亲玄魇却已是不见了踪影。 手覆上自己的腹部,玄梦昔感受到腹腔之内似乎被设下了一个球形的封印,她已经直接感觉不到体内那个精魂的存在,想来应是父亲的结界暂时阻住了她与那精魂之间的交会。 父亲是将她弃于此处让她自生自灭么? 玄梦昔环顾着四处火焰冲天炙热无比的魔焰缘生之地,这简直就是一个深埋在地底深处暗无天日的天然囚牢。在这里她不晓得花落花开,不晓得日升月落,更不晓得时光是如何流逝的。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头,幽冰就是这般熬过这漫长岁月的么?所以当在无妄山顶九幽潭边,熙黠给了她一丝温暖一束光亮,她便是那么不可自拔地沦陷了进去。 幽冰,我如今也是沦为父亲的阶下囚徒,再也帮不到你什么了,一切都要靠你自己的造化了。你若能冲破禁锢,我甘愿让你吞噬我的元魂。只盼你能好好爱熙黠,好好待雪兰。如若再见钦伏宸,依然如之前我所言那般告诉他,谢他曾经相爱,我已听到他为我所奏的相思之曲。我已无牵挂,请他也放下吧。 玄梦昔心中默着,席地端坐在这火焰地牢的中心位置,渐渐地入定。 气已调柔心已融,然思绪却凝成一团,又如丝线那般慢慢地悠开,渐渐交织成一幅幅画卷。 全是熟悉的脸呵! 有钦伏宸、有雪飘飘、有小灵修,这究竟是在青虬还是灵蝶谷? 有熙黠、有雪兰、有雪儿,这又是在曲云峰还是在黑曜殿? 有素姨、有父亲……还有母亲!这似乎并不在七宿宫,这究竟是何处? 母亲的脸竟然能清楚地瞧见了,自己果然是眉眼间长的极似母亲。只是母亲那绝美的脸上隐隐透着高贵与神秘,却并不高冷,而满是慈爱。那清澈的双眸中眼神是温柔的,笑也是暖的,暖得让人的心儿都化开了。原来母亲是那么让人沉醉的女子,难怪父亲心中一直难以放下。 母亲,带我走吧。玄梦昔的心中轻轻地说着。 母亲却望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紫云,走吧!” 父亲的声音响在母亲的身后,竟是那般的温柔。 玄梦昔朝母亲身后望去,只见父亲玄魇静立在一株桃花树下,面上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浅笑。原来,父亲笑起来竟是那般的好看。他本是魔界最俊美的男子呢! 将目光移回到母亲身上,却发现母亲的影子已变得模糊,再回望那棵桃花树下,一双人影已是十指紧扣渐行渐远…… 想追上去,却猛然地觉得腹中开始剧痛,豆大的汗水一颗颗地从额上落下。 玄梦昔眼前一黑,便栽倒了下去再无知觉。 第二百零一章 邪魔倒戈 痛别至亲 腹中绞痛难忍,额上的冷汗不停地冒出,滴落在被岩浆及烈火炙烤得漆黑的焦石之上,冒出一朵朵似白莲状升起的白烟。 周围热得犹如烧烤炉子,可玄梦昔的身体却依旧冷得像冰。一片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瘫倒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慢慢地恢复了一些知觉,似乎隐约见听有人在耳边轻唤着: “小昔,小昔……快醒醒!” 慢慢睁开眼睛,满目依旧是火光冲天,周围红晃晃的一片。看来,还是身处在魔焰地牢之中。 用力地撑起了沉重的身子,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这才发觉身上冰冷的汗水早被周围滚滚的热浪蒸发散去,残留在皮肤上的尽是难忍的黏腻。 “小昔,小昔……” 方才迷迷糊糊中听到的那个声音又在身后响起,玄梦昔猛地回转过身去,漫天跃动的火光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忽隐忽现。 “素姨!” 高呼一声,玄梦昔朝那火光中扑了过去,然那焦石边缘的一圈大火忽然在她靠近的瞬间陡然跃高了数丈,犹如一堵高高的幕墙,将她阻隔住并逼退了几步。 “小昔,你还好么?” 素姨乃是狐妖之体,根本无法靠近这烈烈燃起的魔焰之火,只能隔着那高高的火墙,焦急地问着玄梦昔。 “我没事,素姨。”玄梦昔踮起脚尖,望着火墙外的素姨一脸心疼又焦急的模样,于是故作轻松地说道:“父尊只是将我困于此处,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如今这寒冰之体一点也不惧怕这些魔焰,烤一烤更舒服呢!不信你瞧!”玄梦昔说着,上前几步将手伸入那窜起的火焰之上,忍住疼痛貌似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我如今是无法破开父尊设下的这魔焰之阵,待我再钻研些时日,定然可以破阵溜出去的!所以,素姨不要为小昔担心哦!”玄梦昔淡定地收回被魔焰炙伤的手,面上却不动声色,仿佛真的一点痛感也没有似的。 “小昔……你还需多久方能破阵?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你尽快逃出去?”素姨面色有些泛白,大约是有些不适应此处的缘故。 玄梦昔耷拉下脑袋答道:“素姨,你若是方便的话,出去后帮我知会熙黠一声,他若是能赶来救我的话,我便不用费力钻研这魔焰之阵了。” 听到玄梦昔提到熙黠,素姨的声音变得有些急促而且悲愤:“小昔,熙黠是指望不上了,你得自己赶紧想办法尽快破阵逃出此地才行。如今外头已经风云忽变,风雨飘摇,只有你才能稳定嫡魔军心,也只有你才能救出你父尊啊!” “素姨你说什么?!我父尊怎么了?难道嫡魔大军在天龙败退了吗?!”玄梦昔惊道,急忙上前几步想靠近素姨,可是一靠近那火焰又再次窜高了起来。 透过那窜起的火焰,玄梦昔瞧清楚了素姨的脸。这才惊讶地发觉她的面上竟是毫无血色,连双唇都是灰白如土,眼中的光华忽明忽亮,整个人如同一盏在夜风中摇曳的枯灯,似乎随时便会被风所熄灭。 玄梦昔心中顿时觉得不妙,惊恐地狂呼:“素姨,你怎么了?!父尊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火光之中,素姨忽然就瘫倒在了地上,玄梦昔仿佛嗅到了血腥的味道,脑中一下子炸开了来。 “素姨……!”玄梦昔急出了泪来,身前却隔着这道炙热的火墙,无法与素姨靠近。 “小昔,熙黠反了,邪魔倒戈,你父尊在天龙战场之上溃败,被熙黠困于乾坤鼎之中。如今嫡魔无首,邪魔推立熙黠为尊主……小昔你要尽快想办法出去,若让邪魔一脉的人寻到你,定然不会让你见到熙黠,更不会容你活着……”素姨靠在不远处的焦石上说着,声音很是疲累。 玄梦昔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一边流泪一边说道:“不可能,熙黠不可能这么做的,熙黠怎会倒戈并陷害父尊呢?素姨,一定是误会,一定是搞错了!” “熙黠以为你父尊害了他的孩儿,所以与你父尊决裂,撤去了邪魔在天龙的援兵。而邪魔一脉得知此事后群愤顿起,他麾下的邪魔魔众早有拥立他为尊主之心,故而借此机会倒戈相向,天龙战况陡然扭转,嫡魔大军遭受神族及邪魔的前后夹击死伤惨重,最后溃败四散……”素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停顿了一下,接着继续费力地说着:“熙黠本与你父尊约谈,希望你父尊能将你交出,结果却遭到你父尊的严词相拒。熙黠一怒之下,暗中将你父尊引入了乾坤鼎幻阵之中。后来他麾下的邪魔之众又血洗七宿宫……咳咳咳……” 接连的咳嗽打断了素姨的未说完的话,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止不住的鲜血汩汩地从素姨的口中流了出来。素姨遥望着被火光阻隔的玄梦昔,眼中含着泪继续说道:“小昔,一定要逃出去。素姨,素姨怕是不能陪你了……以后……以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不要!素姨!素姨……”玄梦昔望着火墙之后的素姨,开始泪崩,止不住的眼泪夺眶而出。噼里啪啦的泪珠落下,在脚下的焦石之上溅起一阵阵呲呲的白烟。 腹腔之中那团冰魄魔晶的精魂忽然开始躁动起来,将球形封印冲破,浓重的寒气从玄梦昔的体内涌出,将身前那窜起的火墙顿时压制了下去。感觉自己的灵力终于可以作用,玄梦昔迅速挥手在火墙的四周布下了厚厚的寒冰,呈合围之势将那火焰包裹起来。 在冰层的庇护之下穿过魔焰,飞身而起落在素姨的身边,将血泊之中的素姨抱起,无边的悲痛绞拧着她那并不坚硬的心。望着怀中气息愈加微弱的素姨,玄梦昔觉得自己的心已被绞拧得寸寸裂开,痛的无法言语。 素姨颤抖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精雕的镂空玉阙交到玄梦昔的手中,艰难地说道:“这……是你……母亲……”话未说完,大口大口的鲜血又不住地从口中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玄梦昔急忙用手掌将素姨的口捂住,哭着说道:“不要再说话了,素姨你一定会没事的!” 可血却从玄梦昔的指缝间不断溢出,将素姨的衣裙染透,大朵大朵腥红的花朵,开满了素白的长裙,瞧上去竟比玄梦昔那身火红的衣裙还要艳丽上几分。 口中终于不再呕血,素姨似乎还有话想说,带血的双唇轻轻颤动,却无从再开口。眼中含着泪,用尽全力抬起手,覆在玄梦昔慢满是泪痕的脸上,眼中尽是牵挂的神色。 瞧着玄梦昔长大成人,瞧着她披上嫁衣踏上紫辇,却终未瞧见她与深爱的人幸福相守。 晓得她不爱熙黠,晓得她挂念母亲,晓得她最期盼父亲的关爱,却终究什么也为她做不了只能默默守望。 素姨想告诉她,她的父亲玄魇心中是疼爱着她的,每月她服下的安神药都是父亲亲手熬制,每个十五之夜她入睡后父亲都在屋外默默地守候,她逃婚远行不知所踪父亲日夜牵挂一刻都未合过眼。 可是,舌尖却有些僵硬了,一个字都再也说不出来。只能这般望着她,希望她能从目光中读懂这一切。 小昔呵,你可知你的母亲是这世上最妖娆美好的女子,而你的父亲亦是这世间最柔情坚毅的英雄。 小昔,你读懂了吗?素姨不能再陪着你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啊! 眼角还挂着未落尽的泪,手却已无力地垂下。 “素姨!不要啊!素姨,不要丢下小昔一个人!素姨,求你醒醒啊!”玄梦昔紧紧搂着素姨,悲痛地呼喊着,冰凉的泪落在素姨的手上,可素姨的手却与她的泪一般,再没有半丝温度。 玄梦昔从未想过,素姨会离她而去。这么多年来,无论她身在何处,心却从未飘零。虽然自小没有母亲,但她的心底却有处能让她安定而温暖的地方,总有个可以依赖和信任的人。无论什么时候回到七宿宫后苑,素姨总会给她最需要温暖与关爱,这是家的感觉。在她的心中,素姨早已成为家的一部分,早已是她至亲的家人。 如今素姨走了,谁还会这般无时无刻无微不至地关心惦念着她?谁还会不分冬夏日夜守在七宿宫后苑翘首企盼着她的归来?这世间谁还会记得她的一切习惯和喜好,谁还会全身心地守望疼爱着她? 没了,不会在有了。 没了素姨,玄梦昔陡然觉得心中的那个家散了,她再也不晓得自己在彷徨无助之时能去往何处,她更不晓得她的魂能归向何处。 人总是这样,对于长长久久平淡如水的陪伴,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因为已成习惯,故而从不懂得珍惜身边的那些习以为常。总觉得一切都是应该,总觉得那人一直会在原处。从未想过失去之后会是怎样的情状,更不晓得没了以后会有什么结果。然而,没了之后,才会晓得什么是没了。才会晓得痛,才会想要珍惜,才晓得失去的是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当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却已是为时晚矣。 浓烈哀伤让玄梦昔体内的寒气不断涌出,炙热的魔焰缘生之地,在这一小块黝黑的焦石上方,忽然飘起了碎雪。而满身是血素姨,就如同那傲雪的寒梅,清冷地开在白雪之间…… 悠悠岁月,寂寂往昔,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眷眷秋雁,恋恋黄花,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第二百零二章 天翻地覆 格局尽改 玄梦昔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被父亲困在那不见天日的魔焰地牢之中,不知日升月落,无谓春秋更迭。而外界却已是历经了两万八千年的腥风血雨,早已天翻地覆不复从前。 七宿宫遭遇邪魔魔众的血洗,嫡魔一脉死的死逃的逃。占领了七宿宫的邪魔魔众拥立熙黠,将他推上了魔尊大位。而今的魔界已是改旗易帜,嫡魔血系统治魔界的格局彻底被颠覆。 魔焰缘生之地,素姨的元魂终于散尽,灵狐真身显露出来,慢慢一点一点化为晶莹的凝露漂浮在空中,接着与玄梦昔唤起的风雪,一并飞散开去,再也不留下一丝的印迹。 玄梦昔望着漫天的飞雪,在素姨消失的焦石之上呆坐地了许久, 终是明白素姨已经离去,无论自己如何悲伤也无济于事。逝者已矣,生者愈加要珍惜。父亲玄魇如今困在乾坤鼎之中等候相救,嫡魔魔众正群龙无首四散不知归处。而今要尽快想办法见到熙黠,解开他与父亲之间的误会,将困在乾坤鼎中的父亲救出才行啊! 默默收起素姨临终前交给她的镂空玉阙,擦干眼泪忍住悲痛从地底入到七宿宫中,却并未在七宿宫主殿见到熙黠。显然虽说如今熙黠被属下拥立为魔尊,但他却并未入主七宿宫中。故而如今魔界的中心,已从这无妄山七宿宫转移到了邪魔的黑曜殿,昔日群魔朝拜的七宿圣宫已是人去楼空辉煌不再。 七宿宫主殿之中凌乱而萧条,殿内的珍宝被洗劫一空,四处皆可见残留的斑斑血迹,空气中弥漫的尽是杀戮后的幽怨之气。大约熙黠觉得此处煞气太重,所以仍旧身居黑曜殿内,并未移居到这七宿宫中来吧。 然七宿宫内虽说是空空荡荡,可七宿宫外围以及嫡魔昔日之腹地无妄山中,如今仍遍布着邪魔兵力。众多魔兵貌似在巡逻戒备,实际上却更像是在搜寻肃清着嫡魔余党。 由于自小在无妄山中长大,玄梦昔对此处的地形十分熟悉,要躲避过邪魔的巡兵逃出无妄山并不是什么难事。反倒邪魔地界玄梦昔并不熟悉。 虽说幽冰以她的名义在黑曜殿中生活了两万余年,可玄梦昔苏醒之后在黑曜殿待的日子并不多。而且那不多的时日,她还都是将自己封闭在殿中,极少出门。所以她在进入到邪魔地界之后,这一路隐藏气息躲躲藏藏行进得并不容易。 黑曜殿终于近在眼前,玄梦昔弄晕了一个离殿办事的小婢女,化作那小婢女的模样,混入了黑曜殿中。 那小婢女原是个奉茶的丫头,被派出殿外乃是去收采煮茶用的晨露。故而玄梦昔一入到殿中,便被管事催促道:“晨露可采回来没有,还不赶紧煮了新鲜的晨露茶给君上送过去。” 玄梦昔学着那小婢女的口气,低头诺了一声,急忙跑去茶室胡乱抓了一把茶叶,将那罐子里的晨露倒进壶中一并用大火煮开了,慌慌忙忙地拿托盘装了,然后端着往主殿的方向冲去。 方跑出几步,那管事在身后头着急地唤道:“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君上人在东殿啊!你往主殿跑什么?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是小的糊涂了!”玄梦昔连忙认错,接着又转身往东殿而去。一路小跑着,心中却很纳闷,熙黠从前都是居于主殿之中,因为主殿的后方就是黑曜殿的中心,是幽冰曾经的居所。两殿之间有回廊相连接。昔日熙黠在主殿议事之后,随时可以通过回廊去往中殿看望幽冰。呵!或许这样描述也并不准确,在熙黠的心中,他日日去探望的乃是玄梦昔。 故而如今这个时辰,熙黠若不在主殿议事,那也应该中殿歇息方起,为何如今人竟会在东殿之中? 难道,他怕在中殿之中触景生情,故而动摇他肃清嫡魔雄霸魔界的决心? 玄梦昔低头一路小跑一边寻思,抬头一望已是到了东殿门外。 想着马上要见到熙黠,应如何同他解释他与父亲之间的误会呢?告诉他她腹中的并不是他的孩儿,而是幽冰的精魂?告诉他幽冰用她的名义与他欢好了两万余年?还是告诉他,她的父亲玄魇从一开始就对他隐瞒了幽冰一直存在这身体之内的事实? 如果这样和盘托出的话,岂不是又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么?到最后,还是将事情的源头绕到了父亲的身上,熙黠最终还是会对父亲存有恨意的。看来见到熙黠之后,这事情最终也只能是半说半编了。希望能顺利蒙混过去,让熙黠能同意将父亲放出。 如今父亲身上有着三件洪荒宝物护体,加之他高深的修为,想来乾坤鼎幻阵中的毒应是伤不了他的。只是时间长了谁也不好说,所以她还得尽量地为父亲争取时间。 轻轻地叩门而入,玄梦昔低头高举着茶盘行到了那座椅旁边。 “君上,请用茶!”玄梦昔望着那玄黑的袍角,低头恭顺地说道。 托盘上的茶盏被端了起来,高举的茶盘顿时轻了不少。玄梦昔于是放低高举着茶盘的双臂,将那盘子端至胸前福了福身子,慢慢地抬起头,悄悄朝身前的人望去。 他将那茶盏端起,掀着茶盏盖子的右手遮住了半张脸,正低头品着手中的茶。哪晓得茶一入口,忽然啪地一声脆响,那茶盏竟然被摔在了地上,黑棕色的茶水溅得玄梦昔满身都是。 “这就是你煮的晨露茶?!”他终于开了口,声音中却带着浓浓的不悦。 玄梦昔惊在了一旁,愣愣地望着他。 她本就不擅长做这些细活。从前在七宿宫中有素姨,在灵蝶谷内有柳柳,在曲云峰上有雪儿,在黑曜殿中又有小蓝,她从未亲自做过这些事情,做不好自然是不意外的。 然而她惊讶的事却并非自己煮的这盏茶让人不满意,而是她面前这个饮茶之人并非她所要见之人。 是的,这个人朝着自己摔茶盏并发着怒的人,并不是熙黠,而是墨魁! 方才管事不是让她来给君上奉茶么,这黑曜殿中还有几个君上? 墨魁的怒声立马引来了殿外的侍从,只见来人恭敬地躬身问道:“君上,发生何事了?” 见着一脸懵然的玄梦昔,那人立马呵斥道:“你这丫头!你是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给君上赔不是!是不是皮痒了啊!” 玄梦昔并不知道,原来群魔拥立熙黠为魔尊之后,熙黠一直无心理事,直接封了座下主帅墨魁为魔君,并放权于墨魁,将魔界之事全权交与墨魁打理。故而如今魔界虽是以熙黠为尊,但实际事务却由墨魁所控制。熙黠其实更像是一个精神领袖。 玄梦昔立马回过神来,伏身在墨魁的脚边,慌忙应道:“小奴忙中出错,往望君上责罚。” 墨魁听到玄梦昔开口,忽然弯下腰去,一把掐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刻,接着厌弃地松开她,冷声道:“滚出去!日后不许再出现在本君面前!” “是。小奴谢君上开恩!”玄梦昔朝墨魁拜了拜,连忙笨手笨脚地将地上残碎的茶盏收拾了,端着盘子准备狼狈地逃出去。 还未走到门口,只听墨魁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你这般笨手笨脚的,正适合我那可人的君后呢!呵,你去雪兰身边伺候着吧,她最喜欢你们这些愚笨的丫头!” 听到墨魁提到雪兰的名字,玄梦昔心中顿时一跳。雪兰成了墨魁的君后?这是怎么回事? 想起熙黠从前常念叨着要给墨魁寻个贴心的女子,没想到他最终竟是将雪兰许给了墨魁。 玄梦昔带着些许迟疑停住了脚步,不知墨魁这话中究竟是何意。什么叫君后雪兰就喜欢粗笨的丫头?哪有人将自己嫌弃的笨手笨脚的丫头往自己妻子身边送的?这明显不是对雪兰的关心,而是在给雪兰找麻烦呢!如此看来,这个墨魁平日里对雪兰应是不好的。 想到此处,玄梦昔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也有些怜惜雪兰。 当初在荒草漫漫的都广之野与雪兰分别,却不曾想到这一别竟是天翻地覆的两万八千年。如若这些年岁她一直在雪兰身边,断然是不会让雪兰受这般委屈。或许熙黠是一份好心,想帮雪兰找个归宿,也想成全他自己兄弟墨魁一段佳缘,殊不知强扭的瓜不甜。显然墨魁心中并没有雪兰,他也绝非雪兰的良配! 然而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熙黠应是认为自己给雪兰寻了个好归宿。让一个小丫头坐上魔君君后的位置,他也是念在玄梦昔的情分上才会这么做。不过显然熙黠好心促成的一对人儿,却并不是什么良缘。如今从墨魁要将她这个粗笨的丫头送去给他的君后雪兰之事便可见一斑。 玄梦昔迟疑地站在原处,带着复杂的神色望向不远处高座之上的墨魁。只见他一身玄黑衣袍,左脸上狰狞的疤痕依旧,然面上却不再是从前常见的谦逊的神色,而是散发出浓浓威严与森森高冷。 这,是一个尊者才有的姿态。 第二百零三章 原形毕露 杀心顿起 远远地与墨魁隔望着,他的眼神孤傲又阴冷,直渗入玄梦昔的骨子里头。 她曾经以为这样的眼神只属于熙黠,但是如今看来并不尽然。原来这样的眼神实际上是属于坐在那个魔君高座上的王者。墨魁曾经卑微过,但如今的他已是名正言顺的邪魔一脉统领者,并且是操控着魔界霸权的君者。他的卑微已然成为了过去,如今的他有着傲视魔界众生的资本。 见玄梦昔杵在门边不走,墨魁不悦道:“怎么?让你去伺候君后还觉得委屈了?” 玄梦昔俯下身子,低头答道:“小奴不敢!” “不敢?”墨魁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玄梦昔的身边,忽然抬起脚朝玄梦昔踹了过去,口中厉声喝道:“你有什么不敢!” 说着忽然掌中聚满灵力,一把隔空掐住了玄梦昔的脖子,将她擎在半空之中,眼中满是怒色地说道:“你都敢冒充奉茶的丫头混入黑曜殿中,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玄梦昔心中一沉,她宿在幽冰体内继承了幽冰这一身的本事。要知道幽冰最是擅长模仿接触过的人,想不到墨魁竟是瞧出了自己这个丫头竟是假冒的!看来墨魁是越来越不简单了,从前玄梦昔倒是小瞧了他。 虽然心中有些惊诧,但玄梦昔仍旧满面无辜地从喉中艰难挤出了几个字:“小奴不知君上在说什么,求君上饶命啊!” “呵,你不知道本君在说什么?那你便慢慢去想清楚吧!”墨魁冷笑着,眼中目光阴寒得让人发颤。隔空擒着玄梦昔的手轻轻一动,竟将玄梦昔猛然摔落在地。接着朝门外喊到:“把这个嫡魔的细作关起来严加拷问,看看她这嘴能硬到几时!” 门外的守卫不解地问道:“君上,抓到的嫡魔向来是杀无赦,怎么今日忽然要留活口了?” 墨魁阴冷的目光带着威严从那发问的侍卫面上扫过,很明显他是觉得这个侍卫有些多嘴了。 “究竟你是君上还是本君是君上?”墨魁冷声说着,语气是平淡的,但话中的意思却让那多嘴的侍卫惶恐起来。 这侍卫乃是一路追随着墨魁从血战中杀出来的兄弟。他们一起在神族战场上倒戈,一起歼灭嫡魔大军,一并肃清嫡魔余党,共同鼓动群魔拥立熙黠为新魔君,并亲眼瞧着墨魁坐上魔君的位置。 他以为他们彼此袍泽情深,故而同墨魁说话向来率性而为。没想到墨魁在不知不觉中,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同寝共食的兄弟了。如今墨魁是君上,而他是下属,已是容不得他僭越。 低头抱拳,规矩地行了个礼,侍卫恭敬地答道:“是属下多言了!” 墨魁大袖一挥,转身丢下一句:“仔仔细细地审,不论用何种手段,务必将她的口给我撬开!” “属下领命!”侍卫躬身应着,接着领着几个魔兵将颈上瘀紫的玄梦昔从地上拖了起来,并打算将她押往邪狱之中。 然几个魔兵刚把玄梦昔架起,却见她面色惨白,整个人捧着腹部缩成一团,豆大的汗滴从她额上渗出,将她额上那枚贴住的花钿浸湿并脱落下来。 光洁的前额之上,那血红妖冶的蔷薇花印醒目地跃入众人眼中,让在场之人很是惊异。然让人更惊诧的还在后头,玄梦昔再也维持不了那小婢女的模样,开始慢慢地变回了幽冰的样子。 那些魔兵见状吓得立马松开了玄梦昔,并纷纷跪在地上惊恐地呼喊道:“君……君后……啊!不……是尊后……” 玄梦昔强忍住腹中剧痛,背撑着身后的柱子勉强站起,冰蓝色的眸子中露出欣慰的光来,想不到事到如今,黑曜殿中还有人会这般得体的地尊称她一声“君后”,看来大家都还是记得她这具躯壳的身份是熙黠的妻子,是曾经的魔君君后。 “什么君后尊后!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 满面郁色冷在一旁的墨魁厉声呵斥着那几个朝玄梦昔跪拜的魔兵。对于玄梦昔的身份,似乎他并不感到惊奇,看来他早已经看认出了这奉茶的小婢女就是玄梦昔所化,却故意装作不知,让人将她押走拷问。玄梦昔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越是严加拷问她的嘴会闭得越紧,断然不会多说半个字。 领头跪拜的魔兵说话有些结巴:“君上……可……可是这明明就是尊主责令大家在四处寻找的……尊后!” “是啊,是啊,这的确是尊后呢!”旁边几人亦在附和着。 墨魁眼中露出了阴霾的神色,眉头皱起再次开口强调道:“世上相似之人何其之多,本君说她不是尊后,她便不是!”说着挥了挥衣袖道:“你们几个退下吧,这女子留在此处由本君亲自审问!” 几个魔兵面面相觑,脸上尽是为难之色。 在黑曜殿中,熙黠对于玄梦昔的疼溺无人不知。自从熙黠坐上魔尊大位之后,对于其他事务一概不关心,可对于查找玄梦昔的下落,他却上心得很。魔界之中人人都晓得如今魔尊在拼命寻找失散的尊后。别说如今玄梦昔活生生就在眼前,就算她只是个与尊后有着三分相似的女子,按魔尊所令也是要送去给他亲自过目后方能再行处置的。 如今墨魁虽是身居魔君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对熙黠的忠心却从来不改,仍旧以熙黠马首是瞻。故而今日魔兵们觉得魔君墨魁的行为有些反常,让他们一时无法理解。 但君上的话既然都说道这个份上了,他们这些做下属的虽是心中疑惑却也不好辩驳,只得遵墨魁所言,将玄梦昔留在东殿之中。 齐齐跪拜之后,几人转身准备离去。不料身后浓重的杀意袭来,一片黑雾将他们笼罩,接着几声惨叫响起。黑雾散去,原处再无人影,只余一派血肉模糊的东西。 在一旁亲眼瞧见墨魁忽然无端端对自己的属下下手,玄梦昔不禁目瞪口呆。莫不说昔日的铁血魔君熙黠,即便自己的冷血父尊也断然做不出此等事情啊! 看着那一滩血肉模糊的东西,玄梦昔忍不住想要作呕。想到雪兰竟然嫁了这么一个可怕的人,玄梦昔更是身上寒毛竖起。 “墨魁,你为何要这么做?这些人都是在战场上一路陪你浴血走过来的兄弟啊!”玄梦昔咬牙说着。 清理了一众方才见过玄梦昔的魔兵,如今殿中再无外人。墨魁神情诡异地走到面色煞白的玄梦昔身边,端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君上,如今魔众的性命都握在本君手中,包括你,玄梦昔!” “你以为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嫡魔公主么?你父亲玄魇如今都被我捏在手心,更何况你!”墨魁说着,翻手间那赤金色形似酒樽的乾坤宝鼎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见到乾坤鼎,玄梦昔眼中一动,有些不淡定的神色从冰蓝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来。她没有想到乾坤鼎居然在墨魁的手中,那么是不是意味着陷害她父亲玄魇之人并非熙黠,而是眼前的墨魁呢? 想到此处,玄梦昔背上一冷,忽然直觉邪魔倒戈之事也肯定同墨魁脱不可干系。熙黠纵然对父尊不满,纵然因此事生了反心,可也不至于不顾她的安危而血洗七宿宫的。 望着墨魁,玄梦昔觉得恐怖而陌生,这才是一个正真的恶魔。他能处心积虑不露声色地在熙黠身边蛰伏这般久,足可见此人心思深沉阴郁,非一般人能及。 “墨魁,你这般丧尽天良就不怕报应么?”玄梦昔愤愤地啐道。 墨魁忽然冷笑起来,那邪恶的笑容出现在他那狰狞的左脸之上,让人瞧着有些头皮发麻。 “我的无梦公主,你也太会给人扣帽子了吧!什么叫丧尽天良?你们嫡魔向来瞧不上我们这些外来的邪魔,你父尊更是从未给过我们什么优待,连与神族交战,也是将我们邪魔的魔兵放在阵前当做嫡魔大军的肉盾。我让邪魔一脉翻身做主,让我们的邪魔之主登上至尊宝座,我怎么是丧尽天良了?在这魔界之中,谁是干净的?谁手上未沾染过血迹?谁身上没有背负着魔魂怨念?” 墨魁说着,捏住玄梦昔下巴的手上紧了紧,狠狠地瞪着她继续说道:“玄梦昔,也就你这种无忧无虑自觉高贵的嫡魔公主还这般阳春白雪。” 玄梦昔的下颌疼得厉害,似乎骨头都被墨魁捏得有些裂开的感觉。从墨魁下手的力度,玄梦昔感受到他好像非常的恨她,她不晓得为什么。 可明明是她应该恨墨魁才对,如今自己家破人亡皆是拜他所赐。纵然从前父亲对邪魔一脉没有过关照重视,可父亲也并未迫害过邪魔魔众啊!至于她自己,也从未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更没有瞧不起过墨魁。他为何这般的容不下她? “你究竟想做什么?墨魁,你知道的,你若是敢动我,熙黠定不会饶你!”玄梦昔感觉口中有咸腥的味道,淡淡的血痕从唇角溢出。 听到玄梦昔提到熙黠,墨魁面上一凛,眼中杀意顿现。 “你以为你还能见到尊主么?你做梦!”墨魁带着些许怒意喝道,手往下一滑,紧紧锁住了玄梦昔的脖子。 玄梦昔顿时呼吸困难,惨白的面上忽然涨的通红,颈上的瘀紫如同在宣纸上延开的墨迹,一点点地扩散开去。 忽然殿外门人影晃动,墨魁警觉地喝到:“谁在外头!” 第二百零四章 冲冠一怒 独为红颜 一道慌乱地身影从东殿门前闪身而过,成功地吸引了墨魁的注意。墨魁松开了玄梦昔,一道灵光朝她天灵之处打去,玄梦昔顿时全身僵住,不得动弹。 墨魁挥手在殿内设下一个结界,接着飞身往外朝那殿外的人影追去。 追到园子内的花圃间,那身影一晃,忽然凭空消失不见了。墨魁四处环顾了一番,担心被人调虎离山,于是放弃继续追踪那人影,立马折返了东殿之中。 墨魁回到东殿,一迈进殿门便觉得隐隐有些不对。殿内已不见玄梦昔人影,中央高座旁边一人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见到此状,墨魁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手不由紧握起来。在门边停留了片刻,最终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低头躬身,墨魁仍旧如从前那般恭敬地行着礼,只是称呼已经改了。 “尊主。”墨魁有些心虚地唤道。 负手而立的熙黠缓缓转身过来,深紫色的眸子里尽是怒色,上前一步朝着墨魁挥手便是一巴掌,斥道:“你还晓得我是尊主!你如今这么有本事,我看这尊主的位置还是让给你好了!” 墨魁惶恐地立马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说道:“属下不敢,尊主息怒!” “你不敢?连我的女人都敢动,你有什么不敢的?”熙黠抬起脚一下将墨魁踹翻在地,怒喝道:“墨魁,你如今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私扣下尊后,还想背着本尊对她下手!你可是活的不耐烦了!” “尊主息怒,尊主息怒!”墨魁俯身在地,仍由熙黠的脚重重踹在他的身上,却不做任何反抗。只是头一个劲地叩在地上,请求着熙黠的饶恕。 熙黠平日里对属下倒是有些脾气,但是却从未像今日这般不顾情面,尤其如今墨魁已是身为邪魔一脉的魔君,怎么说也得顾忌他在魔界的面子。这般传了出去,让墨魁还如何服众。 可在下属面前那么无情冷傲的墨魁,如今在熙黠的面前却毫无脾气,只是默默地任由他打骂着。 “说!为什么这么做?”熙黠撒了气,掀起长袍的袍角坐在墨魁那高座之上,闷声问着墨魁缘由。 虽然墨魁想对玄梦昔下手让他很是恼火,方才他真是杀了墨魁的心都有了,但是冷静下来之后,想到玄梦昔如今也没什么大事,他还是有些顾念与墨魁多年的兄弟之情。墨魁跟了熙黠这么久,这是还是头一次违背他的命令,所以他认为墨魁定然是有隐由的。 “尊主,如今我们邪魔一脉终是翻身做主,您才是众心所向的魔界至尊。要终结嫡魔的时代,务必要斩草除根啊!如让嫡魔血脉死灰复燃,定然又免不了一场血战。兄弟们跟着尊主这般久,终是盼到了出头的这一日,属下不能让隐患埋在尊主的身边啊!请尊主能体谅属下的一片苦心!”墨魁叩着头,字字肺腑地对熙黠说着。 熙黠的目光变得冷冽起来,手紧紧扣住那高座的雕花扶手,皱眉同跪在膝下的墨魁说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墨魁跟了我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是了解我的。我从来都是无心这些名利和权位。坐上这个尊主之位,也不过是你们一众兄弟众星捧月,顺势而为罢了。我真正要的只是玄梦昔而已,难道你不明白?” 对于自己的称呼,熙黠已由“本尊”换回了“我”,显然他这会儿是将墨魁当兄弟一般在推心置腹。 “如果你从前不明白,而今我希望你能牢记,魔尊大位与玄梦昔之间若二者要择其一,我的选择永远是玄梦昔!所以,如果你胆敢再对梦昔有何动作,不要怪我不再顾念你我兄弟的旧日情谊!”熙黠满面冷色地郑重地警告着墨魁,深紫色的双眸里头尽是肃穆之色。 “可是……尊主,如今玄魇仍旧困在乾坤鼎中,玄梦……”墨魁抬起头来,犹豫着同熙黠说道:“呃……尊后必定是要救她父亲的。若让玄魇得以重见天日,我们邪魔一脉的所有兄弟必将遭受灭顶之灾啊!要知道玄魇的身上可是有着三件洪荒宝物呢!” 熙黠听墨魁说着,手指在座椅扶手之上轻敲,思索着说道:“她与她父亲之间从来情分寡淡,不见得就会拼死相救她父亲。这些年她在邪魔一脉也生活了这么久,与大家也都是有情分在的。相信同她说明情由,她也不会不明事理的。” 熙黠这番话其实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心中都没有底,墨魁听着自然也是不信的。墨魁再了解熙黠不过,他根本无法控制玄梦昔,反倒容易被玄梦昔左右。但熙黠既然说了这话,墨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闷声低头不再多言。 “属下谨遵尊主之命。”墨魁俯身在地,貌似恭顺地说着,手指却在地板之上曲起,指尖都嵌入了地上的黑石之中。 墨魁的内心显然并不是表面上看似的那般平静,他不会允许对熙黠有威胁的存在。更何况玄梦昔还不仅仅是简单威胁熙黠的存在,而是深深地占据了熙黠这颗强大的心。 这个红颜祸水,绝不能留。 熙黠从那高座上站起,走到墨魁身边,右手扶了扶他的左侧肩膀,望着殿门外说道:“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玄梦昔不可以。我知你一心为我,但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瞒着我做这些事。” 说着低头看看仍旧跪在地上的墨魁,轻声道:“起来吧,别跪着了。如今你也是堂堂的魔君,不用行跪拜这等大礼。” 墨魁不肯起来,仍旧固执地跪着说道:“在属下心里,尊主永远都是至高无上。墨魁不跪天不跪地,只跪尊主一人。无论属下身处何位置,尊主永远都是在心里最高的位置,无可替代。” 听到墨魁这番话,熙黠意味深长地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不再说话,一切却都尽在那拍在墨魁肩上的手掌之中。 大步走出东殿,熙黠直奔主殿后的中殿而去,此刻玄梦昔还在那黑曜殿的中心等候着他。 中殿之内,雪兰坐在榻边不停地帮玄梦昔擦拭着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她在东殿门外偶遇墨魁竟对玄梦昔下手,情急之下只能分散墨魁的注意力将他引开,后又化回灵蝶原身躲藏在花圃之间,悄悄去向熙黠求助。 还好,熙黠及时将玄梦昔救下。可是,怎么如今她脱离了险境,却是显得更为难受了呢? “这不是孩子,是精魂……熙黠,父尊并未害你孩儿!……熙黠……” 玄梦昔卧在榻上面上煞白,双手捧着腹部在榻上疼得翻来覆去,口中却迷迷糊糊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她潜意识中一直惦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解开熙黠与她父亲的误会,而且她也不知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故而虽然疼得神智有些不清醒了,她口中仍旧拼命不断复述着。 熙黠入到殿内,奔到榻边望见玄梦昔这般模样,心疼得不行,却不知应如何缓解她的痛苦。方才他尝试了将灵力渡入到她的体内,但是感觉似乎有些适得其反,玄梦昔似乎比之前更为难受了。 “我在,梦昔,我在这里!”熙黠趴在榻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 腹中那团精魂大约是感受到了黑曜殿以及熙黠的气息,开始在腹中强烈搅动着,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扯得生疼不已。 “啊……好疼……”玄梦昔蜷缩着身子在榻上翻滚着,已不管拽着的那只手究竟是熙黠的还是雪兰的,只是一个劲的死死握住。 墨魁此时也到了中殿门外,却只是立在中殿门边不曾入内。没有熙黠的首肯其他人是不可入到这中殿之中的。站在门口踌躇了一番,墨魁朝殿内高声道:“尊主,属下有一事相禀。” 熙黠已被玄梦昔弄得有些心神不定,此刻再听到墨魁的声音,不禁有些不耐烦起来:“什么事以后再说!” “尊主,是关于尊后之事。”墨魁继续说着。 听说事关玄梦昔,熙黠于是立马出到了殿外,急切地问道:“你可是有办法缓解梦昔的疼痛?” 墨魁低头回禀道:“尊主,我方才通过乾坤鼎与那玄魇交流,本在乾坤鼎中两万余年一言不发的玄魇听闻自己的女儿如今的情状,忽然道出了一个可以缓解她痛苦的法子。” “什么法子?快说!”熙黠急切地问道。 “用护元珠将尊后元魂护住之后,再将她腹中的精魂强行从体内分离出来,弃小保大!”墨魁面露难色地说道。 因玄梦昔疼得迷迷糊糊,却不断地同熙黠说着自己如今腹中并非孩儿而是精魂,故而熙黠理解为玄梦昔如今腹中的乃是他孩儿留下的精魂。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但凡听见的人都会如熙黠这般理解,显然如今殿外的墨魁也是这样理解的。 其实玄魇一直困在乾坤鼎中,又怎会随便听信墨魁之言并与他交流什么。也就是玄梦昔迷迷糊糊中对熙黠说的话被耳尖的墨魁听了去,所以他故意跳出来出此下策,想引熙黠入那两难的境地。 他有些想看看,熙黠会在他的孩儿与玄梦昔之间选择哪一个。另外,他从前都是贴身追随着熙黠,也听闻过钦伏宸以及护元珠的存在,所以他想将那个传说中的天龙帝子也牵扯进来,看看熙黠在面对玄梦昔的旧情人之时,是否还忍得下去,是否还会一如既往的护着她。 呵,说是天龙帝子已经不对了,如今应该称呼钦伏宸为:神族太子。 第二百零五章 爱恨纠缠 生死抉择 二界历此巨变,如今的熙黠已然不是当年屈居魔尊玄魇之下的邪魔魔君,而钦伏宸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成日游手好闲的闲散帝子了。 由于邪魔倒戈,魔族军中内乱,相持不下的上古大战战局陡然被扭转。神族居上并大败魔军,这场相持万年的上古大战终于得以偃休。 魔族新晋魔尊熙黠为求休整及巩固帝位,主动提议与神族划天而居,二族仍以黑水为界,东岸为神族领地,西岸为魔族所属。并约定二族从此不相犯、不相交。 战乱平息,六界继而有序,仙界、妖界、冥界及人界皆唯神界马首是瞻。 神族虽得胜,但神族各脉在多年混战中元气大伤,原本由天龙、赤炎、灵啸三脉神祇鼎足而居的九重天界,如今竟崩塌散乱。 天龙一脉帝君钦天启与其二位帝后胥凤、胥仪,本育有十子十女,战后只余得三子钦伏宸与八子钦伏恒、长女钦风瑶、四女钦雨柔、九女钦云淼及幺女钦灵希。帝后胥仪与其他子女,皆在大战中陨落。 赤炎一脉更是寥寥,偌大的昕明宫只余得羲阳世子与羲玥郡主两兄妹。 灵啸一脉四散各地,与众仙混居于微羽、西桓、青虬、屠浮、九曲、阔苍等处。凌霄宫陡然无主。 赤炎羲阳世子与羲玥郡主年少,灵啸四散无主,梵天诸佛向来不问世事,故而这神界主事的大任自是落到了天龙帝君钦天启的头上。 钦天启顺应天命,晋位神族帝尊,统领六界。立三子钦伏宸为太子,协理六界九天诸事。封八子钦伏恒为玉宇天君,掌三天仙界及四海诸事。余下四女,长女钦风瑶掌世间布景妙音,八女钦雨柔掌天下情仇,九女钦云淼掌众生祈愿,幺女钦灵希掌生灵梦境。 如今,与玄梦昔有着纠葛的这两个男人,一个已成魔界至尊,一个身为神族储君,二人皆是不凡。 只是墨魁不懂,为何这天下最好的两个男子偏偏都恋上了这个身无长物的玄梦昔?他实在瞧不出玄梦昔究竟哪里好了! 或许他并不晓得什么是男女情爱,他觉得在他的生命中,女人完全是个不必要的存在。对熙黠硬塞给他的雪兰,他虽是表面上欣欣然地接受了,而且平日当着熙黠的面也对雪兰极是体贴,但与雪兰独处之时却对她很是冷淡。因为他实在对雪兰提不起半点兴致,故而这么久了连她半个指头都不曾碰过。 在墨魁的心里,有对权位的欲望,有对名利的欲望,有对洪荒宝物的欲望,却独没有对哪个女人动过心。他的心中,这将近十万年来都只有一个人的影子,那便是至高无上的熙黠。他觉得没有熙黠便没有如今的他,熙黠便是他奋进的动力源泉。 墨魁认为如果没有玄梦昔,熙黠定能走得更远,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优柔寡断地偏安一隅。 熙黠听到墨魁提到要救玄梦昔必须弃小保大,要将她腹中的精魂分离出体外来。虽然他误以为玄梦昔腹中乃是他孩儿的精魂,但是这对熙黠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的抉择。莫说只是一个孩子的精魂,如今玄梦昔腹中若真有个活生生的孩儿,只要这孩子威胁到了玄梦昔的安危,熙黠自然都是毫不犹豫地会选择玄梦昔而舍弃那孩子的。在熙黠的心里,孩子可以再有,但玄梦昔却是唯一。 可是墨魁在说道保大保小的同时,还提到了护元珠,这不禁让熙黠有些为难。要知道当初熙黠已与神族约定,退兵至黑水河西岸之后,二族至此不相犯,亦不再相交。既是已约定与神族不再往来,如今怎么去向神族开口去借那护元神珠。 而且如今护元神珠乃是在神族太子钦伏宸的手中,熙黠是极不情愿去面对钦伏宸的,也极不情愿玄梦昔与钦伏宸相见。虽然如今玄梦昔的模样已改,已是不复从前,但是熙黠自从她上次在都广之野闯那危羽幻阵之后,便晓得在她的心中仍旧有着钦伏宸的存在。他也清楚地明白玄梦昔之所以后来会留在她的身边,乃是因为她腹中有了这个孩儿。 现在要让钦伏宸去将她腹中孩儿残余的精魂与她分离开去,那么熙黠便没了能栓住玄梦昔的纽带,她会不会就此跟随着钦伏宸舍他而去? 熙黠有些犹豫,沉默不语。这正是墨魁希望见到的。 看到熙黠这幅模样,墨魁心中有些窃喜。他希望最好是在熙黠犹豫的瞬间,玄梦昔便被那精魂彻底吞噬魂飞魄散,这样他便省心了。虽然晓得熙黠会心痛,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与玄梦昔这般一直纠缠下去,熙黠将会是无休无止的痛下去的啊! 大战之前,玄梦昔在黑曜殿中对熙黠百般纠缠,不容许熙黠离他半步;然大战爆发后,玄梦昔又忽而对熙黠拒之千里。在都广之野危羽幻阵之前,她奋不顾身地要飞蛾扑火,要入到那幻阵之中与钦伏宸同生共死;在熙黠要送她回黑曜殿之时,她又要赖在魔军大营中不肯离开。 墨魁瞧不懂玄梦昔,也不想去懂她。这个女人反反复复地左右并蹂躏着熙黠的心,他打心眼里不喜欢她。她伤熙黠之时,他心底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她缠熙黠之际,他的心底似乎也不痛快。 如果玄梦昔这般死不了,如熙黠果真去向钦伏宸求护元神珠,那便更好。玄梦昔腹中的精魂一但离体,加之再让她见到自己的旧情人钦伏宸,她绝无可能再继续留在熙黠的身边。如果玄梦昔选择跟钦伏宸走的话,熙黠必定是会肝肠寸断的。墨魁从前心疼熙黠,不忍心让他受到这般伤害,故而对玄梦昔亦是百般容忍。但是他现在觉得,如果熙黠不被彻底的伤一次的话,是不会对玄梦昔死心的。 心,只有被伤透了,才会死。 墨魁如今的目的便是,玄梦昔要么死,要么离熙黠远远的。总之,他不希望她再继续纠缠在熙黠的身边,也不希望熙黠的心中继续对玄梦昔存着希望。 熙黠在殿门外与墨魁相对而立,墨魁躬身问着熙黠:“尊主,您现在是何决定?” 熙黠沉默不语,心中已是拧成了麻花。 殿内玄梦昔痛苦的**声传了出来,一声声地扎在熙黠的心尖之上。他终于忍不住跑入了殿中,望着在榻上痛苦翻滚着的玄梦昔,熙黠的心都要碎了。他想要缓解她的痛苦,可他又怕失去她。 紧紧握着玄梦昔冰凉的手,熙黠心疼地安慰道:“梦昔,我不会让它继续折磨着你的!没有护元珠我也可以做到的,只是你要给我时间啊,你一定要给我时间啊!” 玄梦昔死死地扣住熙黠的手,口中不断地说着:“不,不要伤害她,熙黠求你,不要伤害她……她那么爱你……不要伤害她……” 熙黠的眼圈有些泛红,但在雪兰的面前他又不能失了尊主的身份,忍住心头的颤抖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放心,孩子一定会再回来的。” 颤抖着手轻轻拭去玄梦昔额上的冷汗,将她抱在怀中柔声说道:“梦昔,你忍忍,坚强一点。我们试一试可好?”说着,熙黠将手聚满灵力覆在玄梦昔的小腹之上,接着轻轻闭上双目,一股巨大的力量便瞬间牵引住了玄梦昔体内的精魂,并开始将那精魂强行往外拖拽。 “啊~!”玄梦昔忽然尖声惊叫起来,眼皮微微掀开翻起了白眼。熙黠的牵引之力拖拽着那精魂,可精魂却死死地咬住了玄梦昔的元魂。熙黠越是用力,玄梦昔越是痛苦,仿佛她的元魂都要被撕裂开来。 “昔昔!”雪兰在一旁看到玄梦昔如此痛苦,也是感同身受。她乃是玄梦昔的血养大,血亲之间总是会有那么些心灵感应的,如今她能体会到玄梦昔那无法言喻的噬魂之痛。那些精魂似乎在玄梦昔的体内不断地撕咬着,一点点侵蚀着她的元魂。 “尊主!求你放手,求你快放手,昔昔她真的非常痛苦,她真的支撑不了多久了!”雪兰噗通一声给熙黠跪了下来,拼命地叩着头求着熙黠。 不用雪兰请求,熙黠光看着玄梦昔的表情便已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见自己非但没有减轻玄梦昔的痛苦,反而让她痛上加痛,熙黠很是心痛自责。将玄梦昔紧紧抱在怀中,熙黠真想将那精魂引渡到自己的体内替玄梦昔受了这份罪。 雪兰见此情状,流着泪对熙黠说道:“尊主,求你让我去神界借那护元珠吧,我与伏宸太子曾经相识还算有些情分。他若是晓得昔昔的状况,一定会赶来相救的。” 熙黠紧紧抱着玄梦昔,深紫色的眸子里目光有些呆滞,他晓得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如果玄梦昔羽化飞灰了,那么他此生还有何意义? 为了她,他曾上天入地,闯过刀山火海,历经脱胎换骨,不惜浴血成魔,为的只不过是一路相随。将近十万年的守候,不就是希望她能安然么?如果她的安然是以他的放手为代价,他即便心碎成粉尘也要放开她啊! 为了当初的一句承诺,如今化为了一世的痴恋。 或许,只是他错了。 或许,只是他不该爱着。 第二百零六章 神界求助 东宫惊闻 奔雷紫辇停靠在荒草漫漫的黑水西岸,风烈烈地吹着,将熙黠深紫色的长发扬起。那些与烈风纠缠在一起的发丝,恰似熙黠胸中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 精魂疯狂吞噬着玄梦昔的元魂,剧烈的疼痛已让她昏厥了过去,而额上的冷汗依旧不停地冒着,眉心那腥红的印记犹如沾染着晨露的蔷薇花,盛开得妖娆却清冷。 低头在她眉心吻下,熙黠依依不舍地步下奔雷紫辇。鉴于二族定下不相犯亦不相交的约定,熙黠不便毁约踏入神界,只能目送着玄梦昔随雪兰往黑水东岸而去。 那奔雷紫辇犹如一道闪电,迅速横跨湍急的黑水河,掠过无边的荒草,没入那悠远的天际。 熙黠驻足在黑水西岸,久久遥望着。他的心已被那奔雷紫辇上的玄梦昔带走,若是她这一去不回,他从此以后,也就只能这般空空荡荡地活着了。 在奔雷紫辇往下望去,如今的神界平静而安详,似乎那些战乱所带来的伤痛早已被淡化遗忘,幸存的生者们都在以涅槃之姿璀璨地活着。 赤炎的昕明宫在遭遇大战血洗之后,原本萧寂无声门可罗雀,但如今却热闹得很,一路上都见着有仙神带着礼物去往那处,想来昕明宫中应是有什么喜事。 奔雷紫辇穿越赤炎上空抵达天龙地界并停靠在紫微宫外不远之处隐蔽起来。 雪兰挥手设下了一个结界将奔雷紫辇上的玄梦昔护住,并迅速奔往紫微宫,去寻找钦伏宸来相救玄梦昔。 云霞淼淼的紫微宫外,两个宫门守卫在无事闲聊着。 “你上次不是随队去了赤炎送婚书和彩礼么?可曾见到了那羲玥公主?”一守卫好奇地问道。 另一守卫摇头道:“哪有这般好福气,我们也就在昕明宫见到了羲阳帝君而已,哪有可能见到深闺中的羲玥公主呢?” “哎,我听闻羲玥公主温婉贤淑,弹得一手好琴,虽不如她的小姑羲曜晗那般名动三天四海六地,可也是位一等一的美人呢!”那守卫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搓了搓手,眼中忽闪忽闪地盛满了期望的神色。 另一守卫昂头笑道:“那可不,羲玥公主若不是个贤良淑德的大美人,又怎么配得上咱们伏宸太子。既是未来的太子妃,想必胥凤帝后定然是精挑细选过的。” 雪兰躲在墙角听到这两个守卫的对话,手不由的捏紧了,心中很是不好受。 从前她认为玄梦昔已改变了心意留在熙黠身边,故而也就跟着在黑曜殿中没心没肺地活着。可是当她得知了玄梦昔只是元神暂宿在幽冰体内,之前控制这身体的人其实是幽冰,而玄梦昔则是一心向着钦伏宸,雪兰的心中也跟着不淡定了起来。 如今玄梦昔正在生死的边缘挣扎,可钦伏宸却要跟那个赤炎的羲玥公主定什么亲,那玄梦昔怎么办?即便钦伏宸将玄梦昔体内的精魂分离出体外,她醒过来之后如果晓得了钦伏宸居然要娶别的女子,那她岂不是生不如死? 雪兰想到这些,心不由得被揪了起来。这老天在开什么玩笑,为何总是要这般捉弄着这二人,为何不能让他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安安乐乐? 在宫墙边上正发着愣,忽然一队巡逻的神兵发现了雪兰的踪迹,厉声朝她喊道:“你是哪里来的?在宫墙外鬼鬼祟祟地做些什么?” 回过身来,雪兰上前朝领头的神兵福了福身子道:“这位神兵哥哥好!小女是来求见伏宸太子的。” 那门口的两个守卫闻声张望着,远远地插话道:“可是来给伏宸太子贺礼来的?” 雪兰不管三七二十一,只管一个劲地点头道:“是的呢,神兵哥哥,我奉命我家仙翁之命来给伏宸太子送贺礼呢!“ 原本雪兰便是那断层空间灵蝶谷中的灵蝶所化,故而身上的气息乃是游离于这六界之外,又夹杂在这六界之中,与那人界修仙而来的小仙们气息很是相近。那领头的神兵上上下下打量了雪兰一番,见她身上并无什么可疑的魔族气息,便不再继续追问。指着那宫门道:“紫微宫正门在那边,此处并无入口。” 雪兰朝那宫门口探了探头,故作迷蒙地挠着头说道:“呀,原来宫门在那处!谢谢诸位神兵哥哥!” 那门口的两个守卫见到如此迷糊的雪兰,也都放下戒备,笑着将她放了进去,并好心告诉雪兰,伏宸太子订婚喜宴的贺礼都集中由紫微管事来登记收入,还热心地给她指了路。 可雪兰却并不着急去往他们所指之处,而是立在宫门口继续打听着:“神兵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伏宸太子居于何处?” 那守卫被雪兰这甜甜的一声“神兵哥哥”唤得心都酥了,可表面上却一本正经地抖了抖肩膀挺胸问道:“你来送贺礼而已,打听伏宸太子的住处作甚?” 雪兰低头揉着衣角,佯作羞赧地说道:“两位哥哥不是也想见到赤炎的羲玥公主么?小女的心思自然是和两位神兵哥哥一样的。” 两个守卫看着雪兰这幅模样,以为雪兰乃是仰慕伏宸太子,想要借着送贺礼之际偷偷瞧上一眼,故而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低声与雪兰耳语了几句,将钦伏宸的住处告知了她。 雪兰道了谢,佯装欢心地往钦伏宸的东宫奔去。其实她的心里哪有什么欢喜,满满的都是焦虑与担忧。现在玄梦昔还在奔雷紫辇之上遭受着噬魂之痛,而钦伏宸却又要与那羲玥定亲,这桩桩事情,没有一件是让人不糟心的。方才在宫门口与那守卫周旋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在魔界生活了那么久,尤其是与玄梦昔分开的这两万八千年,在墨魁身边的她已经学会了独立和坚强,学会了逢迎和假笑。如今的她,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脆弱而胆怯的灵蝶小蓝了。 紫微宫东宫,乃是太子伏宸的住处。 雪兰在路遇的仙婢身上顺了块身份牌子,顺利混入了东宫之中。然入到宫内却发现四处空空荡荡,别说是人影,连摆设都没几件。整个东宫一派死寂,只是主殿中的焚香倒还是那熟悉的木檀熏香。这哪像个神族太子的住处,与那荒废的冷宫并无两样。 钦伏宸素来喜欢清静,这点大家倒是都知晓;他也向来不喜欢太多的人在身边伺候着,这个大家也都是明白。可是如今他怎么说也是个堂堂的太子爷,偌大的东宫竟然不见一个仙婢小斯,这还真是怪事。 雪兰在那东宫主殿之中愣了半天的神,身后终于有了细碎慵懒的声响。转头一瞧,一个拄着扫帚的小仙婢打着呵欠慢慢行了过来。 那小仙婢歪着脑袋懒懒地说道:“可算是把你盼来了!”说着将手中的扫帚撂给了雪兰,接着说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总算是解脱啦!”说完,那小仙婢便准备要走。 雪兰一把拉住那小仙婢,不解地问道:“这位姐姐,这东宫怎么空空荡荡?伏宸太子呢?” 小仙婢抬起眼皮望了雪兰一眼,撇嘴道:“丫头,你也是仰慕伏宸太子,方才申请到这东宫来当值的吧?”说着,轻轻拍了拍雪兰的肩膀继续说道:“死心吧,这东宫里头是见不到伏宸太子的。我都一个人在这里待了百来年了,伏宸太子从未在这东宫出现过。这东宫就是个摆设而已,伏宸太子根本不住东宫。” “哦,我为了懒得去扫那些扬尘,将东宫内所有的摆件都打包收到了偏殿中。你要是勤快的话就将那些陈设再慢慢放回去吧。”小仙婢说着伸了个懒腰,接着扬着手臂欢快地往殿外奔去。 雪兰拖着那扫帚跟上她的脚步,追着小仙婢问道:“那伏宸太子在何处?” 小仙婢回过头来诡异地笑着:“我也不知道,你就慢慢等吧!不过等回伏宸太子,你也没有机会了,未来太子妃早有人选。听闻伏宸太子和赤炎的羲玥公主定亲喜宴的日子快近了,想来伏宸太子总是要回来的。” 雪兰的面上有些泛白,她能等,玄梦昔可等不了啊! 继续追上前去,雪兰拉住那小仙婢的衣袖继续追问:“好姐姐,我并没有仰慕伏宸太子,只是想找伏宸太子借护元神珠救命啊,我娘亲重病,只有那护元神珠能给她一线生机。姐姐在东宫中待了百余年,总该晓得些什么,求姐姐救命,求姐姐指点啊!” 小仙婢听雪兰这般一说,再看她那般急切的神情,似乎所言不假。迟疑了一下,对雪兰说道:“我真不知道伏宸太子在何处。从我来这东宫,伏宸太子不是巡视边界,就是平肃祸乱,一直驻军在外,从未在这东宫落脚。就连与羲玥公主的定亲喜宴都因太子爷久不归来而一拖再拖。不过你如果胆敢去玉宇宫求问八爷的话,他倒是可能知晓伏宸太子的下落。八爷与太子爷自幼亲厚,他们兄弟可能私下会有联系。” 小仙婢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地对雪兰说道:“不过八爷的脾气可是古怪的很,他那宫中一般人都不敢进去,你若是打算去的话可是要自求多福。” 雪兰不解:“我从前听闻八爷脾气很和善的啊!怎么脾气古怪了?” 小仙婢眨巴着眼睛道:“从前?你说的是大战之前吧,大战之后,八爷的脾性就已经彻底地变了。” 第二百零七章 玉宇天宫 避世伏桓 玉宇宫外,与那太子东宫一般,可是大相径庭。 仙婢小厮们倒是围着一大堆,可却都在主殿门外候着。一小厮手中端着个药碗,另一仙婢托盘里盛着点心,却互相使着眼色却谁也不肯先进去。 “啪”的一声,殿内传出破碎的响动,一个怒气冲冲却带着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给我出去,不要再送东西进来!快滚!” 紧接着便见一个小丫头满面委屈地端着茶盘从门口爬了出来。 周围的仙婢小厮们一起围了上去,问道:“八爷茶也不喝?” 小丫头点点头,接着看了看那小厮手中的药碗发愁道:“最近八爷炙伤犯了,脾气比以往还要暴躁,这可如何是好?药搀在茶里他都不肯喝,更何况直接端个药碗进去?” 说着,小丫头又看看那仙婢托盘里的点心,对她说道:“不如你将那点心端进去给八爷试试吧!八爷不吃药可不行啊,炙毒会愈加厉害的!” 那仙婢怯怯地将那盘子递上去,对那丫头说道:“还是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呃,反正今日你都被撵出来过一次了!” 那丫头不岔道:“从前八爷对你也不错吧,如今让你送个点心你还这般唧唧歪歪的!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小仙婢垂着头低声道:“唉,八爷从前是待咱们不薄,可自他出事之后,这脾性变得有些太过无常。大家打心眼里都是心疼八爷的,可是却是不免有些害怕呢……” “各位姐姐,不如让小的去送如何?”雪兰在人群后方插话道。 众人转头朝雪兰望去,见她眼生得很,于是问道:“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从前未见过?” 雪兰走上前去答话道:“小的从前在太子东宫当值,今日方才调到这玉宇宫来的。” 玉宇宫中的众人都晓得钦伏桓与伏宸太子自幼亲厚,听闻雪兰称自己是东宫调过来的人都很是接纳。于是互相望望,大家如今都不愿意再进去挨骂,既然这新来的愿意去,那便让她去吧! 那丫头使了个眼色,让仙婢将手中的托盘交到雪兰手中,并嘱咐她道:“八爷从前是极好的一个人,如今乃是有伤病缠身,故而性情大改。你进去也不要被吓到了,如果八爷不肯用这点心,你就赶紧出来,不要自找没趣。我们到时候再想别的法子。” 雪兰接过那盛着点心的托盘,朝那丫头点了点头,接着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玉宇宫的大殿之中。 殿内光线昏暗,浓重的草药味从大殿深处飘散出来,让人闻着有些晕眩。 雪兰曾听闻过天龙八帝子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虽说喜爱玩闹不务正业,但是却待人和善人缘极佳。然在曲云峰上,她却并未得见其面。想不到如今相见之时,他已是容颜和脾性都已尽改了。 “都说不要再来了,又跑进来做什么?还不赶紧滚出去!” 还未靠近钦伏桓的寝殿,雪兰便被那沙哑而恼怒的声音给喝住了。停住脚步,雪兰将托盘的点心放在大殿中的长桌之上,双膝跪地俯身道:“八爷,身体既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看着八爷如此痛苦,我们这些小的都觉得心痛,更何况那些在乎并心系着八爷的人?人生在世,不光是为了自己活着,还得想想自己身边的人。八爷既然能避过大难,那么为何不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重生?” 沉重的脚步声从内室响起,缓缓向大殿靠近,最后一双青灰色的云靴出现在了雪兰的跟前。 雪兰缓缓地抬头望去,只见钦伏桓身着薄如蝉翼的素锦丝袍,半边脸被银色的面罩遮住,露在外头能瞧见的半张脸上也隐隐布着浅浅的红印。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头明明没有任何生机,但却炯炯地燃着火光,将他的双目烧得绯红。 炙毒发作后,钦伏桓身上的每一处魔焰焚伤之处,都犹如被火烧般的炙热而疼痛,需要服用大量的极寒的药物来抑制。这炙毒每年都发作一次,需要服药三月方能慢慢压制并退却下去,故而这些年来钦伏桓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原本如玉般美好的一个人儿,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又伤病缠身,钦伏桓自此便极少出门,也不爱见人。下面那些贴身服侍他的丫头小厮们都被他赶的远远的,平时端茶送水也都是送到他的寝殿门外,根本都见不着他的人影。 虽说他父君钦天启晋位神族帝尊之后,敕封他为玉宇天君,命他统领仙界的三天四海六地,可实际上他却从来没有去管过,一切事务皆是由太子伏宸在帮他暂理。 钦伏桓那双绯红的眸子望着跪在地上的雪兰,冷声问道:“你不是我宫里的人,你究竟是谁?” 雪兰壮着胆子直起身子,迎上钦伏桓的目光:“我的确不是八爷宫里的人,我来此是想向八爷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钦伏桓并未因此而发怒,只是悲戚地嘲笑道:“丫头,你向一个万年闭门不出的废人打听别人的下落,岂不是可笑!” “八爷此言差矣。首先八爷并非废人,而是神族统领仙界的玉宇天君;其次八爷既是不晓得的我要打听的人是谁,又怎么断言自己不知道那人的下落呢?”雪兰望向钦伏桓,可他却不自然地将脸侧了侧,如今他并不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 “你想打听谁的下落?”钦伏桓侧身问着雪兰,目光却望向那大殿的远处。 “钦伏宸。”雪兰说出了钦伏宸的名字,接着继续补充道:“我娘亲重病缠身,急需伏宸太子的护元珠救命。” “哼,你还真能编。”钦伏桓冷笑着说道:“你是赤炎羲玥公主身边的人吧,回去禀告你家主子,我并不晓得我三哥如今人在何处,让她不必再继续费心思了。那定亲喜宴的日子不都已经定下了么?你家主子又何必再做这些惹人厌烦的无益之事?” 雪兰被钦伏桓这话说得有些懵,他竟误会她是赤炎的人了。轻轻摇了摇头道:“八爷误会了,我并不是羲玥公主身边的人。我打听伏宸太子的消息,的确是为了救人性命。” 抬头望着钦伏桓,他面上的疤痕若隐若现,满脸都是不相信的表情。雪兰忽然想到了大战之时与玄梦昔在都广之野分别,当时玄梦昔就曾对她说是来相救一个神族的朋友,后来又听闻前线的一个神族战俘被人救走,难道当时玄梦昔救的人竟是钦伏桓? 与玄梦昔再次相见已过了两万八千年,而且玄梦昔又被那体内的精魂折磨着,根本无从同她详说这些事情。但是雪兰自己细想起来,时间是吻合的。如果当初玄梦昔救过钦伏桓,证明钦伏桓与玄梦昔从前在曲云峰上交情匪浅,那么钦伏桓如若知晓了如今玄梦昔的状况定然不会无动于衷的。 “八爷可曾记得当年将你从邪魔军营中救出的那位女子?”雪兰打算试上一试钦伏桓。 听到雪兰这番话,钦伏桓忽然一怔,转头过来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雪兰,紧接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钦伏桓的反应,雪兰心中顿时有了数,看来她猜的没错,玄梦昔当日救的人确实就是钦伏桓。 “如今八爷的救命恩人命悬一线,急需伏宸太子的护元珠相救,还望八爷能告知小的伏宸太子的下落。”雪兰叩着头恳切地说道。 “你是说……她如今……”钦伏桓有些惊讶,一把将雪兰扶起,继续问道:“她人在何处?” “她就在紫微宫外,如今正遭受着噬魂之痛。”雪兰有些悲切地说着,想到玄梦昔如今的处境,让她不免心疼起来。 “丫头,带我去见她!”钦伏桓对雪兰说道,接着将雪兰搁在长桌上的点心吃了个精光。他如今需要这些药物来抑制身上的炙毒,他也晓得他的下人们费劲心思地将那些药放进了他能吃到的一切食物之中。 “可是,八爷究竟知不知道伏宸太子的下落?没有护元珠的话……”雪兰看着钦伏桓急切的模样,也很是着急地提醒着钦伏桓如今不是他见不见玄梦昔的问题,而是要尽快寻到钦伏宸才行。 “不要再废话,快带我去见她!”钦伏桓用嘶哑的声音低吼着。 雪兰愣住了,看来钦伏桓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玄梦昔的性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 或许经历了魔焰蚀骨焚身之痛苦的钦伏桓,更能理解那在生死边缘挣扎之人的艰难与痛楚吧。 雪兰无法,只能领着钦伏桓直奔紫微宫外的奔雷紫辇。 将近万年未踏出过玉宇宫大殿的钦伏桓,忽然跟随一个陌生的小丫头出宫了。玉宇宫大殿外的众人顿时看傻了眼,不晓得这个丫头究竟是何本事,竟然能劝动了让他们束手无策的八爷。 紫微宫外的一处僻静的山林,奔雷紫辇便隐在此地。 雪兰挥手撤去结界,奔雷紫辇慢慢现身。钦伏桓望着那魔兽奔雷,却并不意外。当日玄梦昔在邪魔军营相救他之时,他早已猜到她定是魔族中人,似乎当时狱卒曾唤她君后。但对于魔君君后无梦公主无端相救于他,他一直不太相信,于是觉得她应是冒充的魔君君后。如今看来,他是多想了。 这魔兽奔雷本就是昔日魔君,也就是当今魔尊熙黠的坐骑。想来当日救他的就是那熙黠的君后无梦公主不错了。 只是这个无梦公主为何要相救于他? 第二百零八章 魂牵梦萦 情愫暗藏 “她可是无梦公主?”钦伏桓站在那奔雷紫辇旁边问着雪兰。 雪兰一手掀起那紫辇上垂落的珠帘一角,转头望着钦伏桓说道:“是,她便是魔族的无梦公主玄梦昔。”雪兰顿了顿,接着说道:“她还是曲云峰上天虚殿内的雪飘飘。” 钦伏桓心中一跳,惊呼道:“你说什么?!她是飘飘?!” 他如今的面上半边被白银面具遮住,那露在外头的半边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惊诧神色。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在邪魔军营中相救于他的女子会是当初在曲云峰上熟识的雪飘飘,而且雪飘飘怎么又会成了魔族的无梦公主玄梦昔? 钦伏桓犹记得四万八千年前,战神裕偃将发着高烧昏迷不醒的钦伏宸送到紫微宫来的时候,钦伏宸的口中一直不停地念叨着小昔小昔,当时母后胥凤还问过他,可晓得他三哥口中的“小昔”到底是谁?钦伏桓直摇头表示不知。当时他还觉得纳闷,在曲云峰上,他三哥明明是与雪飘飘在一起的,为何如今口口声声念叨着“小昔”? 他只知道当初魔族袭扰天曲神山,掳走了身处天虚殿中的雪飘飘,自后他三哥钦伏宸就四处疯狂地寻找雪飘飘,却一直毫无头绪。寻不到雪飘飘,钦伏宸整个人都变得颓废颠倒,一蹶不振。钦伏桓不忍见三哥这般情状,于是想法设法派人搜寻魔族的讯息。在得知掳走雪飘飘的邪魔魔君即将要迎娶嫡魔无梦公主的消息后,钦伏桓觉得此事应是要让他三哥知晓,至少那魔君在自己大婚之际,不至于随意杀生吧。 把这消息一带给钦伏宸,钦伏宸立马奔赴了魔族边境去寻雪飘飘,说是她若活着一定会设法趁此机会逃离魔界。但是后来寻没寻着,他也没听他三哥再说起。 过了一段时日钦伏宸居然被战神裕偃送回了紫微宫。据裕偃所说,他是在青虬仙山中偶遇钦伏宸昏迷在雪地之中,在水月洞天收留了他一些日子,但是他却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故而只好这般将他送回天龙了。 在胥凤帝后的悉心照料下,钦伏宸终于慢慢恢复了神识并清醒过来,醒来后却一直将自己锁在平日母后关他禁闭的佛堂之中埋头抄经。钦伏桓再清楚不过,他三哥以往他可是连母后的禁令都关他不住的,如今忽然自己将自己关起来,想必事情和雪飘飘有关。可他试探着去问钦伏宸究竟发生了何事,却并未问出过什么。 直至三百年后,胥仪帝后来佛堂探了一次钦伏宸,不久钦伏宸就出了佛堂去了下界。钦伏桓本以为三哥乃是听了胥仪帝后的劝说,终于想通了,于是和从前那般去下界寻宝散心,故而他与母后胥凤都放心地放他去了。可没想到钦伏宸这一去便没了踪影,直至大战赤炎遭血洗后方才现身。 再相见之时,大战已是胶着之状,他们兄弟二人来不及多言便各自披甲出征,随后钦伏桓便在战场上出了事,被魔焰烧得面目全非并且身陷囹圄。若不是及时被玄梦昔救出,如今恐怕他也无法立在这里。 这些年来,在钦伏桓的梦中,总是反反复复地出现着那一双覆在自己面上冰凉的手,还有那双冰蓝色的眸子。虽然伤病缠身痛苦不堪,可他心底总想着还能再见上她一面。这个在他最危难之际相救他的女子,就那般在他的心底悄无声息地发起芽来。 对于曲云峰上的雪飘飘,他知她是三哥的心上人,故而虽是脾性相投却从未敢有过非分之想;对于出手相救的无梦公主,他知她乃魔君君后,却在每次炙伤发作之时竟对她魂牵梦萦。 他从未想过这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他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可当雪兰掀起那奔雷紫辇的珠帘之际,那张让他这么多年来魂牵梦萦的脸上,眉心之间夺目的蔷薇印记让他陡然间望而却步了。 曲云峰上的雪飘飘,眉心之间便有这么个一模一样的印记,她真的是那个雪飘飘?真的是那个让他三哥一直牵挂着的“小昔”?看来他三哥钦伏宸早已知晓她的魔族身份,难道是因她嫁给了魔君熙黠而受了情伤,三哥才在会将自己封闭在佛堂之中三百余年? 奔雷紫辇之上的玄梦昔已是昏迷状态,然被精魂噬魂的痛苦却一刻不停。她整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额上却不停地冒着冷汗。豆大的汗珠从她额上滴落,将她前额上的发丝都浸湿了。 “啊……疼……好疼……”玄梦昔忽然惊叫着,紧捂住腹部翻滚起来,眉头皱成一团,满面痛苦的表情。 看到玄梦昔这个样子,雪兰急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奔上紫辇一把将玄梦昔紧紧搂住,哭着求钦伏桓:“八爷,求你快带昔昔去见伏宸太子吧,她的时间不多了。” 钦伏桓纵身跳上奔雷紫辇,将玄梦昔从雪兰手中接了过来抱起说道:“这奔雷乃是魔兽,在神界奔走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跟我走。” 说着,钦伏桓打了一个口哨,天际边一头似龙非龙的黑色灵兽忽然出现了,正是钦伏桓的坐骑狻猊。 狻猊乖巧地落在钦伏桓的身边,竟然对着他怀中抱住的玄梦昔嗅了嗅,接着眼中露出柔顺的神情,直接匍匐在了钦伏桓的脚下。 看到狻猊这番表现,钦伏桓的心中顿时了然,怀中的人这个女子确然是当初相识的“雪飘飘”无疑。狻猊从未见过无梦公主玄梦昔,但却识得她的气息,并且愿意让他抱着她骑到它的身上,这足以证明一切。 狻猊驮着钦伏桓三人,腾空而起在半空盘旋了一圈,待钦伏桓在它耳边耳语两句之后,立马飞速往仙界而去。 青虬仙山之中,仍旧如同四万八千年前那般宁静,似乎那天界的血战并未沾染到此处的一草一木。 渐近冬日,山里头寒气重得很。玄梦昔原本冰凉的身体,在这寒意料峭的仙山之中,更是冷如同一块冰。 钦伏桓将她抱在怀中紧了紧,想要给她更多的温暖,却又不敢再越矩。他不怕她是魔族,不怕她是熙黠的君后,但他怕她是钦伏宸心尖上的女人。 在曲云峰上,他曾调皮地唤她嫂嫂,没想到如今世易时移,他身心俱变面目全非,而她也不再是从前的飘飘了。只是,若她不是曲云峰上的雪飘飘而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族女子玄梦昔,该有多好。 钦伏桓心中黯然,忍不住低叹一声。 这一切,身后的雪兰都默默地看在眼里,却只是在他们二人身后默不作声。 狻猊一路撒着欢,这青虬可是它最爱的地方。可在水月洞天的洞口前停住之后,任由钦伏桓如何催促它都不肯再往前半步。 周围安静极了,钦伏桓与雪兰朝那幽暗的洞口往里望去,只见一体型庞大巨兽正趴在山洞洞后边缘处打着盹。听到外头狻猊落地的响动,正起身缓慢地从洞中步出。 待那巨兽行出洞口,钦伏桓终是看清那巨兽麟头豸尾西龙翼,通体生着青色条纹,正是钦伏宸的坐骑狴犴。 虽说钦伏宸与钦伏桓两兄弟素来亲厚,可二人座下的这两只灵兽却是向来不合。上回狻猊在狴犴的爪下吃了亏,故而今日一嗅到狴犴的气息,狻猊就不肯进洞了。 钦伏桓明白狻猊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它的头道:“好了,狻猊先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狻猊眨了眨眼睛,低身放下钦伏桓三人,感激地冲钦伏桓摇了摇尾巴,接着一溜烟地腾空而去。 那步出洞口看似凶神恶煞的狴犴见狻猊一走,忽然换了一副嘴脸,犹如一只温顺的大猫凑到了钦伏桓的身边,也如同狻猊的样子绕着钦伏桓在他腿边撒着娇蹭了起来。 钦伏桓轻声道:“好了狴犴,快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来了。” 狴犴摇了摇尾巴,掉头飞快地跑入洞中不见了。不一阵,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洞中走了出来。仍旧是一身蓝衣,却是不再是那明亮的蓝色,而是略带沉闷的藏蓝。 望着越来越近的钦伏宸,雪兰的心中不由一紧,却不似从前那般没有轻重地飞奔到钦伏宸面前直呼爹爹,而是一直低头闷声躲在钦伏桓的身后。 “伏桓,你怎会跑出来了?”钦伏宸满是关切地问道。 因为知晓钦伏桓近来炙毒发作,如今他忽然离开玉宇宫,钦伏宸不免担心起来。要知道过去的几万年,即便钦伏桓炙毒未发之时,他也是不愿意出玉宇宫半步的。今日钦伏桓忽然破天荒地自己跑到青虬来寻他,这让钦伏宸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三哥!”钦伏桓唤着钦伏宸,并抱着玄梦昔迎了上去。 见到钦伏桓怀抱中的人,钦伏宸不禁更为惊讶了,皱眉道:“无梦公主?”不解地抬头望着钦伏桓问道:“伏桓,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钦伏宸叫玄梦昔叫得这般正式和生分,钦伏桓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钦伏桓晓得玄梦昔在钦伏宸心中的重量,这不是钦伏宸与她相见时该有的反应。 “三哥,你不晓得她是谁?”钦伏桓奇怪地问着钦伏宸,接着说道:“三哥你再仔细瞧瞧!” 钦伏宸上前一步,仔细望向钦伏桓怀中的女子,这的确是当年大战时曾经相救过钦伏桓并偷入到天曲神山中的那个无梦公主。 只是,她那眉心之间腥红的蔷薇印记,怎会与当日小昔额上的一模一样?要知道,小昔的妖体重塑之后,她那额上的印记便消失不见了。 如今这印记出现在无梦公主的额上,这意味着什么? 钦伏宸的面色陡然变了。 第二百零九章 既是相见 奈何别离 钦伏宸眼中的神色忽然变得不一样起来,抬头再看看钦伏桓,兄弟二人眼神交会,沉默无声间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而紧张。 神情复杂地伸出手缓缓从钦伏桓手中把人接了过去,全身冰冷唇色青白的玄梦昔忽然窝在钦伏宸的怀里,迷糊地嘟囔道:“伏宸,我疼……” 这声音虽不是玄梦昔熟悉的嗓音,但这语调却是与从前她撒娇的时候一模一样。这轻声的一句低吟让钦伏宸全身一怔,抱着她的双手开始颤抖起来,望着她的眼眶也陡然湿润了。 小昔,是你回来了么? 分别了将近五万年,你终于还是舍不下我么? 钦伏宸抱着她的手不由地紧了紧,缓缓开口生涩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了。” 虽然钦伏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可是却无法控制自己声带的不规则颤抖,以至最终发出的嗓音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钦伏桓慢慢移开,躲在他身后的雪兰低着头走上前来,面带悲色地说道:“这身体的主人叫幽冰,乃魔界至宝冰魄魔晶所化。昔昔的元魂宿在这身体之内,如今正遭受着体内精魂的侵蚀,需要护元珠护住元神之后,再将那侵蚀昔昔元魂的精魂从体内分离出。如不尽快抓紧时间,恐怕昔昔的元魂便要被那精魂吞噬并分解了!” 雪兰抬起头来望着钦伏宸,眼中也如他那般含着泪。 看清雪兰的脸,钦伏宸有些意外:“小兰!你怎会在此?” 自天曲神山悬瀑水牢一别,钦伏宸也足有五万余年未再有过雪兰的消息。如今再相见,她说话行事皆是沉稳了不少,不再是从前那个只晓得缠着他并跟在他身后的莽撞孩子了。 雪兰轻轻福了福身子,继续对钦伏宸说道:“求爹爹尽快相救昔昔,她的时间并不多了!” 听到雪兰这一声爹爹的轻唤,旁边的钦伏桓顿时明白了雪兰的身份。 当初在天曲神山中钦伏宸从飞灵上神那里保下了一个女孩,并将她带到龙池宫中安置,想来那女孩便是眼前这个女子了。听闻那女孩后来被发现竟是个魔女,于是被抓去关入了悬瀑水牢之中,后来又被当时的魔君熙黠救走了。只是为何眼前这个“小兰”的身上并未有魔族的气息?这也真是奇怪。 钦伏宸听雪兰这么一说,不再多问,对雪兰和钦伏桓道了一句进去再说,便抱着玄梦昔急步踏入了山洞之中。 水月洞天之内,因有那温潭的关系,故而并不似外界那般寒冷,而是显得温暖而湿润。 钦伏宸抱着玄梦昔上了潭水边伫立的小竹楼,并入到了一间屋内。 这屋子是个套间,白色飘逸的纱幔将里外隔断。外间布置得既似书房,又似琴室。一张书案,一盏枯灯,一方竹几,一把古琴,再加上一席硬梆梆的躺椅,便是这外室的全部。 钦伏宸将玄梦昔轻轻放在那躺椅之上,朝窗外喊了一声:“去洞外守着,不许让人靠近水月洞天半步。” 一道青色的身影忽然飞快地掠过,往竹林外的洞口奔去。原来钦伏宸是吩咐着伏在竹楼外的狴犴。 待狴犴跑远,钦伏宸翻手间从体内取出护元珠,并用灵力催动着护元珠进入到玄梦昔体内。 蓝光灼灼的护元神珠在玄梦昔体内缓缓游走,钦伏宸肃穆的面上却变得越来越铁青。玄梦昔体内果然有一个强大的精魂存在,而且已经侵蚀了她的一部分元魂,如今还附在她元魂之上疯狂啃噬着。 看到自己心爱之人遭受此番痛苦,钦伏宸哪能不心痛?于是立马用护元珠将玄梦昔仅余的元魂护住,并且将她体内的精魂牵引住,紧接着往外拖拽,打算将它与玄梦昔的元魂分离开来。 “啊……”玄梦昔满面痛楚喊了出来。那精魂侵蚀了她大半的元魂,如今强行将它分离出来,等于是要将她的元魂撕裂开来,这痛苦显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若非有护元珠在体内护住元魂,这般强行的撕裂无疑是要让人魂飞魄散的。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玄梦昔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空洞迷蒙地对钦伏宸喊道:“不要伤害她,求你!让我的元魂出体吧!” 喊了一句,玄梦昔的双目又紧闭起来,接着迷迷糊糊地说着:“父尊,求你不要伤害幽冰啊,让我元神出体把这身体还给幽冰吧……我的元魂要去见伏宸了……伏宸在等我呢……” “伏宸……伏宸……”玄梦昔一边口中喃喃的说着,一边伸出手来胡乱隔空摸索着。 “小昔,我在,我在……”钦伏宸停住手,一把将玄梦昔胡乱摸索的手紧紧握住,并覆在自己面上哽咽地说道:“我在这里,小昔。” 不知是听到了钦伏宸的声音,还是那元魂撕裂的剧痛唤醒了神识,玄梦昔忽然再次张开了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不再是空洞迷蒙的神色,而是变得清醒起来。钦伏宸的身影映在她清澈透明的双眸中,瞬间那眼底便泛起了泪花。 “伏宸……”她缓缓地开口唤道,艰难地抬起那冰凉而无力的手,去触摸着眼前熟悉的影子。玄梦昔看清了钦伏宸的模样,却无从分辨自己究竟是不是身在梦中。 曾经无数个梦里,钦伏宸明明是那么的靠近,可她伸手一碰,他的影子便碎了,如那龟裂的冰层一般落了一地。如今能这般触着他,真好啊! 她感觉身体内的疼痛一阵胜过一阵,她也清楚地晓得她的元魂正在被撕裂,无论是不是梦,能这般见着钦伏宸,能这般感受着他的怀抱他的体温,她觉得已是满足了。 “伏宸……”她努力地使自己的吐字清晰,如果是最后一次和钦伏宸说话,那么她希望她能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答应我,不要伤害幽冰的精魂,把她留下,让我的元魂出体吧。” 她的眼被泪水模糊,却想透过那迷蒙的泪看清钦伏宸的脸,于是轻轻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这身体不属于我,让我做回真正的小昔吧,即便只是一缕飘零的魂魄,即便是只能围绕在你身边一刻,但却是你一眼能认出的小昔,是你熟悉的小昔,是一直爱着你的小昔。” 玄梦昔眼中满是期待地哽咽道:“伏宸,答应我。” “小昔……”钦伏宸将她抱紧,唇落在她眼睛上,吻着她眼中不断漫出的泪水。 “你可知道我其实很小气的,你这样紧紧抱着并且吻着幽冰的身体,我可是会吃醋和妒忌的。”玄梦昔努力挤出一丝无力的微笑来,继续说道:“我保证天地法则让我寂灭之前,我的元魂哪里都不去,会一直一直地陪在你的身边。伏宸,让我的元魂出体吧,求你了。” 钦伏宸眼眶红红的望着怀中的玄梦昔,她的那丝微笑就如飘在风里的轻烟,那般地让人心疼,似乎稍微用力吹上一口气,都随时会消散不见。 将她从那躺椅之上抱起来,钦伏宸一边往内室走着,一边柔声对她说:“好,我答应你。”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钦伏桓与雪兰二人见此情形,不禁紧张起来。 元魂出体,而且是不完整的元魂脱离身体,意味着随时会被天地法则召唤,度入那天轮之中,没入无生之境。这样,玄梦昔岂不是再无生望? 钦伏桓的手心捏紧,指节发白,明明心是疼的,明明是不忍和不舍的,却只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这是玄梦昔的决定,也是钦伏宸的决定,他无法去干预什么,也无法再多言什么。就这样让心滴着血,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就这样,忍着,忍不住了也必须忍着! 然雪兰却并没有钦伏桓这么多的顾忌,听到钦伏宸答应玄梦昔让她元魂出体,雪兰立马冲上前去拦住了钦伏宸的去路。 “爹爹,不能让昔昔的元魂出体啊,这样……这样昔昔会灰飞烟灭的!”雪兰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冲着钦伏宸怀中的玄梦昔喊道:“昔昔,我晓得这些年你宿在幽冰的体内伴在熙黠身边不能与爹爹相见心中很苦,可是再苦的话我们终究还是有相聚的希望不是么,你若是这般让元魂出体了,那么我们一家人团聚便就再也无望了。你如何舍得我,你又如何舍得爹爹啊?” 雪兰的这番话让玄梦昔眼中的泪再次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雪兰说的很对,她的确舍不得雪兰,更加舍不得钦伏宸,可是她不能因此就这样自私地伤害幽冰的性命啊!四万八千年前,她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如今在幽冰的身体里苟活了这么久,是时候将身体还给幽冰了。 只是,不能再陪伴雪兰和钦伏宸,也不能再将父亲从乾坤鼎中救出,终究还是觉得遗憾的。 望着哭成了泪人的雪兰,玄梦昔忍住身上无边的疼痛艰难地开口道:“小蓝,不要再回魔界了,待在你伏宸爹爹身边,帮我好好照顾他。他心底是疼你的,你晓得的,他从前一直是疼你的……” 玄梦昔说着,声音忽然抖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身体又缩了起来,如同一只小虾那般弓在钦伏宸的怀中。 “别再说话了!”钦伏宸皱着眉头打断了玄梦昔的话,他知道她已经是强忍到了极致,也痛到了极致。而此刻他的心,也早已疼到了极致。 第二百一十章 元魂脱体 幽冰归位 白色纱幔随着钦伏宸穿行过时所带起的风而扬起,在屋中轻轻舞动起来。纱幔后头朦胧的里间如同掀起面纱的神秘少女,终是呈现在了钦伏桓与雪兰面前。 屋里头正中是一别致的圆形软榻,榻上铺着雪貂皮毛缝制的纯白褥子。一肤白似雪的红衣女子正闭目躺于榻上,似在昏睡之中。 见到那榻上的红衣女子,雪兰与钦伏桓面面相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昔昔?”雪兰惊呼一声,接着快速入到了里间,上前仔细瞧了瞧,那躺在雪貂皮毛褥子上的红衣女子确是玄梦昔无疑,只是额上少了那一抹腥红的印记。 雪兰望着钦伏宸不解地问道:“爹爹这是怎么回事啊!魔尊不是说昔昔的身体毁了么?难道尊主一直在骗我们?” “小昔从前的身体的确是毁了,如今这个身体乃是青姨帮她重塑的。由于体内没有元魂,故而她也没有神识与知觉,只是个活死人而已。”钦伏宸将因疼痛再次陷入昏迷的玄梦昔与那具没有任何知觉的身体放在一处,望着榻上的二人对雪兰说道。 立在外间的钦伏桓虽然心中惊诧,却也不便入到里头多言,只是远远地在外头观望着。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他三哥钦伏宸一直守着玄梦昔这具毫无知觉的躯体度日。钦伏桓想想都觉得满心都是悲凉的味道。 见此情状雪兰仿佛看到了生望,有些抑制不住激动地说道,“为何?为何之前不让昔昔的元魂归入这身体之内?你可知这些年来,她宿在幽冰的体内受了多少的苦?” 钦伏宸自然明白雪兰的意思,他何尝不想在玄梦昔的身体重塑之后让她的元魂归体呢?只是当时妖体重塑需要三百年时间,待这个身体重塑之后,小昔的元魂已是飘散四处怎么也寻不到了。而且当时青姨说过,这个新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玄梦昔原本强大的魔魂,一旦强行让那她的元魂入体,这重塑的身体必然就会重演四万八千年前的悲剧。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让他至今记忆犹新。 面对雪兰的质疑,钦伏宸不愿再解释什么,只是自顾自地低头催动着护元珠。 护元珠开始再次在玄梦昔的体内游走,这一次,钦伏宸如玄梦昔所愿,用洪荒灵力紧紧地牵引住了她的元魂,并缓缓将她的元魂与体内撕咬的精魂分离开来。 看到钦伏宸开始在分离玄梦昔的元魂并准备让她的元魂出体,雪兰也不敢再多言分散他的注意力了,只是默默地捏紧双手候在一旁。她已然是明白了钦伏宸之所以会答应让玄梦昔元魂出体,乃是因为他心中早已经打算将她的元魂放入这个重塑的身体之中。 他都守着这具毫无知觉的身体四万八千年了,一直在盼着她的一丝神识和元魂的回归,如今玄梦昔终于回来了,他又怎么舍得让她走?又怎么会眼睁睁地望着她灰飞烟灭?即便碎了这个护元神珠,即便拼了自己这条性命,他也会将她护住。 玄梦昔的元魂在体内慢慢地被撕裂开来一分为二,被精魂咬住的那一部分迅速被那精魂吞噬,余下的一部分那在护元珠洪荒灵力的包裹之下,慢慢地移出体外。 护元珠蓝盈盈的光芒环绕着一紫色不规整光球,渐渐地从幽冰的头顶移出漂浮在半空之中,接着在钦伏宸的牵动之下悬浮在了玄梦昔的头顶之上,然后慢慢地下沉并融入了玄梦昔那沉寂了几万年的身体之中。 被留在幽冰身体之内的那缕精魂,在玄梦昔的元魂出体之后,立即迅速地膨胀起来将那身体完全占据。整个人仿佛被修复一般,原本面青唇白的幽冰忽然气色渐好,虽然身体还是凉的,但是面上却已然有了血色,青白的嘴唇也变得红润起来。 随着眉心间的红印消退殆尽,幽冰纤长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再次张开,然望着面前的钦伏宸,那双眼中却尽是惊讶,已没了之前流转的深情。玄梦昔的元魂已经脱离了这个身体,如今醒来的人已是沉睡了两万八千年的幽冰。 虽然元魂已经入体,一旁的玄梦昔却仍旧双目紧闭,毫无知觉。雪兰奔上前去,一把握住玄梦昔的手,轻唤道:“昔昔你醒醒呀,我是小蓝啊!”一边唤着玄梦昔一边转头问向钦伏宸:“爹爹,为何昔昔还不醒来?” 青姨曾经说过,这重塑的妖体非常的脆弱,根本无法再承受玄梦昔强大的元魂。钦伏宸之所以会冒险这么做,一是为了遂了玄梦昔的心愿,二是因为她的元魂已被冰魄魔晶的精魂吞噬了一部分,如今并不完整。故而钦伏宸觉得将玄梦昔被削弱的元魂放入重塑的身体之中,应是可行的。 可现在玄梦昔与之前一样,没有丝毫的反应,钦伏宸的心里也没了底,并不晓得是何原因,不禁慢慢地有些着急了。 虽然心里头着急,但钦伏宸却并未全然表露在外,只是微微地蹙了蹙眉,接着弯下身去将玄梦昔抱在了怀中。 轻轻理了理她的长发,钦伏宸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小昔,睡了那么久,该醒醒了。” 见玄梦昔仍旧没有反应,钦伏宸继续说道:“你这个小懒猫,就是这般贪睡,还没睡醒么?好吧,由着你,再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哦,不能太久。”钦伏宸说完,将玄梦昔抱紧,如同抱着一个疼溺的孩子。 醒来的幽冰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似乎有些迷蒙。她记得一些事情,又不记得一些事情。她晓得玄梦昔元魂在自己体内苏醒之后她便被封印在了冰魄魔晶的原石之中,她也晓得她带着对熙黠的思念而历经了一段没有天日的漫长岁月,她却不知道为何自己竟然会到了这里,为如今玄梦昔就躺在自己的旁边? 幽冰不晓得她自己对熙黠强烈的思念形成了执拗的精魂,带着她冲破了冰魄魔晶原石的禁锢,并吞噬了玄梦昔宿在她身体之内的元魂。她确然是不甘心不错,她也确然是舍不得熙黠不错,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去伤害玄梦昔。 纵然她晓得熙黠心中的人是玄梦昔,也晓得熙黠的心中并没有她的位置,可她却甘愿作为玄梦昔的替代品陪伴在熙黠的身边。对于玄梦昔,她早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嫉妒,更多的是一种理解和怜惜。同样是深爱着一个人,她很能明白那种深爱却不能相守的感受。她知道玄梦昔宿在她的身体之内不能与钦伏宸相见相守,定然也是不好受的。 如今她懵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玄梦昔的身体不是毁了么,故而当时魔尊玄魇才会将她游离在体外的元神放入她的体内,怎么现在玄梦昔的身体又出现了? 幽冰查探了一番,惊讶地发现体内玄梦昔的元魂竟然消失了,如今只有自己的元魂独立存在于身体之内,而且这独立存在的元魂已不似从前那般纯净,竟然带着一些玄梦昔的气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兰,发生了什么事?”幽冰满心疑惑地问着雪兰。 雪兰见玄梦昔久不见醒来,再听到幽冰还竟然这般发问,不禁很是气愤。上前一把拉起幽冰的衣襟,愤愤不平地说道:“你还问发生了什么事?你还好意思问发生了什么事?你差点要了昔昔的命,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如今你是醒了,可昔昔却不知还醒不醒的过来!现在你可以回到熙黠的身边去了,你满意了?你开心了?” 幽冰看到雪兰对自己这般愤恨的表现,心里实在是觉得无辜,可看到此情此景,再听到雪兰这番话,她心里却陡然生出了一些愧疚来。虽然幽冰并不记得这些事情,但是想来雪兰与自己在黑曜殿一并生活了两万余年,她没有理由无端端地诬陷自己。看来玄梦昔的元魂忽然出体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看见钦伏宸貌似平静地抱着毫无知觉的玄梦昔,再看看身前满面愤色的雪兰,幽冰只能垂目说道:“我并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若这一切是我无意中造成的话,我只能对你们说一句抱歉。” “抱歉有何用?能让昔昔醒来么?幽冰,你既是不愿意让昔昔宿在你的体内,当初就直接拒绝魔尊好了,为何要让昔昔入到你体内之后又反悔并吞噬她的元魂?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卑劣了么?”雪兰因玄梦昔久不苏醒,故而将气尽数撒在了幽冰身上。 之前她一直同熙黠一样以为那体内吞噬玄梦昔的精魂乃是熙黠的孩儿,但是听到玄梦昔同钦伏宸断断续续地道出那竟是幽冰的精魂之时,雪兰心中不由对幽冰就产生了不满。加之如今玄梦昔一直不醒来,雪兰心中对幽冰的怨恨就更加深了。 幽冰从来不是什么善默的角色,对于玄梦昔的元魂出体,她心中自然是有些抱愧,但对于雪兰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幽冰也有些不岔了。即便事情是因她而起,却是她无意而为的呀! “对,我就是卑劣,我就是想让玄梦昔魂飞魄散怎么了?谁让她明明不喜欢熙黠,却要霸占着他的心!她活该!她最好醒不来!”幽冰开始赌气说起气话来,显然她这些话都并非她的本意。 “幽冰你……”雪兰气急,扬起手就准备给幽冰来上一巴掌。 “够了!你们都给我出去!”钦伏宸面无表情地冷声喝到,接着又低头望着怀中的玄梦昔,柔声说着:“小昔,吵到你了吧?没事,我让她们出去了,不会有人吵你了。只是,你还要睡多久呢?……” 在外室一直沉默着的钦伏桓见到钦伏宸絮絮叨叨的样子,不由满心担忧地上前一步唤道:“三哥……” 钦伏桓察觉到,钦伏宸虽貌似平静,其实却有些不对劲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灵啸遗孤 出手相助 元魂被撕裂并分离之后,玄梦昔便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意识变得非常的模糊。钦伏宸就这般紧紧抱着元魂入体却未苏醒的玄梦昔,一直柔声地絮叨着,仿佛如今她真的只是个赖床不起的孩子。 钦伏宸虽说瞧上去很是平静的样子,但一旁的钦伏桓已是看出了他三哥有些不对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钦伏桓的手心聚满灵力放到钦伏宸头顶的上方,一个明黄色的光圈立即将钦伏宸笼罩起来。 “三哥,小昔她并非醒不来了,你如今这般强行让自己的元魂出体又是何苦!”钦伏桓一边奋力压制着钦伏宸引动元魂的洪荒之力,一边极力劝说着钦伏宸。他知道如果三哥一意孤行,单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法与那洪荒灵力相抗。 “伏桓,我不过想要进去叫醒这个贪睡的小懒猫而已,她睡得太沉了,似乎听不见外头唤她的声音呢!”钦伏宸伸手轻抚着她的脸,轻描淡写地说着,让人感觉似乎一切都是钦伏桓在多心而已。 然钦伏桓与钦伏宸乃是自小一并长大的兄弟,他又岂会不晓得他三哥钦伏宸是如何打算的呢!如若钦伏宸元魂出体成功将玄梦昔唤醒了还好,倘若让他探得玄梦昔的元魂撕裂后出了意外,他恐怕是不会再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内了,铁定是要与玄梦昔一道携手而去的。钦伏桓又怎能眼睁睁地望着他三哥钦伏宸赴死呢? 如今天龙一脉,只余得他们兄弟二人,他自己已是被魔焰焚身成了半个废人,三哥钦伏宸乃是天龙唯一的希望,也是整个神族的储君,他可不能再有半点闪失啊! 玄梦昔这般不能醒来,钦伏桓的心中也是痛的,他也能理解钦伏宸如今心中的那份痛苦与绝望,可是他却依旧毅然地阻止着钦伏宸做傻事。 “伏桓,你这是做什么?”一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的钦伏宸忽然苦笑起来,“你可晓得我这四万八千年是如何过的?如果小昔的元魂就这般散了,你让我如何再继续守着这具躯壳过下去?这种如同行尸走肉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 听到钦伏宸与钦伏桓的对话,在旁边和幽冰扭打在一起的雪兰顿时停住了手,奔到钦伏宸与玄梦昔的旁边,带着哭腔道:“爹爹,你和昔昔都不能有事啊,你们既是将小蓝带到了这世上,便不能丢下小蓝孤苦一人啊!” 大家虽是都觉得雪兰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什么叫钦伏宸和玄梦昔将雪兰带到了这世上?难不成他们二人未成婚便有了这么个大个女儿么?但是这种情形之下,在场之人都无心去细想雪兰话中的逻辑问题,而是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钦伏宸和玄梦昔二人身上,甚至连门外何时立了个人都无人察觉。 “你们这些人哭哭闹闹的也是够了!”一个低沉而慵懒的声音从门外传了出来,屋内的众人转头一瞧,只见一个白衣身影从门口跨了进来,一边走着还一边继续说道:“你们若一直这般吵吵嚷嚷的,就赶紧给我滚出去!” 这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让在场的钦伏桓、雪兰及幽冰三人瞧着都十分的眼生。待那人慢慢走近,大家终于瞧清楚了这身着白衣的竟然是名女子。众人不由有些诧异,本以为这水月洞天之内就只有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想不到竟然还有一名女子在此处,而且听这女子的口气,似乎还是以主人的身份自居。 钦伏宸方才引动洪荒灵力撼动了自己的元魂,故而对于来人他也没有立即做出反应。只是慢慢地将洪荒灵力回撤至护元珠中,并且闭目稳住自己的元魂与心神。 一旁压制钦伏宸的钦伏桓见他暂时打消了让元魂出体的念头,于是也收了手,将掌心的灵力运回体内。 钦伏桓抬头仔细看这女子,只见她一身洁白的衣裙,外头披着素白带灵狐毛边的斗篷,乌黑的长发从斗篷的帽子中滑落出来,从胸口直垂腰间。头顶高高挽起的发髻边簪着一朵形似白牡丹的绢花。 这忽然出现的白衣女子,钦伏桓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却觉得莫名的熟悉,似乎自己从前与她有些渊源,可他如今又一时想不起来。只是即便这白衣女子从前见过并识得他,如今这面目全非的样子也让人难以认出了吧。钦伏桓于是也不多说什么,权当这女子就是个陌生人了,而且他如今这幅模样也不想被认出来。 那白衣女子走入里间,望见一大屋子的人,可面上却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只是冷冷地望着怀抱着玄梦昔的钦伏宸说道:“钦伏宸,你我互不相欠已经两清了,留你在此也是因为他。” “你也晓得他素来喜欢清静,我也是瞧着你是个清静的人方才留你,如今你弄这一大堆的人进来扰了他的清静,我便留不得你了。”白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不自觉地玩弄着手中的一枚白玉扳指,面上冷若冰霜,如同这冬日的青虬仙山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钦伏宸收回了神识,抬眼看着那白衣女子,缓缓开口道:“你我是已互不相欠,可你说过你欠她一命,需得还报给她的,是不是该得履行了承诺才是?”钦伏宸说着,低头望着怀中的玄梦昔。 白衣女子听钦伏宸这般说,面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声音依旧冷清而慵懒,似乎这周遭人的生死都与她无关似的,她所求的便只是这水月洞天的宁静。 “是,我是欠她一命,也答应过你要助她苏醒。只是她无魂无魄的,我即便有回天的本事也终是无能为力。所以,劝你也不必强求了。”白衣女子说着,低头望着钦伏宸怀中的玄梦昔,忽然冷冷的目光中生出一些别样的神色,却并不是怜惜,也并非感叹,而是有些羡慕的意味。似乎在她眼中,能有个活死人陪在身边,也是值得羡慕的。 钦伏宸继续望着玄梦昔,伸手轻轻在她面颊之上抚过,接着对那白衣女子说道:“若她如今并非如从前那般无魂无魄,而是不完整的元魂已经入体,你可是有法子让她醒来?”说着抬起头来,盯着那白衣女子的眼睛说道:“你们灵啸一脉不是最擅长掠人心魄修复元神么?” 一旁的钦伏桓听到钦伏宸提及眼前这女子竟是灵啸一脉的人,心中很是惊讶。因为灵啸一脉自上古大战凌霄宫被焚毁之后,主神几乎无人幸存,灵啸余众也都四散于仙界六处。这两万八千年来,灵啸一脉就犹如绝迹一般,再也不曾出现。想不到如今这个白衣女子竟然是灵啸的人。 灵啸一脉虽是擅长摄魂修魄,但是这些都是灵啸主神才有的能力。身上没有灵啸嫡神的血脉,又怎会传承到那般本事呢?钦伏宸既然这么说,看来眼前的这个女子还并非灵啸的无名小辈。 众所周知,当初灵啸帝君雪慕寅膝下唯有只有一个独女雪飘飘,难道说这个白衣女子便是灵啸公主雪飘飘? 钦伏桓心中对雪飘飘的印象仍旧是当初那个刁蛮跋扈的小公主,后来玄梦昔冒名雪飘飘之后,他脑子里对雪飘飘的印象便被玄梦昔的形象所替代了。现在再仔细看看如今眼前这个灵啸女子,似乎眉眼间与那幼时的雪飘飘有些相像,可是性子怎么完全变了?似乎当初在曲云峰上冒名的玄梦昔反倒更有她幼时的影子。 不过灵啸一脉经此大难,雪飘飘从一个被宠上天的公主陡然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面对亲人的离散,家园的焚毁,其心境的变化犹可知有多大,故而这性子慢慢地转了也是合情理的。 那白衣女子听钦伏宸这般一说,面上露出些许惊讶的神色,上前几步走到钦伏宸的身边,伸手去搭上了玄梦昔的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元魂确已入体,怎么会被人为地撕裂呢?” 不过她也只是自言自语,似乎并不在意这问题的答案,接着继续对钦伏宸说道:“我需要其他人回避,你将她单独留下。”言下之意是她打算出手相救玄梦昔了。 屋内之人皆是盼着玄梦昔能尽快苏醒的,听到那白衣女子这般说,于是都自觉地退到了屋外。里屋内只余钦伏宸,他抱着玄梦昔问着跟前的白衣女子:“可需要护元珠相助?” 白衣女子摇头道:“无需,我灵啸自有秘法,不必借助洪荒灵力。再者她的元魂之中有一处封印,是为阻住洪荒灵力而设,所以你的护元珠作用并不大。” “封印?”钦伏宸有些意外,方才他竟是一直被玄梦昔的安危所牵住,故而未留意到她元神之中竟是有封印存在。但此时他也无心去追究那封印是如何来的,接着问向白衣女子:“有几成把握让她苏醒?” 白衣女子听他这样一问,有些自嘲地说道:“你也晓得,我从前不学无术,什么都是半吊子,所以,大约就是五成的把握吧。你既是都守了这活死人四万八千年,也没什么比这更糟的了吧。” “即便她毫无知觉,却还是一直在你身边不是么?你还能触到她拥着她,其实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白衣女子说着面上泛起了淡淡的哀伤,却迅速将那哀伤藏好接着说道:“即便是五成的把握,我也会用尽全力,这点你可放心。” 钦伏宸见她既然这么说了,于是依依不舍地将怀中的玄梦昔放在了雪貂皮毛的纯白褥子上,三步一回头地朝外头走去。 行至门口,钦伏宸再次回转头来,深深地望了圆榻之上的玄梦昔一眼,接着目光落在白衣女子身上对她说道:“谢谢你,飘飘。” 如钦伏桓所料,这白衣女子果真便是灵啸公主雪飘飘。 雪飘飘冰冷的面上皆是无所谓的神色,淡淡地回道;“没什么谢不谢的,我欠玄梦昔一命,该是要还报给她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冬月初四 是喜是忧 冬月初四,青虬仙山终于落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木棉似的雪花团子一簇簇地坠满了了萧瑟清冷的树木,一夜之间厚厚积雪便将山路都封闭了,放眼望去整座青虬仙山都变得白皑皑的连绵成片。 青虬一旦大雪封山,便要足足萧寂上四个月,直至来年二月积雪消融,万物方才渐渐复苏。 然这皑皑白雪封住的也就是灵物的脚步,仙神们其实出入并不受阻。只是这天一冷雪一落,各类灵兽都藏了起来,故而青虬山中的游神散仙们也都不由生出些懒意来,不愿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冒雪出门。 对于寿与天齐的仙神二族,日子早已被无限地缩略,故而大雪封山四个月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的片刻,根本算不得什么。 可是时间从来都只是一个相对值而已,同样的时刻对于不同的人而言又是有着不同的体会。比如说这几日,身在青虬仙山水月洞天里头的人便觉得有些难挨。 虽说这外头已是覆上了厚厚的白雪,但是这水月洞天里头却依旧是一派生机暖融的情景。郁郁的竹林并未被落下的厚雪压弯腰,而是依旧挺拔青翠,甚至连一片沾染上雪花的竹叶都没有。 时间在这里变得很慢很慢,那伫立在温潭旁的小竹楼回廊之上的人儿,满面尽是焦色正翘首期盼着。 雪飘飘与玄梦昔在屋子里头已有好几日,门外的众人心里头都忐忑得很,尤其钦伏宸更是坐立难安。玄梦昔一日不醒,屋外人人都度日如年。 终于,那扇受到众人瞩目的竹门打开了,一身白裙的雪飘飘从里头步了出来。虽说面上依旧冷淡,但却难掩隐隐的疲色。 钦伏宸上前一步,满面都是藏不住的焦急之色,却有些迟疑着望着雪飘飘并不发问,那样子似乎急切地想知道玄梦昔的状况,可内心却又有些惧怕听到不好的结果。毕竟雪飘飘曾说过,成功的机会只有五成而已。 他这般满心犹豫反倒让一旁的雪兰抢了先:“飘飘公主,我家昔昔如今状况如何?可醒过来了没有?” 雪飘飘却并不理会心急的雪兰,她已是很久不愿去理会那些个不熟识的人了。话说上古大战之后,如今她熟识的人也没剩下几个,故而应该说这些年来,她是都懒得与他人交流了。 这挤在竹楼回廊里的一堆人里头,雪飘飘唯一识得的人便是钦伏宸,故而她望向钦伏宸开口道:“还没醒……” 钦伏宸听到雪飘飘口中蹦出的这三个字,忽然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整个人背都陡然直了起来,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见钦伏宸这幅摸样,雪飘飘不禁有些不忍心起来,紧接着补充道:“不必紧张,事情也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只是我忽然有要事得出青虬一趟,先只是修复了一部分元魂,故而她暂时还醒不过来。待我办完事再来完成剩下的一部分吧。你放心,我既是答应了,就定会做到的。” “飘飘公主,你怎么能这样呢!还有什么事情能比修复昔昔的元魂更重要?你可是记恨昔昔的父亲焚了你们凌霄宫,所以故意不想救昔昔?!”对于雪飘飘的无礼以及忽视,雪兰她都可以见谅,可是雪飘飘竟然中断修复玄梦昔元魂而跑出去办其他的事情,她就无法再忍受了。她觉得雪飘飘这么做根本就是在故意搞事。 雪飘飘却丝毫不介意也不理会雪兰在旁边的愤岔,慵懒淡漠地继续对钦伏宸说道:“怎么?你不打算随我一并去?” 雪兰望望钦伏宸,再望望雪飘飘,心中极是不岔,却又一头雾水。雪飘飘中断修复玄梦昔的元魂要跑出青虬之外去办其他的事情也罢,如今她的意思竟然还打算邀钦伏宸一同前往,这个雪飘飘到底再打什么主意? 雪兰忽然有些想歪了去,这么多年来,雪飘飘与钦伏宸二人孤男寡女地共处在这水月洞天之中,难不成他们之间还有些什么事情?在魔界这么多年,雪兰看过了太多这样的男女,原本毫无交集的两人,就那样无情无爱也没有任何缘由地睡到了一个床上,只是因为寂寞而已。 钦伏宸听雪飘飘这样说,不禁眉头微蹙道:“今日是冬月初四?” 提到冬月初四,一旁的钦伏桓忽然也想起来了,钦伏宸与羲玥的定亲喜宴乃是今日。 那定亲喜宴原本定在十月初八,但因钦伏宸借口边境有事耽搁不能出席,故而推到了冬月初四。眼瞧日子越来越近,钦伏宸依旧未回天龙,可那定亲喜宴的吉日却不能一改再改。天启帝尊与羲阳帝君商议后决定如期举行,如果当日钦伏宸不能出席,便由双方长辈出面宴请众位宾客。 如今钦伏宸人仍在青虬仙山,看来他是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更是没有打算要去出席。定亲喜宴竟然缺了男主,这真不晓得究竟是一场悲剧还是一个笑话。 钦伏宸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皱着眉同雪飘飘继续说道:“我若是打算去,还用等到今日么?” “三哥真不去?”钦伏桓不禁开口插话。 钦伏桓觉得如今钦伏宸毕竟是身为神族太子,这定亲喜宴等于是向六界宣告太子妃的人选,可不是什么小事情。到时候三天四海六地的仙神都会赴宴,若是太子钦伏宸不出现,岂不是让赤炎帝君羲阳难堪?这又让他们父尊母后的面子往哪里放呢? 虽说他们父尊钦天启已经事先同赤炎帝君羲阳有言在先,道是边境祸乱忽起,太子伏宸军务繁忙,故而中途耽搁难免。但是钦伏桓却明白钦伏宸若真的缺席,他父尊钦天启定是会勃然大怒的。 原本三脉神族之间是不通婚姻的,当年赤炎的羲曜晗公主爱慕灵啸神君雪慕彦是人尽皆知,可那段感情却最终无疾而终,正是被神界的这条规矩斩断了一段美好的姻缘。可上古大战之后,诸神羽化仙逝,神界香火寥寥。天启帝尊这才打破了三脉神族间不通婚姻的天规,并主动给太子钦伏宸和赤炎公主羲玥定下了这一门亲事。 自上古大战之后,沉寂多年的神界已是许久没有过这般喜事了,故而这消息一从紫微宫中流出,便得到众仙神的追捧。闲来无事的仙神们早早地就将贺礼送往了紫微和昕明二宫,正是因此,雪兰当日才会那般轻易地以送礼的名义混入了紫微宫中。天龙的一众守卫都被那些每日不断来打探婚期的仙神们烦扰到麻木了。 而此时雪飘飘忽然放下修复了一半元魂的玄梦昔而抽身去天龙赴宴,也是有情由的。 一是因为她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半吊子,这几日修复玄梦昔的元魂耗费了她太多的精力,她需要休养一番再继续接下来的关键步骤。另外是因为她如今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灵啸公主了,而是有着不一样的身份。 前些日子雪飘飘偶尔出水月洞天,碰巧竟遇上了一群灵啸余众,这群余众在当年大战凌霄宫被焚之后就四散在仙界六地,与游神散仙们杂居,这两万多年以来渐渐形成了各自的门派,而且相互之间都有了联系。大家早有重塑灵啸一脉的心愿,但奈何灵啸嫡神血脉已无存,即便重聚亦是群雄无首。 在见到灵啸嫡神遗孤雪飘飘之后,灵啸余众们都十分的激动,当场拥立雪飘飘为灵啸帝君,并将此事上报了天启帝尊。 雪飘飘本是无心这些权位之事的,但却不忍灵啸一脉萧条至此。当年她父君雪慕寅也是随性散漫之人,也不曾弃灵啸众神而独自去逍遥快活,如今她身为灵啸一脉唯一的继承人,自是当仁不让地要扛起重振灵啸神族的大旗的。 只是雪飘飘并未想到,她坐上灵啸帝位之后需要公开出席的第一场神界盛会竟是钦伏宸与羲玥的定亲喜宴。 钦伏宸无心羲玥,雪飘飘这些年早已知晓。看他在水月洞天成日陪着那活死人玄梦昔,她便晓得他的心里已是再容不下别的女子,这场亲事定然会是一个闹剧,或者说是那羲玥的一场悲剧。 只是钦伏宸可以循着理由不去,可她雪飘飘她如今作为灵啸的堂堂帝君是万不可如他这般。这种场面上的事情,该做的还是得做到。其实钦伏宸作为一个神族太子,这般由着性子的时日也不多了,雪飘飘自是晓得他躲得了初一,也定是躲不了十五的。 然而听到旁边那带着面具的人唤钦伏宸三哥,雪飘飘不禁心底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人竟是当年仪表堂堂的天龙八帝子钦伏桓。微微侧目看了看,钦伏桓已全然没了当年相见时的样子,看来当年上古大战,将大家都伤的很深。只是有些人伤在了身上,而有些人却伤在了心里。 “嗯,你去同父尊母后禀告,就说我传讯给你,回程途中遇伏耽搁了时日,恐是无法按时赴宴了。待我回来后自会亲自去赤炎向羲玥赔罪去。”钦伏宸面对钦伏桓的质疑很是笃定的样子,莫不说玄梦昔如今这个样子,即便玄梦昔如今活蹦乱跳的在跟前,钦伏宸也没有打算去出席那个定亲喜宴。他都没打算要娶羲玥,更不想同她定什么亲,故而也没有必要在那定亲宴上出现了。 “赔罪?呵,说得轻巧。”雪飘飘听到钦伏宸的话忽然冷笑一声,接着继续说道:“你可知你这般会让人家女孩多是难堪?你若不打算娶那羲玥,就干脆同她说清楚,还让人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去做什么?” 第二百一十三章 飘飘相救 梦昔苏醒 第二日暮色时分,雪飘飘方才从九重天回到仙界。带着浓浓醉意的她竟然没有御云飞行,而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踏雪而来。一身白裙的雪飘飘在白雪皑皑的青虬仙山之中,与那白茫茫的天地浑然一色,直至水月洞天洞口,方才被众人察觉。 虽然是醉的行起来有些踉踉跄跄,但雪飘飘却拒绝旁人的搀扶,一边东倒西歪地走着,一边止不住地哭泣着,全然没有前些日子那高冷的影子。或许这样的雪飘飘方才是真正的她,那坚冷的外壳之下,包裹着的其实是一颗极其脆弱的心。 没人去多问雪飘飘究竟为何哭泣,因为大家都晓得,灵啸一脉寥落至此,她从一个被父母含在嘴里养大的娇公主,到如今独自扛起这般重振一脉神族重任的灵啸女君,其中的心酸与艰难是可想而知。作为一个灵啸孤女,她这些年又是生活的多么的不易。 这世上,有些人一醉便将一切都忘了变得没心没肺,譬如玄梦昔;而却还有些人一醉,会将放在脑后的一切都尽数记起,譬如雪飘飘。 昨日九重天上天龙的定亲喜宴,众仙神齐聚一堂。望着那高堂之上的天启帝尊与胥凤帝后,雪飘飘不禁想起了自己故去的父君和母后。虽说赤炎一脉也遭魔族血洗,但好歹羲阳与羲玥两兄妹还能互相依靠和扶持。唯有他们灵啸一脉,独余她行形单影只,叫人如何不感伤? 在喜宴之上雪飘飘自斟自饮,后又借着酒意回了趟多年未曾踏足过的凌霄宫。见到自己自小生活的家园变成那般焦黑残败的模样,雪飘飘心中更是难过,于是又在那残垣断壁之间独自大醉了一场。以致此时回到青虬,她的醉意依旧浓重,意识也并不是太过清醒。 这些年来雪飘飘一直麻木自己,让自己去忘却这一切,然而酒后触景生情,旧日的种种顿时不受控制地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悲痛不已。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挚爱,如今的她就如那天空随风飘忽的飞雪那般,零落不知归处。 这样的雪飘飘让人讶异,却更让人心疼。大战带来的一切,深深铭刻进了每一个的人的心里,变成了永生不可触碰的痛。 见到雪飘飘这幅模样,钦伏宸心中很是担心。为她担心,也为玄梦昔担心。他明白雪飘飘的这些痛苦都是魔尊玄魇造成的,他也晓得她的心底定然是痛恨玄魇的。问题是从前他只以为玄梦昔是个普通的魔女,但是如今知道了玄梦昔就是魔族的无梦公主,玄魇乃是玄梦昔的父亲,钦伏宸不由担心雪飘飘在这种情绪的左右之下,会不会忽然反悔不再相救玄梦昔。 然雪飘飘那般悲戚地哭哭闹闹了一夜,次日清晨起来,竟是又恢复了那一脸冰冷而慵懒的模样,而且钦伏宸很是庆幸,她居然还记得履行自己的的承诺,直接去闭门继续帮玄梦昔修复元魂。 闭门之前雪飘飘同钦伏宸道是玄梦昔的元魂修复已到了后期关键时刻,不许任何人打扰,周围连一丝游息都不能存在,冷着脸将所有人赶到了水月洞天之外。 这大雪纷飞的天气,一堆人怵在那寒风瑟瑟的水月洞天山洞口,实在是难堪得很。钦伏宸于是让钦伏桓带雪兰和幽冰先去那水镜湖的灵啸别苑暂时躲避风雪,并安排狴豻继续守在洞口前为雪飘飘护法。 幽冰又岂会听钦伏宸的安排,而且在此处她本就不自在得很。钦伏宸与钦伏桓对她虽是客气但却冷淡,而雪兰更是记恨她吞噬了玄梦昔的元魂有些容不得她。在水月洞天的这些个人里头,或许也就玄梦昔还会同她讲上一些情分。 幽冰本想守着玄梦昔,等她醒来后同她说明情由,希望能她能明白那精魂吞噬她的元魂并非自己的本意,而是无意为之的。可如今这水月洞天都没有立足之地,让她跟着钦伏桓与雪兰去湖心岛别院她更是不愿意,故而她便打算独自去寻那等候在黑水西岸的熙黠去了。 此时幽冰已经打定了主意,就如两万八千年之前那般继续冒用玄梦昔的名义去与熙黠相会。如今她吞噬了玄梦昔的一部分元魂,故而她的元魂之上是如从前那般带着玄梦昔的气息的,想来熙黠应该不会怀疑,而只会惊喜于她的归来。 幽冰心里头明白,她永远只会是玄梦昔的影子,但是只要能留在熙黠的身边,她才不管自己是什么替身或者影子。不论用什么方式,只要得到了熙黠的爱,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也甘愿承受这一切。 这水月洞天洞外的人与幽冰都无甚情分,故而幽冰提出要走,也自然不会有人会挽留。幽冰走后,钦伏桓带着雪兰去往了水镜湖湖心岛别院去等候消息,而钦伏宸则再次嘱咐了狴豻一番,让它务必不能偷懒,必须要好好把守洞口。其实青虬早已大雪封山,这时候也不会有人在山中走动,何况水月洞天的山洞入口本就隐蔽,平时都难以被人发现,更别说如今积雪厚盖的时候了。 钦伏宸安排好一切之后,直接去往了九重天上赤炎昕明宫。正如之前雪飘飘所言,他既是不打算娶羲玥,那么一直拖延和躲避也不是办法,是时候要同羲玥将话给说清楚了。只要羲玥答应并主动提出退婚,那么想必钦伏宸的父尊也再无法强扭这桩亲事了。 钦伏宸打算速去速回,将羲玥那边的事情摆平之后,想来雪飘飘这里也应该将玄梦昔的元魂修复得差不多了。 对于羲玥,钦伏宸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在整件事情之中,她其实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当年在曲云峰上聚学之时,玄梦昔就曾经同他说过,道是羲玥对他有意,然而他却并未察觉过。或许有或许没有,这些都不是钦伏宸所关心的。无论羲玥对他是有情还是无意,他都不可能娶她。他此生想娶的唯有一人,便是玄梦昔。 那日昕明宫中,羲玥是带着羞涩和期盼奔向他的,而然最后他的一番话说出口之后,却是让羲玥流泪了。他无心伤害羲玥,只是奈何有时候一些无心伤人的真言,却正是伤人于无形的利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上天总是一次又一次地上演这般陈旧的桥段,或许只是因为它单纯地喜欢在那高处俯望着这些六界之中痴男怨女的心碎别离。 从赤炎回到青虬,雪飘飘竟是已经候在了水月洞天的洞口。见钦伏宸终于现身,雪飘飘显得有些不耐烦,语调冰冷中带些埋怨:“我让你们退到洞外,你们竟然一个个都没了人影,你们就这般放心我么?” 雪飘飘说着,领着钦伏宸入到了水月洞天之内。入到洞内之后,钦伏宸才发现,原来为了屏蔽外界的干扰,雪飘飘竟然将整个水月洞天都重新设了结界与机关。 在茂密的竹林前,雪飘飘伸手捏了一个诀,竹林从中间打开,将那条隐蔽的弯曲的石子路现了出来。成片的竹子似迎客松一般地,乖巧立于小道两侧。路的尽头,冒着热气的温潭忽隐忽现,那座雅致的小竹楼也在氤氲的雾气中慢慢现身出来。 钦伏宸随着雪飘飘上了竹楼入到屋内,玄梦昔仍旧在那纯白的雪貂毛褥子上闭目沉睡,然她额上那抹殷红的印记格外醒目地映入了钦伏宸的眼中,如血色的蔷薇,妖冶地绽放在她的眉心之间。 “她已无大碍,很快就会醒了,放心吧。”雪飘飘冷冷地说道:“我欠她一命,如今还她一命,今日我和她两清了。至于她父亲欠我的,我自会找他去索。她父亲还不完的,我会再找她还。” 钦伏宸晓得雪飘飘心中记挂着灵啸与魔尊玄魇的灭族之仇,他们天龙一脉何尝不是与玄魇有着血海深仇呢?上古大战,青姨以及钦伏宸的八位兄弟和六位姐妹都命丧玄魇之手,这笔血债,他也从不敢忘。只是他从未想过将这些同玄梦昔扯上关系,那场血战也的确实同玄梦昔没有任何关系。 “上一辈的恩怨,何苦一直背负呢?她是她,她父亲犯下的过,与她何干?”钦伏宸叹道。 雪飘飘转身走出房间,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着:“钦伏宸,你能放下,可我做不到。在我找她还债之前,好好照顾她,让她活着。” 女人的心思就是这般难以捉摸,或者说现在这个雪飘飘的心思让人难以捉摸。钦伏宸没想到,雪飘飘肯出手相救玄梦昔原来只是为了还报当日玄梦昔救她之恩,与玄梦昔两清互不相欠之后,她日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向玄梦昔复仇。虽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庆幸并且由衷地感激雪飘飘能放下心中的仇恨救醒玄梦昔。即便日后她真要再回头来找玄梦昔报复,那也是以后的事了。至少眼下看来,情况是好的。 待雪飘飘走远,钦伏宸走到那圆榻边缘坐了下来,伸手在玄梦昔前额上的印记上轻抚着。在天曲山涧之时,玄梦昔曾经同她说起过她这个印记乃是生来便有,如今望见这个印记再次回到了她的眉心,钦伏宸也终是感觉到他的小昔真的回来了。 “小昔,醒醒。”钦伏宸一边轻抚着依旧沉睡的玄梦昔,一边在她耳边柔声轻唤道。 在这水月洞天之内悄无声息地沉睡了多年的玄梦昔,此时似乎听到了钦伏宸的声音,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明明生得妩媚妖冶,可眼底却尽是清澈透亮,一如钦伏宸四万八千年前初见她时的样子。 如今那眸子里,正倒映着钦伏宸温柔的影子。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万年期盼 一朝相守 初醒迷蒙的玄梦昔还来不及反应,钦伏宸的吻便已是轻轻落在了她的眉心。玄梦昔瞪大那漆黑的眸子,满目惊诧地望着钦伏宸,忽然伸手往他胸口一推,接着从那雪貂毛褥子上爬起来,很是紧张地退到了床榻的另外一边,将身子缩成一团双臂环抱着膝盖,怯生生地开口说道:“你是何人?为何竟是如此轻浮!” 玄梦昔的这般反应显然是出乎钦伏宸意料的,她这样子好像是不识得他似的,怎么会这样呢?莫非元魂修复了记忆却未恢复?不过她毕竟失了一部分元魂,或许有一部分记忆在幽冰体内已随着元魂被那精魂吞噬了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怎么那么巧就偏偏将他们曾经的那段记忆丢了? “小昔,你不记得我了?”钦伏宸往玄梦昔身前坐了坐,试图靠近她一些。哪晓得玄梦昔一见他靠近,便又飞快地往后挪了挪身子。 “你想做什么?你……你不要再过来了……我不认识你!”玄梦昔整个人变得紧张而又戒备,手捏成了拳,似乎钦伏宸再靠近她的话,她准备就朝他脸上狠狠扬上一拳。 望着方才被他眉心一吻惊的有些手足无措的玄梦昔,钦伏宸不禁哭笑不得。终是把她给盼回来了,可她却不记得他了,这老天是开的什么玩笑! 见玄梦昔如此紧张和抗拒,钦伏宸也不好再上前,就这般隔着一段距离同她说道:“那好,我不靠近了,你也不要这么紧张。你不记得我是谁了也罢,那我再问你,你可晓得自己是谁?” 玄梦昔听钦伏宸这么问忽然一怔,貌似迷茫地轻轻摇了摇头答道:“我是谁?不晓得呢,不记得了!” 钦伏宸眉头微蹙,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这究竟是福是祸? 真是不记得了?一切又要从头开始么? 她如今是重塑的身体,修补过的魂魄,说起来本也算是新生。只是她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之后,若是万一从此性子也改了不再爱他了,那怎么办? 想到此处,钦伏宸忽然生出一股子将要被人遗弃的危机感,于是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对玄梦昔说道:“你这笨丫头也真是的,睡了一觉醒来居然连自己的主子也不识得了!还不赶紧帮本公子沏茶!” 钦伏宸画风忽变让玄梦昔一愣,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道:“你在使唤我?” “这不很明显么?请问这屋里还有其他人么?”钦伏宸见她难得一见的懵懂可爱的表情,心中甚是怜爱,却奈何如今这个情形下不便与她太过亲近,不然反招她厌弃。 钦伏宸觉得依着玄梦昔的性子,应是不喜欢一开始就对她太过热情粘腻的人。那熙黠不就是个典型的例子么? 钦伏宸想到当初在曲云峰上他对玄梦昔开始便是不冷不热,因为误会她暗害自己,他处处对她防备着,也不曾给过她好脸。可玄梦昔却是毫不介意,整日费劲心思地接近并讨好他,甚至多番主动表白。 故而钦伏宸故意转了态度,打算对如今这犹如一张白纸的玄梦昔欲擒故纵。当然,他也在注意把握着分寸,一旦玄梦昔如今不吃他这一套的话,他随时准备换一套方法。 玄梦昔左右看看,犹豫着起身道:“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丫头?那我叫什么?” “小笨。”钦伏宸故作正经,并不假思索地随意胡诌了一个名字。 “小笨?这也是人名么?”玄梦昔眉头微蹙,撇了撇嘴。显然她并不喜欢这个名字。 “怎么?不喜欢?那给你改个,叫小昔如何?”钦伏宸觉得如今这样的玄梦昔也是率真可爱,蛮是有趣的。 “那我是小昔,你又是谁?”玄梦昔撩动着羽扇般的长睫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钦伏宸。 钦伏宸被玄梦昔看的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或者说是有些微微地紧张起来。他不晓得如今的玄梦昔眼光是否依旧,会否还瞧得上他这副皮相。 “我?我是你的主子三爷!”钦伏宸有些心虚,却貌似淡定地继续说道:“还是……” “还是什么?”玄梦昔似乎已经没了之前的那般紧张,慢慢地走到了钦伏宸的身边来。 “我还是你相公!”钦伏宸望着缓慢靠近他的玄梦昔,目光不经意地落进了她漆黑的眸子里。 四目相对,他面上清冷沉着,目光却炙热如火;而她一脸懵懂,眼中却渐渐泛起笑意。 钦伏宸忽然觉得她不一样了,紧接着便意识到他是被玄梦昔耍弄了。 “小昔,你……”他心中有些恼怒,却又不忍对她发作,只好继续对她冷着脸,这下可不是假装,而真是生气了。盼了她四万八千年,她终是归来,终是再次相见,没想到她居然在这般时候开起了玩笑。 被钦伏宸瞧出了端倪再也装不下去,玄梦昔顿时妩媚一笑,踮起脚尖伸手圈住了钦伏宸的脖子,迎上了他带着些恼意的目光。见他果真是生气了,玄梦昔圈住他的胳膊不禁紧了紧,将他的头往自己这边拢了拢,想去亲昵地碰一碰他的鼻子向他示好。可钦伏宸却将脸别过去故意不去理会她了。 “相公?原来你竟然是我相公!呵呵,我们是何时成婚的?相公你不打算同我说上一说么?”玄梦昔嗲着声音撩着他,见他仍旧不理会,玄梦昔于是松了手,故作黯然地转身道:“三爷方才可是想喝茶?小笨这便给三爷沏茶去吧!” 玄梦昔说着走到桌边,顺了桌上的空壶抱着就佯装要往屋外走。方才没走几步,不远处的钦伏宸便一个健步上前,将她从身后环腰给紧紧抱住了。 她早就料到他定是会忍不住,背对着钦伏宸,玄梦昔心中在暗自窃笑,可面上却满是认真地继续说着:“怎么,三爷不想喝茶了?” 钦伏宸俯下身去,头从她的身后往前伸了伸,将下巴顶在了她的颈窝边,轻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玄梦昔,你这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说她是个小妖精也不假,如今她的确是小妖之体,虽说仍旧是嫡魔之魂,但实际魔魂却已是只剩大半。这样虚弱的元魂与如今她这并不强健的身体刚好相配。若是不与人明说,现在见到她的人定都会以为她是个在仙界修行的小妖。 “呵呵,小妖精?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妖精么?这样的小妖精你可是满意?”玄梦昔嬉笑地说着,钦伏宸微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让她觉得有些痒痒的,她不由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去躲闪,奈何越是挣扎他抱着她的手却越是用力,那怀抱是越来越紧,两颗熟悉的心也是越来越贴近。 “没试过怎知道你这小妖精合不合心意?”钦伏宸埋在她颈窝的脸微微侧了下,柔软的薄唇便开始在她颈边轻轻吻了起来。 玄梦昔明白他的意思,顿时面上红云飞起,变得粉扑扑的。却不愿这般轻易地遂了他的意,扒住他紧环在她腰肢上的双手,一边忸怩地挣扎着,一边娇声地说道:“雪飘飘都说这小妖精都已经与你日夜相伴足有四万八千年,你说你没碰过她,鬼才信呢!” 玄梦昔在元魂修复后却未完全苏醒之时,曾隐约听见雪飘飘说起钦伏宸守着她这身体在这水月洞天中已有四万八千年,虽说没有元魂,但这身体却是活生生的。听到钦伏宸说没试过碰她,她其实并非不信,只是心中有些惊诧而已。 玄梦昔不晓得,有些男人可以将就,可她的这个男人却从不将就。纵然是和她生的一模一样,甚至那每一寸肌肤所散发的气味都与她无异,可缺少了元魂的她,终究不是他的小昔。 如今眼前这个,会说会笑会同他耍脾气使性子的女子,才是他的小昔,才是他钦伏宸真正想要的女人。 “可你偏偏信了,不是么?”钦伏宸的声音变得有些狂热,落在玄梦昔锁骨边的吻也变得滚烫起来。 四万八千年了,他差点被掏空,差点疯狂,差点死去,日日只觉生无可恋。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还是盼来了花开,看到了结果,等来了这般美好的她。 或许过往那些漫长岁月的磨砺,正是为了让他们的爱能这般璀璨而甜蜜的绽放,如那九天的夜空中燃起的烟火,美丽而绚烂。 一切的苦楚,都是为了品尝这一份甜蜜。 一切的磨难,都是美好未来的伏笔。 一切的等待,都将是值得。 他紧紧拥着她,用力地吻着她,最后动作却变得温柔,变得小心翼翼。 她在他的怀中变暖,在他的吻中融化,最后不再挣扎,沉醉在他的浓浓的爱里。 内心与身体深处的那一份渴望都被点燃,如燎原的火,一发不可收拾。与这四万八千年来别离的痛楚以及延绵的思念纠缠在一起,疯狂地爆发。 他努力地想给将一切最好的给她,他的情他的爱他的身他的心。他所有的一切,只会给一个女人,那便是眼前这个在他眼里他的心里最美好的女子。 如今这个小妖精在他的身下,一边娇喘着,一边意乱情迷地对他说道:“伏宸,我要你!” 第二百一十五章 情意浓浓 难舍难分 青虬仙山飞雪漫漫,水月洞天情意浓浓。 竹林之中悄然无声,竹楼之内喘息连连。 钦伏宸说她是个折磨人的小妖精,其实并不尽然,她如今还是个缠人的小妖精。自打玄梦昔醒来后的这接连几日,她与钦伏宸竟然都未迈出过那小竹楼一步。 无度的欢愉终是让她这个小妖之体有些精疲力尽了,可即便疲软地睡着,也不愿和他分开。她就那般枕着他结实的手臂,脸紧紧贴在他满是疤痕的胸膛上。 见她疲累的样子,钦伏宸小心翼翼地轻轻挪了挪身子,想换个姿势让她睡得舒服一点。不料稍稍一动,她便立刻醒了。如今他还在她的身体里头,他的举动自然都是令她极度敏感的。 “不要,不要动。我喜欢你留在里面,不要出来。”玄梦昔的声音很轻,透着些疲惫,却又带着满足与依恋。她抬起头去轻轻吻了吻钦伏宸的下巴:“让我就这样睡会儿。”说着,慢慢闭上眼睛满面幸福地又睡了过去。 钦伏宸晓得她如今这个并不强健的身体,其实是再经不起无休无止地折腾了。只是这般由着她让自己停留在她的身体里头,对他而言却是一种无言的折磨。虽是被她的温柔和美好紧紧地包围着,可钦伏宸却不敢再动分毫,就这样静静地拥着这个每一寸肌肤都在向他散发着媚惑的可人儿,并努力克制着自己。 呵,就权当是种修行了。 她睡了片刻,忽然身体一怔,睁开那妩媚漆黑的眸子,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接着眼中泛出笑意。 “我睡醒了,你不必强忍着。”玄梦昔笑着说道,接着轻轻扭动了下她那柔软的腰肢,似在鼓励着他。 见钦伏宸眼中有些犹豫,她再次圈起了他的脖子,仰头主动吻起了他来。 “伏宸,我可以的。”她一边吻着他,一边安抚着他的顾虑:“我要你尽情地爱我,好么?” 钦伏宸在她的鼓励和撩动下,终是将所有顾虑都抛却在脑后。他的确想要她,的确是爱她爱到发狂,他也的确是无法在继续忍下去了。 玄梦昔心满意足地笑着,面上洋溢着无言的幸福。仿佛再次上到那最美妙的云端,一阵强过一阵的热浪伴随着身体内的悸动,令她止不住的尖叫,止不住地颤抖,止不住地想要与他更贴近一些。 “伏宸,伏宸,伏宸……”她不受自控地从心底深处呼喊着她心爱的男人。 这一声声的呼喊让贸然出现在竹楼外的雪兰面上臊得慌,而一旁的钦伏桓虽是被面具遮去了半张脸,可露在外头的那半张脸上却也是尴尬的得紧。 这过去了好几日,在水镜湖湖心岛等候着玄梦昔苏醒的钦伏桓与雪兰二人,却一直未收到水月洞天传来的消息,故而心中担心得很,不知玄梦昔如今状况究竟如何了。今日风雪终于停了,雪兰执意要来水月洞天瞧瞧究竟,钦伏桓拗不过她,只好陪同而来,不想这二人却撞上了这般尴尬之事。 迅速退到不远处的竹林之中,雪兰红着脸瞟了眼身边的钦伏桓,尴尬地开口道:“呃,看来昔昔应该已经没事了,只是我们来得似乎不是时候……他们,应该没发现咱们吧?” 钦伏桓沉默着,并不去与雪兰搭话。与雪兰不同,他如今心中有的不仅是尴尬,还有些不能言说的失落。玄梦昔的那一声声喘息与轻叹,如密集的小刺一根根地扎在了他的心上。他虽是早已经晓得,她就是当初曲云峰上的“雪飘飘”,是他三哥钦伏宸的女人,但是如今这般撞见她与钦伏宸亲热,钦伏桓的心中却不免有些难受。而他的这份难过,却注定只能深埋心底,藏在那不见天日的角落之中。 她已经回归,已是大家都熟识的那个玄梦昔,再也不会是钦伏桓心中曾日夜期盼着相见的那个拥有冰蓝色双眸的无梦公主了。 或许一切本就是钦伏桓的一场痴妄一场美梦而已,如今他觉得自己的这场荒诞的梦也是时候该悄然结束了。 雪兰见钦伏桓不说话,晓得一是因为尴尬,二来她也曾瞧出过钦伏桓心底对玄梦昔的一些别样的情愫,只是此时此刻,他既然选择了沉默掩埋,她又怎好再提起和揭开他心上的伤疤呢? 佯装毫不知情,雪兰讪讪地笑着继续说道:“八爷,我们是一直在这里候着,还是回湖心岛别院去,等他们主动联系咱们?” 钦伏桓知道和雪兰杵在这竹林之中候着也不是办法,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情深意浓,分离了将近五万年方才重聚,哪晓得他们会什么时候意尽了才出那竹楼?而且在竹林中遥望着那竹楼,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如今那二人在里头欢愉的情形,这般下去乃是自找没趣和徒增伤感。 想到此处,沉默许久的钦伏桓终于开口同雪兰说道:“还是先回湖心岛别院静候消息吧,想来他们到时候会去寻咱们的。” 见钦伏桓终于开口,雪兰心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至少事情没有那般糟糕,钦伏桓虽是失落但却理智尚存,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之事。雪兰点了点头,她在此事上的想法与钦伏桓一致,在这竹林之中候着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她的意思也是先回湖心岛别院中去。 今日到此撞见这一幕,雪兰虽说有些尴尬,但她对此事的态度却与钦伏桓截然不同。她心中视钦伏宸和玄梦昔为自己的双亲,如今见二人亲密和乐,她心中自是欢喜不已。她一直盼着他们二人重聚,盼着他们一家如在灵蝶谷中那般团圆,而今她心底的期盼终于是实现了。 竹楼之内,这一场欢好之后,玄梦昔终是敌不过身体的疲累,在钦伏宸的怀中再次睡了过去。待她睡沉,钦伏宸悄然起身披衣出到了屋外。方才钦伏桓与雪兰靠近竹楼之时,他在屋内其实早已察觉,这才想到,这几日心里眼里全都是玄梦昔,还真把他们二人忘在了湖心岛别院了。 钦伏桓与雪兰刚准备折返水镜湖湖心岛别院,忽然一阵风起,竹林之中的竹枝轻摇,竹叶沙沙作响。一道蓝光闪过,钦伏宸的身影出现在了竹林之中。 “爹爹?!”雪兰见到忽然出现的钦伏宸不禁有些惊讶,然轻唤了一声之后,她的面上忽然一阵绯红。 钦伏宸领口之处隐隐现出斑斓的紫红,那是欢愉之际意乱情迷的玄梦昔留下的吻痕。雪兰虽是嫁给了墨魁,却仍旧是个未经事的姑娘家,见到钦伏宸颈上的吻痕,她自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目光却又不自觉地落在钦伏宸的领口边缘偷望。 钦伏宸略带些尴尬地将领口的衣衫拢了拢,转而对旁边的钦伏桓说道:“来了多久了?” “刚来。”钦伏桓尽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轻松,他知道自己本不该对玄梦昔起那些心思,而他也从未想过会对自己三哥的女人动心。这本是一场阴差阳错,那么便让这些烂在自己的心里吧,可不能因此而让他们兄弟之间产生出什么嫌隙。 可瞥见钦伏宸颈上紫红的吻痕,钦伏桓的脑中却不自控地闪现出玄梦昔吻着钦伏宸的画面,他的心底有些隐隐地痛楚,表面上却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起伏,貌似平静却又带着些尴尬的表情接着说道:“我们在湖心岛别院一直没有等到三哥的消息,雪兰很是担心小昔会有什么意外,刚好今日风雪也停了,于是就立马奔过来瞧瞧。不想竟惊扰到了三哥……” 钦伏宸扶了扶钦伏桓的肩膀说道:“是我的疏忽,小昔醒了应及时派狴犴去湖心岛别院通知你们的,让你们担心了。你不会怪三哥吧?” “三哥哪里的话,小昔能平安无恙,我们都为三哥高兴。你们二人分别了将近五万年,如今终得相聚,自然是有不少的话要互诉,我们本就不该在此时来烦扰的。是伏桓欠考虑并莽撞了。”钦伏桓的话开始客套起来,显然他只不过是想要掩饰住自己心底的那份慌张。他其实是害怕的,害怕自己的心思会被钦伏宸看穿。 客套完后,钦伏桓转而问道:“小昔如今已是苏醒,三哥日后是何打算?继续待在青虬还是带小昔回天龙?” “如今小昔方才苏醒,身体还有些弱。待在青虬修养上一阵,我打算渡一部分修为给她。她如今魔魂很弱,又是小妖之体,或许我的修为入到她的体内之后能洗涤并淡化她元魂中的魔性,并助她的妖体提升,到时候能转而修成仙体也未可知。如能顺利达成此事,届时我想带她回紫微宫面见父尊母后,请求他们赐婚。”钦伏宸将心中的盘算同钦伏桓说道。 钦伏桓听到钦伏宸的计划,很是肯定地点了点头。他知道三哥一定会好好地珍惜和爱护她,他从未为此担心过。虽然他自己与玄梦昔今生有缘无份,但他却希望她幸福,也希望三哥能幸福。 竹林边上,一个白衣身影不知何时出现,缓缓向竹林中的三人走来。在这水月洞天之内,自然不是会有别的什么人,正是那雪飘飘。 雪飘飘冷着脸对钦伏宸说道:“如今玄梦昔已醒,你们还打算继续赖在我这水月洞天不走么?” 第二百一十六章 洞主逐客 青虬缘尽 雪飘飘并不打算同钦伏宸他们讲情面,虽说与钦伏宸已相识了近十万年,但前头的五万年她对钦伏宸只有恨意。终是有个人开解并让她学着不去恨了,或者说让她无暇去记恨了,可万恶的大战又毁了一切。 她与钦伏宸的恩怨两清乃是在大战魔族火烧凌霄宫之后。重伤并流落在青虬的她得钦伏宸相救苟活于世,至此以后,她也不再提及幼时与钦伏宸结下的旧怨,也没同钦伏宸说过一个谢字。她觉得她自己已是与钦伏宸互不相欠了。 可钦伏宸能救她的命却救不了她如死灰般的心。那场血战之后,她便性情大变,变得冷血而孤僻,孤身一人隐在青虬水月洞天之中。她的生命陡然失了色彩,故而她也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 她给钦伏宸的期限便是冬雪消融,待青虬万物复苏之际,钦伏宸必须带玄梦昔离开水月洞天。 她说,他素来喜欢清净,你们这般情浓意暖会扰了他清修的。 雪飘飘口中反复提到的那个他,乃是真正的水月洞天之主青虬君裕偃,这位叱诧风云的天龙战神,早在四万多年前的上古大战时战死,唯一留下的便是如今雪飘飘手上带着他一丝气息的白玉扳指。 雪飘飘一边说着,一边转动着手中的那枚白玉扳指,这些年来这已成为了她的一个习惯性动作。 雪飘飘同钦伏宸说完这些,又慵懒地走向了竹林之外,身形凭空没入了一片迷蒙的白雾之中。 当年青虬君裕偃在这水月洞天中的住处显然不仅仅是那一座小竹楼而已,堂堂的天龙战神即便爱好清雅却也不至于蜗居至此。裕偃真正的居所乃是飘渺不知所处的水月宫,据说随着那温潭蒸腾的水雾四处飘隐,如同那水中之月那般虚无神秘。 那水月宫钦伏宸曾于当年昏迷之时待过一段时日,迷糊地晓得这么个地方,却并未什么太多的印象。 裕偃故去之后,如今晓得水月宫所在的唯有当年伴在他身边的雪飘飘一人了。这些年雪飘飘便是隐在水月洞天中的水月宫之内,并以水月洞天的主人自居。与同在水月洞天小竹楼里的钦伏宸几乎毫无交集。 只是二人在水月洞天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不想此时她居然对钦伏宸下起了逐客令。钦伏宸对于雪飘飘忽然来的这么一下有些意外,但他心中也正打算待冬雪消融之际带玄梦昔到水月洞天之外去走一走,于是也不计较雪飘飘此举了。而且这几日他与玄梦昔毫无顾忌的欢愉,或许是有些扰了这沉寂万年的水月洞天,看来日后在这方面是的要多加注意些。好歹办事的时候记得设个结界,不要惊扰到了他人才是。 雪飘飘凭空消失,钦伏桓与雪兰有些惊讶,而钦伏宸却已司空见惯了。 “这个雪飘飘,气焰好嚣张,就这般不由分说地撵人啊!若不是她救过昔昔,我真想同她分辩几句。水月洞天之主早已不在,如今爹爹和她都是寄居在人家的地方,凭什么她便以主人的姿态自居!”雪兰对雪飘飘冷不丁所下的逐客令有些不岔。 钦伏宸摆了摆手阻止雪兰继续说下去,接着对她说道:“飘飘如今确是水月洞天之主,小兰你无须多言。”说着又转而对钦伏桓说道:“都别在这里站着了,进去说话吧。” 领着钦伏桓与雪兰二人入了竹楼,三人在楼下的堂屋内围坐而下。见矮几上有茶具,雪兰便主动为二人煮了热茶。 两兄弟举杯对饮,而此刻钦伏桓想饮的却并非是茶,而是一杯能麻痹神经的烈酒。可自打魔焰焚身之后,他便再也碰不得酒了。 “三哥一直没好好谢过你,那日若不是你及时将小昔送过来,她恐怕元魂已散。你如今饮不得酒,三哥今日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算是替小昔感谢八弟的出手相救。”钦伏宸端起手中的热茶对钦伏桓说道。 钦伏宸这般郑重反倒让钦伏桓有些不好意思,也将茶杯端起慌忙道:“三哥言重了!小昔曾对伏桓有救命之恩,而伏桓所做的不过是尽一份心力而已,连还报她的恩情都算不上。即便伏桓与小昔没有这份渊源,单凭曲云峰上的旧日情分,这也都是伏桓应该做的。” 钦伏桓说着,看了看旁边的雪兰,接着对钦伏宸说道:“其实这次多亏了雪兰,若不是她冒险去玉宇宫寻我,我也帮不上这个忙。” 听钦伏桓这么说,钦伏宸抬头看了看旁边斟茶的雪兰,却并未同雪兰多说什么客气话,而是接着问向钦伏桓:“八弟打算何时回天龙?” “如今小昔没事,我也便放心了,打算今日就回天龙了。那日离开玉宇宫时走得急,也没来得及交代一句,估计我宫里头的小的们都乱做一团了。”钦伏桓说着,将手中茶杯朝钦伏宸微微示意,接着轻轻啜了一口。 听钦伏桓说打算今日便走,钦伏宸望了眼雪兰,转而同钦伏桓说道:“伏桓,你玉宇宫中可方便暂留小兰?” 雪兰听到钦伏宸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同钦伏桓回天龙,不禁着急地插话道:“爹爹,小蓝要留在你和昔昔身边,哪里都不去。” 这当事人都不愿意走,钦伏桓自然也不好回答钦伏宸的问话,只是在一旁望着钦伏宸,看他如何安抚不淡定的雪兰了。 “小兰,方才你也瞧见了,雪飘飘已是下了逐客令,此处我和小昔也是待不了多久了。”钦伏宸同雪兰解释着。 “可如今离冬雪消融不还有些时日么?你和昔昔又不是今日便要搬离此处,怎就这般着急撵我走?”雪兰着实不想同他们分开,话中的意思也很是明显,就差直言自己绝不会坏他们二人的好事了。 钦伏宸倒还真不是因为怕雪兰在此搅扰到他和玄梦昔亲热,而是真心在为雪兰考虑。她若能顺利入到钦伏桓的玉宇宫中,日后不说神界,至少在仙界便有了一个可以立足的身份,不再是一个处处惹人怀疑的不明孤女。 这点虽说身为神族太子的他也可以做到,但是他毕竟在曲云峰上保过她,再贸然直接带她回去很容易被人起疑,将她再次和魔族联系在一起。曲云峰上的事情钦伏宸再清楚不过,雪兰是无辜替玄梦昔受了过。他也晓得雪兰虽是这些年一直跟着玄梦昔在魔界之中,但她本身却并非魔族。 “你也晓得如今雪飘飘的脾气,她并不喜欢太多人留在此处的。我知你与小昔姐妹情深,你如今且先随伏桓去玉宇宫暂住,待我和小昔重寻了落脚之处,再将你接回来可好?”钦伏宸耐心地同雪兰解释着,除了年纪有些不太相称,如今他这模样瞧上去倒还真有几分慈父的样子。 雪兰虽是不情愿,但仔细想想钦伏宸的话也不无道理。雪飘飘冷着一张脸,在这水月洞天之内神出鬼没的,说不定忽然明日看她不顺眼了又冒出来将他们提前撵出去。她自己倒是没关系,只是若连累到玄梦昔就不好了。玄梦昔如今身子弱,外头冰天雪地的,她又怎能受的了? 见雪兰不再说话,似有妥协的意思,钦伏桓于是在旁开口道:“那就先如三哥所言在我宫里头委屈一段时日吧,回头三哥安顿好了自会接你回去同小昔相聚。”接着又对钦伏宸言道:“雪兰在我玉宇宫中绝对安全,三哥尽可安心。” 钦伏宸点头道:“小兰在你那里,我和小昔自然都是放心的。” “小蓝要去何处?” 三人正说着,玄梦昔的声音忽然从门外飘了进来。 “何时醒的?怎么不多睡会儿?”钦伏宸上前去牵起了她的手,声音温柔中带着满满的疼溺。 “刚醒,没见着你所以下来看看。”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轻垂,似乎是一刻都离不得钦伏宸的模样。接着又继续问向他:“你方才说小蓝要去何处?” “昔昔~!”雪兰见到玄梦昔的出现,原本黯然的情绪陡然变得振奋起来,立马放下手中的茶壶迎了上去。 把着玄梦昔的手臂,雪兰左右看看,见她除了面上有些微微泛着粉红之外,与从前那般并无二样,心中终是也放下心来。 不待钦伏宸答话,雪兰直接同玄梦昔说道:“不过是八爷相邀小蓝去他的玉宇仙宫作客呢,昔昔觉得可好?” “伏桓?” 听雪兰提及钦伏桓,玄梦昔于是朝雪兰身后望去,这才看清那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子竟是当年她救过的钦伏桓。 那日钦伏桓送她来水月洞天之时,她已然是意识模糊,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钦伏宸身边的。见到钦伏桓如今的模样,不由想到他当年在大战时受的伤,玄梦昔不禁有些心疼。 走到钦伏桓的跟前,玄梦昔感概地轻叹:“好久不见,伏桓。曲云峰一别已是将近五万余年了吧。” 钦伏桓轻轻地摇着头,却有意地避免着直视玄梦昔的眼睛:“不,应是天龙一别两万八千年才对。” 玄梦昔微微一愣,转而轻笑:“你都晓得了。” “是,多谢三嫂当年相救。”钦伏桓点头说着。 玄梦昔被钦伏桓这般叫得面上一热,若从前在曲云峰上,她早就对钦伏桓大打出手了。奈何如今,她不再是曲云峰上嚣张跋扈的“雪飘飘”,而他也不再是天曲神山中口无遮拦的钦伏桓。 原来,彼此竟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失去了那份可以互相嬉闹的纯真。 而钦伏桓对玄梦昔唤出的这一声“三嫂”,其实是在刻意地与她保持着距离,同时也是在告诫着自己: 钦伏桓,她是你三哥的女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血溅洞天 狴豻受冤 雪兰与钦伏桓走后,水月洞天便只余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或许这么描述并不准确,雪飘飘其实也是一直在水月洞天之内的,但是她身处那虚无飘渺的水月宫中,从不轻易露面,故而基本可以将她忽略。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温存相伴的日子过得飞快,时光就在那些洋溢着的幸福与甜蜜中飞逝。 青虬已入隆冬,大雪封山寒意浓重,不仅是人迹罕至,连鸟兽都已绝迹。可水月洞天之内却是暖如春日,不少没有冬眠习性的灵兽,以往此时都会选择来到此处过冬,今年也自然是不例外。 因忌讳狴豻的关系,灵兽们平时白日都不敢随意活动,只待夜深人静的时候,方才偷跑出来觅食。这些躲入水月洞天的灵兽,多半是素食的小型灵兽,平日以采食灵草灵木为生,极少有凶猛的肉食巨兽。因青虬君裕偃在世之时素爱清净,不容许肉食灵兽在水月洞天捕猎厮杀。如今裕偃虽已不在,但灵兽们也形成了习惯,但凡是肉食的灵兽,都不会踏入这水月洞天半步。 然近日水月洞天之内却发生了怪事,那片沉寂安宁的竹林之内,竟然频频出现血迹与灵兽的尸体,这不禁让在此地生活了四万八千年的钦伏宸也很是惊奇。 多日不见的雪飘飘也因此事而出了水月宫,现身在竹楼之外。钦伏宸自是晓得她是为那些灵兽被杀之事而来,正打算同她细细商议,哪知道雪飘飘却不由分说地将这事情怪到了钦伏宸的坐骑狴豻的身上。 虽说狴豻是肉食灵兽,的确凶猛异常。但自从被钦伏宸收归坐下之后,便随他一并修行,如今狴豻早已是修成了仙体,根本无需去靠捕食那些小灵兽为食。即便是狴豻忽然有了兴致要抓几只小灵兽来改改胃口,那些小东西根本都不够狴豻来塞牙缝,又怎会还有尸体留下? 再者那些小灵兽本是极度惧怕狴豻的,从来未与狴豻起过什么冲突,故而也不存在是狴豻为了要立威或者泄愤而残杀那些个小灵兽。而且狴豻跟随钦伏宸在这水月洞天中已有四万八千年,若那些小灵兽们惹恼了狴豻,狴豻要动手教训它们也不会等到此时。 然而钦伏宸这么看,雪飘飘却并不会这么想。今日雪飘飘特地找上钦伏宸,显然是认定了此事的罪魁祸首便是狴豻。因为整个水月洞天之中,就只有狴豻一个大型灵兽。 雪飘飘冷着脸厉声对钦伏宸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替你那畜生辩解,这水月洞天之中就只有它一个吃肉的,你说除了它还能是谁?” “呃,其实狴豻现在已修成仙体,根本无需进食……”钦伏宸虽知雪飘飘会固执己见,但还是不忍自己的坐骑受此委屈,于是忍不住继续为狴豻申辩着。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爱好和习性又是另外一回事。那畜生从前就是靠猎食来过活的,你让一个猛兽改了吃肉的本性,这岂不是可笑么?”钦伏宸的话雪飘飘听不进去丝毫,直接将他的话给截断了去。 竹楼之上的玄梦昔倚身在阑干上,望着楼下神情冷漠言谈举止皆是陌生的雪飘飘,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那个活泼跋扈的灵啸公主,竟是变成如今这幅冷若冰霜盛气凌人模样了。 虽是知道当日是雪飘飘救了她,可钦伏宸却让玄梦昔尽量避免与雪飘飘相见。她自然是晓得钦伏宸的意思,大战她父亲烧了凌霄宫,并屠了整个灵啸,雪飘飘心中对她父亲的恨意可想而知。虽说这些都并非自己所为,但毕竟身为雪飘飘仇人的女儿,想来即便相见也是尴尬的,倒不如如钦伏宸所言不见的好。 雪飘飘斩钉截铁地对钦伏宸说道:“你也不必再替那畜生说好话了,这水月洞天向来清静,他定下的规矩从未被破过。你那畜生让这清白之地染上了血污,就休怪我容不得它了!” 狴豻在钦伏宸的脚边很是气愤,鼻孔里不住地噗着粗气表示着不满。它虽是灵兽出生,但是生来便是灵力惊人勇猛非凡,向来骄傲自负,这么多年来也就甘心屈居于钦伏宸之下而已,哪里能受得了这般的冤枉和委屈。 见狴豻的情绪很是激动,钦伏宸伸手过去抚摸着它背上的皮毛一边安抚着它,一边同雪飘飘说道:“我相信此事绝非狴豻所为,你且给我些时日,我定然将此事调查清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雪飘飘冷笑道:“钦伏宸你当我是黄毛小儿么?这畜生乃是你的坐骑,你自然是一心护着它的。你去查?呵,结果定然是与这畜生无关了。那还用得着多此一举么?” “那你想要如何?”钦伏宸无奈道。如今雪飘飘认定了那些灵兽便是狴豻所害,他再多说也是无益。雪飘飘既是不同意自己的提议,那么他只能见招拆招,且看她打算如何了。但是他是绝对不会容许雪飘飘因此而伤害狴豻的。 其实,若雪飘飘真与狴豻动起手来,在她不使用洪荒宝物极乐弓的前提之下,以她那半吊子的修为还真不一定是狴豻的对手。到时候上当的还是雪飘飘自己。 雪飘飘见狴豻两个鼻孔噗着湿乎乎的粗气,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直盯着自己,不禁很是厌弃。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你这畜生虽是犯了事,本该要好好受下教训的。可他是不许在这水月洞天内捕杀灵兽的,我也不能违背他的意愿,不然他晓得了定会怪我。” 雪飘飘说着,手又开始不自觉地玩弄起了手中那白玉扳指,让人感觉好像裕偃残留在扳指上的那一丝气息能感知到她的一举一动似的。 一边缓缓转动着那白玉扳指,雪飘飘一边继续说道:“别的什么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让这畜生认个错,将那些血污清理干净后即刻离开水月洞天,并且从此以后不能再踏入青虬半步。此事我也就不再计较,就这般算了吧。” 狴豻听到雪飘飘这话,方才被钦伏宸安抚下去的愤怒陡然又腾了起来,双眼瞪得圆乎乎的,一双眸子烧的火红,身子微微向上拱起,前爪伏在地上,这明显是要准备随时攻击雪飘飘的姿势。 “怎么,你这畜生犯了事还敢同我凶?”雪飘飘见狴豻那样子,顿时也不悦了,冷冷的目光直射向那狴豻。 “狴豻!不得同灵啸帝君无礼!”钦伏宸一手按住狴豻,接着对雪飘飘说道:“狴豻今日便会离开水月洞天,剩下清理之事交给我处理。只是这认错,它本无错,你这岂不是强人所难?” 其实雪飘飘也本没指望一只灵兽同自己认什么错,她的目的也不过是让它离开水月洞天,避免日后再惹麻烦让此处不得宁静而已。见钦伏宸同意将狴豻遣走,雪飘飘也不愿多费唇舌,淡淡地说道:“是不是它的错,它走了不就晓得了。若它走后此处安宁了,到时候看你有何脸面帮它说话!” 雪飘飘说着,转身走向竹林之中,不多久便没了人影。想来应是回到水月宫中去了。 钦伏宸蹲下身来,手抚上狴豻的头,轻声道:“狴豻,你委屈一下,先回天龙寻伏桓。放心,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定然不会让你蒙受冤屈的。” 狴豻听到钦伏宸这般说,懂事地点了点头,顺从地往水月洞天之外而去了。 见雪飘飘和狴豻都已离开,在竹楼之上旁听了许久的玄梦昔从上面走下了来,慢慢行到钦伏宸身边,望着那随着微风摇曳的竹林叹道:“她的变化着实是太大了。” 钦伏宸知道玄梦昔说的是雪飘飘,于是微微点头道:“是啊,这些年她确实是挺不容易的。经历那般的变故,任凭谁也无法保持从前那颗明朗清澈的心了。” 玄梦昔紧挨着钦伏宸,头轻轻往他肩上靠了靠,继续叹道:“伏宸,我挺怀念从前的雪飘飘。只是,我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我觉得你还是跟从前一样。”钦伏宸侧身望着玄梦昔说道:“还是从前我认识的那个小昔。” 玄梦昔忽然有些黯然,垂目道:“伏宸,其实我也变了。” “呵,是的。我忘了你如今魔性已减了大半,不再是那个折磨人的魔女,而是变成了一个勾人又难缠的小妖精了!”钦伏宸伸出手指圈起她的下巴调笑着,接着忽然又肃穆地端望着她的眼睛说道:“但是,你的性子未变,你眼里心里的东西都未变。所以,你与雪飘飘是不一样的。” 钦伏宸说着,拉起她的手,继续说道:“走,陪我去前面瞧瞧去。” “要去做什么?”玄梦昔有些不解。 “去看看竹林中那些灵兽忽然被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答应过狴豻要查明真相还它一个清白的。”钦伏宸说着,拉着玄梦昔便要往那竹林的方向走,却发现玄梦昔迟疑地停在原地。 “怎么,莫非你也怀疑狴豻?”钦伏宸见玄梦昔似乎并不想随他前去竹林之中调查那些灵兽被害的因由,于是下意识觉得玄梦昔同雪飘飘一样,认为此事便是狴豻所为。 “不,我相信狴豻是无辜的。”玄梦昔摇头道,“只是我最近有些怕见那些血污之物,一见着那些我就觉得头晕恶心。” 抬起头望着钦伏宸,玄梦昔嗲着声音同他撒着娇说道:“嗯,相公,人家能不去么?” 第二百一十八章 吸血小妖 月夜惊魂 钦伏宸见玄梦昔如此说,便不再强求她同往,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柔声对她说道:“既是如此,你便回屋好好歇着吧。我且过去瞧个究竟,看能否寻得一些蛛丝马迹。” “嗯,那你快去快回,我等着你呢。”玄梦昔低头说着,并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看她抿着嘴的模样,钦伏宸不禁以为她对自己有些恋恋不舍,于是低头蓦然朝她唇上一吻,接着黠笑道:“怎么,就这般着急?” “什么?”玄梦昔愣了一刻,这才意识到钦伏宸竟是在笑话她。显然他曲解了她话中的意思。她顿时面上一红,啐道:“还堂堂太子爷呢,就你没个正经!” “那你且说说,你等我回来作甚?”钦伏宸眼底带着笑意,玄梦昔这又羞又恼的模样,他心中甚是喜欢,故而忍不住继续逗弄着她。 扬起那粉拳在钦伏宸胸口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玄梦昔带着些恼意说道:“赶紧去办正事吧!”说着不再理会面上堆满坏笑的钦伏宸,转身就往竹楼里头走去。 可玄梦昔越是这般急着撵他走,给人的感觉越是欲拒还迎,钦伏宸原本是同她玩闹,哪晓得这一闹他还果真来了兴致。几步追上那玄梦昔,不由分说地拦腰就将她抱了起来。 玄梦昔被钦伏宸这忽然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娇羞地惊呼:“钦伏宸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你不用去竹林啦!” 却见钦伏宸黠笑着说道:“去啊,先办完屋里的正事再去办外头的事也不迟。呵,满足你这个小妖精才是头等大事呢!” 钦伏宸说着任由玄梦昔在怀中拳打脚踢,直接抱着她跨步入到了那屋中。头也不曾回一下,只是轻轻一个挥手,那房门便闭了起来。 屋内传出玄梦昔又羞又恼的娇斥之声:“钦伏宸,谁要你满足了,明明是你……” “好,就是我,我就是想要你这小妖精,可以么?”钦伏宸的声音开始有些发烫,一个透明的结界迅速地从他手中飞出,并从那屋中无声地延展开,接着将整座竹楼笼了进去。瞬间,屋内热烈的缠绵与急促的喘息外头却是再也听不见分毫。 温潭畔氤氲的水雾缭绕,竹楼之上软塌轻摇,水月洞天四处寂静无声,唯有那清风拂过竹林,扰得那竹叶沙沙作响。 那青翠的竹林之间,四处遍染着血迹,萦绕林中潮湿温热的雾气里头透出丝丝腐朽的气味。 那是死亡的气息。 数以百计的灵兽尸体被堆积在竹林深处的一处凹坑之内,上头用带叶的竹枝掩盖着。每只灵兽的颈项上都有着一处血窟窿,似乎是被咬穿了颈部之后失血而亡。 这显然不是狴豻所为,它从前未跟随钦伏宸之时,虽是性情暴躁,可却是个吃肉不吐骨头的角色。若它要猎杀这些小灵兽,断然不会还留下这么多的尸体,更不会多此一举地将这些灵兽的尸体都集中拖入此坑之中,还用竹枝掩盖起来。 暮色时分,钦伏宸终是现身在了竹林之中,望着眼前的一切不禁皱起了眉来。 但凡凶猛的大型灵兽,是绝然不敢踏入这水月洞天半步的,而且灵兽捕猎后一般都是剩下一些残肢碎骨,断不会有这般完整的尸体留下。证明这并非灵兽之间互相厮杀,而是这水月洞天之中入来了别的什么以吸血为生的活物。 在六界之中,以吸食鲜血为生的首当其冲便是冥界中的鬼蝠族,其次便是妖界的血妖族。魔族之中虽说也有不少嗜血之徒,但却并不吸食灵畜之血,而是偏好同族或者仙神之血。而且魔族吸食鲜血的目的乃是从中获取对方的灵力与修为来助自己能力提升。 由此可以判定混入水月洞天的这个为乱之人并非魔族。而且上古大战之后,二族以黑水为界,并约定永不相犯。这青虬水月洞天乃是与灵啸神界近在咫尺,故而断然不会有魔族踏入此处。 那么混入水月洞天的究竟是鬼蝠还是血妖呢,此时钦伏宸还不好妄下断论。 钦伏宸往前探了探身子,继续近距离地查看那些灵兽的伤口。这些灵兽乃是直接被残暴地撕咬开颈部的皮肉,然后再进一步被吸干全身的鲜血,故而瞧上去每具灵兽的尸身都显得苍白而又干瘪。 鬼蝠吸血乃是用尖牙刺穿猎物的颈部然后再吸食猎物的鲜血,而血妖则是用锋利的指甲划破猎物的喉管后吸血,照理说这二者都不会留下这般大的创伤。而且这二者吸血都是极其干净利落的,断不会弄得这竹林四处皆是血污。 不是魔族,不是鬼蝠,亦并非血妖,那还能是什么? 钦伏宸眉头紧蹙,心中的疑团越发地聚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银盘般的圆月慢慢爬上了夜空。抬头看看天空那皎白的圆月,钦伏宸这才想到今夜乃是十五。难怪之前他准备要来竹林查看之时,玄梦昔低着头嘱咐他快去快回,她可是最惧怕十五之夜的。呵,当时倒还真是会错她的意了。 眼下这疑团一时半会儿也解不开,钦伏宸决定还是先回去陪玄梦昔,明日再做打算了。 下午折腾了一番,出门前玄梦昔直言乏的很,窝在榻上睡着未起身。钦伏宸从竹林回到屋内,见夜明珠并未亮起,想来玄梦昔应是还继续睡着。 昏暗的月光之下,圆榻之上的云被隆起,黑暗中四处静谧无声。 钦伏宸轻轻行至圆榻旁和衣卧下,拉起云被的一角,往前拢了拢身子靠近被中的玄梦昔,却发现她的喘息声甚是粗重。 “醒了么?”钦伏宸觉察到她的异常,想着她大约是又被噩梦缠身了,故而关切地开口问道。 玄梦昔并未出声,身体微微发抖,显得很是紧张。钦伏宸于是张开双臂,如平日那般将她搂入怀中,不料她却有些抗拒,急声道:“快走开!不要碰我!” “小昔,怎么了?”钦伏宸有些不解,傍晚他出门之时二人气氛都很是融洽的,怎么这回来之后她竟是态度大转?莫非怪他不该今日出去,还是嫌他此刻回来得有些迟了? “是我疏忽了,忘了今日乃是十五,应该在你身边陪着的。”钦伏宸一边赔着罪,一边挪了挪身子,往玄梦昔身边又靠了靠问道:“可是又做噩梦了?” 玄梦昔一个翻身,飞快地从云被中钻了出来,退到那黑暗的角落之中瑟瑟发抖并带着哭腔喊道:“说了让你别过来,你不要再靠近我!” 钦伏宸很是紧张地从榻上翻起身来,却触到方才玄梦昔躺的那处竟是湿乎乎的。他第一反应觉得是黏腻的汗液,可那腥气冲入鼻中他方才意识到触到的竟是鲜血。 他顿时心中一紧,挥手间屋内的夜明珠尽数亮起,将原本漆黑的屋内照亮。玄梦昔正埋头缩在角落之中,竟满身都是血迹。钦伏宸脑中一懵,下意识地觉得应是那竹林之中攻击灵兽的活物入到竹楼之中伤到了玄梦昔。 “小昔!”钦伏宸心疼地唤了一声,紧张地上前查看她身上的伤势,却发现她浑身上下并无伤痕,只是一个劲地发抖。钦伏宸不知何故,但可以确定的是她应是受了惊吓,只好先将她紧紧抱住。 “没事了,小昔,没事了,我是伏宸。”一边说着,一边捧起她的脸,却发现她满面血污,那双漆黑的眸子中全是惊恐的神色。 “伏宸……”玄梦昔迟疑地盯着钦伏宸看了半刻,如同一只惊慌的小鹿扑腾一下缩在了钦伏宸的胸前,却并不说话,只是紧紧地咬住自己下唇,身体不住地发着抖。接着踮起脚尖伸出手臂圈住了他了脖子,并紧紧地搂着他。 钦伏宸手扶在她的腰上,却感觉玄梦昔的双臂将自己越圈越紧,而且紧贴着他的身体也是抖得越来越厉害。虽是知道她从前的十五之夜都会有些不太对劲,但今日她实在太过反常。虽说她平日在他身边是一副柔弱依人的模样,但钦伏宸晓得自小长在魔界之中又经历过上古大战与邪魔倒戈的嫡魔公主玄梦昔,又岂会是什么经不了事的胆小之辈?可究竟是什么让她如此害怕? “小昔……” 钦伏宸刚想开口,忽然觉得颈上一暖,玄梦昔柔软的唇瓣竟贴在了他的颈边。那滚烫的唇停留在他的颈上约莫片刻,玄梦昔忽然再次挣脱了钦伏宸的怀抱并转身背对着他,将头抵在那墙角粗重地喘息着。 “伏宸,求你!不要靠近我,离我远一点!我不想伤害到你!”玄梦昔意识非常清楚地唤着他的名字,并强烈地抗拒着他的怀抱。似乎她抗拒的,也并不单纯是他的怀抱而已,而是她喉间的不断窜起的干渴与烧灼。 此时钦伏宸心中的疑团顿时散开,却并未因玄梦昔这番话而后退半步,只是默默地立在她的身后,扶着她颤抖的双肩。 玄梦昔忽然如闪电般转身过来,猛地将钦伏宸往后一推,那力气竟是大的惊人,生生将毫无防备的钦伏宸推得后退几丈,仰面倒在了那软榻上。 银白的月光之下,玄梦昔飞身夺门而出,直往那竹林深处奔去。 “小昔……”钦伏宸望着她消失在月色中的身影,大声地呼喊着。 第二百一十九章 心如刀割 云开月明 钦伏宸紧随着玄梦昔往竹林之中追去,没跑多远,便听到竹林之中一声惊叫,接着雪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孽畜,看你还如何逃!” 雪飘飘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之中回荡着,显得分外的刺耳,如同一把犀利的尖刀划破了夜的宁静,也扎到了钦伏宸的心上。 一道半圆的弧形结界将方才奔入竹林中的玄梦昔锁住,强大的力量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的背上,将她扑倒在地不得动弹。 从小不学无术的雪飘飘本身显然没有这般强大的力量,她是动用了灵啸的洪荒宝物极乐弓! 玄梦昔奋力抬头望去,一张纯白的弯弓悬在竹林上方的夜空之中,让那皎白的圆月都暗淡下来。从弯弓上面投射出一弧形的半圆光晕,正狠狠地压制着她的身体。 对于自己如今这身子,她很是无奈。原本元魂回归并能与钦伏宸相聚乃是天大的喜事,奈何自上回月圆之后,她便时时觉得后喉中干渴难耐,无论饮下多少水都不得缓解。 前些日子与钦伏宸在竹林玩闹之时,尖细的竹枝意外划伤他的手指,她有些心疼地吮着他流血的伤口,一丝鲜血不经意被咽下,她却惊讶地发觉缠绕在喉中的烧灼之感略有缓解。不仅如此,她竟还渴望着更多的鲜血去滋润她干渴的咽喉。 一种莫名的恐惧顿时蔓上她的心头。从前她也会有嗜血的时候,但那都是在自己被魔性所控之时。而今她的意识明明是清醒着的,并没有被自己的魔性所控,却对鲜血有着极度的渴求。她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 如今有着清醒的意识,她知道自己不能伤害钦伏宸,只是这喉中难耐的干渴与烧灼让她倍受折磨。水月洞天之中只有她与钦伏宸二人朝夕相对,玄梦昔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在入夜后对那些出没在竹林中觅食的灵兽们下手了。 玄梦昔于是开始对钦伏宸谎称近来总是睡不安稳,入夜后便在屋内焚上了安神香。其实那香料中被她混入了些许迷香,她在榻上则屏息静候身边的钦伏宸在熏香的作用下渐渐入睡,待他毫无知觉后便起身独自前往竹林捕食灵兽之血。 她本不擅长吸食灵畜之血,可对鲜血的渴求却让她有些疯狂并急不可耐。每次吸血之时,她都是急切地将灵兽颈部的皮肉直接撕裂开去。然这种略带残暴的方式每次都会将周围弄得皆是血污,且自己浑身上下也会变得极为狼狈。 故而吸完血之后,她都会趁着夜色在温潭中将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污洗尽,然后再返回竹楼之中。 起初吸血之时她还想尽量地不伤及那些灵兽的性命,结果发现自己只要一开始沾上那些血液,就再也停不下来,直到将那些灵兽体内的血液吸干为止。 最开始一两只小灵兽的血便能满足她的需求,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对鲜血的需求量竟是越发的大了起来。随着日积月累,竹林中埋藏的灵兽尸体是越发多了起来,加之水月洞天之中暖湿的气候,让那些尸身都慢慢发出了难闻的气味。 当狴豻奔来同钦伏宸禀告此事之时,玄梦昔就在竹楼之上远远观望着。虽狴豻与钦伏宸乃是神识交流,但不知怎的,玄梦昔竟是隐隐地感觉到他们谈论的就是那些竹林中的灵兽尸体。果不其然,雪飘飘随后到来并印证了她的猜测,确实是那些被她掩藏的灵兽尸体被发现了。 今夜乃是十五,午时她就开始觉得喉中干渴得紧,待雪飘飘与狴豻走后,见钦伏宸要去竹林之中查探,她于是催促着他快去快回。因是她打算入夜之后去竹林捕食灵兽之血,怕是钦伏宸回来迟了那迷香作用须得一些时候,到时候他迟迟不能入睡,而她又不能及时抽身去竹林饮到鲜血,加之又是月圆之夜,若不受自控地伤害到他便是不好了。哪晓得她随意一句催促的话竟是撩起了钦伏宸的兴致,结果折腾到了傍晚时分他才出门去竹林查探。 钦伏宸走后,玄梦昔在竹楼内难受的紧,喉中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她晓得自己如今需要饮血,可钦伏宸如今又去了竹林未归,这该如何是好? 窝在榻上翻来覆去,终是忍不住起身打算出去冒险一试。想着尽量避开钦伏宸,先去竹林的边缘捕两只小灵兽来稍稍缓上一缓。不然这般强忍着的话,自己痛苦难耐不说,万一钦伏宸回来之后自己忍不住去伤了他怎么办? 摸黑去到竹林边缘静候了片刻,玄梦昔顺利捕到了一只灵鹿。急不可耐地将它的颈上的皮肉撕开,那汩汩流出的鲜血竟让她有些莫名的狂热。银白的月光之下,她额上腥红的印记妖冶邪魅,她觉得自己如今哪里是一个什么迷情小妖,简直就是个令人发颤的嗜血狂魔。 一只灵鹿的血只是让她的痛苦减轻了一分而已,根本无法完全满足她如今对鲜血的需求。然当她想继续捕猎之时,却发现钦伏宸竟然回来了! 玄梦昔心中一惊,飞快地绕到竹楼后方入到屋内,并迅速躲入了被中。待钦伏宸慢慢走入屋内,她才想到自己如今竟是满身的血污,方才太过匆忙根本来不及去清洗干净。 然钦伏宸却入到云被之后贴近了她,她不禁紧张得全身发抖。而且钦伏宸越是贴近,她喉中的烧灼之感越是强烈,心中忽然燃起了要去品尝他身上的鲜血的念头。 当钦伏宸想要去拥她入怀之时,她再也无法直视这样的自己,抗拒并逃开了去。 是的,她竟然想去咬开钦伏宸的脖子去吸食他的血,她脑中不停地蔓生出他的血是多么的香甜可口的幻想,可她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不能伤害他,也知道一旦沾上他的血,她便是再也停不下来。 可钦伏宸偏偏不走,偏偏要靠近她,玄梦昔没有办法,只能往外逃去。 奔出竹楼,逃向那竹林深处,她觉得自己有些癫狂,想要将遇到的每一只灵兽都撕碎,将这水月洞天的灵兽之血都饮尽。 将所有灵兽的血饮尽了,是不是就可以满足自己这身体内无休无止的渴求了?她不晓得,她更不晓得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这个身体她本是极爱的,她能快活地陪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边,做他最疼惜的小女人,可是为何幸福的时候总是那么的短暂?难道是上天觉得她太过幸福太过放肆,所以要让她承受这些莫名的痛苦和折磨?可上天莫不是忘记了,她这一点点平淡的幸福来的是多么的不容易! 如今被雪飘飘的极了弓如灵畜一般地压在地上,玄梦昔觉得有些不甘心,可面对从天而降的雪飘飘和匆匆奔来的钦伏宸,她又觉得有些羞耻。 这样如同嗜血狂魔一般污秽不堪的自己,他们会怎样看待? 雪飘飘说她是个孽畜,意思很明显,是觉得她的所为乃是如同一个畜生无异。 上百的灵兽尸身堆在眼前,这些皆是仙界有灵性的生物,若逢机缘都是可以修身成仙的。她就这般无端端地残害了数百的生灵,扰乱了这片清静了万年的竹林。 雪飘飘瞧着她的眼神是惊异的,显然这结果出乎了雪飘飘的意料。本以为极乐弓阵法捕获的是为害水月洞天的凶猛灵兽,不想如今被困在极乐弓下的竟是满身血污的玄梦昔! “是你!”雪飘飘很是意外,望了望缓缓走近的钦伏宸,她大声地冷笑起来:“呵呵呵,果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这才是无梦公主的真面目呵!钦伏宸,你都看到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昔……”昏暗的月色下钦伏宸背着光的面上表情并不分明,只是那双闪亮的眸子一直望着被极乐弓控住的玄梦昔,并且伸出手想要上前去触摸她,然还未靠近却被雪飘飘一声喝住。 “钦伏宸,我晓得你如今是被这个魔女给迷住了。你以为给她换了个小妖的身体便能改掉她元魂中嗜血恶魔的本性么?你要知道,有些天性是改不了的!她的魔性被元魂中的封印控制着,一旦那封印失效,她怕是比如今残暴上千倍万倍!” 雪飘飘一边说着,一边操纵着悬在半空中的极了弓。那光晕顿时缩小了一半,并慢慢开始下沉。 被压在极乐弓光晕下的玄梦昔顿时觉得背上的负重又增加了数倍,让她有些喘息不过来,似乎体内的肋骨都有些快要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压力,随时都会断裂开。 “啊~!”玄梦昔终是疼得忍不住叫出了声来。 “小昔!”随着玄梦昔的那一声痛喊,钦伏宸顿时心如刀割,飞身上前出手阻止雪飘飘:“飘飘,快住手,不要伤害她!” 两道洪荒灵力相抗,产生巨大的狂风,天边忽然乌云翻滚而来,将那夜空之中的银月遮去。随后冬日的青虬竟忽地电闪雷鸣起来。 狂风将雪飘飘乌黑的长发和洁白的衣裙扬起,在一道道闪电的骤光之中,她面色清冷而苍白。显然她并不是钦伏宸的对手,只不过籍着手中的洪荒宝物极乐弓能与钦伏宸稍稍的相抗。 蓝色的灵光爆破开,将雪飘飘震退数丈之遥,那柔软的身躯撞弯了身后青翠的竹树,还来不及反应并稳住身形,就如一只惊飞的鸟儿又陡然被弯竹弹射到了半空之中。 钦伏宸无意伤她,见雪飘飘被震飞,立马收了手,准备腾身而起去将空中落下的雪飘飘接住。然就在此时,夜空中忽地无端端出现一条若隐若现的青龙,将半空之中的雪飘飘驮起,并缓缓送回到地面之上。 雪飘飘双目痴痴地望着那忽然腾出的如魅影一般的青龙,眼中已是被泪水迷蒙,竟再也无心去理会钦伏宸与玄梦昔。 夜空中云开月明,如水的月光清冷地照在竹林之中,四处又变得寂静无声起来。 第二百二十章 战神幻影 道破玄机 雪飘飘被忽然出现并相救于她的青龙分了神,手中极乐弓对玄梦昔的控制也逐渐弱了下来。一直被极乐弓压制的玄梦昔忽然腾起,奋力挣脱了极乐弓锁住她的光晕。玄梦昔正准备抽身而逃,却忍不住再次回头留恋地望了钦伏宸一眼,竟发觉原本在不远处的钦伏宸已不见踪影,再回神之时他已立在了玄梦昔的身旁并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钦伏宸显然不会允许玄梦昔这般仓皇而逃,无论发生何事,也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他都会与她一并面对,再不会让她独自去默默承受那份无言的痛苦。即便她此时忍耐不住直接扑上来把他喉颈撕裂将他的血饮尽了,那对他而言也比那般生生地与她分隔开来的痛快。 玄梦昔自然是明白钦伏宸的意思的,可她心中是惶恐的。那夜空中的圆月似乎在不断地蛊惑着她,沸腾着她身体之内对鲜血的无度渴求。 “伏宸……”她用乞求的眼神轻声唤着他的名字,想要从他手中挣脱,“我会回来找你的,求你现在放我走!”然钦伏宸却依旧无比笃定地紧抓着她的手臂不肯松开。 “我会伤害你的!”玄梦昔忽地有些歇斯底里地抬高了音调,狂躁的声音在竹林之中回荡,将那些隐在林中四处的鸟兽都惊散了去。 大约是被自己这毫无轻重的一声喊叫给惊住了,玄梦昔稍稍安静了些,不再继续挣扎和吵闹,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处。然玄梦昔这边方才停歇,雪飘飘的声音又在那边响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一直都在,只是为何,为何此时方才出来相见?” 雪飘飘双目含泪,直望着那如同魅影一般的青龙,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起来。说着伸出手去触摸那青龙如梦似幻的犄角,不料在雪飘飘碰触的瞬间,那青龙墨色的犄角竟然化作了无数漂浮的细小光珠,在夜色中慢慢腾起,最后如同水雾一般被夜风吹开并四处消散了去。 一直饱含着的泪水陡然间从雪飘飘的眼中滑落,她不敢再动分毫,带着哭腔继续说道:“答应我,不要再丢下我。我没了家,没了亲人,我不能再没了你。” 那青龙目光幽幽地似乎有些动容,眼中星光闪闪然却多是无奈的神色。低身朝雪飘飘的身边拢了拢,然周身与她接触到的地方竟都如同那消散的犄角一般,雾化成无数集密的光珠在黑暗中漂浮起来,慢慢地向空中流转,似乎转瞬间便要向那无边的夜空散去。 一旁冷静下来的玄梦昔在钦伏宸的半拥中痴痴地望着雪飘飘与那青龙,她曾经见过裕偃的真身,此时她与钦伏宸都已认出了那青龙便是水月洞天之主战神裕偃。 “裕偃~!”雪飘飘忽然失声痛哭并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两万多年了,她失去了太多,如今再次看到他这般在眼前消失,雪飘飘的心中的痛楚是可想而知。 纵使玄梦昔如今这般,可钦伏宸毕竟还能紧紧地抓着她,然那雪飘飘却只能呆呆地望着漫天如萤火般飞散的光珠,默默地流着泪。想张口再去呼唤裕偃的名字,却发现已经喊不出半个音来。 似乎被深深的依恋牵引,那幻影似的青龙裕偃努力地将腾空而起的光珠聚拢起来,并凝结成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形。仍旧是那一身青衫,面上带着些许的病容,眉宇间却透着势不可挡的英气。 “小赖,你如今可是堂堂的灵啸女君了,怎跟个乳臭未干的小娃一般,动不动就哭鼻子呢?不跟你说过么,见那扳指就如同见我一般,戴着那扳指就如同我伴在你身边。” 裕偃竟然开口说话了,雪飘飘满是泪水的眼中忽然发出光来,上前一步想去抓住裕偃的衣袖,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呵,这是我留在护元珠中的一丝神识凝成的影像,同那含影珠中的影像一般,皆是虚无飘渺之物,你又岂能触得到我?”裕偃无奈地轻笑,接着同雪飘飘说道:“嗯,等你哪天真正长大不哭鼻子了,说不定我也就能真正地站在你的面前了。” 雪飘飘赶忙抹了把眼泪,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如同一个慌乱失措的孩子。 裕偃看着雪飘飘那模样,不禁有些疼惜,手轻轻抬起却终又放落下去,接着转而同不远处的钦伏宸说道:“今日若不是护元珠与极乐弓相碰撞,我这神识还在护元珠中出不来和你们相见了。” 战神裕偃本就是护元珠的守护神,与护元珠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虽说护元珠被钦伏宸意外滴血认了主,但却并未阻断裕偃同护元珠之间生来便有的关联。裕偃的那丝神识一直便在护元珠之中封存,今日也是偶然,两件神族宝物碰撞之下那封印被震动,加之感觉到雪飘飘有危险,裕偃的这一丝沉寂了几十万年的神识便冲破层层阻碍迸发出来脱离了护元珠。 “战神!”钦伏宸朝裕偃恭敬地微微颌首,虽然如今他贵为神族太子,然心中对战神裕偃仍旧是十分的敬重。 裕偃望了望钦伏宸身边的玄梦昔,接着对钦伏宸说道:“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她应是由精血炼就的血妖之体。妖界血妖王最擅长用精血练就血妖,他们血妖一族虽有传承,但并不庞大。当年血妖王为了壮大族群,曾经炼就了不少这样的小血妖。” “精血炼就的血妖?”钦伏宸与玄梦昔听到裕偃所言皆是惊讶不已。当年钦伏宸也就听青姨提起过玄梦昔乃是妖体魔魂,没想到她这妖体竟是精血炼制。 “老赖你一定看错了,她明明是个邪恶到骨子里头的嗜血恶魔!”雪飘飘的情绪稳定下来,听到裕偃同钦伏宸所言,忍不住在旁边插话。 裕偃轻轻皱眉,一副长辈的模样教训起雪飘飘来:“小赖,从前你一直是算账算的很清楚的,情归情债归债,一码归一码。她父亲纵然暴戾嗜血,可并不代表她也是如此。” 裕偃说着又对钦伏宸继续解释着:“血妖之体每月十五月圆都需要鲜血补充体内的精血之气,可她却将近五万年没有定期服食过鲜血,故而一受到月圆的牵引之后,她的精血之气便极度亏空,需要源源不断的补充血液进入身体之内,否则便会慢慢地干涸并最终化为那化妖之前的模样。” “你怎会如此清楚?”雪飘飘再次忍不住插话,似乎裕偃的神识出现之后,她又回到了昔日的那个灵啸公主雪飘飘,完全没了之前冷若冰霜的灵啸女君模样。 “我的神识一直在护元珠中跟随在伏宸身边,这些年他经历的点点滴滴我都再清楚不过。”裕偃同雪飘飘解释着,再转头去看钦伏宸与玄梦昔,他们二人都是一副极为尴尬的模样。 这些年裕偃竟是对钦伏宸的一切举动都知晓,那么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从前欢愉之时…… “呵,你们别紧张,我在护元珠中也就能听见而已,什么都看不到,你们大可放心……” 裕偃本是一心想要解释,不料话一说出来却让在场之人听了更是难堪。原本身体中的干渴就让玄梦昔很是难耐,加之听裕偃这般一说,她更是尴尬得面上滚烫,而喉中就更是如火般烧的剧烈地疼痛起来。 察觉到了玄梦昔的异样,钦伏宸立马将她稳稳地搀住:“小昔,可是又难受了?” 抡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臂伸到玄梦昔的面前,钦伏宸对她说道:“如果太难受便吸我的血吧,我有护元珠护体的,无妨。” 玄梦昔虽是难受的紧,但心中却很是抗拒地摇着头拒绝钦伏宸。她晓得她一旦沾上就停不下来,非得将他的血吸干不可。即便他有护元珠护体,但全身的血若是一滴不剩,仍那护元珠再能护他精气,那也是枉然的。眼前的战神裕偃不就是一个无血无肉活生生的例子么? “伏宸,我若是你,便会及时带她去妖界找那血妖王去。血妖王既然能炼就着妖体,自然有源源不断的血液能供给她这些年的亏空,想来……” 裕偃话未说完,忽闻钦伏宸抛出一句“多谢战神提点!”,便见他抱着玄梦昔如闪电般的飞出了水月洞天。想来,钦伏宸应是带着她去妖界向那血妖王求助去了。 妖界毗邻仙界与魔界,乃是由血妖、兽妖、灵妖三脉妖族组成,并由血妖王一并统领。故而俗称的妖界之王实际上指的便是血妖王。 上古大战之前,血妖王与昔日魔尊玄魇交好,故而妖魔二界走的很近,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人们都将妖魔二界混为一谈,认为妖便是魔,魔便是妖。实际上妖族是一个中性的族群,亦正亦邪。可修仙成神,亦可堕落为魔。 然邪魔倒戈之后,血妖王与新晋魔尊熙黠并无往来,加之神族日渐强势,妖界便随仙、冥、人三界一并依附于神界了。其实也算不得依附,就是血妖王同神界帝尊之间开始有了正式的往来,而妖界之众仍旧如从前那般,修仙堕魔两极分化。 玄梦昔窝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一边抗拒着他体内汩汩的热血对她的诱惑,一边努力地回忆着。 血妖王,听起来好熟悉的感觉。 第二百二十一章 通天妖境 血妖之王 妖界与那仙界其实区别并不大,四处皆是青山绿水郁郁葱葱而且四季分明,完全不似魔界那般炙热并且黑暗。只是这个时候,妖界连绵的群山之中也是积雪未融,清冷得很。 三脉妖族并不似天界神族那般将地域划分得清清楚楚,而是混居在一处。兽妖一般依山而居,灵妖习惯傍水而居,而血妖则是居无定所,喜好四处移居。 妖族的核心所在乃是在通天境,此处亦是血妖一族的缘生之处。通天境乃是位于同仙魔二界交汇的边界之处,也是黑水河的汇入之处。黑水河在此落入通天境内,形成如阶梯般的层层叠瀑,又通过地底的暗河流向那冥界的忘魂渊中。 虽说平日在妖界难觅血妖之踪迹,但每逢十五之夜,大部分血妖都会选择回到通天境中来补充体内的亏空和躲避圆月之牵引。虽然血妖族人们平时便会零零碎碎地在四处采食鲜血,但这些却只不过是零嘴而已,断然是没法同那通天境中的通天血池相提并论。 今夜乃是十五,四处的血妖们都在纷纷奔回通天境,故而钦伏宸与玄梦昔并没费多少功夫便寻到了通天境的入口。 此时玄梦昔已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喉中还是烧的难受,但是至少可以控制住自己对鲜血的那种极度渴求。在来妖界的途中,钦伏宸见她难受得紧,又执拗地不肯吸他的血,便给她在山间捕了一头灵豹让她吸食。 虽说一头灵豹的血还远远不够,但多少对她的症状还是有所缓解,想来还是能撑个一时半会儿的。 只是想到自己方才吸血时的残暴模样,玄梦昔真是有些难堪。瞧见这样的自己,想必钦伏宸心中一定是震惊并且失望的吧。 满身血污的玄梦昔混在源源不断涌进通天境的血妖之中,竟是毫无违和感。看来战神裕偃说得很对,她的确就是血妖之体。只是为何这么多年,她竟从不知晓自己是精血所造,那自己这魔魂又是从何而来? 她自记事起便长在魔界,只晓得自己是嫡魔公主,是魔尊玄魇的独女,却并不晓得自己的娘亲是谁。除了父尊和素姨之外,她身边便再无别的什么亲人。 想到故去的素姨,玄梦昔心中很是感伤。这妖界乃是素姨的故土,只是她却无法再回到这里看上一眼了。素姨乃是妖族,而且据说当年她便是母亲身边的随侍,而今自己又是血妖之体,莫不是母亲其实也是妖族中人? 父尊当年一直非常的忌讳在七宿宫中提及母亲,难道是除了害怕心痛害怕思念之外,还因为母亲本身并非魔族而是妖族?堂堂的魔界至尊娶了一个异族女子,嫡魔血脉混乱,后代不再拥有纯正的嫡魔之血,若此事被有心之人知晓,想必是会乘机作乱从而动摇嫡魔一脉在魔界之中地位的。 玄梦昔一边想着,一边随着血妖的族群向前移动,回过身来却发现身边的钦伏宸不见了。 心中一惊,玄梦昔回过头去,却见身后一大群血妖正将钦伏宸一人团团围住,个个都瞪着渴望而腥红的眼睛望着他。玄梦昔这才想到,她自己固然是血妖之体不错,但钦伏宸却不是啊! 如今十五之夜,她是再清楚不过那些血妖们对鲜血的极度渴求了。特别是这神族之血,似乎带着特别的芬芳,让血妖们特别痴迷。 从前血妖们从未敢觊觎过神族之血,但在上古大战之际,不少血妖混迹在魔兵之中,尝到了神族之血的鲜美。自此神族之血的美味盛名便在血妖的族群之中传开,成为血妖们日思夜想的极致美味。 但显然小小的血妖并非天界之神的对手,可仍有不少不要命的血妖们为了一尝美味而铤而走险,去以卵击石。 此时,钦伏宸虽是被血妖们团团围住,但玄梦昔并不担心,他一介堂堂的神族太子,又有洪荒宝物护元珠护体,若是连一众小血妖都对付不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故而见钦伏宸被围,玄梦昔却并没有奔上前去相救的打算。以她如今的这身体,不给他添麻烦已经很好了,又何谈什么相救。而且,她也打从心眼里觉得钦伏宸根本无需帮忙。 然立在旁边看了阵热闹,玄梦昔却瞧着并不对劲,钦伏宸只是撑开了护体气障,却并未打算教训这些觊觎他身上鲜血的小血妖们。忽然,一只长相魅惑的红发女妖从人群中飞身而起,直向钦伏宸身前的气障攻去,砰地一声响动,钦伏宸的护体气障居然被那红发女妖破开了去。 玄梦昔很是惊讶,钦伏宸如今灵力中乃是带有洪荒宝物的力量,他的护体气障自是非同一般。现在随便一个血妖便将他的护体气障破开,这岂不是笑话? 钦伏宸后退一步,望着那红发女妖,心中也略微有些吃惊。可双手仍旧剪背,并没有打算对那攻击他的红发女妖动手。 玄梦昔在一旁不明所以,心中直暗暗地说着:钦伏宸!你干嘛不出手,莫不是瞧着那红发女妖长的有些姿色,故而怜香惜玉舍不得动手么? 眼见那红发女妖再次媚笑着往钦伏宸跟前而去,玄梦昔一个飞身而起,陡然落在红衣女妖面前将一直不出手的钦伏宸挡在了身后。 红发女妖见到忽然从天而将的玄梦昔不禁一愣,接着皱眉说道:“这个妹妹好不懂规矩,莫不是不晓得先来后到的道理?这送上门的游神小子乃是我先下了手,如今他便是我的!妹妹你忽然这般中途来个截胡算是个怎么回事!” 玄梦昔很是看不惯这红发女妖的魅惑模样,那双血红的眸子生生地便要将男人的魂给勾了去似的,比那狐妖还要妩媚上几分。张开双臂拦住那红发女妖的去路,玄梦昔十分不爽地说道:“什么叫他是你的?他明明是我相公,何时成了你的?” “相公?”红发女妖听到玄梦昔这话不禁大笑起来,“一个血妖寻一个游神做相公!哈哈哈,你可是将他养在身边无事便吸几口他的血过瘾么?若他果真是你相公,那你们相处定是不超过一月吧,不然他怎会傻乎乎地这般随着你到通天境中来?” 红发女妖望着玄梦昔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钦伏宸,继续对挡在自己身前的玄梦昔说道:“你何不给这傻小子一个痛快将他直接吸干,好歹也算顾念了你们小夫妻情分给他留个全尸,想来这傻小子见着你难受也会愿意成全你。如今月圆之夜你竟然将他带到此处,可是要将他献给妖王,再让大伙儿把他分食了去么?” “我相公只是担心我陪我前来而已,你休要再胡说八道!”玄梦昔听着这红发女妖的话极是不入耳,转身拉住钦伏宸的衣袖对他说道:“这妖怪想要将你分食了,你怎还忍的下去?你莫不是见她生的美,便不忍心动手了?” 红发女妖听玄梦昔这般一说,非但不恼,反倒很是满意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脸得意地笑道:“你这丫头虽然不懂规矩,但还算是有眼光。” 不料话刚落音,便听到旁边一直未出声的钦伏宸淡淡地开口道:“拙荆的眼光和品味一直不佳,让这位婶婶笑话了。”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便开始特别在意自己的样貌和忌讳被人谈及自己的年龄。钦伏宸这话让红发女妖面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怒色陡然从眼中腾起:“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为自己是神族便了不得了么?在这通天境中乃是不通六界,你以为你身上的灵力还能使出来?呵呵,你这小相好将你忽悠来此处明显就是不打算留你性命了,可笑你居然还不自知!” “我就高兴被她献给血妖王怎么了?不可以吗?这位婶婶有意见?”钦伏宸撇了撇嘴,很是轻蔑地望着那红发女妖,觉得这女人很是有些让人厌烦了。 入到通天境中,钦伏宸确实感觉无法运用到自己体内的灵力了,可这却并不是他不对这些围攻他的血妖们动手的原因。他体内有洪荒宝物护元珠,洪荒灵力乃是天地之力,并不受到介质的阻隔。钦伏宸之所以选择不出手,乃是考虑到他与玄梦昔此行本是来有求于血妖王的。若是血妖王的面都还没见着,便先出手伤了他的妖众,怕是到时候见面后想再求人办事便没那么容易了。 怎奈一直隐忍,可这红发女妖却越来越烦,让钦伏宸忍不住开口挤兑起她来。虽然她瞧着并不老,而且也算貌美,但钦伏宸却偏偏要故意称呼她为婶婶,将她生生地划入了中年妇女的行列。显然钦伏宸一下便点到了红发妖女的死穴,越是老女人你越是该将她往年轻了去叫,何况这红发女妖还并不老。 “呵,既是自己找死,那可便由不得别人。”红发女妖说着,冷笑两声喊道:“速去通传妖王,有美味自己送上门了!”红发女妖说着,转眼便在原地消失不见。 通天境层层叠瀑水流忽然从中央两处断开,接着如同幕布般被缓缓拉开,一条黝黑的通天石阶出现在众人眼前。石阶顶端乃是一片宽阔的平台,平台之上楼阁隐现。 围住钦伏宸一众血妖忽然散开,退到石阶两处,恭顺地匍匐在地,齐声高呼:“恭迎妖王!” 玄梦昔与钦伏宸沿着石阶缓缓行至平台之上紧接着入到阁中,但见一华服女子歪在那中央的高座之上,面上带着妖魅深远的轻笑,那一头红发是分外地醒目…… 第二百二十二章 血茶汤药 异曲同工 见到那歪在高座上的红发妖王,玄梦昔和钦伏宸都愣住了。这不就是方才在通天境入口之处遇到的那个红发妖女么,她竟然是血妖王?堂堂的妖界之主竟是一个女子? 看着座下二人惊诧的模样,血妖王轻笑着说道:“小子,你既是甘愿被你那小娘子献于本王,还不速速跪到本王膝下来!”说着又转而同玄梦昔笑道:“本王方才说过,他是我的,如今你可还有异议?” 玄梦昔私下拉了拉钦伏宸的衣袖,压低声音同他说道:“怎么血妖王是她?这可真是冤家路窄。我看我们还是走吧,方才都已是把人得罪了,想来她也不会再帮我的。” 不料钦伏宸却紧紧将她的手攥住,轻声道:“既来之则安之,事情都未办成,怎能这般就走了?”说着迎上血妖王轻蔑妖媚的目光,淡然地说道:“没想到堂堂的妖界之主血妖王竟是一个如此美若天仙的妙龄女子,方才我等眼拙并未认出,还望妖王见谅。” 显然钦伏宸是在投其所好,这马屁拍的不动声色,虽是晚了些,但血妖王听了他这话却很是受用。但或许心中还记挂着钦伏宸之前在通天境外对自己的无礼,血妖王的面上的神色虽是缓和了些,可话语中却仍旧不甚待见二人。 “哦?你这才瞧出本王竟是青春貌美么?那方才你一个一个婶婶地叫唤,莫不是眼盲了?”血妖王捋着胸前的一缕火红的长发绕在指间玩弄着,有些不岔地说道。 钦伏宸毫不犹豫地点头称道:“是,我方才是眼盲。主要是夜太黑,所以没瞧清楚。还望血妖王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我方才胡乱之辞。” 血妖王听后媚笑着,她早料到这神族的小子知晓她身份之后定是要服软的,要知道她这通天境内是许久没来过生人了,偶然这般来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她也觉得新鲜的很。 见钦伏宸已经认了不是,血妖王懒懒地抬起手望着他说道:“过来,让本王好好地品品你。” 钦伏宸脚步还未迈开,玄梦昔已经跨步上前,一把抓住血妖王的手应道:“妖王打算如何品小女?” 血妖王脸一黑,沉声道:“我何时说过要品你了?” 玄梦昔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地接着话:“我也不曾说过要将他献你啊!” 玄梦昔说着,便打算将自己的手从血妖王的手中抽回来,然血妖王忽然反手紧握住她的手腕,绯红的双眸之中瞳孔一缩,猛地从座椅之上站了起来:“你并非纯正的血妖,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血妖王的表现让玄梦昔以及一旁的钦伏宸都不免有些意外,玄梦昔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想缩回手,却被血妖王死死扣住。 钦伏宸见状上前一步说道:“妖王可记得昔日魔尊玄魇?” “玄魇?”血妖王狐疑地看看钦伏宸,不解道:“你一个神族小子同昔日魔尊玄魇有何关联?” “与玄魇有关联之人自然并非我,而是她。”钦伏宸指了指玄梦昔。 血妖王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玄梦昔,虽说满脸血污,但是眉眼之间却越瞧越发的眼熟。再联想到昔日魔尊玄魇,血妖王不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邪魔倒戈,你父亲都不在了,你居然还活着!”血妖王有些激动,忽然重重在玄梦昔肩上一拍,“小梦昔,你的命还真是大啊!” 血妖王说着,又往前凑了凑,捧起玄梦昔的脸仔细瞅了瞅,感叹道:“果真是与那紫云长的是一模一样呵!” 听到血妖王竟是晓得自己的名字,还提到了母亲,又这般态度忽转,让玄梦昔陡然有些适应不过来,好奇地眨巴着眼睛问道:“妖王识得家母么?我母亲可是妖族?” “呃,自然是识得的。嗯,她从前在我这妖界……”血妖王说着,忽然想到玄梦昔方才问她母亲是不是妖族,不禁有些费解地反问:“难道你父亲玄魇没同你说过你母亲的事么?” 玄梦昔摇了摇头:“父亲从来不提母亲,我连母亲姓甚名谁都不晓得。也是偶然在父亲的物件中见到有‘紫云’字样,故而我方才猜测母亲名唤‘紫云’。” 听玄梦昔这样说,血妖王叹了口气道:“也是,都是些伤心的人事,你父亲不提也是情有可原。十万年前玄魇托我用一捧魔族精血为你炼制血妖之体来盛装你的元魂,待妖体炼成将你带走之后他竟是连这妖界都不再踏足了,可见他心中仍是放不下。只是不想当年叱咤风云的魔界至尊会是如今这般的结局。” “妖王,十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何事?”玄梦昔不禁追问着血妖王。 血妖王一边摇头一边叹息:“你父亲既是选择未向你透露半个字,那我也断然不能多言了。” “妖王若不想提及昔日往事我等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妖王既是与玄魇乃故交,还望能看在旧日情分上帮小昔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治愈她如今的嗜血之症?”钦伏宸见血妖王不愿多言,便直接向她道明了来意。 “何为血妖?以血为生,无血则死。嗜血乃是血妖的天性使然。只是小梦昔这身体是我当年用精血所炼成,虽是血妖之体,却并非纯粹的血妖,而是妖体魔魂。可即便如此,若是离了血的话,她这身体还是照样会受不了的。”血妖王对钦伏宸说着,似乎意思是玄梦昔如今是离了鲜血便活不下去。 “妖王,不对啊,我这身体未毁之前,从未有过嗜血的症状,也没有饮过什么鲜血。除非是被魔性所控之时,才会无意识地伤人。也就是回到这重塑的妖体之后,方才慢慢出现嗜血的症状,而且随着时日的推移,这嗜血的症状是越发的厉害。”玄梦昔觉得血妖王所言并不尽然,故而将心中的疑问尽数说出。 “你的身体曾经毁了并重塑过?”血妖王有些惊奇,“这世间除了我并无人能炼就血妖啊!究竟是谁帮你重塑的妖体?” “是医圣青鸾。”钦伏宸在旁答道。 “医圣青鸾!”血妖王颇为意外,接着仔细看看一直立在玄梦昔身后的钦伏宸,问道:“你是天龙神族?” 钦伏宸点了点头:“是。” “据说医圣青鸾在十万年前因犯天条遭受天谴便已飞灰湮灭了,虽说我是不相信,但自此天界便是再无医圣的影踪。不过重塑血妖之体,这世间能做到此事的除了我,的确也只可能是医圣青鸾一人了。你小子能请得动隐世多年的医圣青鸾,想来也并非普通的天龙小神。如今钦天启只余两个儿子,八子钦伏桓在大战中容貌尽毁,想必你小子就是当今神族太子钦伏宸吧。”血妖王已然是堪破了钦伏宸的身份,故而不禁对其另眼相看。 钦伏宸不再掩饰,直言道:“妖王果是锐眼。” 血妖王笑道:“搞了半天,我这通天境内来的竟都是贵客。真是招呼不周了,且坐下说话吧。”说着朝外喊道:“还不赶紧给贵客们看茶,你们这些个小的今夜可是不想入那血池撒欢了是吧?” 血妖王这一声呼喊,立马上来了一个咽着口水的小妖分别给玄梦昔、钦伏宸和血妖王递上了温热的茶盏。 玄梦昔今夜就吸了一头灵鹿和一只灵豹之血,方才过了这么长时间,她不由觉得很是干渴,接到那茶盏之后毫不犹豫地就一口饮尽。 血妖王见玄梦昔那干渴的样子,笑着吩咐那奉茶的小妖道:“再去给小梦昔取一盏茶来。” 小妖诺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取了一盏茶又给玄梦昔递了上去。 玄梦昔接过那茶盏再次又是一饮而尽。 血妖王见状皱眉道:“怎会这般的渴?你父尊每月给你的药你没有按时服么?” “妖王怎知父尊每月有给我配安神药药?”玄梦昔不解地问道,接着继续说着:“从前都是有按时服用的,但后来邪魔倒戈,父尊出了事,药便断了。而且我元魂出体,沉睡了四万八千年,最近方才回到这身体并苏醒过来。” “原来如此!”血妖王恍然大悟,接着同玄梦昔说道:“你方才说你从前都未曾饮过血,但你父尊给你配的安神药是何成分你可晓得。?” 玄梦昔茫然地摇头:“从前在七宿宫每每十五之夜,父尊都会将药熬制好后托素姨送来给我服用。后来出了七宿宫,父尊便将安神药制成了药丸让我随身携带。故而我并不晓得父尊所制的安神药究竟是何成分。” “那安神药比之我这茶如何?”血妖王继续问着玄梦昔。 方才太过干渴,玄梦昔都是一饮而尽,并未留意到这茶的味道,只觉得这茶喝下去之后自己喉中的干渴烧灼之感缓解了不少。听血妖王这般一问,玄梦昔不禁将方才已然饮尽的茶盏端起来复而嗅了嗅,这味道真是好生熟悉! 钦伏宸听到血妖王与玄梦昔谈论起这茶,不禁也将手中的茶盏端起,并掀开盖子轻轻啜了一口。 只听“噗”的一声,钦伏宸竟是将方才饮的那口茶全部给吐了出来,满面难色地说道:“这哪里是什么茶,血腥之气这般的重,分明就是一盏浓稠的鲜血啊!” 血妖王笑道:“伏宸太子说得极是,我们血妖族从来都是血当水用的,这茶确然是用鲜血并加入了多种灵药熬制,故而比一般的鲜血更为浓稠。这茶可是我们招待贵客方才能用的,你没见那奉茶的小妖满脸的馋样么!” 玄梦昔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惊叹道:“你的意思是,我从前十五之夜所饮的安神汤便是这个?” “配方不同,却是异曲同工。”血妖王媚笑着,将自己手中那盏血茶递给旁边的小妖道:“赏你了!” 小妖欢天喜地地接了血妖王手中的血茶,迫不及待地一口饮尽。 第二百二十三章 顺应天意 逆天而为 血妖王轻轻挥手,座下的小妖朝她拜了拜便退下去了,随后从里头捧了一个紫木盒子出来。接过那盒子,她随后同玄梦昔说道:“你在过去的四万八千年一直元魂脱体并昏迷不醒,故而体内的精血亏空得厉害,需要大量地补充精血填补这些年的亏空。” 血妖王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手中的紫木盒子,伸出尖长的指甲挑起一颗细小的药丸继续说道:“此乃血精丸,是本王从前在炼制血妖之体时用精血一并炼制的,乃我血妖族内极为珍贵的圣物。此丸对于填补你体内的精血亏空将会有奇效。你如今一日服食一颗,一月之后隔日服食一颗,三月之后减至十日服食一颗,半年之后改为半月服食一颗。待服满一年,你这精血亏空便填补回来了,此后便只需每月十五月圆之夜服食便好。” 朝那旁边的小妖示意着,那小妖立马心领神会地接住那紫木盒子,将它递到了玄梦昔的面前。 “谢妖王赐药!”玄梦昔感激地说着,将那紫木盒子接了过来,并在血妖王的指引之下当即服食了一颗。 那药丸在口中化开,血腥之气很是浓重,随后犹如一股温热的血泉,源源不断的涌出浓稠的鲜血,从舌根流向身体的深处,并有一团散不开的清凉之气萦绕在喉间。玄梦昔顿时觉得自己对鲜血的渴望被浇灭了许多。 想不到此血精丸竟有这般神奇的效果,玄梦昔不禁欢喜地看了看旁边的钦伏宸。钦伏宸方才见到她一颗药丸服下,也感觉到她一直紧张克制的神色当即舒缓了不少,眼中也不禁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座上的血妖王见到二人四目相对间,浓浓的情意如缠绵的风沙般流转,心中不由有些隐隐地担忧起来。他们果是一对,而且真的有情。一个神族帝子竟是同一个落魄魔族公主搅了在一起,这究竟是天意还是人为?异族之恋从不会有结果,更何况二族还是正邪相对,并且有着血海深仇。他们这一路,注定不会平坦,而是布满荆棘坎坷的。 “小梦昔你怎会同伏宸太子一并来我这通天境的?你们可是朋友?”血妖王明知故问,她其实是希望自己方才是看错了。 玄梦昔带着些许羞涩,却很是认真地回答道:“方才不是同妖王说过么,他是我相公,是特地陪我来寻妖王的。” 血妖王眉头轻皱,尖长的指甲敲击着座椅的扶手,慢慢不咸不淡地说着:“从未听闻过伏宸太子娶亲的消息,敢问你们是何时成亲的?”说完,特地将目光落在钦伏宸的身上。 血妖王的话令钦伏宸有些尴尬,而玄梦昔却并未听出血妖王话中的弦外之音。她满面幸福地看了看钦伏宸,继续地同血妖王说道:“我们成亲其实已有多时,只是外界之人并不知晓而已。”她自然是指的当年灵蝶谷中之事,钦伏宸虽是忘了可她却一直记得,故而说起来很是轻松自然,连血妖王都不禁有些想要相信她方才所言了。 听到玄梦昔这般说,钦伏宸心中很是感触,便不再多言了。他虽是视玄梦昔为自己的妻子,但心里却觉得对她有些所亏欠。他是一直想要给她一个名分的,奈何阴差阳错总是没有遇见合适的机会。如今身为神族太子,他有无娶亲六界之众又岂会不知晓? 玄梦昔说与钦伏宸成了亲,血妖王虽是看着她幸福笃定的表情很想要相信她,可转念间便也就是当个笑话来听听罢了。她这般毫不避讳地当着血妖王的面承认与钦伏宸的关系,不过是坐实了她其实是钦伏宸身边一个没有名分的女人而已。 血妖王有些不忍地望着玄梦昔,再想到十万年前的惨剧,终是继续狠下心来对她说道:“是么?那我还真是不晓得呢!据我所知,神族帝尊钦天启与帝后胥凤为太子钦伏宸择定的太子妃乃是赤炎公主羲玥。这不,我月前方才受邀去紫微宫出席了他们的定亲喜宴,并提前喝过了二人的喜酒呢!” 血妖王说着,直接望向钦伏宸并问着他道:“伏宸太子,能否解释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钦伏宸品出了血妖王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她是故意要将他同羲玥定亲的这个消息在玄梦昔面前说出来,这分明就是在挑拨他与玄梦昔的关系呢! 这血妖王方才赠药相救玄梦昔,并明确的表示她与玄梦昔的父亲玄魇乃是故交,为何这转眼间又故意在此挑事? 听到血妖王的话,玄梦昔也不禁有些惊异地望向钦伏宸:“伏宸,妖王说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呵,小梦昔,你就别再自欺欺人了,此事三天四海六地的仙神谁不晓得,也就你这傻丫头还被蒙在鼓里吧!”血妖王朝玄梦昔投去颇为同情的目光,其实她并不忍心故意去伤她,只是她能预见到若此时她不狠心一些,怕是玄梦昔往后会受到更深的伤害。 当年玄魇捧着一汪精血来相求于她的情形,她是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因为她炼就了玄梦昔这妖体,怕是玄魇当时也是生无可恋了。如今魔界翻天覆地改旗易帜,玄魇就余下了玄梦昔这一点嫡魔血脉,怎么能让她再走上那异族相恋的老路去重演父母曾经的悲剧? 钦伏宸见玄梦昔被血妖王之话所激,眉头深锁满面肃穆地握着玄梦昔的手答道:“小昔,如果我说是真的呢?” 钦伏宸本没打算将此事瞒着玄梦昔,只是觉得此事风波已过,实在是没有必要再同她提起罢了。如今血妖王既是将此事又翻了出来,他便趁此时机将事情的尾末原原本本同她说明白了也好。 “伏宸,你真要娶羲玥?”玄梦昔听钦伏宸这样一说,眼眶陡然便红了,身体有些微微地发起抖来。她从前宿在幽冰身体里的时候曾经想过,若自己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了,成全了他与羲玥也是不错的。只是她未曾想到,他真的与羲玥定了亲。 望着玄梦昔这般心碎的模样,钦伏宸顿时觉得心疼了起来,他也庆幸自己及时同羲玥摊牌将这婚事早早地推掉了,不然便是真的要伤玄梦昔的心了。 上前握住玄梦昔的手,钦伏宸将她往前拉了拉,捧起她的脸说道:“傻瓜,我怎么会娶别人,除了你我谁都不会要。” “可是,你不是已经和羲玥定亲了……”玄梦昔有些委屈地说着,漆黑的眸子里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那是她一直在强忍住不落下的泪水。 “此事都是父尊和母后操办的,我都没去那定亲宴,而且我已同羲玥说清楚了我对她无意,这事早就吹了。”钦伏宸疼惜地摸了摸玄梦昔的头发,接着说道:“快别难过了,不信的话你问问她,可曾在那定亲宴上见着过我的人影?” 玄梦昔不禁转头望向血妖王,血妖王面上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讪讪地说道:“定亲喜宴上我确实并未见着伏宸太子。” 钦伏宸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血妖王虽是挑事,但却并不胡说,他原本也就是想要这样一句实话而已。 见血妖王也这样说,玄梦昔总算是放下心来,破涕为笑地说道:“我就晓得你不会骗我的,而且你从前也瞧不上那羲玥的啊!” “若是我当真娶了那个羲玥呢?”钦伏宸看着玄梦昔这悲喜交加的模样,竟忍不住调笑她起来。 玄梦昔当即一拳捶在了钦伏宸的胸口,娇斥道:“钦伏宸你敢!”掀起眼皮子白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你若真负了我去娶了旁人,我定会……” “你定回会如何?”钦伏宸见她小脸涨红的憋屈模样,凑近了前额紧贴上她的额顶,眼睛直望进她的心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垂下,花瓣般的红唇撅起,一把将紧靠着她的钦伏宸给推开了去。 “咳咳……” 一旁高座上的血妖王见这二人居然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了起来,不禁一张老脸有些尴尬地挂不下去了。本是想戳一戳钦伏宸的脊梁骨,也让玄梦昔与他生出些嫌隙来的,从而好断了他俩的这份姻缘。 而今看来,似乎适得其反,这二人如今非但嫌隙未生,反倒感情更是融洽。由此看来,姻缘从来都是天定,从不屈膝于人为。既是如此,自己又何必多生事端?方才一番所为已是为故友尽了心力,而今既然无法逆天而为,便只能是顺应天意了。 故意轻咳两声,将那旁若无人你侬我侬的玄梦昔和钦伏宸二人打断。见二人终是想起了她的存在,血妖王正声说道:“既是伏宸太子与小梦昔是两情相悦心心相惜,那么可有带她回天龙的打算?” 钦伏宸听血妖王这般问,忽然明白了她之前的用意,她原来是护着玄梦昔的,担心自己让她受到伤害而已。于是钦伏宸也放下了心中之前存有的戒备与怀疑,坦诚地对她说道:“我打算等她身体好些,便渡她些修为助她修成仙体,之后便带她回紫微宫。” 血妖王绯红的双眸中忽然生出些隐忧之色来,口中喃喃地重复着钦伏宸的话:“修成仙体?你可是想要她最终成神?!” 玄梦昔抢先一步答道:“并非他想,是我想成神。”说着转头望着钦伏宸动情地说道:“只有成神了,我才能和他长久地厮守下去。” 钦伏宸有些感动,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了玄梦昔的双手。 血妖王望着那痴恋懵懂的二人,最终低声说道:“嫡魔成神,有违天道,是要遭天谴的啊!” 玄梦昔与钦伏宸听罢,不由愣住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桃花孤岛 似曾相识 虽血妖王一再挽留二人在通天境中多住些时日,并表示在此地划一处僻静的楼阁给玄梦昔休养,却被二人婉拒。别了血妖王之后,玄梦昔与钦伏宸都显得有些心事重重,虽各自都不言说,但互相心里却都是晓得。血妖王那句“嫡魔成神,有违天道,必遭天谴。”如同一根尖刺,深深扎进了二人心中,也顿时扰打乱了他们心中的计划。 钦伏宸本说要去人界寻一处僻静的宅院让她好生休养一段时日的,然玄梦昔却言道这妖界乃是素姨的故土,她还想在四处看上一看。既然她这般说了,钦伏宸也只好由着她了。 其实钦伏宸如今心中也烦闷得很,不知如何方能散去心中的郁结才好。如果他渡了修为给她,助她修成仙体而最终成神是有违天道的话,那么这天谴最终是会落于何处?是助她成神之人,还是这最终成神之人?如是落在他自己身上,他受些苦楚也没什么。若是要落在玄梦昔身上,他断然是不允的。 可若是不渡修为给她,任由她这般做个妖体魔魂的小妖,那么她永远只能这般东躲西藏卑微地活着,无法正大光明地与他携手步上那九重天界。若被他父尊母后发现,或许根本不会容她存于世上来玷污嫡神血脉。 钦伏宸的心中很乱,他也不晓得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其实玄梦昔心中倒是没有那般的纠结,虽是知晓了成神之路上将会有艰难险阻,但她却从不曾犹豫过。她必须要成神!不单单是为了钦伏宸,也是为了她自己。如今邪魔倒戈,她已是无家可归,这个嫡魔的身份本已是不容于二界。除了钦伏宸,她不知道还有谁能够依靠;除了跟着钦伏宸去往神界,她也无处可去。 至于此时,玄梦昔并非如钦伏宸所想的是在逃避,她其实是想领着钦伏宸在这妖界散散心,另外顺便探寻一番她母亲的踪迹而已。 在通天境中之时,玄梦昔曾经问过血妖王关于她母亲的事,血妖王虽是不愿多说,但是却表示与玄梦昔的母亲相识。故而玄梦昔觉得自己的母亲若真是妖族的话,说不定在这妖界之中还余有什么同族血亲。若是上天见怜,能碰巧让自己遇上这些远亲,虽不求收容照拂,但能从他们口中多获知一些关于母亲生前的讯息也是好的呢。 二人虽是十指紧扣,但却各怀心事。一路上,钦伏宸都无话,玄梦昔不禁觉得闷得慌。虽说他平日里话也是很少的,但是如今明知他心中郁闷,再听不到他说半句话,玄梦昔不由更是担心了。 “我有些累了,想歇上一歇。”停下脚步拉住了他,玄梦昔开始没话找话:“伏宸你觉得这妖界可好?” “嗯。”钦伏宸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听到钦伏宸这毫不走心的一声应付,玄梦昔佯装不悦道:“什么叫嗯,是好还是不好?” “我觉得人界更是简单宁静。”钦伏宸不再应付,认真地说道。 “呵,原来我们的伏宸太子竟是牵挂着那红尘俗世。那不如咱俩散了全身的修为投胎入那人界做一对凡人夫妻可好?”玄梦昔笑道。 “也未尝不好。”钦伏宸由衷地觉得如若她不是嫡魔公主,自己也不是神族帝子,就是一对俗世中平凡的小夫妻,该是多好。 玄梦昔头轻轻靠在钦伏宸的肩上,手指隔空比划着:“嗯,若真做了凡人的话,你得天天去挣钱养活我,你晓得我可是很能吃的,然后我又很挑剔。我要住大宅子,要珠宝首饰,要胭脂水粉,要华服美食,还要十几个丫头跟在我身边伺候……呃,你投胎的时候可要擦亮眼睛投进一大户人家才是。” “没有锦衣玉食,唯有粗茶淡饭,茅屋一间。你若要嫁,可得想好。”钦伏宸被玄梦昔这一逗,暂且忘记了心中的烦闷,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玄梦昔见状于是噘嘴道:“那我可要再考虑一番!” 话刚落音,钦伏宸一记响指轻弹在了她的额头之上,“啊”了一声,玄梦昔捂住额头跳到一边,却脚下一空,整个人重心不稳朝旁边歪倒了下去。 钦伏宸一惊,急忙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被玄梦昔抓住的手重重一带,跟着她一并陷落了下去。 方才玄梦昔旁边看着是一堆杂乱的矮树和野草,可眼见便要落地之时,她却感觉自己似乎撞在了一堆棉花里头,触感是松松软软的一点也没有痛觉,但是整个人却陡然陷进了里头无法自拔。 当她握住钦伏宸朝她伸出的手时,却是感觉下陷的速度是越发的快了起来,完全不受控制地同钦伏宸一道跌入那隐在草丛中的坑洞之内。 说是个坑洞,其实是一个弹性的网状结界,外头布了些真实的草木掩饰。只是这冬日的妖界之内,四处皆是积雪未消,这一簇蓬勃的草木在此时便显得有些掩人耳目了。方才玄梦昔选择在此处歇脚,也是见这草木蓬勃,不似别处那般萧索寂然。 二人叠加的重量加之钦伏宸撑起的护体气障,陡然将那网状结界撞破,玄梦昔与钦伏宸紧紧抱做一团,落到那结界里头。霎时间,一阵浓烈的芬芳的气味冲入了二人的鼻中。 这是……桃花的香气? 玄梦昔心中很是怀疑,以为是自己紧张之际产生的错觉。心中嘀咕着:不可能啊,此时明明是冬日,怎会有桃花?寒梅倒是可能。可明明嗅着便是那桃花的香气呢! 缓缓下坠之中,身下成片的粉红映入眼中,似朵朵红云开在足下。玄梦昔忽然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认为自己与钦伏宸竟是这般回到了那曲云峰上,回到了那绵延数里的桃林之中。 终是安稳落地,有钦伏宸在身边,纵使她再过冒失,但总是这般有惊无险,即使遇险也能化险为夷。她挽起钦伏宸的手臂,四处张望起来,果然她并未嗅错,这四处弥漫的香气确实就是桃花。她也没有看错,那朵朵红云也的确是桃花林。而今她与钦伏宸就身处在这片桃花林的中央。 桃林并不算大,远不如曲云峰上那般壮观,却也小巧精致,尽展其粉红妖娆之姿。桃林被一圈绿水环绕,绿水深处遥望见翠黛般的远山。而这片桃林在绿水的环绕之中犹如一处与世隔绝的孤岛。 玄梦昔与钦伏宸拨开层层繁复的花枝,穿过密密的桃林,前方便有一幢别致的木屋映入二人眼中。想不到此处居然有人安居,玄梦昔与钦伏宸有些意外。 慢慢靠近那木屋,二人越发能感觉到四处布置着强大的结界。想来居于此处的应是妖界之中的什么避世高人吧。不过妖界除了血妖王之外,也没有什么成大器的妖众,至多也就是修成个小仙便了不得了。只是普通的妖众若是设下此等的结界,似乎又有些不太合理。 然更是奇怪的是,这结界虽是强劲,却居然存在破洞,似乎已被人事先破坏掉了。一个残破的结界所凸显的力量都这般强大,可想而知这结界未破之时会何等的厉害,而布下这结界之人的修为又是何等的高深! 二人互望了望,眼神交汇了一番,十指紧扣地步入了那残破的结界之内。 本以为结界既然破损,那么这屋内定是遭受过洗劫,应是残乱不堪并布满戾气的。然出乎玄梦昔二人意料的是,结界之内一片祥和之气,木屋之内主人虽是不在,但一切都有条不紊,整洁有序。 只是那妆台边残留的一支眉黛,似乎因主人慌乱间落在了地板上断作两截。想来主人当时正在对镜描眉,却不知发生了何事惊落了手中的眉黛,让这屋主竟来不及拾起断落在地的眉黛便匆匆而去。她或许并未想到,这一去,便是再也回不来了。 蹲下身去拾起地上那断落的眉黛,不知为何玄梦昔竟是觉得莫名地伤心。缓缓扫视这屋中的一切,玄梦昔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随手掀起那旁边的胭脂盖子,轻轻在盒内抠了抠,竟是从那胭脂的粉末之中抠出了一颗紫色的珍珠来。 将那颗珍珠放在手中看了一阵,玄梦昔有些愣神,眼中的目光变得悠远又迷蒙,接着又十分顺手地打开那首饰盒的第二层小抽屉,只见里头躺着一支步摇,步摇上头镶嵌着几颗颜色各异的彩色珍珠,布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却在那尾端独独缺了一颗,留着一个醒目的小坑。 玄梦昔不假思索地将那紫色的珍珠按在那步摇上头,竟是纹丝合缝,丝毫不差。想来拿珍珠便是那步摇上头缺的那一颗。 不知为何,她望着那胭脂盒子就直觉那胭脂里头有藏什么东西,然后又下意识地觉得那紫色珍珠是首饰盒里头的某件首饰上遗落下来的。只是为何她会有这般精准的直觉,她却并不晓得。她只是非常自然地就做了这一切,却并未留意到身边钦伏宸惊异的目光。 手中握着那支北斗七珠步摇,玄梦昔自己也是满心疑惑。抬起头来望着钦伏宸,她缓缓开口道:“伏宸,我觉得这里我似乎曾经来过。可是,我却记不起来我是何时来的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困惑难解 桃岛安居 这满岛的桃花,这别致的木屋,这室内的每一处陈设,都让玄梦昔觉得莫名的熟悉,她不知是何缘由这一切皆是那般似曾相识。呆呆地在妆台前立着,玄梦昔脑中一片空白很是困惑。 钦伏宸走上前去,将有些木讷的她轻轻拢入怀中,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想不起来便不要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你若不愿在此停留,我们便立即去寻出路;你若想在此歇脚,我们今日便留下,明日再从长计议。” 手中紧紧地攥着那北斗七珠步摇,心中满是无法言说的感觉。玄梦昔沉默了一阵,垂目说道:“伏宸,若是我想留在此处,可以么?”说着抬头望着钦伏宸,怕他听不明白,玄梦昔继续解释道:“不是歇脚,是留在此处安居,可以么?” “怎样都好,一切随你。”钦伏宸不假思索地当即应了下来。他看出来了,此处定是对于玄梦昔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他未曾同玄梦昔说起,其实他今日初到这青山绿水环绕的桃花孤岛之时,也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虽不似玄梦昔这般对此处的一切莫名地轻车熟路,但他也觉得此处他似乎曾经来过,只是他也想不起来是何时来过的了。 玄梦昔也并未同钦伏宸说起,这别致小巧的木屋竟是给了她家的感觉,自踏入此处她便是觉得无比的心安,就好像当初七宿宫中有素姨在的身边陪伴的时候一样,此处也带着那种浓得化不开的温暖气息。 “小昔,你可瞧见了娘那北斗七珠步摇之上的紫珍珠?” 一个声音忽然在玄梦昔的脑中闪现,仿佛从那虚幻的梦境之中传出,却是无比的亲切与熟悉。 母亲!方才那明明是母亲的声音。 玄梦昔在钦伏宸的怀中陡然一惊,抬起头来四处望了望,却并不见别的什么人影。 “怎么了?”钦伏宸见玄梦昔忽然这般,也跟着她四处望望,不知她究竟在看些什么。 “你方才可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玄梦昔问着钦伏宸,接着又走到窗口朝外看了看。 “没有呢。”钦伏宸摇头答着,关切地问道:“你可是听见了什么?” 玄梦昔有些犯懒,顺势在靠着窗边的木椅上坐下,忽然脑子又出现了母亲的声音:“小昔,院子里秋千的绳子快断掉了,你这几日可别贪玩,等过几日你爹回来帮你修好了再玩。” 玄梦昔不禁再次回头朝窗外望去,木屋前的小院里头藤树下面果然是挂着一架秋千,望着那秋千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她的思绪陡然被牵住,一下子被拉向那久远的地方。 脑子里头陡然又出现了另一个满是稚气的声音: “娘亲,我并未瞧见你那步摇上的紫珍珠呢!还有这秋千的绳子结实着呢,爹爹同我说过,在他回来之前是绝对不会断掉的!呵呵,娘亲你就放心吧!” 朦胧间似乎那秋千之上出现了一个小女孩的身影,藕荷色的夹衣,纯白的纱裙,一头乌发梳成了双平鬟,白嫩的面上满是稚气,那前额眉心间一抹腥红格外引人瞩目。小女孩在秋千之上旁若无人地玩耍着,丝毫不理会身后那紫衣女子的担忧。 娘亲? 虽然距离有些远,玄梦昔瞧不分明那紫衣女子的面容,但是她能感觉到,那是母亲,那是她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母亲! 这是,这是自己曾经留在此处的记忆么?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玄梦昔情绪有些激动,不淡定地跑出屋外,朝那摇曳的秋千旁奔去,可当她靠近那秋千之时,方才瞧见的那些个人影却又陡然消失不见。 “娘,是你么?我是小昔,我回来了!”玄梦昔立在那空荡荡的秋千旁边呼喊着,手有些颤抖地抚摸起那秋千上快要断了的绳索缺口之处,接着紧紧握住,似乎怕这唯一的一点痕迹都会忽然消失不见了似的。 “小昔……”钦伏宸紧跟着玄梦昔从屋内出了来,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再听她方才所言,心中顿时明白了。这里的一切应是同她故去的母亲有关,或许此处便是她幼时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伏宸!”玄梦昔转身一头撞进了钦伏宸的怀抱中,忍不住像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钦伏宸晓得她是个无比的坚强女子,但也晓得她有时会像个无措的孩子。坚强的她,让钦伏宸欣赏和倾慕;而现在这样的她,更是让钦伏宸宠溺和疼爱。她的每一声抽泣,都牵动着他的心。 “好了,快别哭了,我们就在这里住着,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说不定日后你能想起更多的事情来,只是你这想起一点事情便哭上一回的话那怎么行?到时候这桃花孤岛不被你的眼泪给淹了?”钦伏宸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她抹着眼泪。 玄梦昔嘟了嘟嘴说道:“哪有你说的那般夸张,我又不是四海之中布雨的龙族,怎会落几滴眼泪便把这里淹了?” 钦伏宸见她情绪稍稍好转,不再哭了,于是拉着她往那桃林之外走。 玄梦昔不解地问道:“不是说陪我留在这里么?现在这是要去何处?” “别多问,跟着走便是了。再多问等下不给你吃了!”钦伏宸转头看来玄梦昔一眼,神秘地同她说着。 见钦伏宸这般说,玄梦昔只好闭好嘴巴,乖乖跟着钦伏宸一路向前。穿过桃林,便到了那碧波荡漾的绿水之畔。 钦伏宸随手折了根桃树枝,将上头的一簇桃花摘下随手别在了玄梦昔的发上,接着走到水边凝神闭气纹丝不动地立着。水面并不平静,水中也远比玄梦昔想象的还要热闹。 大约是钦伏宸身上独特的气息吸引了水中的鱼儿,那些欢快的小鱼竟成群结队地朝此处游了过来。眼见水中的鱼儿越聚越多,可钦伏宸却依旧在原处不见动作,玄梦昔不禁有些着急了,凑过去喊道:“喂,鱼来啦,快些捉呀!” 哪晓得玄梦昔这一出声,水中聚起的鱼儿竟是被惊走大半。钦伏宸面上微微带着些恼意说道:“好了,鱼儿都被你惊走了!”说着忽然一手将旁边的玄梦昔抱起,继续说道:“那只能把你这只小馋猫烤了吃掉算了!”说完便将玄梦昔扛在肩上往岸上走。 “啊!我可不是烤着来吃的!”玄梦昔打捶着他的肩膀挣扎着,她其实也晓得钦伏宸在同她玩闹,故而也并不慌张。 钦伏宸将她放下,轻轻皱眉:“那不烤如何吃?” 玄梦昔娇俏地笑笑,垫起脚尖在钦伏宸的薄唇之上轻轻一啄,羽扇般的长睫飞起,暧昧地说道:“如何吃你莫不晓得么?” 钦伏宸双眸一紧,情意在眼中微动。 “想吃么?”玄梦昔继续妩媚地笑笑,将被她撩动的钦伏宸推开,催促道:“赶紧去抓鱼,不然别想吃我!” 钦伏宸不禁长叹一声:“小昔你如今可是学坏了!” “客气,多亏你教的好!”玄梦昔灿然一笑,不再理会钦伏宸,跑去那旁边林中拾柴去了。 钦伏宸摇了摇头,继续走到水边捉鱼。方才大鱼还未游来鱼群便被玄梦昔惊散,如今再要引大鱼前来,须得多费上一番功夫了。 玄梦昔拾完柴,刚将火升起来,钦伏宸已抓完两条肥美的大鱼并洗净处理好往岸边而来。见钦伏宸拎着鱼过来了,玄梦连忙给他腾了处位置来,在旁边歪着脑袋托腮看着他细致地烤鱼。 滑嫩的鱼皮在火焰的炙烤之下渐渐爆裂开,从四处的缝隙之中露出嫩白鲜美的鱼肉。鱼皮慢慢呈现出酥脆爽口的焦黄之色,边缘之处不断有金黄的鱼油和奶白的汤汁渗透出来,滴落在火堆之上发出嗞嗞的响声,并烘烤出诱人的香气。 今日这鱼比那日在天曲山涧烤得还要香上数倍,玄梦昔光是看着便已是在旁边咽起了口水。钦伏宸心中暗自好笑,看来这个小馋猫的贪吃的性子竟是丝毫未改。钦伏宸虽是身为神体,这等充饥的食物并非必需之物,但他却蛮享受与玄梦昔如同凡人一般共同享用美食的感觉。 故而在水月洞天之时,他便会隔三差五地弄上些小点心或者一两道小菜来与玄梦昔一并分享。而这个小馋猫食量大的惊人,每次他自己根本吃不到多少,几乎全部被她给消灭个精光。 钦伏宸此时已是做好了这两条大鱼都被玄梦昔消灭光的准备,本想再逗逗她的,可看着她那馋样却又有些不忍心。于是主动将烤好的鱼给她递了过去。 玄梦昔如钦伏宸那所料的那般毫不客气地将鱼接了过去,伸手直接去掰那滚烫的鱼皮,结果被烫的跳了起来。 “就这般着急么?很烫的,吹吹再吃啊!”钦伏宸嘱咐着,最终还是将鱼接了过去,一边轻吹着,一边掰下一块鱼肉放到玄梦昔的嘴边。 她微微一愣,转而窃喜着将鱼肉接了过去含在口中,却久久并不咽下。 “怎么?还烫?”钦伏宸见她这样的表现有些不解,柔声问着她。 玄梦昔摇了摇头,忽然眉头皱起,迟疑地吞吞吐吐说道:“好像没熟,有点腥……” 没熟?很腥? 钦伏宸略带怀疑地自己尝了一口,接着伸手在玄梦昔额上便是一记响指:“小昔,你果真是学坏了!” 玄梦昔满面无辜地捂着额头说道:“可是,我真的觉得很腥啊!难道你不觉得?” 第二百二十六章 岁月淡淡 依恋深深 接连着几日,玄梦昔开始变着法子折腾钦伏宸。 比方昨日睡前她同钦伏宸说早晨想吃桃花糕,然后今日早晨起来望着钦伏宸做好的桃花糕,她忽然又改了主意要吃银露羹。 然后钦伏宸一忍不住想发脾气,她便眨巴着妩媚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说是真的没有胃口吃甜腻的桃花糕,就想尝尝爽口的银露羹而已。 她这样子钦伏宸也拿她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给她重新做。然往往他费尽心力做好了,她又只是少少地尝上几口,便不再继续吃了,理由是吃不下了。 故而钦伏宸觉得玄梦昔真是学坏了,她这分明是在耍他。钦伏宸从小到大也没被谁这般摆布过,纵使他母后胥凤也是拿着顽劣的他没有办法,至多也就是罚他禁闭抄经罢了。只是没想到如今他堂堂神界储君,竟被这小女子耍的团团转。而他虽是表面上瞧着有些脾气的话,内里却也是心甘情愿的。 昨夜本是说好今日早起一并去桃林东边捡菌子的,可到了日上三竿玄梦昔都还没起来。她从前本就贪睡,自从在这世外桃岛住下之后,她是变得越发地懒了。 玄梦昔这些日子入夜便早早入睡,一直到中午方才起来。钦伏宸以为她是服了血精丸的关系,故而也就由着她去了。这岛本就不大,加上只有她与钦伏宸二人,每日也平淡得很,时间便如此过的飞快。 只是昨夜明明是她自己说的,要去桃林东边捡些新鲜的菌子来煮汤的,可如今却依旧这般睡着。钦伏宸本想自己去算了,可又怕她中途醒了寻不着他。因是前几日有一次他早起去采晨露,结果她忽然醒了,竟是慌乱地赤着脚便跑到外头四处去寻他。想到她那日惊慌失措的模样,钦伏宸不禁有些心疼。虽然很是无聊和气恼,可他却无其他办法,只能这般干坐着等她醒来。 这一等便是一个上午。午时时分,玄梦昔终于醒了来,懒懒地翻身起来坐在床沿边望着在院内貌似气定神闲地喝着茶的钦伏宸,随口唤了他一声,却不见他应声。 钦伏宸已是一再耐着性子了,可气的是玄梦昔竟是完全忘记了她昨夜说过的话,直接奔过来坐在他的旁边,并顺手夺了他的杯子咕噜地喝着,接着开口问道:“今日可做什么好吃的?端上来尝尝!” 听到玄梦昔这话,钦伏宸不由心中的怒火蹿得老高,觉得自己是太过宠溺她了,她如今这模样可是完全将他当成了自己的贴身小厮了啊! 玄梦昔一边轻轻敲着桌子,一边支着胳膊单手托腮望着钦伏宸。只见他腾的一下起身,也不理会她一句,直接往院外桃林中匆匆行去。 “唉,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嘛!火气这般的大!莫不是吃错什么药了!”玄梦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是真不记得昨夜同钦伏宸说过要去捡菌子的事了。 近来她只觉得犯懒得很,总是昏昏沉沉地想睡觉,整个人不但胃口不好,记性也差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服用着血精丸的关系,总之是有些精力不济,还不如当初在水月洞天的时候精神。不过嗜血之症倒是被控制住了没有再犯过。 望着钦伏宸忽然这般发脾气将她甩在此处,玄梦昔深觉无辜之余,心中不免也有些来气。故而也懒得跟着他追过去,只是恨恨地将手中的那茶杯重重地朝钦伏宸方才走的方向扔了出去。 “一大早上的竟这般有脾气,好像谁没有脾气似得!”玄梦昔朝钦伏宸身后喊着,忽然看看时辰似乎又好像有些不对,如今都已是午时,怎么能算得上是一大早呢! 脸微微红了一下,见钦伏宸依旧不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朝院外桃林中走着,玄梦昔负气地喊道:“这般有本事,走了便别再回来!” 然钦伏宸心中有些窝火,继续不理会她,自顾自地朝桃林东处走去。其实他虽是心中有些气恼,但却依旧惦记着她昨日说想要喝野菌子汤。她是睡了一觉全忘了,可钦伏宸却还替她记着。 她如今乃是血妖之体,加之她魔魂失了近半,虽是有血精丸日日护着,但身子还是有些弱,远不如从前那般康健。近来她就经常乏得很,时不时地嘴馋想要吃一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却又吃不下多少。 如今虽然生着气,但是钦伏宸却是在打算独自去帮她将菌子采回来先。因是见她难得想吃一回正常点的东西,自己能做到的话还是尽力地去满足她。只是心中却隐隐地盼着她能够追上来,却最终是盼了个空。 而玄梦昔只是当他生气走了,故而也气恼地跑回屋内继续躺在床上生闷气。她本就有些乏,在床上躺了一会,竟是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之时已是入夜时分,屋内黑漆漆的,屋外也是黑漆漆的。 玄梦昔迷瞪了一阵,这才想起来白日钦伏宸气冲冲地出去了还没回来。只是这天都黑了,他怎会还不回来? 想到自己今日负气同他喊着什么走了别回来了之类的话,玄梦昔不禁背上一凉,心道莫不是他将那气话当真了,还真不打算回来了? 二人一并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从前吵嘴斗气之事也是常有的,但是基本上是转眼便忘了为何生气,晚上恩爱一番又会和好如初。故而今日虽是觉得钦伏宸这气生的有些莫名其妙,但玄梦昔却并未太当一回事,更是从未想过他竟是会真的不回来。 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见他回来,玄梦昔不禁有些心急了,这个时候他能去哪里呢? 将屋里头的夜明珠亮起顺在手中,玄梦昔走到院中朝外张望,却不见钦伏宸的人影。心下黯然,却有些不相信他会因这般小事便负气离去。他们历经了这么多的磨难方才走到一起,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舍弃对方? 想去寻他,又怕他忽然归来后见不到自己而担心。留在屋中等着,心里头又七上八下地总生出些不好的念头,担心他是不是在外头遇着了什么危险。 玄梦昔就这般坐立不安地来回在院中踱步,纠结着究竟该如何是好。 夜色越来越深,钦伏宸却仍旧不见回来,散不去的惶恐忐忑在玄梦昔的心中越发郁结,让她的胸口闷得慌。捂着胸口缩在门口的木梯之上,她觉得难受的厉害,却咬牙忍住。手扒住楼梯扶手努力地站起身来,将有些沉重晃悠地身子倚靠在栏杆上,漆黑的眸子望向远处无边的黑夜,口中不禁喃喃道:“伏宸,你究竟去了何处?怎还不回来?”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对他的依恋竟是变得这般的深,似乎如今已是一刻也离不得他了。此处再好,都已是只余得过去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影。而今钦伏宸方才是她的全部,有他的地方才有温暖,才有家的味道。 桃花孤岛之上虽是温暖如春,但入夜了仍旧是有些凉意。夜风钻进玄梦昔领子里头,让她忍不住打起了寒颤,复而靠着栏杆缩在楼梯旁边将自己抱成一团。身体越来越疲乏,脑中也越发昏沉,可这些都比不得她越发凄冷失落的心。 伏宸,他莫不是真的不打算要她了?她的心开始抽痛起来,眼中却没有泪水。其实,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总会故作坚强。她不愿去承认并正视自己的软弱,这世间唯有钦伏宸能让她卸下伪装的坚强。 终于,桃林之中响起匆忙而凌乱的脚步声。玄梦昔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撑起疲乏的身子,朝外奔去。她晓得,应是钦伏宸回来了! 人影越发清晰,她飞快地奔过去一头撞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将他抱住,不再有一句埋怨与责备,只是感激他的平安归来。至于他为什么走,为什么又如此晚方才归来,她一句不问。只要他回来便好,此时其他的一切对她而言皆是不重要了。 钦伏宸也将她抱紧,对自己的晚归原因只字不提。低头轻轻吻着她的发,缓缓说道:“傻丫头,怎在外头等着,你如今身子弱,受凉了怎么好?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啊,不然我可怎么放心?” 接着满眼温柔地捧起她的脸,轻轻拂了拂她被夜风卷起的发丝,问道:“今日可记得吃药了?” 玄梦昔就听着钦伏宸这般简单的两句话,在感受到他的手掌停留在面上的温度的刹那,眼中的泪水陡然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像一个孩子般地委屈放声哭着说道:“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也不打算要我了,那我还吃药来做什么?” 看到她这般委屈伤心的样子,钦伏宸的心里好疼,他并非有意要这般让她担惊受怕,只是事发突然他也是迫于无奈。如今她一刻也离不得他,这可如何是好? 不久后他果真是要离开此处一些时日的,只是如今这般情状让他如何放得下心将她独自留下?他又如何开的了口同她说起呢? 轻叹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钦伏宸柔声道“傻丫头,我又怎会不回来?又怎会不要你?无论我走多远,只要知道你在等着我,我一定都会回来的。”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天龙急召 宸昔小别 玄梦昔已是疲累至极,钦伏宸回来后不久,她便安心地睡下了。钦伏宸却躺在她身旁毫无睡意,只是满眼不舍地望着她熟睡的面庞,直至天色一点一点明亮起来。 大约是昨夜睡晚了,她这一觉竟是睡到了下午。起来的时候,钦伏宸已用昨天捡来的野菌子煮了汤。玄梦昔也是难得有胃口,接连喝了好几碗,最后竟是将钦伏宸的那一份也给喝掉了。 见如今的菌子汤终是对了玄梦昔的胃口,钦伏宸的心情也很是不错,于是带着肚子撑得圆滚滚的玄梦昔在岛上漫无目的四处散踱着,好让她消消食。玄梦昔则像一只黏人的小猫一般,紧紧地抱着他的胳膊,生怕与他走散了。 本是轻松的一路,哪晓得不多久玄梦昔便直言身子有些不适,钦伏宸只好带着她折返回木屋。回来后玄梦昔面色便有些泛白,说是腹痛得很,接着开始不停地呕吐起来。不但将之前喝下的菌子汤吐了个干净,而且这呕吐有些一发不可收拾,随后喝下的水也被吐了出来。 伴随着剧烈的呕吐,腹中的疼痛却并未减轻。玄梦昔捂着腹部缩在钦伏宸的怀里头,恹恹地说道:“今日难得有胃口,竟是又浪费了你的心意了。” “还说什么这样的话!”钦伏宸见到玄梦昔这模样,心中是疼惜而且紧张,不知如何是好。方才人都好好的,怎么转眼便成了这样?莫不是那菌子汤的问题? 玄梦昔也瞧出了钦伏宸的顾虑,努力挤出一丝笑道:“我如今觉得比之前好多了,你也别多想。想来是如今身子弱受不住,加之我今日又贪吃了些,故而坏了肠胃。应该休息两日便会好了的。”只是撑着说完这些话,玄梦昔却没忍住,又接着不停吐了起来。 这样竟是连续折腾了好几日,第三日早晨情况终是好转了些,但依旧疲惫和头晕,只能在床上躺着。这几日钦伏宸日夜守在床边,与她片刻不离,此时玄梦昔虽是依旧有些难受,但是见到他陪在身边这般体贴入微,心里头却满是难言的温暖和幸福。 “现在觉得如何?”钦伏宸摸了摸她的面颊问道,眼中满是关切,声音也很是温柔。 “嗯,还好。”她轻轻地应了声,接着说道,“只要你陪着我,怎样都好。” 本是随意地一句话,然钦伏宸却听进了心里头,当下神色有些黯然。因玄梦昔身体抱恙,他已是接连耽搁了好几日,如今已是不能再拖了。只是她身子方才好些,钦伏宸真怕她受不住,一时不晓得如何同她开口。 犹豫了一下,钦伏宸试探着说道:“若这几日我不在,你该如何是好?” 玄梦昔轻笑道:“你若不在,我便没得什么零嘴吃了,然后顶多就是消瘦些,也不至于贪嘴吃坏了肚子。” 见玄梦昔如今有力气说笑,钦伏宸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只是面上依旧是肃穆而沉闷的。他心中也是舍不下玄梦昔并且不想同她分开的,但是前几日他收到了神界的传讯,父尊正急召他回去,想来应是神界之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其实他同玄梦昔在一起,因不想被人打搅一直都在刻意地隐蔽气息。以前在水月洞天之时,都是他主动同天龙的人联系,他们却从来不晓得他身在何处,也无法察觉他的行踪。只是那日竟然有人出现在了桃花孤岛向他报讯,他心中实在觉得纳闷的很。 此处乃是妖界,按理说应是比仙界之中更为隐蔽,为何神界之人竟能循着他的气息而来,这着实是奇怪的很。故而那日他连夜将整个桃花孤岛用洪荒灵力重新布置下了新的结界,以确保玄梦昔在此处的安全。 然父尊既有急召,就不得不先回去复命。可望着玄梦昔这样子,又总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玄梦昔见钦伏宸有些沉郁的模样,直觉他心中有事,收起了笑来正色问道:“伏宸,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讲?”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这般的不可思议,不待他回答,玄梦昔继续问道:“可是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钦伏宸心底轻叹一声,扶着正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的玄梦昔,将她按在床上继续躺好,接着同她说道:“是父尊急召我回天龙,我得离开几日。” 听到这个消息,玄梦昔心中自然是不怎么好受的,但面上仍旧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天启帝尊既是急召你,那想必是有重要之事要同你商议,你如今身为神族储君理应是要为你父尊分忧的。那你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去应召。” “只是你如今身子还不见大好,我总是有些放心不下。父尊这急召,来的并不是时候。”钦伏宸话语中透着担心,又带着些抱怨他父尊的意味。 “我如今已无大碍,你就尽管安心的去吧,可别因我而耽搁了什么事情。放心,我保证会好生照顾自己呃。”玄梦昔拢了拢身前的薄被,将被子拉到了自己胸口之处盖好,似乎是在向钦伏宸展示着她照顾自己的能力。 只是做完这些再抬眼去触上钦伏宸的目光,玄梦昔忽然心底也有些黯然,有些装不下去了,于是老实地说道:“纵然我独自生活是有些困难,但一切困难都是能够克服的。只要你不是一去不回……” “我又怎会一去不回……”钦伏宸打断了她的话,“我办完事定是会尽快赶回来的。” 玄梦昔释然地笑笑:“那就赶紧去吧,不要再耽搁了。”说着将被子又拉高了些,“刚好我这几日乏得很,正好清静地睡上几日好好养养精神。”接着轻轻地侧身闭上眼睛继续说着:“或许我还没睡醒,你便回来了吧……” 感觉到钦伏宸的吻轻轻落在眉心之上,玄梦昔睫毛微微轻颤,却并未睁开眼去看他。她其实有些害怕,怕多看一眼便是多一分不舍。自己的男人要出门办事,这本是再正常不过之事,又何必生出这么多的扭捏来。只是听着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她心中隐隐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她觉得钦伏宸这一走,怕是没有那么快回来呢。 她并未同钦伏宸说,这桃花孤岛有一处地方是联通着神界的某处,而这满岛的桃树,是与曲云峰上的桃林同宗同源。至于这些她是如何知道,她自己也并不晓得。只是那日与钦伏宸在岛上散步消食之际,她脑中忽然便冒出了这些讯息。或许是一些重回到了她脑中的记忆吧。 果然,时间过去了大半月,钦伏宸仍未见回来。玄梦昔虽是心中期盼焦灼,却不似之前钦伏宸在岛上时那么的脆弱。因为她晓得,钦伏宸若是回得来,一定会尽快地回来;他既是没有回来,证明定是被什么事情给缠住身了。 桃花孤岛之上钦伏宸设下的结界很是坚固,然玄梦昔却并不想一直在这结界里头待着,如是真有什么祸事要来,怕是这结界挡不住的。 虽然休养了半月,身子依旧是疲乏得很,但玄梦昔今日却破天荒地起的特别早,梳洗穿戴整齐之后便径直往桃林东处而去。 桃林东边有一株从不开花的桃树,印象中那桃树的树顶之上便是那与神界的通道口。玄梦昔早些日子就一直绕着那桃树周围转悠,思度着什么时候去那通道里头查探一番,看看那通道究竟通往神界何处。她心中早已做好了打算,如若钦伏宸真是因什么难事被困在了神界回不来,她便准备从此处混入神界中去寻他。 她如今的灵力已是大不如前,光是攀上那树顶并触动那通道的机关便已很是费力,虽是清楚地感知到那通道便近在眼前,她却没有能力去打开,这让她很是懊恼。 或许以她如今这小妖之体,又没有什么外力能倚重,哪有那么容易入到天神之地去? 在树顶之上望着那并不分明的天空,玄梦昔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片段,似乎那是自己幼时的身影,小小身子腾地便敏捷蹿到了树顶,朝着那通道结界之处伸手划了一个光圈,接着在光圈内用手指轻扣三下喊道:“我来了,你在么?” 眨眼间,那些画面又消失不见。玄梦昔尝试着依样画瓢,伸手在指尖聚了灵力并在通道处划了个光圈,轻扣三下,接着清了清嗓子喊道:“我来了,你在么?” 玄梦昔的声音在寂静的空中回荡,然那通道之处却不见半点回应。 “麒麟,你在么?”她复而高声喊道,只是当她喊出麒麟这二字的时候,她自己也愣住了。 麒麟?麒麟究竟是什么人? 玄梦昔正立在那桃树之上发愣,忽然一个声音从树下传了出来:“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这陡然出现的声音让正在愣神的玄梦昔惊了一跳,一时没稳住身形从那桃树之上栽倒了下来。却是毫无意外地落到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伏宸,你回来了!” 玄梦昔惊喜起唤道,抬头却发现映入眼中的竟不是钦伏宸那熟悉的脸,而是半张银色的面具。 “三嫂,好久不见。”他淡淡地说着。 “伏桓,你怎么来了?伏宸呢?”玄梦昔惊讶地问道。 “我来替三哥接三嫂回神界。”钦伏桓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然如今他的这个表情却让人难以分辨他究竟是哭是笑。 “回神界?”玄梦昔不由瞪大了眼睛,她觉得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第二百二十八章 神界重聚 暗藏玄机 虽说是难以置信,但是钦伏桓确实是受命来接玄梦昔回神界与钦伏宸相聚的,而且如今神界之中能请的动钦伏桓帮忙办事的人,恐怕也只有钦伏宸一人了。 跟着钦伏桓同行的,还有那一身鬃毛的狻猊。狻猊见了元魂归体的玄梦昔,很是亲切和热情,竟是飞快地就奔了过来伏在了她的脚边。那讨好的劲头连旁边的钦伏桓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狻猊,你定是要做的这般明显么?” 一个有些气愤的声音响在了后头,玄梦昔心中一喜,朝那桃林深处望去,只见一个蓝衣身影从那粉红的桃花丛中慢慢行了出来。雪兰一脸不岔地瞪着那如同小狗一般绕着玄梦昔打转的狻猊,看起来很是不爽。 “小蓝!” 玄梦昔看到许久未见的雪兰,沉郁的心情顿时变的好了起来,远远便亲切地唤着她。 雪兰听到玄梦昔的声音,抬头与她目光交汇,面上方才愤愤不平的神色顿时扫去,换做满脸喜悦的模样,欢快地朝她奔了过来,一边跑着口中还一边喊着:“昔昔,可想死我了!总算是见到你了!” 跑到玄梦昔的身边,见狻猊还不停地在玄梦昔的脚边凑着,雪兰极是不悦地朝它屁股上轻踢了一脚斥道:“你这个家伙,居然都不肯载我,害我要耗费灵力御云而来,这个时候想要讨好我家昔昔,没门!” 狻猊抬头朝雪兰扑哧地低吼了两声,却也并不是十分生气的模样,更像是个玩闹的孩子。这要是照从前狻猊的脾气,雪兰要是敢这般待它,它定是毫不犹豫地就将她的腿给咬断了。当然,这要是换做是从前,雪兰也没这个胆子。看起来这些个日子,雪兰在钦伏桓那里过的还不错,与他这坐骑狻猊都混得十分熟稔了。 钦伏桓见雪兰和玄梦昔相见这般亲热的劲头,似乎已经将他完全冷在了一边,于是上前朝狻猊招了招手。狻猊会意地矮下了身子,将钦伏桓给驮了起来。 “雪兰,你和小昔有什么话还是上来在路上再说吧,三哥还在天龙等着咱们回去呢!”钦伏桓从旁打断道。 玄梦昔和雪兰听到钦伏桓的催促,于是拉着手上到了狻猊的背上坐好。玄梦昔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狻猊光亮的毛发,笑着叹道:“这狻猊如今是长的越发的壮实了呢,不知道伏宸的狴豻如何了?” 狻猊腾空而起,听到玄梦昔的夸赞,忍不住扭头咧嘴露出了雪白尖牙,眼中很是得意的神色。 “狴豻近来可是沉闷的很,毫无斗志。从前都是只有它欺负狻猊的份,如今倒是让狻猊陡然翻身做主了。其实呀,也是狴豻心情不好不想理狻猊这家伙而已,然而它却是有些籍此蹬鼻子上脸了!”雪兰坐在狻猊的背上,手不停地揪着狻猊身上一小撮鬃毛玩,加之她这话听着并不入耳,故而狻猊鼻中哼哼,向雪兰表示着它严重的不满。 钦伏桓一路只是安静地听着她们说着,并不插话。见狻猊此时有些气愤,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的头,低声在它耳边道:“我的狻猊本就是最棒的!别理会她们,加快些速度,咱们早些回家呢!” 钦伏桓的这一番安抚,让狻猊顿时集中了精力,飞速地穿入了云端。 玄梦昔望着坐在前头与狻猊低声耳语的钦伏桓,仿佛看到了五万年那个在青虬初遇的黄衫少年的影子,虽然容貌不复声音已改,但他如此温柔耐心地哄着狻猊的神态,似乎还是与从前无二。 原来岁月会改变一些东西,但是也总会留下一些痕迹。仍由那时光荏苒,但那些熟悉的人和事,即便在时间的长河之中浮浮沉沉,但其实却从未真正的离开与消失过。 正如玄梦昔留在这桃花孤岛上的记忆,虽是在脑中凭空消散了将近十万余年,但与终究会一点点回到她的脑中。如今虽是一些零碎的片段,可终有一日定会被拼凑成为完整的画卷。 这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忽然被分了开,一日不见都如隔三秋,何况玄梦昔与钦伏宸分开了将近半月。如今她的心中自是急切地想要尽快见到钦伏宸的。玄梦昔也晓得狻猊的性子,它从来都是最爱被人拍马屁的。故而一路上玄梦昔都不停的夸赞着狻猊,也暗中让雪兰别再去惹它。 果然,受到激励的狻猊很是卖力,花了不到平时一般半的时间便回到了神界天龙之地。 天龙紫微宫外紫霞霍霍,这座神界的帝宫,本就富丽堂皇,虽说四万八千年前受到魔族大军的袭扰,但却并未令它的光芒有丝毫暗淡。 钦伏宸的父亲钦天启成为神族帝尊之后,又在原来的基础之上对紫微宫进行了扩建,在东西两翼分别兴建了太子东宫与玉宇天宫,并在后方依山而建了风云雨雾四座后殿。故而如今的紫微宫虽是名为宫,却已不是一座宫殿而已,而是一座宛如小城规模的宫殿群。 当年交战之际,玄梦昔曾经多次遥望这紫微宫,那时候她晓得钦伏宸就在里头,而钦伏宸却并不知道她在外头。那时候她想过要进去,想过要偷偷地瞧上他一眼,却终究因为自己元魂宿在幽冰身体里头的关系,无法鼓起那一份勇气。 此时钦伏宸仍旧在那紫微宫内,而她依然在这外头,但她的心境却是与当日全然不同了。她晓得,钦伏宸在那里等着她盼着她;而此时紫微宫里头的钦伏宸也明白,她正在向他飞奔而来。 同样是缠绵的情丝牵扯着的两颗心,同样是在这个地方遥望,却因为中间多了一份期盼与希望而变得完全不同。 玄梦昔在钦伏桓的带领之下畅通无阻地进入了紫微宫内,然钦伏桓并未领着她直接去往钦伏宸的太子东宫,也没有将她带往他自己的玉宇天宫,而是直接进入了紫微宫正宫之内的天玑殿。而且中途借口让雪兰去玉宇宫取些物品送往东宫将雪兰支开了。 玄梦昔这是头一回进入紫微宫内,故而对此处并不熟悉。她只是一门心思地想要尽快见到钦伏宸,并未曾想过此时钦伏桓会将她带往何处。对于钦伏桓她是绝对放心的,压根没想到此时钦伏桓带她来的地方并不是钦伏宸的住处,而是他母亲胥凤帝后的寝宫。 当天玑殿三个大字映入玄梦昔眼中之时,玄梦昔愣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伏桓?这天玑殿是何处?如今伏宸并未入主太子东宫么?” 钦伏桓对着玄梦昔的半张侧脸隐在那银色的面具之下,故而玄梦昔如今根本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听见他解释道:“三哥常年在外,太子东宫形同虚设,里头根本没有住过人。故而此次三哥回来并未在东宫住着,准备过些日子将东宫里头重新布置好了再搬过去。” 听钦伏桓这般说了,玄梦昔也不再多问,低头随着他一并入了那天玑殿内。 一进门,便是发现此处竟是处处透着讲究,似乎桌椅台凳的布置都格外精致用心。虽是瞧着并不似那紫微宫外面那般富丽堂皇,但却皆是典雅中带着气质,高贵中透着婉约。这,并不似钦伏宸的一贯风格。 玄梦昔晓得,钦伏宸虽是帝子出生,但是对住处的摆设却向来爱好化繁为简。故而玄梦昔踏入此地便料定了这里肯定不会是钦伏宸住的地方。可是那隐隐钻入鼻中的木檀清香又让玄梦昔有些困惑,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确然是他身上独特的香气,证明钦伏桓并未骗她,钦伏宸应该是在这里的。只是为何钦伏宸竟是会选择在此处相见?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切疑惑在钦伏宸的身影出现面眼前之际全部被玄梦昔抛去了脑后,她不愿再去多想,也不想再去深究。她的目的是为了见钦伏宸而来,如今他就这般近在眼前,其他那些旁枝错结已然是不重要了。 “小昔!” “伏宸……” 他们飞奔向彼此,紧紧拥抱在一起,恨不得将彼此揉进自己的元魂深处。浓得化不开的思念在屋中蔓延,钦伏桓见那紧紧拥抱的二人,眼中尽是羡慕的神色,转而又有着丝丝黯然不经意从眼底流出。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情绪藏好,不忍打扰这小别重逢的二人互诉衷肠,默默地将殿门带上并退了出去。 天玑殿外,一人早已候在门外。钦伏桓见着那人,恭敬地行礼并开口道;“桓儿给母后请安!” “免了,人带回来了?”一身凤袍的胥凤上前一步扶住钦伏桓,头上垂落的彩凤步摇紫金流苏缓缓摆动,发出轻声细响。 “带回来了。”钦伏桓恭顺地答着话,显得有些拘谨。 “嗯,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是让你三哥铁了心地要娶她?”胥凤声音很是柔和,但是语调中却透着些冷意。 钦伏桓知道他母后对此是有些不悦的,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微微思索了一番,终于应声道;“有情之人,真情所至,彼此眼中便是这天地间最好的人儿了,我这个情外之人又怎好妄下定论。” 胥凤冷笑:“桓儿,你竟是也学会这些逶迤之辞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喜忧参半 福祸难料 天玑殿的殿门缓缓打开,胥凤从殿外缓缓步入,正在殿内拥着玄梦昔的钦伏宸忽地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玄梦昔见他面色忽变不知是何缘由,刚想开口问他,不料钦伏宸却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并紧紧握住她的手,立马牵着玄梦昔从内堂往大殿中走了出去。 胥凤帝后远远瞧见二人往殿中而来,于是不待钦伏宸开口,直接笑道:“宸儿,这位便是你提到的那位姑娘?快带上来给母后瞧上一瞧。” 玄梦昔认出了胥凤帝后的声音,从前在曲云峰上,她曾拜在胥凤帝后门下学过琴艺,故而对于胥凤帝后她并不陌生。只是此时忽然见到胥凤帝后前来,玄梦昔不由觉得有些太过突然了些,开始生出些莫名的紧张起来。 钦伏宸紧紧攥着她的手,走到胥凤帝后的跟前拜了拜,恭敬地唤了一声“母后”,接着对玄梦昔说道:“小昔,快来见过母后。” 跟在钦伏宸的身后,玄梦昔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副很是羞怯的模样。缓缓移步上前,轻声道:“拜见凤后娘娘。” “小昔,要叫母后。”钦伏宸在旁边纠正着。 钦伏宸的话让玄梦昔面上一红,咬了咬下唇刚准备改口,不料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胥凤帝后打断了:“呵,不必了。这位姑娘方才刚入到紫微宫中,这便急着改口未免为时尚早了些,而且直接唤母后似乎也并不合适。” 此时胥凤的话听起来在逻辑上并无不妥,而且声音很是亲切,可是玄梦昔却总觉得胥凤的话中带刺,直觉似乎胥凤并不太待见自己。之前在曲云峰上玄梦昔以雪飘飘的名义与胥凤帝后接触之时,总感觉胥凤帝后给人的感觉虽是面上和善,但细想之下内里却处处暗藏着心机。想来能威慑三天四海六地,并稳坐在神界帝后宝座之上岿然不动的胥凤,又怎会是什么心慈善目的女人? 玄梦昔也从来不是什么习惯卑躬屈膝之辈,在魔界之中她身为嫡魔公主,虽说与素姨常年居于那七宿宫后苑鲜少外出,但总归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从来无需仰人鼻息,也从来不敢有人对她轻视怠慢。如今虽说嫡魔一脉没落了,但她生来骨子里的高贵优越感却仍旧是存在的。 感受到胥凤隐隐透出的不客气,玄梦昔心中也颇为不悦,却并未将这情绪表露在外。无论如何,胥凤总归是钦伏宸的母亲,她怎样委屈和不爽,也得看在钦伏宸的面上暂且忍受着。总不能胥凤帝后对自己不客气,她便不顾及钦伏宸的感受,当场和他母亲闹翻了吧。更何况胥凤帝后还并未将话挑明,只是作为女人总是天生便拥有敏锐的直觉,玄梦昔虽是察觉到了这一点而已,却不好因着自己的直觉而就此发作。 抬起头来迎上胥凤的朝自己投来的颇为挑剔的目光,玄梦昔也不再羞怯,面上开始变得坚毅起来。她本无所惧,只是念在胥凤是钦伏宸的母亲,再加上她这是初次被钦伏宸以正式的身份引见,想要给对方留下一番好的印象,所以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如今隐隐察觉胥凤似乎对自己并不是太满意,她心中不忿的同时也便没有了之前那么多的顾忌了。 玄梦昔抬起了头,一旁带着挑剔的目光一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胥凤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见到她这张熟悉的面庞,胥凤面色骤变,眼中皆是惊诧,不可置信地说道:“雪飞飞?怎么是你?你竟是还活着?” 听到胥凤帝后唤自己雪飞飞,玄梦昔不禁心中哑笑,她这个名字还是当初在天曲神山天柱峰上,灵啸帝君为了给她解围而随口杜撰的一个名字。原来她与胥凤的交集,竟是还停留在天曲神山之上的那一刻。她记得后来胥凤帝后对她仍旧是有所怀疑的,于是派了探子花影去暗中监视和调查她,但后来在钦伏宸与花影的对话之中,玄梦昔貌似感觉到了花影似乎受人所托,并未将探得的实情同胥凤帝后言明,也没有同胥凤提及过她与钦伏宸之间的这段非同一般的关系。 只是胥凤的这一声“雪飞飞”,竟是将她的思绪都牵往了当日在曲云峰上的时候。虽然当时每日都过的提心掉胆,担心自己的假身份会被拆穿,可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日子却极是单纯而美好的。 “母后,她并非雪飞飞,而是……”钦伏宸上前一步同胥凤帝后说着,只是说了一般却停了下来。他一时不知如同解释玄梦昔的身份才好。说她是当年曲云峰上冒名顶替的灵啸公主,还是说她是当年血洗神界的魔尊玄魇的独女玄梦昔?这两个身份似乎都并不适合出现在这紫微宫中。钦伏宸对此不禁有些犯难。 他本是想给玄梦昔一个新的身份,然却还来不及做那一切,便陡然被逼迫到了如今这一步。现在他也别无办法,只能这般领着玄梦昔在紫微宫中硬生生地闯出一条路来。 当日他应召回到天龙,父尊钦天启龙颜震怒。原来赤炎羲玥公主因他缺席定亲喜宴觉得有失颜面,于是让赤炎帝君羲阳向父尊钦天启提出了退婚。父尊派天龙之众四处寻了他许久未果,后来还是曲云峰上的飞灵上神感知到了他的气息所在,这才派人与他联系上。 父尊当即让他去赤炎昕明宫负荆请罪,务必让赤炎公主羲玥的回心转意。然钦伏宸却表示自己早已去往过赤炎昕明宫,也与羲玥公主见过面赔过罪。而今根本无须再去挽回什么,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与羲玥已经再无可能,他本也从未打算过要娶羲玥。 钦伏宸的话让父尊钦天启勃然大怒,当即将他锁入了太子东宫,让他闭门思过,并好好想想如何挽回羲玥公主的心。并表示他何时想通了去赤炎赔罪,便何时再放他出太子东宫。若此生无法让羲玥公主回心转意,他永生便独自在东宫之中待着好了。 然钦伏宸并不怕这般被关着禁闭,从小到大这是家常便饭之事了,他自己早是习以为常。虽说大战之后,他性子转了很多,父尊钦天启也独余他这一个儿子依仗,父子二人已是很少这般针锋相对。但是必要的时候,父尊仍旧是用这一招来对付他。 只是今时已不同往日,现在钦伏宸不再是孑然一身无所牵挂,他晓得玄梦昔还在妖界的桃花孤岛等着他回去。那日离开桃花孤岛之时,玄梦昔身子并未大好,如今都不知究竟好利索没有。如果自己一直这样被关在东宫之中,玄梦昔怎么办?时间长了他自己不放心玄梦昔,他也晓得玄梦昔独自在桃花孤岛上会急疯的。 这父子二人谈崩之后,过了些日子,钦伏宸的母后胥凤便来到东宫做起了和事佬。 面对母后言辞恳切地同他彻夜长谈并晓以利害,还言述了羲玥公主的百般好处,可钦伏宸就是不为所动,态度果决地不肯去昕明宫赔罪,也不肯答应娶羲玥为妻,只是恳求胥凤能网开一面放他离开。 胥凤帝后不禁直接问道:“羲玥公主貌美贤淑,可是母后特地为你挑选的。她究竟有哪里让你不满意了?” 钦伏宸摇头道道:“母后好意宸儿心领了,羲玥并无不好,是宸儿与她无缘。” “父尊母后既是为你择定了羲玥便是证明你二人有缘,又岂能说你们无缘?”胥凤上前握住了钦伏宸的手道:“宸儿,你同母后说实话,羲玥既是并无不好,为何你就这般固执地不肯娶她?莫非,你是有心上人了?” 见钦伏宸沉默不语,胥凤继续望着他的眼睛说道:“宸儿,此事三天四海六地无人不知晓,已不是你从前贪玩惹下的小乱子。你父亲的性情你是晓得的,你这般无端端地坏了天龙与赤炎的联姻,若没有个说得过去的道理,你父尊是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是打算在这东宫待上永生,还是打算娶了那羲玥?” 胥凤的这番话说到了钦伏宸的心坎上,垂目良久钦伏宸终是直言道:“母后,若是我想娶之人并非羲玥而是另有其人,你与父尊可会应允?” 似乎钦伏宸的回答早已在胥凤的意料之中,她和蔼地笑笑,轻轻摸了摸钦伏宸的头,仿佛他还是个年幼的孩子一般:“你这个孩子,从小就什么事情总是喜欢瞒着,直到最后瞒不过去才老实交代。若母后今日不逼问你,你还打算瞒到何时?” “你从前总爱在仙界流连,可是在仙界遇上的?快跟母后说说,是哪位仙家的姑娘?”胥凤帝后继续问着钦伏宸。 “母后,若不是什么仙家的姑娘呢?”钦伏宸继续试探问道。 钦伏宸这犹豫的态度让胥凤的双眸之中瞳孔微缩,接着转而又笑着掩饰道:“不是仙家也无妨,渡她个万年的修为便能成就仙体,尔后再在天祭大典中接受天泽沐浴成神,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这个姑娘如今在何处?你总得将她带回来让母后见见,母后才好去帮你同你父尊游说呀!” 钦伏宸深棕色的双眸微动,将信将疑地问道:“母后此言当真?” 胥凤伸出葱白似的指尖轻点钦伏宸的头:“你这孩子,莫不是连母后都不信了?” 第二百三十章 心口不一 笑里藏刀 见钦伏宸着急解释玄梦昔的身份,胥凤忽然笑笑:“好了,宸儿你也不必多说,母后都明白了。雪飞飞当年在曲云峰上被魔族掳走,早已不存于世了。这位是小昔姑娘对吧?瞧上去倒是与那灵啸公主雪飞飞有几分相像。” 胥凤接着说道:“这些年你常年在外不回天龙来,原来是有这小昔姑娘相伴,怎不早同母后禀明?将这姑娘早早收在身边做了侍妾,既不会白白委屈了小昔姑娘这么多年,也不至于同太子妃那边闹的不愉快,最后惹的你父尊发怒呢!” 听到胥凤帝后这么说,在场之人脸色顿时都变得很是难看。玄梦昔与钦伏宸自是不用说,在旁边默不作声旁听的钦伏桓面上也露出惊异的表情,他知道他母后对于钦伏宸舍弃羲玥而要娶玄梦昔有些不怎么高兴,但是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今紫微宫的人都晓得赤炎帝君羲阳将天龙送到昕明宫的聘礼都尽数退了回来,这明显是要退了羲玥公主与太子伏宸的这门亲事的。莫不说如今这亲事眼看就要黄了,即便这婚没退成,只要钦伏宸一日未将羲玥娶迎进门,那羲玥也至多能称得上是未来太子妃。那么胥凤帝后口中这个太子妃又从何而来? 很明显,胥凤这话就是故意说给玄梦昔来听的,而且她居然说要钦伏宸早早将玄梦昔收为侍妾,显然便是没有打算让钦伏宸将她正正经经地迎进门来。意思是你即便是捷足先登,但却别想要做钦伏宸的妻子,也更不用妄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胥凤帝后这不动声色的一句话,却是极为伤人的。钦伏宸面上意外又难堪,眉头顿时蹙起。他晓得他要娶玄梦昔之事定是不会这般容易,可他万万不曾想到,这母后方才与玄梦昔见面,竟是说话就这般不留情面。 “母后,我想你大概弄错了,我是要娶小昔为妻,而并非收她做什么侍妾!至于我的太子妃,也只能是小昔。如果小昔不是太子妃,只有一种可能,除非我钦伏宸不是太子!”钦伏宸望着胥凤帝后,态度十分坚决地说道。 钦伏宸最后的话说的很重,让他母后胥凤顿时一怔。上古大战之后,她痛失了八个爱子,钦伏桓虽是活着,却被炙毒缠身,一旦毒发起来便只有半条命,等同废人一个。 如今胥凤只余了钦伏宸这一个康健的儿子,他却因为面前这个叫小昔的不明女子在威胁着她,铁了心要违逆她的心意将这个女子娶进门,甚至愿意为了这个女子放弃神界储君之位!钦伏宸做了她胥凤的儿子这么多年,她这个儿子竟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他可知道,他越是这般,越是会让他母后胥凤厌恶玄梦昔。 然这世上若要论心口不一的第一人,胥凤帝后乃是当仁不让。虽是被钦伏宸此话激怒,可胥凤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甚至忽然转了表情,十分暧昧地笑了起来:“瞧你这孩子说的,母后方才也就同你说说笑,试试你与小昔姑娘感情的真假,你还当真往心里去了!” “母后……”钦伏宸抬头望着自己母亲,眼中满是讶异的神色。此时他的心中还是存有怀疑的,母后的这一番话他已经是拿不准真假。 他自小由于生性顽劣,本就不受父尊和母后宠爱,即便是经常同自己混在一起不学无术的钦伏桓,都比他受父母待见多上几分。虽名为帝子,但与父母皆是疏远,故而他其实有些看不懂自己的母亲。当然,或许身为母亲的胥凤也有些看不懂如今的他。 “好啦,既然你与小昔姑娘感情如此深厚,母后又岂会不近人情。只是你父尊那边定是没这般容易能说得通,你还需耐心地等候些时日,待我去慢慢地同你父亲去沟通。”胥凤同钦伏宸说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又看了眼他身旁的玄梦昔,然后说道:“不过,在你父尊那边未首肯之前,这段时间还得委屈小昔姑娘留在我这天玑殿中呢!” “母后是担心我那东宫住不下么?”钦伏宸显然不放心,同时也不愿意同玄梦昔分开。 玄梦昔望了钦伏宸一眼,显然她的心思与他一样,也是不愿与钦伏宸分居两处的。 胥凤笑道:“你那偌大的太子东宫怎会住不下?只是你二人并未正式成婚便住在一处,难免要被人说闲话,而且于礼也是不合。母后也是为小昔姑娘的名声着想。而且如今你自己都被你父尊关着禁闭,小昔姑娘又如何入得去你那有着层层守卫的太子东宫?宸儿你这般说可是不放心母后?” 母后胥凤的话说道这个份上,即便钦伏宸真是不放心的话也不好多说。而且胥凤帝后的话说的很是在理,钦伏宸若是要光明正大地娶玄梦昔的话,是得要就此注意与玄梦昔保持距离,免得被人说闲话。而且如今他被父尊的亲兵贴身监视,玄梦昔跟在他身边也确实多有不便。 胥凤同钦伏宸说完,又转头满面和善地柔声对玄梦昔说道:“小昔姑娘千万别介意,之前话说得有些不中听,但是本宫都是为宸儿着想。小昔姑娘既然是对宸儿的感情这么的深,相信也定然是会理解本宫这个做母亲爱子心切的心情。” 玄梦昔听着胥凤所言,虽是言辞恳切和睦非常,但她总能从那里头嗅到一些隐藏的敌意,她总觉得胥凤帝后不会就这般成全了她和钦伏宸,而今故意要将他们二人分开,明面上说的光冕堂皇,可暗地里却不知道究竟有何盘算。只是胥凤既是当着钦伏宸的面将她留在了天玑殿,想来也不至于明着对她下手,只是自己以后要多加提防才是。 胥凤见钦伏宸和玄梦昔都不再表示反对,于是也就当做他们默认了此事,紧接着亲昵的地拉住玄梦昔的手对钦伏宸说道:“母后定会帮你好好照顾小昔姑娘的,宸儿你也赶紧回东宫去吧,母后只向你父尊保了你一个时辰来此诵经,这会儿你父尊那些亲兵应该到了天玑殿外接你了。” 钦伏宸也知自己不便久留此处,深深地与玄梦昔互相凝望并嘱咐道:“自己定要保重好身体,药要记得吃可不能忘了。再忍耐些时日,我一定回来接你的。” 听着钦伏宸贴心的话语,玄梦昔心中对他更是不舍,但她也晓得如今别无他法,只能与钦伏宸暂别。既是如此,那她即便心中难受,却不能让他瞧见并为她担心。 于是违心地挤出一丝微笑,玄梦昔貌似淡然地对钦伏宸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的。倒是你自己得保重,这半月你都瞧上去清瘦了不少。” 一番平淡而又依恋的简短告别,钦伏宸与钦伏桓一并离开了天玑殿,接着一东一西地分别往东宫和玉宇宫而去。 钦伏宸与钦伏桓两兄弟一走,天玑殿内的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而微妙,原本以为胥凤帝后会都忽然翻脸的,并戳破她的身份翻起曲云峰上的旧事,但是她却并未如此,而是依旧堆着满面和煦的笑容,继续十分客气地同玄梦昔说道:“不必拘谨,在我这天玑殿内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领着玄梦昔来到天玑殿东侧的一处厢房,转头笑道:“就暂且委屈你在此处住些日子,待我回禀帝尊之后,再另行安排吧。” 玄梦昔也便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地客套道:“多谢,有劳凤后娘娘了。” 这二人的对话都不走心,皆是停留在表面而已,故而也没什么多话可聊。胥凤也同玄梦昔客气了一番,而后便离开了。 胥凤走后,玄梦昔望着那貌似随意敞开的房门,微微地皱了皱眉。缓缓走过去伸手隔空轻触,果然,手在空无一物的地方被无端端的阻住。这看似普通的屋子,却早被设下了坚实的结界。胥凤名义上是替钦伏宸收留玄梦昔,然实际上是在软禁她。 不过这些也都是玄梦昔意料之中的事,既来之则安之吧。虽被囚在此处,但想必胥凤也不会给她什么苦头吃,而且好歹与钦伏宸都是身处在紫微宫内,相对而言距离并不算远。说的不好听一点,如若真出了什么危险,钦伏宸赶来相救也就是片刻之事。 本以为胥凤将她撂到此处暂时便不会再理会她了,不料第二日清早胥凤便又出现在了她的住处。 面上依旧是带着那般不动声色的笑容,胥凤缓缓移着端庄的莲步入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此人玄梦昔并不陌生,乃是当年曲云峰上的聚学总管事飞灵上神。 见到那须发皆白瘦骨嶙峋飞灵上神与胥凤帝后一并出现,玄梦昔心中不禁很是不解,此时胥凤带着飞灵来这里见她是为什么?莫不是为了翻曲云峰上的旧账么? 飞灵上神见到玄梦昔,忽地神秘笑了笑,接着微微点头说道:“飘飘公主,好久不见。”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口蜜腹剑 欲盖弥彰 见飞灵上神都主动同自己打起了招呼,玄梦昔不回应似乎有些于理不合。只是如今在天玑殿内,她的身份却显得有些尴尬。 虽说胥凤帝后并不明说,但也明白她就是当年在曲云峰上冒名灵啸公主雪飘飘之人。可是若她真这般贸然地认了,飞灵上神和胥凤帝后要是较起真来,来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岂不是更加麻烦? 飞灵上神见玄梦昔并无反应,于是继续说道:“想不到飘飘公主当年在曲云峰上被魔族所掳,如今竟能生还,这简直是个奇迹啊!” 倒是胥凤帝后先了玄梦昔一步,笑着同飞灵上神说道:“上神可别认错,如今你眼前这位姑娘可并非当年曲云峰上的灵啸公主雪飘飘。”胥凤说着顿了顿,故意看了看玄梦昔,接着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位是小昔姑娘。” “小昔?”飞灵上神听胥凤帝后这么一说,不禁觉得很是意外,满脸皆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胥凤帝后看着玄梦昔,同她说道:“小昔姑娘,这位乃是我们神界元老飞灵上神,快来给上神请个安吧!”胥凤故意佯装不知地同玄梦昔介绍着飞灵上神,接着拉起她的手将她往飞灵上神跟前带了带。 玄梦昔摸不透胥凤的用意,只好顺势而为地向飞灵上神行了个礼,接着开口道:“小昔拜见上神!” 不料玄梦昔这一开口,飞灵瞧着她的眼神却变得不似方才那般友好起来。满腹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玄梦昔一番,飞灵上神迟疑地问着胥凤:“凤后今日相邀老朽前来,就是为了给老朽引荐这位与飘飘公主相像的小昔姑娘么?” 胥凤神色肃穆地轻轻摇头:“飞灵上神素来在天曲神山避世不出,今日若非事关紧急,本后也断不会贸然请上神出山。” 飞灵上神眼中微动,继续问道:“凤后究竟有何事可否明说?你应是明白老朽的性子,我从来不爱拐弯抹角。” “上神……”胥凤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片刻终是痛下决心说道:“上神,能否看在本后的面子上救这位小昔姑娘一命?” 胥凤帝后话一说出口,玄梦昔与飞灵上神都颇为意外,不知道她这话究竟是何用意。 飞灵上神不解地问道:“凤后何出此言?” 但是接下来胥凤的话却让玄梦昔更是惊异,飞灵上神的脸色渐渐地变得难看了起来。 “是胥凤教子无方,纵容宸儿在妖界厮混,混乱了嫡神血脉,可这位小昔姑娘却是无辜,还请上神能够网开一面,放这姑娘一条生路!”胥凤言辞恳切地朝飞灵上神一拜,接着又对玄梦昔说道:“小昔,还不赶紧给上神跪下磕头!” 玄梦昔愣在一旁,她不晓得胥凤帝后忽然来上这样一出戏码究竟是为何? 只是飞灵上神听罢胥凤所言,忽然神色凝重地把起玄梦昔的手,查看一番后满眼皆是震惊的神色,皱着眉头沉声说道:“凤后,此事事关重大,这人可不是你想护便能护的!” 胥凤帝后脸上忽然堆满慌乱的神色,将玄梦昔护在身后,满是惶恐地说道:“上神!你想要如何?她既是在我这天玑殿中,本后便不会让任何人动她!” “凤后,身为神界主母,你应该识得大体!你既是今日请我前来,并向我求情,那证明你已是晓得此事的严重性!嫡神血脉岂容祸乱?神界法度也不得违逆!”飞灵上神的眼中尽是冷色,作为神界圣地之中的执法者,他必须要坚持他所秉持的原则。 玄梦昔忽然瞧明白了胥凤的盘算,故意将飞灵上神引来,名为替她求情想保她性命,实则是要将她抛到铁面无私的飞灵上神面前,借飞灵上神之手对她进行处置。这样日后钦伏宸若是晓得此事,也是无话可说,只能是去记恨飞灵上神,而不会将此事怪到他母后胥凤的头上。 这样的心思和盘算,让玄梦昔心中很是冷寂。她从一开始便晓得胥凤帝后不待见她,可却没想到胥凤的心机这般深沉,居然对她步步算计,而且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上神!本后邀你前来相求乃是出于对你的信任,上神既是不肯帮忙也罢,那烦请就当自己不知晓此事吧!”胥凤帝后望着飞灵上神,面上皆是失望的神色,仿佛她并不知晓自己引他前来会造就此番局面一般。 只是,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能瞧明白的事情,胥凤这个堂堂的神界主母又岂会不清楚?她此番作为,着实有些欲盖弥彰。玄梦昔深觉胥凤居然能因自己而做出此等事来,可见她心底对自己是有多么地恨啊! 玄梦昔觉得有些无奈,也很是无辜。她与胥凤并无过节,她不晓得究竟为何胥凤竟对她如此地恨之入骨?纵使她父尊当年血洗神界,并与神族就此结下血海深仇,可现在看来胥凤却并不晓得她的真实身份,所以说胥凤是并未将此仇记在玄梦昔的头上的。 如果单单是因她爱上了胥凤的儿子钦伏宸并想同他在一起,胥凤帝后就此便对她不依不饶,那么这个女人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飞灵上神号称神界的法度戒尺,乃是从不徇私枉法。他既是知晓了此事又怎会善罢甘休。嫡神之血不容玷污,此乃神训,亦是嫡神三脉能作为神上之神坐拥神族九重天界的根基。若嫡神血脉混乱,那么嫡神的尊贵与优越何存?又如何继续统领座下的诸多仙神? “凤后,我的脾性你应是了解。此事我不知晓也罢,我既是知晓了此事,又怎可能当做从未听闻?”飞灵上神很是严肃地郑重指着玄梦昔说道:“无论如何,今日这女子我必须带走,不可任由她继续留在紫微宫中!” 胥凤仍旧装模作样地将玄梦昔护在身后,可玄梦昔分明听见了她心中阴谋得逞后的那种肆意的狂笑。再看看她不动声色的样子,玄梦昔真是有些怀疑胥凤帝后究竟是不是钦伏宸的亲生母亲?钦伏宸从来面上藏不下情绪,那样一个将心思全部写在脸上的人,怎会有这样一个口蜜腹剑的母亲? 玄梦昔再也看不下去了,如今她自己的结局左不过就是被飞灵上神带回曲云峰后再行处置,这已然成为了定局。既已是望得到结果的事情,那又有什么好说的,何必再继续看这胥凤帝后在此惺惺作态? 于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玄梦昔终于开口说道:“凤后娘娘好意护我,小昔必将铭记在心永生不忘。只是神界既是有神界的规矩,娘娘您也不用再为小昔费心。人生在世,福祸难料,既是飞灵上神要带小昔走,那么我也只好认命。都说飞灵上神乃是神界戒尺,处事向来公正,想来他也不会特别针对并为难小昔。” 玄梦昔说着,毫无畏惧地望着飞灵上神说道:“上神,我愿意随你走,但也请你务必不要再为难凤后娘娘。” 胥凤帝后并未想到玄梦昔居然主动表示愿意同飞灵上神走,故而听到玄梦昔这番话不由地一愣,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但她却快速地反应过来,并一把拉住玄梦昔的手说道:“这绝对不可!我当应过宸儿会好好护你,如今怎能让你在我这天玑殿中被人带走!” 玄梦昔有些厌弃地将手抽回,忍不住冷笑道:“凤后娘娘如此聪敏,应是多的是办法能瞒住伏宸的,有又何必忧心于此?而且娘娘应是觉得我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太子伏宸的,不然娘娘又怎会劳师动众地将飞灵上神请过来呢?” 胥凤帝后的手僵在那处,仿佛忽地被人揭了面罩以丑脸示人的感觉,满面皆是难堪与震怒,只是当着飞灵上神的面不好发作而已。冷冷地背过身去不再多言和阻拦,挥袖将这屋子中隐形的结界撤去,任由飞灵上神将玄梦昔带离了天玑殿。 飞灵上神走前对胥凤说道:“凤后,此事就不必惊动帝尊了,免得节外生枝。” 胥凤头也不回地答道:“我明白了。” 玄梦昔被飞灵上神用一个球形的透明结界包裹起来,在半空之中随着他落到了一朵白云之上。白云之下的天玑殿某处角落,钦伏桓的手被雪兰死死地咬住,血正从那虎口之上缓缓流出。 待飞灵上神与玄梦昔消失在天际,胥凤帝后也是满面肃穆地离开,看得出来,她虽是达到了目的,但是心情却并不是太佳,或许是玄梦昔方才那一番话,让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并不完美,显得粗鄙和仓促了些。从前她决计不会做出这般让人一眼看穿的事情,而今为了自己唯一康健的儿子,为了嫡神血脉,也为了巩固天龙嫡神在神界的统治,她只好使这些卑龊的手段让那个叫小昔的女子将她看轻了。 胥凤帝后一走,钦伏桓紧紧锁住雪兰的手也松了下来。雪兰奋力一把推开钦伏桓,带着哭腔愤怒地冲他喊道:“钦伏桓!你惧怕你母后不肯出手也罢,方才你为何要阻止我去救小昔!” 钦伏桓眼中也尽是悲色,仰望着那空荡的天际缓缓说道:“雪兰,你可是当年还未在那悬瀑水牢待够吗?” 第二百三十二章 铁面钢心 绕指柔情 听到钦伏桓提及悬瀑水牢,雪兰顿时一怔。当年她被飞灵上神囚于悬瀑水牢之中,的确是吃了不少的苦,可那又如何?即便是冒着再次被关进悬瀑水牢之中的危险,她也要去救玄梦昔啊,她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昔昔再受她曾经受过的苦!要知道飞灵上神对于魔族可是恨之入骨,如今昔昔落在他的手中怎还有活路? 雪兰愤愤地对钦伏桓说道:“悬瀑水牢又如何?能去和昔昔做个伴也好,总之不会似你这般窝囊地看着她出事束手旁观却不相救!” 负气地说完这些,雪兰便随手招来一朵白云并飞快地跃上了云端。刚想御云往天曲神山方向追去,却发现脚下的云朵竟被钦伏桓给冻住了。 雪兰在云朵上急得直跺脚,口中不住地骂着钦伏桓,然钦伏桓银色的面具下盖住的半边脸上却让人看不到丝毫的表情。只见他圈起手指在嘴边打了一个响哨,狻猊兽忽然便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将雪兰所立的那云朵拱翻之后,又接着将从云上掉落下来的雪兰驮住,并听从钦伏桓的指令迅速往玉宇天宫而去。 其实钦伏桓的心里又怎会不担心玄梦昔,方才又怎会不想冲上去将雪兰救下?可是担心如何,想去相救又如何?以他如今的修为,根本同飞灵上神过不上几招,而且他母后胥凤当时也在场。听她与玄梦昔之间的对话,似乎玄梦昔言语之间暗指是母后设计于她。 钦伏桓很是明白,他母后胥凤若是要做什么事情,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他方才即便冲了出去也是无济于事,反倒是将自己暴露于人前,令母后对他不再信任。于是他只能狠心看着玄梦昔暂且并被飞灵上神带走。 当年雪兰被误认为魔族擒住并关于天曲神山悬瀑水牢之中,却被当时的魔君熙黠所救,由此看来天曲神山之中的悬瀑水牢防守并非天衣无缝牢不可破的。钦伏桓在神界之中人脉颇广,天曲神山里头就有不少他熟识之人,如今玄梦昔被飞灵上神带入天曲神山之后,他还可以暗中运筹进行相救。所以他阻止了情绪激愤的雪兰,并让狻猊将她带回玉宇宫中,免得她打草惊蛇反倒坏了事。而且此事还不能让被禁闭于东宫之中的三哥钦伏宸知晓,若是让他晓得了,贸然地闯东宫而出,到时候触怒了父尊的话,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天曲神山之中,飞灵上神所御的白云飞快地穿过神山外围的结界,并停留在了曲云峰上。见飞灵上神带着自己落在环形广场大殿之前,玄梦昔不禁有些意外,忍不住开口问道:“上神不是要将我关入悬瀑水牢之中去么?为何带我回到曲云峰上?” 隔着球形的结界,玄梦昔的声音隐约地从结界之中透了出来,外头却听着并不分明。不知飞灵上神究竟有无听清玄梦昔所言,反正他的面上依旧一副严肃的表情,也不出声同玄梦昔搭话。但是飞灵上神在玄梦昔问完这句话后,却挥手撤了那包裹着玄梦昔的结界将她放出,并示意着她随他去往大殿之中。 见飞灵上神居然将困住自己的结界都撤掉了,玄梦昔心中更是狐疑,不晓得飞灵上神究竟意欲何为。照理说飞灵上神在胥凤帝后的天玑殿中言辞极是严厉,仿佛玄梦昔已是犯下死罪,必须得立马带回天曲神山处置不可。可如今到了天曲神山之后,玄梦昔又深觉飞灵上神似乎并不着急要置她于死地。心中满是疑惑地跟随飞灵穿过大殿,行过回廊,并路过重重密密的桃花林,又经过了那片花开如雪的李花林,终是到了三脉神族的悬浮山下对应的林中别苑之中。 从前曲云峰聚学之时,此处乃是作为下界仙神的暂居之所,故而玄梦昔也鲜少踏足此处,却不知这林中别苑之中的北苑其实乃是飞灵上神的清修之所。此时飞灵上神带她来此是何用意?玄梦昔有些着实是有些猜不透。但见飞灵上神一路神色凝重却不吭声,玄梦昔也不好多问,只是默默地一路相随。 林中北苑之中,一处僻静的屋前房门紧锁,飞灵上神在此处停住脚步,从袖中掏出一金色玉牌来贴了下门前的铜质锁片,紧闭的屋门顿时自动打开了来。 随着飞灵上神入到屋内,玄梦昔发觉这屋中虽是整洁有序,却是透着股悲凉萧瑟之感,想来应是空置有许久了。只是不知这屋中曾经住着何人。总有着那么一种感觉,屋子的主人应是有故事的人。而且这屋中的摆设给玄梦昔一种极是眼熟的感觉,似乎与她曾经去过的某处风格很是相似。 “你可知这是何处?”飞灵上神忽然转身过来,望着玄梦昔问道。 见玄梦昔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不知,飞灵上神继续说道:“那你可认得此物?”飞灵上神将那屋中木案上的一个丝质锦盒打开,向玄梦昔展示了一番盒内的物件。 看到那盒中之物,玄梦昔惊得心中一跳,这不是那熙黠送给自己的紫铃铛么?此物她寻了许久了,不想竟会在此处得见。这紫铃铛怎会在飞灵上神的手里,而且还摆放在这间空置的屋中? “上神,这是……”玄梦昔觉得很是奇怪,却又有些犹豫着不敢确认,心中想着当年赤炎帝君羲耀旷就曾误认过这紫铃,认为当时玄梦昔手中的铃铛乃是他相识的故人之物。所以玄梦昔想来这紫铃铛本不是什么特别的物件,遇着相似之物也是有可能的。或许如今飞灵上神手里头的紫铃铛也只是个形似之物而已。 飞灵上神爬满皱纹的脸上皆是历经沧桑的悲寂之色,望着玄梦昔的眼睛说道:“此物乃是当年在曲云峰上掳走飘飘公主的魔族所留下的,姑娘瞧着没有觉得有些眼熟么?” 听到飞灵上神此言,玄梦昔不禁有些迟疑。飞灵上神竟是言道这紫铃乃是魔族留下,难道这铃铛里头带着什么隐蔽的魔族气息么?为何当初自己却从未发现?飞灵上神又是何以断定此物便是当年掳走她的魔族所留?而此时飞灵上神竟是主动询问她是否眼熟这铃铛,莫非飞灵上神从开始便如同胥凤帝后一样,早已晓得她其实便是当年在曲云峰上冒名的灵啸公主“雪飘飘”? 这世上相似之人何其多在哉,但偏偏却没有那么多无端端的巧合。原来对于玄梦昔这个与曲云峰上毫无关联的身份,胥凤帝后不信,飞灵上神也从不曾相信。这样看来的话,倒是钦伏宸与玄梦昔自己,显得有些自欺欺人的感觉了。以为不承认便能就此将曾经的过往一笔带过,却不知那些曾经发生的一切早就铭刻进了每一个人的心中无法磨灭。 譬如此时飞灵上神望着那串紫铃铛的表情,面上竟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了淡淡的哀伤与深深的不舍。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复杂情绪,这是一段什么样的过往,原来铁面无私的神族法度戒尺,竟也有这样脆弱与柔软的一面。 玄梦昔心中忽然跳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莫非飞灵上神竟是识得熙黠!? 想到此处,玄梦昔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众所周知,飞灵上神乃是最痛恨魔族的上神之一,虽说他不似帝尊钦天启那般只要遇见魔族便立即杀无赦,但是这些年来但凡企图为害天曲神山或偷入神族圣地的魔族,飞灵上神都是绝不放过。 只要被飞灵上神擒住,重则处以极刑,轻则关入悬瀑水牢令其永生不能再见天日。这罪责轻重,飞灵上神并不会随意判定,而是严格依照神界的规矩来执行。正是因此,飞灵上神才会有了神界戒尺的这个称号。 这样的一个人物,又怎会同当年的魔君熙黠有着交集呢?玄梦昔觉得自己的这个假设太过大胆,简直是有些疯狂。可是若不是如此,玄梦昔又无法去解释此时飞灵上神的所作所为。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会将这紫铃放在此处?”飞灵上神见玄梦昔不说话,于是继续说着:“这缘由得是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了。” 飞灵上神的撸了撸长长的白须,接着又环顾着屋中,慢慢说起了一段让玄梦昔嗔目结舌的过往。 原来,飞灵上神受天命坐镇天曲神山,把控神界法度,却一直未有传人,以至于无聊到用自己的影子生生造出了影仙飞寻来给自己解闷。后来飞灵上神机缘巧合地收了一个真身乃是上古神兽的徒儿,从此飞灵的生活轨迹便开始悄然发生了改变。他这徒儿天资聪颖,将飞灵上神哄得每日乐呵呵的,故而学全了他的这一身好本事。后来成为了当时在神界叱咤风云的人物,与诸位神祗都有往来,被公认为飞灵上神的继位之人。 只是飞灵上神这徒儿生性可是顽皮的很,本事越大便越是不服管教,慢慢地飞灵上神也管束不到他这徒儿。可是飞灵上神没想到,过分的溺爱与放纵竟是让自己的徒儿越发的任性,以致最后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飞灵上神提起自己的这个徒儿的时候,时而欣慰与自豪,时而又悲愤与痛惜。 不出所料,这屋子便是他那徒儿曾经的住处。 他那徒儿名唤:紫麒麟。 第二百三十三章 麒麟紫兽 扼腕神途 神界之中,最为人熟知的洪荒神兽当属天龙战神青虬君裕偃,其英名与周身的光环足足响亮并辉煌了百万年。只是如今大多数人已遗忘,就在数十万年前,天曲神山之中曾有过一位与青虬君裕偃齐名神界的神兽名唤紫麒麟。 青虬君裕偃乃是在洪荒战乱中成名,而紫麒麟却是生于乱世,并成名于悠悠盛世。 战火初歇,天祭大典之际竟是天降麒麟神兽于天曲神山之巅,由于周身鳞片呈炫目的亮紫之色,故而得名紫麒麟。 众所周知天曲神山乃是神族圣地,而此时天降神兽无疑是天降祥瑞,令众位神祗皆是惊喜不已。只是这麒麟神兽自天而降之后竟是沉睡不醒,于是便被众位神祗当做一件圣物供在了天曲神山的天柱峰上。平日里头记得它的,也就只剩这坐镇天曲神山的飞灵上神一人了。 岁月悠远漫长,紫麒麟一睡十几万年,终于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苏醒了过来,并摇身化作一个白胖可人的麟儿。在银白的闪电之中张着那双无邪地深紫色双眸好奇天真地望着满面皱纹的飞灵上神,并懵懂地爬过去大胆地扯起了飞灵上神那长长的白胡须。至此之后沉寂的天曲神山之上便变得热闹了起来。 这紫麒麟天赋异禀,生来自带数十万年的修为,而且机灵讨巧,深得飞灵上神的欢心。故而从不收徒的飞灵上神竟是破例收了紫麒麟成为座下弟子,并将自己毕生的本事一件件地慢慢传授给了他。 学全了飞灵上神周身本事的紫麒麟日渐长大,并驰名于神界,为众神所熟知。那时众神都已认定紫麒麟乃飞灵上神的唯一传人,将来是要继承上神的衣钵坐镇天曲神山主事的。 当时神界曾经有过一个说法,道是南有青虬君,北有紫麒麟。从此话便足可得见当时紫麒麟在神界之中巨大的影响力。 只是当时在神界享有如此盛名的神兽紫麒麟,怎会在如今的神界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渺无音讯呢? 当玄梦昔问出这话之时,飞灵上神爬满皱纹的面上顿时变得很是黯然,痛心疾首地说道:“都是冤孽,谁有会晓得他竟是会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纵然他再有错,我这个做师傅的又怎会真的舍得伤他性命?” “上神,你这徒儿紫麒麟后来究竟发生了何事?可是犯下了什么错事么?”玄梦昔见飞灵上神这样说,想来飞灵上神那徒儿后来应是闯下了什么大祸。 飞灵上神叹道:“那孩子因学得一身本事,故而越发地张扬和膨胀,竟不将诸位神祗放在眼中,四处向人挑战生事。甚至跑进了天龙紫微宫,将当时天龙帝君的随身佩剑给偷了出来。” 玄梦昔惊道:“你徒儿盗了洪荒宝物指天剑?!” 飞灵上神轻轻摇头:“起初我也这样以为,后来才晓得被盗走的并非指天剑,而是龙灵剑。龙灵宝剑剑灵不肯降伏于人,不听我那劣徒号令,与他在天龙地界中缠斗起来,结果误伤了到了当时天龙的天娇公主。” “龙灵剑?”玄梦昔眼皮一跳,没想到飞灵上神这徒儿竟会与龙灵宝剑也有渊源。只是飞灵上神提及的这位天娇公主又是何人?似乎她从未听闻过天龙紫微宫中有这么一位天娇公主。 “你那徒儿就是因为伤及了那位天娇公主,所以后来受到了惩罚么?”玄梦昔继续问道。 飞灵上神继续摇着头表示否认:“非也,他只是后来为了赎罪而委屈自己化回麒麟真身做了那天娇公主的坐骑而已。” “什么?你徒儿后来做了那位公主的坐骑?”玄梦昔有些意外,接着表示不解道:“又不是赔命给了那公主,不过是委身事人而已,为何上神竟是如此地悲愤与忧心?在我看来,这并非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上神的徒儿虽是放低了身段做了人家的坐骑,有些作贱了自己的意味,可这对他而言也不失为一个教训,想必你徒儿经此磨砺,日后再回到上神身边之时必会收敛那乖张的性子了。” 飞灵上神望着那锦盒中是紫铃裆失神叹道:“若能回来还有什么可说的,就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玄梦昔仔细盯着那紫铃铛看了看,终是确认了那紫铃铛就是当日熙黠赠她之物。只是听飞灵上神说了有关他徒儿的那么多事,她始终是不明白这那些事情同他如今手中的这串紫铃铛又些什么关系。 飞灵上神回过神来,看到玄梦昔满面不解地盯着那紫铃铛看,也猜到了玄梦昔心中的疑惑,于是解释道:“这紫铃铛乃是当年我那徒儿在做天娇公主坐骑之时,天娇公主用来号令他之物。” “上神的意思是,这铃铛是你徒儿紫麒麟的?!”玄梦昔大惊失色。这铃铛明明是当今魔尊、昔日魔君熙黠的随身之物,当年熙黠因是担心她只身在神界会遇到危险,故而将此物交给她用来在危急之时联络他。现在飞灵上神这么说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熙黠便是这飞灵上神昔日的爱徒紫麒麟? 玄梦昔不禁想到她曾经问过熙黠,他在堕入魔界之前是从何而来,可熙黠总是对此避而不谈。而且当初熙黠为了她闯入天曲神山之时,她就极是奇怪,为何他一个邪魔竟然会对这神族圣地如此地熟悉。而且当初在曲云峰上天虚殿中,熙黠与龙泉宝剑剑灵相遇,那剑灵竟然会陡然不听从号令而失控,想来原是二人曾经便有过过节。 难道,熙黠便是紫麒麟,紫麒麟便是熙黠? 当年那紫铃铛可以号令天娇公主座下的神兽紫麒麟,如今眼前这紫铃铛亦是可以随时召唤那身在魔界的熙黠。 只是虽是这紫铃早已在手中,飞灵上神却没有勇气去摇响并召唤他昔日的爱徒。此番局面之下,他们师徒再见也只是会徒增伤感。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位天赋异禀的上神爱徒、又委身天龙公主成为坐骑的神兽紫麒麟,怎会最终堕入了魔道,成为了如今的魔尊熙黠呢? 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即便犯了些小过并已是受到了惩戒,却依旧有着大好前途的紫麒麟走上了由神堕魔的不归之路? 玄梦昔不禁想到了熙黠身上的洪荒宝物混沌钟,以及当初出现在天曲神山陌岩洞中的斩神刀,难道是因为对这些魔族洪荒宝物的追逐,最终使得神兽紫麒麟堕入魔道,变得万劫不复? 然这也仅仅是玄梦昔心中的揣测与怀疑而已,并不一定是事实的真相,而且如今她心中的这一份疑惑也并不好同飞灵上神提起。因二族的洪荒宝物乃是事关重大,她如此贸然在一个上神面前提及魔族的洪荒宝物,着实是不太合适,同时也会让飞灵上神对她的身份再次产生怀疑。 此时飞灵上神或许只是认定她是个曾经在曲云峰上冒名灵啸的公主雪飘飘的小妖而已,而且她在曲云峰上也并没有害过什么人,更没有做过什么不妥之事。若是她话语之间提及魔族的洪荒宝物,那恐怕飞灵上神便不会再这般认为了,定是要疑心她与魔族之间的牵连。 这其中,一直有一事是玄梦昔想不明白的。当初熙黠忽然出现在曲云峰上并将她带走,为何飞灵上神如今既是知晓她并非真正的灵啸公主雪飘飘,为何却没有对她的身份以及熙黠掳走她的意图产生怀疑? 看飞灵上神的表现,似乎他的爱徒紫麒麟堕入魔界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过面,证明紫麒麟自从堕魔之后,便没有再回过天曲神山。可已经堕入魔道成为了邪魔魔君的昔日神兽紫麒麟,为何要忽然闯入天曲神山,并冒着可能见到自己一直不愿面对的昔日恩师的风险,来大张旗鼓地掳走一个冒名神族公主的小妖? 飞灵上神难道没有想过,这个小妖并非一个普通的小妖,而是同魔族有所关联么? “是,这紫铃铛上有着麒麟暗纹,的确是我那劣徒紫麒麟之物。”飞灵上神伸手轻轻抚摸着锦盒中的紫铃铛,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生怕触响了它。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隐隐现出慈爱的神色,仿佛手中抚摸着的是一个正在沉睡的婴孩一般。 看来,飞灵上神当年的确是对紫麒麟极度的疼爱。一手将紫麒麟带大并抚育成人的飞灵上神,与紫麒麟虽是名为师徒,其实在他的心中,一直将这个顽皮的徒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看着自己的孩子由天赋异禀的天神,一步步地堕入邪魔之道,那在天道之中万劫不复的不仅仅神兽紫麒麟,还有飞灵上神那颗早已被撕裂的心。 是的,有哪个为人父母的不疼爱自己的孩儿,孩子们受的苦走的路造的罪,如若可能的话,作为父母的都恨不得全然地替他们受了,又岂会真的狠心不理,又岂能真的大义灭亲? 想来作为神界尺度的飞灵上神,竟是也不能免俗吧。如今他将玄梦昔带回天曲神山却并不着急处置,不正是藏着私心么? 其实当初这个顶着这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曲云峰上的“雪飘飘”,飞灵上神在环形广场之上初见的时候,心中便已分明。即便知道她的身份有假,他也只是当做毫不知晓。 只是因着她的那一张脸,他也会替紫麒麟好好地护着她。 第二百三十四章 堕神入魔 天娇何人 紫麒麟,玄梦昔最初听飞灵上神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的心中竟是莫名地觉得有些伤心。如今晓得了他竟然就是在魔界之中对自己情深似海的魔君熙黠,玄梦昔的心中更是感概万千。 熙黠从不提及自己从前的过往,原来竟是因他乃堕神而入魔。一个天神从那光芒四射的神界顶端堕入那无边黑暗的魔界之底,尔后再一步步在魔界之中浴血杀出一条生路,这中间的曲折会将那颗曾经骄傲的心扭曲成何等的模样? 堕神入魔,紫麒麟恐怕是这神界之中的第一人。可玄梦昔第一次听到有人愿意堕神入魔,却是当初在陌岩洞中。当时钦伏宸同她说,如若他的父君母后日后不能容她,他便舍了嫡神的身份堕神入魔,随她入了魔界。这般动情而悲壮的告白令玄梦昔心中很是感激,也让她一直将此事牢牢铭记在心上。 看到紫麒麟如今这般模样,不,或许这世上已经没有了神兽紫麒麟,而是应该称呼他为魔尊熙黠。看到熙黠如今的样子,再看看飞灵上神痛苦的表情,玄梦昔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信念,绝对不能让钦伏宸再走上熙黠的老路,堕神入魔成为第二个紫麒麟。 如今玄梦昔自己乃是小妖之体,只要修成仙体并在天祭大典中感沐天恩的话,她便是有机会成神的。如今她在魔界已是无处可去,只能勇往之前朝那成神之路上奔去。因为只有这样她方能离钦伏宸近一点,更近一点。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了。 只是对于熙黠为何放弃神族身份而堕入魔道,这一直在玄梦昔心中是个疑团。而且飞灵上神似乎也对于那段往事不愿多提,想来那些曾经应是些很令人伤痛的回忆。他既是不提,玄梦昔也不好再去多问了揭人伤疤。 于是玄梦昔转而谈及了那个让她颇为陌生的天龙公主。天龙帝尊钦天启与二位帝后胥凤、胥仪分别育有十子十女。十位天龙公主,最大的乃是长公主钦风瑶、最幼的就是小公主钦灵希,这二人的年岁其实相距并不大,均与玄梦昔年岁相仿。其他八位公主虽未曾谋面,但多少也是有些耳闻。 当年紫麒麟熙黠在神界叱诧风云之时,十位天龙公主皆是年幼并未长成,如何能收复狂妄的神兽紫麒麟,使其甘心居于自己座下?即便紫麒麟自己甘愿做其中某个小公主的坐骑,怕是年幼的小公主也都根本无法驾驭他吧。而且十位天龙公主之中,也并没有名为天娇的。 那么问题便来了,飞灵上神口中提及的当年这位将紫麒麟收归座下的天龙公主究竟是谁? “上神,为何我从未听闻天龙有过这么一位天娇公主?”玄梦昔小心翼翼地问道。 飞灵上神听到玄梦昔问起天娇公主,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天娇公主乃是与众位帝君同辈,你们这些小辈自然没有听闻过。” “与众位帝君同辈?上神的意思天娇公主乃是天界神祗?”玄梦昔有些意外,她一直以为飞灵上神口中的天娇公主乃是与钦伏宸和钦灵希他们一众帝子公主同辈,没想到这位天娇公主竟然会是天界神祗。 天界之中的神祗本就屈指可数,赤炎帝君羲耀旷四兄妹以及羲矅晖君后秋映月,灵啸帝君雪慕寅三兄妹及帝后玉玲珑,天龙帝君钦天启以及二位帝后胥凤、胥仪两姐妹,加之坐镇天曲神山的飞灵上神,天界神祗总共也就十三位而已,而且每位神祗都有对应的天界神位。如今照飞灵上神所言,这天界的神祗竟是无端端地多了一位,一个连神位都没有人,又怎能算得上是神祗呢? 只是纵使玄梦昔难以置信,但是此言既是从飞灵上神的口中说了出来,便不可能是凭空捏造。信口雌黄也绝对不是飞灵上神这把年纪的人会做的事。 飞灵上神轻轻点了点头,忽地目光悠远地望了望玄梦昔,接着有些动容地说道:“天娇公主本名钦天娇,乃是当今神族帝尊钦天启之妹。严格说起来,天龙的神祗一辈只有钦天启和钦天娇两兄妹而已,胥氏姐妹二位天龙帝后是嫁给天启帝君之后方才入了天龙的神籍。胥氏姐妹的真身乃是鸾凤,其实应是归属赤炎凤鸟一脉。当年二人降生之时便已被天定为延续天龙嫡神血脉,于是长成之后二人双双感应天意嫁给了当时的天龙帝君钦天启比肩为后。” “天娇公主乃是天启帝尊之妹?!”玄梦昔有些惊讶得合不拢嘴,她从未听闻过天启帝尊居然还有个妹妹。从前她同钦伏宸在一起之时,也从未听他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姑姑。似乎这个天龙公主钦天娇从未在神界存在过一样,这神界之中如今已是没有关于她的一丝半点讯息。 原来曾经的紫麒麟熙黠居然曾经委身于钦伏宸的姑姑,甘心在她俯首帖耳地在她座下并听从号令。冷血孤傲的魔尊熙黠居然会有着那样的过往,这些画面玄梦昔根本无法想象。 那个天界神祗天龙公主钦天娇当年既是紫麒麟熙黠的主子,而今又如同紫麒麟熙黠一般在神界消失得毫无踪迹,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个钦天娇也走了熙黠的那一条路,堕入了魔界? 想到此处,玄梦昔的心中惊得一跳,觉得这似乎很有可能。说不定当初紫麒麟熙黠堕入魔界便是因为他这个主子。一般来说,身为坐骑的灵兽,只要主人不解除血祭,那么这灵兽便是与主人血脉相连,是无论生死都会与自己的主人相随的。 当年钦伏桓在上古大战之时身陷前魔尊玄魇的魔焰天火之中时,他的坐骑狻猊也是毫不犹豫地直接扑进了天火之中,烧坏了一身光亮的好皮毛。如今虽是那皮毛慢慢地修复并长了回来,但却不似从前那般柔顺了。灵兽既是如此,天赋异禀的神兽真身想必也是一样的道理吧。 或许正是那钦天娇堕了魔,紫麒麟熙黠方才一并被连累着从天神之位陨落。如此说来,那个天龙公主如今极有可能就在魔界之中!可玄梦昔乃是在魔界之中长大,这些年从来没有听闻过魔界邪魔一脉之中有过什么令人瞩目的女子。 而且熙黠既是从前在神界之中为钦天娇的坐骑,那么他与钦天娇一并入了魔界之后,他也应该对自己的主子生死相护的。可这些年熙黠身边并没有任何女子出现过,跟随他一路浴血奋战的也只有那墨魁而已。若说熙黠在魔界之中真心护过的女子,也就她玄梦昔一人。莫不是这钦天娇竟是玄梦昔自己么? 假若玄梦昔真是什么天龙公主钦天娇,这事情可就玩大咯!那岂不是乱了天道伦常?要知道她如今可是钦伏宸的女人,而钦天娇却是钦伏宸的姑姑……姑姑和侄子?这可是会让人崩溃和凌乱的事情。 玄梦昔不禁感觉自己把自己给绕了进去,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毫无疑问,玄梦昔自己绝对不可能是那天龙公主钦天娇,她乃是魔尊玄魇的独女,拥有纯正的嫡魔血脉,和天龙的神族是绝无半点关系的。呃,如今也不能说玄梦昔与那天龙神族全无关系了,但凭钦伏宸这一点,她就同天龙神族再也撇不清了。而且,若真的要论起来,她的父亲玄魇身上还背负着天龙神族的血债。正所谓父债子偿,她父亲无子,天龙若是要寻仇的话,要来找她索命也是应该的。所以说玄梦昔与天龙神族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呢! 飞灵上神见玄梦昔一脸懵懂,似乎被这个天龙公主钦天娇的身份给惊住了,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呵,你乃是个小妖,不知道这些事情也是正常。” 飞灵上神说着垂目望了望手中那盛着紫铃铛的锦盒,继续说道:“我今日似乎是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了。这许多的事情在神界之中早已被遗忘了掩埋,现在翻出来说似乎并不是太过合适。只是今日能在胥凤的天玑殿再见你平安归来,我心中甚是安慰。都说魔族嗜血无情,只要到手之人绝对不会放过。若要离开魔族之手,除非是个死人,不然绝无生还的机会。” 玄梦昔忽然明白了飞灵上神今日愿意同她说上这一番话的心情了。飞灵上神以为她是在天虚殿中是被成魔的紫麒麟掳走的,本以为她早已惨遭毒手,但如今她却偏偏安好地出现在胥凤帝后的天玑殿中。飞灵上神心中应是觉得自己的爱徒紫麒麟虽是堕入了魔界,成为一个嗜血邪魅的恶魔,但是却依旧良心未灭,依旧存着一丝善念,愿意放玄梦昔这个小妖一条生路。 飞灵上神本是以为天神之体堕入邪魔便是一条不归之路,下面是再也无法挽回的无底深渊,会泯灭人的所有良知,会毁尽人的所有意志。而且,飞灵上神却从玄梦昔的平安之中看到了希望,他仿佛觉得,他的徒儿紫麒麟还在这天地之间,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 第二百三十五章 生路死劫 死路生机 飞灵上神慢慢地收起了手中盛着紫铃铛的锦盒,接着同玄梦昔说道:“多谢姑娘能耐着性子听老朽唠叨这么久,人一旦活了太长的岁月,总是不免容易长吁短叹触景生情。今日有缘得见姑娘,老朽心中多年的郁结稍稍松了不少,再次多谢姑娘!” 玄梦昔听到飞灵上神忽然这般客气,频频地向她道谢,不由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上神这是哪里的话,您这般客气我一个小辈怎受的起!今日胥凤帝后原本是想借上神之手将我除之而后快,如今上神不仅未伤我分毫,还将我从胥凤帝后的软禁之中解救了出来,如此说来应该是小昔要多谢上神才是!” 玄梦昔一边说着,一边朝飞灵上神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尊敬与感激,不料飞灵上神忽然眉头一皱,将那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接着对玄梦昔说道:“姑娘大约是误会了,老朽带姑娘来此并非是替姑娘解围,而是因为姑娘坏了神界的规矩!” 飞灵上神上前一步靠近玄梦昔,并继续说道:“姑娘与如今的太子伏宸有了牵连,混乱了嫡神血脉,这是神界的法度所不容的。本神作为神界的法度戒尺,有责任要维护嫡神血脉的纯净,不容外族玷污和撼动嫡神在神界之中的权威。” “所以姑娘不要因本神方才一番随意的絮叨而曲解了本神的本意。如今姑娘既是将话题带回了正事之上,那么本神便要同姑娘好好说一说此事了。”飞灵上神翻手间手中出现了一颗黑色的药丸,送到了玄梦昔的面前,接着继续同她说着:“现在姑娘已随我入到了神族圣地天曲神山,那么摆在姑娘面前的路便只剩两条:一是服下这颗药丸,姑娘可立即重获自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只是有一个条件,那便是永生不能再踏足神界,也永世不能再见伏宸太子。” 飞灵上神说着,手往前伸了伸,将那手心之中的黑色药丸往玄梦昔面前又送近了些。 玄梦昔低头盯着飞灵上神手中的黑色药丸,迟疑了一番,蹙眉望着飞灵上神,心中满是惊诧。她本是以为飞灵上神既然将她解除了结界并带她来到此处,而且与她推心置腹地聊了这么多自己的隐私之事,应是不打算对她进行处置了,想不到他竟然是一码归一码,心中将账算的极为清楚。 看来飞灵上神这神界法度戒尺并非浪得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铁面无私。只是不知道如果他面对昔日的紫麒麟熙黠之时,会不会也是这般毫不留情?或许会,或许也不会。一切事情没有真正发生过的话,谁都不会知道它会最终发展成何般模样。 见玄梦昔盯着那黑色药丸发愣,飞灵上神可能心中软了些,安慰她说道:“放心,只要你肯服下这药丸,本神保证立马放你出天曲神山。这药丸服下只会帮你解决麻烦,不会对你日后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这点你不必顾虑。” 飞灵上神继续劝说道:“你乃是个小妖,本不该与神族有着什么纠缠,更不该与太子伏宸这神界储君有着牵连。你一个小妖和伏宸太子注定不会有结果,所以长痛不如短痛,还是早些将这份孽缘给断掉吧,不然你越是往后走下去,你的路只会越发的艰辛和痛苦,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听着飞灵上神的劝说,玄梦昔忽然抬起头来,问着飞灵上神:“上神方才说过,如今摆在我面前的路有两条,可上神却只同我说了这一条。那么我想问问上神,这另外的一条路究竟是怎样的?上神总要给我一个选择的权利吧!” 飞灵上神面上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地问道:“这第二条路,小昔姑娘果真想知道?” “是,我想要知道,烦请飞灵上神同我说说另外一个选择究竟是什么。”玄梦昔眼中满是笃定,直接迎上了飞灵上神的目光。 飞灵上神眼中带着些许迟疑与惊异,见到玄梦昔这般固执的样子,不禁让他仿佛看到了那从前熟悉的影子。第一次见到玄梦昔,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便让她在这曲云峰上格外受到瞩目。虽然已是过去多年,绝大多数的人已经忘了那张脸生的究竟是何模样,但飞灵上神却无法忘怀,想必这天界之中的诸位神祗虽都忌讳提及,但实际上却都铭记在心。 “既然姑娘这般想知道,那我便同姑娘直说了。这第一条路,虽是看着有些不通人情,棒打鸳鸯生生地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但其实却是一条生路。另一条路,看似给了你选择的权利,其实却是死路一条。”飞灵上神同玄梦昔坦言道。 玄梦昔不假思索地接着说道:“自古以来生死皆是共存,福祸从来相依。生路中往往埋有死劫,而死路中也常常藏有生机。故而上神不必过虑,尽管道来便是。” “好吧,那我便不瞒姑娘了。这第二条路便是,请姑娘入到那悬瀑水牢之中,潜心修炼直至修得仙体,尔后待适当的时机到来之后再在天祭大典中感沐天恩,若运气好得以成神,那姑娘便能够以新神的身份与伏宸太子继续在一起。到那个时候,相信神界也没有人再会反对。”飞灵上神说着,眼中满是怜惜地望着玄梦昔,他心底并不希望她选这样一条路。 玄梦昔曾经冒名雪飘飘在曲云峰上生活过一段时日,不论身份的真假,飞灵上神毕竟与她曾经相识,多少对她有些情分,故而并不希望她走上一条死路。虽然玄梦昔说得不错福祸确然相依相存,可是这条路却根本没有生机。 听飞灵上神说起这第二条路,玄梦昔的眼中忽然泛起了莹莹的光亮,接着问着飞灵上神:“我有一问,不知上神能否解答?” 飞灵上神抬了抬手道:“姑娘尽管问,只要老朽能回答的,自然是对姑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梦昔于是怀着期盼的神色开口问向飞灵上神:“是不是通过悬瀑水牢之中修成仙体并感沐天恩成神之后,便是在神界有了正式的身份?” “这是自然,通过天祭感沐天恩正式成神,等于得到了上天的认可,是直接归入神籍的,这点无论谁人都无法再否决。只是,并非感沐天恩之人都能成神,而且悬瀑水牢并不是什么清修之地,能在里头存活下来便已是难得,更别谈什么清修了!应该说,以你一个小妖之体,一旦入了那悬瀑水牢,便是等于入了死地,绝无生还的可能啊!”飞灵上神一边回答着玄梦昔的提问,一边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着玄梦昔放弃选择第二条路的想法。 可玄梦昔又岂会受飞灵上神的言语左右,只是继续固执地问道:“小昔还想问问上神,是否外族之人要成神,这条路是必须历经之路?或者说可还有其他的法子成神呢?” 飞灵上神摇头道:“并无他法,外族成神唯有这一条路可走。据说也有人试过直接向体内渡入万年的修为成为仙体,但以这种方式去感沐天恩的话,上天都不会选择给此人成神的机会。故而那样的捷径是行不通的。” 玄梦昔心中一怔,似乎之前钦伏宸就打算让她走这条捷径,但钦伏宸却并不晓得后续的天祭大典和感沐天恩之时竟然藏着这样的猫腻。如此说来,她似乎还得感谢胥凤帝后将她推到了飞灵上神面前,若非如此,她又怎会晓得此事?要知道这神界之中,再也没有人比坐镇天曲神山主事的飞灵上神更了解天祭大典中的这些个秘辛了。 “既是如此的话,那么外族但凡通过悬瀑水牢修炼并通过了天祭大典成神的,便不再有违天道,而是同原生的天神一样被同等对待,再无区别了?”玄梦昔情绪有些激动,似乎很是急迫地对飞灵上神说道:“求上神赶紧将我送入悬瀑水牢之中去清修吧!” 飞灵上神见着玄梦昔的这般模样,满是皱纹的额头生生地皱成了苦瓜皮一般。见过不要命的,可却没有见过这么急着不要命的。玄梦昔这分明就是赶着去悬瀑水牢送死的呢! 方才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玄梦昔放着生路不走,偏偏要入那死境,对此飞灵上神只能是一声叹息。抱着最后一丝的希望,他将手心那黑色药丸往玄梦昔身前送了送,最后一次问道:“姑娘,你当真不考虑一下服下这颗药丸么?” 飞灵上神见玄梦昔眼中满是坚定地摇着头,于是叹息道:“或许我一介老朽已是无法理解你们这些小辈的想法和心意吧,姑娘你既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老朽再多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只是老朽最后还是得提醒你,如今你舍不得服下这颗药丸,入了悬瀑水牢之后仍旧会面临同样的结果。在悬瀑水牢之中,你连自己能不能保命都成问题,你以为你又能护得住这个孩子么?” 飞灵上神这话让玄梦昔脑中顿时一懵,不解地问道:“孩子?什么孩子?” 第二百三十六章 混血孽障 神界难容 飞灵上神的话犹如一记惊雷,将玄梦昔整个人都给炸懵了。她不明白飞灵上神口中提及的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玄梦昔竟是这样的反应,飞灵上神也颇为惊异,于是问道:“你莫非不晓得?” 玄梦昔仍旧满面懵懂,茫然地摇头道:“上神此言究竟何意?” “你们这些小辈也真是……糊涂!”飞灵上神紧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你自己有了身孕竟是一直不晓得么?” “什么!”玄梦昔惊的差点跳起来,却又小心翼翼地不敢乱动,下意识地用手护住腹部,自己竟是有了钦伏宸的骨肉?她有些意外。 她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在青虬水月洞天之时自己便时常觉得有些困乏,后来到了桃岛之后,她更是整日恹恹地没有精神,成日地只想睡觉,而且变得胃口很是不好。 钦伏宸回天龙之前给她做了顿菌子汤倒是难得地合她胃口,本是吃了不少却没想到却又吐了个干干净净。后来接连一段日子她都呕吐严重,而且眩晕导致无法起身只能在床上躺着修养。 那时她只是以为服食血精丸的关系以致精神不振,再加上贪吃了菌子汤坏了肠胃所以呕吐不止,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因为有了身孕而害喜了。 听飞灵上神这般一说,玄梦昔仔细回忆起自己的元魂当初宿在幽冰身体之中的时候,由于幽冰的精魂冲破封印在体内萌发导致自己眩晕和呕吐,那时邪魔随军的军医曾经就此诊断她乃是害喜之症。如今想来她前些日子的症状确实是很像那害喜之症,只是她自己与钦伏宸都太过大意,并未想到这孩儿竟是会来得这么突然。 看到玄梦昔的反应,飞灵上神也瞧出她并非假装,于是对她说道:“原来你真的不晓得为何胥凤帝后要将你交与我处置?” 飞灵上神飘逸的白须及长眉轻轻动了动,接着对玄梦昔说:“堂堂神族帝后要解决一个小妖有何难?若非你怀上了神族血脉,胥凤帝后自己便能私下将你随意处置掉。之所以要将你推到我这天曲神山来,就是因为你腹中的孩儿涉及到混乱了神族血脉,事关重大必须向本神报备后移送到神界圣地之中清理干净,不能容许祸乱再生。” 玄梦昔心中一紧,此时方才察觉到真正的可怕之处。目光不由再次落到飞灵上神手中的黑色药丸,有些惊恐地问道:“上神之前所说的这药不过是为我解决麻烦,意思竟是要解决掉我腹中的孩儿?!”说着双手不由自主地都放在身前将自己的小腹护紧。 飞灵上神眼中露出为难之色,接着解释道:“你这孩子并非纯正的神族血脉,而且混乱了嫡神之血,是绝对为神界所不容的。此药不过是将那部分嫡神血脉分离出来,让它留存于神界圣地之中。原本身为母体的你是要接受额外的惩戒之刑,但念在当年你在曲云峰上也曾拜在众神门下,也算是同神族有些情分,故而本神网开一面,只要你服药之后便直接放你走。” 玄梦昔听到飞灵上神这番话,忽然轻声地冷笑起来:“原来竟是这个孩子护我活到至今,不然我早在天玑殿,不……应该是早在妖界中便被胥凤帝后给秘密解决掉了吧。”玄梦昔说着,转头望着飞灵上神,接着同他说道:“这孩子乃是我和伏宸的骨肉,若要算起来也算是胥凤帝后的亲孙儿,她怎会狠心如此。若她只是要针对我也罢,因为我对她而言不过是一个外人,是生是死皆是无妨。但是她怎会忍心置自己的孙儿于死境……” 说这番话的时候,玄梦昔的胸中不免有些愤愤不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飞灵上神的表情却极是沉着,淡淡地应道:“小昔姑娘,你并非神族,自是不懂得神族的天训。你如今觉得你腹中的孩子是伏宸太子的血脉,是胥凤帝后的孙辈,但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在诸位神衹的眼中并不这样认为。他们会认为你这孩子只是一个孽障,即便你侥幸逃脱让这孩子出生并存世,我保证这孩子依旧是没有活路。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趁着还未成型趁早了结掉,你们彼此都少些痛苦。” 玄梦昔眼中有些黯然,她的确是不懂神族,也不明白什么天训。都说神族乃是天界正途,魔族才是歪道。但走在那样一条无情无意的正途之上,他们神族所谓的道义与血性何存?原来所谓的正并非都是坦荡之途,所谓的邪也并非是全然的恶。有些时候,魔界倒是比神界更是有人情味道。 “上神,那如今我腹中的这个孩儿在你看来究竟算什么?是孽障还是无辜?”玄梦昔虽是明知答案,却依旧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口。 毫无疑问,飞灵上神也是众神衹之一,而且是整个神界的法度戒尺,他的看法自然是与其他的神衹一般,又怎会有什么意外。这话问出口之后,玄梦昔自己也觉得有些多余了。 可玄梦昔的这话却让飞灵上神怔了怔,其实他并没有玄梦昔想象的那么的不近人情。从前他或许与那些神衹们如出一撤,但是自从他看到玄梦昔平安归来之后,他心中其实对这之间绝对的水火不容有了些许的动摇。都说入魔之后便不复从前,可他的徒儿紫麒麟竟然能够轻易将玄梦昔放回,证明从前的他纯良之性依旧在,并非如同传言中的那般一入魔道便是毁神灭心。 紫麒麟全然成魔之后都并非是恶到极致,那么一个小妖与神族的混血孩儿,又怎会那般的不堪?如今飞灵上神的心中,其实是非常同情玄梦昔的,也觉得她腹中这个孩儿很是可惜。 但是身为神族法度戒尺,却不容许他违背天训。故而他也只能给予她同情,并在不违背天训与神规的前提之下,给她行一些小小的方便而已。比如说按照规定,押解进入神界圣地之人必须全程用结界封闭,而飞灵上神却在进入天曲神山之后便将困住玄梦昔的结界解除掉了,让她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 然这些小事情,却对玄梦昔并无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不提也罢。飞灵上神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接着悄悄隐去。只是冷静而平淡地望着玄梦昔说道:“小昔姑娘,无论我怎么看,都无法改变什么。所以我的看法并不重要,你的选择才是重要的。你确定依旧要选择悬瀑水牢么?” 听飞灵上神这么说,玄梦昔也毫不犹豫地坚决说道:“是,原本我要选择的就是悬瀑水牢,而今既是身为一个母亲,我更不会去选择用自己孩儿的性命还换取自己的苟生。” 玄梦昔说着,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手轻轻覆在上头继续说道:“既是我的孩儿,就该是要与我一并生死与共。若是受不得这份苦,那便不是我玄梦昔的孩儿。” 飞灵上神眼中微动,似乎有些被玄梦昔感动,却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姑娘原来姓玄?这姓在妖界倒是少见。姑娘祖辈是何处?可有修仙入神之人?” “小昔乃是后天炼就的血妖,不知祖辈何处。姓氏也是血妖**手拈来,并无什么传承和出处。”玄梦昔不想再多生事端,便随口搪塞着飞灵上神。 “血妖?”飞灵上神稍稍迟疑,却并未对此多加纠结和盘问,只是对玄梦昔说道:“姑娘心意已决,那便随本神去往悬瀑水牢吧。” 玄梦昔往前几步走到门外,头顶上方承载着帝宫别苑的三座悬浮山隐隐可见。朝外头望去,雪兰的杏花林远处,连接着绯红如云绵延百里的桃花。再远处是那苍翠的天曲峰,她仿佛听见了两峰之间的天曲山涧之中山泉奔流的叮当之声。 飞灵上神跟着上来,站在玄梦昔身后说道:“本神也不对姑娘用什么束体结界了,咱们就这般走过去吧。一路上姑娘也好好再瞧上一瞧这天曲神山的草木云雾和诸多景致,这一旦入了悬瀑水牢,便再无天日了。” 玄梦昔忽地释然笑笑,很是轻松地说道:“上神真是悲观,我倒是觉得,我很快便能再见着这些景致,说不定明年的天祭大典之上,便会有我的身影呢!” 见玄梦昔竟是这般乐观,飞灵上神也觉得没有必要将自己的心情搞得这般沉重。即便是死路,能轻松地送她上路,能留下一路的欢笑而非痛苦,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也是,这笑着也是死,哭着也是死,为何不让自己多快乐一刻呢? 天曲神山天柱峰山腰,那一条飞流直下的银色瀑布如同九天旋舞后舞姬遗落在山间的一管水袖,飘逸中带着柔软而阴冷的凉意。纷纷扬扬地水雾扑溅到面上,令人远远地便觉得莫名地肃穆与凝重。 站在这悬瀑水牢之前,玄梦昔收起了笑容,转头对飞灵上神说道:“上神,小昔还有一事相求,不知上神能否应允?” 飞灵上神知道玄梦昔既是能心甘情愿地随他到此,便不会耍什么花招,更不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直接点头道:“姑娘请说。” 玄梦昔眼中生出了些亮晶晶的水雾,侧了侧脸对飞灵上神说道:“请上神在方便的时候替小昔转告伏宸太子,小昔如今得胥凤帝后引荐,拜在您的门下闭关修习成神秘术。待修小昔成神之日,便是与他再见之时。” 第二百三十七章 悬瀑水牢 寒热交替 悬瀑水牢之中,阴冷异常,与悬瀑外头的犹如两个世界。越往水牢深处,里头的水就越深越冷。 玄梦昔一入到水牢之中,那巨大的悬瀑就如同受到召唤一般,分出四股支流忽然犹如四条银色的水蛇飞速地往她的身前而来,并死死地将她的手足分别缠住。原本只是没及脚踝的水顿时一下子漫到了玄梦昔的胸口。 见此情状,玄梦昔不禁有些惊到了,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不料那犹如银蛇的水流却如藤蔓一般将她缠的更紧,并将她向上拉伸吊在半空之中。不待玄梦昔反应,又迅速将她重重地往下抛入水中,并拼命地拽着她直往水底沉入。如此反复几次,玄梦昔浑身湿透并狠狠地呛了几口冷水,浑身不住地发抖并咳嗽着。 飞灵上神站在犹如白色半透明的悬瀑之外,望着水牢中玄梦昔模糊的身影,心中有些惋惜。她身体本来就弱,如今又有了身孕,如何经得起悬瀑水牢中的这般折腾?要知道这不过是小小的序章而已,连正式的开场都算不上。 这悬瀑之水在午时为滚烫沸腾的热汤,能将人浑身的皮肤烫得红肿生泡,到了夜间子时又变为混着冰块的雪水,身处水中之人全身犹如刀割,并会被冻得全身青紫溃烂。每日在这悬瀑水牢之中的被囚之人,不但要经历这从早到晚的寒热交替,还要历经到九百九十九次如此反复的抛升以及水浸。可以说,这水牢乃是日夜无休地对被囚之人进行全身心的折磨。 这样的地方,又何谈清修?这样的境地,又如何有生机? 飞灵上神隔着银缎般的悬瀑,双手汇聚灵力并交叉挥动,一道白光从手中射出,并牵引住那飞流的悬瀑,又从其中分流了一股水流出来。这水流蜿蜒成螺旋形状盘旋在玄梦昔的头顶上方,随后在那至高之处缓缓展开,如同倾盆大雨般地朝着玄梦昔迎头淋下。 玄梦昔被那水流冲击得一时有些睁不开眼睛,溅开的水雾在她的身体周围互相重叠,并组合成一圆柱形状的水罩将玄梦昔包围起来。水罩之内的形成了一个真空的形状,将玄梦昔与那没及胸口的冷水隔离开来。 在悬瀑水牢之内看着飞灵上神模糊的身影,玄梦昔心中已是了然。他这是在帮她。 虽然身上依旧湿漉漉的发着抖,而且水中那越来越冷的寒意正透着水罩的薄壁传入到体内,但比之前直接接触那冷水已经好上了数倍。 “多谢上神关照!”玄梦昔感激地朝着悬瀑之外喊道。 飞灵上神并不说话,只是远望着悬瀑水牢之中的玄梦昔,心中默默地叹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此后你便自求多福吧。是生是死,只能是看天意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越来越深,身处的环境也越来越冷,玄梦昔缩成一团,身上只觉得难受得紧。那缠住手脚怎么也断不开的水流如今渐渐变得坚硬起来,轻轻带动之下,竟然发出了叮铃的声响。 水竟然结冰了?难怪周围这么的冷! 借着悬瀑幽暗的反光,玄梦昔这才发现悬在不远处的整条瀑布都已被冻住,犹如一面巨大光洁的镜子,通体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那大约是外头月光的微亮吧,今日的月色想必很美,只是如今她已经看不到那明亮的月儿了。忽然特别地思念钦伏宸,想念他温暖的怀抱和他身上淡淡的木檀清香。不知道此时他是否在那天龙之地同样遥望着那天空的明月,同样也在思念着她。 手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轻抚,心中默道:孩儿啊,你一定要坚强些,娘亲一定会带你见到你的爹爹的。你爹爹还不晓得你这个小调皮来了呢!前些日子把娘亲折腾的够呛,还害你爹爹替你背了黑锅,以为是他做给娘是菌子汤让娘亲坏了肠胃,原来一直是你这个小调皮在捣蛋呢! 伏宸,你可知晓,我们有了孩儿了呢。这般调皮,应是个小子吧,若是个丫头的话,你这个做爹爹的定是舍不得严斥她,这么野的性子日后不服管教的话可如何是好啊! 想到此处,玄梦昔心中满是对幸福的期盼,虽是身体周围越来越寒冷,但心里头却藏着一簇小火苗,将心头烧的有些微疼,却又透着暖意。 其实不论是神也好,还是魔也罢,亦或是如玄梦昔此时只是一介小妖之体,只要是有了希望,即便面临再困顿的际遇,都不会让人害怕。这世间最可怕的,就是失去了希望,丧失了信念。一个人的身体可以垮,但是意志却不能灭。正如一个天界仙神的肉体可以寂灭,但元魂却不可不存。 意志可以支撑着一个人不断地挑战他的身体极限,如今玄梦昔正是如此,虽然身处在环境恶劣的悬瀑水牢之中,但心中对未来的期盼让她变得无比的坚毅。 飞灵上神一直认为她腹中的孩子会让她原本孱弱的身体更为虚弱,故而才会给予她格外的优待,特地为她辟了一处水罩来护身。然飞灵上神却并不晓得,为母则强,此时的玄梦昔远比之前元神入体复苏之时要强了不少。虽说不能和从前在曲云峰上身怀乾坤宝鼎并拥有洪荒灵力的她相提并论,但却也并不似飞灵上神想象中的那么弱。 怀揣着心中那不温不火慢慢燃烧着的希望的小火苗,玄梦昔在冰洞般的水罩之内蜷缩成一团,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能在悬瀑水牢这般环境之中睡着的,玄梦昔也算是第一人。 或许是有飞灵上神的水罩隔离了雪水的直接浸泡并且阻挡了那四道锁住她手足的水流对她的反复抛摔,也或许是她心中希望的火苗给了她温暖,又或许是本身怀有身孕极度的嗜睡,总之她就这般迷迷糊糊地入了梦。 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美梦,梦中她似乎步上了那天曲神山的天柱峰顶,双膝跪地,在那龙凤虎杂成的怪型通天神柱底下感沐天恩。一道和沐的金色亮光照在她的头顶,她前额上的那一抹腥红的印记竟是慢慢地变淡,尔后隐去不见。最后光洁的额头之上,出现了一枚金色的龙鳞花钿,并且上头还隐隐显出细如发丝状的红黑交织的暗纹。 空中不断地落下金色漂浮的神灵之力,并汇入她头顶的光束之中,接着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她的体内。脑中回响着天训之音:天地之力已融入你的体内,而今你便是这天地中拥有真正品阶的神! 玄梦昔感觉自己的眼中有泪,却流不出来。一身蓝衣的熟悉身影就在那不远处的高座之上,他面上带着威严与沧桑,然眼中却藏着深情。似乎是钦伏宸,似乎又有些陌生,她似乎感觉不到他那颗跳动的心。只见他轻轻地朝她伸出了手,声音中依旧满是柔情,他说:“小昔,到本尊的身边来。” 这声音明明是熟悉的,却又透着陌生。玄梦昔抬头看看天,那些金色的神灵之力犹如都广之野荒草从中被烈风吹散的蒲公英一般,漫天四处地飞舞,在空中打着转转。只是头顶的金色光束已经不见,这些四散的神灵之力如同无家可归的孤魂,孤寂地落在了玄梦昔朝钦伏宸伸出的手背之上。 只听见“嗞”地一响,玄梦昔的手背竟然被那神灵之力灼出了一个红肿的血泡,她立马下意识地收回了手抬头望望天上,只见那些漫天飘舞的金色神灵之力忽然全部变成了一团团小火球,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下,往她的身上砸去…… “啊!好疼!”玄梦昔叫出了声,惊醒过来睁眼看看四处,还是那般的幽暗窒息,但身体周围感受到的却并不再是寒冷,而火辣辣的炙热,仿佛当初在那魔焰缘生之地一般,四处都滚烫得直冒着白烟。昨夜明明都冰冻住了的悬瀑之水,全部都滚烫沸腾并冒着白烟。而那飞流直下的银白瀑布也一边倾泻而落一边冒着热腾腾的水雾。 方才在睡梦之中,玄梦昔的手应是不经意地碰到了水罩的水壁,如今手背之上已是肿起了一大片红色水泡。这幸好有飞灵上神的水罩护身,若是直接置身在这沸水之中,那岂不是要被煮熟了不可? 此时玄梦昔才晓得这个悬瀑水牢的可怕,想到当初雪兰被误认为是混入天曲神山的魔族而代替自己关押在此地,所受的这些苦若非今日玄梦昔亲身体验,否则真是难以想象和描述。幸好当时被熙黠误打误撞地救出,不然雪兰在这悬瀑水牢之中断然是没有活路的。 之前玄梦昔被父亲玄魇困在魔焰缘生之地的时候乃是元魂宿在幽冰体内,由于当时幽冰乃是寒冰之体,故而她并没有感觉这般极度的炙热难耐。而今她的身体,似乎对这窒息的闷热很是敏感,不仅身上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全身的雪白的皮肤也都变得绯红而滚烫,碰一下都觉得生疼。 那飞流的悬瀑变得有些明晃晃的,玄梦昔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望着那明亮的瀑布,心中默道:伏宸,今日的天龙是否也阳光灿烂?青虬的雪化了么? 只要想着伏宸,似乎这些疼痛并没有那么难挨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魔入神道 天理不容 日夜交替,寒热往来,煎熬变得有些无边无尽。 虽是被困在水牢之中,但却并不似当年在魔焰火牢中那般的不见天日。至少那悬在不远处的水瀑犹如一扇巨大的窗子,会将水牢外头的光亮隐隐地透进来。 只是这日夜交替了太多次,玄梦昔在飞瀑之水的寒热折磨之下,已经记不清究竟过去了多少时日。青虬山中或许冰雪已经消融,冬去春悄来。又或许苍茫的山头依旧春寒料峭,残留着去年的冬雪吧。 玄梦昔忽然在想,如若当初她听了钦伏宸的话,随着他去往人界辟一处安静的宅院,隐蔽着气息在那里悄然地过活,是不是可以与他多相守些时日? 只是如今的局面,也是终究要面对的。即便胥凤帝后不在背后推波助澜,这一日到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飞灵上神说过,这条路是唯一的成神之路,再苦再难,她只能咬牙坚持。 选择了那个人,选择了这条路,便再无回头的可能。而今除了惦念着深爱的他,玄梦昔还有了更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她没有退路,只能在这死地让自己绝处逢生。 迷蒙之际,总是想起桃花孤岛上绵延满岛的桃花和悠远亲切的旧宅。似乎除了与钦伏宸在岛上的回忆之外,那些过去掩藏的记忆也正一点一点地浮现眼前。 应是元魂深处父亲设下的那个封印在这骤冷剧热的环境里头有些许松动的关系。那些记忆的碎片,犹如天空中飘落的残雪,在黑暗之中带着幽冷的光,一点一点地从封印裂开的缝隙中间散落下来,凌乱地铺陈在玄梦昔的脑中,却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母亲的身影如黑夜中亮起的闪电一般,不时地在眼前闪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让她困顿而茫然。 从那裂缝中流出的,不仅仅是那些让玄梦昔困顿的记忆碎片,还有丝丝被引动的力量。那是一种混合杂陈的灵力,似乎糅合了魔灵之力与洪荒灵力,其中还有一道她也说不出来的力量,虽不及前面两道力量强劲,显得有些弱如游息,却在这中间调和着魔灵之力与洪荒灵力,是一种极为特别的存在。 这缓缓溢出来的力量,慢慢地将她的身体里头干涸的经络的填满,并在她的全身形成一层薄如蝉翼的光膜,将她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孩一般温柔地包裹起来。霎时间,这水牢之中的寒热她全然都感受不到了,只有如同在母体之中的那般温暖与柔软。 看似柔软的光膜,却在漂着浮冰的水中形成一层层震动的强劲光波,并在雪水中一圈圈地向外扩散开去。缠绕住她手足的四条冻成冰的水链,忽然受此震动之后寸寸断裂,接着犹如受惊的灵兽,居然发出了撕裂般的尖叫,断裂的部分叠合在一处并做一股水流,转头撞破了凝结成冰镜的悬瀑,并汇入其中。被撞破的瀑布忽然解了冻,又开始如白日那般喧嚣不息。 天曲神山的夜,从来都是宁静非常,包括这奔流的飞瀑都会冻住并变得无声无息。然这一夜,那惊声尖的叫与奔流的飞瀑打破了夜的宁静。让远处曲云峰上的夜明珠尽数亮起,变得灯火通明。 飞灵上神面色铁青地望着那悬瀑水牢的方向,神色极是凝重。这熟悉的气息在神界已经消散了数十万年,怎会忽然在悬瀑水牢中出现? 他飞身来到悬瀑水牢前面,透过破碎的结界望向水牢内部,玄梦昔蜷缩在一个淡紫色的微亮光膜之中,在那幽深的冰水中漂浮,似乎毫无知觉地闭目沉睡。 光膜之中很是舒适,让这些日子倍受悬瀑之水折磨的玄梦昔陡然放松下来。外头的一切她都听不见,她也懒得去理会。却不知此时飞灵上神的面色已是煞白,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看着一个即将横空出世的怪物。 “玄梦昔,你既是血妖,为何身带魔息?你究竟是什么人?” 飞灵上神沉重的声音在空旷的山谷之中回荡着,和那飞瀑的水流声混在一起,听起来并不十分清晰。可这句话却丝毫不差地闪现在玄梦昔的脑中,让带着些困倦睡意的她陡然惊醒。飞灵上神这是直接对她用了传音。 玄梦昔努力地睁开眼睛,却看不清悬瀑之外飞灵上神的身影。今夜没有月光,悬瀑外幽黑异常,只能听见那飞瀑的水流在巨石之上的落下的哗哗喧响。 在这光膜之中,玄梦昔的手脚被挤在一处,无法伸展开。只好继续蜷着身子,窝在光膜之内同飞灵上神交流。 她知道飞灵上神同情她是个弱小的血妖而有心护她,而今她体内的魔息忽然泄露,怕是再也瞒不下去了。飞灵上神本就痛恨魔族,而今又感觉被人欺瞒耍骗,故而心中的失望与愤怒可想而知。所以此时,她也不知道如何同飞灵上神解释了。 思索片刻,玄梦昔只好老实地答道:“上神,我本是魔族,但魔体被毁,后来元魂被寄放在这血妖之体内得以苟且偷生。故而,如今我也不晓得我究竟是妖是魔。而今我只是想要在这悬瀑水牢之中修成仙体,并最终成神。是妖也好,是魔也罢,已经并不重要了。” 玄梦昔的声音带着那股杂合的力量,变得十分有穿透力,毫不费力地轻易穿透了飞流的悬瀑,落入飞灵上神的耳中。 飞灵上神白眉皱起,目光穿透那飞流的悬瀑,落在水牢中的玄梦昔身上。她那有些瘦弱的身体蜷缩在里头,犹如一只倔强而坚强的雏鸟,正等待着成型后破壳而出并展翅高飞的那一刻。 可是,神族连一个小妖都容不下,又怎会允许一个妖体魔魂的怪物存世?从她体内的魔息泄露开始,她在飞灵上神这里的昔日残存的情意就已是断了。他即便不出手杀她,也断然不可能再护她。 不过如今看来,飞灵上神为她设下的护体水罩已是多余。她如今身体内诡异的力量所形成的光膜已将她保护得很是妥帖,这悬瀑水牢似乎已伤不到她分毫。 可若不是因为飞灵上神的这个护体水罩,玄梦昔早被悬瀑之水摧残得体无完肤,恐是等不及封印中的力量从裂缝中泄漏出来,便已魂归故里了。正是飞灵上神的怜惜之举,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此时原本折磨人的的悬瀑之水,对身处在灵力光膜之内的玄梦昔而言,反倒是一道连通于外界的媒介,那光膜似乎不但保护着她不受外界伤害与袭扰,而且有着汲取外部灵力的功效。这悬在山间的飞瀑,如今已成为一条巨大的引子,在帮助玄梦昔吸收着神山之中隐隐漂散的灵力。 事已如此,飞灵上神后悔也于事无补。可如今既是知晓了她的身份,那么便不能放任着她这般在悬瀑水牢中继续发展下去。 “小妖可修仙成神,而魔族却是生来与我神族相抗,妖与魔怎能相提并论?魔族成神,有为天道,是绝然不可纵容的!” 飞灵上神此番话说得很是决绝,似乎并无回旋的余地。玄梦昔听着心中一冷,不甘心地追问道:“上神,可你明明说过,但凡通过悬瀑水牢修成仙体并通过天祭大典感沐天恩成神之人,是不再问出处,与缘生的天神一并看待,并且拥有神位啊!” “是,本神说过此话,但是我并未说完,此法对于魔族并不适用。生来便是阴阳相对,而今更是结下血海深仇势不两立。如今暂时的和平也不过是表象而已。那黑水之约阻隔得了战乱的脚步却阻挡不了欲望和仇恨,终有一日,还得再战。”飞灵上神说着,撸了撸长长的白须继续说道:“故而,魔入神道不仅有为天道,而且情理不容!” 飞灵上神此言让玄梦昔心中仿佛被狠狠地揪起,原来当日在通天妖境之中,血妖女王说的都是真的。魔入神道天理不容,而且必遭天谴。原本她觉得血妖女王或许只是道听途说,所言并不一定能全然尽信。而今这样一模一样的话从飞灵上神的口中说出,玄梦昔终于不得不信。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她实在有些不甘心,如今她腹中的孩儿想必也不会甘心。 她玄梦昔绝不听任命运的捉弄,抑或是上天的安排。为了这个孩子,为了钦伏宸,更是为了她自己,她必须要义无反顾地努力向前。如果注定日后要在天雷之下魂断,那她又岂能选择此时在懦弱之中苟活? “上神如今既是知晓了小昔的身份,想必定是不会再对小昔手下留情了。无论如何,小昔不会对上神有任何抱怨。”玄梦昔无奈地说道:“我虽是妖体魔魂,但是却从未害过人。小昔只求上神能看在伏宸太子的份上,不要直接对我腹中的孩儿下手,放过我的孩儿吧。这不仅是我的孩儿,亦是伏宸的孩儿。你们大可将孩子体内的一半外族之血净化掉,再不济,将那神族之血抽离出来再将孩子送去给妖魔二族抚育也好。” 玄梦昔望着那飞瀑的方向恳求着飞灵上神,可如今眼前只是黑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她不晓得,此时飞灵上神的双手之间已是聚满了强劲的灵力,一道光晕正慢慢地在他的手中展开。 错了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身为神界的法度戒尺,又怎会因她这样几句话而随意改了主意? 第二百三十九章 飞灵出手 毫不留情 一大片金色的光晕从飞灵上神的手心飞出,将那悬在山间的飞瀑笼罩起来。水牢之中的水忽然受到外头飞瀑之上金色光晕的牵引,全部涌向悬瀑的之处,并汇入到奔流的飞瀑之中。 原本宛如一个大水池的悬瀑水牢内部忽然完全干涸,不剩一滴水。包裹着玄梦昔的光膜落在坚硬的岩石之上陡然如紫色轻纱一般散落开,在她的周围化作无数细小的淡紫色尘点,慢慢地融入到了她的体内。 与此同时,那不断飞流下落的悬瀑在将水牢内部的水尽数吸干之后,忽然瞬间被冻住,而且变得比之前更为纯净透明,如同一面静默的巨大水镜悬在山崖之上,散发出微微的淡银色光辉。慢慢地,笼罩在悬瀑之上的那金色光晕也慢慢地缩小了范围,并覆盖在冻结的悬瀑之上与其紧密贴合,仿佛给那银色的水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膜。 与外界连通的悬瀑之水陡然抽离,玄梦昔陡然失去了吸收外界灵力的介质,重重摔落在地上。她护住小腹翻滚着控制住身体的平衡,并挣扎着从那地上爬起,却发现地上竟满是龟裂的碎石,这些常年被悬瀑之水浸泡的岩石却并不光滑而满是尖锐的棱角。昏暗中看的并不分明,但那温热的血液和掌心的痛觉让她发现,原来自己撑在地面上的手掌早已被尖石划破,正在淌着淋淋的鲜血。 不仅仅是手掌,方才陡然跌落并翻滚之时,玄梦昔的身上也多处被划伤,如今满身都是血印子,只是那些渗出的血液染在她的一身红裙上面,加之水牢之中光线阴暗故而看着并不明显。 那些碎石在玄梦昔身上落下深深浅浅的血痕之时,也如同灵虫一般贪婪地吸收着玄梦昔伤口之上滴落的血液,并如同雨后春笋那般开始拔地而起,在她的脚下不断地往上疯长。 四处飞速冒出的尖利的石笋让玄梦昔无处立足,运用灵力飞身悬身在半空之中,却发现水牢中原来的空无一物的洞顶也开始冒出尖锐的石柱,倒悬在洞顶并不断地往下生长,眼看着便要往她的身前而来。 玄梦昔在半空中往后一翻,方才躲过了那根倒立生长最为快速的石柱,不料后背却撞上了地上疯长出的一根尖利的石笋,并差点被刺穿肩骨。这尖锐的石柱长长短短地在整个水牢之洞中生长,让玄梦昔无处可逃被迫挤在一处,最后组成一个满是尖刺的悬空石笼把她围了在半空之中。 紧接着外头已是凝结成冰镜的悬瀑上投下一束金色的光圈,形成一个结界将玄梦昔彻底困在那石笼之内。不仅如此,那照耀着石笼的光束还带有强大的吸力,源源不断地向困在石笼中梦昔索取着体内的灵力。 那些从玄梦昔元魂深处封印缝隙中落下的灵力与记忆碎片,被那悬瀑水镜一并席卷。那吸力不断拖拽并吸收着玄梦昔体内的灵力,她封印的缝隙因此而被越撑越大,封印内的灵力与记忆碎片越发流逝得迅速起来。 因为元魂深处中不断涌出的力量和记忆的碎片让玄梦昔的头简直快要爆开,前额上当初钦伏宸亲笔绘下并与她自己的胎记融合在一起的蔷薇印记竟然慢慢地裂开,鲜血溢出凝结在前额那花印之上,让那腥红妖冶的印记如同带着晨露的夏花,在这个春日不合时宜地热烈绽放出它别样的模样。 此时玄梦昔已顾不上这满身伤口和疼痛,在那满是尖刺的石笼之中猛烈地撞击和翻滚起来,周身的血溅得石笼上满处皆是。 “啊~!”无法忍受的剧烈疼痛让她终于大声地喊出了声,那凄烈的惨叫让曲云峰上的人频频地探头张望,不知道那远处的天柱峰上究竟发生了何事。 飞灵上神面如玄铁,并没有一丝的动容。活了那么多年岁,他早已将这一切看淡,若说唯一能在他的心底占据一些位置的,或许也就只能是他那个已堕入魔道并让他又爱又恨的劣徒紫麒麟吧。 倒是曲云峰上天虚殿中的雪儿丫头,被这声声的凄烈惨叫给惊醒,茫然地望着那漆黑的夜空并侧耳倾听。雪儿满身冷汗听得有些出神,满脸不可置信地低声嘀咕着:“仿佛是公主惊叫?” 这惨叫之声虽是有些扭曲失了平日的声线,听着并不真切,然雪儿却下意识地觉得那仿佛是玄梦昔,是那个在天虚殿中曾与她日夜相伴的飘飘公主。只是那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悬瀑水牢,她的公主又怎可能在那里出现? 自当年邪魔袭扰曲云峰并血染天虚殿后,她与玄梦昔已是有将近五万年未见了。或许只是因为太过寂寞,让她思念着当年与她相伴的玄梦昔吧。她从前就曾经在这天虚殿园中见到过玄梦昔的幻影,想来这声音,也不过是自己的幻听罢了。 飞灵上神从悬瀑水牢的山谷飞身而出,挥手又是一道金色灵光,将整个山谷布下了结界,把玄梦昔那不断响起的惨烈尖叫隔在了山谷之中,接着转身离去。 天曲神山的夜顿时又变得宁静了下来。雪儿收回神,带着些落寞地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拢了拢身前的云被,躺下身继续安睡了。 遥远的天龙紫微东宫之中,钦伏宸清冷的书案之上的一盏夜明珠灯忽然无端端地爆裂,碎片落了一地。钦伏宸手握一支冰冷的玉笔,端坐在黑暗中默不作声。方才那夜明珠碎裂砰地一声响动竟让他心头一颤,不晓得为何,心底隐隐地蔓生出不安的感觉。 值夜的小厮捧了颗夜明珠入来,见钦伏宸的玉笔横在案上,眉头紧锁,瞧上去面色并不好看,已是慌忙跪下赔罪道:“殿下请恕罪,小的今日打扫时不慎将那夜明珠摔了条裂纹却忘了及时更换,不想明珠竟会此时碎开,惊扰了殿下!” 钦伏宸没有出声,只是挥挥手示意其退下,接着又有些坐立不安地在屋中踱了几个来回,接着忍不住往外头奔去。只是方才走到他这东宫主殿门口便被他父尊的亲兵拦住了去路:“帝尊尚未解除殿下的禁足,烦请殿下留步!” “我不过要去天玑殿给母后请安,这也不可?”钦伏宸冷脸蹙眉道。 “属下并未得令太子今日可去往天玑殿,故而殿下还是请回吧。”那负责看守钦伏宸的将领毫不讲情面,不卑不亢地说着,并未因钦伏宸的太子身份而有丝毫的惧色。 钦伏宸心中自然是不悦的,却并未再多言或强行闯阵。因是这看守他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那镇守了天曲神山多年的守山神将木头云将军。 上古大战之后,木头云被调回了天龙紫微宫,成为了帝尊钦天启身边的亲兵统领。这木头云的性子整个神界无人不晓,故而钦伏宸也懒得同这个死脑筋多费唇舌。 只是这不好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让他在这偌大是太子东宫之内如坐针毡。不多久钦伏宸再次起身往门外走去,却依旧被木头云木讷地拦在了门口。 “别拦了,我不打算出去了,你帮我将八弟伏桓请过来吧,我与他有要事相商。”钦伏宸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对木头云说道。 木头云有些意外,愣了一愣接着说道:“这……” “怎么?这也不行?”钦伏宸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这样也不行的话那你就去紫阳殿问问我父尊,看看我如今到底还是不是太子,还有没有资格使唤这紫微宫中的天兵神将!” 钦伏宸一向很少说话不爱理人,给人很是冷漠的感觉,可即便如此他却从来不会在紫微宫众人面前摆什么太子殿下的架子,而今他忽然以太子的身份来压木头云,倒是让木头云很是惊讶。 可钦伏宸的这个要求的确是不高,而且也并不违背木头云的原则,故而他顿了顿朝钦伏宸拱手拜了一拜应道:“太子殿下言重,属下这便派人替殿下去玉宇宫将八爷请过来。”木头云说完,立马吩咐了手下的一小兵匆匆去往玉宇天宫传信去了。 约莫半盏茶的时辰,那传信的小兵终是回来了,却是独自一人,钦伏桓却并未同往。回禀钦伏宸道是玉宇宫中的人说八爷出门远游了,如今并不在玉宇宫内。 听到这小兵所言,钦伏宸的眉头锁紧,心中的不安更是深重。他了解他的八弟钦伏桓,自从当年在上古大战中出了事之后,因容貌尽改加之炙毒缠身,钦伏桓从不轻易出门。上次去妖界将玄梦昔接回神界,也是因受他所托。如今钦伏桓无端端地出门远游,着实是非常的可疑。看来,真是如他所料,宫中应是出了什么事了。 只是这紫微宫中究竟出了何事?会不会同玄梦昔有关?钦伏宸如今禁足在太子东宫之内消息闭塞,对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不得而知,因此只能凭着感觉而妄加揣测。 此时他的心中极是担忧与不安,看来不能再继续被父尊困于此处了,必须要设法出去才行。他总觉得,如今玄梦昔在他母后的天玑殿中不一定安全,还是要将她接回身边来才能安心。 可是如今这情状之下,究竟要如何才能出去呢? 第二百四十章 谁人怜惜 谁人相救 天色有些阴沉,天曲神山之中的气氛也显得有些凝重。 悬瀑山谷外围已是不同往常那般任由神族之辈随意出入,而是四处都布上了天兵把守。曲云峰上仙婢小厮们之间流言四起,道是悬瀑水牢里面关押着一个逆天的大人物,好像是个嗜血的魔头,如今正等待着帝尊亲临天曲之后对其进行惩治。 飞灵上神对这些流言并不理会,只是照例每日午时去往悬瀑山谷。因悬瀑午时水温会升高变热,完全是靠他的灵力来维持着固态的形状,故而他需要前去加固一次悬瀑的封印,并顺便查看关押在里面的玄梦昔的状况。 从她体内引出的灵力完全超乎了飞灵上神的想象,似乎异常的强大,这完全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妖之体能够承载的。而且那些残破的记忆碎片也在悬瀑冰镜之上越聚越多,只是凌乱依旧,让人根本无从分辨。 每日加固了封印之后,飞灵上神都会在悬瀑冰镜之前闲来无事地将那些记忆的残片拼凑一番,奈何那些碎片太多零碎,他一直没有找到能够拼接的契合点。 被困在悬瀑水牢里头的玄梦昔,这几日在石笼之中已是没了喊叫的力气,只是安静地靠着那石笼一处并不是太过尖利的石柱上头,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飞灵上神在悬瀑冰镜之前立了一会,依旧没有任何头绪,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接着便离开了。可不多久飞灵上神却又折返了回来,而且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这人一身轻薄的素白纱衣,面上覆着半边银色的面具,正是玉宇天宫中众人所说的外出远游了的钦伏桓。原来他离开玉宇天宫竟是来了此处。 钦伏桓跟在飞灵上神的身后入到悬瀑山谷之内,只觉得四处寂然无声,安静的让人有些觉得可怕。要知道从前此处白日里头都是流水淙淙,飞瀑喧嚣的。 远远看着那挂在山间的悬瀑,似乎隐隐泛着金光。待走近一看,才发现悬瀑已是凝结成了一面巨大的冰镜,宛如一颗巨大的晶亮宝石镶嵌在突兀的山崖之上。 透过那悬瀑冰镜,钦伏桓似乎隐隐瞧见了一些漆黑而尖利的石柱四处横乱交错在悬瀑的后头。 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悬瀑水牢,钦伏桓自小在神界长大,也晓得神界圣地天曲神山之中这个神秘的悬瀑水牢的存在。此处乃是关押要接受三脉神族帝君合议处置的重犯之所,入到里头的人都是九死一生。 虽是名义上说需要三脉神族帝君合议,但是顶上这样名头的重犯,往往都是需要处以极刑的,所以丢到这悬瀑水牢之中最后是生是死其实并不重要。因为原本进去的人注定就是死路一条,即便侥幸在水牢之中得以生存,经三脉神族帝君合议之后仍旧不会有活路。 想到玄梦昔如今竟是被困在那里头,钦伏桓心中的担心自是不言而喻。 到了悬瀑之前,飞灵上神竟是出人意料的将那悬瀑结界打开了一个小口子。想来这结界设得十分繁复与坚固,连飞灵自己打开都费了不少功夫。结界的口子一开,钦伏桓立即迫不及待入到了水牢之中。 阴郁的光亮从那破口之处透进了牢洞之中,带着外头的冷风和丝丝凉意,让满身是伤的玄梦昔不禁抬起了头来朝外头望去。一道黄光在眼前晃过,钦伏桓那覆着银色面具的脸出现在了石笼前头。 玄梦昔咬牙撑起了身子,慢慢爬着移向钦伏桓,很是惊异地问道:“伏桓,你怎么来了?”接着看见钦伏桓身后的飞灵上神,不禁心中很是讶异。她没有想到飞灵上神竟带钦伏桓入到此处来与她相见,莫非他的心中对自己仍是存有那么一丝怜惜? 只是前些日子飞灵上神的态度那么绝决,而且对自己下手毫不留情,玄梦昔以为他不会再让她重见一眼天日了,想不到此刻他却让她还能再见钦伏桓。 钦伏桓眼中满是疼惜之色,却不敢越矩,只是隔着石柱望着玄梦昔并哽咽地说唤道:“小昔……你受苦了。” 是的,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血迹,钦伏桓心中犹如刀割,终究没有固执地开口唤她三嫂,而是直呼了她的名字。 他心中有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些来救她。为何自己的炙毒竟是会在那关键之时发作,从而耽搁了那些时日让她白白受了这么多的苦! “这笼子能打的开么?”钦伏桓焦急地问着身后的飞灵上神。 听见钦伏桓这般问,飞灵上神上前答道:“我试试看。” 只见飞灵上神上前几步,走到困住玄梦昔的石笼前面,伸手扬起一派金色的光芒。那金色的光芒与困住玄梦昔石笼上头那一束金色的光晕相交,慢慢地重叠进去,接着在那结界里头闪动地来。 控住玄梦昔的金色光束似乎受到了撼动,开始微微颤动,接着左右摇晃起来。飞灵上神瞧上去似乎有些控制不住那光束内的剧烈震动,猛地被那冲击力弹飞往后退到了悬瀑冰镜之前,并重重地撞在了那上头接着滚落在了地上。 这结界乃是飞灵上神亲手设下,如今他竟是打不开自己设下的结界,而且反倒被结界所伤,真是让人觉得好生奇怪。这结界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名堂? 钦伏桓见状立马冲上前去,一把将飞灵上神扶住,并低声与他耳语了几句,接着走到飞灵上神之前所立的位置,运起体内的灵力向方才他冲击过的那处结界继续作用起来。 这光束所形成的结界果是不容小觑,有着强劲的反作用力,似乎越向它施加力量,它的反作用力就越是强大。除非你的力量足够强势地压到它,否则你施加给它的力量它会尽数送还给你。 显然钦伏桓的力量并不够,方才飞灵上神被弹飞的那一幕毫无意外地在钦伏桓的身上再次重演。 眼见钦伏桓被弹飞并撞落在地,玄梦昔隔着石笼急声道:“伏桓,你没事吧!” “我没事。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钦伏桓从地上爬起正准备再次出手,却被旁边的飞灵上神给阻住了。 “八爷,不可再贸然破阵!此阵若非上神品阶的神祗是决然破不开的,除非八爷身怀洪荒宝物,否则是不可能破阵掉此阵的。” 玄梦昔听到飞灵同钦伏桓说话的口气,觉得很是别扭,再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飞灵上神,不禁惊讶道:“你……不是飞灵上神,你是飞寻老伯?” 方才折返并带着钦伏桓通过悬瀑山谷外围守卫的盘查,并破了悬瀑外头结界帮助他进入到这水牢之中的人,的确并非飞灵上神,而是与飞灵上神生得一模一样的影仙飞寻。 一路上飞寻一直在故作着飞灵上神的神态,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如今已经将钦伏桓带至此处,他已是尽了故友的情分。他毕竟是依存于飞灵上神而生,今日此举已是冒险而为,自然是不希望事态继续扩大。 飞寻来到此处之后已然是了解,飞灵上神既然将玄梦昔如此严密地关押,并布下这样繁复坚固的结界,证明她的身份定然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般简单。 这个当年在曲云峰上看似纯善的女子,已不是他所熟知的雪飘飘。就在去年冬日,他代替飞灵上神出席太子伏宸与羲玥公主的定亲喜宴之时,见到那灵啸女君雪飘飘之际,他已是知晓当年他在曲云峰上认识的玄梦昔并非真正的灵啸公主雪飘飘。 而今飞寻也不想去深究玄梦昔的身份,毕竟当年在曲云峰上大家还是有些情分。而今钦伏桓既是想相救于她,他能做到这些已是仁至义尽,再多的忙他怕是也帮不上了。 “是,飘飘公主。在下乃是飞寻。”飞寻微微颔首,虽然如今玄梦昔身陷囹圄而且身份不明,他依旧如从前那般表现得很是客气,并未因此而轻视于她。因为能得天龙八爷亲自来相救之人,即便身负重罪,可身份也定是不凡的。而且他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玄梦昔,故而继续照旧唤她飘飘公主。 “老伯,客气了。多谢你能带伏桓来看我。”玄梦昔接着转头望向钦伏桓说道:“伏桓,你还是回去吧,不必在此浪费自己灵力与修为了。飞寻老伯说得对,飞灵上神布下的结界又岂是那般容易破除的?而且我即便出了这悬瀑水牢,也无处可去。神族的众位神祇断然是不可能放过我的,所以出不出去又有何不同呢?“ “怎么可能不同,此处哪里是人待的地方,你看看自己都被折磨成什么样了?难道你就不想见三哥,就不想出去与他团聚么?”钦伏桓见玄梦昔说出那样丧气的话来很是着急,只好抛出钦伏宸来激励她,他知道她心中不可能会舍下钦伏宸。 钦伏桓是对的,他一提钦伏宸,玄梦昔眼中顿时发起亮来,目光投向那悬瀑破口之处,望着从外界透入到牢中光亮,面上尽是期盼的神色。 只是转瞬,她的眼中又尽是黯然,缓缓开口道:“伏桓,我自是思念你三哥,可是如今我是出不去的。” 玄梦昔的话刚落音,飞灵上神的声音便从悬瀑之外飘了进来:“你倒还是有自知之明。”紧接着,飞灵上神几乎与他的声音一并飘入了牢中。飞寻见到飞灵上神忽然出现,面上顿时煞白,立马退到一边躲到了钦伏桓的身后。 飞灵上神的目光落到钦伏桓的身上,严厉地说道:“伏桓,你身为神界的玉宇天君,怎可做劫狱如此糊涂之事?你莫非不知关在此处的都是些什么人吗?”紧接着又对钦伏桓身后的飞寻说道:“飞寻,你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冒充我私自带外人入到悬瀑水牢之中!你可知罪!” 飞寻吓得跪倒在地求请道:“上神息怒,小的只是一时糊涂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生中有险 险中伏生 飞灵上神的忽然出现,让影仙飞寻吓得跪地不起,然钦伏桓却并未因他严厉的责备而打算放弃营救玄梦昔。 钦伏桓往前一步,迎上飞灵上神的满是失望的目光。从前钦伏桓在天龙一众帝子中,虽是不学无术,整日吊儿郎当,但却并非忤逆之辈,在整个神界有着极好的人缘。故而飞灵上神今日见着钦伏桓的作为以及此番态度,很是痛心疾首。 大约是因他那心爱的徒儿紫麒麟走上了堕神入魔的歪路,所以飞灵上神见着钦伏桓这般维护一个妖体魔魂的怪物让他不禁想到了从前的经历,他不愿看到一个好好的孩子再走上紫麒麟的老路。 故而此时他觉得玄梦昔果真是个祸害,不但与太子钦伏宸纠缠不清,如今玉宇天君钦伏桓也这般护她。看来这个女子断然是不能再留,更不能让天启帝尊见到她。那个将她的魔魂放在这样一个妖体之内的人,定然是心怀叵测的。不然为何那般凑巧,她竟是长着这样一张脸? 飞灵上神想到此处,不顾钦伏桓便近在眼前满面的惊诧,以要挽救一个迷途青年的长者姿态,忽然随后抛出一个透明的结界将钦伏桓控住,将他与一旁的影仙飞寻一并抛出了悬瀑水牢之外。 接着飞灵上神另外一手燃起了一捧形状大大小小皆是不一的火红的光球,这些光球周身带着明艳的火苗从飞灵上神的手中飞出,绕着那困住玄梦昔的石笼围成一圈并缓缓转动。转动几圈之后,那些火球忽然尽数爆裂,形成一圈滚滚燃起的烈火,并将玄梦昔周围的黑石笋柱全部引燃。 那石笼瞬间变成了一座火笼,困于其中的玄梦昔无处可逃,想运用体内的力量撑起一道护体气障,可那体内的力量一流动便源源不断地被悬瀑上的光晕的引力所吸收殆尽。她似乎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熊熊燃起的烈火一点点地朝自己的身前而来。 包围着玄梦昔的大火炙热中竟是带着刺骨的寒意,如同一把锋利的冰刀,想要直接划开皮肉然后钻入骨中并侵蚀着骨髓。然玄梦昔却忍住疼痛一声未吭,只是有些不甘心地望着那火笼之外的飞灵上神。 原来上神也是可以不守信用的,他明明那日在封闭悬瀑之时曾传音过给她,此后在这牢笼之中任由她自己造化,是生是死他不再过问。而今他为何却这般出尔反尔?即便钦伏桓来相救,她也并未打算逃脱此处,可为何飞灵上神却要在此时痛下狠手,不留余地? 想到就要这般藏身火海,想着自己未成型的孩儿便要与自己一并赴死,想着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相见钦伏宸,想着还困在乾坤鼎中的父亲和记不清模样的母亲,她心中实在是不甘。心底的这份无从言喻的痛,远比那些即将要爬到身上将自己毁灭的神灵之火带来的痛楚更甚。 如过就这样在神灵之火里头寂灭,还会不会有一缕香魂存下,让她最后一次绕在她心爱的男人身边,再沾染一丝他身上的气味,让她在那无边无际无生无死的无生之境也有一丝温存的慰藉? 面对这般疯狂的痛楚,她一直忍住没有呼喊。因意识是清醒着的,知道此刻钦伏桓还在悬瀑之外,她不想让他听到自己那扭曲的惨叫。钦伏桓被悬瀑的结界隔在外头,根本无法靠近,却能模糊地望见里头燃起的熊熊的烈火。他变得有些暴躁而疯狂起来,不断用灵力地撞击悬瀑冰镜,然他的力量又怎能与飞灵上神相抗衡? 即便当年在上古大战的战场身受重伤被俘,钦伏桓却也从未因自己这些年不学无术而懊悔过。而今他却在深刻地痛恨着自己荒废了曾经那么多可以修炼、可以让自己变得更为强大的光阴。如果他珍惜了那些曾经的岁月,如果他现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便不会这般眼睁睁地看着玄梦昔危在旦夕却不能相救。 玄梦昔望着钦伏桓不断撞击在悬瀑冰镜之上的身影,心中很是感动。自从与他相识,他一直对她一路相护,默默在帮助着她与钦伏宸。得挚友如此,得兄弟如此,她实在是觉得无以为报。而此时看来,她也再没有机会报答钦伏桓的情谊了。 “伏桓,不必白费功夫了。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无以为报,日后你要多加保重……求你……求你不要告诉伏宸,不要让他知道,千万,千万不要让他知道这一切……” 玄梦昔话还没说完,忽然悬瀑之外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那被飞灵上神加固过封印的悬瀑冰镜忽然龟裂并碎开,残片一块块从那山崖之上纷纷坠落。炫目的强光从外头射入了水牢之内,让身处牢中的飞灵上神和玄梦昔都睁不开眼睛。 悬瀑冰镜碎开之后,牵引着玄梦昔体内灵力的力量陡然消失,让她顿时觉得轻松不少。紧接着周围刮起了大风,将火牢中四处的烈火吹动。似乎这风一起,火焰燃烧得更加疯狂起来,比之前窜起得更为迅猛。 玄梦昔撑着虚弱的身子奋力睁开眼睛,水牢洞中已是被照的亮如白昼,周围明晃晃的一片。就在那些神灵之火肆意燃烧到极致之际,忽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那些火焰忽然不再继续跳跃和往身前攀升,而是直接被冻住,就停在了距离玄梦昔的身体一寸之遥的地方。尔后如同一簇簇撬动的闪亮的红色晶石一般,忽地坠落在了她的脚边。在即将触地的刹那,那些火焰凝成的晶石又挥发成为一团团红色的雾气,在四处弥散开去。 这忽然发生的一切令玄梦昔觉得很是惊奇,心中不解究竟是为何?莫非飞灵上神又改了主意? 正思索之际,身处的石笼竟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脚下的石柱居然寸寸断裂,从那半空之中往下掉落。玄梦昔来不及稳住身体,也随着那些崩落的石柱一并落了下去。 原本以为这样落下会定是会被那些随之飞落的石柱砸中,或者直接被身下的尖利的石笋穿透身体。本就是遍体鳞伤,就算再伤上加伤又能如何?只是此种险中有生,生中又伏险的境遇,着实让玄梦昔看不透。 可出乎意料的是,似乎身体周围竟是带着阵阵气流,将那些靠近她的石柱全部都屏蔽开去。虽说场面上看起来有些惨烈,玄梦昔就像一只在暴雨中被惊落的红蝶,然实际上却并未被再伤及分毫。 周围横飞的乱石之间电光大作,似乎是灵力相互撞击噼啪作响,紧接着一阵接住一阵的爆破之声从水牢山洞之内传出并响彻整个悬瀑山谷,将山谷外围的结界也震得满是裂缝。 玄梦昔隐约间似乎听见飞灵上神惊异地呵斥,又似乎感觉到熟悉的洪荒灵力在四处游散。包裹在身体周围的气流带着些凉意,紧接着又变得温暖异常,似乎坚实中又带着些许柔软,如同翘首期盼许久的怀抱,带着淡淡熟悉的香气。 这是……木檀的味道?! 玄梦昔心中一惊,猛地睁开眼睛,那张日夜思念的脸落在了她漆黑的双眸中。 是钦伏宸! 该不会是在做梦吧?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钦伏宸如今不是被天启帝尊禁足在紫微东宫中么?怎会在这里出现?可是他的怀抱是这般的真实,他明明就真真切切地近在眼前啊! “为何不让我知道这一切?你以为让伏桓不说就能瞒的过去么?” 他的声音响在耳边,让玄梦昔终是明白一切并非梦境,更不是虚幻。的确是钦伏宸,真的是他来了。 玄梦昔望着他,眼底顿时蒙上一层水雾,心中犹如潮水般澎湃激荡,咬了咬下唇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与钦伏宸深情地凝视了许久,虽是无言,可一切却都尽在不言中。 将她那单薄柔软遍体鳞伤的身子抱在怀中,钦伏宸面上虽是无恙,可心底却早已心疼得无法言喻。这个固执的小女人,独自受了这么多的伤痛与折磨,却还因着怕他担忧与心痛,所以想要瞒着他不让他知晓。她可晓得,若是她当真在有个三长两短,让他独自一个人如何是好? 看着她这般的憔悴的模样,钦伏宸的心中尽是自责。她在这悬瀑水牢中困了这么久受了那么多的苦,而他却一点也不知晓,还以为她一直在天玑殿中受着母后妥帖的照料。 他虽是有些怀疑母后成全他们的决心,可仍旧以为母后终会看在母子情份上善待玄梦昔。却不想自己的母亲比想象中的还不可靠,竟然将玄梦昔推进了悬瀑水牢中,让她受尽此等这等非人的折磨。若不是冥冥中的感应让他不顾一切来到此处及时将她救下,怕是她如今已是香消玉损了! “上神,小昔是我的未过门的妻子,不知因何缘故竟要囚在这悬瀑水牢中受这份罪?若是因小昔不懂事触怒了上神,我替她在此向上神赔个不是可好?”钦伏宸抱着玄梦昔的手臂紧了紧,将她往身前搂紧了些。 飞灵上神的面色极是难看,黑着脸沉声道:“太子殿下方才既是用了洪荒灵力与本神过招,大家彼此都已是心知肚明,殿下又何必再说这等话!” 第二百四十二章 毫不避讳 震诧神界 这一整日天色都阴郁的很,云缝里头不见一丝阳光透出。到了傍晚时分,阴沉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濛濛的细雨,密密麻麻地纷扰困顿着这片天空下的每一个人。 九重天界不比下界的仙山福地,是极少有云雨蔽日的时候。今日这雨下得也是有些蹊跷,不过倒很是应景。若今日阳光灿烂,反倒让这悬瀑山谷之内的众人有些不自在了。 钦伏宸抱着玄梦昔,不顾身后飞灵上神的训斥与阻拦,直接丢下一句:“人我带走,一切后果由我一应承担。上神也不用担心寻我不到,我就在紫微东宫静候诸位神祗。”接着便带着玄梦昔离开了天曲神山。 这一日,不仅仅是天曲神山中的飞灵上神和一众天兵被惊住了,就连整个天龙紫微宫也都炸开了锅。 这场雨到了天龙地界竟是越落越大。一路行来钦伏宸与怀中玄梦昔的长发及衣衫皆已湿透。玄梦昔破碎而褴褛的衣衫被大雨淋透紧裹着她的身子,将她的玲珑有致的身段尽现。钦伏宸就这般毫不避讳地紧紧抱着她,直接从紫微宫的正门跨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堂而皇之地将她抱入了自己的太子东宫之中。钦伏宸此举即便是个傻子也看明白了,他怀中的女子同他的关系定是非同一般的。 紫微宫中众人都只知他们这个太子爷从不近女色,他那东宫长年空置,即便偶尔回来住上些时日,也最多是留一两个小厮在宫中使唤,从不曾有过仙婢随身伺候。正是因此,四处皆是传言道是太子殿下钦伏宸不近女色的原因乃是因他有断袖之癖。 原本这传言还无从佐证,但自从钦伏宸缺席了与赤炎羲玥公主的定亲喜宴,加之后来赤炎帝君羲阳忽然退还了天龙的婚书与聘礼,这位太子殿下断袖的传闻似乎就此成为了紫微宫内公认的事实。 今日这位被公认有着断袖之癖的太子殿下竟公然抱着一位身份不明女子进了太子东宫,这不禁让紫微宫众人顿时都傻了眼。揣测着这到底是怎么个回事?莫非不喜女色的太子殿下竟是转了性子? 这世间传播最快的无非就是流言与八卦。随后紫微宫中的仙婢小厮们很快收到了来自天曲神山那边的消息,得知原来这个被钦伏宸抱入太子东宫之内的女子,竟然是他亲自从悬瀑水牢中救出!这不禁让众人再次咋舌。 神界之中无人不知晓,悬瀑水牢是囚禁重犯之所,被囚之人需受到三脉帝君的合议审判。如今天龙帝君钦天启早已晋位神族帝尊统领神界,但三脉神族合议审理悬瀑水牢之重犯的传统仍旧被保存了下来。 身为神族储君的钦伏宸竟然将这样一个女子带入了太子东宫之中!这个重磅消息顿时如同惊雷一般响彻了整个神界。闻此消息拍案而起的,可不止钦伏宸的父尊钦天启以及母后胥凤,还有那远在昕明宫中的赤炎帝君羲阳。 就在前日,他方才收到了以钦伏宸的名义送上门的致歉信函以及那日他退回到紫微宫的婚书和聘礼,信中钦伏宸字字恳切,期盼能够得到羲玥的谅解,并希望赤炎帝君能够不计前嫌,让二脉神族能重修旧好。这很明显,天龙是想要挽回与赤炎的这桩亲事的。 因收到了钦伏宸的亲笔信,羲玥的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足可见她对钦伏宸有情。虽说羲阳并不明白为何当初羲玥要以钦伏宸未出席定亲喜宴为由而执意退婚,因是定亲喜宴钦伏宸可能无法出席乃是天启帝君早已言明,而且大家早就有预料的,故而当时才在喜宴前夕改了宴客的流程。但如今瞧见羲玥欢喜的样子,羲阳也不想多去计较了。他只有羲玥这一个妹妹,无论如何只要她高兴便好。 此时听闻钦伏宸居然公然将一个女子抱入了太子东宫,身为赤炎帝君的羲阳却不免很是震怒。想着如今羲玥还尚未过门,这钦伏宸便是如此张狂,那日后还得了?这哪是将羲玥放在了心上?又哪是将他们赤炎一脉放在了眼里? 羲阳一怒之下,本打算将那婚书和聘礼再次退回紫微宫中的,不料此时羲玥竟站出来阻止了他。羲玥虽是瞧上去很是难受,却极是理智地说道:“如今不过是传闻而已,哥哥何必动怒,说不定此事另有隐情。即便是确有其事,钦伏宸他身为堂堂的神族储君,莫说身边有个红颜知己了,即便有几个侍妾也是无可厚非的。” 羲玥此言一出,羲阳顿时明白,自己这个妹妹对钦伏宸的用情远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得多,而他从前竟是没有发现她早已对钦伏宸情根深种。要知道这情越是藏的深,便越是会伤的深。若是心中那人与自己两情相悦还好,若非如此的话,藏在心中的便是一杯陈酿的苦酒,越是历经岁月的发酵,越是会苦涩弥心。 有一个人,一直被羲阳悄悄地藏在心中。曲云峰上那惊鸿一瞥,已经将那个影子镌刻在他的心上,只是那时年少青涩,总是错失了太多表达心意的机会。而有些时候,一旦错过,或许便是永生。 当年天虚殿被血染,他心中惦念之人被魔族掳走,让他的心也空了。伊人随风逝,飘渺云霞间。曲云峰上,终是没再盼回她的倩影。神界之中,也再无她的半点讯息。当那与她有着一样名字的灵啸女君出现在羲玥的定亲喜宴之上时,他惊愕中带着失落,终是明了或许此生再见已是奢望了。 曾经他还以为自己晓得她的名字与身份,总是心存希望地暗中四处打探着她的消息。自打晓得她当年在曲云峰不过是冒名顶替之后,如今似乎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只余那镌刻在记忆中的容颜,被他深深埋藏在心底,不染一丝纤尘。 若是晓得在曲云峰上的日子是自己与她唯一的交集,他断然不会在当年她望向自己的时候一次次慌张地躲闪,而是会勇敢而坚定迎上她的目光,让她瞧见自己眼中因她燃起的那份炙热。只是如今再言这些,都皆是为时已晚了。 羲阳因羲玥的劝说放弃了去向紫微宫向钦伏宸发难的打算。毕竟钦伏宸是羲玥心尖上的人,也是她想要嫁的人。虽不忍她受到任何伤害,可羲阳明白,若是强行违背了她的心意,即便是为了护她而为,她终会因此而心存怨怼。有些路必须要自己去走,有些痛必须要自己去经历,有些旁人看似的苦却是自己心里的甜。人皆是如此,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被伤到极致不会醒悟和舍得放手。 都说长兄如父,如今作为羲玥唯一的亲人,羲阳觉得应该要给她足够的爱护,更要给她足够的尊重和自由。她已不是心智不全的小丫头,她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身为兄长,他不想以爱之名将她困在的密不透风金丝笼中,而是想要成为她身后的护盾与倚靠。无论她选择的这条路是对是错,是幸福还是不幸,他都会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支持着她的决定。 昕明宫中愤怒渐平,然紫微宫中却依旧波澜不息。 钦伏宸的父尊钦天启得知此事,气的当场拍案而起。他没想到钦伏宸终向自己服软并亲笔写下对赤炎的致歉信并非为了挽回赤炎公主羲玥的心意,而是为了解除禁足去相救一个囚在悬瀑水牢中的重犯。这个重犯居然是个与钦伏宸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女子,而且在众目睽睽下被钦伏宸公然抱着入到了太子东宫之中! 逆子!逆子!这个逆子! 钦天启气得心头滴血,连呼了钦伏宸三声“逆子”。这个自小玩世不恭的儿子本就不得他的心意,若非上古大战天龙遭此变故,当年在危羽幻阵中折损的钦伏宸的那几个兄弟,哪一个不比他强?再不济的话,若非炙毒缠身,钦伏宸的八弟钦伏桓都要比他合钦天启的心意些。虽说钦伏桓不学无术,但好歹比钦伏宸恭顺啊! 如今立钦伏宸为太子,让他成为神界储君,并非因他是钦天启最佳的选择,而是因为他已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钦伏宸自从神界历经上古大战之后,也确实懂事和收心不少。钦天启本是稍稍宽慰,这才想到给他定下了与赤炎羲玥的这桩亲事。如今神界香火寥寥,无以为继。这桩婚事不但是为了延续香火让天龙一脉后继有人,也是为了笼络近年渐渐恢复元气并开始壮大起来的赤炎一脉的人心。 可钦天启没想到自从与赤炎的婚事定下之后,钦伏宸竟然又开始叛逆起来。原本他不晓得为何钦伏宸要这般无端端地态度大转,现在看来,原来他不过是血气方刚,被妖魅的女子迷了心智罢了。 只是这女子竟是从悬瀑水牢中被救出,这让钦天启很是意外。悬瀑水牢被囚的重犯皆是要上报给三脉神族帝君合议处置的,为何身为神族帝尊的他竟然没有收到飞灵上神的任何传讯?这个被飞灵上神私自关押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飞灵上神的公允毋庸置疑,钦天启并不怀疑,只是心中不解。刚想摆驾太子东宫去瞧个究竟,殿门外却响起了侍卫的通传:“帝尊,凤后娘娘来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燃烧此刻 狂吻陷落 钦伏宸抱着玄梦昔入到东宫之后,立即将宫内仅余的两个小厮也打发出去,紧接着用洪荒灵力凝成的结界将整座宫殿护住。此时的太子东宫在结界的庇护之下,与外围的紫微宫彻底隔绝,外头的一切风吹草动似乎都已是同他们毫无关系。 宫内的寝殿之中,被大雨湿透的二人衣衫褪尽,两个熟悉的身体又再次依偎在了一起。只不过一个是满身血痕,一个是伤疤累累。 护元珠强大的修复力通过钦伏宸身体,在这紧密的拥抱之中源源不断输送到玄梦昔的体内,她肌肤上的血痕在这洪荒宝物神奇的作用之下正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开始修复起来,最后渐渐愈合并消失不见。不多久,她全身的肌肤又恢复了从前那般白皙娇嫩,而且没有留下一丝的疤痕。 其实回到了钦伏宸的身边,能这般被他温柔地紧拥着,她早已是忘却的身上的疼痛。对她而言,这些皮肉之伤并不算的什么,倒是坎坷的前路令她忧心忡忡。 钦伏宸这般公然地将她抱进了太子东宫,一路上看着众人目瞪口呆惊异的神色,玄梦昔已是能够猜到如今外头的情状。如今虽说他将整个东宫封闭了起来与世隔绝,但是她却明白他们二人在此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其实钦伏宸自己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既是选择了带玄梦昔来此,本也就没想要去逃避。只是如今他还不想去面对那些外头的纷扰与风暴。管他外头天崩地裂又如何,他只想和心爱的她安安静静地共度这一刻。想着她在悬瀑水牢之中受了那么多的苦,他又怎忍心再让她受到外头那些未知的伤害?一切的责罚,都尽管冲着他来,休得再动她分毫! 玄梦昔虽是心里头忧虑,但钦伏宸的温暖舒适的怀抱却让她暂且将那一切纷扰抛在了诸脑后。前段时间夜以继日地折磨令她身心俱疲,在这无言相拥的二人世界之中,她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慢慢窝在他的怀里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总之玄梦昔醒来后感觉整个人都很是清爽和精神,身上的痛感和疲惫全然消散,想来应是护元珠的作用让她的元气恢复了不少。轻轻地挪了挪身子,发现护元珠已经没有继续作用,而是已被收起,可钦伏宸仍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小心翼翼地用双臂将她护在怀中。 本以为钦伏宸这般抱着自己一动不动定是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当她翻身过去面对他,才发现他居然没睡,而是正睁眼睛直地盯着她。他的目光一路下移,最后停留在了她毫无遮挡的胸前。玄梦昔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乃是一丝不挂,他这般肆无忌惮地目光让她顿时面上一热,红着脸赶紧将腰间的云被往上拢了拢,并揉成一坨堆在胸前,故意将自己与他的身体隔开了些距离。 她这忽然慌乱失措的样子,让钦伏宸眼中闪出了一丝狭促的笑意,悠悠地开口调侃道:“又不是没被看过,怎么如今反倒害羞起来了?莫不是护元珠修复了你身上的皮肉,却反倒将你的脸皮给磨薄了?”钦伏宸黠笑地说着,坏坏地伸手将她拽在胸前的云被拉开,另一手环在她柔软的腰肢上面,强行将她拢到了身前。 “伏宸,我……”玄梦昔欲言又止,有些抗拒钦伏宸亲昵的举动。 钦伏宸只当她的扭捏乃是欲拒还迎,不容挣扎地将她搂紧,柔软而狂热的唇已是猝不及防地从她的锁骨之上滑落在了她的胸前温柔而狂乱地吻着,让她情不自禁地哼了一声,身体有些发颤起来。见她有了反应,他的吻又温柔地往上,沿着她的脖子一路摩挲着,最后落在她的耳边,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地对她说道:“小昔,我想你了。” 玄梦昔的身体里那份压抑的渴望被他成功地挑起,终是放弃了挣扎,开始有些不理智地回应着他热烈的吻。 她想念钦伏宸,在悬瀑水牢中的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他。虽然那些折磨让她坚韧无比,但如今在钦伏宸的怀里,她又变成了一朵较弱的花朵儿,需要他的疼惜与爱护。 玄梦昔的吻有些凌乱和潮湿,混合了她眼中不由自主落下的泪,香甜中带着些咸涩,似乎夹杂着对他的思念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所受的委屈。 “小昔……”钦伏宸的心有些疼地轻唤了她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该是用尽自己的一切来好好地爱她护她,可他终是让她受到了委屈和伤害。 “是我不好,是我……”钦伏宸见玄梦昔落泪心底很是自责,情绪有些低落地说着。可话还未说完,却被她袭来的吻给堵了回去。玄梦昔一边吻着他,一边喃喃地说道:“别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也想你了,然后有些太过激动。伏宸,我真的很想念你,一刻都不愿同你分开。” 玄梦昔说着,密集地吻落在钦伏宸的眉眼鼻梁面颊以及薄唇之上,如一朵朵带着芳香的花瓣,覆满了他的面上。她的吻让钦伏宸受到了激励,有些低落的情绪陡然又急转之上,紧拥着她柔软得简直要化开的身体,用尽自己的温柔回应着她。她的眸子里开始有火在疯狂地燃起,情不自禁地低声**,这一声声的诱惑让他更加亢奋起来,有些急不可待想要攻陷她最后的防线,随她一并陷落在那滚烫的爱里。 不知明天如何,就这样任性地挥霍着浓烈的爱。让彼此的思念在这个夜里交织成最美的画卷,让彼此的爱恋在对方的眼里和心里都绚烂地绽放出最美的颜色。至于有没有永恒,有没有以后,谁还会再去计较那么多。此刻,有她便足够。 只是最后一刻,玄梦昔忽然又开始挣扎起来,带着些纠结地拒绝着他:“伏宸,停……不,不要……” 显然钦伏宸已经被彻底点燃,怎又停得下来?他不断地狂吻着她,想让这个有些小心思又带着些小固执的女人彻底地投降。他能感觉到她此刻身体里头明明燃着火,明明是那么地渴望着他的爱,可却又不知在无谓地挣扎什么。 “伏宸,不行,真的不行……”玄梦昔在钦伏宸的吻里不断地沦陷,却又不断地挣扎,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不行?谁不行了?”钦伏宸的声音带了些许霸道与傲气,炙热的吻一刻不停在她身上游走,似乎有些势在必得。要知道玄梦昔在这种时候不清不楚地说什么不行,这可是犯了男人大忌,任凭是哪个男人听着都会有些不舒服的。钦伏宸也是故意顺着她的话说事,他自然是明白她并非质疑他的能力,只是他不明白玄梦昔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明明很想要,却又拼命地在克制与抗拒着。 她心里有结?还是在悬瀑水牢之中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晓得的事情?钦伏宸开始有些心猿意马,却仍旧不肯放弃,不断地挑动着她的情绪。 “伏宸~!”玄梦昔双手抱住他的头,满面绯红地认真说道:“我真的不行!” “为何?”钦伏宸抬起头望着她漆黑的双眸中疯狂燃烧着的火,不解地问道。 “会伤到他的。”玄梦昔咬了咬下唇,终于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伤到谁?”钦伏宸有些愕然,他想不明白如今他与玄梦昔欢好会伤到哪个他。 玄梦昔趁他愣神间又复而将一旁被揉乱的云被拉起来裹住身子,接着拉住他的手,轻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低头说道:“是他。” 钦伏宸手微微一颤,满面惊喜地看了看玄梦昔,猛地将玄梦昔搂在怀里头,低头在她的发间深深地吻了一下,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制地说道:“是真的吗?我要做爹爹了?小昔,是真的吗?” 不待玄梦昔答话,他又继续说着:“你这个傻丫头,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看来得知玄梦昔有孕的消息钦伏宸是真的非常欢喜和激动,以致他抱着她的双臂都有些用力得没了轻重。玄梦昔忍不住轻轻“啊”地叫了一声。这一声让他顿时紧张起来,手足无措地松开手,并伏下身在她小腹之上轻抚着关切道:“怎么了?我方才伤到他了吗?” 看着钦伏宸现在这样子,玄梦昔心底漾起无比的幸福。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上,低头笑道:“不必这般紧张,我们的孩儿并没有这般脆弱。在悬瀑水牢里头那么难……呵,都熬过来了。”她不想过多地提及悬瀑水牢里头的那些经历让钦伏宸再多想和担心,于是转而说道:“总之,孩子如今很好。以后有了爹爹在身边,他会更好。” 钦伏宸抬起头望着玄梦昔,他深棕色的眸子里尽是无言的柔情与感动,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深情地说道:“以后我会好好护住你和孩儿,不再让你们伤到半点伤害。小昔,相信我!” 玄梦昔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面上泛起淡淡幸福而又哀伤笑容。她一直都是相信的,无论何时何地、何情何状,他都会拼尽全力护她。只是外头的那些风云,正如以压顶之势聚拢而来,他们需要面对的太多,他们彼此的责任都很重。 如今他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些,又多了一个需要保护和牵挂的人。 她不晓得,该如何帮他分担这些?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三脉周知 风云暗涌 胥凤从紫阳殿内步出,望着远处的太子东宫伸出的檐角眉头紧蹙,转头吩咐身边的花影道:“去将灵啸女君与赤炎帝君以及飞灵上神一并请过来吧,此事已是闹到人尽皆知,再也压不下去了。” 胥凤想想都有些后怕,幸好刚才及时赶到,不然真的要出大乱子了。如今她不但成功阻止了帝尊钦天启前往东宫,并得到应允代替他与灵啸、赤炎二位小辈帝君一并合议审理那悬瀑水牢中逃脱的重犯。这意味着,钦天启将不会再有机会与玄梦昔见面。 想到当年在天曲神山天祭大典上钦天启见到玄梦昔的反应,胥凤就恨得有些牙痒。当初若不是那灵啸的雪慕寅兄弟相护,后来又有赤炎的羲矅晗为她佐证,胥凤早就将玄梦昔的身份刨根究底,审得清清白白并丢入那悬瀑水牢之中了。也不至于如今让那很可恨的小妮子又勾搭上了自己的儿子钦伏宸。 想想在曲云峰上,胥凤真是悔不当初。应该看到她那张脸就想到其中必然有阴诡的,又何必惦念着什么旧日的情意并心存侥幸,还将自己的儿子送到那小妮子的面前去试探她。想来钦伏宸应是在曲云峰受命传授琴技之时与她朝夕相对,这才动了情思。算起来也是自己一手促成了这一段孽缘,这让胥凤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花影向来办事麻利又妥帖,得令后不多久便将讯息分别送达了赤炎、天曲和青虬,请灵啸女君雪飘飘和赤炎帝君羲阳十日后赶往天龙紫微宫参与三脉神族的合议审判,对悬瀑水牢中逃脱的重犯进行处置,同时请飞灵上神到现场做见证。 赤炎帝君羲阳早在听闻钦伏宸将那女子从悬瀑水牢中救出并抱着入了太子东宫而且一直封宫不出之后,就一直很想去会会钦伏宸向他讨个说法,同时也想看看那个让身为神族储君的钦伏宸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与天龙的体面去相救的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为了那个女子,钦伏宸已是无形中伤到了他的妹妹羲玥,这是他无法容忍的。故而收到花影的邀请,羲阳毫不犹豫地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表示处理好会手中的事务之后尽快赶往天龙。 至于飞灵上神自是不用说,即便胥凤帝后不相邀,他也会主动上门找胥凤相商。故而花影一道明来意,飞灵上神便即刻点头应了下来。 然则到了青虬水月洞天,花影却吃了闭门羹。灵啸女君雪飘飘竟是拒不见客,洞口灵啸的守卫直接将花影拒在了门外。 这被人拒在门外的滋味,让花影心中自然是有些不好受。如今花影可是神族帝后胥凤身边的第一人,仙神二界的众人多少都会看在帝后的面子上给她几分薄面。不过从前天龙帝君钦天启尚未晋位神族帝尊之时,与灵啸帝君雪慕寅一直都是互相看不顺眼的,所以如今这灵啸女君雪飘飘承继了她父亲的遗风也就不见怪了。 然花影是什么人?她明面上是胥凤帝后的随侍,实际上却是胥凤的御用暗探。这小小的水月洞天又岂是能拦得住她?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花影很快便潜入了水月洞天之内,却并未见到雪飘飘的人影。实在是别无他法,于是花影只好在空旷的竹林中独自将来意道明。她能感觉到灵啸女君雪飘飘其实就在此处并且能听到她说话。总之她是将胥凤帝后的意思带到了,至于雪飘飘到时候去还是不去,就由不得她了。 正如花影所料,雪飘飘的确人在水月洞天的水月宫内,虽未现身与花影相见,但花影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关于钦伏宸将一个从天曲神山悬瀑水牢中救出的女子公然抱入太子东宫之事,早已经传遍了三天四海六地,身为灵啸帝君的雪飘飘又岂会不知晓。雪飘飘早已猜到,能让钦伏宸这般大动干戈的女子只有一人,那便是玄梦昔了。只是他们二人不该是受裕偃指引去往妖界寻血妖王了么?为何玄梦昔竟会身陷悬瀑水牢?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变故? 玄梦昔的底细雪飘飘是再清楚不过,虽然雪飘飘心中对玄梦昔的父亲玄魇存有恨意,但实际上她对玄梦昔却是怀着纠结复杂的心情。想恨她,却又无法彻底的恨,因是在当年的上古大战中,玄梦昔也颇显无辜;然想要不恨她,雪飘飘也断然是做不到,因她的父亲玄魇屠了灵啸焚了凌霄宫,害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等血海深仇让雪飘飘无论如何都无法释然。 此时胥凤帝后身边的花影来相请雪飘飘赴天龙参加三脉神族合议,想来应是针对玄梦昔的。看来神祗们是要打算对玄梦昔作出一个最终的处置决定了。雪飘飘在水月宫内对花影避而不见,所逃避的并非花影,她逃避的实际上是自己这颗纠结不安的心。 手不自觉地抚摸着那枚白玉扳指,雪飘飘带着惆怅与纠结叹道:“裕偃,你说我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我想过要玄梦昔的命,却没想过她会这么快没命。我若日后寻不到她那恶魔父亲报我血海深仇的话,她如今又这般没命了,那到时候我的血债该去找谁来偿?若这血债都寻不着主了,我此后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裕偃,你说我究竟该如何是好?” 白玉扳指中裕偃的那一丝神识并未给雪飘飘任何回应,他自从进入这扳指里头与那丝残存的气息交会之后,便再也没有现身过。如今雪飘飘有些拿不定主意,虽然知道并不一定能听到他的回答,可她仍旧如往常那般对着那白玉扳指自言自语。她晓得,他虽不应,却在倾听。 此时身处天龙紫微太子东宫之内的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其实早已猜到了外头的风云变幻,却都故意不向对方提及,只是各藏心事地享受着与世隔绝的二人世界。不,如今应该说是三人世界。 钦伏宸自从得知玄梦昔有了身孕,一会开心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一会又紧张兮兮地有些过分失常。每日的茶水汤羹都是钦伏宸直接送到玄梦昔手上,而且只许她卧榻静养,不许她起身下榻行上半步。即便她只是想去寝殿外的园子里透透气,钦伏宸也是直接将她抱到园中的躺椅之上,都不给她下地走路的机会。 这般宠溺让玄梦昔着实有些受不了,这些日子都她觉得自己的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这日她正窝在园中的躺椅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有一颗没一颗地吃着钦伏宸从园子里新摘的樱桃,忽然陪在她身边的钦伏宸神色怔了怔,破天荒将她一人留在了园中并独自去往了东宫的主殿。见此情状,玄梦昔自是晓得应是有事发生,一时失神手中刚抓起的一颗还来不及塞入口中的樱桃又直接落入了盘中。莫非结界被破外头入来人了?她心中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她急忙从躺椅上起身匆匆地跟在钦伏宸身后往主殿方向奔去,无论如何,她再也不想同他分开,也不能让他独自去面对那一切。生也好,死也罢,他们一家三口也要在一处。 只是行到主殿的殿门口,却见着钦伏宸与一人并肩从里头行了出来,来人并非天界神祗,而是钦伏宸的八弟钦伏桓。钦伏桓见着玄梦昔,微微欠了欠身,十分客气地唤了声三嫂,态度与那日在悬瀑水牢中已是全然不同。 见钦伏桓如此,玄梦昔也不好上前同他过分地亲热,也只是远远地点头应了句:“伏桓怎么来了?可是外面的那些人……” “三嫂多虑了,外面如今众人只是惊讶三哥当日所举,纷纷猜测你的身份而已。毕竟太子殿下忽然抱了个女人回宫,大家都很是好奇。其他一切如常。”钦伏桓知道玄梦昔言中之意,她是担心外面如今的不利情势。然钦伏桓并不愿玄梦昔忧虑,故而故意避重就轻,并不提及三脉神族将合议审判之事。 “是么?”玄梦昔自是不信,可钦伏桓既是不说的话,她也没有办法,再多问也是徒然。 一旁的钦伏宸上前走到她的跟前,也不顾钦伏桓在场,忽然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训道:“不是让你在园中好好待着么?说好了我去去就回,你怎这般不听话?还急急忙忙地跟着跑过来。都已是当娘的人了,却还是这般鲁莽!你让我如何放心!” “我……”玄梦昔不知怎么说才好,钦伏宸的话让她无从辩驳,总不能当着他的兄弟扫他颜面,同他顶嘴说他的关心有些过分和多余了吧? 玄梦昔的话在喉中转了半天,最后终于吐出几个字来:“我只是担心你。” 只是这几个字,便让钦伏宸的面色好转而且目光也顿时变得温柔起来。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杵一旁的钦伏桓,他却因此变得极为尴尬并且神色也有些黯然。只不过那情意浓重的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并未留意到他的这点变化罢了。 钦伏宸转头对有些发愣的钦伏桓解释道:“对了伏桓,方才忘了同你说小昔有喜了!既是来了,也别急着走,去后园中坐坐吧,我们兄弟今日也饮上一杯。” 钦伏桓将自己那份本不该有的心思收了起来,点头道:“原来三嫂有喜了,还没贺喜三哥呢!这酒今日是必须得喝了,弟弟也好沾沾哥哥的喜气。” 第二百四十五章 镂空白玉 失而复得 那日钦伏桓与钦伏宸两兄弟居然都喝得酩酊大醉,只是一人是因欢喜,一人是因抑郁。 玄梦昔望着醉倒在园中的两个男人,当年在曲云峰上相聚的回忆顿时浮现在脑中。一晃眼,她与这两个男人已经相识了将近五万年。对天界之人而言,五万年虽不是什么漫长无尽的岁月,却也绝不是短暂的时日。五万年,足以让一个孩童长成翩翩少年,也足以让莽撞少年成为一个成熟有担当的男人。 而今这两个因醉酒而如孩童般熟睡的男人,都不再似她初识时那样青涩而不羁,却依旧保持着这一份纯挚不改的兄弟情意,并且都不忘初心地对她拼命相护,这让她心中很是幸福,也满是感激。 有时候玄梦昔有些怨天,觉得上天对自己不公,让自己早早地失了母亲,又失了父爱与家园。回忆她自己这一路走来,可谓是一步一艰险,一步一伤悲,最后差点连自己的元魂都难觅归处,似乎上天将所有的否极之事都尽数栽到了她的头上。 但是转念想来,这些年她虽是步步涉险,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化险为夷。如今虽是举目无亲无家可归,却收获了一份真情,有了心爱的人和还身怀了他的骨肉,身边又结识了几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挚友。这样看来,老天又似乎待她并不薄。 今日在钦伏宸两兄弟觥筹交错间听闻钦伏桓提及了雪兰,道是一切都好,就是有些挂念她与钦伏宸而已。想来雪兰在钦伏桓的玉宇天宫之中应是过的不错,这样玄梦昔也就放心了。 其实单凭当日在悬瀑水牢钦伏桓单枪匹马地来相救于她,玄梦昔便已是晓得他一定会替她照顾好雪兰的。雪兰的性子若是知晓了她被困悬瀑水牢怎会不来相救,想必是钦伏桓为了不让雪兰犯险而强行治住了她。由此可见钦伏桓是在用心关心着雪兰。这些年雪兰跟着自己受了不少的苦,而今她身边正需要这么一个能给她关爱的人。 其实钦伏桓今日的来意玄梦昔早已猜到,决然不会是单纯地来与钦伏宸兄弟相叙。钦伏宸用护元珠中的洪荒灵力将整个太子东宫封闭,此时开了结界将钦伏桓迎进来,想必是外头已然风云暗涌,正蕴酿起一场惊天雷暴了。 钦伏宸并不知道,玄梦昔自从在悬瀑水牢之中元魂深处的封印松动并开裂之后,大约是那些溢出的力量作用的关系,如今的她耳朵变得特别的尖。今日钦伏桓与他在主殿内一番短暂的密谈,其实早已被玄梦昔听了去。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胥凤帝后受帝尊钦天启之命,召集众神齐聚天龙,将对她进行三脉会审。如今飞灵上神和赤炎羲阳帝君都已抵达天龙,只待灵啸女君雪飘飘一到,便会强行破了这东宫外的洪荒结界,将她押走进行审判。 如此看来,她能与钦伏宸这般相处的时日不多了。难得钦伏宸还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与钦伏桓笑着对饮,他的心里其实也是忧虑的,只不过不想让她多心而故作了一番笑颜罢了。 说是故作也并非完全,钦伏宸的确是也夹杂着欢喜的。得知她有孕之后,他的喜悦可谓是溢于言表。这孩子是他作为一个男人的成就,也是二人深爱的结晶,叫他如何不爱? 只是他如此爱这个孩子,的人却前方百计地想要害这个孩子。外头这个尚未出世便历尽艰险的孩子,真可谓是命途多舛。如今此种情势下,玄梦昔也不知道该时如何才能保住这孩儿了。 长夜漫漫,玄梦昔就这样守着这两个酩酊大醉的男人一夜无眠。若非有了身孕,她真想同他们一并痛快地醉上一场,也好忘却一刻这些纷杂的困苦。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将二人分别架回房安置好,玄梦昔坐在榻边从袖中摸出了一个锦袋来。这是今日钦伏桓受雪兰之托带来给她的,道是之前在青虬时幽冰走前所留下的。想来应是当年她的元魂宿在幽冰身体里头的时候随身携带之物。方才看他们兄弟二人喝酒热闹去了,玄梦昔也没来的及看幽冰留下的究竟是何物,此时将那锦袋打开,才发现里头是一枚精致的镂空白玉阙。 看到这玉阙,玄梦昔心底顿时漫起了悲伤。这是素姨临终前留给她的,说是当年母亲的遗物。她本以为落在了魔界,想不到居然一直在雪兰的手中。此时能失而复得,她虽是睹物思人心中悲切,但心底也很是惊喜。 “伏桓回去了?”钦伏宸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 玄梦昔转头,发觉他已醒来并支着头望着她。于是答道:“没,也醉了。我将他安置在隔壁的屋内睡下了。” 钦伏宸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玉阙之上问道:“那是什么?” “我母亲的遗物。”玄梦昔并未转身,只是低头望着手中的玉阙说着。 “我能瞧瞧么?”钦伏宸带着些惺忪的酒意,对那玉阙有些好奇。 玄梦昔听到闻钦伏宸想看,于是将那玉阙递到了他的面前。洁白的玉阙在她如雪的掌心之中,显得越发地晶莹剔透,泛出柔和的淡华。 钦伏宸人虽醒了,酒意却犹存。接着酒劲一把握住玄梦昔的手腕,将她带入了怀中。又从她手中将那玉阙接过来瞧了瞧,忽然满面惊讶地问:“这是你母亲的遗物?” “嗯,是素姨临终前留给我的。怎么?” 玄梦昔见钦伏宸的反应似乎是对此物的由来有些质疑,于是接着问道:“莫非你曾经见过这玉阙么?” 钦伏宸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接着说道:“这是天龙特产的白龙玉所雕制。白龙玉矿脉早在初战之前便已毁,如今存世的白龙玉雕件并不多,故而在神界之中显得极为珍贵。你这玉阙乃是晶莹剔透毫无瑕疵,而且雕工细致,乃是白龙玉中的上品,这在天龙紫微宫中也并不多见。” “这是天龙产的白龙玉所制?那岂不是你们神界之物?”玄梦昔有些意外,接着说道:“可我母亲明明是妖界……” “即便是血妖女王,想要这般的白龙玉饰都不易,更别说普通的妖众了。”钦伏宸将那玉阙放回玄梦昔的手中,继续说道:“回头我让人帮你打听打听,说不定是神界哪位有缘人送给你母亲的。” 玄梦昔望着手中的那枚玉阙,稍稍有些失神,竟没留意到身后的钦伏宸眼神微微有些荡漾。待她反应过来,自己的衣带已被解开,松软的外衫已散乱地从肩头滑落。他滚烫的唇在她如雪的肩头正轻轻地吻着,而他的手已是滑入了她的胸前的衣襟之内…… 自从晓得她有孕之后,钦伏宸一直是小心翼翼,从不敢乱碰她的,今日他是酒劲上头,有些不可自制了。 玄梦昔将钦伏宸那不听话的手从胸前抽离,提醒着仍有些醉意的他道:“你可是醉糊涂忘了如今我有孕在身么?” 钦伏宸竟是带着些任性地哼哼道:“没忘啊,我保证会小心的,不会伤到孩儿。”说着手又再次不顾玄梦昔的阻拦滑入了她的衣内。 “不要!”玄梦昔翻身起来,断然地拒绝了他,拢着衣衫下了榻。 钦伏宸酒意阑珊地跟着起了身,一把拉住准备去到寝殿外躲避的玄梦昔,猛然将她抱起并放回榻上,俯身咬开她花瓣似的红唇狠狠地吻了一口,接着说道:“你以为躲得掉么?” 玄梦昔唇齿间留着他的吻来的酒气,心中有些不满。他之前紧张得地都不让下路也不让走,这会竟又放纵得要向有孕的她索欢?这酒真是个让人瞬间疯魔的东西。 瞪大眼睛望着他,玄梦昔挣扎着开口喊道:“伏宸……!” 见她紧张的模样,钦伏宸忽然笑了起来,圈起手指捏了捏她的下巴,翻身起来坐到一边将手放到她的小腹之上轻抚道:“如今你娘亲有了你,便要你爹爹当和尚了,你说爹爹苦不苦?你娘亲若是不这般美也就算了,偏偏她又生得这般诱人 ,你说爹爹为了你多么不容易?日后你若是不孝顺,看我不揍扁你!”钦伏宸说着,隔空朝玄梦昔的肚子里的孩儿挥了挥拳头。 钦伏宸这般逗趣的模样让玄梦昔忍俊不禁,紧张的情绪顿时一扫而光。见他拢起衣衫从榻上起身,不禁问道:“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出去吹吹夜风醒醒酒啊,顺便将伏桓送回玉宇宫去。不然这般待在你旁边,我怕真会忍不住……”钦伏宸说着,又俯身往她跟前凑了凑。 玄梦昔似乎感觉到了些许威胁,迅速将云被拉起裹好,闭目不再看他,还故意打了个呵欠催促道:“那你快去吧,我正好困了睡会。” 钦伏宸笑笑,出了寝殿准备将隔壁醉倒在屋内的钦伏桓扶回玉宇宫去,哪晓钦伏桓却已不见了踪影。 玉宇天宫的一处屋顶之上,钦伏桓孑然醉卧。微凉地夜风一阵接住一阵不停歇,却如何也吹不散他心中的忧郁。 他不想醒,他宁愿一直不知身在何处地醉着。忘了伤,忘了痛,也忘了他偷偷爱过的玄梦昔。 第二百四十六章 携手共济 生死与共 夜色渐渐褪下,东边晨曦渐露,残空中只余一颗黯淡的孤星,承启着这昼夜交替的时分。这个清晨带着浓重的哀伤,似乎这颗在明灭中越发黯然的孤星有些不舍那寂静的黑夜,在晨曦中仍旧固执地挣扎着。 钦伏宸依旧早起做了精致的点心,只是品种比平日更是丰富,好像生怕玄梦昔吃不够似的。而她的睡眠一向都好,有了身孕之后便更是贪睡,总是迟迟不愿起身。往日钦伏宸都会依着她的性子,静待她睡饱后再起身,然今日他却破例地唤醒了她。 他的吻落在她的前额上,玄梦昔终是睁开惺忪的睡眼懒懒地起了身。虽是睡了那么长的时间,可她的精神瞧上去却并不饱满。今日钦伏宸也不过早一个时辰唤醒了她,可她却眼下顶着一圈淤青,仿若一夜未眠的样子。 “先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再睡也不迟。” 钦伏宸柔声催促着她,玄梦昔伸了个懒腰起来,坐在桌前看着那些摆满了桌子的精致点心,竟然发着愣迟迟不动手,反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都不合胃口么?”钦伏宸见她这样的表现,以为东西都不合她今日的胃口,要知道他今日可是竭尽所能地展现自己的厨艺了,她若一口都吃不下那日后该如何是好? 玄梦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不是,就觉得今日你似乎做的太多了些。” 钦伏宸犹豫了一下,将那靠近自己的莲子桂花羹盛了一碗放到她的面前,说道:“尝尝这个,前些日子你提过想吃,但这个季节东宫之中没有桂花和莲子。这是特地让伏桓给弄来。” 她低头拿着小勺在羹汤碗里头搅弄着,却并不着急吃,带着感概地说道:“我记得你第一次做给我吃的东西,便是这莲子桂花羹。”说着抬起头看到钦伏宸的面上一脸茫然,这才想起他是不记得灵蝶谷中之事的,于是自己笑笑便将这一笔带过了。 舀起一勺并不往自己口里送,而是直接送到了钦伏宸的嘴边,说着:“你帮我试试还烫不烫。” 他愣了愣,接过她喂的那口莲子羹,却发现并不香甜,而是带着微微腥苦之味,不禁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抬眸望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玄梦昔,她正带着淡淡的笑望着他,那笑里头竟是也透着一丝苦涩。 只闻她开口道:“今日的莲子并未去芯,虽是尝起来清苦了些,但却清心火。你素来睡眠不好,可以多食些。有些东西虽然尝起来味道并不好,但却有益身心。” 钦伏宸知道她自孕后胃口不佳,所以对食材对十分的挑剔和讲究。今日这莲子桂花羹他是特地帮她将莲心去掉过的,而今居然带有苦味,显然里头必有玄机。 果然,听闻玄梦昔又继续说道:“莲子和莲芯本就应是在一处的,又何必特地将他们分开。分开之后你觉得会好,但又岂知人家是否甘愿?” 钦伏宸眼眸微转,深棕色的眸子中尽是疑虑之色,显然玄梦昔的这一番话是话中有话。他于是迟疑地开口道:“小昔,你想说什么?” “你今日为何一早做上这一满桌我如何都吃不完的点心?”玄梦昔迎上他的目光,漆黑的眸子里头深深浅浅的映出他的影子。 “伏宸,如你是这碗中莲子,而今我便是那莲芯。若是你要入那沸水之中变成一道羹汤,那也请你将我带上。无论是水深火热,还是那刀山火海,我们一并去面对,一起去冲闯。”玄梦昔放下手中的小勺,走到他的身旁,俯身圈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搂紧。 钦伏宸心中轻叹了一声,他一直小心地瞒着她,本以为不露痕迹,没想到还是被她猜到了。他低头轻轻在她发间吻了一下,尔后说道:“好,我们一起面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 天色已是明亮起来,玄梦昔抬头遥望着东宫的宫墙之外,却因积着厚厚的云层显得有些阴郁。耳尖的玄梦昔似乎已经听见了结界外的喧嚣之声,该来的终究要来,如今有他在身边,她似乎并没有那般的惊恐,反而很是坦然。 东宫的正门外已是聚满了人,胥凤帝后、飞灵上神以及天界众神祇都已到场。帝尊钦天启因是不便放低身份与赤炎帝君羲阳等小辈共议此事,已是全然授权帝后胥凤代为处置此事,故而并未亲自到场。而赤炎帝君羲阳也在赶往天龙紫微宫的途中,唯有灵啸女君雪飘飘不见有回应。 众神的最后通牒已通过结界的介质传送给了结界内的钦伏宸,若今日午时他不主动打开结界将玄梦昔带出,众神将强行破除他的洪荒结界。 眼瞧着午时将至,花影在一旁请示胥凤帝后:“娘娘,时辰快到了,太子殿下和那妖女还未出来,可是真要强行破界?” 胥凤帝后阴着脸,翻手间凤凰琴便出现在手中。在场的众神见着洪荒宝物凤凰琴出现,便知胥凤帝后已是下定了决心,不打算对太子伏宸留情了。 正当众神皆屏息静待蕴带着洪荒灵力的凤凰琴声响起之时,东宫外围的结界忽然晃出蓝盈盈的光华,如同一个膨胀的大气泡那般自动破去,在周遭化出一片淡蓝色的气雾。那淡蓝色的气雾凝聚在一起,成为了一条泛着蓝光的半透明的飞龙。那飞龙腾至半空,在厚厚的云层顶端遥望了东宫外的众神一眼,接着飞速往东宫之内钻去。 不多久,紧闭的东宫大门缓缓地打开了。金色的高门内,钦伏宸与玄梦昔十指紧扣地从大门内行了出来。二人褪去了周身的妆饰,都穿着素白的衣袍,梳着简单的发式,如同一对隐居在世外的仙侣,忽地身姿翩翩步入了这红尘俗世之中。 多年以后,若有人还记得这个为爱疯狂的神族太子以及那个让他爱得痴迷的女子,能回想起的多是这二人携手翩翩行来惊为天人的美好画面。虽然这东宫外聚集的人乃是为声讨他们这一份不为神界所容的感情而来,但是见到这二人之时却没有人会觉得他们不般配。 明明是看起来犹如天作之合的二人,却有着天差地别的身份。这其中所涉及的已不是门第贵贱之分,而因这二人是站在所谓正邪两个极端,他们的相爱本就天地不容。 这一群将东宫包围起来的天道卫道士们,已然是无视自己的内心与公允,他们只是循着那亘古不改的天训,来纠正这一段荒唐的爱恋,来严惩那个胆敢勾引神族储君并混乱神族血脉的妖女。 钦伏宸领着玄梦昔,直接行至母后胥凤的跟前,二人双双跪下一并俯身朝胥凤叩首三下。尔后钦伏宸开口道:“儿臣自知身为神族储君且将为人父,不该擅闯悬瀑水牢。而小昔与儿臣的孩儿被无辜深陷险地,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母子在里头受苦,故而冒犯了飞灵上神并犯下了天规。一切罪责由儿臣一应承担,还望母后不要责及小昔。” 钦伏宸此言一出,议论之声纷纷四起。众人只晓得太子伏宸从悬瀑水牢中救了一个女子并带入东宫住下,也听闻了很多二人在东宫之中**的传言,却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个女子竟是早就有孕在身了。 虽说混乱神族血脉之外族断然不可留,可涉及神族血脉的此等大事,理应支会三脉神族集中合议,为何竟在连帝尊钦天启都不知晓的情状之下,那女子就被秘密关押进了悬瀑水牢之中?若不是太子伏宸将她救出后闹上这么一出,恐怕这女子和所怀的神族血脉早已悄无声息地在这世间消失了吧。 从钦伏宸的话中,众神已是听明白了,胥凤帝后显然是早就知晓此事的。堂堂神族帝后胥凤明显是怀有私心,不想让太子钦伏宸的这桩丑事现世而影响他的储君之位,想要将此事就此秘密处理后掩盖掉。然如今她似乎不但没有将这事被压下去,反倒越闹越大,而且越发不可收拾了。 听到钦伏宸这番话,胥凤帝后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他这分明是在自揭伤疤来让她难堪,而且将他自己也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原本她只想以魅惑神族太子的名义处置玄梦昔一人,而今钦伏宸却自己当众挖了一个坑跳了进来。他这样子是不打算继续在这东宫待下去了,也不打算要自己这神族储君的位置了! 瞧着他们二人这副誓要生死与共的模样,胥凤心中极为忿恨。挥手当众便给了钦伏宸一记响亮的而光。这一记脆响让众人都一惊,也打的跪在钦伏宸旁边的玄梦昔心中一跳。而钦伏宸却淡然地任由殷红的鲜血从唇角溢出,并不动声色地暗中紧紧握了握玄梦昔的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本就是母亲教训儿子,玄梦昔不该去干涉。只是此事因她而起,而且见钦伏宸方才那一番话明显是在避重就轻,而且故意将罪责往他自己身上揽,这让她如何能淡然地在一旁漠视? “凤后娘娘,是小昔身为一介小妖,本不该高攀伏宸太子,奈何缘分之事却不是我等能够左右。我也自知既是犯了神族天规,本应在悬瀑水牢中按规矩修炼等到成神之日方能再与伏宸太子相见的……” “小昔!”钦伏宸出声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可玄梦昔望了他一眼,仍旧固执地说道:”总之一切无伏宸太子无关,他不过受我迷惑而已。请凤后娘娘不要责备太子殿下,尽管处置小昔吧。我愿回到悬瀑水牢潜心修炼,脱去这一身妖骨归入仙班。但请娘娘网开一面,放过我腹中的孩儿。”玄梦昔说完,俯身朝胥凤帝后再次叩首一拜。 “小妖”一旁的飞灵上神忽然插话道:“姑娘既是这般奋勇,为何却不敢大方地当众认了自己的身份?” 第二百四十七章 母子反目 天龙受审 飞灵上神的话让在场众人皆是好奇,似乎他言中所指这个自称小昔的女子并非一个单纯的妖女,而是有着其他的隐藏身份。 玄梦昔抬头望着飞灵上神,紧咬下唇,不知如何答话。仅仅一个小妖的身份便引得众神讨伐,若是自己的魔族身份被他们知晓,岂不是要翻天覆地? 钦伏宸依旧紧握着她的手,知道她在为难于是开口替她答道:“伏宸在天曲神山对上神多有得罪,上神有怨气尽管朝伏宸来便是,何必为难小昔。” 飞灵上神撸着长长的白须冷笑道:“本神的性子想必神界众人都知晓,从不会因私怨而故意为难于人。老朽既是问出这番话,想必太子殿下与这位姑娘心里头都清楚。” “若这姑娘只是位小妖而已,本神也不会在悬瀑水牢之中对她下重手。”飞灵上神继续说着,目光再次移回到玄梦昔身上。 飞灵上神目光炯炯,似火一般灼得玄梦昔身上生疼。不是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错觉,而是因为他暗中对玄梦昔用了灵力加身。 玄梦昔咬牙默默地忍受着却并未抵挡,她知飞灵上神不过在逼她当众运用体内隐蔽的力量。那力量乃是洪荒灵力夹杂着魔灵之力的混合,如若此时用的话,众神都会知晓她是魔族,而且会继续深挖她的真实身份。 钦伏宸感受到了她的异样,立马为她撑起了一个透明的护体气障,而这气障方才形成却又被他母后胥凤给破掉了。 “钦伏宸你不要这般护着她!”胥凤居然直呼了他的名字,口气是失望而冷漠的,显然这个儿子对身边这个女子的频频相护已经让她痛心到极点。 “母后!”钦伏宸仍旧是一心要保护玄梦昔。他早已不是当年需要在母后的羽翼下待哺的稚儿了。如今他不仅是身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在维护着自己的女人,他还是身为一个父亲在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然胥凤并不理解,她更是从不了解这个自小让她淘心的儿子。钦伏宸乃是她亲生,她心底从来都是爱的,奈何他顽皮不羁的性子总是让人头疼。当年他频频离家偷逃到下界四处游历,她就一直在担忧他会惹出什么祸事。如今总算是看着他平安长大成人,却不想他逃过了大劫,却没逃过命中的情劫。 见钦伏宸母子二人对峙,玄梦昔心中并不好受,一旁的飞灵上神也觉得有些不妥,于是收回了投往玄梦昔的带着灵力的目光。 “凤后,罢了。还是先将人带往前殿吧。想必此时赤炎帝君也应是到了。”飞灵上神开口打破了胥凤与钦伏宸母子二人之间的尴尬对峙。 胥凤帝后随即凤袍广袖一挥,断然对旁边的天兵令道:“将罪太子钦伏宸与这妖女一并押往前殿候审。” 话音方落,便见一队天兵上前,接着一分为二,将十指紧扣不肯分开的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强行拉开,接着将他们分别押往前殿而去。 紫微宫前殿,向来是天龙议事和聚众之所。前殿外百级台阶之下乃是一片洁白宽阔的广场,四根金龙天柱威严而立,分别镇压着广场的四角。广场上的地面皆是珍贵的白龙玉石铺砌,虽不如玄梦昔手中的镂空玉阙那般晶莹剔透质地上乘,但如此大范围地运用白龙玉石也算是极尽奢靡了。 据悉当年大战白龙玉矿脉损毁之后,钦天启便将残存的白龙玉矿石铺砌和装饰在了紫微宫中。其中用料最多的便是这紫微宫的前殿广场。包括那广场的四根镇天金龙天柱,其底部的基座便是用这白龙玉雕砌而成。 此时的前殿广场的百级台阶之上,赤炎帝君羲阳早已到场就座,赤炎公主羲玥也跟随羲阳一并前来,并坐在了羲阳的旁边。想来羲玥对于忽然牵扯上钦伏宸的那个女子,面上虽是淡定然心中却仍旧是介意的,如今得知三脉神族要集中会审那女子,故而便同着羲阳一并来瞧瞧,看那女子究竟有何魔力,为何钦伏宸竟是会为她闹到如此地步。 不多久胥凤帝后与飞灵上神也到了前殿广场,并分别落座,却迟迟仍旧不见灵啸女君雪飘飘现身。眼瞧着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众神在前殿广场都等得极是焦躁起来。 胥凤帝后低声问花影:“那灵啸女君雪飘飘就究竟是来还是不来?” 花影当日复命只道是已将口信带到,却并未同胥凤帝后提及当时之情状。如今见胥凤帝后这般发问,而灵啸女君雪飘飘又迟迟不来,于是老实地坦言道:“回禀娘娘,当日灵啸女君并未明确表示会到场,故而花影也并不晓得她今日会不会来。” 胥凤帝后听了花影所言,与赤炎帝君羲阳以及飞灵上神商议道:“若那灵啸女君不来当如何是好?那今日是审还是不审?” 羲阳自是想尽快将那个横刀夺了自己妹妹羲玥心上人的妖女绳之以法,故而提议道:“当年见着这灵啸女君便觉得她清傲得很,似是不染俗尘。而且她近些年连凌霄宫都不回,一直隐居在青虬仙山,甚少在神界露面。或许这些俗世之事,她根本懒得理会吧。依我所见,她若真不来的话,不如就让飞灵上神代为灵啸一脉行使那决议之权。飞灵上神德高望重,想必以飞灵上神的名望以及人品,灵啸之众也不会有意见的。” 羲阳的这一番话也正合胥凤帝后的心意,于是转而问向飞灵上神:“上神你怎么看?” 飞灵上神眉头微蹙,言道:“三脉神族合议,乃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如今灵啸女君不来,也应是由灵啸一脉的人来代为行使决议之权。本神从来都是在旁作为公允之见证,故而并不能担此重任。” 羲阳听闻钦伏宸在天曲神山将那女子救出,并与飞灵上神交了手,应是很折飞灵上神的面子的。本以为他的这个提议飞灵上神应该没有异议,他只是担心胥凤帝后会一心袒护自己的儿子故而不肯答应。没想到事情却恰恰相反,胥凤帝后倒是没有提出异议,可飞灵上神竟是反倒不答应。 这真是大出羲阳的所料。看来飞灵上神之所以这些年在神界之中威望如此之高,乃是有原因的。单凭他这刚正不阿的性子,就足以让人敬佩。 如今羲阳虽是身为赤炎帝君,但是飞灵上神毕竟是长辈,他虽是心中不悦也不再多言。倒是胥凤帝后眼中尽是黯然之色盈动,眼眸轻转间,她继续说道:“飞灵上神既是不方便,那我等也不好强求。如今都不晓得灵啸女君到底来不来,那么依本后看也没有继续再等下去的必要了。今日赤炎帝君与上神特地大老远地赶了过来,这事情也断然不可再拖了。不如咱们先行审议出一个结果,到时候请再劳飞灵上神往青虬走上一遭,将那结果送交灵啸女君。毕竟天龙与赤炎二脉都到了,若是我二脉今日的决议一致,即便灵啸女君反对也是徒然了。” 胥凤帝后看了看羲阳,接着又说道:“若是我天龙与赤炎的意见相左,到时候便请飞灵上神做见证,寻得灵啸女君让那她进行最终的表决之后,我们再对那祸乱神族血脉的妖女进行处决也不迟。” 对于胥凤帝后这个提议,羲阳几乎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他之前觉得胥凤帝后会偏帮她的儿子钦伏宸,而今看来这母子二人似乎已竟站在了对立的境地,故而他觉得今日的结果毫无意外。只要胥凤帝后处事公允,必是会与他的意见一致,根本无需通过那灵啸女君,今日这个妖女必然会得到惩治。想到能帮羲玥出这一口恶气,羲阳的嘴角不禁泛起了丝丝淡笑。 此时飞灵上神听胥凤帝后这般说,思索了片刻,觉得虽是有些不合程序,但是大体的规制是符合的,而且此时众神齐聚都在等着,若那雪飘飘真的不来,也只好如此了。故而飞灵上神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胥凤帝后的提议。 胥凤见飞灵上神点了头,凤袖一挥,高声朝广场上喊道:“将罪太子钦伏宸和那妖女带上前来。” 在一旁看押玄梦昔与钦伏宸的天兵得胥凤帝后之命,将他们二人分别从东西两边带入了前殿广场之上。 “伏宸……” “小昔!” 在太子东宫之前被生生分开的二人这一相见,又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终于是钦伏宸先行挣脱了押解他的四个天兵,并奔到了玄梦昔的面前将她抱住。毕竟一众天兵还是顾忌钦伏宸是太子,不敢对他下重手。而押解着玄梦昔的天兵见钦伏宸这般,也不想多加得罪太子殿下,于是心领神会地松了手,仍由他们二人在前殿广场之上当众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百级台阶之上的胥凤帝后远远地瞧着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十分不悦地站起了身来,将花影方才奉上的一杯热茶连着茶盏一并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动让众人皆是一惊,钦伏宸往上头望了一眼,接着松开了玄梦昔并拉起她的手往那阶梯之上慢慢行去。那些天兵一左一右紧紧跟在他们二人身后,只是没有再强行将二人分开。 待他们二人慢慢走近,原本安然地坐在一边准备看戏的羲阳却忽然面色变得煞白,同样惊得从座上立起身来的还有羲阳旁边的羲玥。 钦伏宸旁边一身白衣的玄梦昔,他们都再熟悉不过。只是羲阳与羲玥都不曾料到,那个震动神界的妖女居然会是她! 第二百四十八章 有心相护 无力回天 钦伏宸紧紧牵着玄梦昔的手,行过百级白龙玉石阶,再次领着她跪倒在胥凤一众神祗座前。 胥凤帝后哼了一声,怒视着玄梦昔与钦伏宸,侧身坐了下来。一旁的羲阳和羲玥也收回了神识,慢慢地退回了座位之上坐好。 飞灵上神起身上前一步,低头望着钦伏宸说道:“太子殿下,如今三脉神族要对这位姑娘进行审决,还请殿下退到一边。至于殿下擅闯悬瀑水牢之事,照理应是由天启帝尊召行神族有位分的天神决议之后再行处置,故而殿下大可不必跪于此处。” “多谢上神提醒,如今我与小昔便是一体,你们审她审我并无不同!”钦伏宸不为所动,仍旧固执地跪在玄梦昔的旁边。 玄梦昔抬头望着钦伏宸,二人眼神交汇之中,满是心意相通的笃定。只是座上的胥凤帝后,以及那赤炎帝君羲阳,还有那羲玥公主却是面色很不好看。 胥凤帝后是因钦伏宸这个儿子的频频忤逆与违背她的心意;羲阳是因看到了心中挂牵的玄梦昔在此处出现而心中惊诧而纠结;而一旁的羲玥,手中则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袖,目光在钦伏宸与玄梦昔二人身上来回的流转。 “飞灵,他愿意跪着便让他跪着!擅闯悬瀑水牢劫走并窝藏重犯, 要知道他这罪责是如何也脱不去的!”胥凤帝后说着,手在座椅扶手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飞灵上神见此情状也不多纠结此事,直接对着前殿广场之上的众神朗声道:“今日为何召大家前来,想必大家也都已经是知晓了,不过按照例程本神还是要再重述一番。” “天训所定,嫡神血脉不容混乱。而今这外族女子玄梦昔与我神界储君钦伏宸有染,而且身怀有混血孽障,混乱了嫡神血脉,理应在悬瀑水牢关押并接受三脉神族合议审决……”飞灵上神继续说着,不料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羲阳给打断了。 只闻羲阳质疑道:“本君有一事不明,不知上神可否解释一番,为何这外族女子未经由任何规程,便直接关入了悬瀑水牢之中。照理说不应该先知会我们三脉神族帝君么?” 羲阳说着冷笑了笑,接着说道:“如今乃是神族大统天龙为尊,上神也是出身天龙,自是要以天启帝尊为上了。呵,只是我赤炎一脉虽是没落,可好歹也是嫡神一脉所承的正统,为何在此事闹大之前竟是对此毫不知情?” 羲阳此番说话让飞灵上神顿时有些难色,虽说将玄梦昔关入悬瀑水牢此举并无不妥,但是这其中确实有不合常规的地方。照例是应当要先行知会三脉神族帝君的,然却因胥凤帝后事先言明不希望天启帝尊知晓此事,而飞灵上神也理解胥凤的意思,故而将此步骤直接省略了。 飞灵上神顿了顿,缓缓开口解释道:“这确实是老朽的疏忽,还请赤炎帝君谅解。老朽以神格保证,绝非神族大统之后便有瞧轻了其他二脉神族的意思。天龙、赤炎、灵啸三脉皆是嫡神正统,如今虽以天启帝尊为上,但嫡神正统之位是不可撼动。这也是老朽今日为何站在此处的原因。” 为何将玄梦昔直接私下关入悬瀑水牢并对此秘而不宣,胥凤帝后是再清楚不过。这其中有这她个人的私心,也涉及了天龙多年前震动神界的秘密。当年飞灵上神亲眼见证了此事,也晓得此事对钦天启的影响。如今神族好不容易安定下来,飞灵上神也是为了神族的大局着想。 “呵,原来是上神年纪大了,如今开始变得健忘了。”羲阳双眸一敛,接着说道:“那不知上神可有按照规程对这外族女子的身份进行验明呢?” “这,并没有。但本神已经亲自探明……”飞灵上神有些被问住,轻轻摇了摇头刚想解释,不料羲阳又继续说着:“既是没有正式验明这女子的身份,如何就这般随意地对人问责呢?”羲阳说完,目光直接落在了跪在下边的玄梦昔身上。 羲阳这一连串的质疑,让胥凤开始有些蹙眉侧目。方才羲阳可是急于要惩治玄梦昔的,为何此时竟然转了态度,似乎有些偏帮起她的意味。 “哥哥……”羲阳身后的羲玥低声唤了一句,并轻轻拉了拉羲阳的衣袖提醒着他。此时羲阳确实有些失态了,他的目光忽然紧紧被玄梦昔那有些柔弱的身影牵住,竟是收不回来了。 玄梦昔抬头望向那高座之上凝视着她的羲阳,漆黑的眸子尽是无言的感动。从羲阳的言语之间她已是感觉到了他的有心想要护她,可是事已至此,又岂是他想要相互便是能护的? 羲阳言语中所指的按照规程验明正身,乃是指用天柱峰上的通天灵石所制之物来判定玄梦昔在六界之中的真实出处。飞灵上神与胥凤帝后都先入为主地认定玄梦昔乃是从妖界而来,故而从表面判定了她乃是一介小妖。 后来在悬瀑水牢之中玄梦昔体内的魔灵之力外泄被飞灵上神感知之后,他才晓得她同魔族有所牵连。因玄梦昔当场承认了自己乃是妖体魔魂,故而飞灵上神也并未对她的身份进行深挖。 这通天灵石鉴定的一步是必须要走的,其实不用羲阳提起,飞灵上神今日也会将这遗漏的一步给补上。 飞灵上神见羲阳提及此事,于是说道:“赤炎帝君所言极是,这验明出处乃是至关重要且必不可少的一步,老朽正打算今日当众对她进行鉴定。” 飞灵上神说着,挥手召来了旁边一个蓝衣小仙童。只见小仙童的手中捧了一个素白的白玉盆子走上了前来,并将那盆子放在了飞灵上神面前的长几之上。 但见这白玉盆子乃是由一块通体无瑕的素白璞玉所制,盆子里头盛着透亮的清水。这玉盆虽是瞧上去朴素无瑕远不及众神脚下所踏的这一块块白龙玉石光亮润泽,但神界之人都晓得那并非普通的白玉,而是天曲神山之上的通天灵石。玉盆里头所盛之水也并飞普通的清水,而是通天灵水,与通天灵石结合之后,有着辨析六界万物,并细分其出处的神奇功效。 玄梦昔在曲云峰上聚学之时,曾经见识过这通天灵石。当时她的血滴入那通天灵石所制作的白玉牌上,竟是呈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紫金之色。这颜色不同于六界之中任何一族,当初让那影仙飞寻也很是费解,还误以为那白玉牌竟是出了错漏。而今眼前的这个通天灵石玉盆混合了通天灵水,任由你出于是六界何处,它都能将你辨得清清楚楚。 通天灵石玉盆这般神奇却并不常用,一般只是用于悬瀑水牢之中需要三脉神族会审的重犯。原因是通天灵石玉盆只有在结合通天灵水的情况下才会有此等效用,而通天灵水是在每次天祭大典之时天泽所聚,每年才有十滴而已极是珍贵。故而这么一盆子通天灵水,需要好几万年的时间方能汇集,若不是重犯,神族一般不会启用此玉盆,而是直接用通天灵石进行辨别。 见到这通天灵石玉盆,玄梦昔身边的钦伏宸面上显出焦急之色。他没想到飞灵上神竟然动用了这等圣物。据说这玉盆还是在十万年前曾竟动用过一次,只是具体是因何人他并不清楚,只是这十万年都不曾动用的圣物却在此因玄梦昔现世,他心中不禁觉得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不简单。 飞灵上神已经知晓了玄梦昔的魔族身份,如果要当场佐证的话,大可如之前在东宫门前那般逼她使出魔灵之力,再不济的话直接应用通天灵石验证便可。如今飞灵上神竟然拿出了玉盆,莫非他对于玄梦昔身份的了解,远远不止是个妖体魔魂的血妖那么简单?若真是如此,那飞灵上神又是如何知晓这些隐情的? 玄梦昔看着那玉盆,再看看钦伏宸、羲阳以及周围一众天神的表情,便知这通天灵石玉盆绝非凡响。她也晓得若是自己的真实身份被挖了出来的话,那肯定不只是被锁入悬瀑水牢受尽折磨生不如死那般简单了。要知道上古大战,她父亲血洗了赤炎,火烧了灵啸,屠了大半个天龙,神族本是与魔族便水火不容,如今更是对她父亲恨之入骨。若要让神族晓得她竟是嫡魔血脉,到时候定是群神共愤,那样的话她不但自己性命难保,腹中的孩子也会难逃一劫。 想到此处,玄梦昔忽然俯身在地上说道:“众位天神不必多此一举了,小昔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妖,而是由血妖女王炼制而成的血妖,魂魄取自与妖界毗邻的魔界一个魔体已毁的小邪魔。我便是个半魔半妖的怪物,万不该与伏宸太子扯上关系的。请神祗们照规矩处置小昔便好,不用再浪费珍贵的通天灵水了!” 看到玄梦昔的反应,胥凤帝后在高座之上冷冷地说道:“这通天灵水虽是珍贵,但是只要是用在了该用的地方便不是叫浪费,而是物尽其用。若不是你自己认了,我当真没瞧出你竟是个半魔半妖的怪物?那就让大家都好好瞧瞧,你这半魔半妖的怪物,究竟是怎么来的吧!” 胥凤华袖一挥,厉声对怵在一旁的天兵令道:“你们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动手!”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四十九章 通天灵水 生出异象 在胥凤帝后的一声令下,两旁的天兵踌躇着走到了玄梦昔的身前,却被玄梦昔身旁的钦伏宸挡在了一边。 钦伏宸将玄梦昔护在身后,竟出人意料地对座上的胥凤帝后说道:“不劳母后的天兵动手。”说着转头对身边的玄梦昔说道:“小昔,不要害怕,一切都有我在。” 玄梦昔双眸之中蒙上一层迷蒙,钦伏宸的意思是让她接受这玉盆中的通天灵水检验?显然对于她的身份底细钦伏宸是再清楚不过,他也应该是知道她的血滴入到那玉盆的通天灵水之中会有着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她却相信钦伏宸,他应是有他的考虑。 起身随着钦伏宸走到那通天灵石所制的玉盆前面,玄梦昔犹豫着轻轻地抬起了手。钦伏宸握起她那摊开的手,另一手指尖灵力汇聚,一道蓝光快如闪电地从她犹如葱白般的纤指之上滑过,霎时间一条细小的血口子便在她的指尖出现。血顺着她细白纤长的手指滑下,经由钦伏宸紧握着她的那宽厚温暖的手,慢慢地滴落在盛着通天灵水的玉盆之中。 殷红的鲜血在清澈纯净的通天灵水之间坠入,仿若一朵朵灵巧而艳红的花儿,慢慢地在灵水之中绽放,深深浅浅地与那清澈的灵水融合在一处,将满盆的灵水染成了浅淡的粉红之色。 胥凤帝后与飞灵上神本以为钦伏宸阻止那些天兵对玄梦昔动手只是借故拖延,并不会真的去放由玄梦昔滴血接受检验。可如今看来,钦伏宸并非如此浅薄地打算,而是真的亲手将玄梦昔的血滴入了其中。众人见血已落入,皆屏息已待,静候着通天玉盆中的灵水给出的结果。 不一阵,通天玉盆中原本平静的灵水竟是如同沸腾的开水一般,开始冒起了大大小小的泡泡,接着呼呼地鼓起了水花。大大的水花让整盆水都荡漾起来,然后冒出了浓浓的水雾。这些腾起的水雾带着斑斓的色彩,慢慢凝成一缕缕烟气,相互交织在一处,却并非单纯的颜色,主色调是夺目绚烂的金色,其中夹杂着淡淡的浅浅的紫金之色。只是那金色的光芒太过耀眼和炫目,将那稀薄的紫金之色掩盖了下去。 那些带着色彩的烟雾在玉盆的上方凝结成一朵漩涡云状,漩涡云的中间层层化开,仿佛深得要将在场之人的神识都带入其中。接着似乎不断有声音从那漩涡云的中间飘出,但是却极是混杂,并不好分辨。 金色的漩涡云朵中间慢慢打开,现出一如同时空隧道的口子,零零碎碎的画面慢慢地从那如同玄晶一般的口子里头飘了出来。但那紫霞霍霍云雾缭绕的金色宫殿却极是容易让人分辨,在场之人都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天龙的紫微宫。 胥凤帝后惊得从座椅之上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来,不知为何通天灵水竟然会显出天龙紫微宫的画面,这玄梦昔一个妖体魔魂的怪物同他们天龙紫微宫有什么关系?她预想中的应是出现妖界或者魔界中的画面,不想却显出了这一幕! 众人见此情状虽是口上不明说,但心里头都开始泛起了嘀咕。羲阳与羲玥两兄妹也都很是意外,起站起身来想瞧个仔细。而飞灵上神更是惊讶,蹙眉低声道:“不可能啊,怎么会如此?” 飞灵上神今日之所以选择当众使用通天玉盆和灵水对玄梦昔进行检验,乃是因为当初玄梦昔囚于悬瀑水牢之中被牵引出的那些记忆碎片。这些日子飞灵上神一直冥思苦想,仔细拼凑,发现那些散落的记忆碎片也并非毫无关联。 终于在前日飞灵上神发现了有几块记忆碎片的缺口刚好吻合,凑到一处竟然是一座黑色宫殿的一角。他心中不由一沉,血妖王的宫殿并非黑色,证明此处并不是妖界。这玄梦昔乃是妖体魔魂,此处极有可能便是她的元魂曾经所居的魔界。 魔界而来,黑色宫殿,这两条讯息让飞灵上神的白眉深深地皱起。看来玄梦昔的身份绝不简单,这魔魂究竟从何而来?想要获知更多,或者说要准确地晓得她的真正出处唯有通过这珍贵的通天灵水了。想不到今日的这通天灵水,竟会是给出这样的结果。 那金色漩涡云中的画面很是扭曲混乱,似乎又出现了满眼粉红的桃花,好似一朵朵的红云一般,让人极是眼熟。不明之人皆是低声嘀咕道:“这不是曲云峰上的桃花林么?” 这一声让在场大部分的人都认定那粉红翻飞的画面所指之处便是那曲云峰。然玄梦昔和钦伏宸心中却是了然,那处并非曲云峰的百里桃林,而是妖界之中的桃花孤岛。但有了之前天龙紫微宫的先入为主,那么这后来闪现的桃花林便很自然地让人联想到了曲云峰了。 一直在旁边压抑并强迫着自己故作淡定的羲阳见此情状,于是开口道:“这通天灵水已判定了这位姑娘乃是源生于天龙,并且与曲云峰有所关联。我记得十万年前咱们在曲云峰上聚学之时,曾有一位灵啸公主与这位姑娘长得极为相似,当初她虽是以如今灵啸女君雪飘飘的名义入学,但却是经过灵啸神君雪慕彦和灵啸帝君雪慕寅认可过的。坊间曾有传闻道是灵啸神君雪慕彦有一私生女养在曲云峰上,莫非这私生女的母亲竟是天龙之人?” 话说当年羲阳苦寻冒名雪飘飘的玄梦昔却毫无踪迹,于是便对灵啸的一些密事进行了探查,不料却无意中听到了这样一则流言。后来经过羲阳的证实,这的确莫须有的事情,可由于神界第一美男雪慕彦声名在外,故而关于他的这些莫须有的风流韵事却在神界之中流传极广。没想到今日这传言竟是派上了用场! 显然羲阳这话中之意便是认定了玄梦昔就是当年灵啸神君雪慕彦的私生女,而且言指当年雪慕彦与天龙的某位神女有染。从而从旁印证了玄梦昔并非什么外族之人,而是纯正的神族血脉。 羲阳的话虽然在胥凤帝后和飞灵上神听来觉得是无稽之谈,纯属瞎扯。但是现场不知内情的神众却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深觉赤炎帝君羲阳分析得极为有道理。 钦伏宸见状立即附和道:“母后应是再清楚不过,当初在天曲神山的天柱峰上,父尊和母后曾经对小昔的身份质疑过,但灵啸帝君却当场承认了小昔便是他们灵啸的公主雪飞飞,而且当日灵啸神君雪慕彦也是出面相护。而且父尊当初见到小昔之时便觉得她与某位故人相像,如我没记错,当时父尊曾开口错唤小昔为……” 此事乃是当年在天曲神山上并未外传的密事,钦伏宸当日虽被钦伏桓强行拖离了现场,却在后来通过玄梦昔知晓了这其中的始末。他故意在此时提起此事,本是想继续佐证方才羲阳所言,不料他的母后胥凤却被他这番话彻底激怒,失声大吼道:“钦伏宸你给我住口!” 此言一出,胥凤也觉得有些失态,强压着怒火坐到了座椅之上,接着有些不甘愿地对飞灵上神说道:“通天灵水今日所现之结果,有无错漏并不可知。本后为避嫌就不再多言,一切全凭上神决断吧!” 这样的结果的确很是棘手,胥凤帝后此言显然是不想接这烫手的山芋,故而将此事推到了飞灵上神的面前。 飞灵上神从来办事都是循规蹈矩,从不在规矩之外行事。如今玄梦昔被通天水镜检验出与神族有关联,那么他便不能按照之前预定的规程将她视为一个外族对她进行三脉神族合议处决。说不定待自己将她的那些记忆碎片拼凑完全之后,事情便会明朗起来的。 但此时玄梦昔毕竟身份仍旧存疑,她并非神体此事乃是不争的事实,故而飞灵上神也绝无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就将她这般草草地放了。 “通天灵水虽是有神界的画面显示,但是却扭曲异常。正如凤后所言,也不排除灵水出了错漏的可能。但如今贸然地处决或者放走玄梦昔都并不合适,依本神看还是暂时将她囚与神牢之内,再请示帝尊看如何处置吧。”飞灵上神对胥凤帝后说道。 胥凤帝后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座椅的扶手,面上却不动声色,双眸一敛幽然地说道:“就依上神所言。” 飞灵上神侧头望了眼羲阳,礼貌性地问道:“赤炎帝君可有意见?” 羲阳知那神牢之中阴冷异常并不好待,但是比起那悬瀑水牢却是算不得什么了。飞灵上神此举也并无不妥,故而他也不好多加辩驳惹人非议。 “那便请姑娘先入神牢之中委屈一段时日吧,若是通天灵水并无错漏,众神一定会还姑娘一个公道。”飞灵上神对玄梦昔说着,目光却不经意地落在了玄梦昔那只被钦伏宸握过的手上。 飞灵上神眉头紧蹙,今日这结果是出乎他意料的,玄梦昔都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妖体魔魂,而且她的确是身带魔息。这明明是一个跟神族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被通天灵水判定为神族后裔,怎着实是太过奇怪。这通天灵水照理说是不会有错漏的,除非……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章 囚入神牢 故人相探 神牢位于天龙紫微宫外不远之处,乃是神界大统之后新设立的囚困神族触犯天规之人的场所。譬如神族太子钦伏宸,擅闯悬瀑水牢劫走并窝藏外族重犯,照例就该将他囚于此处等候帝尊发落。 此处神牢的前身乃是上古大战用于关押魔族战俘的牢笼,上古大战钦天启晋位神族帝尊之后,便将此处改建成了如今的神牢,一是为了震慑神界众生,二来是为了彰显天规之重。 然而自神牢正式建成之后,里头还并未关押过任何犯人。由此看来神族之人多是循规蹈矩之辈,如钦伏宸这般与天规背道而驰明知故犯之人,还是寥如星辰,可谓是少之又少。 玄梦昔应是被关押进神牢的第一人。虽说钦伏宸照例应该也囚入此处,他自己也自然是想要与玄梦昔被囚在一处,但正是因此,胥凤帝后愈加不会就如此轻易地满足和成全他。钦伏宸想要被关入神牢,他母后胥凤却偏偏不让,而是让飞灵上神将他带回了曲云峰上的龙池宫软禁起来,故意将他与玄梦昔远远相隔让他们无法在一处相互慰藉。 胥凤身为一个母亲,面对自己亲生儿子的“背叛”,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全然失了她从前的气度。或许在她这个母亲的心里,本就容不得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儿子,尤其这个女人还并非自己挑选的而来。 钦伏宸的性子自小就倔,本是不容易服软的人。他有洪荒宝物护元珠在身,加之这些年在战场上的磨砺,修为提升极快。如今放眼这神界之内,其实能奈何他的人并不多。这也是他尽管这般散漫,却在坐上神界储君之位后并未遭受神界大众们非议的缘由。 当日在悬瀑水牢钦伏宸出手相救玄梦昔,飞灵上神并非多加阻扰,正是因为飞灵上神知晓,钦伏宸虽说修为不如他但却身怀洪荒灵力,如二人皆是拼尽全力的话,胜负并未可知。说不定造成两败俱伤的局面。这般的同族相残完全没有必要,故而飞灵上神当时在悬瀑山谷选择了放任钦伏宸带玄梦昔离去。 但今日钦伏宸毫不反抗地跟随飞灵上神去到曲云峰上龙池宫中禁足,却并非如同飞灵上神当日那般考虑。乃是他母后胥凤以玄梦昔的安危相威胁。 胥凤帝后当时走到钦伏宸的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在龙池,她便无恙;你出龙池,她难安好。” 显然他母后胥凤已经点到了他的痛穴并捏住了他唯一的软肋。钦伏宸只能是忍痛暂别玄梦昔。如今众神都已知晓了玄梦昔的存在,故而他母后胥凤也不会公然对玄梦昔怎么样,若他的离开能换来她在神牢之中的平安,那么他即便心中再是不舍也会断然地选择离开。 神牢之中阴冷异常,大约是因为曾经有过许多魔族元神在此处寂灭的缘故,此地还带着浓重的哀怨。虽是毫无机关的普通牢笼,但是入到此处便会让人无端端地寒毛竖起,心神不宁。 玄梦昔已不记得这是入到神牢之中的第几日,碗口粗的玄铁铁柱建造的牢笼一座座从上至下呈阶梯状排开,牢笼幽窄的阶梯走道从上望下去有些深不见底。四处是死一般的寂静,偶有巡查的狱卒从走道上行过,哒哒的脚步声从上头慢慢地传下来,能回响上好一阵子。然当这声音响过之后,紧接着又是让人窒息的寂静随之蔓延而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此处待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处是何处,但她却明白这里并不是自己的终点。在这里虽然与钦伏宸分开,并且要忍受孤寂与阴冷,但她腹中的孩儿却在平安地生长着。那些神族们绝不会这般轻易的放过自己。呵,这世间又怎会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当日在紫微宫前殿广场接受通天灵水的检验,能当众将众人忽悠完全是侥幸。若不是当时有钦伏宸在身边,她的身份恐怕是早已暴露。钦伏宸那道犹如闪电的蓝光所划开的不仅仅是她的手指,还有他自己的手心。 当时他淡然地将她的手紧握着,她的血流到了他的手上,他们的血又混到了一处,故而在场之人并未察觉当时他的掌心之中其实也是有血流出的。那落入到通天灵水之中的血,大部分是钦伏宸的,她自己的血只是一少部分。 细心的飞灵上神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当时在现场不经意地拉起钦伏宸的手,说是让钦伏宸宽心,他飞灵以上神之名保证她在神牢之中一定会平安无恙。但她与钦伏宸其实都明白,飞灵上神当时不过是借故查看钦伏宸的手上有没有伤口罢了。 由于这结果太过出人意料,众神皆是去惊诧去了,却并未去细究这其中的缘由。钦伏宸在自己的血滑落之后,立即暗自运用护元珠的修复之力将他掌心的伤口愈合并不留痕迹。故而飞灵上神当时也并未从钦伏宸的手上探到任何蛛丝马迹。 只是这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玄梦昔不知道她这身份究竟能瞒的了几时。希望这时日能拖的长远一些,待她的孩儿平安诞下,到时候即便是他们非得要治她于死地,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她觉得如今这孩子乃是在腹中未成型,故而众神们讨伐相向,不肯容他。若是孩儿出世之后,那胥凤帝后见了自己活生生的孙儿,想必也难再痛下杀手吧。上天都有好生之德,更何况这孩子终究还是与他们天龙神族血脉相连呢? 神牢幽暗的阶梯走廊之上又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响,这意味着又过去了一日。若非这每日定时巡查的脚步声,她真是不晓得究竟这时日究竟是如何过的了。 玄梦昔身处的这牢笼乃是在阶梯的最深处,也是最阴寒之处。一般巡查的狱卒每日只是在高处远远地遥望见了她的身影之后,便会折返回去。但今日似乎这巡查的狱卒并未偷懒这一段路,而是直接往她的牢笼之处行来。想来应是换了新的狱卒吧,脚步声听着也沉稳了许多,不同于往日那般轻浮。 她窝在牢笼的角落里面,懒得抬眼去瞧那个巡查至她门前的狱卒,本是无关紧要的人,看与不看又有和区别。 那个狱卒在她的牢笼之前驻足,似乎停在了旁边看着她。玄梦昔对此也并不奇怪,心中轻笑了笑,之前那巡查的狱卒也是如此。她刚被关入此处之时,那巡查的狱卒皆是好奇她这个让太子殿下钦伏宸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子究竟长的何样,也是特地在牢笼之前驻足观看了好一阵。 然今日这狱卒的好奇心着实重了些,这都看了这么久了,莫非还没看够么? 玄梦昔低垂着眼皮,瞥了眼那玄铁铁柱外的人,一方深红色的袍角落入了她的眼中,袍角处精致的滚边让她有些惊诧。猛然抬眼望去,一张熟悉的脸带撞进了她漆黑的双眸之中。 “羲阳?”玄梦昔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上前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羲阳望着玄梦昔,那目光直接而炽烈,不再如同当年那般躲躲闪闪,让人望不见他的真意。 “飘……玄……”羲阳立在那玄铁牢笼外头,见玄梦昔向自己走来,却一时不该如何称呼她。从前在曲云峰的时候,他都是唤她“飘飘”,而今看来那并非她的真名。如今头一回开口叫她的名字,他不禁有些不习惯。 见他这般踌躇的样子,玄梦昔不在意地说道:“叫什么都无妨,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羲阳会意地点了点头,问道:“你可好?” 玄梦昔嘴角扯出一丝淡笑对他说道:“如今还能这般活着,便是好的了。” 手扶上那玄铁铁柱,玄梦昔又继续道,“谢谢你,羲阳。在曲云峰上就一直想同你道谢,却没有机会。那日在紫微宫你又对我出言相互,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 “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梦昔,我们是朋友不是么?”羲阳打断了玄梦昔的话。 “当日我在曲云峰上乃是冒名雪飘飘,但是对每一个的情谊都是真的,只是如今大家都不会这样看了。难得你还当我是朋友。单凭这一点,我就得谢谢你。”玄梦昔固执地说着,抬起眼眸,却撞上了羲阳凝望着她的目光。那目光有些灼热,他的眼眸里头似乎带着些拼命压抑却又不断蹿起的火花,让她陡然觉得有些心慌。 “当年你在曲云峰上被邪魔掳走之后,我一直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如今看来,却是让钦伏宸先了一步了。”羲阳直直地盯着玄梦昔说道。从前他一直将心意深藏,而今与她分别了十万年再重逢,情境虽是出人意料,她已经同钦伏宸在一起并有了身孕,但是他却不想再将这些情绪憋在自己的心里头。过去的这十万年,他简直快憋疯了。 “羲阳……”她低垂眼眸,却最终并未说出什么。 当初在曲云峰上玄梦昔便已知晓他的心意,只是当时都已是枉然,更何况如今此情此状?对于羲阳他们兄妹二人,她心中总归是亏欠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一章 爱恨交织 愧疚难安 面对羲阳这般直接的表白,玄梦昔无力地笑了笑垂目不语,眸子里头尽是淡然。她明明是听明白了他的话里的意思,表现得却又似乎这与她毫不相关。羲阳带着些尴尬继续说着:“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只是这份心意在我的心中深藏了许久……” “我明白,羲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让它随风而散吧。”玄梦昔看似不经意地抬眼去迎上羲阳那有些发烫的目光,如今的他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如若让他知晓了她是血洗了赤炎的魔尊玄魇独女,他的眼里的那燃着的火恐怕是会霎时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那身在青虬的雪飘飘一样,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恨与无尽的冷吧。 “如果我放你离开这牢笼,你是否愿意随我一起走?”羲阳看着对自己的表白竟是不起波澜的她,眼中带着些期切的希望说着,“我保证我赤炎一脉会尽力保护你不再受到伤害,而且……我会接受这个孩子。” 放眼神界之中,有能力并且有意愿将她带离着神牢的人,也许就只剩他羲阳一人了吧。钦伏宸是有心却无力,而如今他赤炎一脉虽是大不如前,但是身为赤炎帝君的羲阳,想要从神牢之中带走一个囚犯的权力还是有的。 只是羲阳却不知道,她不是什么天神后羿,更不是缘生天龙,她就连一个能修仙的小妖都不是。她是一个魔,一个父辈与他们神族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嫡魔。她的未来,不是身为赤炎帝君的羲阳能给得起的。 在曲云峰上她与羲阳曾经走得那么近,却也是淡漠如水,而今更是没有可能会为了苟活而这般跟随他去。能与羲阳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便是刚刚好,再无须多往前一步。 虽然羲阳的提议或许能让她的孩子得一时的安隅,可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此而去连累羲阳。虽然她无悔与钦伏宸相爱,但想到今日他可能因为她而身败名裂,甚至最终可能连神族储君之位也不保,她心中其实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在出了灵蝶谷之后再混入神界去寻他。若她不寻,而他已忘,两人就此干干净净或许也就没有这么多的痛。既是已经将钦伏宸祸害至这一步无法回头,她更不能再将羲阳拖下水毁他一世英名了。 “对不起,羲阳。”玄梦昔几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羲阳。即便如今身陷囹圄前途未卜,但她与钦伏宸的心却是相连的。若她这般随羲阳走了,那众神会怎么看?又将会置钦伏宸于何处? 玄梦昔最后望了羲阳一眼,目光渐渐从他的身上移开,转身低头沉声道:“无论如何,谢谢你来看我。” 羲阳看着玄梦昔的反应,不禁自嘲地笑笑,从来都是他自作多情。玄梦昔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没有他,现在更不可能有他的位置。来此他是为了结自己多年的心愿,虽然这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但是此时听到她那句断然的“对不起”,他的心里却仍旧满满的都是伤。 他并不晓得,玄梦昔的那一声道歉,却远远不是为了拒绝他今日突然表白的情意,更是为了她父亲玄魇而说。虽然这一句抱歉并换不回赤炎曾经的辉煌,也换不来他亲人的性命,但是她也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那些过往的遗憾与悲伤。 望着玄梦昔纤弱的背影,她比当初在曲云峰上消瘦了许多。十万年,在凡界已是沧海桑田,然在这神界之中,也足以将许多的美好与曾经都磨砺得不再鲜明。或许自己的执拗,在别人的眼中是可笑的,但是羲阳却并不后悔今日来到此处。此时虽然心里痛着,却反而比之前轻松很多。若是十万年前他能有这般的勇气,或许不会这么伤这么痛,即便伤了痛了怕是如今也该痊愈了。 牢笼外的长廊上脚步声开始响起,渐渐越来越远,而玄梦昔的思绪也被羲阳那远去的脚步声拉远,开始不受控制的飘远…… 曲云峰上,如今回想起来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只是当时她却固执地认为,灵蝶谷中才是最好的时候。人啊,总是要这般回想的时候,才会念起过去的好。 玄梦昔陷入进那段曲云峰上的记忆里,那里有太多让她悸动的回忆。正如她方才对羲阳所言,她虽是冒名行事,但是付出的每一份情谊都是真切的。当然,这么说也并不全然。曲云峰上她暗中对羲玥就使了不少的绊子,当然那是因为知道羲玥对钦伏宸有情。若不是因为钦伏宸的话,她与羲玥也定然会是一对情谊真切的好姐妹吧。 她一直想得出神,竟未发现牢笼外一双怨忿的眸子已冷冷地盯着她瞧了许久了。 “玄梦昔,如今我是该这样称呼你吧。” 这忽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神牢死一般的寂静,也让玄梦昔心中一惊。转身过去,羲玥穿着一身樱粉色的宫装,周身琳琅环佩,看起来来显得十分的隆重。姣好的面容在这般盛装的映衬之下,显得很是华贵,全然没有了当年在曲云峰上娇羞的小女儿的踪迹,反倒……有几分胥凤帝后当年母仪天下的影子。 那日在紫微宫前殿广场之上,羲玥躲在羲阳的身后,而当时的玄梦昔又自顾不暇,故而也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知晓羲玥在场却并未来得及细瞧她。而今看来细细看来,原来大家都已是不复当年。 “羲玥……” 看到羲玥在此出现,玄梦昔很是感慨,没想到今日这两兄妹竟是一前一后地来神牢之中探她。玄梦昔一边唤着羲玥的名字,一边往牢笼前走着。可当她走到玄铁笼柱的前面想靠近牢笼外的羲玥近一些之时,羲玥却冷着脸接连退后几步,故意与玄梦昔拉开了距离。 昏暗的光线之下,羲玥满面都是冷漠,目光却一直在玄梦昔那略带苍白的脸庞之上停留。不多久,羲玥有些苦涩地笑了起来:“玄梦昔,收起你那张无辜的假脸,如今这般时候你还有必要演么?演给谁看呢?” “羲玥,你恨我?”玄梦昔的手紧紧握住那玄铁牢笼的铁柱,她能感受到羲玥此时身上透出的那股对她的恨意。这种恨意并不同于水月洞天之中的雪飘飘,雪飘飘对她的恨是纠结的,是源于她父亲玄魇,源于不共戴天的家仇族恨。而羲玥对她的恨却不同,那是一种遭人背叛后歇斯底里的恨,是发自骨子里头的恨。 十万年前在曲云峰上,羲玥对于玄梦昔毫不设防,将自己狭窄而封闭的心向玄梦昔打开,无条件的信任她,对她推心置腹,将她视为自己最亲近的姐妹。或许正是因为当年羲玥在这段所谓的姐妹情谊之中付出了真心,故而到此时真相堆在面前之时才会让她这般难以接受。 “恨你?呵,玄梦昔,你说呢?我视你如姐妹,直至那日在紫微宫前殿广场见你之前,我都还对你心心念念。天虚殿血染,凌霄宫被焚,我时时刻刻地担心着你牵挂着你。过去的十万年,除了上古大战我们赤炎自顾不暇那些时日之外,我一直央求我哥哥帮我暗中打探你的消息。”羲玥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朝着玄梦昔步步逼近,那气势让玄梦昔觉得压抑又陌生。 “可是你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现在看来连当年那些情谊也是假的!玄梦昔!当年在曲云峰上,你究竟有什么是真的?”羲玥原本冷漠的面上显出失望和心痛的神色,被自己认为最好的朋友欺骗和背叛,她确是心中冷到了极致。 玄梦昔面对羲玥的步步逼问,紧咬下唇沉默不语,或者说她是无言以对。是的,羲玥该是要恨她的,她当年明知道羲玥对钦伏宸情义暗藏,却故意佯装不知而且从中阻扰。当初接近羲玥,也不过是为了她小姑羲耀晗手中的护元珠而已。似乎她对羲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带有目的性的。 面对羲玥的质问,玄梦昔的心中愧疚。她的确是辜负了羲玥真心待她的姐妹情谊,而且也是因为她,钦伏宸才会拒了天启帝尊与胥凤帝后亲指的他与羲玥的这桩婚事。 当年在曲云峰上若非她从中作梗,或许羲玥对钦伏宸的情义不会无果而终,至少也许钦伏宸当年会多看羲玥一眼,多明了一分羲玥的心意。而今若不是因为她,羲玥或许已经顺利地嫁给了钦伏宸,成为了神族的太子妃,不会被人拒婚落得成为神界众生的笑柄。 所以,羲玥恨她一点也不错,她一点也不冤枉和无辜。玄梦昔扪心自问,她的确是愧对羲玥。但是,当年在曲云峰上,她自己对羲玥就当真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真意么?似乎也并不全然,人与人相处了那么久,又怎会没有一点感情。只是她们之间隔着一个钦伏宸,玄梦昔心中始终是对她存着防备和戒心。 而毫不设防的羲玥不仅受到的是欺骗,还有羞辱。是的,玄梦昔当年不仅欺骗了她,而且在明知她钦慕钦伏宸的情况下,还公然地夺了钦伏宸的爱。 不论玄梦昔与钦伏宸是从何时开始的,但她与钦伏宸的婚事是三天四海六地无人不知晓的,玄梦昔又岂会不知?既是早已知晓她的心意,也知晓了她的婚事,为何玄梦昔却不曾放手给她一个成全与体面?呵,这或许只能证明从头至尾玄梦昔都没有当她羲玥是姐妹。 只是羲玥并不知道,玄梦昔与钦伏宸之间的纠缠,远比她想象中的来的更早。并非玄梦昔横刀夺爱,而是羲玥自己痴心错付罢了。 爱情里头是没有退让的,一旦爱了便无法再放手。 玄梦昔不会,钦伏宸更加不会。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二章 彻底决裂 情义无存 神牢之中充斥着羲玥迫近玄梦昔的强大怨忿与压力。玄梦昔面对羲玥的斥责,满是愧疚地低头不语。她的确亏欠羲玥,羲玥要恨便恨吧。 “玄梦昔你知道吗?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钦伏宸他会对我那般决绝,直到听闻他带了一个女子入住东宫,我才晓得原来他的心思早在别的女人身上了。” 羲玥深吸一口气咬牙继续说道,“钦伏宸身为神族储君又出生天龙,不像我赤炎神族需遵从一帝一后的祖制。我知道自己身为他未来的太子妃,必定是要和其他的女子分享他的,但是,我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你!” “玄梦昔!为何会是你!为何会是你!你明明知道我盼了钦伏宸这么多年,你为什么却要跟我抢!” 羲玥的眸子里头的恨意灼得玄梦昔心上有些疼,一个曾经那么温婉淡漠的女子,如今却是在情爱和背叛里头变得歇斯底里,这些都是因为自己。 玄梦昔曾经以为她与钦伏宸的爱只是关乎他们二人自己,并未伤害过旁人。但是如今看来,他们伤到了羲玥。羲玥虽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牺牲品,但是她明知钦伏宸对自己无爱,却甘愿这般飞蛾扑火陷入其中。不能不说在爱里迷失的女子,的确是盲目而可怕的。 “对不起,羲玥,我与伏宸都无心伤你。是,我一直晓得你心中有伏宸,只是感情之事谁也说不清。我们是姐妹,却并不意味着我要在感情里头相让于你。事已至此,如果恨我能让你觉得心里好受些的话,你就尽管恨吧。但是我还是想说,对于你,我这颗心也曾真心相待过。或许我的心意究竟如何,现在对你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吧。” 玄梦昔的手慢慢从玄铁牢笼的柱子上滑落下来,双手在胸前合于一处。羲玥的恨她无法控制,她也无从去补偿。但是她的心底却是有些隐隐的痛楚,同时也透着心酸和无奈。她知道,人生在世本就难以两全,她也没有奢望过在得到了钦伏宸的爱的同时,还能得到天下人的认可与成全。至于这所谓的友情,或许她本就不配得到。 羲玥听到玄梦昔这番话,忽然放声地笑了起来,头上的红宝石镶金步摇随着她因笑而发颤的身体轻轻摆动着,在这昏暗的牢笼之中所发出的响声与她那尖锐的笑声交汇在一处,让人听着觉得分外刺耳。 “呵呵呵,玄梦昔你真是可笑!你有真心么?我真想看看事到如今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你,胸膛里头的那颗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这里头真的有心在跳吗?”羲玥伸出纤长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胸口,接着又指了指着玄梦昔,那带笑的眼中尽是鄙夷与不忿。如今在羲玥眼中,玄梦昔便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一个抢了自己未婚夫婿的贱人。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背叛更能摧毁人心了。 只是没想到玄梦昔忽然隔着牢笼捉住了羲玥指向自己的手,一把将它拉到自己的胸口之上说道:“羲玥,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了。若是我胸膛里头这颗心能解你心中的痛与恨,那你尽管拿去看吧。” 羲玥眸光一敛,覆在玄梦昔心口的手微微有些颤抖。面上带着些厌弃的将手抽回,侧脸不再看她,只是垂眸冷笑:“呵,拿你的心?你那不知道是妖是魔的血怕是会脏了我的手。” 羲玥说着,伸手轻轻理了理鬓角金步摇垂下的华丽流苏,悠悠地说道:“这一身装扮,乃是当初为我与钦伏宸定亲喜宴而准备的,然而他却没有瞧过一眼!”羲玥说着,后退一步站在那光晕里头,似乎在向玄梦昔展示着她的这一身服饰。 在牢笼上方投下的光芒照耀之下,羲玥的周身显得特别的明亮起来。那身樱粉色的华服的确是很称她,如同一朵雍容的牡丹花儿绽放在浅薄的暮光里头,显得华贵而优雅。 只是玄梦昔不明白,这身会让她时时刻刻伤感的衣服,不知何故她今日却特地穿起?对于羲玥的此举她觉得其中必是有因由的。 羲玥瞧出了玄梦昔的疑惑不解,果然,只闻她继续说道:“你很奇怪,为何今日我会穿着这一身?呵,忘了告诉你,今日乃是天启帝尊的寿诞,神界普天同庆。今夜紫微宫夜宴,我并非以赤炎公主的身份出席,而是将以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宴客。所以,我得精心打扮,断不能失了天龙的体面!” 羲玥说着,面上忽然带着些报复的笑意:“你以为钦伏宸愿意娶你,你就能坐上那太子妃的位置么?呵呵,纵然他不愿意娶我又如何,那个位置仍旧是我的。而且,今夜天启帝尊会亲自宣布我与钦伏宸的正式婚期。玄梦昔,钦伏宸我嫁定了!” 玄梦昔心中一紧,漆黑的双眸中却满是淡漠,甚至那望着羲玥的眼神中竟生出了一些同情的意味。接着镇定自若地应对道:“羲玥,这样有意思吗?你明明知道钦伏宸心中没有你,何必让自己如此深陷继续痛苦?纵然我们姐妹情分已荡然无存,纵使你再恨我,也不必拿自己的终生幸福去赌一场必输的局。这样最终伤的还不是你自己?” 羲玥面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她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报复的快感,这般与玄梦昔对峙,她心中其实也是痛的。但是瞬间,她那般不自然的表情又飞速掩去,转而现出有些阴糜的神色:“这局究竟鹿死谁手谁赢谁输又岂是你一言能定的!玄梦昔,只要能让你痛苦,我会不惜一切。你当初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我会数倍奉还!什么是背叛,什么是被人横刀夺爱,我会慢慢让你感受到!” 眼前的羲玥显得十分的阴狠,那美丽的躯壳之内的灵魂已经彻底扭曲。这样的羲玥已经让玄梦昔完全不认识了。在这一瞬间,玄梦昔感觉到当初在曲云峰上那个纯真羞赧的少女已经彻底死去,她们之间仿佛天崩地裂,出现了一条永生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不想再同羲玥多加争辩什么,无论羲玥的话是真是假,她知道钦伏宸的心会一直在她的身上,钦伏宸会娶的人也只是她一个人。其他的一切,并不重要了。 羲玥的话已说尽,玄梦昔又不再继续搭话,二人这般相对而立,气氛变得紧张而凝重,似乎空气中都在飘荡着二人气场交汇间所产生的无形无声电光与火星。 “公主,帝尊的寿宴马上便要开始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若有人来了被撞上就不好了。” 羲玥的随侍青雀本是一直隐在旁边的角落里默不作声,此时忽然站了出来打破二人尴尬的对峙,劝说羲玥离开。只是这青雀不说还好,一说竟是马上就应验了。 那阴森的阶梯走廊里面果然是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羲玥面上一惊,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对青雀耳语一番,接着斜眼睨了玄梦昔一眼之后,披上了青雀送上的一顶银色斗篷转身离去。羲玥一边走着,一边将斗篷的帽子拉了起来将头罩住,瞬间竟与那青雀一并消失在了那长长的走廊之上。 但玄梦昔却能感觉到她们二人其实并未走远,而是那顶斗篷中藏有玄机。能让人遁于无形并穿梭空间的的只有洪荒宝物五行旗,那斗篷确实是不凡之物,却不过是暂且让羲玥和青雀二人隐去了身形,是个障眼法罢了。 但是显然走廊远处向此处行来之人并非什么修为高强之辈,对于隐身的羲玥与青雀这人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察觉。躲在斗篷里头的羲玥与青雀二人就这般在走廊之上与那来人擦肩而过,趁乱混出了神牢。 玄梦昔就立在远处静候着那走廊深处的来人,心中揣度着今日见到的这第三拨究竟是何人? 然那脚步声在不远处却停了下来,接着又折返而去。她这才想到,今日巡牢的狱卒并未来过,想来方才来的应是那狱卒不错了。 想到此处,玄梦昔放松了神经,转身准备回到牢笼的角落里头继续坐下养神,哪晓得那折返的脚步声竟是又慢慢地近了,而且显得有些凌乱而且急促。似乎是中途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正坚定地朝此处飞奔而来。 玄梦昔心中忽然一跳,也急忙又跑回了牢笼前隔着那玄铁铁柱张望起来。这次来的究竟是谁? 来的人虽是修为不高,但是似乎对此处极为熟悉。玄梦昔只觉眼前一道光闪,隔着自己的玄铁牢笼的铁门居然“唰”地一声打开了来。她还没来的及瞧清楚来者何人,便被那人架着胳膊从牢笼之中拖了出来。 “你是谁?想要做什么?”玄梦昔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惊慌无措地问着那人。 这架着玄梦昔的人并不曾停下脚步,一边带着玄梦昔往走廊外头走一边转头回答道:“飘……呃,玄姑娘别怕,是我。” 这熟悉的声音让玄梦昔意外,她惊诧道:“龙夫子?怎么是你?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原来这人竟是当初在曲云峰上教授过玄梦昔剑术的龙将军,不过上古大战他因在战场之上失误,导致当时的八帝子钦伏桓身受重伤被魔军俘获,以致被撤去了将军之职,沦为这神牢之中的一个小小狱卒头领。 龙将军见玄梦昔吃惊的样子,并不多加解释,而是压低声音道:“别多问,随我走就是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紫微禁地 不染纤尘 玄梦昔被龙将军架着从一处不起眼的侧门出了神牢,此时夜幕降临,外头竟是同神牢里头一样的昏暗,唯有夜空中那轮久不曾见的银月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如今已在神牢之外。┡8 1中 『文Δ网 当初赤炎帝君羲阳提议带她走她都不曾答应,没想到如今竟然这般被龙将军糊里糊涂地给强行带出来了。 那神牢岂是这般随意出入之地?今日狱卒还未照例对神牢进行巡查,怕是不多久她在牢中消失的消息立马就会被人现了。到时候查起来必定会连累龙将军。 要知道外面虽是天大地大,却无她的容身之所,故而此时是身陷神牢之中还是身处神牢之外,对她而言并未什么区别。 出了神牢,龙将军不再强行就架着她的手臂,而是拖着她的手腕一路小跑。玄梦昔跟在他的身后跌跌撞撞地跑了一阵,终于见他步子慢了下来。 “龙夫子,你还是带我回去吧,我不想连累你。今夜巡牢的狱卒马上就要到了,一旦现我不在……” “不会的,如今你仍旧在神牢之中,巡牢的狱卒是现不了的。” 玄梦昔话未说完,忽然被人打断,然这开口打断她的人却并非身前的龙夫子,而是……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挪出,淡淡银白的月华撒在身上,如同给他的周身覆上了一层白霜。这样清冷的月光之下,他面上的那张银色的面具反射出柔和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尤为夺目。 “伏桓,是你!”玄梦昔有些意外,她没想到龙将军竟是带他来见钦伏桓。 当年龙将军在上古大战之中害钦伏桓遇险,故而心中一直有愧。如今钦伏桓开口让他帮忙,他自然是无法拒绝。而且当年在曲云峰上,龙将军亲授过玄梦昔剑术,算起来她还是他唯一的女弟子。他龙某虽是个粗人,却有一颗细心。据他观察当年玄梦昔在曲云峰上的表现,便知道她定然不是什么奸恶之人。 那日见玄梦昔被关入神牢之中,他心中极是惊诧,奈何职责所在也不好多说什么。为避免玄梦昔尴尬,他一直未与她正面相见。事后他通过打听方才知道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言中与太子钦伏宸相恋的女子。她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只是爱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而已。 听闻她的这些遭遇,龙将军的心中不免生出些怜惜。刚巧钦伏桓又来相求于他,并且拿出了可行的计划,故而他今夜方才下定决心冒险而为。一是为了弥补对钦伏桓的亏欠,二来这也他自己心中所愿。 “嗯,是我。”钦伏桓朝着玄梦昔微微点头,接着又对一旁的龙将军道谢:“多谢龙将军相助!” 龙将军尴尬地笑笑:“天君客气了,龙某早已不是什么将军,如今不过一小小的狱卒头领。当年因龙某的失误,害天君如今都仍旧伤痛缠身,天君即便要龙某这条命都是甘愿的,龙某为天君做这点事情又何足挂齿?” 钦伏桓上前轻轻拍了拍龙将军的肩膀,说道:“伏桓自小便唤将军唤习惯了,无论如今身在何位,在伏桓心中你一直都是天龙的领兵天将。过往之事无需介怀,一切都是天命所致,伏桓从不曾怪罪过将军。今日之事将军也冒了大险,如今神牢之中,还望将军多多照拂。” “天君尽管放心,神牢之中龙某一定会好好照拂。天君与玄姑娘慢聊,为防神牢之中不测,龙某就先行告辞了!”龙将军说着,朝着钦伏桓轻轻一拜。 “好,龙将军慢走!”钦伏桓点头说着,目送龙将军离去。 龙将军的身影渐渐淹没在夜色里头,月光之下,玄梦昔不解地问着钦伏桓:“方才你说我仍旧在那神牢之中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让你不要担心。有龙将军在神牢之中照应,你如今出来了暂时不会被人现的。”钦伏桓的表情一半隐在了银色的面具下,一半藏在了月光的阴影里。玄梦昔却觉得事情并非他说的这般简单。 见玄梦昔似乎仍旧有些放不下心,钦伏桓上前一把拉起她的手说道:“别想了,走吧。” 然当他碰到玄梦昔,手忽地又不自然地松开了去,好像玄梦昔的手上生了刺一般,全然没有当初相处时的那般大咧与洒脱。他与玄梦昔本就已经不是纯真无邪的玩伴,加之他如今心中藏着的那份情意总归是让他扭捏。 故而钦伏桓最终目光躲闪地丢下了一句:“带你去一个地方。”然后领头走在了玄梦昔的前面。 事已至此玄梦昔也别无他法,只能跟在钦伏桓的身后默默地走着。望着钦伏桓在月色下忽明忽暗的身影,她不禁心生感概。当年在青虬初遇,一身明黄衣衫的他是那般的活泼生动,如今他的身上却满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终究这是父亲造下的孽,玄梦昔低头心中暗自叹道。然钦伏桓却是为数不多明明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却还对自己不怀成见,尽力相帮的人。或许是因为他与钦伏宸亲厚的关系吧。 一路无话,玄梦昔跟着钦伏桓竟来到了紫微宫的宫墙边上。今夜紫微宫内灯火通明,想来果如羲玥之前所言,今日乃是天启帝尊的寿辰,如今紫微宫内正在夜宴群神吧。 “今日是我父尊的寿辰,如今紫微宫内夜宴,进进出出的人多,正好乘乱混进去。”钦伏桓并不晓得玄梦昔早已通过羲玥知晓此事,转头对身后的她解释道。 “为何要带我回紫微宫?”玄梦昔有些不解,钦伏桓费力打通关系将她从神牢之中弄了出来,为何此时要带她来到此处?她本是以为钦伏桓要带她去曲云峰上见钦伏宸的,却没想到竟来到了紫微宫。 正巧一队值夜的巡兵行过,钦伏桓将玄梦昔拉到一旁的黑暗里头压低声音道:“嘘!别出声。待会进去你就晓得了。” 见钦伏桓这么说,玄梦昔也不再多问,待巡兵走过。二人翻进了紫微宫内。钦伏桓十分熟路地领着玄梦昔在紫微宫内穿梭,很是顺利地来到一处极是偏僻的宫殿门口。 此处瞧着极是萧零,四周寂静得没有一丝生气,想来已是久无人至。宫门不同于紫微宫中的其他大门,并非采用的是天龙素爱的明黄纯金之色,而是由泛着洒金的紫檀木所制。门上精雕着盘龙与祥云的图案,似乎在向人彰显着这座宫殿以及主人曾经的辉煌。只是而今门楣之上能窥见主人身份的的牌匾早已摘除,在月色之下隐隐还能瞧见些从前悬着牌匾的印记。 来到此处,钦伏桓并未推门而入,而是选择了翻墙。 他跃上墙头,扭头对玄梦昔说道:“此处是紫微宫禁地,门上有封印。但是这墙头却有个结界的破洞,是我跟三哥从前偶然现的。快上来吧。” 玄梦昔会意地点头,也随着钦伏桓跃上那处墙头并进入到了那禁宫之中。入来之后才现宫殿内虽是没有人气显得冷清,可却并不破败,所有物件都井井有条不染纤尘。看样子应是定期有人来此打扫。 “伏桓,这是何处?”玄梦昔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钦伏桓四处望了望,也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其实我也并不晓得,或许是从前某个帝妃的居所吧。从我记事起此处就被父尊列为禁地封闭起来,也是我三哥幼时好奇四处攀看方才现了这处结界的破洞。我记得我头一回进来还是三哥为我壮胆,当时怕得不得了,生怕被父尊现后责罚。而今进来的次数多了,也就无所谓怕与不怕了。” 听钦伏桓这么说,玄梦昔不禁笑道:“看来你自小被你三哥领着做了不少混事。” “是,许多事没三哥壮胆,我当真还是不敢的。”钦伏桓点头承认道,当年他确实跟着钦伏宸做了不少捣蛋的事情,这紫微宫里头不知道被他们两兄弟上上下下翻了多少遍。什么禁地暗道他们二人可是都一清二楚。不过每次闯了祸,钦伏宸都是一应承担,从不拉他下水。故而他父尊母后从来都知晓钦伏宸顽劣,却并不晓得其实他每次都是帮手。 大约是因为想起了那些儿时的趣事,钦伏桓的嘴角微微上扬。借着清冷的月光,玄梦昔看着他嘴角那一抹久违的笑,忽然有些心酸起来。这是许久没有见过钦伏桓的笑了。 “走吧,进里面去瞧瞧。”钦伏桓收起了笑意领着玄梦昔继续往里面走。 玄梦昔一边往宫殿深处走着一边说道:“这下我晓得你为何带我来此处了,这里虽是紫微宫腹地,但却是处禁宫,而且有结界阻隔,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头居然会藏了个逃犯。” 钦伏桓点头道:“嗯,你在这里他们决然现不了。让他们翻天覆地去寻你,待风头一过他们寻你不到,这事情就慢慢会被人淡忘掉了。到时候你再和三哥去神界之外寻一处你们自己中意的地方隐居起来……” “可是伏桓,我并不想逃,也不想躲在此处。”玄梦昔打断了钦伏桓的话,转身望着他说道,“如今是雪兰顶替我待在神牢之中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封印松动 行踪泄露 钦伏桓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玄梦昔居然猜到了。的确,在玄梦昔被龙将军带出神牢的同时,雪兰已经装扮成她进入了神牢之内。那些巡牢的狱卒从不会仔细去查看,只是远远地瞧着有人在牢笼里面便回头了,故而很难发现神牢之中的人早已被掉包。 “伏桓,谢谢你的好意,带我回去吧,把雪兰换出来。”玄梦昔走到钦伏桓的跟前淡然地说道。 “不,小昔!我不能眼看着你在神牢等死!母后是不会放过你的,飞灵上神也一直在拼凑着你遗落在悬瀑水牢的记忆碎片,若你身世大白,他们一定会置你于死地的!”钦伏桓拒绝了玄梦昔的请求,他明知回去终是死路一条,他又怎会再送她入那死地? “伏桓,我不想连累你和龙夫子,更不能让雪兰为我受苦。该来的终究会来,逃避终不是办法。若是命该如此,我也认了。”她抬眼望着钦伏桓那并不分明的眸子,那里头竟是盛满了心痛。 “小昔,你从来都不是信命的人,为何此时要说这样的话?!你难道不想护住自己孩儿,不想再与三哥团聚了么?”钦伏桓擒住玄梦昔的双肩,情绪有些激动。 “我想好好地将孩儿生下,也想与伏宸团聚,可是我却不能再累及他人。伏桓,你知道吗?这些日子在神牢之中我时常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不是伏宸可以安心地做他的太子爷,娶了羲玥过上幸福而平静的日子?”玄梦昔垂目带着些愧色说着,“如今伏宸与自己的母亲反目,不但被软禁,而且他的太子之位也不晓得保不保得住,想来神界之众皆是会因为我的存在而背后戳他的脊梁骨吧。不仅如今,还累及羲玥被退婚成为神众的笑柄……这些都是我祸害的。” “小昔,为了三哥如今自己随时都会性命不保,可你居然想着的是这些?”钦伏桓有些难以置信,原来在她的心里,钦伏宸的名誉、地位以及一切,还有她身边的这些人,竟是每一个都比她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他无法理解玄梦昔这样的思维逻辑。他却没有想过,反过来让他为了玄梦昔安危,他也是可以置自己性命于不顾的。 “是,伏桓。我自小孤苦,没什么亲人和朋友。所以你们每一个人对我而言都很重要。我不愿见到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因我再受到伤害,你们幸福安好,我便心安。所以请送我回去,这一切本都是因为我而起,也应该由我而终结。我不想再躲躲藏藏,我来到这神界之中,本就是为了和伏宸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无论将要面对的是生是死,那都是我的命数。”玄梦昔坚定地说道,语气之中似乎没有留给钦伏桓商量的余地。 钦伏桓定定地望着她,良久之后缓缓说道:“是不是今日救你出神牢的是三哥,你便会依从他的安排?” 玄梦昔被钦伏桓这样一问忽然不出声了,扶着一旁的柱子靠在一旁。钦伏桓见她这样子,自嘲地说道:“我这也是明知故问,今日若是三哥能在,你是断然会听的。这世上怕是只有三哥能降住你吧!” 钦伏桓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起来,继续说着:“小昔,其他事情我可以由着你,但是这件事不行。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再让你回神牢,这也是雪兰的心愿。你放心,如今雪兰虽是顶替你在神牢之中,但是有龙将军关照,她并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三哥,我会想办法安排你与三哥相见的。” 玄梦昔静静地听着,却仍旧定定的靠在柱子之上低头不出声。钦伏桓以为她已是默认了他的做法,只是懒得再同他说话,犹豫了一下最后说道:“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你了。如今你有孕在身,须得好好保重才是。切不可意气行事知道么,否则我就真没法同三哥交代了。” 说完这些,钦伏桓便准备离开。走到殿门口却怀着些不舍回望了靠在柱子上默不作声的玄梦昔一眼。这一望才发现不对劲,原本站立着的玄梦昔已经蹲在了柱子边缩成一团。 钦伏桓心中一惊知道出事了,马上飞奔了过去紧张地问道:“小昔,你怎么了!?” 蹲在地上的玄梦昔呼吸急促,双手抱头身体紧绷,后背微微拱起。头上冒出的豆大的冷汗已将她的额发打湿,贴在她鬓角的两边。紧咬的牙缝里面忽然打着颤蹦出了几字:“既是不打算带我走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走!” 已经察觉了她不对劲,钦伏桓又怎会听从她的说走就走。虽不知道她如今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瞧着她极是难受的样子,钦伏桓既担忧又心疼,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钦伏桓手足无措之际,玄梦昔忽然起身撞开了身边的钦伏桓,跑到禁宫的殿前的空旷平台之上捂着脸仰天对月狂吼起来。她这番举动顿时吓坏了钦伏桓,他面色惨白地迅速跑到玄梦昔身边,顾不上考虑其他,一手将她的嘴捂紧。 “小昔,我知道你现在难受,但是务必要忍住,不然惊动紫微宫中的其他人就麻烦了!” 天上银月如盘,清冷的光辉淡淡地洒在他们二人身上,玄梦昔在渐渐安静下来,身体却不住地在发着抖。钦伏桓忽然觉得手上沾染上了温热的液体,轻轻的松开捂住玄梦昔的手,才发现她正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那血从她唇角溢出,落到了他的手上。 钦伏桓知道她是在强忍住自己的痛苦,看着她这个样子,钦伏桓心中被狠狠地刺痛。不顾一切地将她紧紧地抱入了怀中,不再有顾忌,也不再彷徨。虽然他知道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 此时的玄梦昔额上的印记竟是再次爆裂开,皮下鲜红的嫩肉暴露在月光里头,显得格外的骇人。自从悬瀑水牢出来之后,她元魂之中的封印便变得极为不稳固,但是她一直暗中压制着那气息不释放出来。没想到今日月圆之夜竟是无法控制了。 那不断从封印裂缝中溢出的气流在玄梦昔的脑子里面胡乱起冲撞着,让她疼到抓狂和迷糊。钦伏桓的怀抱让她稍稍觉得有些安慰,于是转身将疼到要爆裂的头撞在钦伏桓的胸口之上,双手也不自觉地捉紧了他胸前的衣襟。 焦灼的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玄梦昔终于躺在他的怀抱之中彻底地安静下来。钦伏桓月白的纱袍之上,全是她额上沾染的血渍。看着她这般模样,钦伏桓恨不得替她受这一切痛苦才好。反正自己如今已是炙毒缠身,再多几分痛又如何?总不比瞧着她这般痛苦而束手无策来的心痛。 钦伏桓的手在她的面上轻轻拂过,细心地整理着她被汗水和鲜血黏腻的额发。已睡去的她,痛苦似乎已减轻了不少,并且迷蒙中开始说起了胡话,似乎在不断唤着母亲,然最后落入钦伏桓耳中的,是钦伏桓熟悉的名字:伏宸。 听到她的这一声“伏宸”,钦伏桓的手陡然在她面上停住,最后缓缓地移开。他晓得,她此时需要的人是他三哥而并不是他。 钦伏桓的心思全然被玄梦昔牵住,却并未察觉到此时不远处的月光里头,一个人正铁青着脸望着他与玄梦昔。待他将玄梦昔抱起来回到殿中安置好再转身走到殿外之时,却陡然愣住了。 “父……父尊,您怎会在此?”钦伏桓口不择言地慌乱说道。他没想到父尊钦天启竟然会忽然出现。 钦天启黑着脸,冷声道:“这话应该为父问你才是!你宴中离席道为父寿诞要给为父一个惊喜,这便是你给为父的惊喜么?!如今惊倒是有了,喜从何来?!” “孩儿不孝,在父尊寿诞之夜惊扰父尊,还请父尊恕罪!”钦伏桓在钦天启身前双膝跪下并俯身在地。 “伏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钦天启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怒意,让钦伏桓不禁背上冷汗冒起。 “孩儿知道,此处是父尊严令不许进入的禁宫。”钦伏桓战战兢兢地答道。 “原来你还知道此处是禁宫!你居然趁着为父寿宴之际,带着一个女子入到这禁宫之中,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还有将为父放在眼里么!”钦天启挥起衣袖,扬手便准备朝钦伏桓脸上扬上一掌,却在看到他那银色面具之后最终将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钦伏桓的额头在紫玉石板之上磕响,急切道:“孩儿知罪,求父尊责罚!还请父尊放过她,是孩儿强行带她来此,如今她身子很弱,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哼!都自顾不暇了,居然还想着那女子!真想不到我钦天启的儿子个个都是情种啊!你三哥的事情还没消停下来,如今你居然也来上这么一出!”钦天启冷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二人真是好孝顺!” “父尊误会了,我与她只是朋友,并非……”钦伏桓抬头望着父尊钦天启解释道。 “住口!”钦天启大掌一挥,一道金光闪过,跪在地上的钦伏桓瞬间被甩出了禁宫的结界之外,还未站稳便被木头云带领对我守候在禁宫外的天兵蜂拥上来擒住。 “将八帝子钦伏桓锁入神牢之中听候发落!”钦天启的声音从禁宫之内冷冷地飘了出来。 木头云领命道:“是,帝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五章 禁宫幽深 帝尊伤情 钦天启孤寂地站在禁宫殿前的紫玉平台之上,全然不理会外面的钦伏桓的挣扎与请求。入到这禁宫之中,便是犯了他的大忌,他并未打算放过钦伏桓以外的人。 银白的月光将他一身金黄色的龙袍外头罩上了一曾白纱,瞧上去那华贵耀眼的龙袍竟显得有些暗淡,并不似平日那般威严肃穆,让人感觉柔和了许多。但他面上的表情却依旧严肃不改,而且眉头皱得更深了。可即便如此,他的肃穆却没有将眼底泛起的落寞和哀伤全然藏好,终是有那么一些不该出现在那张脸上的情绪,竟然慢慢地浮起。 孑然孤寂地立了许久,钦天启终于移步上前,准备进入禁宫的殿内。刚走几步,身前不远处的紫玉地面上,一个幽白的物件撞入他的眼中。钦天启躬身将地上的物件拾起,对着月光将手心张开,只见一枚镂空的白龙玉玉阙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掌之中,周身在银白的月华下散出比月光更清冷的淡淡白光。 当钦天启瞧清楚了手中的东西,他的世界忽然天旋地转,这小小的玉阙也陡然在他的手中变得沉重起来。他前行的脚步开始紊乱,跌跌撞撞地奔入殿内,全然没了一个神族帝尊的样子。 转入寝殿之中,那素净的床榻之上已是空无一人。钦天启挥手将整座禁宫的夜明珠尽数亮起,霎时间这黑灯瞎火沉寂了多年的宫殿,犹如紫微宫中一颗最亮眼的星星,让遥望之人纷纷侧目。 躲在寝殿紫红色软帘之后的玄梦昔悄悄望着在空空的殿内显得有些落寞的钦天启,心中觉得紧张又奇怪。 方才钦天启与钦伏桓说话的时候,她便已醒来。钦天启已经知道这殿中是有人的,而且他刚刚将钦伏桓责骂了一番,如今他入到殿中肯定是要寻她并对她进行处决理。可是为什么钦天启的面上的表情却又是那么的奇怪?似乎很是期待与某人相见却又害怕去面对。 感觉到钦天启的目光往此处移来,玄梦昔赶紧将探出的头缩了回去,并不动声色地屏息藏好。躲在这软帘的后头,玄梦昔自知也是躲不了多久的,这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她这般拙劣的伎俩,又怎么可能逃过钦天启这个神族至尊的眼睛? 果然,钦天启慢慢地朝软帘处走来,猛然伸手一把将帘子拉开,明晃晃的夜明珠光芒落入到玄梦昔身上将她照亮。也不知道究竟是夜明珠的光芒太过刺眼,还是因为那帘子扫过的凉风带起了她心底的恐惧,反正在钦天启将帘子拉开的瞬间,她竟是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玄梦昔能听见面前钦天启粗重的呼吸和心跳。这个男人身上带着神族帝尊的威严,周身仿佛有一个无形而巨大的气场,让人无端端地觉得压抑和恐惧。想着刚才他在外面对带她进入这禁宫之中亲生儿子钦伏桓都毫不留情,他此时应该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吧。 “擅闯禁宫是我的主意,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还请帝尊放过伏桓……”玄梦昔顶着钦天启强大而压抑的气场,鼓起勇气硬着头皮说道。哪晓得她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周身一紧,钦天启惊喜的声音亦响在了她的耳边。 “小娇,果然是你,你真的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睁眼看见钦天启面上的表情,便被他一把紧紧抱在了怀中。 小娇,听起来很耳熟。 玄梦昔没记错的话,这是钦天启第二次唤她这个名字。第一次还是当年在天曲神山天柱峰的天祭大典之上。 当时钦天启见到摘下面纱的她之后,也是一副不可自控地样子,毫不顾及身份地一把将她抱住唤她“小娇”。当时她心中就好生奇怪,这个小娇究竟是谁?为何会让当时身为天龙帝君的钦天启在提及此人之时竟是有些发狂?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应该是与钦天启口中的那个“小娇”长的有些相象的,不然钦天启又怎会连番地将她错认? 钦天启将玄梦昔抱的很紧,生怕她会从他怀中消失了似的。这怀抱中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害怕再次失去的恐慌。这让玄梦昔觉得很是不舒服。并非因为他抱的太紧,而是因为这个抱着她的人乃是钦伏宸的父亲。 钦伏宸虽是没有正式将她迎娶进天龙,但是早在灵蝶谷中他们二人就已正式成婚,而今虽是不被众神认可,可二人也总是有名有实的夫妻了。而且如今她肚子里还怀着钦伏宸的孩子,不论钦天启出于何种情由,这般抱着她总归是有些不合适的。 但庆幸的是这次钦天启比上次在天曲神山之中见到她时稍微多存了一份理智,也或许是如今她元魂中的封印松动导致她体内混杂着魔灵之力的气息外泄的关系,钦天启不久后便清醒了过来,忽地一把将她推开警惕地问道: “你不是小娇,你究竟是谁?” 见钦天启终是松开了自己,玄梦昔长舒一口气。但是听到他的问话,她的心不禁又再次悬了起来。 该怎么回答?是坦诚相告还是胡乱编造? 坦诚相告想必是死路一条,胡乱编造的话想来钦天启也不是容易糊弄的角色。 玄梦昔于是避开他的问题,反问钦天启道:“小娇是谁?” “小娇是谁?”被玄梦昔这般一问钦天启眼中忽然泛出柔情,像一块寒冰陡然又落入了沸水里头,整个人面上肃穆的表情又化了开来。显然玄梦昔再次向钦天启提起那个小娇,成功转移了他对于她身份的质疑。 “你如今正站在她的寝殿里头。”钦天启指着那床榻说道,“你方才还躺过她的床榻,还扯了她最爱的霞光帘……”钦天启的言语之间满是疼溺和回忆,看来这个地方对他的牵绊很深。 玄梦昔一惊,这里就是那个小娇曾经的住处?钦伏桓说此处是某个帝妃的宫殿,难道这个小娇是钦天启已故的妃子?看他一提及这人便失魂落魄的模样,想来因是他这位妃子故去让他很是受伤,故而方才下令将这睹物思人的伤心之地封闭起来的吧。 今日是他的生辰,却被牵入这伤心之地,如今钦天启的心情确是极为复杂。 “帝尊,小女无心冒犯您这位娘娘,还望帝尊恕罪!”玄梦昔带着些恭顺的神态向钦天启一拜。哪晓得此言一出,钦天启竟是悲戚地冷笑起来。 “呵呵呵,娘娘?”钦天启面上神色一敛,正色道,“小昔乃是本尊的妹妹!” 玄梦昔又是一愣,这里竟然不是妃子的宫殿,而是公主住处? 听钦天启这么一说,她才想起当初飞灵上神曾经提及钦天启有一个胞妹,名唤钦天娇。钦天娇,小娇。原来这个让神族帝尊钦天启惦念又心痛的小娇,就是当年将紫麒麟熙黠收归座下的天龙公主钦天娇! 飞灵上神并未告诉玄梦昔这个天龙公主钦天娇如今人在何处,当时玄梦昔对此也有过许多猜测,如今看着钦天启谈及时的反应和他之前的所为,玄梦昔已是能断定这个钦天娇果如自己当初所料早已不在了。 玄梦昔抬头望向钦天启,却发现他眼中竟是藏着一丝遗留的悲痛与落寞。钦天娇是他唯一的妹妹,那么年轻便羽化飞灰了,想来钦天启这个兄长定是心痛不已的。只是钦天启的眼底透出的那一丝落寞与不甘让玄梦昔看不透,或许有时候你不在局内,便永远无法体会和理解局内之人的情绪。 “天娇公主想必定然是深得帝尊疼爱吧,可惜可是天妒红颜……”玄梦昔被钦天启散发的悲伤所感染,不禁心生感叹。 然她这不经意的一句,竟惹得钦天启心中再次生疑。钦天启眼睛眯了眯,目光扫了扫一身白裙的玄梦昔,忽然问道:“你怎会知道小娇的名字?” 玄梦昔并不知道,方才她这不经意的一句感概,竟会引起钦天启的注意。她并不晓得,钦天娇这个名字已经随着那一缕香魂在神界消散了十万余年了。除了几大神祗,神界之中并没有知道天龙曾有过这么一位公主,更没有有人记得钦天娇这个名字。 她忽然想到就连钦伏桓与钦伏宸两兄弟都不知晓禁宫的来历,还误以为此处是他们父尊曾经的某位帝妃居所,足可见知晓钦天娇之人甚少。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唯一可能便是,这个钦天娇是神界的忌讳,所以大家都不敢谈论。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深受帝宠的天龙公主便彻底被后世所遗忘了。 不过玄梦昔转念想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十万年前,钦伏宸和钦伏桓他们一众小辈虽是年幼,但推算起来也早就到了记事的年纪。当年雪飘飘就将钦伏宸因玩闹甩在她背上的三鞭记得清清楚楚,而且钦伏宸两兄弟对此事也是丝毫不曾忘怀,证明十万年前的事情他们并非不记得。那么他们为何偏偏不记得自己的这个姑姑呢?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玄梦昔心中忽然一动,钦天娇当年是紫麒麟的主人,而今紫麒麟成了魔君熙黠,难道钦天娇也因此事受了牵连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龙盘祥云 犹如天成 在玄梦昔说出“天娇公主”四字之后,钦天启的目光中满是狐疑,让她好不自在,全身犹如针扎一般。她晓得应该是误触了钦天启的雷区,故而只好坦言道:“天娇公主之名,小女也是听飞灵上神在谈及他徒儿紫麒麟之际偶尔提及过。” 只是话一出口,玄梦昔便又知错了,她如今怎可在钦天启的面前提及紫麒麟?要知道紫麒麟如今已是堕神入魔,成为了魔界至尊。如今当着神族帝尊提及魔族至尊,岂不是再次触到了钦天启的雷区。 玄梦昔当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才好,今夜她也不知是怎的了,言语之间频频出现错漏。即便是自己身份被揭露,情况也不会比之前三脉神族会审之时更为糟糕了。当初自己面对众神之时都未曾如此不淡定,如今莫非还真是怕了钦天启不成? 想到此处,玄梦昔正了正身子,不卑不亢地抬头迎上钦天启的扫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如此表现反倒让钦天启有些意外,只见他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飞灵同你谈论紫麒麟?这还真是稀奇事。看来你是与那紫麒麟相识了。” 不待玄梦昔回答,钦天启继续说道:“是紫麒麟,不,如今应该说是魔尊熙黠派你来的?” 钦天启的话让玄梦昔一怔,只是她何时又变成熙黠派来的了?玄梦昔张了张口想要分辨什么,话还来不及出口,只闻钦天启接着又说道:“本尊已与他划天而居,永不相犯,他还想要如何?找一个与小娇相像的女人来,就能乱我神界?就能让我们父子之间而起嫌隙么?想不到他如今都已是身为一界魔尊,却仍旧是那般幼稚和荒唐!看来无论出生如何,一旦成了魔,终究是走的邪门歪道,没有个正果!” “紫麒麟熙黠为何要离间你们父子?”玄梦昔听钦天启这么说,居然傻呼呼地问出这么一句,说完她不禁又想抽自己一巴掌。 原本她来神界和紫麒麟熙黠并无关联,而今她这般一问,不等于自认了她就是熙黠派来的么?她觉得今日自己有些脑残,莫不是那封印松动力量外泄乱撞,将脑子给烧坏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额,裂开的印记已经结上了血痂,估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他既然派你来,还给你寻了这么一具躯壳,竟没告诉你缘由?”钦天启眼中带着怀疑的神色说着,转而又释然地冷笑道,“也是,你又不是真的小娇,他又怎会对你知无不言。” “是因为天娇公主?”玄梦昔忽然心中一惊,难道紫麒麟当年爱上了他的主子钦天娇? 想着熙黠在魔界初见自己之时那惊诧的表情,大约也是因为自己与钦天娇长得有几分相像吧。玄梦昔一直不明白为何熙黠在见了自己一次之后,第二次就以洪荒宝物混沌钟为聘礼去向她父亲玄魇提亲,原来是因为他心里一直将她当作钦天娇的影子?! “莫非紫麒麟当年与天娇公主……呃……帝尊拆散了紫麒麟和天娇公主?所以紫麒麟怀恨在心,一直想要报复帝尊么?”玄梦昔忍不住继续问道。 钦天启眉头皱起,忽然厉声斥道:“胡说八道!是紫麒麟心术不正堕入魔道,而今还想继续为乱神界!本尊绝不会让他得逞!” 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钦天启忽然抬高声音,玄梦昔觉得他分明就是在掩盖事实的真相啊!他越是这样,越让玄梦昔认为她的猜测是正确的。只是如今钦天启居然说不会让紫麒麟熙黠为乱神界,然她又被认为是熙黠派来离间钦天启父子的,那么他这话的意思岂不是要灭了她的节奏? 玄梦昔浑身一个激灵,脑子里头顿时清醒了许多。可钦天启接下来的话又让玄梦昔犯起了迷糊。只闻他继续说道:“孩儿可好?” 孩儿?什么孩儿可好? 愣了半晌,玄梦昔忽然意识到钦天启问的居然是她腹中的孩儿,这忽转的画风让她不禁有些一时无法接受,她还一直以为钦天启口中所说的离间他们父子,指的是今夜在此遭受误解的钦伏桓。但他此时竟是提到孩儿,那么证明钦天启原来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 玄梦昔略带些尴尬地答道:“多谢帝尊关心,孩儿一切安好。只是帝尊是何时知晓我身份的?” 钦天启拂袖转身负手而立,似乎他并不打算回答玄梦昔的这个问题。作为一个神界至尊,他又怎会当面承认他是在将玄梦昔错认是钦天娇并紧紧抱着她的时候发现了端倪? “妖体魔魂,呵,亏那紫麒麟想得出来!这魔界如今竟会落到他的手中,也真是可笑!玄魇简直就是报应!”钦天启指节捏得发响,冷笑一声,样子极是鄙夷。 听见钦天启提到她父亲玄魇的名字,玄梦昔心中一动,也不由将手指攥紧。心中担忧着钦天启会不会知晓更多的事情。然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钦天启的下一句话再次让玄梦昔惊掉了下巴。 “你就好好在此养着,不必回神牢中去了。”钦天启丢下这句话忽然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寝殿之中。 玄梦昔立在原地,反复默念着:不回神牢,在此养着? 这钦天启究竟是何用意?前头他说不会放过为乱神界之人,又认定了她是熙黠派来作乱的,而且他也知晓了她就是当时钦伏宸从悬瀑水牢之中救出的女子。如今她又贸然闯了他下令封闭多年的禁宫,照理说他是没有理由就此放过她的。 难道是欲擒故纵?把她在此养肥了再宰?玄梦昔不禁双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在钦天启消失的刹那,整座禁宫中的夜明珠居然又全部熄灭了下来,如今殿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银白的月光将窗前这一小片空间照亮。 这孤寂而又清冷的月光让玄梦昔的白裙显得更是如同莹润的玉石一般。她不禁想起了母亲的那块玉阙,伸手摸入袖中这才发现随身的玉阙不知何时已经不知所踪! 急忙在殿内顺了颗夜明珠亮起,顺着殿内自己方才到过的地方一直往殿外找,却并未发现任何踪迹。这可将玄梦昔急坏了。这是母亲唯一的遗物,对她的重要性自是不言而喻,如今丢了可如何是好? “你可是在寻此物?” 不远处的黑暗之中,钦天启如同鬼魅一般地忽然闪现,将玄梦昔手中的夜明珠都差点惊落在地。钦天启居然没有走? 将手中的夜明珠稳了稳,玄梦昔朝钦天启摊开的手掌望去,一个泛着微微白光的物件落入玄梦昔的眼中。钦天启的掌中果然是一枚洁白的玉阙,想来应是自己遗落的不错了。 玄梦昔来不及细想,走上前去伸手将那玉阙接了过来,并道谢:“多谢帝尊。” 钦天启眯着眼睛看着玄梦昔紧张的样子,淡淡地说道:“你确定这玉阙便是你丢的。” 玄梦昔不假思索地答道:“是,此物乃是家母……”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玉阙在自己手心摊开,然仔细看了一眼之后她却愣住了。手心的这枚玉阙瞧着与母亲留给自己的那个花纹相似,却又似乎有不同。这个并非中间镂空,而是表面有着浅浅的浮雕。握在手中厚实圆润,而且体积也比自己的那个大上一倍。 “这……”玄梦昔有些无所适从,她没想到这竟然不是自己丢的东西。 钦天启不动声色地将玄梦昔手心的那枚玉阙收回。捏住玉阙的中心,指尖稍稍用力往上一推,原本完整的玉阙竟然在他的手中一分为二,变成两块看似相同的镂空玉阙,只是两块玉阙上的雕花相反而已。 玄梦昔看得目瞪口呆,如今她已是能确定,那两块玉阙中有一块应是她丢失的不错。可是为什么钦天启会有一块一模一样的,难道这玉阙竟是钦天启送给母亲的么? “你方才似乎提到你母亲,这玉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钦天启将两块玉阙在掌心之中不停地把玩着,合拢又分开,分开又合拢,面上带着莫测的神情。让一旁的玄梦昔拿不定主意究竟是说真话好,还是说假话好。 犹豫了许久,她终究老实地回道:“是,此物乃家母遗物。” “你乃妖体魔魂,你母亲是魔是妖?”钦天启继续问道。 “是妖。”玄梦昔肯定地回答。 “你母亲是妖?”钦天启似乎有些意外,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紫云。”玄梦昔觉得钦天启应该是与母亲相识的,或者至少知晓些关于母亲的线索,故而她也不打算对他隐瞒。虽说她对母亲也知之甚少,但是她却是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了。 “紫云?”钦天启眉头皱起,将手中那两块玉阙再次合二为一,两块玉阙合在一处犹如天成,根本看不出来可以分开。 夜明珠的光华之下,玉阙上的雕花清晰可辩,一条磅礴的飞龙龙身盘起成环状,中间是一朵如花开般的祥云。玄梦昔觉得,如果那云朵有颜色的话,应该用紫色再好不过了。 紫色的云朵……紫云?!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七章 白玉血染 红凶紫吉 “启禀帝尊,飞灵上神有要事求见!” 钦天启听到禁宫外的传话,侧身吩咐外头道:“请上神先在紫阳殿中稍候,本尊处理完这里的事即刻移驾紫阳殿。”接着转头朝着玄梦昔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姓玄?” 玄梦昔听到钦天启忽然问起她的姓氏,心中咯噔一下,担心他是不是知晓了什么。犹豫了一刻,还是不置可否地点头了点头算是认了。因为她即便不认也无济于事,钦天启既然这样问,证明他早就知晓了,她又何必再自找麻烦。 钦天启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不但费尽心思给你造了这么个与小娇相似的躯体,还将你冠了嫡魔玄姓,最后还不忘将这玉阙放在你身上。这紫麒麟也着实在你身上下了些功夫!不过他就没有用脑子去想想,一个妖体魔魂的血妖,又怎么会无端端地有什么妖族的母亲?呵,还给你母亲造了个紫云的名字!真是幼稚至极!可怜的是你生来便仍人摆布却竟然蒙在鼓中什么也不知道。” “知道什么?”玄梦昔不解地皱眉,比起探究钦天启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她更关心的是他手中的玉阙。无论母亲同钦天启有着什么关联,或者是紫麒麟熙黠曾经同他有过什么过节,那玉阙毕竟是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她如今只想将东西从钦天启手中拿回来。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棋子,本就什么都不需要知道。”钦天启上前一步逼近玄梦昔问道:“除了接近和迷惑伏宸,紫麒麟还让你做些什么?” 钦天启的气场让玄梦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知道如今钦天启已是认定了她便是紫麒麟熙黠派来的细作,其实这样的身份也未尝不好,至少比她的真实身份容易让人接受。 毕竟不论紫麒麟熙黠曾经同钦天启有着什么过节,但钦天启的言语间透漏出的感觉似乎是紫麒麟记恨他多一些。而他对紫麒麟更多的是不齿与鄙夷。玄梦昔这个身份如今看起来虽是带着目的而来,但是反倒让她看起来像个无辜的棋子不免惹人怜惜,比起钦天启知晓她是血洗了神界的昔日魔尊玄魇的独女,似乎要安全得多。 于是玄梦昔也懒得再去辩解,干脆顺着钦天启的话瞎编道:“熙黠安排我混入天曲神山冒名顶替灵啸公主雪飘飘入学,并让我设法接近并结交天龙帝子。当时并无目的要去接近谁,是因缘际会,胥凤帝后安排钦伏宸授我琴技,这才……” “那如今你都到了这一步,紫麒麟给你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钦天启似乎很满意玄梦昔的“坦诚”,于是颇有兴致地继续问道。 “没有下一步计划。”玄梦昔故作茫然地摇头道。 “没有下一步计划?”钦天启有些意外。 玄梦昔接着点头道:“是的,如今我已经让钦伏宸对我着迷,而且我已怀有身孕。计划到此就完了。” 钦天启皱眉,手指在那洁白的玉阙之上摩挲着,缓缓开口:“他是在等着神族三脉会审将你处决?” “不错,只要你们将我和腹中的孩儿一并处决,便你们父子兵刃相见之时,更是熙黠的目的达成之际。钦伏宸是神界储君,也是你们天龙嫡神唯一康健的传人。只要我死了,他定会与众神反目,到时候他的下场可想而知。届时你们天龙神族也将行至末路!” 玄梦昔咬了咬下唇,这番话说得她自己都有些胆颤心惊。她从来没有去深入想过她自己若是真的出了意外的话,钦伏宸会怎么办。今日这番话虽是说给钦天启听,但是却不经意间也让她自己惊醒。她忽然意识到她此时竟然并非在危言耸听,而是句句箴言。 钦天启眼中有些怀疑,直直地盯着玄梦昔:“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怕死?” “帝尊既然知晓我乃是妖体魔魂,就应当能够猜到,我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 玄梦昔此时心中对于钦天启无端的畏惧之感已经慢慢地散去,虽然他瞧上去是一副威严的模样,但从头至尾他似乎都并未真正对她起过杀心。而今他能问出这句话,更是证明至少目前他还不打算要她的命。毕竟玄梦昔的那一番话还是有些份量的,钦天启能坐上帝尊之位,又岂会不知掂量。 可玄梦昔也知道钦天启既是神族至尊,她这般硬碰硬肯定是不可行的,即便钦天启有心想放自己一马,若是没有台阶给他下,他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于是玄梦昔话锋一转,接着说道:“正是因为我死过一次,方之生命之可贵。在这世上,再没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了。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所以死我自然是怕的。” 钦天启觉得玄梦昔很有意思,眼中的怀疑尽消,带着些许并不分明的笑意说道:“很好。死过一次的人反倒更怕死,呵呵,有趣!紫麒麟想看着我们父子因你而反目么?呵呵,恐怕他要失算了。呵呵呵……” 钦天启的笑声让玄梦昔听着身上有些发毛,但是却让她心中更是多了几分底气。看来她应该是暂时安全了。 此时,禁宫外头的通报之声再次响起:“启禀帝尊,凤后娘娘有急事求见!” 钦天启不知哪里来的怒火,听到通传的声音之后忽地面色一变,转头朝外一声大吼:“让她去紫阳殿跟飞灵一并候着!” 周围因钦天启这一声怒吼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外头的人听见他这带着怒气的声音,都不敢再继续多言,怯怯地退到了一边。 钦天启回过头来望着玄梦昔接着说道:“你蓄意接近并迷惑太子,混乱神族血脉,而今又逃狱并且闯入禁宫,本是罪无可恕。但你既然想活的话,本尊就给你一次机会。但是生是死却要看你自己的运气和造化了。” 玄梦昔看到钦天启忽然变脸,心中有些拿不定他此举究竟是何意:“帝尊的意思是要如何?” 钦天启摊开手掌将那洁白的玉阙现出,淡淡地说道:“龙盘祥云,红云主大凶,紫云主大吉。你将血滴入祥云之上,是凶是吉全凭天定。” 玄梦昔望着钦天启手中的玉阙,她听钦伏宸说过此乃极品的白龙玉所制。白龙玉虽是可以有助于灵力的聚集与修为的提升,但由于存量稀少,如今更多是作为神界身份的一种象征之物,并未听说过白龙玉有遇血变色之说。玄梦昔所知的唯一会遇血变色的白玉就只有那通天灵石,但通天灵石却是品相极其粗糙,与这白龙玉瞧上去是截然不同的。 既然白龙玉不会变色,那么血滴在白玉之上,那祥云肯定是被血染红的。钦天启说的什么红凶紫吉之类的话,莫不是在坑她?难道是她会错了意,钦天启根本就没有打算要放过她? 见玄梦昔有些犹豫,钦天启眯了眯眼睛,接着催促道:“怎么?莫非你不想要这个机会?” 玄梦昔心想反正如今也没有选择,不如就试上一试,或许真会有奇迹出现呢!于是将指尖含在口中轻轻咬开,接着上前一步将指尖冒出的鲜血滴在了玉阙的祥云之上。 血滴在白玉之上,竟似落入松软的棉花之内一般瞬间渗入,不留一丝痕迹。那玉阙上面的祥云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晶莹剔透的洁白。 这,不红不紫算个什么事?钦天启并未事先言明。 “红云主大凶,紫云主大吉,白云乃是平和之相。你的运气不好不坏,故而还是照本尊之前所言在这里好好养着吧。”钦天启说着,手掌轻轻一翻那玉阙便被收入了他的锦云囊内。 见他这个举动,玄梦昔知道他是打算要走了,于是急道:“那玉阙有一半乃是小女不慎遗失的,帝尊拾得他人之物,难道不该物归原主么?” “物归原主?”钦天启转头忘了她一眼,断然道:“说得好!拾得他人之物的确是该物归原主!这玉阙遗失了这么多年,早就该是要物归原主了。”钦天启说着,身形一晃便如同一道闪电那般再次消失在了玄梦昔的面前。 母亲唯一的遗物被钦天启拿走,玄梦昔站在禁宫的殿前,望着天边渐露的晨曦,心底却乱糟糟的。 天色渐渐明亮,可她却看不到任何希望。钦天启的莫测让她觉得迷茫,他似乎并不像胥凤那般要对她存有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恨意,却也没有如同钦伏桓那般要将她从这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的坚定。 她觉得如今她在钦天启的手中,更像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摆布的玩偶,她的生死竟是被悬在了他的喜怒之间。他心情好了,她便能苟延残喘多活一阵;他若是恼怒了,她便会随时死无葬生之地。这样的感觉让玄梦昔觉得非常不好。 钦天启已是移驾紫阳殿中,飞灵上神与胥凤帝后早已在那边等候许久了。飞灵上神半夜急着求见钦天启,道是有要事相禀,玄梦昔总是隐隐感觉他要向钦天启禀告之事与自己有关。当初被囚悬瀑水牢之时,她散落了太多的记忆碎片在悬瀑山谷之内,这些记忆碎片虽是毫无头绪,但留在飞灵上神手中却始终是个隐患。 阳光慢慢地从云层之中钻了出来,淡淡的金色洒在脚下的紫玉平台之上。玄梦昔这才发现脚下的这一小片紫玉平台并非纯正的紫色,确切说起来应该是紫金之色,而且这玉石的颜色并不均匀,仿佛这色彩并非玉石天生带来的,而是后面人为染上去的一般。只是这颜色好生眼熟啊!像极了她当初在曲云峰上入学时那块通天灵石所制的紫金色身份牌子。 玄梦昔蹲下身去摸着那地面仔细看看,然这地面上紫金色玉石的触感却让她惊诧,这质地……仿佛是上等的白龙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八章 帝王紫金 嫡天之色 “白龙玉!”玄梦昔惊诧地喊出了声。 “不错,那里头铺的就是白龙玉。” 一个声音飘了进来却不见人影。 玄梦昔这才想到自己如今乃是身处天龙禁宫之内,没有钦天启的许可,其他人是断然不敢入内的。否则下场就同钦伏桓一样,或许比钦伏桓要更惨。因为钦伏桓毕竟是钦天启的亲儿子,他再如何钦天启也不会对他下狠手。 “很奇怪为什么白龙玉是紫色吧?” 玄梦昔正想着,那声音再次响起,冷静沉稳中透着一些娇媚,细听起来有些耳熟,似乎是曾经谋面却又并非太过相熟之人。 究竟会是谁?玄梦昔脑中飞快地搜索着紫微宫内曾经与自己有过交集的人,心中却并没有头绪。 “因为白龙玉与通天灵石一样,能够辨识六界之物。” 玄梦昔心中略微有些吃惊,不禁想到方才钦天启让她将血滴入白龙玉玉阙之上,他竟是想通过白龙玉来辨定她的身份么?可那玉阙却并无半点变化,这又是何缘故。但由于她并未确定宫墙外头这人的身份,故而心中虽是怀着诸多疑问却按捺住性子并没有开口多言,只是静静地听宫墙之外的人继续说着。 这人似乎晓得她如今心中的疑问,于是继续解释道:“与通天灵石不同的是,并非所有的白龙玉都在辨物之时显色。只有上品及以上的白龙玉方会显色,极品白龙玉最佳。白龙玉虽有此功效,却不可与通天灵石同日而语。因为白龙玉显色只分红紫二色,红为正,紫为邪。由于白龙玉并没有通天灵石那细分的能力,加之受到品级的局限,故而它这辨物的本事逐也渐被人忽略和淡忘了。” 玄梦昔听到这红正紫邪之说,想起钦天启所言的红凶紫吉之言,二者似乎有相合之处又有相左之言。这红紫二色倒是吻合了,但红色既为正义之色,为何钦天启却说是凶,代表噩运。反倒是邪道之紫被他说成了大吉之色。难道钦天启是故意反着说的? 今日那玉阙上的祥云若是真显出紫色的话,恐怕她早已无法站在此处了吧。玄梦昔想想不禁觉得有些后怕。不过她想不明白的是那玉阙明明是极品白龙玉,却为何在滴血后没有显出任何颜色? 想到此处,玄梦昔再望望脚下这紫金色的玉石地面,心中更是困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那这紫金之色是……?” “紫金之色?呵,差点忘了。紫金之色乃是传说中是凌驾在之上的存在才会有的颜色,也就是嫡天之色!天训有言:紫气东来,金光普耀,众神皆臣,群魔拜服,纵横天界,无往不利。唯有天地共主,方才会使白龙玉显出紫金之色。故而紫金之色在天界又被称为:帝王紫!” “帝王紫?!紫金乃嫡天之色?那岂不是六界之外的存在!”玄梦昔不可置信的地反复抚摸着那些紫金色的白龙玉,口中说嘀咕道;“这禁宫之主竟是嫡天传人,是未来的天地共主么?” 但这禁宫之主钦天娇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钦天娇乃是天龙神族的公主,又怎会同“帝王”有什么关联?硬要说的话,钦天启这个神族帝尊倒还能沾得上边。难道这脚下的白龙玉石乃是钦天启血染而成?难道他竟是有一统二界的潜质? 想到此处,玄梦昔心中暗暗吃惊。只闻那人欲言又止地说道:“这……就不好说了。这禁宫之主乃是神界的禁忌,是严令禁止谈及的。包括这宫殿,也是不允许进入的。帝尊竟会留你在里头,证明你定是与这禁宫之主有所关联。你与其问我,不如直接去问帝尊。当然,前提是你问了之后要有命听到答案才是。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少问。知道的越少,反倒越安全。” 听到外头之人这么说,似乎这人是知道内情的,但是因为避讳所以不愿惹祸上身而提及此事。玄梦昔不禁更是好奇了,这个人究竟是谁? “你的声音我听过,我们曾经见过面?你究竟是谁?”玄梦昔忍不住问道。 “我们见没见过并不重要,我是谁就更不重要了。只是有人想让你知道一些事情而已,至于是借我的口还是借其他人的口说出来,其实并无不同。或许我今日同你说完这些,我转身就忘了。所以你也大可不必纠结于此。”外头的人答道。 这人的话不无道理,玄梦昔于是也不再问了。但是她心中却一直在揣测着究竟是谁要让这个人来告诉她这关于白龙玉的一切。她知道了关于白龙玉的一切意味着什么,会给那个人带来什么好处? 如今看来,似乎难以判定这件事最终会让谁人获利,但是却透露出了这禁宫之所以被封闭,不单是因这宫殿的主人不在人世钦天启怕触景生情,而是因为这宫殿之中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比如脚下这紫金色的白龙玉石,或许就是导致此处成为禁地的因由之一。 “你既然对白龙玉这般了解,那么我能否再问你一个关于白龙玉的问题?”玄梦昔问着那外面的人。 “你问吧。”那人并没推辞,而是爽快地答应了。 玄梦昔于是说道:“上品及以上的白龙玉遇精血而显色,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是否存在极品白龙玉遇精血却不显色的特例情况?” “不可能。上品及以上的白龙玉遇精血显色是没有意外的,这是白龙玉自身结构使然,是白龙玉之天性。白龙玉虽说不会如同通天灵石那般触血变色,但是只要沾染上并吸收了精血,那颜色便会慢慢地从内部扩散出来。”宫墙外之人推翻了玄梦昔的假设并非常肯定地说道。 玄梦昔的心再次被惊得猛地悬起,她没有想到白龙玉遇精血显色居然不是当即显现,而是随后慢慢地渗透出来。那么如今钦天启手中的玉阙,会不会已经…… 显然那人并没有骗玄梦昔,而且玄梦昔的担心也不是多余。此时那玉阙在钦天启的锦云囊中,一抹淡淡的紫已是开始慢慢在那祥云的图案之上悄然浮起现,并且颜色在渐渐地变深……只不过钦天启此时正在忙着应付面前的飞灵与胥凤,并无暇去顾及此事罢了。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这般不可思议。玄梦昔之前总觉得飞灵上神急着要求见钦天启乃是与她有关,而今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在钦天启与飞灵、胥凤相见并商议后不久,便由木头云亲自来领了一队天兵来将玄梦昔从禁宫之中带出并押往了紫阳殿。 当紫阳殿明晃晃的牌匾映入玄梦昔眼中之时,她竟是觉得有些晕眩。殿中毫无意外地有三人。帝尊钦天启端坐中间,胥凤帝后坐在他身旁的侧位,飞灵上神则坐在龙椅下方的一列位置的首位之上。 三人望着玄梦昔的表情都有十分古怪,钦天启面色凝重眉头蹙起,似有深深的疑虑和心结;胥凤则面无表情,似乎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幸灾乐祸;飞灵上神反倒是很平静,一脸坦然的模样。 胥凤帝后见玄梦昔入来之后帝尊钦天启一直定定地望着她都不作声,于是压低声音在钦天启旁边说道:“天启,方才飞灵上神说的你也证实了,如今事情都已是清清楚楚了,我看也没什么好审的了,直接将这个孽障处置掉吧,此事不宜公开让太多人知晓。” “凤后此言差矣!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要经三脉神族再次合议方才合乎规矩!”飞灵上神并不赞同胥凤帝后的提议。 胥凤没想到将真相挖掘出来的飞灵上神会在此时提出异议,她本是以为飞灵会赞同她的做法的。 “上神,以这孽障的身份,三脉神族合不合议,结果会有什么区别吗?你也知道赤炎帝君羲阳和灵啸女君雪飘飘都是新晋的小辈,他们根本不知道当年之事。如今让他们来参与合议,岂不是又要将当年众神祗合力平息并抹去的事情再次翻出来?你这不是要将帝尊的伤口再次撕开?”胥凤十分不满飞灵上神的态度。 “我从不论从前如何?也从不针对于谁,我只看事情合不合规矩。凤后对于此事的提议确是实并不合规矩。”飞灵上神仍旧一副从容自若的模样,既不计较胥凤帝后所言,也没有丝毫的松动与退让。 帝尊钦天启则依旧盯着那被带入殿中的玄梦昔,并不理会各执一词的胥凤与飞灵,也始终也没有一言半语。 看着这样的情形,玄梦昔心中深觉不妙。她首先注意到钦天启的手中竟是握着那合二为一的白龙玉阙,只是那祥云位置乃是被他握在手心之中,故而根本瞧不分明。若此时那滴血的祥云之处已显色,那么钦天启应是不再可能对她手下留情了。 钦天启的面色很是难看,盯着她的目光冰冷而纠结。从她入到殿内为止,他的目光就未曾离开过她半寸。手心的那块玉阙,几乎快要被他捏的镶嵌进了掌心的肉里头。 其实玄梦昔并不知道,今日在禁宫外与她谈话之人,其实说漏了白龙玉的一个细节,极品白龙玉在遇精血显色之后,自身又有分解与净化的功效。也就是说钦天启手中的那块玉阙之上或许曾经显现过代表玄梦昔身份的颜色,但是如今那上面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那上面曾经出现的究竟是什么颜色,恐怕只有钦天启才知道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一记惊雷 响彻人心 胥凤与飞灵都坚持己见,胥凤帝后想要尽快处置玄梦昔,而飞灵上神仍旧强调事情程序必须合规,唯有帝尊钦天启一直一言不发。 “天启,你倒是说说话!这里也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吧!此事我的意见还是不要闹的太大了,对天龙对宸儿都不好!而且过去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再翻出来。你耗费了那么多心力,方才让事情变得云淡风轻,如今又怎可……天启,你说是不是?”胥凤在旁边极力地劝说着钦天启,希望他能站在她这边。 钦天启的目光依旧落在玄梦昔的身上不曾移开,却终于开口道:“凤后,那你说应该如何处决这个玄梦昔?” “本就不两立,单凭她的魔族身份和身上欠下的血债,就已足够她死上一百次了!而今她还处心积虑地勾引神族储君,混乱嫡神血脉,并妄图祸乱我神界!其心更是可诛!”胥凤帝后极是愤恨地说道。 玄梦昔没有出声,听到胥凤这话她心中已是了然。显然他们应是知晓她的身份了,至于是通过白龙玉显色还是通过飞灵上神对于她记忆碎片的拼凑找到了答案,那她就不得而知了。当然她也没有必要去深究此事,因为他们无论以哪种途径获知,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将她直接推下黑水涯让她堕入无生之境?”钦天启静静地听着胥凤所言,淡淡地说道。 “哼,让她直接堕入无生之境?岂不是便宜她了!依我看应将她钉上天柱,受天雷天火劫地天罚!”胥凤帝后咬牙说道。 飞灵上神听到“天雷天火劫地天罚”不禁一怔,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帝尊钦天启。看来胥凤说得这个处决方式应是及其狠辣,虽然玄梦昔不知道“天雷天火劫地天罚”究竟是什么,但是她却从胥凤帝后的表情以及飞灵上神的反应之中看出来了此刑罚的非同一般。 帝尊钦天启微微皱眉,收回了一直在玄梦昔身上停留的目光,侧过脸去望着胥凤:“三道天雷之劫可渡仙成神,六道天雷可渡下神成为上神,顶过九道天雷的上神可晋位神祗与神帝比肩。‘天雷天火劫地天罚’一共千道天雷万重天火,堪比凡世之千刀万剐。火凤,你这是有多恨她?你究竟是恨她魔族的身份,还是恨她那一张让你惊恐的脸?” 飞灵上神听罢钦天启所言,面上很是惊诧,唇瓣微动却忍住了,最终并未多言。 玄梦昔此时才晓得“天雷天火劫地天罚”究竟是什么,千道天雷万重天火,那可是神界最极致和惨烈的刑罚,看来胥凤帝后真的很恨自己抢了她的儿子钦伏宸,不然怎会想要让她死都死得不痛快。只是帝尊钦天启的话却让她不解,为什么胥凤要恨她这张脸?为什么她这张脸会让胥凤惊恐? 胥凤见钦天启居然当着飞灵上神和玄梦昔的面这么说她,顿时面上阴沉下来,极是幽冷地说道:“天启,那你昨夜在紫云殿中又究竟当她是玄梦昔,还是当她是钦天娇呢!” 昨夜?紫云殿? 想起那禁宫宫门之上被摘掉的牌匾,玄梦昔脑中忽然隐约显出了三个飘逸的大字:紫云殿。这三字慢慢重叠到那空落落的禁宫门楣之上,果真是很合契。原来那里竟是曾经名为紫云殿。 紫云殿,紫云…… 紫云!母亲! 玄梦昔心中一惊,猛地抬头望向胥凤帝后,只见胥凤那愠忿的目光也正锋利地射向她。 “火凤!你不要扯上小娇!”钦天启猛捶龙椅的镶金扶手,忽然站起身来。 “天启,许你提到那张脸,就不许我提到那个人?”胥凤的眼眶有些泛红,似乎积累了许久的情绪开始爆发出来。 一旁的飞灵上神有些尴尬,虽然事情的始末他是清楚的,但是如今帝后夫妻二人这般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争执,他多少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世间皆言帝后和睦,龙凤呈祥琴瑟和鸣。而今看来也不过如平凡夫妻,有争吵也有芥蒂。 “今日上神在此,也算是公道在此。上神你说,我方才所言的处置对这孽障之法可算公道?到底是我狠心,还是某人偏私?”胥凤有些负气地又向飞灵上神讨起了公道。 飞灵捋了捋洁白的长须,望着玄梦昔说道:“天雷天火劫地天罚虽是残忍,但是与此女身负之罪孽却并无不合。按此女之罪,轻则受损魔鞭笞,重则领劫地天罚。只是此等皆是极刑,是判轻还是罚重,皆须通过三脉神族合议方能敲定。” 跪在殿中的玄梦昔并未听清飞灵上神后来说了些什么,自从胥凤帝后道出“紫云殿”三字,她的心里头彻底乱了。难道母亲是……怎会?怎么可能?若是这样的话,神族怎会容自己活下来? 只闻钦天启目光幽冷忽地决然说道:“既是如此,那便如上神所言请灵啸与赤炎二君一并决断!传令下去,速将雪飘飘和羲阳请到前殿广场,午时之际对玄梦昔进行三脉神族合议处决!” 钦天启的眼睛微微眯起,握住那白龙玉玉阙的手死死捏紧,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胥凤大约是认定钦天启会维护玄梦昔,并未料到他忽然会同意启动三脉会审,故而一时被他这决定惊住,愣在原处一动不动的好一阵子。待反应过来之际,钦天启已是早就拂袖往前殿广场而去了。 因昨夜是钦天启的生辰,紫微宫夜宴群神,故而灵啸女君雪飘飘以及赤炎帝君羲阳都赏脸来到了天龙赴宴,而且此时他们人都还在紫微宫中不曾离去。故而钦天启这一声令下,不到半个时辰,三脉神族帝君便在紫微宫前殿广场之上齐聚了。 这回的阵势虽没有上次那般壮大,但是三脉神族帝君却都已齐聚,六界有名望的仙神也大都在场了。众人本是昨夜来为钦天启贺寿,不曾想到今日却会来瞧见他人折命。 玄梦昔被带上前殿之时,广场之上众神皆是屏息负手而立,一众神祗也无人落座,都站立在广场中央。方形的前殿广场之上,众神神色凝重,如同分布在棋盘之上的落子,静默地等候着悄无声息的腥风血雨。似乎大家都已嗅到,今日此处是难免要被血染了! 众人面上各异的神色落入玄梦昔的眼中,有惊异、有淡漠、有同情、有诡笑、有麻木、有纠结、有愤恨、有暗爽、有不忍、有担忧、有忐忑、有关怀…… 她觉得天地都有旋转,周围明明是静悄悄的,可她却犹如身处喧嚣闹市,觉得嘈杂之声充斥着她的耳朵。 “哎,真是可怜,看来这小美人是活不了啦!” “上次不是说是灵啸遗孤,又是天龙血脉么,怎么今日又再次三脉会审?这是从未有过之事啊!” “这小妮子一脸狐媚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善类,还胆敢勾引伏宸太子!上回就该处死她的!” “听天曲神山那边说,飞灵上神拼凑出了这妖女的记忆碎片,证实了她是个魔!” “今日会如何处决她呢?她不是有身孕了么?她腹中孩儿如何是好?” “不知伏宸太子会赶来救她么?” “……” ……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让玄梦昔头疼,像无数的蜜蜂在她耳边嗡嗡。 “玄梦昔你可知罪!” 一个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之上响起,威严地震动着在场每一个的耳膜,可跪在那里的玄梦昔却无半点反应。她已是有些分不清耳边的那些声音究竟是不是自己幻听。 “玄梦昔!你好大胆子,竟然敢无视帝尊!” 胥凤尖利的声音传来,玄梦昔终是回过神来,朝前方望去,钦天启正神色凝重地望着她,而一旁的胥凤帝后正对她怒目相视。 “敢问帝尊,这玄梦昔究竟何罪之有?之前不是已通过通天灵水验明过她身份乃是天神后裔么?” 站在一旁的赤炎帝君羲阳眼中隐着担忧,开口便有些偏帮玄梦昔的意味。另一边的灵啸女君雪飘飘则是沉默不语,目光落在跪在那里玄梦昔身上看了一眼,又低头自顾自地玩弄着手上的那枚白玉扳指。 “那日通天灵水鉴定有误。”飞灵上神往前一步,掏出一面带有裂痕的水镜,向羲阳展示道:“赤炎帝君请看这里……” 羲阳接过那水镜,与身后同来的羲玥一并朝那满是裂纹的镜中望去。镜中的画面让二人的面色皆是大变。羲阳的面上泛出惊恐的惨白,口中不停地念叨着:“不可能,怎么可能?!”而他身后的羲玥则是死死拽住他的衣袖,眼中满是无言的悲愤,交杂着切齿的恨色,那目光犹如利刃狠狠地射向了不远处的玄梦昔。 飞灵上神将那水镜又传给了冷在一旁灵啸女君雪飘飘。雪飘飘低头望向那水镜之内,表现却出人意料的镇定,面上冷漠之色不改,淡定地将那水镜又还回给了飞灵上神。 周围的众仙神开始窃窃私语地探讨,那水镜之中究竟有些什么,赤炎帝君兄妹竟是有如此大的反应。可令人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羲阳身后的羲玥忽然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扬手甩给了玄梦昔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地一声脆响,羲玥这一巴掌打得众神皆是心中一跳,犹如感同身受。 赤炎羲玥公主向来温婉贤淑,当日钦伏宸当众在此处对玄梦昔拼命相护,让她颜面扫地成为众神笑柄,她却也都不曾有这般激愤。如今她忽然当众做出如此反常之举,令在场之人无不惊诧。 然事情并没有完,只见羲玥打完玄梦昔,接着当众在帝尊钦天启面前跪下请求道:“求帝尊严惩嫡魔玄魇之女玄梦昔,还羲玥一个公道,还赤炎一个公道,给神界上古大战涂炭的生灵一个交代!” 羲玥的话,犹如惊雷,在这空旷的广场之上炸开,让广场之上顿时人声鼎沸起来。羲玥再次朝众神叩首:“求帝尊严惩魔女!求众神主持公道!”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六十章 本入死局 又逢生机 羲玥之叩首一乎,竟让在场的仙神无不动容。再加之大家在听闻玄梦昔竟是昔日血洗神界的魔尊玄魇之女以后,不禁群情激奋,都跟着羲玥齐刷刷地在广场之上跪下,向帝尊钦天启请愿,要求严惩玄梦昔。 玄梦昔捧着被羲玥一掌掴得有些红肿的左脸,自知多说无用,而且她早已知晓会有这么一日。可是心中却遗憾方才偶得母亲的踪迹,还来不及弄清事情的真相的全貌,而今就要面对众神的围攻。虽无一刀一剑,但众口铄金,恐怕今日自己是再也难以逃过此劫。 她要尝父亲的债,这是她血脉使然,是她自己生来命里便有的结。只是要自己的孩儿如今陪自己赴死,终究是心有不甘。可而今此般情状,莫非还有什么生路可寻吗? 目光苍茫地望向西面的天空,那是天曲神山的方向。心中奢望着能再见他一面,却又不想与他再历经一次当初在凡世的那般生死离别。或许这般默默地分别,悄悄地消失,正是最好的结局,反倒不会让真正在乎的人那么的痛苦吧。 在场的众仙神,除了赤炎帝君羲阳、灵啸帝君雪飘飘以及飞灵上神之外,其余的人都跪倒在地。就连胥凤帝后也一并跪在了帝尊钦天启的脚边一并请命。 钦天启望着下方齐刷刷跪倒在地的一大片,捏着那白龙玉玉阙的手又再次紧了紧,目光凌厉地扫向四方,最终落在了玄梦昔的身上。 “玄梦昔,如今你可是人人得而诛之。本尊想知道,你还有何话可说?”钦天启淡淡地开口问道,口气是威严却又淡漠。 玄梦昔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浑身不禁一颤,因为在她与钦天启目光相接之际,一个声音在脑中响了起来:“赶紧否认,把一切推给紫麒麟。一切都是紫麒麟熙黠的阴谋,说自己只是个被熙黠利用的妖体魔魂的小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钦天启的声音,他竟然暗中在对玄梦昔传音! 玄梦昔愣在一旁,她不明白为何钦天启要这么做。难道是因为母亲,难道真的如自己所料,母亲其实便是那紫云禁宫之主,是帝尊钦天启之妹? “愣着做什么?你真的想死么?”钦天启的声音再次在她脑中响起。 玄梦昔来不及细想与深究,毕竟她已没有选择,如今钦天启似乎成了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这般死了,她如今不是一个人啊!果断地抓紧这一根救命的绳索,玄梦昔收起了自己的从容与冷静,故作慌乱地在广场之上也朝钦天启叩起头来。 “帝尊开恩啊,小女只是一个受人利用的小血妖,这魔魂和记忆碎片从何处而来小女真是一点也不清楚啊!小女从来都未害过人,与伏宸太子相遇之后更是一心修仙想要成神。还望帝尊明鉴啊!” 钦天启面无表情地故意当众问道:“你是受何人利用?” “启禀帝尊,当年是魔君熙黠,也就是当今的魔尊将我送到天曲神山的。”玄梦昔照着钦天启的意思说着。 “熙黠?”钦天启转头意味深长地望着飞灵上神。 飞灵上神面上一怔,皱眉道:“是熙黠故意将你送入天曲神山之中?” “上神莫非真不知她与熙黠之间有所关联么?”钦天启不待玄梦昔接话,忽然插话反问起了飞灵上神。虽然看似不经意,却似乎话中有话。 钦天启这话让飞灵上神哑然,他当初在天虚殿中拾得那紫铃铛,便知玄梦昔与他的劣徒紫麒麟相识,他如今又怎好否认。见帝尊钦天启这般问,飞灵上神只好如实说道:“她,确实与我那劣徒紫麒麟有所关联。” 飞灵上神此言一出,众神又开始纷纷地窃窃私语起来。这在场之人,知晓熙黠的人多,但听闻过紫麒麟的人却没有。飞灵上神所言,意思很明显是承认了熙黠就是他的劣徒紫麒麟,而玄梦昔既是与紫麒麟有所关联,便印证了她其实是被熙黠利用之说。 “上神莫不是为了掩盖自己劣徒所为,便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一个小血妖的身上吧?”一旁的羲阳忽地有些气愤地说着,似乎开始质疑飞灵上神方才水镜之中的所展示的一切。他本就不愿相信玄梦昔乃是魔尊玄魇之女,如今见事情有所转机,他的心再次向玄梦昔倾斜。他打从心底总是愿意去相信她的。 羲玥有些不满羲阳此时依旧在言语之间对玄梦昔满是维护,起身跑到羲阳的身边阻止道:“哥哥,你怎能如此质疑上神!” “本尊倒是觉得赤炎帝君说得有些道理。”钦天启望着羲阳说着,接着转而望向飞灵上神:“上神对此如何解释?” “本神想来只是就事论事,依据客观凭据说话。但是,本神的确是忽视了玄梦昔与熙黠之间的关联。熙黠如今虽已是魔尊,但是毕竟曾经与本神有过师徒情缘,故而此事本神若再参与便是难免惹人非议。”飞灵上神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子继续说道,“飞灵在此向帝尊请求退出对玄梦昔会审见证。” 玄梦昔晓得紫麒麟熙黠乃是飞灵上神的软肋,飞灵上神又向来刚直,她说了她乃是紫麒麟熙黠派来的,飞灵上神也无从辩驳和查证。甚至飞灵上神心中是愿意相信玄梦昔的话的。熙黠若真能费尽心思将玄梦昔送到神界中来,证明他还惦念着曾经的过往,那么他也应该是记得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个师傅吧。 这个事情连玄梦昔都能瞧明白,估计帝尊钦天启早就算计到了。牵扯到紫麒麟熙黠,飞灵上神必然会退出避嫌,他所提供的佐证便会受到质疑。这样一闹,玄梦昔的事情又回到了起点之上。 钦天启只是挥了挥手,飞灵上神会意地退到一边不再多言。众人皆是对此变数觉得惊诧,胥凤帝后也站起身来,面上全是不满的神情。但是她身为神族帝后,也是识得大体的,此时不比之前在紫阳殿中,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也不好当众再去拆自己夫君的台。故而此时她心中即便再是不满,也只能隐忍愤恨地咬牙在旁静观事态发展。 只见钦天启稳稳地上前踏了一步,望着玄梦昔说道:“身为一个异族的吸血小妖,蓄意接近并勾引神族太子,祸乱神族血脉。玄梦昔,你可知罪!” “小女知罪,但小女也是受人胁迫,并非有意为之。而且小女确实仰慕伏宸太子,自从与殿下在一起之后,小女一心修仙,只为能成神与殿下相配,并不求其他。求帝尊饶命啊!”玄梦昔故作惊恐地继续向钦天启求饶。 “你一心修仙,想要成神?” 钦天启手中继续把玩着那白龙玉阙,饶有兴致地说着。似乎这是个习惯性的动作一样。就连他身边的胥凤都未曾发现,那白龙玉阙的另外一半已经回归,而今已经在钦天启的手中合为一体。 “是,小女自知是一介小妖,不足以与伏宸太子殿下相配,故而并不奢望什么名分,一直只想努力修仙,希望能有朝一日能感动上苍,位列仙班并飞升成神。小女与太子殿下相遇乃是人为,但相爱却是天意。小女日日期盼上天垂怜小女的一片真心,让小女能够散去被人强注入体内的魔息,脱去妖籍清清白白地与太子殿下在一起。即便只是在殿下身边为奴为婢,小女也是心甘情愿……” 周遭的一众仙神之前已是被那紫麒麟熙黠之事分散了注意,而今又被帝尊钦天启引导到她的小妖身份上来,加之玄梦昔的话半真半假说出来也极是恳切和感人,故而竟是有不少的仙神开始对玄梦昔心生怜悯,有些同情起她来。 一直在旁边冷眼相看一言不发的灵啸女君雪飘飘见此情状,忽然冷笑着说道:“看这情形,玄梦昔竟这般惹人怜惜,帝尊可是打算遂了她的愿,渡她万年修为助她修仙成神呢?” 钦天启侧目忘了雪飘飘一眼:“那灵啸女君认为应该如何处置?今日乃是三脉神族合议,你灵啸一脉大可提出你们自己的意见。只是女君一直冷漠不语,一开口就这般出言讥讽,是不是有些欠缺教养了?你已故的父君没有教过你尊卑之分么?” 雪飘飘却并未计较钦天启所言,她方才的确也是在讥讽他。按照尊卑,钦天启为帝尊,按照位分,钦天启是她长辈,方才她确实是无礼了些。 “呵呵,如今神界有帝尊做主,又何时轮到我们这些小辈说话。这玄梦昔这般让人见怜,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只是今日飞灵上神不主持合议,但基本的规矩还是该有的吧。”雪飘飘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缓缓走到玄梦昔的跟前说道继续说道,“你不想要褪尽魔息成神么?神族天训所言,外族若要入我神籍,需散去灵息,重修仙骨,经天祭雷劫方可成神。” 雪飘飘冷笑:“玄梦昔如今是小妖之体不错,不过我倒是想看看她这一身的魔息如何散去?若能散了她身上的魔息,无论她曾经是何身份,我灵啸一脉也都无话可说了。” 雪飘飘话刚落音,只闻一旁的羲阳神色凝重地说道:“洪荒宝物损魔鞭,专损魔性不伤妖魂。” 众神皆转头看向羲阳,只见羲阳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来望着玄梦昔:“不过褪尽魔魂,需历经九九八十一鞭!” 羲阳的眼中满是不忍,却最终咬牙说道:“梦昔,你可愿意一试?” 羲阳此言一出,钦天启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慌乱,而一脸不忿的胥凤忽然唇角微扬,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三脉决断 神鞭现世 听到羲阳提及损魔鞭,一旁的雪飘飘面上也陡然不淡定了。倒不是因为担心损魔鞭真的会助玄梦昔达成所愿,而是因为她深刻地体会过损魔鞭打在身上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万年,如今她背上三道鞭痕却依旧清晰可辨。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让她此时依旧记忆犹新。 羲阳虽是身为赤炎帝君,承袭了洪荒宝物损魔鞭,但是他自继位以来还没有真正动用过损魔鞭。关于损魔鞭的一些作用,羲阳也是通过前任赤炎帝君羲曜旷口口相传。他道出损魔鞭驱除魔性之法,确实是有此一说。但是损魔鞭却并非只驱魔息而不伤载体本身。 损魔鞭身为神界的五大洪荒宝物之一,蕴藏着巨大的洪荒灵力。一件身藏如此强大力量的攻击型武器,怎会对人没有伤害性?当年光是三鞭便让雪飘飘卧床整整三年,如今九九八十一鞭那岂是常人能够经受的? 羲阳自是明白这一点,但是他显然低估了损魔鞭的威力。而且他始终不相信玄梦昔乃是真正的魔族,认为她仅仅是一个被人操控的小妖,损魔鞭对魔族是鞭鞭入魂,但对魔族之外的人只是伤筋动骨却伤不了真正的元神。 当务之急是要帮玄梦昔驱了体内的魔息,若是能以皮肉之伤换来她今后一世无虑,羲阳认为是值得的。让她受这样的苦羲阳心中自是不忍,但他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而且目前看来,似乎也别无他法能将玄梦昔从这局面之中解救出来。 玄梦昔听闻过雪飘飘当年之事,而且提及损魔鞭,她心中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玄梦昔自知羲阳是有心在帮助她,若真能如他所言可以散去这一身魔息,八十一鞭又算得了什么?即便八百一十鞭她也甘愿啊! 刚欲开口答话,不料帝尊钦天启的声音又在她的脑中响起:“不要答应!绝不能答应!” 转头有些惊讶地望向不远处的钦天启,他正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地盯着她,满脸都是忧心忡忡的神情。 玄梦昔不解为何钦天启要阻止她,他显然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也清楚她不是一个单纯的小妖。她若不散去这一身魔息,如何在神界立足?如果能逃躲过众神这么多双盯着她的眼睛? 然玄梦昔却并不知道,她若是个单纯的小妖还好,可她偏偏却是个嫡魔血系,损魔鞭乃是魔族天生的克星! 如今损魔鞭虽为赤炎所有,但实际上却曾经是天龙之物。后因赤炎与魔界毗邻,为震慑魔族保赤炎边界安宁,当时天龙方才将损魔鞭与赤炎交换,换回了如今胥凤手中的凤凰琴。 也就是说天龙帝尊钦天启实际上洪荒宝物损魔鞭的原主。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损魔鞭的威力。此时钦天启传音阻止玄梦昔答应羲阳的提议,想来这损魔鞭挞定是对玄梦昔来说凶猛异常,可谓是九死一生。 然这次玄梦昔却并未如同之前那般遵从钦天启的意思,而是十分笃定地回答羲阳道:“多谢赤炎帝君给小女所指的明路,若是损魔鞭能驱除小女元魂内的魔息而且不伤及腹中孩儿的话,小女甘愿受这九九八十一鞭!” 羲阳听玄梦昔如此一说,转头朝钦天启与雪飘飘说道:“不知帝尊和灵啸女君以为本君的提议如何?” 钦天启想都没想,面色阴沉地脱出而出:“本尊不同意!” “玄梦昔无论是神是魔,身为外族混乱我嫡神血脉,本就是有罪。损魔鞭刑合法合规,对她处置并无不妥!而且若是能通过损魔鞭散去一身魔息,她有幸修得仙体,也算是遂了她修仙成神的心愿。赤炎帝君的提议极是公道和人性,敢问帝尊为何不可?”一旁的胥凤见钦天启居然不答应,实在无法再忍,开口质问道。 “没有因由。既是三脉神族会审,我天龙一脉便有一份决断的资格,总之无论如何本尊不会同意动用洪荒宝物损魔鞭!”钦天启决然地说道。接着他又扫了一眼雪飘飘,郑重地说道:“损魔鞭威力如何,想来灵啸女君最清楚不过。八十一鞭损魔鞭挞意味着什么,赤炎帝君不曾经历也无法全然知晓,但灵啸女君你应该是明白的。俗语道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们还是想明白了再做决断!” 雪飘飘的面上不再如之前那般冷静从容,低头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久久不语。这个决定对她而言显然是很艰难。 钦天启说得对,冤有头债有主。当年火焚她凌霄宫的人乃是玄梦昔的父亲玄魇,雪飘飘恨的也是玄梦昔的父亲,其实从这个层面上来看玄梦昔也是略显无辜。 灵啸一脉从来都不是墨守陈规之辈,雪飘飘其实并不在意什么神族规矩被坏以及嫡神血脉混乱这等闲事。她心中虽是对玄梦昔有怨恨,但是这些恨其实都是源于玄魇,而并非玄梦昔本身。 雪飘飘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想要看着玄梦昔经受此等残忍的刑罚?是否真心想要将她推入那万劫不复之境地?其实她自己并没有那么想要玄梦昔死,至少目前没有这样决然的心思。不然也不会缺席前段时日胥凤帝后召会的三脉会审了。 如今三脉神族,赤炎帝君羲阳乃是提出动用损魔鞭之人,故而其态度自然是不用多说。而天龙一脉,帝尊钦天启已明确表示不同意动用洪荒宝物损魔鞭。天龙、赤炎二脉神族帝君皆是表明了态度,如今的局面是一个赞成一个反对,故而这事情最终决断的关键实际上是落到了灵啸一脉雪飘飘的身上。 犹豫了许久,雪飘飘终于抬起头望着众神缓缓地开口道:“我自幼受过损魔鞭三鞭,至今心中仍由阴影。故而我是不愿再见到损魔鞭在我神界之地扬鞭血染……” 在场之人皆是屏息以待雪飘飘的决定,听她这话似乎是不同意对玄梦昔动用损魔鞭了?众人心中暗自揣度着。 只见雪飘飘走到玄梦昔的跟前,蹲下身去抓起了她的手,淡漠地说道:“只是这样一双看似柔弱的手,既是和魔界有了牵连,又怎能保证上头没有沾染上我神族的血呢?” 雪飘飘轻轻一松,将玄梦昔的手放开,接着又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无论做魔还是为神都要对得起良心,无愧于天地。今日飞灵上神置身事外,不代表神族便没有了法度和规矩。纵然对损魔鞭有着不好的记忆,但却不能因我个人的这点私由,而乱了神族的百万年来的规矩。”雪飘飘说着站起来悠然地转身对羲阳说道:“我灵啸一脉同意赤炎帝君的提议。” 雪飘飘此言一出,一直在旁紧张不已的胥凤帝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总算是落了地。脸上露出难掩的得意之色,似有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帝尊钦天启,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眼中皆是难言的怒火,却又透着无比的担忧。 羲阳与羲玥两兄妹面上的神色都极是复杂,此决议虽是羲阳提出,但是这兄妹二人却都并不非常了解损魔鞭真正带来的会是什么。究竟是喜是忧是福是祸,他们心中其实都没有全然的把握。不同的是羲阳是希望能给玄梦昔带来生机,而羲玥如今却是希望玄梦昔落入死局。 飞灵上神虽是仍旧在现场旁观,却仿若局外人一般,面上表情淡淡,不惊不乱不喜不悲。他已是有言在先,此事他不加干涉,也不再插手。所以无论今日三脉神族如何决断,他都只会置身事外不发一言。 这紫微宫前殿广场之上,有一个人比飞灵上神更为平静。在雪飘飘道出了她的最终决断之后,玄梦昔的表现出人意料的平静。满脸轻松与淡然,好像即将要接受那损魔鞭刑的人不是她自己一般。 三脉神族决断已出,可帝尊钦天启却面色铁青地一言不发。胥凤见钦天启一直沉默,于是代为开口吩咐道:“三脉合议,决定对玄梦昔执行八十一鞭损魔鞭刑!风火雷电擎天四柱,速速归位以助行刑!” 胥凤帝后话音放落,只见前殿广场的白龙玉玉石地面忽然交错移动,原本镇压在广场四角的四根金色龙柱忽然从东南西北四角移动到了广场的中央,呈合围之势将玄梦昔圈了起来。 被龙柱围起来的那一方地面忽然一层层凸起,形成一个四面都是阶梯的塔状小平台。龙柱的顶部紧接着射出交错蜿蜒的金色光线,如同爬行的金蛇一样向正中央的玄梦昔蔓延而去,飞快地缠住了她的双手双脚,将她四平八稳地锁在了那平台之上。 胥凤转头对羲阳说道:“请洪荒宝物损魔鞭!” 羲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抬眼望向玄梦昔,不料她竟是冲着他微微一笑。他的心中一痛,忽然不晓得自己今日是对是错,更不晓得往后会不会对自己今日此举后悔。 然不知不觉地,那损魔鞭已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看着那损魔鞭,雪飘飘面色有些泛白,似乎背上的疤痕竟在隐隐作痛。而一直望着羲阳轻松淡笑的玄梦昔,忽然面上的笑容僵住,眼中出现惊恐的神色。 银光灼灼的九节长鞭仿若一根巨大的椎骨,上面缠绕着的青色龙纹带着逼人的灵气,如同闪电一般在长鞭之上来回游走。 这便是传说中的洪荒宝物损魔鞭?! 第二百六十二章 九死一生 损魔之劫 钦天启知道雪飘飘心思不定,可羲阳却是暗中一直追查玄梦昔的下落,并且还亲自去神牢探望过她。故而钦天启觉得三脉会审羲阳应是会偏帮玄梦昔的。天龙加上赤炎二脉都不会对玄梦昔构成威胁,所以钦天启对于今日的三脉会审从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今日羲阳竟是阴差阳错地好心办了错事! 钦天启心中是不希望玄梦昔出事的,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只想要护她,从未想过要让她受到伤害。只是事已至此,如今损魔鞭现世,他也不知如何能扭转乾坤了。毕竟他身为神族至尊,势必是要给天下众神一个交代的。 羲阳握着损魔鞭的手有些微微发抖,虽说他乃是损魔鞭之主,但这可是他继位后头一回动用损魔鞭,没想到这头一个鞭打之人竟会是他心中牵挂了多年的人。此时这神鞭拿在手,羲阳觉得重似千斤。 从前三脉神族合议决断之后,这行刑之事都是由飞灵上神操持。今日飞灵上神置身事外,羲阳手中的损魔鞭竟然不知该交托给谁了。 众神都只是望着羲阳,可羲阳明白让他亲自对玄梦昔动手,他是绝无可能做到的。故而他也只是佯装不知众神之意,将那损魔鞭托到了方才发话的胥凤帝后面前。羲阳心想胥凤帝后虽是位高,但毕竟是女子,手上的劲道不会如同男子那般的大。 胥凤望着羲阳交到她手中的损魔鞭,竟是有些迟疑。她虽是恨不得置玄梦昔于死地,但是却似乎也并不愿意亲自动手。大约她的心中始终还是担心她与钦伏宸母子之间会有芥蒂吧。 胥凤正迟疑着,一旁一直岿然不动的帝尊钦天启忽然上从她的手里接过了洪荒宝物损魔鞭,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之中慢慢地登上了塔状高台。 由于之前钦天启否决了对玄梦昔施行损魔鞭刑,故而在场之人虽不知情由,但都还是看得出来他是有心要对玄梦昔相护的。没有想到此时他竟然站了出来。 堂堂的帝尊亲自行刑,这在神界之中还不曾有过。其实也并非不曾有,只是那件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神祗知晓罢了。十万年前,其实也有过这么一次,不过当时的钦天启还并非神族至尊,只是天龙帝君而已。由帝尊亲自行刑,众神不禁有些怀疑他将此事揽下是不是为了对玄梦昔徇私,想要暗中对她手下留情。 然当看到钦天启真正出手之后,众人当即疑虑尽消。钦天启身为神族帝尊,又岂是真正的那般不知轻重?又怎会当众徇私不顾全大局? 钦天启拖着那银色的九节损魔鞭霸气外露地步上塔状高台,盯着玄梦昔最后问道:“你,可还有什么心愿?” 威严的声音响在玄梦昔的耳边,犹如一记惊雷,在玄梦昔的脑子里面哄地一声炸开,满是熟悉的画面顿时从记忆深处涌现出来。 这…… 这不是自己曾经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情景么? 高高在上的持鞭人,威严而冷冽的声音,明黄的袍角,还有那如银蛇一般的九节长鞭…… 玄梦昔竟开始慌乱起来,为什么这场景竟是会和自己多年的噩梦如此地契合?莫非一切冥冥之中早有注定,今日自己要遭此劫难。而多年的梦境,竟是一直在预示和提醒着自己么? 望着钦天启的眼睛,她竟是开始觉得有些熟悉,是的,梦里的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钦天启!他既是因母亲的缘故有心要对自己相互,那为何梦中却有早就预示他要对自己下此杀手? 想不明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望着那萧肃的损魔鞭,玄梦昔觉得从心底蔓生出无边的恐惧。这是自小萦绕在她心头散不去的噩梦,而今钦天启竟是她梦里头的恶魔。那么母亲呢?母亲是不是仍旧在这世间?是不是会如同梦境中的那般前来相救? 似乎世界忽然变得很小,小到周围的一切都已经看不见,仿佛只剩下高台之上的钦天启和她二人。玄梦昔定了定神,恳求地说道:“但求帝尊不要伤及我腹中孩儿,除此之外不求其他。” 钦天启眼中目光忽乱,嘴唇轻轻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你终究是有所求了…… 然那声音很轻,以至于在场之人都不曾察觉。就连近在跟前的玄梦昔,也只听清了他的前半句,至于他后面说了些什么,玄梦昔也并不知晓。 只见钦天启说完,那银色的九节长鞭高高的扬起,淡蓝色的灵光缠绕着鞭体,犹如银蛇在空中狂舞,接着又似闪电一般劈下,直落在玄梦昔的后背之上。 一条清晰的鞭痕落在玄梦昔后背上,扫过之处皮肉绽开,鲜血四溅。她白色的长裙顿时被殷红的鲜血染透。背上的剧痛让玄梦昔的元魂都在受到着牵扯,似乎跟随着身体止不住的抖动而颤抖着。她的身体周围开始逸散出稀薄的黑雾,慢慢地向四处扩散。这是魔息在外泄。羲阳说得不错,损魔鞭的确是有驱除魔性之功效。 周围开始静了下来,似乎天际的云层开始慢慢地朝此处聚集,天色也有些暗沉下来。玄梦昔紧咬着牙根一声不吭,钦天启也是毫不留情,一鞭接住一鞭。 银色的损魔鞭如同云层之间穿行的魅影,忽闪忽闪地飞速起落着,不一会玄梦昔的背上便是变得横七竖八地惨不忍睹。白色的白龙玉玉石之上,已经被她满身的鲜血浸染透彻,连那风云雷电四根通天锁神的金色柱子之上也溅满了鲜血。 玄梦昔趴在那血泊之中,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已经经受了多少鞭,只晓得背上已经痛到全然麻木,而体内的元魂似乎被损魔鞭横错织成的银色密网给套住,然后疯狂地挤压着,似乎想要将她的元魂彻底撕裂后再筛除一番似的。 身体周围的黑色雾气越发浓重,不断地往上蒸腾着汇到天空的白云里头,将头顶聚集的云朵渐渐染得乌黑,四周的天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在场众神看着白衣被彻底染成红裳的玄梦昔,在血泊之中已经模糊成了一团血肉,令人不忍直视。 一直冷漠的灵啸女君雪飘飘已然是看不下去,直接一声不吭地扭头离开了。那损魔鞭之痛她再清楚不过,当初钦伏宸给她玩闹的三鞭,让她至今无法释怀。若非钦伏宸当年在上古大战之后相救于她,让他们之间的恩怨抵消,不然她是断然要向钦伏宸讨回这三鞭的!而今九九八十一鞭,即便驱了魔息,那人还能活么? 而赤炎帝君羲阳此时已经不淡定了,应该说是心中极度地后悔。他面色惨白而焦虑,几次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旁边的羲玥给死死地拽住。羲玥压低声音劝阻道:“哥哥万不可冲动!此乃三脉神族合议之决定,已不是你意气能左右的了。哥哥不要忘了,你乃是身系赤炎之兴衰荣辱的帝君!” 羲玥死死地拽住羲阳,而羲阳犹如一尊已无生气的雕像,悲戚地立在那高台之下,仰望着那银色的损魔鞭起起落落,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带着血色的闪电。 空气中尽是血腥的味道,阴沉的天空中似乎开始淅淅沥沥地落起了小雨。胥凤帝后轻轻抚了抚落在额发上的雨滴,却发现竟是血红之色。 血雨?! 并不是天在下雨,而是损魔鞭抛起的鲜血扬洒入天空之中,再复而落了下来。天空此时漫天飘落的竟然全都是玄梦昔的鲜血。那些血滴落在洁白的玉石地面之上,好似一朵朵冬日里头被寒风卷落在雪地里的红梅花瓣,孤傲而清冷,瞧着让人的心中莫名地悲伤。 胥凤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之前预料的那么痛快。她想玄梦昔死,她的确是痛恨那一张脸。十万年前痛恨,十万年后的如今也依旧痛恨。但是为何终于到了这一步,她心头的恨却并没有卸下?她的心底却一点也不轻松? 她甚至在想,若是玄梦昔真的就这般死在了钦天启的手中,她从今往后该如何是好?她心底的刺真的能够拔出来么?还是会越扎越深,让她与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越走越远?或许玄梦昔的生死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依旧会如同这过去的十万年那样心无所依,表面风光而心中落寞。 钦天启在那高台之上动作十分的迅猛和麻利,甚至有些癫狂。好像那飞溅的鲜血让他的情绪亢奋,手中的损魔鞭竟是一刻也不曾停歇。 “够了,够了!” 出人意料地,胥凤竟是第一个出来阻止的人。她倒不是因为对玄梦昔的怜惜和不忍,而是因为她看出了钦天启的异样。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又怎会不清楚他。钦天启虽然表面上并无不妥,但是他的气息已经是有些紊乱! “天启,够了!你再打下去她魔息未散元魂便要先散了!” “呵,三脉决议,绝不更改。此乃神族的规矩,也是自古的天训!九九八十一鞭,一鞭都不能少!” 钦天启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并未因胥凤的阻扰而收手,继续扬着手中的损魔鞭朝玄梦昔背上扫去…… 玄梦昔浑身血染,面上也没有一丝的血色。她将身体内的所有残余的力量都聚集在自己的小腹之上护住自己的孩儿,而她自己全身已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 意识早就已经开始模糊,她努力起抬起眼皮地望向天边,恍惚间似乎见那梦中无边的紫云正翻滚而来,云中出现的却不是母亲的身影,而是一身蓝衣的钦伏宸…… 伏宸…… 她心底默了一声他的名字,眼前一黑,便已彻底失去了知觉。 第二百六十三章 忽生异象 天意难违 玄梦昔缓缓睁开眼睛,周围阴沉而黑暗。 她并不晓得自己如今是活着还是死了,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身体还有感觉。周围是非一般的寒冷,似乎她整个人都在被千年寒冰包围着。 伸手试着探了探,发觉自己竟是身处在一个漆黑而狭窄的空间里头,抬手就能触到四处冰冷的壁垒。似乎这是个约莫一人长一臂高的方形匣子,刚好将她封闭在里头。这样的形状能让她想到的之有一物,那便是棺材! 棺材?凡人才用棺材。天界之人死了便是无形之状,要这棺材何用。难不成她一个嫡魔还能如凡人一般入土为安再入六道轮回么?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自己这是真的死了么?却为何没有羽化飞灰,而是被困在这样一个棺材里头?他们这是要让自己的元魂带着怨念不散,求生无门求死无路吗? 玄梦昔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的小腹,原本微微隆起的腹部已经变得平坦,她的心中一痛,自己终究还是连累了腹中无辜的孩儿。他会有怨念么?会不会恨自己这个无力保护他的娘亲? 眼中滑落一滴冰凉的泪水,心中默默祈祷孩子能得到安生入到轮回,下一世不要再受这样的苦。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有泪,一个无生无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泪?难道自己还活着? 这个结果更是让她无法接受,她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帝尊钦天启能放过她的孩儿,而今孩子不在了,她自己却活着,这结局也未免太过讥讽。为何不让她死,为何要夺一个无辜孩儿的性命?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的目的是要她痛!要看着她经受这些无法承受的痛苦。显然要她死很简单,但让她痛上加痛,那些人才能更为痛快。 她的记忆最后停留在天龙紫微宫前殿广场那凸起的塔状高台之上,那个时候她已经被损魔鞭打得不成人形,全身皮开肉绽只差鲜血流尽了。她的元魂被那损魔鞭渗入的力量挤压蹂躏得不成形状,魔灵之力不断地从封印之中倾泻而出。 蒸腾的魔息散出,黑雾将天上的白云墨染,天色阴沉而令人窒息。 在场的众神目睹此状,先是不忍,接着是一个个面色巨变。所有的人都看不懂,为何一个小妖的体内,会蕴藏着如此浓重的魔息与魔灵之力。 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玄梦昔若真是一个小小的血妖,又岂能承受洪荒宝物损魔鞭的如此肆掠?一般的小妖恐怕是三鞭便已断魂,而帝尊钦天启当时已是整整打了她八十鞭! 当钦天启的最后一鞭扬起之时,只见周围风云忽动,天地为之色变。那被魔息染黑的乌云忽然聚拢并幻化成为一条巨大的带翅黑龙,展翅往西方天际而去。 紧接着天空变得赤红,天边残留的云朵都被染透,与玄梦昔身下的缓缓流动着的大片鲜血遥相呼应。 狂风卷着残云不断地翻滚,那些红云聚集到一处,慢慢地开始呈现出绚丽的紫金之色。那瑰丽的云朵在玄梦昔的上方聚成一朵莲花的形状,慢慢地有灿漫的紫光将血泊之中的玄梦昔笼罩起来。 紫云中空无一物,也没有半个人影。 玄梦昔的意识已是模糊,她的心中希望能再见钦伏宸,结合这突变的风云和自己心中的祈愿,终是在最后一刻如了她所愿。但她迷蒙中见看到的人影,不过是她自己眼中生出的幻象罢了。 但众神见此情状,却忽然皆俯首跪拜。 此乃天灵降世之异象,百万年难得一见。即便往年天曲神山天祭大典之时天门瞬开,大降甘霖泽被众生,但近百万年来却从未有过此等奇异的天象出现过。 天意授,紫金临。 据说天地有此异象显现还是在当初洪荒战乱之时,此后二分天界,神界亦三分成鼎足之势。即便上古大战之时,以及后来三脉神族推举钦天启晋位神族帝尊之际,天空都不曾出现此般异象。 而今这是天地格局将要大改之势,是福是祸皆是难料。 只是这紫金之光笼罩在高台之上,而今这高台之上乃是有二人。一人是持损魔鞭的钦天启,一人便是血肉模糊的玄梦昔。谁也不会将这异象与奄奄一息的玄梦昔关联起来,众神皆是以为这是帝尊钦天启要一统天界之祥瑞之兆。 九九八十一鞭的最后一鞭落在玄梦昔身上之时,紫云之间忽然出现了罕见的红色闪电,直接劈向了白龙玉高台之上。钦天启岿然不动,玄梦昔更是已经晕厥过去躲无可躲。 台下众神根本看不清楚那闪电最终劈到了谁的身上,只知道耀眼的红光如同藤蔓一般在白龙玉玉台之上沿着四溢的鲜血爬开,最终攀上了四根金色的盘龙锁神天柱,又回到了那炫彩夺目的紫云中间。 而立在高台之上的帝尊钦天启,手中的损魔鞭已经断成了九节,如同散落一地的森森残骨,让人无不触目惊心! 洪荒宝物损魔鞭竟然毁了?! 一直在旁置身事外默不作声的飞灵上神见此情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天意啊天意!天意如此,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钦天启长袖一挥,负手而立,冷声道:“这不是你们十万年前便一直想要的结局么?既然十万年前你们都毫无所俱,而今又何惧违逆天意!”说着面无表情地将瘫倒在血泊之中的玄梦昔捞了起来,径直往紫薇宫内的禁宫方向而去。 正如胥凤所言,禁宫原名紫云宫。 而今天上的紫金之云竟然随着钦天启的行动而一并移动到了紫云宫的上空聚集起来,那紫云上投下的光芒也一直笼罩在钦天启的身上。 他怀抱之中的玄梦昔鲜血随着身上破裂凌乱的长裙不断地滴落,一路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印。而抱着她的帝尊钦天启,竟是如同行走在一条腥红的血路之上。 在禁宫殿前的那处紫玉地面之上,那一些并不均匀的紫玉被红色的鲜血再次染透,渐渐透出如天边云彩一般夺目的紫金。在场之人并未察觉,那紫云之上的光芒所照耀之人其实并非钦天启,而是他怀中奄奄一息的玄梦昔。 然钦天启见到这一切却一点也不意外,似乎一切他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没有丝毫的停顿,钦天启大步迈入寝殿之内,熟练地触动隐蔽的机关,身后的雕花幕墙忽然往内侧转动,凭空出现了一间密室。 整间密室都是用白龙玉雕砌而成,四面雪白泛着柔和的淡光,无需夜明珠照亮便显得极是亮堂。与这密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间的一座石棺。这具石棺通体黝黑,与整间密室格格不入,似乎并非神界之物。 钦天启将玄梦昔迅速地放入石棺之中,满目悲色地望着石棺之中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人儿,这双方才握着损魔鞭对她毫不留情的手,此时轻轻拂过她面上禁然在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身为神族帝尊,从不负天地不负苍生,却终究负了一人。 钦天启眼中含泪地悲叹:“当年意气风发地手起鞭落紫云血染,哪晓得咫尺间便是天涯。她元魂散尽惟留一话,你若安好便再了无牵挂。而今却再次让你的血染透白纱,又是我亲手伤了你并负了她!你可知天曲神山初见,你便恍如当年镜中的绝美芳华。恨天意难料,我竟是再次让你香消玉损在损魔鞭下!” 堂堂的神界至尊就在这与世隔绝的密室之中泪如雨下,世人只道钦天启果敢决断无情无爱,却不知他那的九九八十一鞭竟都是深深地打在他自己的心上。 为了达到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为天界神祗天龙帝君的他,对众神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为了掩盖自己的这个谎言,他终是让这一切都一发不可收拾。飞灵说得对,天意难测,天意更是难违!一切冥冥之中都是有定数的。 他愧为神界帝尊,为了他的一己私欲,天界消散了多少元魂?赤炎血染、灵啸被焚、天龙遭魔兵围困,虽都是玄魇所为,但却都是事出有因!究其因由,哪一件事情与他脱得了干系?所以上古大战让他失去八子一后六女,一切都是他的报应!是的,这是上苍给他的报应! 杜撰天意,假授天训,误传神规,颠倒黑白! 所有的神界众生,都活在他的谎言之下! 然即便是有了这个弥天大谎,他终究还是失去了她!即便付出了这么多,他依旧没有护住自己心中想护之人。这神界至尊要来何用?这紫微宫要来有何用?那些洪荒宝物要来何用! 钦天启气息极度紊乱,有些癫狂地抽出身上的指天剑,在密室之中狂乱地舞了起来。洁白的白龙玉石碎末如同飞雪簌簌地坠落,好似钦天启如今已经彻底沉沦的心。 一阵剑舞完毕,密室的白龙玉墙面之上,竟然出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雕画,雕画之上是一女子侧卧在浮云之上,手中托着一朵娇艳的芙蕖,下面是一男子抬头望着云端上的女子,面上带着幸福的笑意。 钦天启将指天剑立在地上支撑着摇晃的身体,一手捂住起伏的胸口,终于无法再压制住心中那翻涌的悸动,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最后落在壁画上女子手中的芙蕖之上,将那芙蕖花儿染红。那一抹火红的颜色刺痛了他的眼睛,血染的花儿竟好似那日他从方才天池之中摘下时一般模样…… “咔”的一声脆响,钦天启轰然倒地,支撑着他的洪荒宝物指天剑竟是断作了两截! 一日之间,两件洪荒宝物相继被毁,这果然是天意! 第二百六十四章 云中谁来 血满天龙 天龙紫微宫前殿广场,众神早已散去,但那四根盘龙锁神金柱依旧没有归位,中央高凸的塔状高台之上,大片殷红的血泊将白龙玉石已经染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血泊之旁蹲着一人,神情萧索目光呆滞,颤抖地伸手触向那半干的血迹,接着望指尖粘稠的鲜红开始迎风狂笑。 “是我,都是我,是我害了她……” “哥哥,你已是在此跪了一夜,天已亮了,等下被人瞧见就不好了。跟我回去吧。”羲玥缓步攀上高台,手扶上羲阳的双肩,瞥了一眼地上刺目的血红,咬咬牙继续说道:“是她咎由自取,哥哥何必如此郁结在心?” 羲阳无暇去留意羲玥面上的神情,也没有细听她后面的话,此刻他的心已被愧疚占满。若不是他提议动用损魔鞭,玄梦昔也不至于遭此劫难。损魔鞭如今竟然遭遇天谴被毁,不正是应证了他的提议乃是连上天都不认可么? 损魔鞭毁,羲阳与洪荒宝物之间的血祭已除,他体内再也无法引动洪荒灵力。一时之间他所失去的不仅仅是庇护神族的洪荒宝物,而是赤炎一脉神族振兴的倚靠,还有他心中一直深藏并支撑着他走过那些困顿的那个人。亏他自己当初还在神牢之中信心满满地言道他赤炎一脉能够给予玄梦昔庇护,如今看来不过是他自己幼稚罢了。 羲阳如今身处的这个位置,低头便能看见满地的鲜血,抬头就能望见那禁宫的檐角。他期望能从禁宫之内传出关于玄梦昔平安的消息,但是等了一夜,只见那萦绕在禁宫上方的紫云越发稀薄,最后在烈烈的夜风之中散去。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眼中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都无力而绝望地跪在了那带着玄梦昔气息的血泊旁边。 风里头都是血腥的味道,羲玥陪着羲阳在高台上待了许久,忽然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浑浑噩噩的羲阳强行从高台之上拖了下来并迅速隐去身形躲在一旁。 羲阳此时沉浸在悔恨和悲痛之中,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感觉。故而羲玥的此举让他极为诧异,但在不久不之后他明白了羲玥的用意。 只见天边一个蓝色的身影随风匆匆而至,身上还残留着御云后来不及拂落的白雾。羲玥早就从风中嗅出了来人的气息,当那血腥的烈风之中开始夹杂着淡淡的木檀香气,她便知道是他来了。 钦伏宸,你终是来晚了。羲玥心中冷笑道,而且不止晚了一步。她心中竟是有些暗自的庆幸和窃喜。 然不久之后当羲玥看着钦伏宸呆立在高台之上落寞的身影后,她的心中又忽然生出了些莫名的酸楚。虽然羲玥心中痛恨玄梦昔,恨她的虚伪和背叛,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恨眼前这个让自己一次次失望的男子。 钦伏宸在那高台之上落下后环视了一周,整个人忽然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似乎有些支撑不住自己摇晃的身体。对眼前的一切钦伏宸难以置信,他疯了似的一拳猛地打在了盘龙锁神金柱之上,接着飞身往紫微宫深处而去。 风越刮越大,风中的木檀香气却越来越淡,最终消失不见。但风中送来的血腥之气却是越来越浓,不止是紫微宫前殿广场之上玄梦昔落下的鲜血,似乎这血腥的味道是从紫微宫外飘来。 天空之中乌云蔽日,天色变得分外阴沉。飓风将草木沙石都纷纷卷起,紫微宫闭紧的宫门也被吹的轰轰作响。 禁宫的宫门之外,胥凤帝后默默地迎风而立,面对忽然出现的钦伏宸,她都不曾侧目看过一下。似乎来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禁宫之内,钦天启已将玄梦昔抱进去了一夜。整个禁宫之内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天上的紫云完全散开,如今狂风大作黑云压顶,这是不好的征兆。而且就在半夜时分,云中又劈下一道红色的闪电,直往那禁宫之中。红色闪电,并非偶然,而是天谴! 胥凤闭上眼睛,不愿多看一眼面前的钦伏宸。这个儿子让她太过的失望和伤心,她已与他并无多话。 钦伏宸双目赤红地看着他的母后胥凤,朝着她狂吼道:“你曾允我,我在龙池,她便安好!而今呢?为何会是这般结果!你可还是我的母后,你可还当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做?!” 胥凤也不看钦伏宸,十分平静地开口道:“此乃三脉神族合议之决定,并非我一己之力能够左右的。而且是玄梦昔自己愿意接受损魔鞭刑,她想要藉此驱除体内的魔息……” “损魔鞭损神一份损魔十分,你们哪里是要驱除她的魔息,你们分明就是要她的性命!你们可知道,你们要的不光是她的性命,也是我孩儿的性命,更是我的性命!!” 钦伏宸眼中黯淡得没有一丝的光亮,他甚至都不再向他母后胥凤追问如今玄梦昔身在何处了,此时的他只是异常冷静和淡漠。 胥凤即便闭着眼睛却也感觉到了,她这个逆子如今竟是有了轻生的念头! 但是胥凤却眼皮也不抬一下,似乎没有丝毫的担心。因为她知道钦伏宸有护元珠护体,他又岂是那般容易想死就能死的。 “呵,我教养了你这么多年,一直觉得你虽顽劣,但是好歹是有些男儿气概和担当的。如今却为了一个女人和一个成型的孩子,竟然在生养了自己的母亲面前罔顾自己的性命,罔顾自己的神族储君的重任!看来,我真是白养你了!” 胥凤淡定地说着,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如炬地望向钦伏宸,却惊讶地发现他竟然真的在强行将自己的元魂逼出体外!而且他的元魂已然有一半已经出了他的身体! 他有护元珠护体,怎能将自己的元魂逼出体外?!这不可能!胥凤有些不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慢慢地胥凤发现自己错了,钦伏宸的元魂真的就那样一点一点地从他的体内散出,如不加阻止,怕是真的会这样完全脱离他的身体了!今日阴云蔽日,加之狂风大作,极不利于游荡在体外的元魂覆存啊! 即便目睹了这一幕,胥凤这只是略微地惊讶了一下,却依旧只是冷冷地盯着钦伏宸自残,却毫无出手相救的意思。她平静得有些骇人,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为什么我一定要让玄梦昔死,为什么我会那么地厌恶和憎恨她?为什么我宁愿你我母子反目也不肯成全你们二人么?” 钦伏宸也不曾停止自己动作,如今玄梦昔和孩子出了事,他显然有些万念俱灰。不明所以地笑道:“我知道,因为你早知道小昔的身份,知道她不是一个小妖而是魔族,并且是一个嫡魔!呵,不两立,神族的天训在你们心中比人的性命更重要……” 不待钦伏宸说完,胥凤忽然上前一步,快速出手覆在钦伏宸的头顶,压制住他已逼出一半的元魂,并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狠狠地吼:“并不是!” 钦伏宸从未见过自己的母后胥凤这样的神态,这般的表情让他有些陡然被镇住。胥凤威严而愤恨的气势一时将他完全压倒,她冰冷的声音慢慢地在风中扬了起来。 此时禁宫门外只有他们母子二人,钦伏宸的面色如土,胸口仿佛被撕裂一般剧烈地疼痛着,震荡的元魂也被胥凤一点点地逼回体内。然让钦伏宸痛苦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他母后胥凤说出的这一番话。似乎每一个字都让钦伏宸难以置信,以至于他惊恐万分双目圆睁地忘记了自己方才想要轻生的举动。 “不可能!你说的都是假的!这根本不可能!”钦伏宸猛地挣脱胥凤压制着他的掌力,后退一步身体重重撞在了禁宫的宫门之上。 胥凤悲戚地冷笑着上前逼近一步说道:“不可能?假的?你可知道你身后的宫殿为何封闭?这宫殿中的主人又唤作何名?” “我让灵希帮我查过,这禁宫根本不是什么帝妃的宫殿,而是父尊亡妹钦天娇的公主殿!”钦伏宸根本不相信她母后胥凤方才所言。 这禁宫他偷偷进去过无数次,因好奇心浓重,故而他特地让小妹钦灵希去探查过。钦灵希不敢对父尊钦天启和母后胥凤下手,于是选择了一直跟在她母后身边的花影。花影怕是除了当事人之外知晓这神界秘密最多的人。 虽然花影很快惊醒,但是钦灵希还是获得了一些关于禁宫的讯息,通过拼凑和推断,他们知晓了这禁宫之主原来是他们父尊钦天启的亡妹,也就是他们姑姑钦天娇的居所。自从姑姑意外过世之后,他父尊钦天启怕睹物思人,便将此处宫殿封闭了起来,不再允许其他人踏入半步,更禁令神界再提及钦天娇。 这和他母后胥凤所说的一切完全对不上,应该说是完全相左!怎么可能,绝无可能!小昔怎么可能是…… 胥凤早就料到钦伏宸会有这样的反应,继续冷笑地指着那禁宫门楣之上空空的地方说道:“你可知此处悬挂的是哪三个字么?紫云殿!此处禁宫原名为:紫云殿!” 钦伏宸觉得自己的心头在一点一点地滴着血,玄梦昔曾经同他提到过,她的母亲名唤紫云! 越来越大,风中所带来的血腥之气越来越浓,血正不断地从紫微宫正门的缝隙里头渗入进来。 忽地轰然一声,紫微宫那高高的宫门竟然倒塌了下来!嘈杂的兵戈之声传了进来,打破了紫微宫宫墙之内的宁谧。 “给我杀!一个不留!” 第二百六十五章 石棺开启 恍如隔世 玄梦昔在黑暗中摸索着,尝试着在石棺内敲击着四处的壁垒,却感觉敲击的声音沉闷而短促,看来这石棺很厚实而且封闭得极为严密。然敲击了不久之后,忽然外头隐约有声音传了进来。 石棺上面的棺盖渐渐开启,刺目的亮光射入了玄梦昔的眼中。她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了一下,再定睛去瞧之时,一双深紫色的眸子撞入了她的眼中。 “熙黠?” 玄梦昔有些惊诧,她的记忆明明还还停留在神界紫微宫的前殿广场高台之上,为何此时熙黠竟然会出现在面前?当年上古大战之后,熙黠与钦天启以黑水为界划天而居,并约定二族从此往后不相犯亦不再相交。 此时见到熙黠,玄梦昔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已经回到了魔界,而并非身处神界了。当时她明明受了九九八十一鞭损魔之劫,元魂之中的魔息散尽。为何又会忽然回到魔界之中来了? “你醒了。” 熙黠见到玄梦昔苏醒,眼中明明满是欣喜,却出乎意料地表现得有些疏远,并非从前那般不可遏制的激动。不过这样的的距离和感觉让玄梦昔觉得刚好恰如其分,仿佛是一个久不相见的故友一般,既不不尴尬也不紧张。 “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这是在何处?”玄梦昔满心不解地问着熙黠。 环顾一番这才发现原来她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山洞,四处皆是黝黑发亮的岩石,洞顶之上镶嵌着七颗颜色不一的晶石,呈北斗状分布在岩石之上,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而这装着她的石棺也是通体黝黑,和周围浑然一色。 四处并没有一丝冰雪,但是却寒冷异常,犹如一个巨大的冰窖。玄梦昔冷的打了一个哆嗦,这才留意到自己竟是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孩一般,身上就胡乱地裹了一块光滑锦云缎子。 熙黠连忙将他身上的外袍褪下,披在了她的身上。伸手扶了她一把,帮助她从石棺之中爬了出来。 “这里是黑曜洞。”熙黠说着,将她因走动而下滑的外袍又拢了拢。 “黑曜洞?”玄梦昔很是意外,虽然知道自己如今肯定是回到了魔界之中,但是她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是黑曜洞。因为在她的记忆之中,熙黠的黑曜洞当年已经改建成为了金碧辉煌的黑曜殿,怎么如今这个小小的山洞居然也被他称之为黑曜洞? 熙黠看出了玄梦昔的疑惑,解释道:“当年黑曜殿是在我的住处黑曜洞的基础之上修建起来的,而我的洞府之所以叫黑曜洞,其实乃是因为后山的这处小山洞而得名。也就是说这里才是真正的黑曜洞所在。” “你将自己的住处取名为黑曜洞,其实是为了掩盖真正的黑曜洞的所在?”玄梦昔更是不解,继续问道:“看来这黑曜洞定然是很重要的存在了,这里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呢?” “黑曜洞乃是黑曜石的源生之穴,而黑曜石乃是魔灵修复之所。当年你父尊玄魇之所以对我重用和有所忌惮,并非仅仅因为我手中有洪荒宝物混沌钟,更多是因为我知晓真正的黑曜洞所在。”熙黠坦诚地对玄梦昔说道。 “父尊……”玄梦昔听到熙黠提及自己的父亲,不禁长睫垂下,神情有些纠结和黯然。她在青虬元魂归体之后,心中一直在纠结着此事。因知晓父亲玄魇当年上古大战对神族所为,故而她在钦伏宸的面前对父亲被困乾坤鼎之事绝口不提。而钦伏宸也晓得她的心思,故而也尽量不去触碰她心底的痛处。 但此事却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有想过偷偷地回魔界相救父亲,但是又担心父亲的杀戮之心浓重,待他重出乾坤鼎,必将对篡位的邪魔一众赶尽杀绝。而父亲与神族结下此等深仇大恨,三脉神族都对父亲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才好。他若重见天日,这二界必将再掀风雨,二界众生也将会再无宁日。 思索再三,玄梦昔于是决定忍痛不去相救父亲玄魇。因为如今之境况来看,似乎父亲被困在乾坤鼎中反倒是最好的结局。身为嫡魔之体,乾坤鼎伤不了他的根本,而想要找他复仇的神族也寻他不到,困住他的乾坤鼎反倒成为了他的庇护之所。 而今听到熙黠提及父亲,玄梦昔犹豫了一下,接着低声道:“我父尊他如今可好?” 熙黠尴尬一笑,缓缓说道:“他一直封闭于乾坤鼎中,有什么好与不好。”接着深紫色的眸子里头闪出一些黯然,“我以为他在我手中,你终归是要回来相救的,结果你竟是为了避我而不肯再回来……” “你一直晓得回来的是幽冰?”玄梦昔有些意外,她以为熙黠并不会察觉当日从青虬回来的不是她。毕竟幽冰的体内吞噬了自己将近半数的元魂,这元魂之上带着她的气息。而熙黠早已习惯了元魂宿在幽冰体内的她,那么他又如何发现那个幽冰已经不是她了呢? 看着熙黠有些落寞的神情,玄梦昔总觉得这次见到的熙黠与从前已是大不相同。她不知道熙黠在这段时日里头究竟经历了什么,至少在对于她的态度之上,他似乎很是克制,还有刻意疏远的意味。 “熙黠,我并非是为了躲你,而是因为……”玄梦昔开口想要解释,却被熙黠打断。 “不用解释了,无论是何原因都不重要了。”熙黠落寞中带着些许哀伤,从前的他从来不会如此,或许她是真的伤到了他的心吧。 玄梦昔听熙黠如此一说,也不继续纠结此事,转而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玄梦昔问及此事,熙黠的的神情变得很是古怪,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后,接着答道:“你经受了九九八十一鞭损魔鞭劫,魔灵四散,奄奄一息。唯有回到这魔界的黑曜洞中才能将魔灵重聚,不然必定元魂消损,万劫不复。” “那我最后又是如何回到魔界之中的?”玄梦昔继续追问。 熙黠侧过脸去,目光从玄梦昔的身上移开,接着望着向远处说道:“自是有人不想你死,所以把你送回来的。” 玄梦昔不禁想到当日自己在受损魔鞭鞭挞之时,迷糊中见到天边紫云翻滚,似乎隐约见到钦伏宸的身影从那云中而来。难道最后是钦伏宸将自己带到魔界并向熙黠求助么? “是伏宸?是伏宸送我来的对么?”玄梦昔忽然一把抓住熙黠的衣袖,有些贸然地问道:“他现在人在何处?可是在这里?” 熙黠极是失落地将自己的衣袖一点一点地从玄梦昔的手心抽离,沉声言道:“他并不在这里!” 见玄梦昔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熙黠心中有些不忍,接着说道:“钦伏宸如今身为神族新继位的帝尊,自是要坐镇天龙紫微宫,又怎会在这魔界之中。” 玄梦昔觉得熙黠的话有些难以置信,很是楞了一刻,不解道:“伏宸如今是神族新继位帝尊?!那他父尊钦天启呢?伏宸因我犯了如此大的过错,帝尊不罚他反倒让位于他是何故?” “昔日神族帝尊钦天启已羽化归天。”熙黠有些感叹地说着。 从前听闻帝尊钦天启提及紫麒麟熙黠,言语中满是轻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二人从前是有些过节的。但是今日听熙黠提起钦天启,玄梦昔分明地听到了他心底的一声沉重的叹息。 或许无论从前恩怨如何,二人终归是相识一场。即便是有过恨,但是随着那个人的飞灰湮灭,也终究会烟消云散。到最后,世上少的不仅仅是一份恨意和一个宿敌,更是失去了一个相识多年并在心底已经扎根许久的人。有时候心里有恨,又何尝不是一种希望和寄托。 只是堂堂的神族帝尊钦天启,怎会无端端的羽化归天?当时在紫微宫相见之时,他都还康健无恙。那日也是他亲手对自己执行了损魔鞭刑。当时他下手利落果决,鞭鞭力道非凡,并不似有伤病在身的模样。这转眼间怎么会…… 熙黠见玄梦昔有些呆住,伸手抚了下她的垂下的长发,轻声道:“世事难料,许多事情都不是你能想象的。若是想让一切都按照你预料的发展,除非你是天。” “走吧,你的魔灵已经聚集的差不多了。这里阴寒,你如今身子弱,再继续待在黑曜洞中身子会受不住的。” 熙黠说着,挥手间一道紫光闪现,黑色的岩壁之上出现了一个光晕的通道,玄梦昔随着熙黠入到通道里头,感觉那紫色的光芒铺天盖地向自己袭来。再一转眼,眼前竟都是熟悉的景象。 原来真正的黑曜洞是通过某处空间与这黑曜殿相连通的。看来熙黠当初在修建黑曜殿之时花了不少的心思。 跟随着熙黠继续往殿内走,隐约见到了水汽氤氲的池子,飘舞霓幔的纱幔,清雅淡幽的花香。 玄梦昔认出了这是黑耀殿中幽冰的住处,停住脚步迟疑地开口道:“我……还是不进去了,你随便给我找身衣服让我换上吧。” “为何不进去?这里是你的寝殿。”熙黠头也不回地说道。 “熙黠,你我心中都已明了幽冰的存在,又何必自欺欺人?”玄梦昔望着熙黠的背影说道,“即便你心中无她,却无法改变她才是你真正的妻子的事实。” 熙黠转身,深紫色的眸子里头尽是心痛:“梦昔,你也应该知道这座黑曜殿从来只属于我唯一的帝后,她的名字叫做玄梦昔!” 第二百六十六章 步步紧逼 声声坠心 熙黠转头那一刻的气势让人玄梦昔一时不知如何分辩,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他的身后随他入到了殿中。 “水温刚好,你在黑曜洞冻了那么久,好好在热水里头泡一泡舒展下筋骨。”熙黠蹲在水池边上,手拨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探了探,对身后的玄梦昔说道。 转头看玄梦昔立在一旁并不上前来,熙黠于是继续说道:“衣服给你放边上了。”说着起身准备离开。 他知道玄梦昔不是幽冰,而幽冰也不是玄梦昔,他从来不曾真正的拥有过她。只是过去他总是心存痴望,总是让自己活在那不切实际的梦里。他爱一个人爱得太深,所以伤一个人也伤的太深。如今梦醒后,他明白应该克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有个人让他明白了,爱不一定便是占有。 见熙黠就这样准备离开,玄梦昔有些意外。他今日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反常,反而刚才在殿门口那颇为气势的转身,让她看到了一些他从前的影子。 “熙黠。”她开口唤住了正往外走的熙黠,见他停住脚步,玄梦昔继续说道,“我想回神界。” 熙黠并未转身,故而玄梦昔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但是却听到他的嘲讽的笑声:“呵,回神界?你是嫡魔公主,想去神界居然用回字?” “我……”玄梦昔顿时有些语塞,或许她的确不该用“回”字,但是如今的魔界显然也不再是她从前的家了,熙黠这黑曜殿更加不是。 熙黠依旧没有转头,背对着玄梦昔冷冷地说道:“你想去神界见钦伏宸,如今已经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玄梦昔知道当面向熙黠提及此事,他定然是不会应允。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毫不留情面地这般断然回绝她。 “没有什么为什么,总之你不可能再离开魔界。你唯一的选择便是安心地待在此处!”熙黠断然地说完,不容玄梦昔再次开口申辩,径直拂袖而去。 玄梦昔立在殿中望着熙黠远去的身影,轻轻地咬紧了下唇。不久之后从殿外入来了十多个婢女将水池围住,说是奉魔尊之命来服侍她。玄梦昔这才明白,熙黠如今虽是有些刻意地同她保持距离,却并不代表他的心中已经放下了她。反倒正是因此,显得他心中越是在意。 “你们都去外头候着,我沐浴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场。”玄梦昔对那群婢女吩咐道。 那群婢女并未听从玄梦昔的吩咐,只是都极为默契地退到了纱幔的后头,并不约而同地转身背对着浴池。 见此情状,玄梦昔便觉得自己依旧是太过天真了些,也知道此事想来要从长计议了。 浴池里带着花香的水汽萦绕着她的身体,泡在这热水里头,之前在黑曜洞中因寒冷而紧缩着的筋骨慢慢地放松舒展开来。玄梦昔在水池中划动着自己的手臂,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怎么会?这不可能! 脑中一个激灵,让全身被热水泡的有些松软的身体立马变得僵直起来。她腾地从水池之中上了岸,旁边候着的婢女立马用宽大的浴袍将她围了起来。 她急声问道:“你们尊主现在何处?” “姑娘,尊主一直都是夜宿落云阁,故而此时他应该那里。”领头的婢女恭敬地答道。 听说熙黠在落云阁,玄梦昔等不急几个婢女拧干她滴着水的长发,直接更了衣便往落云阁奔去。她觉得熙黠隐瞒了她太多的事情,她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魔界之中的,似乎并没有他所描述的那般简单。 在落云阁的门口,玄梦昔却被拦在了门外。侍卫传话道是尊主已休息,不打算见任何人。 玄梦昔听后有些难以置信,她没想到从前对她有求必应的熙黠,如今居然有对她拒不相见的一日。只是熙黠越是这般,越让玄梦昔的疑心加重。看来真的是如她所料,这其中必然有隐情。 几个跟着她的婢女对玄梦昔相劝,让她又明日再来,可玄梦昔却固执地要在落云阁外等着熙黠出来相见。 “去告诉你们的尊主,他若不出来相见,我便一直在这里等着!”玄梦昔对门口的侍卫扬言,她今日便是要在这里死磕着等熙黠出来。虽然知道这样的做法并不聪明,但是她心中的疑团一刻不解她便周身不宁,故而也只能用这样的笨办法逼熙黠出来面对了。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落云阁的大门果然开了,一黑袍身影从里头缓缓步出。如勾的残月映出朦胧的轮廓,周身透着浓浓的邪魅之气。似乎她已经许久未从熙黠的身上嗅到过这样的气息了。 然待那人走近之后,玄梦昔方才看清从落云阁中出来的竟然并非熙黠,而是当年接替熙黠统领邪魔一脉的墨魁。 落云阁外的众人见墨魁出现在落云阁外,立即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高声敬呼道:“拜见尊主!” 玄梦昔当场愣住,这些人都称呼墨魁为尊主?那熙黠呢? 墨魁不疾不徐地稳步走近玄梦昔,眸子中尽是冰冷与阴霾之色。缓缓开口道:“你半夜执意求见本尊究竟所为何事?” 尽管墨魁浑身散发出阴冷之气,但玄梦昔却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比起当年的熙黠,墨魁终究还是少了一份霸气。 “我要见的是熙黠。”玄梦昔直接坦言道。 玄梦昔此言一出,旁边一个侍卫立马怒叱道:“放肆,至尊的名讳岂是容你直呼的!” “多嘴!” 墨魁话音刚落,挥手一道邪光,那个方才怒叱过玄梦昔的侍卫头顶忽然喷涌出如同彼岸花般的一注血花。在这暗淡的红月之下,空气中顿时弥漫了浓重的腥气。不多久那人竟是当场倒地化作了一团血污。在场之人见状个个都战战兢兢地不敢再多言一句,生怕再惹怒墨魁后引火上身。 “墨魁,你怎么无端端的杀人!”玄梦昔瞪大眼睛,方才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般无端死在了墨魁的手下,而墨魁却眼皮都没有抬过一下。 “我都说了,他多嘴!”墨魁侧过脸来,那脸上的疤痕似乎比从前显得更为狰狞邪魅。轻轻扫视了一番周围,他冷冷地吩咐道:“全部都退下去在外围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落云阁半步。” 目光落在玄梦昔身上打量一番,墨魁忽然无端端地邪笑着:“想不到真的有人能在历经九九八十一鞭损魔鞭劫之后还能生还,早晓得当初就不去救你了。” 玄梦昔皱眉道:“墨魁你什么意思?” 墨魁眼中露出玄梦昔熟悉的凶光,声音也带着些让人发颤的寒意:“你这么急着想要见熙黠,不就是想知道三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三百年前?”玄梦昔心中咯噔一下,迟疑地重复问道:“什么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神族太子钦伏宸被一妖女所惑,后来这妖女被神族擒获并经三脉神族会审之后被执行了损魔鞭刑。九九八十一鞭,啧啧,个中滋味想必定然是不好受吧?”墨魁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望向玄梦昔。 玄梦昔的面色有些泛白,喃喃道:“这么说我离开神界已经三百年了?” 墨魁嘴角继续挂着邪魅的笑意叹道:“哎,早知道你还能活,我又何必将你救回来。” “你说什么?是你将我从神界救回来的?”玄梦昔抬眼撇向墨魁,显然他的这话让她心中诧异,更加让她难以置信。熙黠明明对她说是钦伏宸为了救她而将她送回到魔界之中的,怎么会又变成是墨魁将她救回的了? “怎么?你以为是谁?是你的爱郎钦伏宸么?还是我们的魔界至尊熙黠?”墨魁眼中撇出一丝轻蔑的光芒,转而又如利刃一般射向玄梦昔:“拜你所赐,当时我们的魔尊整日浑浑噩噩地醉生梦死,甚至将魔尊之位直接禅让给我,不理会魔界的一切事务。你的魔灵所聚成的飞龙在黑曜殿的上方盘旋了三日,仰天向魔界嘶鸣求助,整个魔界之中无人不知晓,可是熙黠却醉的不省人事毫不知情……呵呵……” “魔灵飞龙?”玄梦昔又是一愣,似乎她并不知晓什么魔灵飞龙。而二界之众却都亲眼瞧见了那日黑云中所化成的带翅黑龙,从紫微宫的上方腾出,并往魔界之中而去。 “那你既然不想我活,为何当日要去神界救我?”玄梦昔不理解的墨魁的所为。 墨魁又是一笑,那爬慢疤痕的左脸之上显得极是畸形,看的让人心底有些发毛。 “我不是为了救你,我是为了救他!”墨魁上前一步逼近玄梦昔继续说道,“若当时不救你,他整日浑浑噩噩生不如死!我只想将你血肉模糊的尸体带回来让他瞧上一眼,让他好好看看他心底的这个女人为了别的男人成了什么样子,让他明白你根本不值得他那般痴心相待!我唯一想要的就是让他对你彻底的死心!” 墨魁的浑身忽然散发出浓重的杀意,直直地盯着玄梦昔说道:“我没想到你非但死不了,还将他的心彻底伤透了!” 玄梦昔面对墨魁的步步紧逼,下意识地开始往后退,每退一步,她的心就开始往下沉坠一步。因为墨魁不但没有停住他的脚步,也没有停住他口中的逼问: “为何明明那么多人想你死,到最后却总会有人护你让你逢凶化吉?玄梦昔,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你又究竟是谁?” 第二百六十七章 黑水相阻 神魔两隔 面对墨魁质问,玄梦昔心中也在步步沉坠,她也想知道她自己究竟是什么怪物,为何在经受的九九八十一鞭损魔鞭劫之后,不但能够生还,而且居然身上没有一点疤痕。她觉得这不可能,也不合理。这一点连拥有强大修复功效的洪荒宝物护元珠都不可能做不到。 她记得当初雪飘飘之所以对钦伏宸那般记恨,一是因当初钦伏宸那玩闹的三鞭让雪飘飘痛彻入骨,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那三鞭在雪飘飘的身上留下了永生无法抹去的鞭痕。 而玄梦昔在沐浴之时,竟然发现自己的身上光洁依旧,没有一丝被损魔鞭鞭打过的痕迹,这完全不合乎情理!损魔鞭乃洪荒宝物,它所留下的疤痕是无法祛除的。这也是让玄梦昔想不通的并且急着想要向熙黠求证的原因。 没想到此时熙黠没见着,却意外地与墨魁碰面,而且从他的口中得知了这些让她难以置信之事。 墨魁对她步步紧逼,浑身浓重的杀意让玄梦昔背上发凉。而今她魔灵方才重聚,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疲惫之感,真个人都很是飘忽,似乎此时能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并立在此处已是勉强,若墨魁真要此时对她下手,她恐怕是没有招架之力。 感受到了墨魁对自己的威胁,玄梦昔本能地后退。正如墨魁话中所言,他的确是很后悔那时去神界救她,他的本意是想要她死的,带着看似已无生迹的她回到魔界也不过是为了让熙黠对她彻底死心。如此看来,似乎眼下正是除掉她的好时机。 退到园中假山的石壁之处,玄梦昔已无退路,故而朝墨魁斥道:“墨魁,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墨魁一把掐住玄梦昔的脸,凑近直盯着她漆黑的双眸,满眼厌恶地说道:“你以为我会在这落云阁杀你么?呵呵,这般愚蠢之事我已经做过一次,又怎会再做第二次?”墨魁嘴角挂着让人发颤的邪笑,面上的疤痕狰狞又扭曲,泛着黑青之色。 他猛地一把将对他怒目而视玄梦昔扔到一旁,挥袖说道:“能让你死的方法数之不尽,我为何要选择在此时下手让他来恨我?” 墨魁抬头望着天上残红的月弦,眼中一丝痛楚在不分明的月色下流露出来。即便而今他已是身处在这个位置,但他的心中始终有个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人。并不是因为对那个人存有惧怕,而只是因为心中在乎所以才会忌惮。 玄梦昔也明白墨魁口中提到的“他”是谁,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对墨魁说道:“恐怕是只要我人在魔界,你会是永远杀不了我了。” 说这话并非挑衅,而是玄梦昔明白今夜过后,若是让熙黠得知她与墨魁见过面,他必然会将她更为严密地保护起来。此时墨魁不杀她,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对她下手了。 不过墨魁似乎对玄梦昔的话并不在意,意味深长地冷笑道:“你难道不想回神界去与你的爱郎钦伏宸相会么?” 墨魁转过头来望着玄梦昔,他这样的神情让玄梦昔有些捉摸不透。她不明白此时墨魁忽然提到这事是什么意思?但转念一想,墨魁是不希望她留在熙黠的身边的,或许他真会有心将她送出魔界也说不定呢!她如今魔灵未散重回神界,神界之中想要她死的人想来应是不计其数的。 “你能瞒着熙黠送我出魔界?”玄梦昔抱着希望问道。 “不能。”墨魁冰冷的声音响起,顿时也将玄梦昔方才燃起的希望的火苗给冻结。 “如今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魔界。”墨魁继续补充道。 玄梦昔不解地问道:“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魔界是何故?” 墨魁单手一挥,黑暗之中凭空出现一方水镜,水镜之中漾出边境黑水河畔的画面。 原本将二界分隔的黑水河此时居然化作一条黑龙腾出了河面,干涸的黑水河河床露在外头,并从中间彻底裂开约莫万丈,将二界远远相隔,下面全部是都沸腾的岩浆。 河水化成的黑龙呈螺旋状蜿蜒在这满是岩浆的地裂之上,犹如一条联通二界的甬道。这甬道的龙头对着神界,龙尾朝着魔界。中间不时会有人从那甬道之中落入到魔界之中来。 “这边界怎会变成这般模样?”玄梦昔觉得很是惊奇,此时的黑水河已然成为了天堑,似乎那甬道如今是二界唯一的通道了。 “呵,这都拜你所赐。”墨魁冷笑,“为了将你从神界救回,魔族毁约再犯神界,当年与神族之约被焚毁,故而魔族被永世封闭在这水深火热之地,再也无法脱离此处!” “魔族被永世封闭在此处?可那里不是还存有一处通道么?”玄梦昔指着那岩浆之上的黑龙甬道说道。 “你难道没有发现,只有人通过此处进入魔界,却没有人能够藉此甬道返回神界么?”墨魁淡漠地提醒着玄梦昔。 听墨魁这么一说,玄梦昔仔细一看,果如墨魁所言,只看到有人从外头进来,却并未见到人从魔界出去。而且进入到魔界之中的人多是身上带有极重的戾气,想来都是从四面八方堕入到魔界之中来的邪魔。 “为何不能从此处出魔界?”玄梦昔不解地问道。 墨魁手指在水镜之上划了一圈,缓缓说道:“我有说过不能从这通道出魔界么?” 玄梦昔没有耐心和墨魁继续兜圈子,直接问道:“墨魁,你有话就直说,何必绕来绕去。” “呵,看来你真的很想念你的爱郎钦伏宸,哦……不,应该说是伏宸帝尊才对。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般想见你呢?呵呵……”墨魁神情诡异又复杂,让人不知道他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玄梦昔皱起眉头,此时的墨魁实在是让她觉得很是厌弃,但是她却不得不忍着恶心同他继续周旋。 只听墨魁继续说道:“想要通过这通道进入魔界之中的,必须是心生邪念堕入魔道之人;而想要从这魔界之中出去的人,却必须是心无邪念且身无魔灵之力。你说,这魔界之中有谁是身无魔灵之力并且心无邪念的?” 玄梦昔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嫡魔乃是天成,并非自邪道堕入,故而心中无邪。若嫡魔散尽魔灵之力,便是无邪念亦无魔灵之力的人。” 墨魁静静地听玄梦昔昔说着,唇角微微扬起,似乎她的反应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么说那通道我是可以过去的?”玄梦昔心中的希望再次燃起,她乃是嫡魔,加之如今被损魔鞭挞之后身上的魔灵之力散尽,如今黑曜洞内只是重聚了她的魔灵,此时她体内并无任何魔灵之力。 “你的身体乃是精血炼制,也就是说你浑身都是带着嫡魔之血。嫡魔之血乃是魔灵之力的源泉,魔血不尽你又怎能散尽魔灵之力?”墨魁收了水镜,带着那邪魅骇人的笑意,将方才布下的阻隔二人声音的透明结界撤了去,接着不再理会在园中立着的玄梦昔。 墨魁的话语中已经有很是明确的指向,他也从一开始就料定了玄梦昔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回到神界之中去见钦伏宸,故而他从未想过要出手要玄梦昔的命。因为他知道只要将这个讯息透露给玄梦昔,她很快便会固执地自己去边界送命的。 “来人,将玄姑娘送回去。以后没有至尊的授意,不可再让她四处走动。若是她出了什么差池,你们有九条命都赔不起知道吗!”墨魁召来候在外头与玄梦昔同来的婢女吩咐着。 婢女们跪拜领命,俯身在地送走了墨魁。接着将呆立在一旁的玄梦昔连劝带拉地带了回去。 回来之时熙黠人已在殿中,见到玄梦昔的第一句话便是直接问道:“你见到墨魁了?”显然他已知晓她方才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误入了墨魁的落云阁。 “嗯。”玄梦昔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你急急忙忙跑去本是要见我,是有什么事想问?”熙黠缓缓走近玄梦昔。 “本来有的,现在没有了。”玄梦昔低垂着眼眸,她此时的心思都在那连通二界的通道之上,其他的事情她似乎并没有那么关心了。 “你想通过之井?”熙黠知道她既是见过了墨魁,那么一定知道了而今二界之间已只有之井这一处通道。 原来那甬道竟是名为之井?呵,还真贴切。如今这魔界就如井底,一朝堕入永生再无回旋之地。 玄梦昔忽然清冷地笑了,抬头迎上熙黠深紫色的眸子,眼中却满是笃定:“熙黠,你既是知晓我心中所愿,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再问。” “如果我不让你去呢?”熙黠眼中怀着期翼,试探性地问道。 “你知道的,我决定的事情从不会更改。”玄梦昔说的很平静,但是语气却是不容人再有分毫的撼动。 熙黠眼中的期翼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失落和心痛:“梦昔,你总是那般固执!” “熙黠,我的心留在了神界,身心两处的滋味你可知晓吗?”玄梦昔说着,忽然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 殿中的夜明珠亮起,熙黠此时才发现她在回来的途中已用随手拾起的尖石划开自己的手腕,殷红的鲜血洒了一路。 “带我去之井,求你!”她的眼中含着泪乞求着熙黠。 熙黠沉默不语,默默地将她抱紧,生怕一松手她便会消散一般。只是他明白,即便抱的再紧,他也留不住她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神魔井中 麒麟相护 熙黠用灵力将玄梦昔手腕上划开的伤口封住,将极是虚弱的她抱回榻上,不顾她的哀求严令殿中的婢女将她看管好,并将那几个陪同她去往落云阁的婢女当场处死,扬言若玄梦昔再有任何差池,殿中所有的人都一并陪葬。 他给玄梦昔的回答是决然的三个字“不可能!” 即便她将身上的血流干,他也绝对不可能让她去之井冒险。因为自三百年魔界被封闭后,魔界之众一直在锲而不舍地探寻破解之法,也有不少不怕死的人去试着闯过之井,但结果都是以魂飞魄散而告终。 三百年来,墨魁一直用俘获的嫡魔余众进行验证,散去魔灵放干魔血的嫡魔进入之井内,却依然是无人能够幸运穿越之井去往外界。虽不似邪魔那般有去无回,但即便是生还之人,也都是体灭魂残形同废物。 如此凶险之地,熙黠又怎会放任玄梦昔去闯?以玄梦昔如今的样子,去之井等同于送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然玄梦昔一门心思地只想离开魔界去往神界,又哪里会考虑到这些,即便知道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会不顾一切的一头扎进去。 墨魁算准了这一点,早就在之井边上候着,坐等好戏上演。他知道熙黠定然不会应允玄梦昔,但是她自己却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到此处。 果然不出墨魁所料,玄梦昔终是独自从黑曜殿中逃了出来,想要在之井边上试试运气。看到那个在烈风中晃荡的身影,墨魁的唇角情不自禁地缓缓向上弯起。 虽然他并不明白这个女子为何会让他心中无上的熙黠惦念,但是此时看来她这执念的性子其实和熙黠却是有些相似的。只不过她的心中的执念牵挂的却并非熙黠,而是另外一个无关的男子。 而正是这份她的这份执念一次次地将他最珍惜的熙黠的心伤透,而今日他就要看着这个执拗女子如何一点一点地葬送在自己的执念里头。 之井,绝无生路。 在墨魁的心里,她其实并没有错,只是爱错了。究竟爱错的是谁,墨魁并不知道。或许是玄梦昔,或许是熙黠,或许只是墨魁自己。 玄梦昔拖着虚弱而摇晃的身体,一点点地靠近之井。近百年来,魔界之中已没有人再愿意接近这个逆回的井口。井口周围电光火石迸发不断,那黑色的龙尾蜿蜒向墨黑的天际,空中的红日显得份外黯淡。 费力地攀上龙尾,玄梦昔朝之井之中望去,脚下深不见底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漩涡,不时有银色的闪电如同密网一般交织在其中。黑色的漩涡不断以气吞山河之势将落入井中的一切吞噬并粉碎,那穿行在其中的银色闪电也被这漩涡一次次地卷入,搅碎成如同银河星光一般流沙地散落在黑洞之中。 站在这之井的边沿之上,玄梦昔带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踏出这一步或许是万劫不复,但也或许是希望不是吗?只要有一丝回去的希望,即便如梦如幻如飞灰,她也势必要一试。 远远地望着只差一步便要落入之井的玄梦昔,墨魁的心不由自主地提起,他心里忽然想到了熙黠。他想要玄梦昔死的干干净净的,但是他也知道熙黠心中太过在乎这个女子。想到熙黠会因此而伤心欲绝,他的心中忽然隐隐地痛了起来。 可是此时不能心软,他的心还会软吗?经历了那么腥风血雨,他这浴血而行的半生都只为熙黠而活,他的心也只会因熙黠而软。在其他的时候,他的心犹如一块顽石,任谁也再也化不开了。 玄梦昔在龙尾之上的张开双臂,闭目轻轻移步向前,仿佛前面等待着她的并非是会让魔族魂飞魄散的之井,而是一朵通向幸福的五彩祥云。她记得钦伏宸说过,神界的婚辇是五彩銮驾,她不曾有幸得见过五彩銮驾,想来应该如同五彩祥云一般的美极而夺目吧。 随着闭目移动,脚下踏空,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一轻仿佛要坠入云中…… 随着玄梦昔那踏空的一步,墨魁心中一松,似乎心中的一块巨石已终于安稳落地。然转瞬间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竟然又避无可避的出现了。一身玄衣的,深紫色的长发,熙黠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出现,抓住了落入之井中玄梦昔的手。 墨魁的心中顿时被那个熟悉的身影笼住,所有的阳光在一瞬间全部被遮蔽,阴霾沉寂的黑暗中,他的眼中之余了那个永远无法企及的身影。 “你可知道这之井没有生路,你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生死置于不顾,值得吗?”熙黠眼中尽是沉痛。玄梦昔的自伤亦是等同于在伤他。 玄梦昔的眼中尽是淡然,朝着熙黠淡然一笑:“生死早已不由我,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若这次没有生路,那我也尽力了不怨无悔。熙黠,如果我说值得,你会放手么?” 熙黠的深紫色的眸子变得有些灰暗,他的心早已经被手中的女子层层剥开,他的生死也早已与她紧紧拴在一处,他的这一生是如何也解不开这个结,也放不开这双手了。 “好,你若觉得值得,无论这之井下是生是死,我陪你一起。”熙黠说着,开始缓缓地松开攀在了之井龙尾之上的手。二人的重量叠加在一起,一点一点地往之井中滑落而去。 玄梦昔不可置信地望着熙黠,面上的方才的淡然已经不在,惊恐地拼命地摇头道:“不,熙黠!你是邪魔,落之井才是绝无生路!我不要你陪我赴死!” “熙黠,不要松开!熙黠,求你了!熙黠,不值得,我不值得你为了我这么做!” 望着一脸坚毅的熙黠,玄梦昔的双眸之中噙满了泪地无力哀求着他。她已经负了他太多伤了他太多,她不能再让他这般陪着她去赴死。她自己是嫡魔,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熙黠落入之井是必死的! “若是我说只要是为了你,一切都值得,你会愿意在之井中最后一次抱紧我么?”熙黠竟然也如同玄梦昔之前那般,朝她笑了笑,只是他的笑里头透着一丝哀伤和无奈。 泪从玄梦昔的眼中肆掠地滑落,她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和固执,如果自己奔向希望和幸福的五彩祥云乃是熙黠的血染,那她有什么资格继续幸福的走下去?如果要见钦伏宸一面却要她踏碎这个一直爱她护她的男人的元魂,她又如何能迈出这罪孽的一步?她已经将他的心伤的体无完肤,她怎么能让他…… “不,熙黠……不……” 玄梦昔将身边随着自己一并坠落的熙黠抱紧,在他的怀中泣不成声。 熙黠低头轻轻将唇印在她的额上,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深深地唤了一声:“答应我,从今往后你一定要好好爱护自己,不要再做伤害自己傻事,无论前路多难,也不能轻视自己的性命。我曾许诺要护你一生,如我不能再护你,你也要坚强地面对一切……” “不!你既是许诺要护我一生,那就不能这般言而无信!你不能这般丢下我!”玄梦昔哽咽地说着,眼中的泪一滴滴地落满了熙黠心。 一个深紫色的光球从熙黠的身体内扩开,形成一个球状的结界,将他自己与玄梦昔都包裹起来。那是熙黠用尽毕生修为为她撑起的护体结界。光球中紧紧相拥的二人,跌跌撞撞地落入之井的黑色漩涡中,在井口激起阵阵雷鸣般的闷响,漩涡中一道接着一道的闪电朝跌落的紫色光球击去…… “不!!!啊……” 墨魁一声惊呼,面色煞白地朝之井的井口奔去,望着落入漩涡之中的熙黠与玄梦昔二人,疯了似地拼命击打着井口向天矗立的黑龙龙尾,直到双拳已血肉模糊,最后浑身瘫软地跪倒在了之井旁边。 昔年他与熙黠二人东征西伐血染铠甲,堆积成山的尸体上踏过,血流成河的风雨中淌过,他心中从未有过丝毫的害怕。应该说自从他遇到并跟随熙黠开始,他便是一直在不断地变强,不断地变得更强,似乎早已经忘记了什么是害怕。 如今他已成为魔尊,终与熙黠并肩俯瞰这魔界的黑山红日。魔界二尊,堪比这暗黑的天际中交替的腥红日月,挥袖间便是万千群魔齐呼跪拜。此刻这一轮红日落土,让他一轮孤月如何撑起魔界这片混乱的天地! 墨魁仰天长啸,血泪纵横地爬满了他满是交错疤痕的脸上,让他本是狰狞的表情更是骇人。之井方圆十里的魔众闻声纷纷逃窜,担心被累及而惹祸上身。 “我知晓你心中爱她护她,也晓得她早已占据你的心,可你怎能为了一个心中无你且不断伤你的女人而舍去自己的性命,舍去我们一并浴血打拼下的天下,舍去与你一路相伴不离不弃的我!熙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风凄凄兮路离离,生茫茫。烈风乱,云敛,日将沉。孤魂何处寻?怨痴念。换你心,为我心,方知君情深。 一片黑暗与撞击中,玄梦昔听到熙黠在耳边低声道: “昔儿,我好怀念陌岩洞。” 第二百六十九章 逃出生天 落入幽冥 桃花孤岛,芳华满目,桃林幽深,幻阵密布。偏有一株桃树无花无果,显得孤寂而萧索。他曾说过,只要寻得这棵无花无果的桃树,便能通达天地找到回家的路。 一个小小的身影,娴熟地攀上桃树的顶端,凭空挥手画了一个光圈。小手往光圈内轻扣三下,稚嫩的声音在静谧的空中回荡:“麒麟,你在吗?” 光圈中央慢慢地层层漾开,一条泛着紫光的通道出现在桃树上方。紫色的光芒映在桃树顶端那粉嫩的小脸之上,将那眉心的一抹艳红照的有些带紫红之色。 紧接着有声音从通道之内传了出来: “昔儿,你莫不是又迷路了?” “嘻嘻,好麒麟,昔儿只是想你了!”小丫头嘻笑着答道。 “少来这套,你这丫头又想从此处溜出去玩耍吧!你母亲让你留在桃岛不得外出,我不会放你过来的。”紫光通道中的声音再次传来。 “麒麟~好麒麟~你就让我过去嘛!”桃树顶端上的小丫头撅着嘴,开始向通道那头的人撒起娇来。 “不可能!别再打我的主意,今日我决计不会心软放你出去!”声音再次传来,态度虽是坚决的,但是口气却并不强硬。 “哼!紫麒麟!我再也不理你了!”小丫头负气地在桃树上一跺脚,将那桃树之上的叶子抖落了一地。却一时没稳住身形,整个人从树顶栽倒了下去。 “啊~!救命!” 随着那小丫头的一声喊叫,半空之中一道紫光闪过,一面如冠玉的紫衣少年从通道之中飞快地腾出,将从树顶跌落的小丫头稳稳接住。 “昔儿!让你再调皮!”紫衣少年声音中带着些溺爱训斥道。 小丫头借势攀上紫衣少年的脖子,仔细盯着他看了一阵,紧接着嘻笑道:“麒麟你这样子挺好看的,比你真身要俊朗温润多了。不然我改天同母亲去说说,让她将你血祭解了恢复你自由之身可好?” 紫衣少年白了小丫头一眼,轻轻地将她放到了地上:“你这个小丫头少在这里多管闲事!别以为这般奉承我两句俊朗我就会放你出去了!” 小丫头见此计不成,又生一策。一把死死拽住紫衣少年的衣袖嗲声地哀求着:“求求你,麒麟,你就带我去神界玩一会嘛!娘亲和爹爹都不在桃岛,那院子里头的秋千绳子都被我荡坏了,再不让我出去透会儿气,我怕是都快要闷死了!” 紫衣少年面对小丫头软糯的请求有些心软,无奈地松口道:“那你保证,这次不能再出陌岩洞!” 小丫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边点着头一边举起左手保向紫衣少年保证道:“嗯嗯嗯,我保证不出陌岩洞!”话刚落音,接着又得寸进尺地说道:“呃,能去陌岩洞外的溪水边玩会儿么?” “昔儿,不要再跟我讲条件!”紫衣少年抬高了声音,貌似有些恼了,但是却从他明亮的深紫色双眸中看不到丝毫的怒色。 小丫头撇了撇嘴,接着继续嘻笑道:“好好好,不出就不出!”说着指着那通道催促道:“快走快走,让我换个地方呼吸下,这满岛桃花香气闻的我都烦腻啦!咱们快去陌岩洞~!” 陌岩洞……紫麒麟…… “麒麟……麒麟……” 玄梦昔口中不知为何竟喃喃地念叨着熙黠从前的名字,眼角溢满了潮湿的泪水。渐渐醒来只觉得浑身湿冷四周昏暗,与自己一并落入之井的熙黠早已不在身边。 之井,绝无生路。她不晓得自己如今究竟是生是死,似乎她已然不想去思考这个问题。 脑子满满地都是熙黠的脸,又交织着从前与那个紫麒麟一并相处的画面。一些从元魂封印裂缝之中漏出的残片仿佛开始自动地拼接和契合起来,里头竟然大部分都是关于紫麒麟的回忆。 桃花孤岛、妖界、陌岩洞、曲云峰、天龙……当然还有魔界,每一处都有着他默默陪伴的身影。 这个陪着自己度过了儿时最欢快时光的玩伴,这个为自己堕神入魔背负了满身血腥和千古骂名的天神,这个用生命护了自己一路的男人……为何,为何自己没有早些认出他来? 纵使他的发色改了,纵使他的面容变了,总是他的声线不复从前,可他那双如同紫晶一般的眸子却是依旧如故啊! 玄梦昔紧紧起捂住自己的胸口,心痛得有些不能呼吸。她恨自己,恨自己的任性,更恨自己为何此时才想起这些! 为何他心中即便那么的伤,却也从不曾透露过半个字? 麒麟,熙黠;熙黠,麒麟…… 她的心中默着他的名字,每默念一次,心头就如同刀剐般地痛上一次。泪止不住地流下来,似乎心中很重要的一处被硬生生地切开,陡然间少了一处,空空荡荡地不知如何安放。 心里头被流淌的鲜血肆掠,就犹如这身处的环境一般,昏暗而且潮湿。不知如何止住眼中不断涌出的泪水,玄梦昔只好仰头望向天际,让那流出的眼泪都回流到眼眶之中,最后倒灌回自己的心底。 满满的咸涩,满满的痛楚,更是满满的绝望。 守护着她的紫麒麟,不会再回来了。 天色墨黑,无星无月。 这是,魔界? 害得熙黠跟着丢了性命,竟然还是没有离开魔界,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讽刺和惩罚吧!她在黑暗中身体发着颤,苦涩又凄冷地笑了起来。 玄梦昔的笑声大约是惊动了黑暗中的什么物体,只见一簇幽冷的绿色火焰缓缓地从远处飘来。冷火在靠近玄梦昔之时猛地加速,蹭地一下,一张白面血目尖牙的鬼面忽然蹿到了她的眼前。 鬼面的血盆大口朝玄梦昔一张,一条一尺来长带着腥红鲜血的舌头如同襟带一样直垂到胸口,并在白衣之间不停地晃荡着。 玄梦昔顺着那长长的红舌头朝下望去,这个鬼面居然只有上半身,下面没有看到腿脚,半截身体的下方白衣已被鲜血染红,还不断地滴着血。 一个令人毛孔竖起的声音飘入了耳中:“还我命来~~~” 厉鬼?! 玄梦昔心中一惊,再借着鬼火的光亮看了看四处,周围尽是湿滑黏腻,却又幽寒森森。抬头能看到天,虽是无星无月天色墨黑,但是却证明此时她并非在什么幽洞之内。所以此处并非魔界!魔界向来炎热,绝然不会这般的阴冷。 如今四处幽暗,阴冷森森,鬼火莹莹,又有带着怨气的索命厉鬼近在眼前,想来此处应是冥界不错了。 冥界?! 这么说熙黠终究还是如自己所愿保自己出了魔界!? 可是此时玄梦昔却没有一丝的兴奋,她的心依旧因为熙黠的离去而悲痛着。这个代价太大,大到她无法承受和面对。 只是悲戚之际,玄梦昔忽然想到熙黠真身乃是神兽紫麒麟,身上又有洪荒宝物护体,自己既然能够在他的保护之下侥幸通过之井,那么熙黠会不会也依旧活着并落到了这冥界的某处?! 望着眼前索命的厉鬼,玄梦昔的眼泪如同串珠一般又不断地落了下来。伸手一把拽住那厉鬼素白带血的衣袍,悲戚地问道:“你在这里晃荡之时可曾得见一名同我一道落入此处的紫发男子?” 这厉鬼原本看到玄梦昔见了他有些惊住,接着又落下泪来,以为自己把她给吓到了,心中很是得意。然没想到她接下来的反应竟然不是如同正常人那般大声尖叫并逃窜,而是开口向他寻人,这让这厉鬼的心中满是挫败之感。 初到冥界之人,又是个女子,怎么会在见到一个如此模样的厉鬼之后一点也不害怕?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厉鬼更是无语了。只见玄梦昔另一手扯住厉鬼荡在胸前滴血的长舌,急切地继续追问着:“这里是冥界没错吧?你不是要四处找活人索命么?那你究竟有没有遇到过一个紫发男子呢?你说话呀!” 厉鬼的脸都绿了,在莹莹的鬼火绿光中用腥红的血目望着玄梦昔,仿佛如今这个女子在他眼中反倒成了怪物。 “你方才不是会说话么?怎么现在一声不吭啊!说话啊!”玄梦昔一手抓着厉鬼的白衣,一手拧着他长长的红舌头,疯了似地不住地逼问着他。 “你……你拧住……我的……舌头……让我……怎么……说……话……” 厉鬼的口中终于含糊不清地费力挤出了一句话来,玄梦昔听了半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中,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手中绞着的竟然是厉鬼的舌头!她方才还一直以为是一根他挂在胸口装饰用的红布条呢! 玄梦昔皱着眉头松开了手中滴血的长舌头,顺便很嫌弃地将手在厉鬼的白衣之上蹭了干净。抱歉地说道:“呃,不好意思,四周太暗,我没瞧清楚你胸口晃荡着的竟是舌头。” 那厉鬼将身体周围的鬼火拢了拢,将自己那张骇人的鬼面照得清清楚楚,凑到玄梦昔的跟前幽声说道:“那你如今可瞧清楚了~~~” 厉鬼话刚落音,忽然头顶啪地一声响脆响,厉鬼凄惨地叫了一声“啊!好痛!你可是找死么,居然敢对本君这般用力!” 黑暗中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幽冥君你这个老家伙,都一把年纪了还总干这些缺德的事,半夜吓唬人家一个姑娘家算个什么本事!有本是再来和我较量一场呀!” 这声音刚落,紧接着又是一声啪地脆响落在厉鬼的头上,让那厉鬼又是一声凄惨的叫唤:“哎呦喂!我的小祖宗,怎么又是你!你十万年来总追着我一个老头子不依不饶的暴打又算个什么本事啊!” 啪! 又是一声脆响。 “打的就是你这个唬人的老鬼!” 第二百七十章 六界之外 轮回之中 “呲”的一声响动,一团明亮的火光亮起,只见一位手擎火把的少年出现在厉鬼的身后,另一个手中还握着一把绘有古怪图案的木剑。 少年手中的火把顿时让周围明亮起来,炯炯的火光跳跃在那英眉俊目的面上,给人一种份外亲切的感觉。 那厉鬼见着少年手中的火把,腥红的血目中显露出一丝惊恐,颤颤悠悠地往旁边飘了约莫丈余,显然他是有意地在躲避着少年。 少年笑着对玄梦昔说:“这位姐姐别害怕,幽冥那老东西是同你闹着玩的,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说着转向那厉鬼接着说道,“能不能收起你那吓人的鬼样子变得正常一点啊!” 听到少年这话,那厉鬼显然有些不忿,却隐忍着并不发作,将周身的鬼火收了收,忽然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稚嫩小童,一脸委屈地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缓缓走了过来。 玄梦昔很是惊讶,少年口口声声地唤这个幽冥为老东西,没想到他卸下厉鬼的伪装之后原本的面目竟是个小孩儿!那可怜巴巴怯怯诺诺的样子,倒是挺惹人生怜。 小童刚走两步,那少年抬起手中的剑柄朝他头上又是狠狠地一击,啪地一声脆响,小童顿时大声地哭喊道:“要死啦!小祖宗你究竟想干嘛!” 少年这一下,竟让小童的脑壳直接破开,鲜血和**直接喷涌而出,水灵灵的双目中眼珠直接落在了地上,只余两个黑不隆冬的眼眶在泣血。 玄梦昔心中大惊,一把上前护住那小童,并责备少年道:“你怎可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无辜小儿下这么重的手,真是太过份了!” 哪晓得少年满不在乎地望着那脑袋破了一半的小童,对玄梦昔说道:“这位姐姐,你可千万别被幽冥这老家伙给蒙骗了,你可知他的外号叫什么?千面鬼君!你见他一千次怕是也难看到他的真面目!” 千面鬼君! 玄梦昔惊诧地望着这个满头满脸全都是血的小童,有些难以置信跟前的这个装神弄鬼的人居然是冥界鬼族的王者千面鬼君幽冥! 幽冥听见少年掀了自己老底,有些无趣地将地上的眼珠拾起装回眼眶之中,接着又将那半边破掉的脑壳歪歪斜斜地放回头顶,身上森森地鬼火一冒,玄梦昔眼前的小童就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紧接着鬼火收敛,一个让人气血喷张的曼妙少女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千面鬼君化作的曼妙少女扭动着腰肢,主动地贴到了少年的身上,娇媚地斥道:“我的小祖宗,我可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你非要这般不依不饶,如今这样总成了吧!”说着还朝少年抛了一个媚眼。 玄梦昔在旁边也瞧糊涂了,千面鬼君幽冥竟是个女人?她从前在魔界道是有听过千面鬼君的这个名号,但是却未有人提及过冥界之主是个女人呢! 少年眉头一皱,十分嫌弃地将那曼妙少女推开,忍不住作呕道:“幽冥,你一个老鬼变个女人对人投怀送抱,你也不嫌恶心!”看来这曼妙少女的外型也并非千面鬼君幽冥的真面目。 幽冥见少年的模样,发觉自己竟是终于找到了少年的软肋,兴奋地笑道:“哈哈,原来你这个臭小子也有怕的!老子吓不死你打不死你,能恶心死你也是好的!哈哈哈……” 玄梦昔一脸黑线,堂堂的冥界之主竟是个只知玩闹并成天与人斗气的家伙,难怪他这冥界乱作一团,毫无秩序和章法可言。 不过这个少年又是何人?千面鬼君幽冥纵使性子再玩闹,但是终归是冥界之主,这个少年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而且千面鬼君幽冥居然对他很有几分忌惮,这不禁让玄梦昔对面前少年的身份很是好奇。 “他……是千面鬼君,那你是……”玄梦昔踌躇地指指幽冥,又指指少年问道。 幽冥扭动着腰肢媚笑着上前一步,他这个动作顿时让旁边的少年又是一阵作呕。不过玄梦昔倒是觉得幽冥这个样子看着挺顺眼的,虽然带着一股子风骚之气,但是好歹手脚齐全,全身上下也都清爽干净。 “他呀,他是来自六界之外却又身处轮回之中的小顽……”幽冥抢着替少年答话,却被少年中途截断。 “这位姐姐,在下顽灵。不知姐姐如何称呼?”少年对千面鬼君幽冥毫不客气,然对玄梦昔却很是有礼。 “我叫玄梦昔。”玄梦昔答道。 “玄梦昔,姐姐这名字真好听!姐姐方才可是在寻人?我与幽冥老鬼常年混迹在这冥界之中,姐姐倒是和我说说寻的究竟是何人,让我看看能否帮得上忙。” 幽冥微微侧目看了顽灵一眼,眼中有些诧异的神色。口中嘀咕道:“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居然主动帮她寻人?” 玄梦昔感激地朝顽灵微微地福了福身子道谢:“多谢顽灵公子!我与兄长意外失散,我方才所寻之人正是我的兄长。如今我初到冥界人生地不熟,如能得到顽灵公子和千面鬼君的相助,想来定然事半功倍!” “唉,他说帮你,我可没说要帮!”幽冥在旁边插话。 顽灵却丝毫不理会旁边的幽冥,当他是空气一般从他面前擦身而过,走近玄梦昔继续问道:“不知姐姐的兄长是何模样,又如何称呼?” “紫发紫瞳,面容英朗,不常笑,但笑起来却很温暖……” 玄梦昔向顽灵描述着熙黠的音容,心中不免又是一痛。虽然如今没有熙黠的任何消息,但是有时候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因为心中至少还可以怀着希望。 她还可以这般告诉自己,他还活在这冥界的某个地方。她还可以这般怀着希望去向周围的人提及他,去找寻他。若是…… “姐姐……”顽灵见玄梦昔一时有些失神,在旁边提醒道,“姐姐还没告诉我你兄长的名字。” 玄梦昔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对顽灵说道:“他叫紫麒麟。” “紫麒麟?”一旁的千面鬼君忽然收起了媚笑,面上变得严肃起来。 玄梦昔见幽冥的反应,心中一动,急忙问向他:“鬼君可是遇到过我兄长?” 幽冥正色道:“前些日子冥界与魔界之间的结界忽然被撞破,据当时在场目睹的人所言,似乎望见一只浑身是血的紫麒麟从天而降,落入了忘魂渊中。” “忘魂渊!?”顽灵听到幽冥提及忘魂渊,不禁眉头皱起,面上也是一副极为严肃的表情。 玄梦昔听到熙黠的消息,心中极是惊喜,但是看到幽冥和顽灵提及忘魂渊时的表情,她的心不禁又猛地一沉。看样子这忘魂渊似乎不是什么好地方。 “顽灵公子,这忘魂渊究竟是什么地方?又在何处呢?方才鬼君提及的从天而将的紫麒麟定然便是我的兄长,还望公子能带我去忘魂渊寻回兄长!”玄梦昔朝顽灵和幽冥又是一拜,如今她根本不知道忘魂渊在何处,只能寄望顽灵和幽冥能给她带路。 “哎……”幽冥忽然在旁边摇起了头,接着拍了拍旁边顽灵的肩膀说道,“还是你带她去吧,这事情本君就不掺和了。” 顽灵看着玄梦昔期盼的眼神,有些不忍地对她说道:“姐姐,忘魂渊是位于冥界边缘的六界之外与六界轮回之间一处交接的万丈深渊。落入忘魂渊中,无论还是妖冥抑或鬼魂都只有两个结果。” 玄梦昔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屏住呼吸地问顽灵:“落入忘魂渊是哪两个结果?” “姐姐……”顽灵看出了玄梦昔很在意自己的兄长,不禁有些犹豫这结果说出口她是否能承受。 玄梦昔笃定地点了点头对顽灵说道:“顽灵公子但说无妨!我受得住。” 顽灵也如同幽冥方才那般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落入忘魂渊,要么就是元魂流入六界之外,永世被放逐;要么便是入到轮回之中,化为下界渺渺众生之间的沧海一粟!” “无论是何种结果,可以肯定的是,忘魂渊中忘前尘。你的兄长如果真的落入了忘魂渊,便再也寻不回来了。即便幸运地入到了轮回,你从下界的芸芸众生里寻到他,他也再不会是你的兄长了。” 顽灵说着,目光不由地落在了玄梦昔那张苍白无措的脸上,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噙满了泪水,却又在极力隐忍着不让眼中的泪落下,然那眼眶却早已被泪水浸的通红。 这样的痛怎么可能是想藏就能藏得住的?顽灵的那一句“如果真的落入了忘魂渊,便再也寻不回来了”深深地敲在玄梦昔的心上,让她心上还未结痂的伤口再次撕裂开,再次变得鲜血淋漓。 本以为在冥界再次获知他的消息是天赐的希望,当此刻当希望再次变成绝望,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比之前更痛。 “顽灵公子,能带我去忘魂渊么?即便他的元魂流放六界之外,即便他落入轮回之中,即便他不可能再回来,我也想去看一看他最后离开的地方。” 玄梦昔的声音变得有些悲戚和飘悠,与她如今单薄如纸的身子倒是相衬,但是却总让瞧在眼里的人忍不住地心疼。 麒麟,无论你落在何处,无论你还记不记的,我一定会寻你回来的。 忘魂渊中忘前尘,六界之外,轮回之中,只要我还在,只要你还爱。 麒麟,等我! 第二百七十一章 忘魂渊边 望断愁肠 忘魂渊在冥界最南面,旁边毗邻的便是六道轮回之所在。那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将六界之外的空间与轮回之道交合在一处。 如是六界中人,元魂直接甩出六界之外将会魂无所依,等同于魂飞魄散。而若侥幸入轮回之道,则会修为散尽忘却前尘,沦为下界的沧海一粟。 正如顽灵所言,紫麒麟是不会回来了,至少如今以玄梦昔的能力,她是没有办法将他寻回来的。玄梦昔在忘魂渊边痴望了许久,仿佛自己的一缕魂魄也随着紫麒麟一并落入了那望魂渊下,再也归不了体。 她不晓得自己后来是怎么来到如今所身处的这个地方的,她只记得她在忘魂渊边因为紫麒麟的离去而悲痛不已。不仅是心痛,后来头也剧烈地疼痛。再后来,她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了。 顽灵问她今后有何打算,她只是茫然地摇头。虽说她是为了钦伏宸而闯的之井,但是如今连累紫麒麟熙黠落入忘魂渊中,让她的心神已全然被搅乱,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除了兄长你可还有亲人?”顽灵继续问着玄梦昔。 玄梦昔继续茫然地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顽灵不解地挠挠头:“姐姐,你这又是摇头又点头的,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呀?” 轻叹一口气,玄梦昔垂目道:“我也不晓得还有没有亲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我父亲和我夫君了。” “夫君?!”顽灵很是惊讶,“姐姐成婚了?” “怎么?小顽……呃,顽灵,她成婚了你很失望么?呵呵呵……跟着美人屁股后头忙活了半天,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呵呵……”千面鬼君幽冥倚着门框笑得花枝乱颤,接着扭动着腰肢婀娜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仍旧还保持着那娇媚的女子模样,只是今日穿着更是风骚和裸露,还涂了厚厚的脂粉,一进来就是一股子冲鼻的香味。像极了那胭脂楼里头的姑娘。 顽灵一见幽冥这番模样,不禁眉头皱起赶忙将口鼻捂住,皱眉拼命抑制着自己的干呕。 玄梦昔自是无法理解顽灵的表现,若是她如同顽灵一般,与这千面鬼君相识了几万年,忽然这老鬼一反常态整日顶着副美人的皮囊朝自己献媚的话,怕是她也会像顽灵这般忍不住想要作呕的。 显然幽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故意扮作这副模样就是来恶心顽灵的,此时顽灵的表现让他很是满意。他与顽灵斗狠了几万年,如今终是捏住了顽灵的软肋,他自然是要往死里去恶心顽灵的。 玄梦昔如今精神恍惚得很,对周围一切都漠不关心,也无心去理会幽冥和顽灵二人暗中较劲,只是低头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我与我夫君成婚许久了。” 顽灵一把将凑上前来的幽冥推开,继续问道:“那姐姐的夫君和父亲如今都在何处?” “我夫君在神界,至于我父亲……,如今仍在魔界之中。”玄梦昔如今神情恍惚,故而话语之中也并没有过多地掩饰,待话说出口见到幽冥的反应,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了。 千面鬼君幽冥虽平时都是一副没个正经的模样,但是能身居冥界之主的位置,又岂会是泛泛之辈。听到玄梦昔居然说她的夫君在神界,父亲却又在魔界,不禁眉头皱起,沉声道:“玄姑娘你究竟是神是魔?” 顽灵反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满面不解地望向幽冥:“她是神是魔有什么关系?” “天道有常,不立。方才玄姑娘说她夫君在神界,父亲又在魔界,这一神一魔本就是冲突。虽都属天界,但是自古以来都是不通婚姻的,故而本君对玄姑娘的身份极是好奇。” 幽冥伸手捻起了桌上的点心轻轻咬了一口,目光却一直锁住玄梦昔不曾离开。只是那点心一入口立马皱起了眉头,嫌弃地吐了出来,似乎点心并不合他胃口。将手中的点心随意地丢下,接着自己顺了杯子倒了水漱起了口。 玄梦昔醒了醒神,思索片刻答道:“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妖体魔魂的怪物,或者说我就是一个小血妖。” 不料玄梦昔此言一出,一旁的千面鬼君幽冥忽然将口中含着的水噗地喷了出来。好在顽灵眼疾手快地将玄梦昔拉开,不然那混着口水的茶水定然是要喷她满脸。 幽冥将手中的水杯撂下,忽然极不淡定地往前凑了凑靠近玄梦昔:“你是血妖?!” 顽灵见幽冥直往玄梦昔跟前凑,于是将玄梦昔拉到自己身后,挡在她身前将幽冥隔住:“老鬼,你又想干嘛?她是血妖又干你何事?你激动个什么啊!” 幽冥强行将挡在面前的顽灵扒开,十分兴奋地继续问向玄梦昔:“你既是血妖,可与那血妖女王相熟?” 玄梦昔愣了一愣,缓缓地说:“算不上相熟,但血妖女王与我父亲乃是故交。” “哟哟哟,幽冥老鬼,平日看你没个正经,想不到心中居然还有惦念的可人儿呢!呵呵……”顽灵见着幽冥抑制不住的兴奋样子,不禁在旁边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幽冥白了顽灵一眼:“你这个臭小子懂什么,你们这些被红尘所困的年轻人,心里头就只晓得那些情情爱爱的!你小子快给我闪开!”说着推了顽灵一把,继续对玄梦昔说道:“玄姑娘方才说令尊与血妖女王乃是故交,那姑娘也算是故人之女了。我一直想去通天妖境拜会血妖女王,奈何她一直避世不出从不见客,以后若日后有机会的话不知玄姑娘能否帮我引荐一下。” “老鬼你就装吧!你不就是垂涎血妖女王的美貌,奈何人家……根本看不上你吧!哈哈哈!”顽灵嘻笑着伸手去乱揉着幽冥的头发,将他发髻间的绢花都弄的有些歪歪斜斜地摇摇欲坠。 玄梦昔见这亦敌亦友的顽灵和幽冥二人,着实看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幽冥一反常态,居然十分客气地同她说话,倒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于是她也认真地答道:“若是有机会的话,同你向血妖女王引荐一下也不是什么事,举手之劳罢了。只是不知鬼王为何想要见血妖女王呢?” 玄梦昔虽然说得很婉转,但言下之意,若幽冥乃是不怀好意的话,她总不至于这样也傻傻地将他带到血妖女王面前去,那岂不是给血妖女王找麻烦更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幽冥笑了笑解释道:“我们鬼族有一脉鬼蝠族,与血妖一样要靠吸食鲜血为生,但是与血妖不同的是鬼蝠族只能在黑夜中活动,不能见到日光与火焰。而血妖一族却有秘法能克制我鬼蝠族这个缺陷,故而我身为鬼王一直想拜会血妖女王帮我族人求得此秘法。” “嗯,说得那么大义凌然,老鬼你是自己想习得此秘法之后去冥界之外晒晒太阳吧?”顽灵在旁边歪着脑袋继续和幽冥抬杠。 幽冥也不同顽灵计较,极是诚恳地同玄梦昔说道:“玄姑娘尽管放心,本君想要拜会血妖女王并无恶意。” 玄梦昔点头道:“我明白了,若日后有机会我定然给鬼王引荐。” 幽冥感激地说道:“那本君就先谢过玄姑娘了。” “鬼王客气。”玄梦昔向幽冥回了个礼,却神情有些黯然,面上有着掩饰不去的落寞,“如今我自己都不知何去何从,更不知有没有机会帮鬼王引荐了。” “如今魔界都已被封闭,想入魔界只能通过邪道堕入。但我看姐姐性情淡漠,并不似有恶念之人,故而姐姐若要想回魔界怕是不能了。方才姐姐既然说自己的夫君在神界,何不去神界寻自己夫君呢?”顽灵向玄梦昔提议道。 幽冥看顽灵傻傻地说出这番话,不禁在旁边清了清嗓子,又拉了拉顽灵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很明显顽灵的这番话让玄梦昔此时有些尴尬。 顽灵毕竟年少,而且一直生活在冥界之中,从不曾在六界走动,自然是看不懂这些,可身为冥界之主的千面鬼君幽冥又怎会想不明白。 玄梦昔方才说自己的夫君在神界,由此可见她的夫君定是天神,而她一个妖体魔魂的女子嫁了一个天神,这意味着什么?他们的婚事肯定是不公开的,若是公开的话怕是她的夫君也早就在神界站不住脚了。 顽灵不明所以,直接将幽冥拉着他的手嫌弃地撇开:“幽冥老鬼你拉我做什么啊!我说得不对么?玄姐姐魔界回不去,如今便只有一个夫君在神界了,她不去神界还能去哪里?你这个老鬼定是想要玄姐姐先带你去妖界见血妖女王吧!你真是太自私了!玄姐姐方才失了兄长,如今心中正伤痛得很,正是需要亲人的关怀……” 幽冥的手怎么拽顽灵的嘴却如何也闭不下来,只听顽灵继续对神情尴尬且黯然的玄梦昔说道:“姐姐你只管告诉我,你夫君姓甚名谁,其他一切包在我身上。我定然给你打听到你夫君的确切消息,并将你送回他的身边。” 一直沉默着的玄梦昔咬了咬下唇,忽然开口道:“钦伏宸。” “什么?” “啊?” 顽灵和幽冥二人异口同声地惊讶地叫出了声,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们自己的耳朵。 “我夫君名唤钦伏宸。”玄梦昔抬头见二人的反应,继续淡定地重复道。 顽灵瞪大双目,忽然上前一把捧起玄梦昔的脸,在她脸上上胡乱揉了几把,那样子似乎怀疑她有些不清醒:“姐姐,你说你夫君名唤钦伏宸?!” 千面鬼君眉头紧蹙,也在旁边不可置信地低声道:“神界帝尊钦伏宸?!” 第二百七十二章 再入妖界 故地重游 玄梦昔见顽灵与幽冥二人的反应,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笑意:“同你们说笑呢,我一个妖体魔魂的小妖又怎敢觊觎堂堂神族帝尊钦伏宸,怕是不要命了才会这么做吧。” 幽冥听玄梦昔这么一说,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玄姑娘,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方才果真是吓了本君一大跳。” 顽灵眼中闪过一丝怀疑:“姐姐的夫君果真不是钦伏宸?” 玄梦昔低眸轻轻摇了摇头否认道:“我一个小妖哪里有福气能嫁给神族帝尊,即便帝尊能瞧上我,怕是众神也是不会允的。”说着故作释然道:“反正我如今也无处可去,鬼君既是想要拜会血妖女王,那我便陪鬼君走一趟妖界吧。” 幽冥很是高兴地确认道:“玄姑娘可是当真?” “嗯。”玄梦昔肯定地点头,“鬼王打算何时去往妖界拜会血妖女王?” “待我将手头上的事安顿好便启程。”幽冥答道。 顽灵忍不住插嘴道:“姐姐你当真不先寻你夫君,而是要陪这老鬼去妖界?” 玄梦昔点头答道:“血妖女王也算是故人了,如今我漂泊无依,或许妖王会看在家父的面子上给予些照拂。而且我幼年在妖界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能回故地去重游一番也好。” “那我也陪姐姐一块去!”顽灵主动提出要与玄梦昔一并同往妖界。 “呦,臭小子,你还紧追不舍呀!你从前可说过绝不打有夫之妇的主意的哦!”幽冥在旁掩面笑道。 顽灵转头狠狠地瞪了幽冥一眼:“闭上你的臭嘴,老鬼!”接着又窘迫地对玄梦昔解释道,“姐姐你别听幽冥老鬼胡说八道,我没别的什么意思,我只是……” 玄梦昔淡然地说道:“我明白,你若是想跟着去妖界玩玩,那便随我们一同去吧。” 幽冥在旁边讪讪地笑了笑,无趣地说:“咋咋,我不管了,你爱跟着就跟着吧!” 三日后,玄梦昔同千面鬼君幽冥和顽灵三人一并踏上了去往妖界的路。 冥界在六界之底部,因六界轮回之处在此地,六界需要重入轮回的亡魂都会往此处聚集,故而常年阴积不散,与外界隔绝闭而不开。每年唯有中元之时,方才冥门大开。冥界鬼众也唯有在此时,方能出一趟冥界。 而今并非时至中元,冥门紧闭。然冥界之主幽冥自然有非常之时打开冥门之法。三人顺利出了冥界,一路往北。由于玄梦昔如今魔灵之力尽失,身子也有些弱,幽冥和顽灵二人为了照顾玄梦昔,故意放慢了脚步。三人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一路走走停停,加之顽灵与幽冥一路掐架斗狠,乐趣横生,倒是让玄梦昔阴郁的心稍稍有些宽慰。 心里的痛似乎只要刻意地埋藏起来不去触碰,就从表面上看不出曾经受过的伤。周遭越是喧嚣吵闹,越是容易将这份痛淡化。但只有玄梦昔自己晓得,她的心里头缺失的那一块,永远也填补不回来了,将成为她永生的遗憾和不能触碰的痛。 但是如今她要向前看,紫麒麟既是舍了命成全了她离开魔界的心愿,她若是浑浑噩噩地活着,岂不是辜负了紫麒麟的一番心意,岂不是让他白白送了性命。想必紫麒麟也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的。 她也晓得只有好好地活着,让自己的修为和力量慢慢恢复,她才有可能将落入忘魂渊中的紫麒麟寻回来。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地遇上了顽灵和千面鬼君幽冥,在冥界之中若非得他们二人相助,想来她也不会那么顺利。要知道她如今这样子,若真是遇上那些冤魂厉鬼,恐怕是难以应付的。 约莫十日之后,三人终于抵达了通天妖境,然血妖女王却并不在通天妖境之中。千面鬼君幽冥很是失望,于是只能留下了拜会的帖子,打算下次再来碰运气了。 血妖女王身边的婢女曾经见过玄梦昔,对她还有些印象,知道她是妖王的朋友,于是也破例地收下了千面鬼王的帖子,表示待妖王回来之后会将帖子转交给妖王。 三人在通天妖境扑了个空,接下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顽灵和千面鬼君幽冥对妖界并不熟悉,故而二人都只好望向玄梦昔,先看看她准备作何打算。玄梦昔则对二人表示自己打算重回故地桃花孤岛。 顽灵难得出一趟冥界,如今是新鲜得很,故而根本不想回冥界去。所以一听闻玄梦昔说要去桃花孤岛,他当即兴奋地要随玄梦昔同往。幽冥本是为血妖女王而来,如今没见着血妖女王,原本心中打算先回冥界的,但是见顽灵兴致高得很,想着他难得出来玩一次,有些不忍心扫他兴致,故而也没有表示反对。 二人跟随着玄梦昔穿越隐秘的结界,一大片桃林如连绵的红云一般出现在眼前。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甜香,一切如梦似幻,让人恍然间以为穿越了时空,直接到了神界曲云峰上一般。 之前同钦伏宸意外落入桃岛之中,玄梦昔只是觉得此处莫名的熟悉,一些个残破的画面总是不经意地浮现出来,让她极是困顿。而今带着关于紫麒麟的记忆再入桃岛,她的心中自是别有一番体味。 站在漫天的花雨之下,玄梦昔脑中被不断翻涌的画面占据,陡然间有些失神,呆呆地立着一动不动,任由那粉红的花瓣落满肩头,整个人仿佛融入了桃林之间,静止成为了一幅绝美凄艳的图画。顽灵看着这情景调皮地吹了个响哨,不住地啧啧赞叹着:“桃花美若云,人比桃花娇。” 幽冥扭动着腰肢,折了枝桃花别在发间,故作风骚地问向顽灵:“臭小子难得嘴甜,可是在说我这个美人?” 顽灵侧目望了一眼幽冥那风骚的模样,忍不住干呕一阵,接着擦了擦嘴后并送了幽冥一句:“你这是人丑不自知,还丑人多做怪!简直就是折煞和糟蹋了这般好景致!” 幽冥也毫不客气地将手中残留的桃树枝砸向顽灵:“臭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玄梦昔的思绪被这抬杠的二人打断,转头淡淡地望了他们一眼,接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二人一路皆是如此吵吵闹闹,她也早习以为常。只是看得出来,千面鬼君幽冥并非是惧怕顽灵,更多的是似乎在忍让着他。要么顽灵手中握了幽冥的什么把柄,要么便是有着其他的隐情。只是如今玄梦昔并没有心思去探究这些。 三人兜兜转转地来到了隐在桃林中间的木屋,顽灵的性子犹如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瞧见园子里的秋千便兴奋地抢先一步坐了上去高高荡了起来,面上皆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仿佛这秋千便是他久逢的亲人一般。 玄梦昔刚想出言阻止,然而却是晚了一步,那秋千的一侧绳子竟是忽然断裂,将在上头玩闹的顽灵给甩了下来,整个人倒栽下来跌落在地上碰了一鼻子的灰。 “哎呦!”顽灵大喊一声,摸着鼻子回头望着那断掉的秋千说道,“这秋千太不结实了,真是和我从前院子里头的那个没法比!” 玄梦昔扶着顽灵起身说道:“刚想提醒你这秋千绳子本就快断了,哪里经得起你这么大个人那般折腾呢!” 顽灵听玄梦昔这么一说,揉了揉鼻子问道:“姐姐怎么知道这秋千要坏了?” 玄梦昔手中握着那断掉的秋千绳子,满是伤感地说道:“是我幼时顽皮,故意用石头将这绳子给磨坏了。然后骗我兄长说秋千坏了,我在家闷得慌,让他带我去桃岛外面去玩。” 看到玄梦昔提及她的兄长之时满面掩不住的难过,顽灵不禁心中有些生愧,毕竟是方才他一时玩闹触及了她的伤心之事。 “姐姐,逝者已矣,还望姐姐能节哀顺变。如若姐姐的兄长看到姐姐因他而如此悲伤,想必他的心中也会难过的。”顽灵有些不知所措地劝说道。 玄梦昔抚摸着那断掉的绳子,深深叹了口气,抬头望着顽灵道:“你说的对,是我触景伤怀了……” 正说着,忽见幽冥从屋中抱了个大坛子出来朗声说道:“哎,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无酒明日忧。管他什么事,有了这琼瑶佳酿忘忧汤,一切纷扰都将抛诸脑后!” 原来玄梦昔和顽灵说话的这档口,幽冥竟然不知从何处翻出了一大坛子的酒来。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酒坛的盖子打开,扑鼻的酒香飘满了整个院子,竟然比那桃林的芳香还更为甘醇。 幽冥举起酒坛仰头将坛中的美酒倒入口中尝了尝,赞叹道:“好酒啊!” 说着将酒坛递到玄梦昔的面前说道:“玄姑娘,饮下这忘忧汤,保管你将烦恼忧愁统统忘却!来,快试试看!” 玄梦昔迟疑地接过幽冥递过来的酒坛子,却被旁边的顽灵给阻住了:“老鬼你别添乱,姐姐不能饮酒!” 幽冥杏眼一瞪:“臭小子你怎知玄姑娘不能饮酒?你这才认识她几天!” 顽灵固执地将玄梦昔手中的酒坛抢了过去:“你管我认识她几天!总之我是说玄姐姐不能饮酒就是不能饮酒!这借酒消愁愁更愁,老鬼你真是没安好心!” 哪晓得玄梦昔望着顽灵手中的酒坛子,竟是缓缓地开口道:“顽灵,我今日倒是想喝酒。” 顽灵惊讶道:“姐姐,你可是从不饮酒的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无花无果 通达天地 顽灵执意要阻止玄梦昔饮酒,不禁让幽冥觉得很是奇怪,而且他最后的话也让玄梦昔听得一愣:“顽灵公子怎知我从不饮酒?” 顽灵望着玄梦昔,眼神有些闪烁,犹豫着说道:“我瞧着姐姐就不像是平日里会饮酒的人,而且如今姐姐心有郁结思虑过重,还是不要饮酒的好。” 说着望了一眼千面鬼君幽冥说道:“幽冥老鬼的话可听不得,什么酒是忘忧汤,我看酒是穿肠毒才是!” 顽灵说完将手中那坛子酒又塞回幽冥的怀里:“老鬼你自己服这穿肠毒好了,可不要累及玄姐姐!” 听顽灵这么一说,千面鬼君幽冥便撇嘴道:“哟,道理还说的一套一套的,我可是一片好心,既然你们不愿听我的也罢,也省的浪费这般好酒了!”幽冥说着,自己捧着那酒坛子饮了起来,不在理会旁边的顽灵和玄梦昔二人。 半夜,桃花孤岛显得格外静寂。千面鬼君幽冥由于白日饮了酒,故而睡得格外地沉。待那顽灵也睡下,玄梦昔趁着夜色悄悄出了门。 凭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玄梦昔一路往东,兜兜转转地终于在迷阵一般的桃林之中寻得那株桃树。月色之下,这株无花无果的桃树孤零零地立在成片的红云之中显得有些独树一帜,与周遭皆是格格不入。 “这株树也是奇怪得很,满岛的桃树就唯独它既不开花也不结果,可是有什么讲究么?” 玄梦昔望着那桃树正愣神,却被黑暗中忽然响起的声音惊动。转头发现不知何时顽灵已是立在了她的身后。 “顽灵公子,你怎么来了?”她惊讶地问道。 顽灵轻轻地笑了笑:“这桃岛之夜过于静谧,让我陡然有些不习惯。本是出来随意走上一走,没想到竟然遇上了姐姐。” 顽灵说着上前一步继续说道:“我看姐姐在这株无花无果的桃树下看了许久了,不知这树究竟有什么讲究么?” 玄梦昔轻轻摇头道:“只是觉得这树与众不同罢了,所以心中好奇便停留下来多看了一阵,却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大约这树天生便不是为开花结果而生的吧。” “是么?那让我上去在仔细瞧瞧!”顽灵话刚落音,人便从玄梦昔身边消失并且迅速攀上了桃树的树顶。 玄梦昔见状心陡然悬了起来,担心顽灵会察觉到这株桃树的秘密。却不好表露在外让顽灵瞧出端倪,于是在树下表示关心道:“公子当心啊,这夜黑风高的,爬那么高别摔着了!” “姐姐不必担心,我自小最擅长爬树,我家后山的参天大树我一天能爬上许多次,成日都在上头睡觉的,这种小树更不足为道了!”顽灵说着,朝树下的玄梦昔伸出了手,“姐姐要不要也上来瞧瞧,这树上的风景可是与众不同呢!” 玄梦昔犹豫了一下,牵住顽灵的手攀上了桃树的顶端,小心翼翼地在顽灵的身旁坐下。并时不时地抬头望着半空之中的结界入口。 顽灵似乎并未察觉玄梦昔的异常,只是放松地伸展着手臂笑道:“怎么样?姐姐,这上头的风景不一样吧!正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这要想看的远呀,还是得站在高处才行!“ “姐姐,姐姐……”顽灵发现玄梦昔又有些愣神,不禁问道:“姐姐你可是有心事?” 玄梦昔回过神来垂眸掩饰道:“没有,只是此时与顽灵公子坐在此处,不禁回想起往日一些个旧事罢了。” “姐姐,能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么?”顽灵歪着脑袋一脸正色地问道。 “恩,公子请问吧。”玄梦昔抬起眼眸迎上顽灵的目光。 顽灵眼中淡淡地光辉闪烁,缓缓开口道:“姐姐为何不直接去神界寻钦伏宸,而要特地绕道此处?” 玄梦昔被顽灵问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如何不想直接去神界寻钦伏宸呢?此次她借口来到桃岛故地重游,其实最终的目的便是为了此树而来。如今她魔灵之力和修为尽失,根本没有能力御云飞身去往九重天界,故而想要回到神界并见到钦伏宸,她如今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借助妖界这株有通天之能的神树。 虽说与顽灵和千面鬼君幽冥相识已有一段时日,这段日子二人也给予了玄梦昔很大的帮助,但是玄梦昔想到那日在冥界千面鬼君听到自己提及钦伏宸时的神情,便觉得还是不要将这二人牵涉入其中的好,免得让他们多加为难。毕竟现今六界乃是以神界为马首是瞻,千面鬼君幽冥虽为冥界之主,却不免要向众神低头。 故而当时她立即否认了钦伏宸乃是自己夫君的说法,只权当做是一句玩笑话一笑而过。没想到此刻顽灵忽然会同她提及钦伏宸,更没想到顽灵已是将她当日的话记进了心中,而且并不认为当时她是在说笑。 只是既然当时玄梦昔已经否认了自己的说法,此时又岂会因顽灵这一问便又改口呢?见顽灵这般问起,玄梦昔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怎么此时又提起钦伏宸呢?都说当日我是说笑了,我一个小妖和神族帝尊又怎会有什么牵连?” 顽灵双手忽然捧起了玄梦昔的脸,直望着她的眼睛说道:“姐姐,你答应过要认真地回答我的。我不关心你同神族帝尊有什么纠葛和牵连,我问的是钦伏宸!你为何不去寻钦伏宸,你们究竟怎么了?” 顽灵的举动让玄梦昔有些意外,今日他一直固执地阻止她饮酒之时玄梦昔已是有些心生疑惑,此时他此言一出更是让她的心中疑云密布。 “顽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将顽灵的双手拉开,不解地问道。 “姐姐,你不必瞒我,是不是钦伏宸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负了你,所以你不想再见他?如果是的话你尽管告诉我,我必然会替你向他讨回一个公道!他既是当初能将心都给你,为何此时又……”顽灵说着说着,情绪开始有些激动起来。 玄梦昔瞪大双目,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顽灵,疑惑地截断了顽灵的话:“顽灵,你……究竟是谁?” 顽灵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接着笑了笑掩饰道:“姐姐是糊涂了么,我就是顽灵呀,还能是谁?” 玄梦昔显然已经并不相信了,紧追着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和钦伏宸的事情?” “姐姐今日定然是糊涂了,还不是在冥界之时姐姐自己说出口的么?虽然姐姐随后否认了,但是姐姐黯然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的心。” 顽灵继续说道:“话说姐姐既然能与钦伏宸成婚,显然当初他定是对姐姐用了心的。当时姐姐与自己的兄长落难冥界,若姐姐的夫君钦伏宸对姐姐情义依旧的话,定然会主动来寻找姐姐并相救于姐姐。如今姐姐既然知道自己的夫君在神界却不去寻,肯定是与他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而顽灵能想到的,定是那钦伏宸负了姐姐,以致姐姐沦落至此……” “别说了!”玄梦昔别过头去,绝然地打断了顽灵的话,“顽灵公子,请你先行回去吧。” 顽灵的话让玄梦昔心中有些慌乱,原本她是有些怀疑顽灵的身份的,可如今他的这一番话却让她自乱了阵脚。 自当日天龙一别,她与钦伏宸已是三百年未见。转眼间他已从当年的神族太子变为了神族的帝尊。她并不晓得这过去的三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也不晓得为何当初并不是钦伏宸而是墨魁将她从钦天启的手中救出,她更不晓得如今钦伏宸究竟心中究竟还记不记得她这个为他九死一生在损魔鞭下险些断魂的女子。 可是正如顽灵所说,钦伏宸为何不来寻她?为何她落难在冥界之时却并不见他来相救?他难道不晓得么,她一直在努力地朝他的身边靠近,虽然每一步都极为艰难,但是她却从来不曾放弃过。 “姐姐,是不是顽灵说错了什么?”顽灵见玄梦昔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禁满面无辜地凑近她,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想要缓和下陡然变得严肃的氛围。 “我发誓不再提钦伏宸了好吗?姐姐说和他没关系就没关系!以后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见玄梦昔都不再看他一眼,顽灵心中有些着急了,猛地从树顶之上腾起,手高高地举起直指向天际朝玄梦昔发着誓。 不料顽灵的这个动作却刚好触到了那树顶上方隐藏的结界,只见一个紫色的光晕忽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光华缓缓流转,浅浅地投在了顽灵的身上。 顽灵大吃一惊,伸手轻轻地朝光晕之中探去,只见那个紫色的光晕里头忽然开始层层地荡漾开来,一个幽暗的空间通道出现在了树顶的上方。 玄梦昔惊讶地站起身来,望着那被顽灵打开的空间通道,再看看一脸懵懂的顽灵,心中很是不解。当初钦伏宸被急召回天龙之时,她独自在桃岛之上曾经试图想要打开此处结界,然而却并未成功。记忆中她自己幼时也多次想要瞒着紫麒麟从此处偷跑出去,也都是并未得逞过。为何今日顽灵这般随意的触动,这通道竟然就打开了? 顽灵不知所措地望着那紫色的通道说道:“姐姐,这,这是什么地方?” 玄梦昔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被顽灵打开的空间通道,缓缓地说道:“有人曾经对我说过,这桃花孤岛之上有株桃树是与众不同的,无花无果能够通达天地。这便是那个能通天达地空间通道。” 玄梦昔说着转头望向顽灵,目光肃然而且凌厉:“顽灵,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二百七十四章 顽灵相助 直通神界 顽灵面对玄梦昔的逼问,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树顶之上又哪里和平地是一回事,他这怯怯地一后退,陡然脚下踩空,直接从桃树之上落了下去。 黑暗中一个人影飞速从黑暗之中蹿了出来,刚巧将从树上坠落的顽灵给接住了。 “臭小子,你本就不擅长演戏,这一路你处处都在露着马脚,若不是她心有思虑没将注意力放你身上,你的身份早就藏不住了!我看你呀还是早些大方承认了吧!” 这忽然从黑暗中蹿出的人影一开口,玄梦昔便听出了是那千面鬼君幽冥。他不是今日饮下那一坛子酒后醉倒了么?怎么会此时在这里出现? 玄梦昔不禁眉头皱起,如今树下这两个和自己相处了一段时日之人,似乎都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在冥界中与他们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有人的刻意为之? 想到此处,玄梦昔不禁开始警觉起来,带着些许防备地再次问向顽灵:“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玄姑娘,你可别误会,我可乃是货真价实的千面鬼君幽冥,至于他嘛……”幽冥望着怀中的顽灵媚笑一下,“至于他究竟是谁还是让他自己说吧。” 顽灵嫌弃地从幽冥的怀抱中跳了落地,抬头望着树上有些戒备的玄梦昔道:“姐姐,无论我是谁,请你相信我和幽冥老鬼都是没有恶意的。” “你这个臭小子还不承认啊,你以为还有可能继续瞒下去么?你当玄姑娘是傻子啊!”幽冥在顽灵的身后伸手毫不客气地朝他头上就是一拳,接着取了顽灵身上的那柄木质佩剑下来朝树上的玄梦昔扔去。 “老鬼!谁让你多事了!”顽灵急着想要去将那木剑夺过来,结果却被幽冥给阻住了去路。 幽冥望着玄梦昔说道:“玄姑娘难道一直没有觉得此物眼熟么?” 玄梦昔从幽冥的手中接过顽灵的佩剑,将那剑从图案奇特的剑鞘中拔出,却发现里头的剑身雕工很是幼稚和奇特,上面的刻字也是歪歪扭扭地难以辨认。准确地说这根本不是什么佩剑,而是个小童的玩物。 见玄梦昔一直盯着那木剑剑身上的字看,树下的顽灵忽然面上涨的通红,一副很是窘迫和难为情的模样。 “玄姑娘不认得那些字吧?呵呵,我也不认的。小孩子的鬼画符谁会认得啊!”幽冥转头看了看满面通红的顽灵,继续提醒着玄梦昔道:“玄姑娘不妨瞧瞧那剑柄之上可有认得的东西?” 顽灵狠狠地瞪了一眼幽冥唾道:“老鬼,你再多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长舌头!” 幽冥听顽灵此言,忽然娇俏一笑,捂着嘴故作惊恐道:“呵呵,人家好害怕哦!” 玄梦昔按照幽冥所言,将信将疑地朝剑柄下方看去,只见那剑柄极是圆润古朴,想来应是常年被顽灵握在手中的缘故。那剑柄的尾端如同平常佩剑那般悬了一簇剑穗,只是那剑穗底部是由几颗彩珠结成。 望着那剑穗上的彩珠,玄梦昔心中一惊,就着月光仔细辨认一番,不可置信地说道:“这,这是七彩琉璃珠?!”说着再望向立在树下的顽灵,发现这个英眉俊目的少年细看之下确实是有些熟悉和亲切的感觉。 “你是……”玄梦昔从树上跃下,望着顽灵迟疑道,“你是……” 顽灵迎上玄梦昔的目光,开口难为情道:“姐姐……我……” 幽冥在旁边看的有些着急,用力地将顽灵往前推了一把,将他推到了玄梦昔的面前:“哎呀,你们可急死我了,既是认出了对方却还这般犹犹豫豫地做什么?” 玄梦昔伸手捧起顽灵的脸,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真的是你么?小灵修,真的是你?” 顽灵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最终点头承认道:“玄姐姐,是我。” 玄梦昔激动地摸了摸灵修的头,上上下下复而再打量了他一番。当年的灵修是个小胖子,没想到如今居然长成了一个如此俊美的少年,看着他这番模样,玄梦昔的心中很是感叹,仿若是瞧见自己的长大成人的孩子一般,心中生出无限的疼溺。 自从灵蝶谷被毁后,事隔这么多年来,她这是头一回见到除了雪兰之外的其他灵蝶谷中的人。这让她不禁又惊又喜。 “你这孩子,既是认出了我,怎不早些同我相认!”玄梦昔如同当年一般轻轻地掐了掐灵修的脸蛋,只是如今的他脸上早已没有从前那么多的肉可掐了。 灵修听玄梦昔这般说,垂目道:“我不敢。”说着面上满是愧色地继续说道:“当年我娘亲在灵蝶谷中差点害了姐姐的性命,我又怎有面目同姐姐相认……” “傻小子,我怎会因为你娘的事情而记恨于你。”玄梦昔疼爱地揉了揉灵修的头发说道,“反倒是你,不怪我当年在灵蝶谷中对你娘下手么?” 灵修抬起眼眸望着玄梦昔,急切地摇头道:“不,我怎么会怪姐姐呢?当年是我娘亲先对姐姐下手,而且当时我娘亲已经彻底发狂,要将整个灵蝶谷都毁了,当时若不是因为有姐姐与我娘亲相抵,怕是灵修也活不到今日,而是在当初就随我娘亲一并葬身在了灵蝶谷中了。” 玄梦昔想起灵蝶谷中的那些旧事不禁很是伤感,即便灵修并不记恨她,但是毕竟当年碧珂命丧在她的手上乃是事实。是她让灵修成为了一个没娘的孩子。 “可她毕竟是你的亲娘……”玄梦昔心中忍不住叹息道。 “姐姐不必感怀,其实在灵蝶谷中,灵修就没有双亲,只有一个姑姑而已。她忍心五百年近在咫尺却不与我相认,还亲口告诉我娘亲已故……”灵修忽然咬了咬牙别过脸去,满面都是倔强的神色。 气氛忽然变得很是沉重,千面鬼君幽冥在旁边忍不住插话:“唉,你们二人重逢乃是喜事,就别再光提过去那些个伤怀之事了成么!” 玄梦昔转头看看幽冥,接着理了理情绪对灵修说道:“鬼君说得极是,过去那些伤心之事便不要再提了。对了,和你一起出谷的炙彥兄和其他灵蝶谷中的人呢?他们如今在何处?可都还好?” 灵修抽了抽鼻子,转过头来答道:“姐姐放心,当日随我们一同出谷的众人都好。当年我们从空间裂缝之中离开了即将崩塌的灵蝶谷,结果意外地落入了冥界之中。如今他们皆随我一并在冥界安居,并且拥我为少主,在冥界自成顽灵一派。只是当年上古大战之时,炙彥伯伯同怜儿姐姐一并去往了魔界,说是故土有战变要回去一探究竟,从此我就和他们断了联系。” “原来小灵修竟是冥界新派之主,难怪鬼君对你很是……包容。”玄梦昔很是意外,本是想用“隐忍”二字,但是碍于千面鬼君幽冥本人在场,她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于是最终将“隐忍”替换成了“包容”二字,意为衬托出幽冥的大度。 没想到灵修毫不客气地戳破道:“姐姐,你不用顾忌幽冥老鬼的面子,他根本拿我们顽灵一脉没有任何办法。我们灵蝶谷之众乃是六界之外的生灵,他的各种御鬼驾魂之术都伤不到我们分毫,只能任由我这外来的霸王骑在他的的头上!” 幽冥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显然被灵修一番话说得他在玄梦昔面前面子有些挂不住了,但却正如灵修所言,他竟是拿灵修毫无办法,只能任由灵修这般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作威作福。 正说着,方才桃树顶端被灵修偶然探出的紫色通道光芒忽然变得黯淡起来,接着竟然开始有慢慢闭合之势。玄梦昔抬头望着天际,面上顿时显出焦急之色。 “姐姐方才说这通道乃是通达天地的,姐姐可是想要通过此处去往某处?”灵修见状问向玄梦昔。 玄梦昔点头道:“嗯,我如今修为尽失,只有通过此处才能去天界。” “姐姐可是打算去寻钦伏宸?”灵修继续问道。 如今灵修的身份大白,玄梦昔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点头道:“嗯。” 千面鬼君在旁对于玄梦昔此时的坦白似乎毫不意外,看来当初她在冥界之中说出钦伏宸的名字之时他便已是了然于心。原来玄梦昔最后的矢口否认竟是没有一个人信以为真。终是她自己天真了一点,以为说是一句玩笑,便能把人家心里头的怀疑抹去。 灵修听玄梦昔这般一说,立马纵身跃上桃树顶上,手中聚满灵力朝那渐渐闭合的紫色通道之中探去。在灵修与那通道接触之际,忽然桃花孤岛之上剧烈地震动起来,天空之中竟是开始如冰雹一般坠下一块块锋利的空间碎片。 玄梦昔见状不由为灵修担忧起来:“灵修,当心啊!不要勉强而为伤到自己了!” 千面鬼君幽冥淡定地将玄梦昔拉到自己身后护住,满不在乎地说道:“玄姑娘你放心,小顽子这臭小子乃是独立于六界之外,而且是断层空间之少主,生来便带有修整六界空间壁垒的能力。我那冥界与六界之外的空间破洞就是他帮我弄好的。所以这点事情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了,姑娘尽管安心地在一旁瞧着吧。” 玄梦昔听幽冥这般一说,再次朝上方仔细望去,果然那些散落的空间碎片似乎近不了灵修的身,而是会自动在他身体之外一定距离的地方化开,成为一片片仿佛任由他自由操控的拼图。 这些碎片在灵修的操控之下不断地重组,不一阵四处又恢复了宁静,而在灵修的上方出现了一个绿色的空间通道,通道之中淡绿色的光芒缓缓地流转着,似乎隐约还有些神界的灵气从里头流落出来。 灵修带着些自豪的微笑望着树下的玄梦昔,蹲下身朝她伸手道:“姐姐,来吧,我说过会将你送回钦伏宸的身边去的。” 玄梦昔上前踮脚握住灵修的手,感激道:“谢谢你,灵修。” 第二百七十五章 鬼君割爱 假面相助 淡绿色的光芒缓缓从通道之中流出,落在玄梦昔的身上,让她变得明亮起来。81中』Ω文网在她的记忆之中,从前在这桃树之顶牵着她的手之人是紫麒麟,只是如今这身边之人已经换成了灵修。望着那幽深的空间通道,玄梦昔心中暗自默道: 麒麟,我要去神界了,那里有关于你的回忆,更是埋藏了太多的秘密。我会将关于你的回忆一点一点的拾回来,将那些埋藏的秘密全部都解开。你可会在这天地的某处默默地看着我? 麒麟,谢谢你的纵容,谢谢你的疼爱,我会好好地活着,无论你而今在何处,终有一日我会将你从这茫茫天地中寻回来! 伏宸,你曾说过情愿为我堕神入魔,可是为何这三百年来你却不去魔界寻我?当初我可以为了你舍命成神,而今你说过的话可是都忘了吗?我要你亲自给我一个答案,不然我此生死而不安。 玄梦昔在通道灵光的照耀之中,思绪有些飘远,忽然树下一直岿然不动的千面鬼君幽冥也随着一并跃上了桃树的树顶。 “玄姑娘且慢。”幽冥忽然阻住了准备跟随灵修进入空间通道的玄梦昔。 “不知鬼君有何事?”玄梦昔停住脚步,回望着千面鬼君幽冥。 幽冥望着玄梦昔说道:“小顽子终日在冥界闭而不出,并不晓得如今冥界之外的状况。想必玄姑娘久不去往神界,也应是不晓得如今神界的情状了吧。” 听幽冥这么说,灵修不忿道:“幽冥老鬼你究竟什么意思,有话直说!” “玄姑娘,本君并无其他意思,只是想将自己对目前神界的所知告知姑娘,好让姑娘有个心理准备而已。”幽冥不理会灵修,继续对玄梦昔说着。 玄梦昔会意地点头道:“鬼君请讲!” “三百年前,神界帝尊钦天启忽然遭受天谴暴毙,原神族储君钦伏宸竟然拒不肯继位,故而神族帝尊之位陡然空悬。”幽冥缓缓地说了起来。 “什么?”玄梦昔心中一惊,重复地问道,“你说钦伏宸不肯继承帝尊之位?为何?” “关于太子钦伏宸为何不肯继位,当时的传言有两个迥然不同的版本:一是说钦伏宸当时因为犯了神规乃是戴罪之身,根本没有资格继位。也就是说不是钦伏宸自己不肯,然是他根本不能。”幽冥淡然地说着。 玄梦昔眉头蹙起,继续问道:“那另一个传言呢?” 幽冥望了望玄梦昔说道:“另一个传言是说神族太子钦伏宸当年恋上了一个异族女子,而众神却因为神规而合力将那女子诛杀,钦伏宸因此记恨众神,根本不想继承那神族帝尊之位。” 听到幽冥说到这个传闻,灵修不由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玄梦昔,现她的面色有些泛白,神色也涣散起来。不由插话道:“姐姐,莫非你就是传言中的那个异族女子?” 紧接着灵修又自己质疑道:“不对啊,姐姐你如今活得好好的,并非传言中所说的被众神合力诛杀了呀!” 灵修于是朝幽冥斥道:“幽冥老鬼,你这是哪里听来的这些个不实的传言,根本都是些胡说八道!” 幽冥轻轻地抬手抚了抚鬓,轻声道:“我只是将我所知的告知玄姑娘,至于是真是假,便要靠玄姑娘自己去辨别了。” 玄梦昔转头对灵修说道:“灵修你别打岔,让鬼君继续说下去。” 幽冥浅笑道:“这后来我们都晓得了,钦伏宸最终是继承了帝尊之位,成为新的神族帝尊,君临天下一统六界。至于为何他之前既是不肯承继帝位,后来又选择了违背自己的初衷而继承了帝尊之位,这其中的因由和内情就不是我这冥界之主所知的了。” “而且自天启帝尊薨逝以后,神界的警戒变得格外森严,若是没有通关的令牌,即便你们入到了神界也很难混入。”幽冥说着扬手一挥,手中出现了一副卷轴。 将那卷轴缓缓展开,幽冥继续说道:“而且神界曾向除了魔界之外的六界之主过一道密令,只要遇到与此画中相像之人,六界之主不必上禀神界,可直接诛杀!诛杀一人,凭信物可获赏万年修为!” 幽冥说完,手中的卷轴也完全展现在玄梦昔的眼前,但见那画卷之中的人竟是与玄梦昔有着八分相似。 灵修见到那画像不禁大惊:“姐姐,这……这不就是你么?”说完灵修立即意识到了危险,十分机警地上前一步将玄梦昔护在了身后。 “幽冥老鬼,你可是想要对姐姐不利,尔后向神界去讨赏?”灵修很是激动地朝幽冥吼道。 玄梦昔淡然地拍了拍灵修的肩膀说道:“放心,灵修,鬼君不会对我怎样。他若要对我下手,这一路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此时。” 千面鬼君幽冥朗声笑道:“还是玄姑娘有见识,小顽子你真该跟你这个姐姐好好学学!” “那老鬼你究竟是何用意?”灵修不曾放低戒备,却忍不住问向千面鬼君幽冥。 幽冥继续爽朗地笑着:“呵呵,本君同你一样当玄姑娘是朋友,想要助她一臂之力而已。” “呸,老鬼你怎可与我同日而语,我和姐姐的关系岂是你能比的。”灵修唾道。 幽冥毫不介意地反问道:“那你除了能帮助玄姑娘打开空间通道还有什么其他的能耐?入了神界你还能帮上玄姑娘的其他忙么?” 灵修被幽冥给问住了,幽冥之所以忌惮他乃是因为他具有破开空间的能力,他在冥界之中不爽就给幽冥在冥界与六界之外空间结界只上捅个破洞,让幽冥头疼不已。他的修为对付冥界的小鬼还行,到了神界真要面对那些神族的老家伙,他可是不一定打得过。而且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而今玄梦昔修为又已尽失,他一己之力在神界的确是难以护得她的周全。 “那老鬼你就有能耐了?我看你除了吓唬人也没其他的本事了!”灵修继续嘴硬不肯服软。 玄梦昔在旁终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鬼君有何妙法能保我入神界之后顺利混入紫微宫?” 幽冥微笑着不语,只是伸手朝他自己指了指。 灵修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不爽道:“幽冥老鬼你指你自己什么意思,玄姐姐问你有何妙法,难不成你算个什么妙法?” 不料玄梦昔看了看幽冥顿时明了,接着说道:“鬼君当真愿意忍痛割爱于我?” 幽冥轻松地说道:“我既是千面鬼君,便是有千张假面,送你一个又何妨?” 只见幽冥的衣袖从面上拂过,接着一道光芒投向玄梦昔,站在灵修旁边的玄梦昔陡然换上了幽冥方才那副娇俏的面孔。只是这张脸在玄梦昔的身上显得清秀许多,没有幽冥之前的那股故作的媚态,虽不及玄梦昔本身的面容妩媚精致,可瞧着也甚是舒心,不失为一个惹人心动的美人儿。 而此时的千面鬼君幽冥又换上了另一副面容,这次不再是女人,瞧上去也并不吓人,而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不过看上去却并不年轻,两鬓隐隐有些染雪,但是却依旧是一派难掩的风流。 “这便是鬼君的真容?”玄梦昔好奇地问道。 幽冥摇着手中的折扇笑道:“人都说我千面鬼君有千面,鲜少有人目睹过本君真容,却不知本君的每一面都是真亦假时假亦真。你们见过的每一面都是本君的真容,亦是本君的假面。至于他们所谓的真容,不过是本君用的比较多的假面而已。” 玄梦昔点了点头赞许道:“鬼君高境界!” 一旁的灵修撇了撇嘴:“还是姐姐自己的脸好,不过老鬼这假面能暂且帮姐姐挡过不少麻烦,就暂且用着吧。只是到时候姐姐如何恢复真容呢?” “我的鬼面惧火,若是玄姑娘想要恢复真容,把这假面烧了便会恢复自己原先的面容了。”幽冥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递给玄梦昔,继续说道:“此令牌乃是神界当年暗追杀密令之时颁给各位六界之主的通关令牌,六界之主但凡携此密令可以直接面见神界任意神祗,并凭手中的证据来兑换暗杀的赏赐,不会受到神界任何人阻拦。” 玄梦昔接过那令牌心中很是忐忑:“那能用此令牌能直接面见到帝尊么?” 幽冥摇头道:“面见帝尊需要通过神祗的引荐,恐怕单凭这令牌是直接做不到的。我虽为冥界之主,无召亦是不允许上九重天界的。所以我也只能帮助姑娘至此了,姑娘入了神界之后便自能自求多福了。” “老鬼,你说什么用火烧了这假面别是说笑啊,可莫将姐姐自己的脸给烧坏了!”灵修将信将疑地说着,心中不免对幽冥所说的烧脸的这种做法有些担忧。 幽冥收起折扇笑了笑说道:“臭小子你放心吧,自然是伤不到玄姑娘的。若真伤了玄姑娘的花容月貌,本君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只是这假脸面毕竟是本君的一面,若是毁了的话,我这个千面鬼君便只有九百九十九面了。烧了它本君也是心疼的,故而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烧了。希望玄姑娘能带着我这假面化险为夷,待云开月朗否极泰来之时,若能见着姑娘将此假面亲自送还给本君,那就再好不过了!” 玄梦昔点头道谢:“多谢鬼君舍面相助,希望能借鬼君吉言,日后将此假面完好无损地还归到鬼君的手中。” 旁边的灵修已是没有耐心继续和幽冥叨唠,催促道:“姐姐,别和老鬼啰嗦了,咱们快走吧。” 不料玄梦昔却停在原处不动,目光依旧落在千面鬼君的身上不曾移开。幽冥见状问道:“不知玄姑娘还有何事?” “确实要有事相求鬼君。”玄梦昔对幽冥说道,“烦请鬼君带灵修回冥界。” 第二百七十六章 阴差阳错 落入雁府 灵修大惊:“姐姐,我才不要回冥界,我要陪你去神界在你身边保护你!” 玄梦昔转头对灵修说道:“灵修,我有鬼君假面和令牌,能在神界畅通无阻。而你没有通行的令牌,若是随着我去了,一旦被神兵盘查反倒会徒增麻烦。你先随鬼君回冥界等我的消息,我事情办好之后自然会传信于你的。” “可是姐姐你如今修为全无,若是有人要对你不利,岂不是……”灵修不放心地说道。 “放心吧,我在神界还有相熟的朋友,不会孤身一人的。”玄梦昔抬手摸了摸灵修的头,继续说道:“听姐姐的话,随鬼君回去好么?” 灵修头侧到一边,显然他并不情愿,让玄梦昔一人前去他也极是放心不下。但是玄梦昔的性子他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情是不会随意更改的。她既是开口了不让他同往,他即便反对也徒劳。 千面鬼君幽冥见状,默默地翻手间手中再出现一道金箔符咒,当着灵修的面将那符咒一分为二,将一半送到了玄梦昔跟前:“小顽子既是如此不放心,我便再送玄姑娘一物。” 玄梦昔接过那半边金箔符咒不解道:“不知这是何物?” 幽冥答道:“此乃我冥界的通灵符咒,玄姑娘若遇上难事,可直接火化掉此半边符咒,届时这剩下的半边也会通灵感应,并同时被焚毁。” 幽冥说着,将剩下的半边金箔符咒交到灵修的手中继续说道:“玄姑娘若在神界有难,你手上的这半边金箔符咒即刻便能感应得到。反正你小子有破开空间的本事,到时候你要去哪里本君也阻止不了。如此你可安心了?” 灵修犹豫着接过金箔符咒,依依不舍地望着玄梦昔道:“姐姐,那你自己一切要多加小心,有危险一定要及时让我知晓……” 玄梦昔轻松地笑着宽慰灵修:“知道了,灵修放心吧,姐姐自有分寸。” 在灵修依恋的目送中,玄梦昔独自入了那空间通道,瞬间消失在了他和幽冥的眼前。桃树上头的绿色光圈渐渐闭合,慢慢地越变越小,最后化为夜空中的一点星光,彻底隐藏在了迷蒙的夜色之中。 玄梦昔入到空间通道之中,顿时感觉浑身都被那绿色的灵光环绕着,足下陡然生风,似有力量不断地推动着她一路飞速上行。然上行了一路之后,忽然遇到了一个巨大的急转弯,紧接着身体落入一个幽暗的环状滑道之中,一路跌跌撞撞地开始飞速地下冲…… 这一路颠颠簸簸的,让玄梦昔心中好生纳闷。在她记忆之中,儿时与紫麒麟通过这空间通道很是轻松,就是一眨眼的事情便从妖界的桃岛到了神界天曲的陌岩洞中,怎么如今竟是这般的崎岖坎坷?玄梦昔正想着,忽然身下一空,竟猛然破空而出,急速地从半空直落了下来。 如今她修为散尽,没有能力撑起护体气障,只能闭目任由身体往下直坠落地。这一刹那,心底忽然生出了期望着心中的人儿能及时出现并相救的渴望,但是似乎最终一切都只是她的虚妄罢了。只闻咔嚓一响,玄梦昔觉得背上剧痛,身体陡然变轻了。睁眼一瞧,正巧落在了一株大树的树桠之上。 这大树长在红墙的一角,顺着树桠刚好能爬上墙头。玄梦昔在树桠之上疼的直不起身来,余光隐约瞥见有人影从树上跃下墙头,可那人却并没有发觉此刻正挂在树上的她。 看来指望有人搭救是不可能的,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在树桠之上休息了一会,玄梦昔忍痛起身慢慢地爬下树来。哪晓得脚方才落地忽然闷头一响,只觉头顶一阵伴着晕眩的剧痛袭来。转头一瞧,一个身着舞裙的少女怒目立在她的身后,手上正握着一根一尺来长的棍子。 这少女见玄梦昔一脸懵懂地愣在原地没有反应,接着朝着她身上又是一棍,怒骂道:“我让你们好好练舞而已,你这丫头居然敢偷跑!你可是想让我在表姐的新宫夜宴之上出糗!” 玄梦昔被这少女一棍子打懵,四处望望心里好生惊诧,此处竟然不是陌岩洞!难道灵修所开的空间通道并非是从前她与紫麒麟经常走的那个通往天曲神山的通道? 持棍的少女见玄梦昔挨了她两棍子没有丝毫的惧怕,还四处东张西望,不禁更是恼火,接着朝玄梦昔身上又是一棍子:“你这丫头怎么回事!难道耳朵是聋的吗?!” 玄梦昔脑中一片混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落到了什么地方。见少女挥上来的棍子于是下意识地去躲闪,不料她的此举却让这少女更是恼怒,挥着棍子的手更是用力了起来。这一棍棍密集地朝玄梦昔打来,让她顿时躲闪不及,狠狠地挨了少女几棍子。 “莺儿!你这孩子又胡闹了!” 忽然,一位中年女子出现在少女身后,并阻住了少女挥着棍子的手。 少女转头望见那中年女子,立马负气地扔了手中的棍子,并娇声说道:“娘亲,哪里是莺儿胡闹啊!分明是这丫头不练舞想偷跑,被我抓着了还不知认错!” 那叫莺儿的少女继续娇声对中年女子说道,“娘亲,表姐的新宫夜宴没几日了,到时候这些丫头们跳不好岂不是折了表姐的面子!” 中年女子用手点了点少女的额头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开窍,夜宴献舞你才是主角,你自己得勤加练习才是。这是伴舞的舞姬们都是你的陪衬而已,就你还把她们当回事!” 莺儿笑道:“我知道啊娘亲,可是此舞乃是我精心编排而成,容不得有丝毫的差错呀!女儿虽是主角不错,但鲜花也要绿叶陪衬才是,若旁边出现了几片烂叶,岂不是顿时掉了我这鲜花的身价?绝不能让这些丫头们坏了我整只舞的美感呢!” 玄梦昔此时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如今眼前这二人究竟是何人,脑子里乱糟糟的。只能默不作声地听这二人说着,并试图从二人的对话中探寻到一些有用的讯息。 此处园子看起来也算是宽敞精致,二人的衣着也极是华贵,想来这里应是有些位阶的宅邸。如今看来似乎二人都将她当作这宅子里头的一个偷跑的舞姬了。 中年女子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玄梦昔,淡淡地说道:“小姐教训你下手是重了些,但是你想要偷跑确实不对。过几日便要去新宫表演了,切不可再偷懒,快些回园子里去和舞姬一并去好好练习吧。” 中年女子说着,转头对身后随行的丫头吩咐道:“欢儿,将这舞姬领回舞队中去吧。” “是,主子!” 中年女子身后名唤欢儿的丫头上前领了命,带着一脸懵懂的玄梦昔往旁边的园里头行去。 二人一前一后行了一段路,欢儿主动对玄梦昔说道:“姑娘,你们就再忍忍吧,过几日新宫夜宴表演结束了,你们就能回去了。” 听欢儿这么说,玄梦昔极是不解,于是开口问道:“回哪里去?” 不料欢儿听到玄梦昔的声音,忽然停住脚步转身过来惊恐地望着她,不可置信地说道:“你……你怎么会说话?!” “我为何不会说话?”玄梦昔一头雾水。 欢儿四处望望,迅速地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府里头的舞姬都是不会说话的!你怎么会说话?” 玄梦昔见这欢儿既是将自己拉到一旁悄悄说话,想来应该是没有恶意的,于是坦言道:“我不小心从半空落到了树上,下来就遭到你们小姐一顿毒打,我也不晓得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欢儿姑娘,这里究竟是何处?” 欢儿瞪大眼睛说道:“你是从外头落进来的?!不是那个偷跑的舞姬么?” 玄梦昔忽然想起之前自己挂在树上之时,确实有个人从墙头翻了出去,不禁苦笑道:“那个偷跑舞姬恐怕是早就跑远了。” 欢儿眉头皱起,有些不知所措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过几日便要去新宫夜宴表演了,到时候缺个伴舞的舞姬,小姐又要大发脾气了!” 玄梦昔迟疑道:“其实你们若是想找个伴舞的,我倒是可以顶上去。可是欢儿姑娘能否先告知我此处究竟是何处呢?” “你会跳舞?太好了!”欢儿由惊转喜,接着回答玄梦昔道,“此处乃是神族赤炎地界的雁鸣府呀,我们主子是雁鸣夫人秋映雪,方才打你的是我们小姐云莺儿。” 听欢儿这么一说,玄梦昔心中暗暗吃惊,没想到灵修的空间通道竟是通到了赤炎,想来应该是他破开通道之时出了些差错导致。 “那为何你们小姐的伴舞舞姬都不会说话而且要偷跑呢?”玄梦昔继续不解地问道。 欢儿警惕地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危险之后继续说道:“因为我们小姐对这此献舞很是看重,精益求精。之前府里头的伴舞的丫头跳的都不合小姐的意,加之时间紧迫而小姐又急于求成,故而遣人去下界抓了许多容貌姣好舞姿曼妙的舞姬来伴舞。为了不让这些舞姬们多言,于是施咒封住了这些舞姬们舌头,所以府里头的舞姬都不会说话。” “小姐对这些舞姬很是严苛,动不动就责骂,故而很多舞姬不堪打骂想要偷跑。听说今日就是有个叫怜惜的舞姬偷跑了,想来小姐是把你当作那个偷跑的怜惜了。”欢儿说着,又不禁四处警惕地看了看。 “你们小姐不认得给自己伴舞的舞姬么?”玄梦昔不禁好奇地问着欢儿。 欢儿摇头答着:“那几个舞姬都是临时抓过来的,小姐的心思又在舞蹈之上,哪里记得清新来的舞姬们个个长什么样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 闻君喜讯 寸寸心裂 “你们小姐如此看重这个新宫夜宴上的献舞,这个新宫是在何处?这夜宴的又是何人?”玄梦昔继续问着欢儿。 欢儿听到玄梦昔问起新宫夜宴之事,眼中顿时满是憧憬地说道:“新宫乃是咱们帝后的行宫啊,是帝尊为了帝后特地新建的呢,名字叫寒月宫,神界之众都习惯唤之为新宫。过几日是帝后生辰,帝尊特在新宫设宴,夜宴众神呢!咱们家小姐乃是帝后的远房表亲,此次得邀去往新宫参加夜宴,故而特地献舞为帝后庆生。” 听到欢儿说这新宫乃是帝后行宫,此时身处赤炎地界,玄梦昔本是以为欢儿说的是赤炎帝君羲阳的帝后。但是后来听她话语之中提及的又是帝尊,玄梦昔心中不由一痛。这神界之中,只有一位帝尊,便是一统六界的钦伏宸,那欢儿口中的帝后,定然便是钦伏宸的帝后不错了。 玄梦昔只觉头顶的这一片天空仿佛陡然坍塌下来,人有些晕眩,身子一软好像要失去了支撑的力气,往后歪靠在那身后的廊柱之上,神情显得有些恍惚,口中喃喃道:“钦伏宸娶了帝后?” 欢儿一听她这话,惊得险些跳起脚来,上来捂住玄梦昔的嘴道:“你这不知轻重的丫头,怎能如此直呼帝尊的名讳呢!” 玄梦昔缓缓拉开欢儿的手,苦涩地笑道:“欢儿姑娘说得是,是我糊涂了,怎能直呼帝尊的名讳呢?也不看看自己是如今是什么身份。”接着垂眸继续低声道,“堂堂神族帝尊怎能不立帝后呢,呵呵……我早该想到……” 本想自己骗一下自己,结果却终究是骗不下去了。钦伏宸既然是承了帝尊之位,他母后胥凤又怎会让帝后之位空悬?玄梦昔早能料到这一层,只是自己心中一直回避,不愿去相信和面对而已。 其实当日在桃花孤岛千面鬼君幽冥提及神界如今的状况之时,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想来幽冥本是想同她提及此事,因顾忌到灵修在场,最终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当时若是灵修知晓此事,必定会气冲冲地跟着来神界向钦伏宸问罪。由此看来幽冥虽是明里和灵修抬杠,暗下还是对他极是关心。 欢儿见玄梦昔神情古怪,只当她是个没有见识的丫头,却不知她如今这番表现乃是在尽她的全力在强忍着剐心之痛了。 玄梦昔咬紧了下唇,双手手指交错紧锁,指节都被自己紧紧地掐得有些泛白,最后缓缓开口问道:“只是不知道哪位姑娘这么好福气,能嫁给神族至高无上的帝尊……” 听玄梦昔这般一问,欢儿忽然很是自豪的样子,仰起头来得意地说道:“能与帝尊相配的女子自然是神中之凤,如今放眼神界之中除了我们赤炎的羲玥公主,还有谁能担当呀!” “羲玥?”玄梦昔低声黯然道,“是,她当年就被择定为未来的太子妃,如今太子继位,她自然是顺理成章母仪天下。” “这是自然。咱们羲玥公主貌美贤淑,母仪天下乃是众望所归。”欢儿说着忽然又皱起了眉头,“只是帝尊乃是出生天龙一脉,不比我们赤炎神族。咱们赤炎神族从来都是一夫一妻,而天龙一脉却有一夫多妻的传统。咱们羲玥公主虽为帝后母仪天下,却不免要因此而受委屈。” 玄梦昔心痛地抬眸望着欢儿问道:“欢儿姑娘的意思是帝尊不止娶了羲玥公主一个?” 欢儿有些不忿地点头道:“帝尊效仿已故的帝尊并立了二后,羲玥公主虽是明面上瞧着没什么,但是想来心中还是难过的吧,毕竟我们赤炎的女儿谁能真的大度地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莫不说你们赤炎的女儿,这天底下就没有哪个女人会真心愿意同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玄梦昔面色泛白,似乎有些掩饰不住心里的疼痛。 欢儿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关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方才被小姐打伤,如今身上痛了起来?我还是先扶你去舞园上些药吧,待会儿小姐回去又得要立马开始练舞了,你这一身的伤,到时候动作不利索的话又得挨打了。” 玄梦昔感激地望了眼欢儿:“多谢欢儿姑娘,我身上的伤不碍事。方才姑娘说帝尊娶了二位帝后,一位是你们赤炎的羲玥公主,那另一位帝后是谁呢?” 欢儿茫然地摇头道:“另一位帝后的具体身份我并不知晓,但神界关于她的传言却有许多。据说此位帝后性子傲得很,从不与人交往和接触。也有说这位帝后并不长居天龙紫微宫。我只是个下人,连赤炎之地都未出过半步,更无从见着紫微宫中那位神秘的帝后了,故而我也不晓得这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 “但是好在帝尊对咱们羲玥公主还算宠爱和尊重,不仅为她新建了寒月宫,还将紫微宫中的诸事都交由羲玥公主打理。故而帝尊虽立二后,可明眼人都晓得咱们羲玥公主才是能与帝尊比翼双飞的正主。这也让咱们赤炎一脉稍稍宽了些心。若让那位帝后骑到了咱们羲玥公主的头上,我们赤炎一脉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呢!” 玄梦昔自是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欢儿乃是赤炎之人,自然心中是要偏帮羲玥的。只是此时玄梦昔却毫不关心这些,她的心中已如干涸的土地一般寸寸裂开。钦伏宸既是已另娶他人,是娶一位还是两位亦或是更多,这些女人们谁更得帝心谁更盛帝宠,对她而言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意义和分别了。 当初他说过会彩霞銮驾锦衣红袍将她迎入紫微宫,他说过此生唯她一人能与他执手并肩,而今这些诺言都已如她的心一般寸寸碎裂,碾化作粉尘卑微地散落在这天地间。 幽冥曾经说过灵修,道是他太过年轻被红尘牵绊,心中除了情情爱爱便无其他。或许如正如幽冥所说那般,当年钦伏宸能对自己许下那些诺言,只是被红尘困住了的年少,只是被情欲迷住了双目。如今他已登大宝一统六界,身为神族至尊的他正邪二道是非曲直事事皆要权衡入心,江山美人孰轻孰重想必他心中早已分明。 轻轻地闭目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平静,相让自己瞧上去不至于这般在乎,可这裂心之痛又岂是能如同呼吸一般轻易地在吞吐之间便愈合的? 这三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伏宸,为何,为何你会将那刻骨铭心的一切通通抛诸脑后,为何你能安然地在那帝尊之位上笑拥他人,为何过去的三百年来你从不试图去寻我? 当初那般深爱,你是如何说放下就放下?在心里扎了那么深的根的人,你是如何连根拔起?回忆那么深,爱的那么痛,要如何才能打开记忆的门从里头里走出来? 伏宸,从前你欠我一场彩霞銮驾锦衣红袍的婚礼,如今你欠我一个让我安心或者死心的解释。如此这般的境况,让人如何释怀?让人如何能不心痛? 小心地收拾起自己碎裂开的心,玄梦昔朝面前的欢儿强扯出一丝淡笑,说道:“先不说帝后的事了,看样子我如今想要离开雁鸣府的话,除了顶替偷跑的舞姬怜惜参加夜宴献舞之外别无出路了。不知新宫夜宴还有几日?” 欢儿伸出手指比道:“新宫夜宴还有三日,所以你还是赶紧回舞园上了药之后抓紧时间练习吧。” “嗯,劳烦欢儿姑娘带路。”玄梦昔点头道。 “快随我来吧!”欢儿头一歪忽然说道:“对了,和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呢!” 玄梦昔苦笑:“如今我便是你们雁鸣府中的舞姬怜惜了,你就唤我怜惜便好。至于我原本叫什么名字已不重要了。” 欢儿想想觉得玄梦昔的话有道理,冲她笑笑道:“也是,怜惜。快走吧,不然等下小姐又要责骂了。” 玄梦昔随着欢儿入了舞园,混入了那一队舞姬当中。不久燕府小姐云莺儿也到了。一众舞姬见到云莺儿都正襟危立,很是惧怕的样子。 云莺儿扬着手中的棍子说道:“你们一个个给我瞧好了,本小姐今日最后示范一次,你们记好所有的动作和自己的走位,不要再让我发现出任何差错,不然这丫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云莺儿说着指了指胳膊被她打得有些淤紫的玄梦昔,接着不再废话,挥手起乐便开始舞了起来。一众舞姬侧目望了望玄梦昔,接着纷纷惊恐地点着头。 舞姬们的反应让云莺儿很是满意,莲足轻点跃上了平地中央示范起来。玄梦昔在旁莫不作声地看着,发觉云莺儿这支舞竟然是根据当初羲曜晗的凤舞改编。然美则美矣,却空有精准的舞姿模仿,少了凤舞的精髓,细品起来并不灵动。 羲曜晗当初的那支凤舞令天地动容,是神界女子们争先模仿的典范。这云莺儿本是赤炎神族,又是羲玥的远方表亲,自然是对羲曜晗的凤舞十分仰慕和推崇。 原本玄梦昔还有些担心自己半路出家会跟不上舞队的进度,如今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这支舞,她恐是再熟悉不过。如今这神界之中,除了她之外,怕是再无人能跳出这支舞灵魂了。 只是见着这支舞,令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师傅羲曜晗,心中不由深深地一声叹息。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芳魂已断,谁人挂牵? 曲云峰上的岁月,是如何也回不去了。不晓得她与钦伏宸还能不能回得去呢?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新宫献舞 喧宾夺主 虽说玄梦昔初入雁鸣府便挨了云莺儿的一顿棒打,但是在雁府中后续的日子却还算过得平平安安。虽然日以继夜的练舞,身心都极是疲惫,但是这样的日子也好,至少身心的疲累会让她暂时忘记了心中的那份苦痛。 三日很快过去,转眼便是新宫夜宴的日子。云莺儿很是紧张地从早上就开始忙活,折腾了整整一日,光是参加夜宴的礼服就准备了三套:宴前一套、献舞一套、舞后又再更一次衣。 除了舞蹈的彩排之外,云莺儿还对她自己从进入天龙寒月新宫之后的一切环节进行演练,并且将自己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计算的十分地精准。她这般阵仗显然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让人感觉似乎她云莺儿方才是新宫夜宴的主角,反倒新宫之主帝后羲玥成了她的陪衬一般。 后来玄梦昔听欢儿偷偷说起才晓得,原来云莺儿这般重视此次新宫夜宴的献舞,可不光是为了给她的帝后表姐羲玥庆生,她其实是怀了其他心思的。云莺儿一直筹划着想要趁此机会在众神之中崭露头角脱颖而出,最终的目的竟是要博得帝尊钦伏宸的关注。 玄梦昔不禁哑然,原来云莺儿是想打帝尊钦伏宸的主意,想要凭借此次新宫献舞的机会飞上枝头,效仿当年胥凤胥仪两姐妹共侍一夫,与她表姐羲玥一并伴驾帝榻。只是帝后羲玥恐怕是并不知晓她这个看似单纯年幼的小表妹,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吧。 当年钦伏宸还是天龙帝子之时,神界便有众多的女子对他暗怀情愫。如今他都已成为神界帝尊,且不论他曾经如何,单凭他如今坐着的这个位置,便会有不计其数女子想要向他投怀送抱。毕竟只要是有幸成为帝尊的女人,不论品阶高低,终归是会在神族之中高人一等,身后的家族更是一世的荣耀。 欢儿对玄梦昔说这些的时候,也是满面憧憬和向往的神情。玄梦昔此时才明白,其实钦伏宸一但坐上那个帝尊之位,他便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即便他本身并不曾更改分毫,但是周围的一切却都在悄然地变化着。他终是会身不由己,终是要顺势而为,终是要被迫地做出一些妥协。 日暮时分,雁鸣府的云驾终于抵达了天龙地界,远处熟悉的紫微宫落入眼中,有些刺痛着玄梦昔的眼睛。 这紫微宫她前后进出两次,第一次是钦伏桓奉胥凤之命,将她从桃花孤岛接进天玑殿;第二次则是钦伏宸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她从天曲神山悬瀑水牢救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将她抱入太子东宫。 没想到今日再回到此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她已不是玄梦昔,而成为了雁鸣府中的舞姬怜惜;而他也不是当年的太子伏宸,已成为君临天下的神界帝尊。 思绪正飘飞着,忽闻旁边躁动,云莺儿在前方的云辇之上惊呼:“帝尊对表姐真是宠爱啊,这寒月新宫独树一帜奢华极致,这份帝宠真是盛浓得让人嫉妒呢!若能得帝尊一半的这般宠爱,怕是也心满意足了!” “莺儿,你此时说说也就罢了,这马上要到新宫了,在你表姐面前可不能再乱说话了。”云辇之上的雁鸣夫人秋映雪见云莺儿这般没有轻重地咋呼,不禁有些担心她这张嘴误了事,继续嘱咐道:“如今你表姐已是贵为帝后,你记得要尊称羲后娘娘,不要张嘴还是表姐表姐的乱了礼数!” 云莺儿轻蔑地一笑:“娘亲,莺儿自是知道这个道理。如今就我们母女二人我方才敢这般放肆地说话,到了寒月新宫我自是会有分寸的。只是娘亲,不知今日帝尊会不会注意到我呢?” 秋映雪疼爱地摸了摸云莺儿的头发:“我的莺儿今日这般明艳动人,舞起来更是让人心动,自然是会让众神侧目的。只是这姻缘天定,谁又晓得你同帝尊有没有缘分呢!娘亲知晓你的心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一切随缘吧。” “娘亲,女儿又不比表姐差,表姐除了会弹琴之外身无长物,但女儿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皆能。当年娘亲也不比姨母差,却不能伴驾君旁,输就输在一个不争!当年娘亲若是得偿所愿嫁了赤炎帝家,女儿便是赤炎公主,如今那神族帝后的位置上坐的也不是她羲玥,而是我云莺儿。女儿定会将这口气替娘亲争回来的!” “莺儿,娘亲其实不愿你去争这些。”秋映雪有些无奈地说着。 云莺儿却固执地说道:“娘亲,不争的结果就是她在上你在下,咱们永远要对秋映月一家跪拜行礼!放心吧娘亲,女儿心中自有定数。” 玄梦昔在后头默不作声地静静听着这母女二人的对话,心中暗自惊诧。原来这云莺儿所怀的心思还远远不止欢儿所说的要博得帝尊眷顾那般简单,她这分明是要同她表姐羲玥一争高下呢!听她们这般说来,想来当初秋映雪应是与羲玥的母亲秋映月曾有过一些纠葛和芥蒂吧。云莺儿的舞姬都不会说话,故而云辇之上虽然有众多舞姬,但云莺儿母女二人却毫不避讳地交谈着,并不担心会有人走漏风声。 云辇轻轻落地,偌大的寒月新宫呈现在众人眼前。这寒月新宫建在紫微宫的东面,依山傍水,约莫有紫微宫的三分之一大小。基座呈弯月形状色调清雅,犹如一弯挂在紫微宫半空的寒月。 看来正如云莺儿所言,钦伏宸对羲玥的确是极是宠爱,不然怎会耗费如此巨大的精力特地为她量身打造一座如此别致的宫殿。当年紫麒麟熙黠就是这般,为玄梦昔在邪魔之地精心建造了金碧辉煌的黑曜殿。只是当时她并不领情,更无从体会熙黠的那份用心。如今望着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为别的女人兴建的宫殿,玄梦昔的心里五味杂陈,鼻子有些酸酸的。 身后啪地一响,云莺儿一掌打在玄梦昔的背上:“你这个丫头今日怎么回事,总是一副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模样!待会夜宴开始便要献舞了,你可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出了岔子回去我有你好看的!” 玄梦昔咬了咬下唇,默默地低头随着云莺儿入了寒月新宫。这新宫之内和外头一样,虽清新素雅,但是却极尽奢华。看着简洁的白墙,却隐隐闪着一层银光。走近一瞧,竟然是用无数的碎钻镶嵌而成。 这寒月新宫建成以来,还是头一回开门迎客,故而入到新宫之中的众神皆是一步一叹,感概羲玥帝后的盛浓帝宠。 夜色渐浓,新宫之中的所有的夜明珠亮起,宛如白昼。众神缓缓入席,而玄梦昔和一众舞姬只能在殿外等候着宴中献舞。 “帝尊帝后驾到,众神拜!” 随着一声悠远的通传之声,大殿之中除了神祗品阶之外的众神皆齐刷刷地跪拜在地,玄梦昔一众候在殿外等待表演的舞姬也都全部跪在了地上。玄梦昔有些恍惚,被身旁一个舞姬拽了好几下方才反应过来,也慌忙地跪倒在地。 “都起来吧,赐坐!今日是羲后生辰,设宴寒月新宫也是她的心愿。故而今夜羲儿是主,本尊也就是个作陪的客。” 这个玄梦昔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在殿中,缓缓地飘出殿外,最终落在她的耳中,亦是落在了她的心上。 是钦伏宸。 还是那熟悉的声音,只是这说话的口气却是那般的陌生,带着些威严的客套。最后的那一声羲儿竟是如同尖利的长针直接扎在玄梦昔的心上。他竟是唤羲玥为羲儿!玄梦昔的心痛得陡然不能呼吸。 这些日子,她心中已经无数次假想和描绘过他与羲玥携手并肩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画面,每描绘一次心中便是剧痛一次。她想让自己的心痛到麻木,痛到再见到这画面之时不再会痛。然而她却错了,如今就这般远远地跪在这殿外,瞧不见他的身影,只是这飘忽的声音便已让她的心再次地疼痛不已。 她不知道是如何随着舞群入到殿中的,整个人都很恍惚。当那殿中高座之上的玄衣身影落入眼中,她的心神彻底乱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着这般深沉的颜色,从前他留在她心中的永远是那一抹鲜亮而沉稳的蓝,而今果真是一切都不一样了。一身玄衣的他,气质显得有些肃严,不怒而威。垂下的珠冠之下,他的眸子并不分明,只能窥见那紧抿的薄唇。或许帝尊的神情本就不容人窥探和揣测吧。 一身锦袍凤冠的羲玥就坐在他右侧的凤椅上,端庄大气,带着满面幸福的甜笑。羲玥凑近钦伏宸,在他身旁耳语一阵,接着见他点了点头。 羲玥挥手示意,下头的云莺儿会意地退了下去。紧接着乐声轻轻响起,云莺儿换了一身舞裙,领着一群舞姬再次出现在了大殿中央。 云莺儿在舞姬们的簇拥之下,随着乐声悠然起舞,每一个动作都在精准中透着熟练,与曾经舞动九天的羲曜晗丝毫不差,只不过羲曜晗当年乃是独舞,而今云莺儿身边多了一众舞姬陪衬。 云莺儿身着艳红舞裙,周围的舞姬皆是身穿绿衣,万绿丛中一点红,显得是分外的夺目。而玄梦昔就那般恍惚而淡漠地湮没在一片绿色当中,卑微得如同一片飘零的叶。 第二百七十九章 竹篮打水 一场空欢 神界自天启帝尊薨逝,新帝尊钦伏宸继位之后,从未举办过此等盛宴,即便当年钦伏宸封后,因恰逢其父钦天启新丧,故而也不过一锦神昭、一乘云辇便将帝后羲玥迎进了天龙,并未开席宴请群神庆贺过。此次籍此契机为帝后羲玥庆生,其实也是为弥补她当年心中的这一份遗憾。 众神们也许久未如此热闹的相聚,更是许久未见过与当年的羲曜晗舞姿相似的女子了。当年除了玄梦昔在曲云峰上阳宫中的那一支舞,这神界至此再无人能超越羲曜晗。如今虽说云莺儿这支舞有形无神,相较之下逊色许多,但在久不见笙歌妙舞的神界之中,此时的云莺儿却足以博人眼球让众神惊叹。 云莺儿火红的身影曼妙地舞动着,整个大殿之中忽然花雨漫飞,落满众神的肩头,让人仿若置身于花海之中,艳香弥人。随着乐声渐入**,云莺儿从舞群之中单足而立,一边原地旋转接着慢慢地腾空飞起,接着又如同一只灵巧的鸟儿,从云端带着一身赤霞跃下,最后竟然缓缓地落在帝尊钦伏宸的座前。 “赤炎雁鸣府云莺儿,为帝尊羲后献舞,贺娘娘生辰之喜。愿帝尊娘娘福泽绵长!” 云莺儿甜声乖巧地说着,尔后朝座上的钦伏宸和羲玥俯首一拜。 钦伏宸望了一眼跪在他足边一身红妆的云莺儿,竟是陡然一怔。 云莺儿跪在那里良久不闻钦伏宸有回应,心中不禁打起了鼓,偷偷抬眼朝座上的钦伏宸瞄去,只见他有些莫测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却定定的不出声,看样子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羲玥在旁边见状,笑着对云莺儿说道:“莺儿今日这舞甚妙,本后瞧着很是欢欣。咱们赤炎的女儿果真个个都是绝色绝艺!”说着转头对旁边的钦伏宸说道:“帝尊,这莺儿乃是臣妾的表妹。这大老远的与姨母从赤炎来到天龙为臣妾庆生,故而臣妾还想留她在宫中多住些时日,不知帝尊以为如何?” 钦伏宸回过神来,缓缓开口道:“帝后从赤炎远嫁天龙,身边除了随侍青雀也没什么亲友,既是有亲自远处来,多留住些时日也是应该。” 羲玥和跪在下头的云莺儿听到钦伏宸此言,皆是十分欢喜。云莺儿更是拜谢道:“多谢帝尊与羲后娘娘抬爱!” 钦伏宸抬抬手示意云莺儿起来说话,接着问向云莺儿:“你也是当年曜晗公主的弟子?” 云莺儿见帝尊钦伏宸主动向她问起话来,心中暗自窃喜。抬起头来望着钦伏宸娇俏一笑,软声细语地答道:“启禀帝尊,莺儿并未有幸拜师曜晗公主。只不过莺儿自幼仰慕曜晗公主,曾在赤炎昕明宫得见过曜晗公主的舞姿,故而一直凭着当初的记忆而勤加苦练。今日在帝尊和娘娘面前献丑了,还望帝尊不要见笑。” “嗯,甚好!”钦伏宸对身边的随侍示意,“赏!” 那侍从立马会意地从旁边取了一个精致的锦盒送到了云莺儿的手中。 赏了云莺儿之后,钦伏宸接着朝她淡漠地挥了挥手说道,“退下吧!” 云莺儿本听到钦伏宸的一声“赏”,心中欢欣不已,结果没想到他的后半句竟是让她直接退下,故而手中拿着那赏赐的锦盒,定定在原处有些不甘心。 旁边的羲玥见云莺儿杵着不动,开口对钦伏宸说道:“帝尊,我这表妹莺儿心性纯善没经过什么事,估计这会儿受了帝尊的赏赐开心坏了故而有些失礼,还望帝尊不要见笑。” 羲玥说着催促云莺儿道:“莺儿,还不赶快谢恩退下。” 云莺儿满心的不悦,却不好当众表露,只能顺势朝钦伏宸一拜,极是不情愿地说道:“多谢帝尊赏赐,莺儿告退。”接着捧着那锦盒气呼呼地退了下去。 一众舞姬在舞毕之后一直摆着结束时的姿势,直到云莺儿领命从帝尊座前退下来,她们才敢起身来随着她一并退出殿去。 玄梦昔当日从半空落在树上本就撞伤了腰,加上落到雁鸣府中又挨了云莺儿的一顿毒打,身上处处都是伤,如今这般保持着这个下腰的姿势许久之后,竟然一时直不起腰来。待众人都已经列队准备退下,她却还依旧在原地。 见云莺儿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玄梦昔咬牙忍住疼痛,慢慢地立起腰来,却一时晃晃悠悠地没有站稳,忽地往后跌下了台阶,身子直接砸在了琴师面前的古琴之上。云莺儿望着跌倒在地看似柔弱怜人的玄梦昔,眼中不禁露出了些凶意。 方才云莺儿没从钦伏宸那里讨到好处,本就心情不好,见到玄梦昔陡然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心中好不窝火,走过去责问道:“你这个丫头居然敢在帝尊和羲后娘娘面前如此失礼,可是要找死!” 一旁的雁鸣夫人秋映雪见状起身,朝钦伏宸和羲玥一拜:“府里这个舞姬没见过世面,在帝尊驾前不免慌乱无措,还望帝尊和羲后娘娘恕罪。” 秋映雪说着转身对云莺儿道:“莺儿,赶紧将这丫头带下去吧,别扫了帝尊和羲后娘娘的兴致。” 云莺儿哦了一声,刚准备带着玄梦昔退下,忽闻身后传来一句:“慢着!” 这一声“慢着”让玄梦昔心中一跳,也让云莺儿心中一惊。她们都认出了这是钦伏宸的声音。 只闻钦伏宸皱眉继续淡淡地说道:“今日乃是羲儿的生辰,你们雁鸣府这慌张的舞姬着实是令人扫兴。” 雁鸣夫人秋映雪和云莺儿听到帝尊钦伏宸此言,不由面色刷白,隐隐感觉不妙。母女二人眼神互相交换,却不知帝尊意欲何为。 云莺儿自作主张地说道:“帝尊息怒!这丫头扫了帝尊的兴致,扰了羲后娘娘的欢宴。帝尊尽管狠狠责罚这贱婢便是,我们雁鸣府绝不袒护。” 羲玥见状在一旁劝解道:“帝尊,想来那舞姬也不是故意,本不是什么大事,依臣妾看还是算了吧。” 然钦伏宸听到云莺儿的一番话之后面色更加难看,眉头紧锁,满面皆是不悦地说道:“本尊看你雁鸣府这舞姬在众人皆散之后她还沉浸其中似乎意犹未尽不肯离去,既是如此,那本尊便罚她单独再为羲后再献舞一曲。” 在场的众神包括玄梦昔皆是愣住了,钦伏宸让她单独再跳支舞?这算是什么惩罚?云莺儿不忿地瞪了玄梦昔一眼,在她看来帝尊这根本不是惩罚,反倒是给了玄梦昔单独冒头的机会。故而她开始怀疑玄梦昔方才乃是故意跌到引起帝尊注意,不禁暗自在旁嘀咕了一句:哼,我倒是小看了你这丫头!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只闻钦伏宸继续淡淡地说道:“若能跳得比你家主子好,让帝后看的高兴,本尊便免了你的罚。若是跳得不如你家主子,那你就去下界化作冰蚕吐丝三百载,直到将方才被你撞毁那古琴琴弦续上为止。” 云莺儿听到帝尊钦伏宸后来的这话,心中的火气不由消了大半,有些幸灾乐祸地望着玄梦昔道:“你这丫头,还不赶紧跪谢帝尊给你恕罪的机会!” 玄梦昔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好,俯身在地说道:“是奴婢的不是,还望帝尊与娘娘恕罪。奴婢甘愿领罚!” 听到玄梦昔这一开口,云莺儿顿时面上变得煞白,惊诧道:“你……你怎么会说话?!” 自进入这大殿之中玄梦昔就一直精神恍惚,故而方才一时摔倒之后起来竟是忘记了雁鸣府的舞姬都是不会说话的,可话已说了出口,众神也都听到了,不可能再收回去当作没说过。 “启禀小姐,奴婢一直会说话。”玄梦昔索性干脆地坦白道。 “你……怎么可能!”云莺儿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钦伏宸似乎并不关心一个舞姬会不会说话,对于云莺儿的惊诧也不以为然,只是轻轻抬手向乐师授意道:“起乐吧!” 玄梦昔掠过身旁的云莺儿,跃上台阶,忍住全身的疼痛随着乐声舞了起来。 水绿的长袖在大殿之中犹如淼淼烟波,恍惚间众神似乎见着接天莲叶无穷碧,一个娇柔似水的身影在碧波之中踏浪而来。踮起莲足,单足而立,屈膝而起,一个旋身软腰轻折,长袖忽甩,似那随微风摇曳的柳枝缓垂于碧波莲池之畔,牵动着着那依依的离人之心。 这样引人入胜的一支舞,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却更让人莫名其妙地忧伤。从来都是舞姬跟随奏乐的节奏,而此时奏乐的乐师竟被眼前的画面牵动,手中的奏出的曲调也开始变得越加低沉,接着指尖一转,竟是无形之中换了一曲配乐。 “红颜旧,碧水流,烟波浩淼翩鸿舞。黄粱一觉梦青虬。 离思愁,晚亭忧,杨柳青浅心如钩。爱恨百般何时休。” 整个大殿之中除了缓缓的乐声便再无半声喧嚣,众人都屏息静地望着在中央舞动的玄梦昔,心灵震动而悲戚。眼前这灵动轻舞的人儿,美的如画如卷,悲得如诗如歌。 帝座之上的钦伏宸惊的不知不觉缓缓立起,淡漠的眼中竟是出现了一丝众人许久不见的哀伤。 第二百八十章 入骨相思 君心何在 一曲舞毕,全场默然。 本是一场欢宴,却在玄梦昔的这支舞后气氛陡然直转。众神的思绪皆被拉远,深深陷入曾经的回忆中。谁人没有年少痴狂情愫初动之时,谁人心中不曾悄藏过一份入骨相思,只是这岁月不但催人老,亦是会将过去的那些地老天荒慢慢尘封。 众神皆落坐,大殿之中唯有帝尊钦伏宸与舞毕的玄梦昔站立着。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若远隔天涯。时间在这一刻悄然静止,世界仿佛只剩下这遥遥相对的二人。 钦伏宸眼中隐着一丝哀伤,感叹道:“这六界之中,能舞得令人这般动容唯有二人。一是已故的赤炎公主羲曜晗,二是……” “帝尊……”一旁的羲玥也立起了身,面上之前的从容与甜笑已不见,手在袖中默默攥紧,面上皆是慌乱的神色。此时钦伏宸的表现让她莫名的紧张。 忽然,立在殿中的玄梦昔只觉得腿上一痛,双膝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原来一旁的云莺儿已是不知何时上前来一脚踢到了玄梦昔的后腿之上。 “你这个贱丫头可是找死,帝尊给你机会恕罪,让你博羲后娘娘欢心,你却故意在这众人欢宴之时跳这般悲切之舞徒惹帝尊和娘娘伤心!你可知曜晗公主乃是娘娘的小姑,岂是你这贱丫头能比的!”云莺儿气愤地说着,接着上前几步跪到钦伏宸的座下继续说道:“请帝尊严惩这个扰了娘娘欢宴的贱婢!” 钦伏宸步下台阶,缓缓地走向大殿中央,却对跪在前面的云莺儿视而不见,径直走向跪在殿中的玄梦昔。如今他的身上有一股让人望而起肃的帝者之气,玄梦昔不由地埋低了头。 “抬起头来!” 钦伏宸淡淡地说道,用的是不容人反抗的命令语气。玄梦昔有些踌躇,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充斥在周围的空气之中,让她的心里阵阵刺痛,她怕自己抬起头望着他的时候,会掩饰不住自己眼中的痛。 “本尊让你抬起头来!”他再次重复。 终是敌不过他强大的气场,玄梦昔屏住呼吸缓缓抬起了头。她告诉自己,此时自己不是玄梦昔,自己只是雁鸣府的一个小舞姬。她面前的也不是让她思念到发狂的钦伏宸,而是一统六界高高在上的神族界帝尊。或许只有这样想,她才能鼓起这份勇气去坦然地面对他。 头是抬起来了,然玄梦昔的眼眸却是依旧低垂,她终是没有那份勇气去望向那双熟悉的眸子,因为她害怕,害怕那双曾经满是柔情的眸子里头如今会盛着令她心痛的冷漠。 “为什么不敢看本尊?”钦伏宸对于玄梦昔的表现有些不悦。 玄梦昔俯身在地,朝钦伏宸叩首一拜:“启禀帝尊,帝尊高高在上,奴婢不敢以下犯上直视帝尊之威颜。” “今日你作风一直大胆,居然敢在帝后欢宴之上跳如此悲凄之舞,此时你竟然说不敢直视本尊?呵!”钦伏宸冷笑一声,那笑声让人捉摸不透。 “奴婢并不大胆,更无冒犯羲后娘娘之意。是帝尊要求奴婢必须胜过主子,故而奴婢只能穷尽毕生所学尽力一试。舞蹈本是源自生活,奴婢一介贱婢,身世坎坷,自是没有什么欢欣之事,所跳之舞自然不免悲戚。若帝尊和羲后娘娘要罚奴婢,奴婢也无话可说。”玄梦昔继续伏在地上说道。 “好一张巧嘴!”钦伏宸低头看着脚边的玄梦昔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 “启禀帝尊,奴婢名唤怜惜。”玄梦昔答道。 “怜惜?”钦伏宸口中似乎琢磨了一下,接着转身望向立在凤椅旁的羲玥道:“本尊今日来时便说过,你是主本尊是客,今日这怜惜扰了你的欢宴,如何处置她由你自己决断吧。” 羲玥轻轻朝钦伏宸福了福身子:“是,帝尊。” 羲玥说着走上前来,望着跪在地上的玄梦昔说道:“今日这支舞虽是悲戚有些不应景,但是却流露着真情真意。臣妾能感到这舞姬怜惜乃是穷尽毕生所学来跳这支舞,而她这支舞也确实完胜了云莺儿,臣妾亦是被打动。” “故而,依臣妾看,还是如帝尊之前所言,只要她的舞在云莺儿之上,便免了这舞姬怜惜的不敬之罪吧。”羲玥对钦伏宸说道。 “帝后为你求情还不赶紧谢恩!”钦伏宸撇了一眼玄梦昔,接着携着身旁的羲玥往台阶之上行去。 玄梦昔伏在地上,眼眶早已通红,不敢抬头看那携手行去的二人,垂目叩首道:“怜惜谢羲后娘娘开恩!”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众人只当她是心惧帝尊之威严,却不晓得此时她乃是心痛得令她的全身都在颤抖。此时她很想焚了这张假脸,当面问一问钦伏宸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会那般温柔地宠溺着羲玥,为什么她近在眼前他却如此地茫然无视? 然她知道此时她不能这么做,如今众神齐聚一堂,她这般自揭身份等同找死。或许她还同钦伏宸说不上几句真心话,便是被众神围剿魂飞魄散了。而且她还欠紫麒麟一条命,她说过她会将他寻回来的,钦伏宸能负她,她却不能再负紫麒麟。 她要保命,她还不能死。 只是如此的心痛和折磨,远比直接死了更是痛苦。她此时才晓得,当一个人活的太过痛苦,死反而是最好的解脱。只是当死都不能的时候,人就活得有些可悲了。 她不晓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大殿的,或许是被云莺儿强行拉出去的。此时云莺儿的棍子打在她的身上,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是的,她此刻最痛的便是胸膛里的那颗心。相比鲜血淋淋的心,这些皮肉之痛对她而言又算的了什么。 云莺儿将今夜的不满和心中的怨愤全都发泄在了玄梦昔的身上,然玄梦昔就那般定定地如同木偶一般立着,一动不动毫不躲闪地任由云莺儿对她疯狂棒打。旁边的一众舞姬都看的心惊肉跳,然玄梦昔的眼中却连一滴泪都没有。 半夜,忽然来了一个侍从传帝尊之令让云莺儿去见驾。半夜帝尊传令一个夜宴之上献舞的女子去见驾是何意,想必众人都心知肚明。云莺儿被这意外天降的喜讯险些冲昏了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接着精心装扮了一番随着侍从去往了帝尊在寒月宫中的寝殿。 玄梦昔被云莺儿罚跪在园中,心中凄冷如灰。钦伏宸已然是变成了她不认识的样子,若不是那身上独特而熟悉的木檀香气,她都有些怀疑今日在大殿之中所见之人究竟是不是真的钦伏宸。然当他走近她的时候,她知道她骗不了自己。曾经那么亲密靠的那么近的人,她又怎会认错。的确是他,只是这个她深爱着的从前视她为珍宝的男人已经不复从前。 她不知道她自己是如何支撑到第二日早晨云莺儿从钦伏宸的寝宫回来的。云莺儿带着一脸的骄傲,仿佛一夜之间她已不再是雁鸣府那个不为人知的小姐,而是众神皆要仰视的神界主母。 然事实也是如此,随着云莺儿的一并到来的还有一道封妃的帝旨。这完全已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了,唯一没料及此事的人,就只有这寒月宫之主帝后羲玥了。 玄梦昔不禁开始有些同情羲玥,昨夜钦伏宸才为她大宴群神庆生,神界之众还在沸沸扬扬地流传着羲后娘娘如何帝宠浓盛,不想转眼钦伏宸便封了她的小表妹云莺儿为云妃,并且将这寒月宫中的寒香殿赐给了云莺儿。都说帝王之意难测,不想钦伏宸竟是如此善变和莫测。想来羲玥此时的心中怕是不会比玄梦昔好过。 只是云莺儿封妃回来之后,虽是得意且趾高气昂,但却并未对玄梦昔手下留情,而且似乎对她更是愤恨。随行而来的舞姬皆被云莺儿的母亲秋映雪带回了赤炎,可云莺儿却唯独将玄梦昔留了下来,而且处处与她为难。 不过云莺儿大约是封了妃的缘故,多少有些顾忌自己的身份,倒是不会像从前那般动不动就对玄梦昔公然地打骂,但是暗中的折磨却是只多不少。想来云莺儿将她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折磨她的。 玄梦昔对于云莺儿的折磨已是麻木,她觉得自己活的像一尊木偶,一具没有感觉的行尸走肉。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若不是为了心中的欠缺的一个答案,若不是想到落入忘魂渊的紫麒麟,她觉得自己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如今入骨相思已成伤心血泪,君心她已不知该去何处去寻。她多希望如今这寒月宫便是那断层空间中的云缈仙宫,她只要咬牙煎熬着,终会有熬到头的那一日。待那天劫降临,她便能抛却一切,将这些让她鲜血淋淋的记忆全然忘记。可这天龙不是灵蝶谷,这寒月宫也不是那飘渺的云缈仙宫。 自古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记得的人总是会特别的痛,此时她真的什么都不想记得,她想全然都忘了。忘了伤,忘了痛,忘了相遇,忘了过去的一切,忘了曾经爱过的他。 第二百八十一章 新人甜笑 旧人断肠 云莺儿自从封了妃,在这寒月宫中便开始有些嚣张跋扈起来,仗着帝宠浓盛,根本不将她的表姐羲玥放在眼中。羲玥本就不是特别狠辣的角色,面对自己小表妹的背叛虽心中定是不悦,但是表面上却仍旧不曾同云莺儿撕破脸。或许她在嫁给钦伏宸之前,便早就知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可羲玥身边的随侍青雀可就不像她主子这般能隐忍了,在青雀的眼中,即便那云莺儿飞上枝头,也决然成不了凤凰,永远只会是那换了个笼子的鸟儿罢了。 故而面对云莺儿的无礼,羲玥虽是并未做出反应,但青雀却在第一时间站出来狠狠赏了嚣张的云莺儿几巴掌。直打的云莺儿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云莺儿虽不是出生在帝王之家,但自小也是被母亲含在嘴里养大的,何曾受过这般委屈。故而一气之下直接闹到了紫微宫里头去了,非得让帝尊钦伏宸给她讨个公道。钦伏宸却并未纵容云莺儿的胡闹 ,漠然地表示她对羲后不敬本就该打,并让她搞清楚妃跟后的区别,以后不得再僭越。 云莺儿气呼呼从紫微宫回来,见着刚好奉茶进来一脸木然的玄梦昔,不禁火冒三丈,故意将那茶盏掀翻在地,并且借着这个由头取了棍子公然毒打起玄梦昔来。 自云莺儿封妃以来 她这是头一回公然毒打下人,想来她真是气急了,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和颜面,反正今日她在外头的颜面早就丢尽了。 然云莺儿朝玄梦昔发了一通脾气之后,当天夜里帝尊钦伏宸竟是到了她的寒香殿来亲自安抚。这是白天打了一巴掌晚上再赏个甜果子的道理,既给帝后羲玥留足了面子,又在云莺儿这里有了交代。玄梦昔候在殿内,心痛得有些麻木。他果然已经不是从前桀骜不驯的钦伏宸,而是很好地融汇贯通了这些帝王之术,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帝尊。 从钦伏宸入到这寒香殿中,玄梦昔便一直在旁木然地伺候着。这些日子,钦伏宸的表现让她越来越心冷,她觉得她的心已经快要死了。心一旦死了,便不会再痛了吧。如今留着这一口气不肯死心,其实也不过想要一个真正的答案而已。 当那茶盏递到钦伏宸的面前,钦伏宸接过茶忽地不咸不淡地说道:“手上是怎么了?” 今日她挨过云莺儿的打,手背上的瘀紫清晰可辨。对于钦伏宸的问话玄梦昔并未回答,依旧面无表情默不做声。云莺儿听钦伏宸这般一问,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尴尬地接过话道:“她今日干活不小心自己撞伤了。” 钦伏宸狐疑地看着玄梦昔:“哦?是么?自己撞的?” 玄梦昔一脸木然,旁边的云莺儿却不免紧张起来,不知她会如何作答。良久,终闻玄梦昔淡淡地开口:“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碰伤的。帝尊请慢用茶,奴婢先行退下了。” “不必退下,就在旁边侯着吧。我今日没带随侍,稍后你帮我更衣。” 钦伏宸很自然地说着,然旁边的云莺儿却惊喜中带着些娇羞地问道:“帝尊今夜要留宿寒香殿么?” “怎么?云妃莫是不情愿?”钦伏宸抬眸望向面上有些泛着桃色的云莺儿。 云莺儿立马摇头道:“莺儿夜夜都盼着帝尊能来,如今帝尊愿意留在莺儿这寒香殿过夜,莺儿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不情愿呢?”云莺儿说着看了看杵在一旁的玄梦昔,接着说道:“呃,帝尊,还是让这丫头下去吧,莺儿来服侍您更衣便好。这有个外人在,多不方便,也叫人有些难为情呢……” “也好,那你退下吧。去殿外侯着。”钦伏宸听云莺儿这般一说,觉得她所言不无道理,便不再将玄梦昔强留在身边了。 玄梦昔领了命,木讷地捧着茶盘从屋内退了出来,转身一刻,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云莺儿媚笑着走近钦伏宸,那娇柔白皙的双手已经开始慢慢地帮他解起衣带…… 这一幕落入玄梦昔的眼中,令她顿时犹如万箭穿心。她以为她的心已经麻木到不会再为他痛了,但是见到这一幕她却终究是再无法强装。加快脚步从那弥漫着他的体香和云莺儿脂粉艳香杂合气味的屋内奔出,玄梦昔终于瘫倒在殿外的石阶之上崩溃地大哭起来。 她的心还是会为他而痛,她无法忍受他在一墙之隔的屋内与其他的女子欢好,她心里还是在乎着还是爱着。这一切太过残忍,让她本已伤痕累累的心再也不堪重荷,直接迸裂开来。 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在这一瞬间全然爆发并随着眼泪倾泄而出,坐在殿外台阶上的玄梦昔毫无掩饰地放声痛哭,泪水肆意地在面上横流着,犹如一朵被暴雨打落在地的花儿,在黑夜中卑微而孱弱地颤抖着,瞧着让人不免心疼。 相对于殿外玄梦昔的犹如暴风骤雨般的情绪宣泄,那屋里头却是显得平静许多。确切来说那寝殿里头是悄然无声,没有一点响动传出来。想来应是钦伏宸设了隔音的结界,他从在青虬水月洞天开始,便有着这个习惯。 玄梦昔崩溃而绝望地坐在殿外的石阶之上,泪眼朦胧地望着天上那一弯残月,面上被咸涩的泪水与微凉的夜风纠缠着,心中满是苦楚与疼痛。 “你在哭?” 忽然钦伏宸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让她听得并不真切,还以为是她自己的错觉。转身过去才发现过钦伏宸果真就在她的身后。慌乱地将面上的泪水擦去,玄梦昔转身埋低头跪拜到道:“奴婢拜见帝尊。” “起来说话吧。”钦伏宸对她说道。 玄梦昔诺了一声,站了起来,却依旧低着头。钦伏宸望着玄梦昔问道:“本尊很可怕吗?为何你从不正眼看本尊?” “奴婢卑贱,不敢直视帝颜!”玄梦昔尽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让自己在钦伏宸的面前显得如此地脆弱不堪。而且此刻她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为何钦伏宸竟这么快便从云莺儿的屋里头出来了。这似乎,也有些太快了一些。 “抬头看着本尊!”钦伏宸命令道。 玄梦昔被迫抬起了眸子,朝面前的钦伏宸望去,这才发现此时他褪去了繁重的锦袍,身着一件没有任何纹饰的简洁玄色单衣,深栗色的长发随意地束在身后,薄唇微抿,那双玄梦昔熟悉的眸子里头尽是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然当玄梦昔的目光与钦伏宸相撞之际,他看似不起波澜的眼中忽然有些泛起了涟漪。似乎是玄梦昔眼中还来不及擦干的泪水让他那深棕色的双眸中陡然生出了一丝怜惜。 他猛然捉起玄梦昔的手臂,将她的衣袖撸了起来,她胳膊上那些瘀紫红肿的伤痕顿时尽展无遗。 “都是云莺儿打的?”钦伏宸忽然问道,“看你哭得这般伤心,想必定然是很痛吧。”他望着她手臂上的伤,眼中略微有些惊讶,可口气却分外的平淡。大约他的那份惊讶并非因玄梦昔身上这些密集的伤痕,而是他想不到看似娇柔云莺儿竟会对身边得丫头下这般重手。 玄梦昔心中悲凉,相比这颗碎得不成形状的心,她身上这点伤算了什么?只是她有些看不懂钦伏宸此时是什么意思。玄梦昔带着些慌乱将手从钦伏宸的手中抽回,接着解释道:“帝尊误会了,是奴婢自己弄伤的,与主子无关。” “呵,你倒是体贴你家主子。”钦伏宸冷笑一声,接着又将她的手捉起继续说道:“却不知你家主子竟是这般关照的你!“ 钦伏宸说着,目光淡淡地落在玄梦昔手背斑驳的瘀紫之上,神情显得有些暧昧轻佻:“你若不甘心此般跟着云莺儿,不如随本尊回紫微宫如何?” 能陪伴在钦伏宸身边,是从前玄梦昔一直日夜期盼之事。不知为何,此时钦伏宸捉着她的手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却没有丝毫的感动,她甚至是觉得有些恶心。如今他的身边已是有了羲玥、云莺儿以及那位神秘的帝后,那么多的女人他还嫌不够?现在他的意思是还要将她这个云莺儿身边的丫头也收了吗? 玄梦昔心中忽然鄙夷而凄凉地笑了起来,也许自己从前根本不曾真正了解过钦伏宸,或许他本就是如此吧。她决然地再次将手从钦伏宸的手中抽回来,接着低头回绝道:“多谢帝尊美意,奴婢只是个低贱的下人,不敢奢望帝尊的恩宠!” 玄梦昔的回答显然让钦伏宸有些意外,他或许难以置信这世间居然有女人不愿要帝尊的恩宠?他眉头轻轻皱了皱,却转眼又淡淡地笑了起来:“你果然和你主子云莺儿不一样,她是想方设法往上爬,你却是给你台阶也不肯上。本尊以为还以为那日夜宴你是故意,如今看来却是偶然了。” 钦伏宸的意思明显是误以为当日羲玥生辰夜宴之时,玄梦昔是存了和云莺儿一样的心思,所做的一切乃是故意为引起他的注意。如今看来似乎玄梦昔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呵!你这丫头有趣,宁愿留在主子身边挨打,也不愿伴在本尊身边,难道是怕本尊会吃了你不成?还是你心中极是厌恶本尊?”钦伏宸说着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瞧起来有些头痛,一边揉着一边继续说着道:“本尊也觉得如今自己有些令人厌恶……” 第二百八十二章 疑云密布 月满寒楼 玄梦昔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钦伏宸说这话究竟是何意。钦伏宸说完这些,忽然手中一片蓝色灵光从掌心飞出,将玄梦昔笼罩了起来,不多久玄梦昔身上瘀紫斑驳的伤痕尽数消退。 这是护元珠中的治愈之光,也是将他们二人牵绊在一起的缘分。恍惚间,她仿若回到了三百年前的紫微太子东宫之中。她深深地依偎在钦伏宸的温暖的怀抱之中,任由外头众神将整座宫殿团团围住,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无措。 临行前,二人换上了同一匹云帛裁成的素白的衣袍。如同平凡的夫妻一般,她细心地帮钦伏宸束了发,而钦伏宸则第一次精心地替她描了眉。 “害怕么?”钦伏宸低头问着她。 玄梦昔摇了摇头道:“不怕,有你在什么都不怕。” 钦伏宸蹲下身将耳朵贴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听了片刻,忽然笑笑:“小家伙可与你说的不同。” 玄梦昔有些诧异,这孩子才多大啊,哪里就能在腹中说话。这多半是钦伏宸想要借着孩子的口同她说什么。于是她也不说破,假装不知地问道:“哦,小家伙说什么?” “他问我要了一样东西,他说有这东西在,他才不怕。”钦伏宸站起来望着玄梦昔说。 “他问你要东西?”玄梦昔有些不解,“他能问你要什么东西?” “小家伙说想要这个。”钦伏宸说着,翻手间那蓝盈盈的护元神珠便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望着那护元珠,玄梦昔眼中忽然有些湿润起来,她顿时明白了钦伏宸是想要将护元珠给她防身。 玄梦昔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故意对腹中的孩儿说道:“小家伙你真是贪心,这可是爹爹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了!你把它要来了,让爹爹日后如何是好?” 钦伏宸将那护元珠放在玄梦昔的手心说道:“你与孩儿平安,便是我的平安。” 玄梦昔撞入他的怀中将他抱紧,抽泣道:“我们一家三口都要齐齐整整,都要平平安安。” 钦伏宸将她搂在怀中,低头在她发间深深一吻,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意外,只要你和孩子平安,我便了无牵挂……” 他的话还未说完,玄梦昔柔软的唇便袭了上来,将他未尽的话全然堵了回去。她眼中的泪落在唇边,让这个吻里头带着些酸楚和咸涩的味道。 “如果有意外,我愿用我的一切来换取你和孩儿的平安。”她对钦伏宸说道。 “小昔……我的昔儿……” 钦伏宸搂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似乎害怕她就此从生命中消失一般。二人深深地吻着,仿佛这一吻便是那地老天荒…… 飘远的思绪随着眼前护元珠渐渐收拢的光芒也慢慢从远处被收回,想来当日若非有护元珠护体,她怕是早就命丧在了八十一鞭损魔鞭之下。当时护元珠在她体内,而她出事之后被墨魁救回了魔界,紧接着在黑曜洞中重聚魔灵三百年后方才复苏。 醒来之后当初钦伏宸给她的护元珠已从体内消失,她一直以为护元珠乃是散落在了魔界之中,或是被墨魁中途截获。然此刻见到钦伏宸动用护元珠的灵力,玄梦昔顿时开始迷茫了起来,这护元珠是如何又回到了钦伏宸手中的? 不动声色地帮玄梦昔疗完伤之后,钦伏宸面上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漠然地望着玄梦昔说道:“听说你从前在雁鸣府从不说话,他们都当你是哑巴。本尊希望在这寒月宫内你也能如之前在雁鸣府中一般,尤其是这寒香殿内的一切,本尊不希望有半个字飘到外面!” 钦伏宸说完,竟不是转身回云莺儿的寝殿内,而是直接步下台阶准备离开寒香殿。玄梦昔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开口问道:“奴婢愚钝,不知帝尊此话究竟是何意?” 听到玄梦昔的问话,钦伏宸头也不回,只是停顿了下脚步淡淡地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知道怎么做怎么说。” 玄梦昔顿时懵住了,望着钦伏宸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她的心中乱作一团。她不明白,她真的越来越看不明白。 钦伏宸走后,玄梦昔在云莺儿的寝殿外呆呆地立了许久,心中越来越惊诧,疑惑也是越发地加深。因为之前静谧的寝殿之内,此时竟然不断地传出粗重的呼吸与喘息,接着云莺儿放肆的欢叫之声让整个寒香殿的人都闻之不免耳根赤红。可钦伏宸明明方才已经走了,如今那里头只有云莺儿一人……难道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人也在里头么? 玄梦昔最终忍不住硬着头皮偷偷走了进去,入到寝殿之中,只见芙蓉色的云帐轻垂,钦伏宸之前的锦袍散落在榻边,云帐之内隐约有悸动的翻滚的人影,云莺儿的娇喘之声一浪接着一浪从里头传出。 见此情状,玄梦昔不禁面上被烧得通红,刚想偷偷的退出殿外去,忽然脚下竟是踢到了一只滚落在地的酒杯,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这么大的动静,本以为会惊动云帐中的云莺儿,却没想到那云莺儿竟是没有半点反应,依旧极是投入和享受地欢叫着。 “帝尊,你说究竟是莺儿好还是表姐好?” “呵,莺儿就知道帝尊尝到莺儿的好处定然要厌弃不解风情表姐的……” “啊,帝尊你好坏……” 此刻玄梦昔才慢慢惊异地发现,云莺儿竟然独自一人在自言自语。 转身鼓起勇气冲上去掀起那云帐,帐中一幕让玄梦昔惊呆了。云莺儿身上穿的整整齐齐的,却浑身悸动地揪着一团云被在床榻之上不断地来回翻滚,额上全是汗水,面上泛着滚烫的潮红,口中还不断地呻.吟着,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 这……云莺儿是在做梦?还是钦伏宸对她做了什么? 玄梦昔回想起钦伏宸在殿外同她所说的话,他说这寒香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一个字都不能传到外头去。他可是指的现在云莺儿的这番表现么?他既是将云莺儿留在寒月宫中封了妃,为何又不碰云莺儿? 玄梦昔正尴尬地怵在云莺儿的榻边发愣,忽然眼前一片红影袭来,一片浓重的脂粉香气钻入她的鼻子,似乎是有衣物陡然盖到了她的面上。伸手扒开面上的衣服,她这才看到云莺儿竟然迷迷糊糊地脱起了衣服将自己扒了个精光。如今玄梦昔手上握着的竟是云莺儿胡乱扔上来的贴身小兜! 看着眼前云莺儿香艳玲珑的身姿,玄梦昔脑子里顿时一下子炸开了,只觉得头疼的不行。立马将云莺儿的贴身衣物扔了出去,接着慌忙将那云被拉开把裸着身子的云莺儿严实地裹好。 云莺儿就那般哼哼唧唧地躁动了一夜。次晨醒来,她面似桃花娇媚异常,看起来心情是极好。竟然裸着身子披了钦伏宸落在榻边宽大的锦袍直接从寝殿之中出了来,难得柔声地对候在殿外的玄梦昔说道:“怜惜,帝尊昨夜是何时走的?我居然都不晓得呢!呵呵!” 玄梦昔望着满面春色的云莺儿,迟疑了一阵缓缓说道:“启禀云妃娘娘,帝尊是今日早晨走的。” 云莺儿娇俏一笑,满足地说道:“哦,原来早晨才走。”接着又对玄梦昔说着:“快帮我更衣梳妆,我等下要去月华殿给羲后娘娘赔罪去。” 云莺儿口中说是赔罪,其实她分明是去示威。 昨夜帝尊夜宿寒香殿,并恩宠了云妃整夜的消息,早已随着昨夜寒香殿内飘出的欢靡之声传遍了整个寒月宫,如今怕是紫薇宫那边的众人也都无人不知晓了。 帝尊不过恩宠一个新册封的帝妃而已,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玄梦昔心中对此并不理解,为何云莺儿竟是这般的得意,而且比她前些日子封妃之时还要得意。 后来听寒香殿内其他嚼舌根的小仙婢们说起,玄梦昔这才晓得,原来钦伏宸自从这寒月宫建成以来,还从未在此夜宿过。即便去帝后羲玥的月华殿里头,他也从不曾留宿,晚上肯定会摆驾回紫微宫去。如今他居然破天荒地在新册封的云妃的寒香殿里头留宿了,而且还那般放肆地恩宠了云莺儿一整夜,足可见这消息有多劲爆。 此刻云莺儿在羲玥的月华殿内名为请罪,实则是来看羲玥的笑话。羲玥强装镇定地望着座下假惺惺的云莺儿,心中直翻着血。 云莺儿道是昨日不该由着性子冲撞了羲后娘娘,说昨夜帝尊狠狠地教训了她一夜,她终于知道错了,故而特地来向羲后请安和认错。还说她终是明白了帝妃和帝后是有区别的,帝尊教训起她来可是丝毫不留情,用力得很…… 其实不用云莺儿亲自跑到羲玥面前去说什么,羲玥早已是在听闻钦伏宸夜宿寒香殿的消息之后伤心了足足有半宿了。她没想到昨儿白日他才将那去紫微宫中告状的云莺儿训斥了一顿,还让云莺儿搞清楚妃跟后的区别,从此不得僭越。当时羲玥还觉得有些欣慰,心想无论如何她在钦伏宸的心中还是有些分量的。想不到他夜里竟然就跑到寒香殿去…… 如今再面对云莺儿的挑衅,羲玥是气得全身发抖,却端着帝后的架子不好当场发作。因这云莺儿乃是打着请安和赔罪的名头来的,虽明知她乃是在羞辱,羲玥也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云莺儿走后,羲玥默默地垂泪:“人人都说他为我建这寒月宫乃是帝宠浓盛,却不知这寒月宫却是一弯孤立在紫微宫外的凄寒之月。独自在这寒月宫中的我只知高处不胜寒,从无感受过他的半点温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等着他,我以为他终有一日会忘了过去将心留在我这里的。可如今一个云莺儿便直接将我这梦碾得粉碎……” 青雀瞧着羲玥的这样子也心疼地在一旁抹着眼泪,上前握紧羲玥的手说道:“娘娘,云莺儿那贱人岂能和您相比。无论如何,你还有冕儿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月下小儿 触痛卿心 接下来的日子,钦伏宸又频频召云莺儿去往紫微宫伴驾,这分明是全然不给帝后羲玥留任何颜面。云莺儿得此盛宠,愈加嚣张跋扈,不把羲玥放在眼中。这事情很快便在六界之中传遍,新封云妃盛宠的势头,比这百年来帝后羲玥更胜。 众人皆是揣测帝后羲玥很快便要失势,但也有人说那云莺儿与羲玥一样,都是来自赤炎神族,这是帝尊钦伏宸想要将天龙与赤炎二族绑得更紧,籍此来压制近年来在仙界之中借诸多游神散仙之势而飞速壮大起来的灵啸一脉。 当年帝尊钦伏宸并立二后,仙神二界便是揣测他定是想平衡赤炎和灵啸二脉神族,故而这二后的人选定是赤炎公主羲玥以及灵啸女君雪飘飘。然当两乘云辇迎入天龙的帝后,其中赤炎公主羲玥在众神的意料之中,另一位帝后却出人意料地并非是灵啸女君雪飘飘。 不过细细想来,雪飘飘都已贵为灵啸女君,统领着灵啸一脉神族,又怎会去同那赤炎公主羲玥去争风吃醋共侍一夫?灵啸一脉向来散漫,是绝然受不惯那天龙紫微深宫的束缚的。而且雪飘飘乃是灵啸嫡神的唯一传承,肩负着灵啸一脉重振的重任,又岂会那般轻易地陷入这些个红尘俗世纷扰之中。 自云莺儿的事以后,玄梦昔心中困顿难安,但接下来的日子钦伏宸却并不来寒香殿,故而她心中的疑惑也没有机会解开。寒月宫的夜晚尤其寒冷,夜幕一临似乎将整座宫殿的生气和温度都全然带走,剩下的就只有沉默和孤寂的凉意。 寒月宫东面有一座望月楼,乃是寒月宫的至高之处。登上那望月楼,往东可以遥望赤炎之地,往西紫微宫全然收于眼底。从前帝后羲玥总爱在夜里登楼遥望,一为思乡,二为盼人。 宫中众人也默认这望月楼乃是帝后羲玥的专属之地,平日里其他的人根本不敢僭越。然如今气势正盛的云莺儿却敢冒这天下不韪,居然在今夜领着玄梦昔登了上去。 不过今夜羲玥并未到这望月楼来,估计被伤透了心,如今也无心登高遥望。云莺儿站在这望月楼上,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仿佛明日帝尊钦伏宸便会将帝后羲玥废了,将那凤冠戴在她的头上。 玄梦昔虽不喜欢云莺儿,但心中又不免对她有些同情。她不过是钦伏宸捏在手里的一刻棋子,他竟是连碰她都觉得嫌弃。而云莺儿还以为自己身受帝尊盛宠,殊不知她今日之位竟是随时都是朝不保夕,不晓得在这寒月宫中她还能这般得意地蹦达几日。 如今看来钦伏宸似乎在利用着云莺儿制约羲玥,但是玄梦昔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既是不爱羲玥,当初为何要立她为后?还是当初爱过,只是如今不爱了?现在的钦伏宸,让她觉得似乎有些熟悉,但又处处透着陌生。她看不懂他的所为,更看不清他的心。 在望月楼顶,紫微宫尽收眼底。玄梦昔忽然想到,不知身为帝尊的钦伏宸在那紫微宫中的何处,此刻他又在做些什么。无法控制思绪的飘散,似乎只要触到了他,心里还是莫名的疼痛。玄梦昔不愿面对,却又不得不承认,无论钦伏宸变成什么样子,她心中却依旧爱着念着,依旧无法洒脱地将他放开。 她想念着当初在青虬相遇时纯粹而美好的他,也怀念着他将她捧在手心里疼溺和宠爱着的岁月。而今,那一切竟是变得好远,如同这头顶的寒月星辰那般,让她遥不可及。当初缘分既是让他们相遇相爱,而今为何那缘分却要逃开,让他们这般相见却不能相识,这般相爱却不能相守。 望月楼上,云莺儿兴致勃勃,玄梦昔却心事重重。二人一前一后,却是两种画风和境界。 “你们是何人,居然敢擅入望月楼!”一个声音忽然响在二人身后,口气很是威严声音中却满是稚气。 玄梦昔和云莺儿转身过来,只见一个和栏杆高度差不多个头的小童负手立在她们身后,稚嫩的脸上有着故作的老成,眉头皱起拧作一团,满面皆是不悦的神色。 只需看上一眼,玄梦昔和云莺儿便知晓了小童的身份。那蹙眉的样子真是和钦伏宸宛如一个模子刻成,不是钦伏宸的儿子还能是谁? 云莺儿在月色之下如银铃般地笑道:“你便是那羲玥的儿子冕儿吧,原来竟是长这般大了。快过来,姨姨给你糖吃!”云莺儿说着,伸手上前便去扯那冕儿的衣袖。 这冕儿听云莺儿这般一说,很不高兴地将衣袖一挥,满脸嫌弃地说道:“快走开,谁要吃你的糖,脑子有毛病!你这贱婢居然敢直呼母后名讳,你没学过规矩不晓得尊卑么?这望月楼岂是你们能来的地方,来不赶紧滚,否则休怪本帝子不给你们留情面!” 云莺儿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露出凶光,狠狠地说道:“臭小子,居然敢这般蹬鼻子上脸对本妃不客气,你以为你母后羲玥还能护你几时?”说着,扬手居然就想趁着夜色给这冕儿一点教训。 哪晓得云莺儿的手刚扬起,便被一条软鞭缠住了。冕儿有些恼火地说道:“原来你便是那个魅惑父尊的贱人,如今竟是想对本帝子动手,真是个毒妇!看本帝子今日不好好教训你!” 冕儿手一带,手中一道金光飞出,竟让那云莺儿往前一个踉跄险些撞在了柱子上头。云莺儿怒了,手中聚满灵力转身牵住冕儿手中的鞭子,将他往旁边用力地抛去。冕儿毕竟是个孩子,被云莺儿这般一抛,顿时朝栏杆外飞了出去。 玄梦昔见状心中一惊,不顾一切地飞快将眼看要摔落望月楼的冕儿拉住。然而她却忘了自己如今乃是无半点修为,这纵身一扑却被冕儿带着一并从望月楼顶落了下去。 云莺儿本是打算教训下冕儿,却并没有蠢到真的要伤他,只是没有想到竟然错手将那孩子打落了下去,不禁顿时在寒月楼上慌乱无措,急忙往望月楼下奔去。要知道帝尊钦伏宸就冕儿这一个儿子,即便他母后羲玥不得宠了,可他仍旧是帝尊的亲儿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她可是难脱干系。 至于玄梦昔,她不知道为何她会不顾一切地去救这个孩子,她或许应该如同云莺儿一般痛恨和厌恶这个冕儿才是,毕竟他是她心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的孩子。但是不知为何,她恨不起来,或许在她的心中从不会将上一辈的恩怨情仇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小儿身上。 冕儿见玄梦昔纵身相救,眼中有些惊讶地望着她,那眉眼间果真是像及了钦伏宸。此时牵着这孩子的手一并从那望月楼上跌下来,玄梦昔忽然在心底嘲笑自己的自不量力。只是人活一世,但求问心无愧就好。无论是钦伏宸负了她,还是这个苍天负了她,她终是无法恨他,更无力去向苍天讨要什么说法。 她心中其实有些后悔,为何当初的自己要那般的年少气盛不可一世,要那般任性和固执。或许当年不逃婚,安安心心地嫁给了紫麒麟熙黠,如今总不至于这般的狼狈与不堪。 正当二人飞速坠落之际,一道光影忽然如同流星一般划破了黑夜,从黑空中乘风而来并将望月楼上跌落的玄梦昔和冕儿接住。 从望月楼上疾奔下来的云莺儿见到来人,顿时面色惨白,吓得噗通一声地跪倒在地:“帝尊!” 钦伏宸望着云莺儿面上皆是怒色,沉声地训斥云莺儿道:“居然敢伤害帝子,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云莺儿的眼泪顿时刷刷地落下,可怜兮兮地说道:“帝尊息怒!帝尊恕罪!臣妾并非故意要伤害冕儿,只是同他玩闹一时错手……” “够了!滚回寒香殿去,好好闭门思过!”钦伏宸怒道。 “帝尊……”云莺儿哭的如同梨花带雨,然钦伏宸却丝毫不为所动。 “还不滚!”钦伏宸的口气越来越不好,云莺儿识趣地行了个礼,接着怯怯地哭着退了下去。玄梦昔和冕儿被钦伏宸一左一右地搂在怀中,见云莺儿被钦伏宸喝退,玄梦昔慌忙也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在地上跪拜了一下,也准备和随着云莺儿一并回寒香殿去。 “你留下。这样的主子你还要跟着?随本尊回紫微宫!”钦伏宸冷声令道。 冕儿大约是因方才玄梦昔不顾一切救了他的缘故,故而对玄梦昔特别有好感,上前拉着她的手说道:“这位姐姐,你这个主子太过狠辣,你跟着她免不了要受苦。我看姐姐你心善,没有必要对这种贱人愚忠。如今父尊开恩,你便随父尊回紫微宫吧。” 其实这段时日,玄梦昔一直想找机会解开心里头的一些困惑,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见到钦伏宸。而今钦伏宸再次开口让她去往紫微宫,对她而言无疑是个绝好的机会。自云莺儿的事以后,她也觉得钦伏宸似乎并没有她之前想的那般不堪,并非对她存了那种肮脏的心思。至于他为何会变成这番让人陌生的模样,正是她心中一直想要解开的谜。 而且不知为何,玄梦昔面对冕儿这个孩子向她开口,心中竟然不忍拒绝。大约是失去了自己孩子的缘故,她心中对别人的孩子都不免特别疼爱,更何况这个孩子是钦伏宸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赐入紫微 故人相逢 看的出来钦伏宸对他这个儿子很是疼溺,在冕儿伴在他身边的时候,玄梦昔能感觉到他似乎完全变了个人,没有冷漠和威严,俨然一副慈父的模样。这样的钦伏宸,让玄梦昔恍惚间似乎见到了当年在灵蝶谷中的他,当初他对着灵蝶小红小蓝说话之时,便是这样的神情。 只是令玄梦昔奇怪的是,冕儿似乎很想同钦伏宸一并去往紫微宫,但是钦伏宸却并未应允他,而是让他安心留在寒月宫羲玥的身边,并且再三嘱咐冕儿绝不可随意外出。 玄梦昔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随钦伏宸回到了紫微宫内,而钦伏宸也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身份。如今她既不是紫微宫里头的的仙婢,亦不是钦伏宸的侍妾,至多算他这宫里头一个不明不白的闲人罢了。 身为帝尊的钦伏宸大约事务极是繁忙,玄梦昔自那夜随他回到紫微宫之后,便接连好几日都没再见着他的人影。钦伏宸继位帝尊,入主了他父尊钦天启之前的紫阳殿,而他之前的太子东宫已经被他改建,如今门口悬着长思宫的牌匾。 站在昔日东宫的大门口,玄梦昔望着那宫门之上的“长思宫”三字怅然伫立了许久。听闻这长思宫便是帝尊钦伏宸另一位帝后的居所。这位帝后身份神秘,宫中众人皆是不晓得她的来历。只知道此位帝后名唤青长思,这长思宫乃是因此而得名。宫中之人皆是尊称她为青后。 当年帝尊钦伏宸迎娶帝后的两乘云辇,其实只有一乘入了紫微宫,而另一乘是直接进入了寒月新宫之内。进入寒月新宫的自然是羲玥,而入到这紫微宫的自然是这位神秘的青长思。据说当年因天启帝尊新丧,新帝钦伏宸将这二位帝后迎进天龙,却并未举办任何仪式和庆典。大婚当夜,帝尊并未去往寒月宫,而是直接入了长思宫。 当时众人皆是感叹青后帝宠浓盛,羲后定是下不了台。新婚头夜,帝尊钦伏宸居然连寒月宫的门槛都不曾踏入。然而后来事实却证明再多的帝宠那又如何,这深宫之中从来不分什么先来后到,从来都是谁笑到最后,谁才是笑的最甜的。 当年大婚之时青长思即便再风光,可如今宫中的大小事务却皆是由羲玥掌管和打理。而且羲玥膝下有帝子冕儿,可那青长思仍旧如同初入宫之时,无权无势孑然一身。 据闻青长思善舞,在那长思宫中,钦伏宸特地为她辟了一处园子四围种满桃花做为舞园。然宫中之人却从不曾见过这位善舞的青后的舞姿,甚至鲜少有人知道她长的究竟是何模样。因为青长思性子冷淡孤傲,除了她陪嫁的随侍丫头,从不要其他人下人伺候,更不与宫中的众人来往。 这个当日被众神揣测将是要在紫微宫中呼风唤雨的帝后青长思,却将这深宫活成了世外桃源,似乎这长思宫的宫墙内外便是两个世界。 听说青长思不仅善舞,而且还擅长抚琴。她的舞姿鲜有人见,她的琴声却经常从长思宫的宫墙之内传出,而帝尊钦伏宸也似乎极爱听这位青后抚琴。闲暇之余,便会去这长思宫中去听青长思抚琴解闷,尤其是遇上烦闷之时,钦伏宸更是必去长思宫。虽说帝后羲玥也擅长抚琴,并且深得钦伏宸的母后胥凤赞赏,然钦伏宸似乎对她的琴声并不留恋,这些年去往她的寒月宫中也多是为看望冕儿。 如今的长思宫,依旧如同百年前悄然静寂,长思宫之主青长思依旧保持着那一份与世无争的恬淡。故而这些年来,宫中之人似乎觉得她并不在那宫墙之内。然当那一曲曲动人凄冷的琴声响起之时,似乎又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譬如此时,玄梦昔立在宫门之外,心中骗着自己没有什么青长思,没有什么恬淡无争的青后娘娘,但当那悠扬的琴声回转在耳畔之际,她的心止不住地慌乱了起来。 这个青长思玄梦昔只是听闻并未谋面过,似乎关于她的一切皆是通过众人口口相传,让玄梦昔显觉得这个人是那般的不真切。但是如果说钦伏宸身边的这些女人哪个让玄梦昔最是紧张,不是手握宫中掌事之权的羲玥,更不是那嚣张跋扈的云莺儿,而是这个与世无争的青长思。因为一个淡如水的人,在旁人看来或许可有可无索然无味,然却会让习惯的人无法离开她。 不知为何,玄梦昔在这长思殿之前立着,竟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这跟在羲玥的月华殿以及云莺儿的寒香殿全然不同,那两处虽是表面奢华但却内里清冷,然这长思宫虽是外头门庭冷清门可罗雀,但是玄梦昔却能隐隐感受到钦伏宸的心竟是在这里。 这次在神界与钦伏宸重逢,她一直觉得他极是陌生,似乎那胸膛里的心没有任何温度冷的像冰一样。可此时此刻,即便隔着高高的宫墙,她却仿佛能听到钦伏宸的心跳,感受到他内心的温度。他把心给了这个长思宫的主人,他的心因另一个女人而跃动,这是玄梦昔最不愿意见到更不愿意面对之事。 琴声渐止,长思宫宫墙之内静默,不久之后宫门缓开,钦伏宸的身影从宫门之内行了出来,后面似乎还有个仙婢相送。玄梦昔下意识地在旁边躲避,她不愿在此处与钦伏宸碰面而徒增尴尬,因为此时她面上的表情定是不自然的。 待钦伏宸走远,玄梦昔才从墙角缓步移出,然那敞开的宫门却早已被仙婢闭合严实了。立在那长思宫的门口,玄梦昔心里忽然莫名的哀伤和悲戚。 当年众神围攻此处,她与钦伏宸携手并肩从这宫门之内行出。可现在,花开花又落,冬去春复来。这宫墙之内曾经存有她与钦伏宸相爱的回忆,而今时过境迁,一切都去不复返。 恍惚地从长思宫宫门外离开,玄梦昔独自在紫微宫内漫步。三百年她虽活的真真切切,但这紫微宫的一切对她而言却有些虚无。而今顶着千面鬼君幽冥的这张假脸,她反倒可以随意地在紫微宫内穿行。众人只当她是个眼生的仙婢罢了,并无人对她多加留意。 当她再次停住脚步,却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的地行至了一荒凉之处,四处毫无人气,如死一般的静谧。抬头朝不远处望去,一熟悉的紫红色宫门撞入眼中。这是…… 心中开始狂乱地跳动着,加快脚步走上前去,抬头望着那宫门之上空空的门楣,心里头顿时五味杂陈。这是紫云殿。 似乎这紫微宫中三百年来唯一没有改变的便是这紫云殿了。三百年前它便是萧瑟紧闭,而今三百年后依旧如此。当年钦天启不愿开启的秘密,而今钦伏宸依旧尊重他父尊生前的所愿,继续将这紫云宫设为禁地,禁止宫中众人接近。 此时再次站在这紫云禁宫的宫门前头,玄梦昔心中不由感伤。当初还是钦伏桓将她带入此处,想让她在此避过神牢之灾,结果她却在此意外地遭遇了钦天启。对于钦天启,玄梦昔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她总感觉她与钦天启之间有着一些纠缠,但是究竟这纠缠究竟是因何而生她却不得而知。 玄梦昔觉得这与自己的母亲有关,当初听胥凤提及此处乃是名为紫云殿,她心中就推测这紫云殿之主钦天娇定然是与自己的父亲玄魇之间有着一些关联。不然为何父亲的书房之中的琴谱内为何悄藏紫云二字? 母亲唯一留下的玉阙却在当日被钦天启拾走,玉阙与钦天启手中的另一块玉阙合为一体天衣无缝。只是这玉阙如今也不知落到了何处。难道母亲果真便是钦天启的亲妹钦天娇?那如此说来她与钦伏宸岂不是成了表亲? 这世界真小,原本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却总是悄藏着千丝万缕的纠缠。而究竟谁才是这些丝缕的源头,这些盘根错节的纠缠又是如何开始的,玄梦昔却无从知晓。此刻她的脑子里头很乱,似乎记忆里头有一些东西要想崩出来,可那一切却又受到着什么阻滞,总是零碎而模糊。 而今她只记得紫麒麟,似乎对于紫麒麟的那部分记忆是越发的清晰明朗,他的所有点滴都在她的脑中一遍又一遍的被她温习着。头剧烈地开始疼痛,仿佛有无数的巨石不断砸落在她的头顶,让她陡然有些站立不稳。玄梦昔双手抱头缩在紫云殿的紫檀宫门前面,心中不由自主地呼唤着:麒麟……对不起……麒麟哥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玄梦昔的头正剧痛,此刻忽然有声音忽然响在耳边,让她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紧接着,那声音又继续响起: “姑娘,你还好吧?” 当这声音再次传入耳中,玄梦昔终于抬眼朝身前望去,只见一抹忧郁的蓝色落入她的眼中。这颜色,竟是让她觉得莫名地安祥,又觉得莫名地感伤。这人影,也竟是这般熟悉,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该死的头依旧剧烈地痛着,让她的双目竟是有些模糊和恍惚。以至于她根本分不清,此时眼前的人究竟是梦或是幻。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兄弟隔阂 形同陌路 “雪兰,她怎么了?”钦伏桓的声音紧接着从不远处飘来。 “不知道,看上去很是难受的样子,伏桓你过来瞧瞧。”雪兰转身对身后的钦伏桓说道。 玄梦昔努力地让自己显得清醒,咬牙扶着紫檀宫门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我没事,就是走到这里之后忽然觉得头痛不已,多谢二位的关心。” “姑娘是新来的吗?这里是紫微宫的禁地,设有强大的结界,修为弱些的人在此会遭受到反噬的。”雪兰上前扶住玄梦昔,颇为关切地说道。 雪兰这个不经意的动作竟是让玄梦昔鼻子一酸,她没想到竟会在此处遇上雪兰与钦伏桓。三百年不见,此时见到他们二人,心里头总算在来到这神界之后,头一回感受到了一些暖意。 如今顶着千面鬼君这张假脸与他们相对,玄梦昔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就此与雪兰和钦伏桓相认。或许在他们心里头,玄梦昔早已在三百年前便死了,而今他们会相信她便是当年的小昔吗?亦或是要焚了幽冥的假面,用真颜与他们二人相见? 若是如此,那岂不是也直接暴露在了钦伏宸的面前?她似乎还并未准备好真正去面对钦伏宸,因为她心里头还有未解开的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反倒能够更加清晰透彻地看到事情的真相。 只是如今面对雪兰和钦伏桓,她终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显得极是激动。头疼依旧在折磨着她,雪兰和钦伏桓只当她的异常表现乃是被紫云禁宫的结界所伤,所以并未多想,更未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如今在雪兰和钦伏桓的眼中,她便是这紫微宫中一个新来的不懂规矩的丫头。 “伏桓,看她这般痛苦,不然你帮帮她吧。”雪兰看着玄梦昔很是难受的样子,不禁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对一旁的钦伏桓说道。 钦伏桓也不多言,上前一步手中聚了灵力轻轻覆于玄梦昔的头顶之上,想要帮她压制住头痛。可令钦伏桓意外的是,玄梦昔的头痛并未因他的帮忙而减轻,反倒有加重之势。她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整个人恨不得将头碎裂开来才好。 雪兰见状急了,慌忙想要上前扶住玄梦昔,哪晓得再近她身前,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震开。这力量让雪兰和钦伏桓都极是熟悉,亦是让他们二人震惊。紧接着,只见玄梦昔前额之上的皮肤竟然裂开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顺着她白皙的面颊流了下来。 钦伏桓慌忙收了手中的灵力,一把将晃晃悠悠即将倒地的玄梦昔抱住,面色凝重地对雪兰说道:“雪兰,快走。”雪兰见状也会意地四处望望,急忙随着钦伏桓身后匆匆行去。 二人带着玄梦昔方才行出了紫云禁宫前的幽巷,便见钦伏宸站在那幽巷的转角之处,正带着些肃穆威严地神色望着他们。钦伏桓犹豫了一下,抱着玄梦昔上前行了个礼:“臣弟拜见帝尊。” 雪兰见状也立马跪拜:“雪兰拜见帝尊。” “八弟难得回一趟天龙,回来了也不去本尊的紫阳殿坐坐,看来如今本尊想要见八弟一面都难呢!”钦伏宸淡淡地说着,语气分外的生分。 “启禀帝尊,臣弟只是刚巧一入宫便路遇雪兰公主。因臣弟与雪兰公主也许久不见,我们二人便结伴而行一路絮聊,不觉行至此处。想不到碰上了这位新入宫的小仙婢误自靠近禁地被结界所伤,所以将她救下。”钦伏桓极是谨慎地说着,似乎生怕说错一个字,“正准备将这姑娘送回去之后便去紫阳殿拜见帝尊的,不想竟是在此与帝尊相遇。还望帝尊恕罪。” 玄梦昔此刻在钦伏桓的怀中,却并未完全失去意识,听着他们兄弟二人的对话,感受到的只是一派凉薄之意。然头依旧痛得天眩地转,让她却无力睁眼去看上一眼。只是这般场面不看也罢,多看一眼也只会让心中多凉上一分。 这兄弟二人曾经是那般的亲厚,想不到钦伏宸继位帝尊之后,这自小的兄弟情意也竟是淡了下来。钦伏桓似乎还是从前的他,然他与钦伏宸之间似乎无形之中筑起了高高的墙,让这两颗贴近的心就那般生生地隔在了心墙的两面。 “小兰,你身为公主不好好在玉宇宫待着,怎胡乱跑到这里来了?”钦伏宸转而有些责备地对雪兰说道。 “帝尊,我只是听闻伏桓今日进宫,所以特地在宫门相候。我与伏桓许久未见,难免情不自禁……”雪兰低头坦诚地回答道。 “呵,好个情不自禁。”钦伏宸忽然清冷地笑了,“倒是本尊扰了你们叙旧了。”钦伏宸说着走上前将钦伏桓怀里头的玄梦昔接了过去,继续对钦伏桓说道:“这丫头是本尊紫云殿里头的,就不劳烦八弟相送了。本尊也不继续扫你们二人的兴致了。” 钦伏宸转身之际又淡淡地道了一句:“或许如今你们也并不想见到本尊。”说这句话的时候,钦伏宸的声音是极轻的,似乎他只是在说给他自己听而已。 钦伏桓手中一空,有些惶然地望着钦伏宸说道:“她是帝尊身边的人?” “怎么?”钦伏宸眼睛眯了眯,目光淡淡地扫过钦伏桓,接着说道:“这神界都是本尊的,你在这紫微宫里头遇上本尊的一个丫头又有何见怪?八弟这些年可是一人独掌三重天,却忘了谁才是这九天之主了?” “臣弟不敢!这天下皆是唯帝尊一人独尊,臣弟绝无不臣之心!还望帝尊明鉴!”钦伏桓上前一拜,抬头望着钦伏宸怀中的玄梦昔,却有些欲言又止:“帝尊,她……” “你还有何事?”钦伏宸见钦伏桓的目光一直落在玄梦昔身上,不禁有些不悦:“你应知道,雪兰乃是本尊亲封的公主,她对你一往情深,你也允诺过待身上的炙毒解除之日便迎娶她。如果你胆敢有负于她……” “帝尊误会了。”雪兰见钦伏宸面色不好,立马上前一步截过话道,“伏桓只是担心这位姑娘的伤势而已,并无他意。”雪兰说着,轻轻拉了拉钦伏桓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在钦伏宸面前多言。 “没有最好。”钦伏宸说着,不再理会钦伏桓和雪兰二人,径直抱着玄梦昔往紫阳殿行去。 见钦伏宸带着玄梦昔走远,钦伏桓低头握起雪兰的手道:“兰儿,你说他知道吗?” 雪兰低头咬唇摇了摇头答道:“他怕是并不晓得,前些日子他方才封了个云妃,日日盛宠。而且他无事便去往长思宫中,如若他知晓她在,又怎会这般做?” 钦伏桓的神情很是悲切:“她竟是活着!明明近在咫尺,却是相见不相识!真是天意弄人……” “如今他性情莫测,我亦是难以同他说得上一句话。而且如今她模样已改留在他的身边,自有她的深意。我们贸然去向他揭开此事,或许会扰了她的计划,而且他也不一定会信我们。到时候岂不是给她添乱?”雪兰说着,头靠上钦伏桓的肩,轻轻地搂住了情绪有些激动的他。 在雪兰的安慰下,钦伏桓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张开双臂将雪兰抱紧,有些心痛地说道:“兰儿,她今日瞧上去似乎并不好。她既是在魔界得以存活,那又是如何出那之井的?你知道的,三百年来除了三哥一人,没有人再活着从那之井中出来……” “我知道,今日瞧见她的样子我心中如何不疼?只是伏桓,从前那些事便不要再提了,你知道如今他并不喜欢听人提及从前那些过往。而且当年因他封后之事,你们兄弟二人的关系闹到此般境地,至今这裂痕都无法愈合,你便不要再惹他恼怒,徒添隔阂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他也不容易,你万不要怨他如此冷对你。”雪兰靠这钦伏桓的肩膀之上,面上满是哀伤。 钦伏桓的手抚上雪兰的发,“我自是晓得这个道理,又怎会怨他。我只是心疼他们二人。她定是受尽苦楚方才来到此处,而他,这三百年来又何尝轻松过一日?这三百年太苦太长,他越是拒我们于千里,便是证明他心里越发的在乎。” “我与他自小一并长大,他的性子我又怎会不了解。当年从魔界回来之后,他便性情大变,不但反常地承继帝尊之位,还并立二后。当时我还气盛地与他争吵,但是如今想来,他心中背负了多少,又岂是我们能体会的。”钦伏桓说着低头看了看雪兰,继续说道,“当年若非兰儿你在身边陪伴,怕是我如今也不知会变成何般模样了。” “无论如何,兰儿都会陪在你的身边。只是如今你身缠三重天及仙界诸事,兰儿不能与你时时相见,日日开解,你自己定然要开怀一些。”雪兰伸手轻轻抚摸着钦伏桓面上银色的面具,继续说道:“今日你母后的祭日,你本是心伤,便不要再多提这些伤心之事了。他怕是不会记得了,还是我陪你去天玑殿祭拜凤后娘娘吧。” 钦伏桓点点头,牵了雪兰的手,二人慢慢往天玑殿行去。 如今的天玑殿,因它主人的离去而显得有些萧索和悲凉。主殿之中的香炉之上,三柱即将燃尽的龙头香正穷尽最后的残躯冉冉冒着青灰色的烟晕,淡淡的木檀香味随着那渺渺的烟气萦绕在殿中,竟久久不曾散去。 第二百八十六章 酒入愁肠 愁上加愁 钦伏宸身上那熟悉的淡淡木檀清香钻进玄梦昔的鼻子,竟让她的头痛稍稍有些缓解,只是眼皮却越发的沉重,最后渐渐在他的怀抱之中睡去。 醒来只见四处昏暗,唯有案上一颗孤寂而清冷的夜明珠在黑暗之中散发着冷冷的幽光。只是夜明珠本不该这般幽暗,玄梦昔从榻上起身走近一看,才发现夜明珠之上竟是蒙了一层玄纱,似乎是有人要故意遮去它明亮的光辉,让它变得暗淡下来。正准备伸手去将那玄纱取掉,忽闻黑暗中传来了钦伏宸清冷的声音:“别动!” 接着隐约见着一个晃动的人影朝她走近。由于光线太过昏暗,加之钦伏宸乃是一身玄衣,故而方才他隐在那黑暗之中竟是让玄梦昔毫无察觉。待他行至跟前,玄梦昔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木檀清香夹杂着浓烈的酒气,看来似乎喝了不少的酒。 “本尊不喜欢夜里太过光亮。”钦伏宸继续说着。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表情并不分明,但是那熟悉的轮廓依旧,如同剪影一般落入玄梦昔的眼中。此时看不见他面上威严冷冽的神色,反倒让玄梦昔觉得他比白日里亲切了几分。 “怜惜拜见帝尊。” 玄梦昔刚准备行礼,却被他伸手拦住了:“免礼吧。” 钦伏宸顺手取了案上的夜明珠,走到桌前搁下,桌子周围的黑暗渐渐被驱散,玄梦昔这才看清桌上摆着一樽金质的酒壶与一圈白玉酒杯。金质的酒壶在圆桌的中央,约莫十多个白玉酒杯皆是斟满了酒,围成了一个圆圈将酒壶圈在中间。 钦伏宸复而在桌边坐下,将那玉杯中的酒一杯接住一杯的饮尽,接着对怵在一旁的玄梦昔说道:“还不过来斟酒?” 玄梦昔回过神来,上前取了桌上的酒壶绕着那一圈玉杯,将它们一一斟满。接着双手相交垂于身前,安静地立在了旁边。 钦伏宸抬头看了看玄梦昔,从桌上端了一杯酒起来对她说道:“陪本尊喝一杯。” 望着钦伏宸手中的酒,玄梦昔垂于身前的双手紧紧捏在一起,为难地开口道:“启禀帝尊,奴婢不会饮酒。” “那又如何?”钦伏宸似乎满不在乎,“大不了就是一醉。” 玄梦昔并不伸手去接钦伏宸手中的酒,低头继续说道:“恕奴婢不能相陪,还望帝尊恕罪!” “呵呵,你倒是有些脾气。一口一个奴婢,却没有一点奴婢的样子。”钦伏宸见玄梦昔并不肯妥协,也不继续强求,自顾自地将手中的那杯酒饮下,接着将玉杯丝毫不差地放回原处,又重新端了一杯酒擎在手中。 “我听说你并非雁鸣府的奴婢。”钦伏宸端着那酒杯缓缓地说着,声音很是平淡,但他这句话却让玄梦昔心中一跳。还好这昏暗的光线下,她既是看不清钦伏宸的表情,而钦伏宸也难以察觉到她面上的波澜。 “云莺儿在一月之前遣雁鸣府的人从下界抓了十多个善舞的绝色舞姬去雁鸣府,想来你便是其中之一吧。”钦伏宸继续说着,将手中的那杯酒又一饮而尽。 玄梦昔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方才钦伏宸开头那话,她还以为他察觉了什么,但是如今听他这么说,她的心也顿时放了下来。默默地在旁边点了点头:“是。” 原来钦伏宸对于雁鸣府的动向以及云莺儿的动作早就了如指掌,想来他纳云莺儿为妃亦是故意为之。只是钦伏宸为何明知云莺儿是存了这般的心机,却为何偏偏要随了她的愿?这点玄梦昔想不明白。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桌上的一圈酒又被钦伏宸全数饮尽。玄梦昔见他一时饮了这么酒,不免有些担心。钦伏宸今夜有些并不对劲,似乎心中有烦闷之事,她能从他的气息里头感觉到有些浓浓的悲意。今夜,他并不像平日里头那个冷漠而且不可一世的尊者。 “斟酒。”钦伏宸指了指桌上空空的一圈酒杯朝玄梦昔示意。 玄梦昔犹豫道:“帝尊今夜似乎饮得有些多了,饮酒过了有损身心毫无益处。酒入愁肠愁更愁,与解那烦忧无用。帝尊若不嫌弃,不妨将心中的烦闷之事同奴婢说说。” “说?呵呵,说有何用?”钦伏宸淡淡地笑了笑,笑声中带着些悲凉:“若一切烦忧说出便可简单化解了,那又如何称得上为烦忧?” “帝尊……”玄梦昔看着钦伏宸这样,心中竟是有些隐隐地疼。 “斟酒吧。”钦伏宸挥挥衣袖说着。 玄梦昔将那酒壶抱在怀中,踌躇着上前,复而将那一圈酒杯的其中一只斟满。端起那酒杯对钦伏宸说道:“这是最后一杯。” 钦伏宸接过玄梦昔手中的酒杯,望着她说道:“呵,你这丫头的胆子也是够大。如今神界之中已无人再敢如此同本尊说话了。你不怕本尊怒了罚你?” 玄梦昔跪在钦伏宸的脚边,俯首在地说道:“奴婢本就是贱命一条,若罚了奴婢能解了帝尊的烦忧,让帝尊不再借酒浇愁,那么奴婢甘愿受罚。” 钦伏宸低头看着伏在地上的玄梦昔,眼中微微一动,愣了片刻说道:“起来说话吧。” 玄梦昔起身,见钦伏宸已将那酒杯放回了桌上,目光正向她投来。二人的目光相交,一瞬间呼吸竟是变得紧促起来。玄梦昔有些慌乱,心也止不住地开始在胸中乱跳。 “过来。”钦伏宸站了起来对玄梦昔说道。 然玄梦昔却并未听钦伏宸话而上前去,而是开始缓步后退,如今这气氛让她觉得莫名的紧张。 钦伏宸慢慢上前,而玄梦昔则是步步后退。黑暗之中,她慌乱的脚下似乎被什么绊到,一个踉跄便往后栽倒了下去。然她没有磕在坚硬的地板之上,而是被钦伏宸一个箭步拦腰扶住。 这么近的距离,让钦伏宸之前隐在阴影中的面容尽入玄梦昔的眼底,同时也让玄梦昔神色在钦伏宸的眼底无所遁形。钦伏宸的眼中有些迷乱,有些困惑,还有些纠结。而玄梦昔的眼里则满是惊慌和无措,同时还透着一些紧张。 她知道钦伏宸是有些醉意了,想要挣扎着离开,然一个早已预料却猝不及防的吻就这般袭了上来,带着他唇齿之间熟悉的味道,带着浓重的烈酒之气,还带着些许霸道和狂热。 钦伏宸吻了她,然这个吻却让玄梦昔有些心碎。玄梦昔心中悲凉地望着钦伏宸,很想问他,此刻在他这醉意阑珊的眼中,她究竟算什么?她又到底是谁?雁鸣府的舞姬,云莺儿的丫头,还是他钦伏宸身边一个随时可以用来发泄奴婢? 忽然身下一轻,她已被钦伏宸拦腰抱起,接着落在了一旁的软榻之上。大约是饮了酒的缘故,此时的钦伏宸力气大得很,有些粗暴地将想要挣扎的玄梦昔双手紧紧锁住并压在身下,滚烫的唇在她的颈边用力地吻着,一直将她白皙的肌肤之上吮出了紫红的吻痕。 “帝尊,不要……”玄梦昔继续拼命地挣扎着,她想给自己留些体面的和尊严,也想给她与钦伏宸之间留一条退路。她如今不是玄梦昔,而是舞姬怜惜。她心中无法接受钦伏宸就这般随意地宠幸一个身边的丫头,就如同她无法忍受他身边有羲玥和云莺儿以及那个青长思。 钦伏宸的眼中满是烈酒带来的迷离,薄唇上移不由分说地堵住了玄梦昔的嘴,让她无法再继续开口拒绝。玄梦昔感受到他满身都是沸腾的欲望,而心却冷的像冰一样,与她紧密相贴的胸膛之内,竟是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心跳。 不是感觉不到,是根本没有! 是的,他的心就如同死了一般根本没有因她而跳动一下。既是没有一点感情,也没有一分的爱恋,为何他却要这么做?因为醉酒?还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般身心两处地将一个陌生的女人压在身下? 玄梦昔被他制住动弹不得,根本无从反抗,最后只能朝着他探入她口中的舌尖之上用力地咬去,顿时那腥甜而熟悉的鲜血溢满了她口中。钦伏宸有些吃惊地望着玄梦昔,只见她眼中竟是噙着泪。 “本尊就这般让你嫌弃么?”钦伏宸面上的神色很是复杂,有震惊,有愤怒,同时还夹杂着丝丝的心痛。殷红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他捂着胸口从玄梦昔的身上翻起,伸手猛挥袖袍一道灵光飞出,“哐当”一声击碎了那桌上的夜明珠,周围陡然变得一片漆黑。 “呵呵……” 他的笑声凄冷而费解地在黑暗之中响起,让玄梦昔听得身上有些发颤。她不知他此时为何发笑,他若是愤怒或是大发脾气甚至是责骂她都可以理解,但是此时此刻他笑什么?还笑得这般的凄凉,听起来让人莫名的心疼。 门被摔得轰然一响,屋外的月光落了进来。钦伏宸一身玄衣的身影飞快地夺门而出,对屋外慌忙迎上来的随侍吼道:“摆驾长思宫!” 玄梦昔紧紧咬住自己的手臂,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声响。借着黑暗的掩饰,眼眶之中噙着的泪水终是如决堤的洪流夺眶而出。她不晓得,为何她与钦伏宸之间竟然会变成这样。 一场痛哭之后,她缓缓起身行至桌前方才钦伏宸坐过的凳子上坐下。月光从门外照进白玉酒杯之中,那杯中未尽之酒显得特别的凄凉。她木然地端起酒杯,仰头闭目,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却是愁上加愁。 第二百八十七章 瑶草惑心 隐忍负痛 钦伏宸接连几日除了处理平日的政务,其余时间都在长思宫里头待着。长思宫内青后的琴声也是夜夜响彻整个紫微宫,婉转悲戚让人闻之伤心。 玄梦昔见不到钦伏宸心中虽痛,但是她也明白此时二人相见也是尴尬。想来钦伏宸也在故意避开她。身为神族帝尊,天下都是他的,从来没有求而不得之时。而且他却在玄梦昔这里接连碰了两回钉子,心中的愤怒和挫败是可想而知。 然玄梦昔却并不明白,为何那帝后青长思总是在帝尊钦伏宸心情那般不好的情况下,还总为他奏那么悲戚的曲子。这分明是火烧浇油的做法,正常聪明的女人都不会那般做。至少会在帝尊去了,想法子哄他开心才是。 可是即便是如此,钦伏宸依旧是愿意天天往长思宫跑,而且这之后的日子几乎都是夜宿长思宫。玄梦昔对此既是无奈也是无力去做什么,同样无奈和无力还有那身处寒月宫中的帝后羲玥。自寒月宫建成以来,钦伏宸从不曾夜宿寒月宫,这对身为帝后的羲玥而言其中的辛酸和苦楚可想而知。 羲玥因冕儿之事来了紫阳宫好几回,却并未见着钦伏宸的面。玄梦昔不禁有些同情羲玥,觉得她也是个可怜的人。羲玥第一次来的时候,玄梦昔在紫阳宫中避之不及,被羲玥撞见。羲玥对玄梦昔有印象,知道她曾经乃是云莺儿身边的人,如今在紫阳宫中碰见她,不禁略微有些惊讶。 尤其是当日玄梦昔颈上无从遮掩的醒目紫红落入羲玥的眼中,让羲玥顿时面色泛白,满眼皆是失落的神色。玄梦昔知道羲玥是真心爱钦伏宸,如若她此时是站在羲玥的角度,见到自己深爱之人对自己如此冷待,却能随便地与一个陌生的奴婢亲热,她的心中也定是非常的难受。所以她能体会羲玥的感受,此后她也尽量避免再与羲玥碰面,以免触碰到羲玥的痛处。 只是令玄梦昔意外的是,今日羲玥的随侍青雀来到紫阳殿,竟不再是来打探帝尊钦伏宸的行踪,而是特地来见她。此时玄梦昔与青雀相对而立,青雀带着疑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一如她们在曲云峰上阳宫内初见的时刻。 将玄梦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青雀开门见山地说道:“今日青雀来见怜惜姑娘,乃是有一事相求。” 玄梦昔微微颔首:“青雀姑娘言重了,姑娘乃是羲后娘娘身边的人,而怜惜却不过是个低贱的奴婢,实在不知道自己能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姑娘?” 青雀冷笑一声:“怜惜姑娘如今能在紫阳殿中,又怎能自谦地称自己是个低贱的奴婢。听闻紫阳殿中传言道怜惜姑娘竟是拒绝了帝尊的恩宠,莫非姑娘真不想摆脱这奴婢的身份飞上枝头?” 听青雀这般说,玄梦昔微微蹙眉,反问道:“那如是换做青雀姑娘的话,你可愿意承了帝尊的恩宠与羲后娘娘并立?” 青雀面色一变,接着释然道:“青雀明白了,方才多有冒犯,还往怜惜姑娘莫怪!” “青雀姑娘方才说有事相求,不如说说究竟所谓何事吧。”玄梦昔淡淡地说着,似乎并不在意之前青雀的所言。 青雀四处望望,警惕地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玄梦昔会意地点头,将青雀领入了屋内。一进入到屋中,青雀便噗通一下给玄梦昔跪了下来,接着声泪惧下:“求怜惜姑娘帮帮我家羲后娘娘吧。” 玄梦昔一惊,急忙扶起青雀:“青雀姑娘你这是作甚?” 青雀不肯起来,继续跪着说道:“姑娘也知道帝尊自夜宴之后便没有踏入过月华殿半步,先是盛宠云莺儿,如今又夜夜宿在长思宫,我家羲后娘娘却想要见上帝尊一面都难。姑娘既是淡泊名利,又无心帝宠,那么便请姑娘帮一帮我家娘娘吧。如今姑娘在这紫阳宫中,是离帝尊最近之人……” 听青雀这么说,玄梦昔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青雀姑娘怕是弄错了,离帝尊最近之人乃是长思宫中的那位,而并非我这个不明身份的奴婢。” “不,怜惜姑娘,帝尊对姑娘求而不得,如今只是在气头之上,带帝尊消了气,必是会再来找姑娘的。”青雀说着,黯然地垂目继续道:“然这些年来,帝尊却从不曾多看过我家娘娘一眼,在众神面前也多是做戏,在场面上应付一下罢了。” 玄梦昔听青雀这般说,心中极是意外,钦伏宸与羲玥之间都是人前做戏人后疏冷?眉头紧蹙地接着问向青雀道:“羲后娘娘都已经有了帝子冕儿,这宫里头还有哪个女人能和她相比?而且帝尊要宠谁爱谁,也不是我一个奴婢能左右的,我又如何能帮到你家娘娘?” 青雀望着玄梦昔,十分笃定地说道:“只要姑娘愿意帮忙,便一定能够帮到。” “你想要我如何帮?”玄梦昔一脸肃色地问道。 青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帕慢慢打开,只见里头有如同细碎的茶碎状的青色粉末。将那东西递到玄梦昔面前说道:“将此物混入茶水之中让帝尊饮下便好。姑娘在紫阳殿中,这般机会总是有的,不比我家娘娘根本无法接近帝尊。” 玄梦昔瞪大眼睛惊异道:“你们想要给帝尊下毒?!” 青雀慌忙摇头否认道:“不不,姑娘误会了,这并非是什么毒。” “那这不是毒是何物?”玄梦昔皱眉。 “这是长在姑瑶山上瑶草之果所碾成的粉末,吞日月之光华,只会强身健体增长修为,绝对无毒害。”青雀解释道。 “瑶草之果?这世间唯一的一株情草?”玄梦昔惊道。 关于这瑶草不过是个传闻,据说这瑶草乃是开天辟地之时一缕痴情的精魂所化,长在姑瑶山中,又被称之为情草。这瑶草的叶子长起来重重叠叠,非常茂盛,开黄花,结的象茧丝的果子。若是将这瑶草之果与自己的发丝缠在一起并碾碎给自己心爱之人服下,便能永远得到这人的心。 没想到羲玥居然弄到了这世间唯一的一株瑶草之果?而今还想要玄梦昔亲自喂给钦伏宸!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和讽刺? “嗯,这瑶草之果娘娘其实早就得了,只是一直不肯用。她觉得总有一天帝尊会被她的真情打动,所以这些年她一直苦苦的熬着等着。然而现在帝尊已是变得越来越不复从前,似乎要等帝尊回心转意已是不能,故而青雀只能冒险背着娘娘将这瑶草之果偷出来,还望怜惜姑娘能帮这个忙。”青雀说着,将那瑶草之果包好并举过头顶,再次向玄梦昔一拜。 玄梦昔别过脸去,不再看青雀,直接断然拒绝道:“青雀姑娘请回吧,这个忙我帮不了。” “怜惜姑娘自己既是不愿要帝尊的恩宠,为何不能成全我家娘娘?”青雀有些意外和不解地望着玄梦昔,咬了咬唇说道:“难道姑娘还想帮你的旧主云妃那个贱人吗?当日夜宴之上,若非我家娘娘相救,你早就被罚入下界化作冰蚕去吐丝了。当时你的主子云莺儿可是非但没有帮你,还一直不断地落井下石,想要置你于死地。这些姑娘莫非都忘了?” 玄梦昔站起来将门打开,转头对青雀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不过是紫阳宫中的一个贱婢,不想牵扯这些是非。青雀姑娘还是请回吧。” 见玄梦昔下了逐客令,青雀讪讪地起身道:“本以为怜惜姑娘乃是知恩图报之人,想不到也不过是忘恩负义之辈!” 青雀走到门口,忽然再次转身望着玄梦昔道:“看来你并非淡薄名利,而是野心勃勃,想要对帝尊欲擒故纵。算我青雀瞎了眼,居然会来此求你!” 玄梦昔也不多解释,只是淡漠地目送着青雀离去。当年曲云峰上,她为了钦伏宸不肯在羲玥的面前有半分退让,也是因此致使她与羲玥的姐妹情断。如今让她亲自将这瑶草之果喂给钦伏宸,岂不是等同于要她亲手将钦伏宸的心送到羲玥的面前?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会做? 不论钦伏宸变成何般模样,也不论他的心如今究竟在何处,他却始终住在玄梦昔的心底不曾离开过半步。要她心甘情愿的将钦伏宸送予他人,或许只有等她玄梦昔死了。而今她既是还活着,便绝无可能做到这些。 今日玄梦昔在紫阳宫中的住处热闹得很,这青雀刚走不久,紧接着又有人来了。只是见到这来人,玄梦昔心中一暖。站在这人面前愣了许久她才回过神来,刚准备行礼,却被这人快步扶住了。 “姑娘免礼吧,能进去说话吗?” 玄梦昔心中纳闷得很,怎么今日一个个都这般要求呢?只是此人与青雀自是不同,玄梦昔心中也没有什么防备地欣然将人领了进去。 进了屋之后,玄梦昔转身轻轻一拜说道:“不知雪兰公主今日到奴婢这里所谓何事?” 雪兰双眸之中泪光闪动,上前一把握住玄梦昔的手极是激动地说道:“昔昔,什么公主奴婢的!你这是要折煞小蓝么?” 玄梦昔浑身一怔,慌忙去将屋门锁紧,诧异中带着迟疑地望着雪兰道:“小蓝……”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君情似海 此心不移 “昔昔!”雪兰将玄梦昔抱住,眼中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让玄梦昔的心里头顿时变得酸酸的。 “小蓝,你是如何认出我的?”玄梦昔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如今的这张假脸。 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伪装在千面鬼君幽冥的这张嫁脸之下,这张脸不仅给了她全然一新的面貌,同时还给了她比平日更是娇媚柔软的声音和神情。她一直很好地运用这一切,步步谨慎处处当心,连钦伏宸都并未看出任何破绽,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错漏,竟让雪兰识破了她的身份? 雪兰泪眼模糊地望着如今面容尽改的玄梦昔,伸手轻轻触了触她这张陌生的脸,接着哽咽地说道:“昔昔你难道忘了,你我二人血脉相连,我能嗅到你的血的味道。这一切,又岂是你这变化了的模样所能阻隔的?” 玄梦昔有些动容,心中长叹一声,紧接着问道:“那伏桓也晓得了?” 雪兰垂着泪点头道:“那日你在禁宫门口气息外泄,伏桓便是已经察觉,当时他本是有心想提醒伏宸爹爹的,但我及时阻住了。” 听雪兰说道钦伏宸要将她的身份透露给钦伏宸,玄梦昔顿时急切道:“千万别告诉伏宸,不要让他知道。” “嗯,我当时也是同伏桓说昔昔既是在伏宸爹爹身边却不与他相认,想必是有自己的打算的。”雪兰接着眉头微蹙极是不解地问着玄梦昔:“可是为什么呢?昔昔为何不与爹爹相认?” 玄梦昔紧握住雪兰的手,定定地望着雪兰道:“小蓝,我只是在等,在等着一个答案而已。我想知道这三百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伏宸竟是会变成这般样子?你能和我说说吗?你和伏桓都能这么快的认出我,为何我就在他身边他却视若无睹,为何他竟是认不出我来?”玄梦昔说着垂眸紧紧地咬住了下唇,面色极是悲切,缓缓地继续接着说道:“还是他早已把我忘了,如今心里根本已是没有我了?” 听玄梦昔这般说,雪兰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昔昔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啊,爹爹心里若是没有你,当年怎会为了你堕神入魔啊!” 雪兰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响在玄梦昔的脑中,她的心顿时被揪成一团疼得不行,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问道:“小蓝你说什么?伏宸……他为了我堕神入魔?” 雪兰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点头道:“当时我与伏桓都困在神牢之中,这也是我后来听龙将军说的。当时的魔君墨魁打着营救无梦公主的名头,率了大批魔军垮过黑水,直捣天龙并攻入了紫微宫中。当时天启帝尊率天龙神兵抵挡,并散尽真元引动了被毁之约中的天誓,将魔族驱回黑水西岸并彻底将魔界封印,只余一个只进不出的之井作为通道。” “我与伏桓被龙将军从神牢之中放出之后,在之井的通道边寻到了伏宸爹爹,当时他抱着满身是血的你,整个人跟疯了一样,跪在之井旁边乞求天启帝尊最后一丝神识能施舍他救你之法。”雪兰的手有些发抖,想来那些回忆应是让人心颤的。 “天启帝尊最后一丝神识只留下‘黑曜洞’三字给了伏宸爹爹,之后便彻底飞散了。当时我们都只觉无助和绝望,手中除了握着天启帝尊最后留下的黑曜洞这唯一的线索便再无其他。大家都知道黑曜洞在魔界之中,而当时魔界已被彻底封闭,进入魔界的唯一途径就是入邪道成魔。” 雪兰抽泣着停顿了一刻,接着缓缓说道:“那日,我和伏桓亲眼看着伏宸爹爹就那样抱着你毫不犹豫地堕了之井……我与伏桓的心也随着你们二人的堕入一并碎了,以为他带着你那纵身一跃便是永别,因此痛不欲生!” 听到雪兰说道此处,玄梦昔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剖开,疼的无法呼吸,与泣不成声的雪兰抱在一处,闭目悲泣道:“怎么会这样,他居然为了我堕神入魔?可我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怨他三百年来从不寻我……我……一切怎会如此!” 玄梦昔的心里头本是一直在怨,怨钦伏宸这三百年不去寻她,怨他忘了当日陌岩洞中的誓言,然当她听到雪兰说到钦伏宸为了她居然在三百年前堕神入魔,她心里竟是比之前要痛上百倍。他明知那是没有退路的之井,却依然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只为了救她,只为了当初他对她的承诺。 她只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却不知君情深似海,此心从不移。 伏宸,是我错了么?我不该疑你怨你的,不该回到你身边还冷面相对不与你相认的。你是如何从那之井活着回来的?为何又变成了如今这让人陌生的模样?还是你从来没有变过,真正变了的是我? 玄梦昔此刻的心被一层层剥开,之前那些故作的坚强和伪装荡然无存,抓紧雪兰的手急切地问道:“那后来呢?伏宸是如何从魔界回来的?” 雪兰擦了擦面上的泪说道:“具体情形我也不晓得,只知当时爹爹忽然重新回到神界并恢复了神格,我们大家都很是惊异,这其中的因由我却无从所知,爹爹也从来不与人提及。但自他从魔界回来,便性情大变,承了帝尊之位,并且迎娶了羲玥和青长思。” “爹爹成婚后一直盛宠青长思,但是后来很奇怪反倒是羲玥先有了身孕,并且诞下了帝子冕儿。冕儿出生不久之后,凤后娘娘也因过度思念天启帝尊而羽化仙去了。爹爹自此除了去看望冕儿,平日也不踏足寒月宫,没事就只去长思宫青后那里。这些年他更是从不去天玑殿拜祭凤后娘娘,我们相遇那日,正是凤后娘娘的祭日,可惜爹爹却并不记得。”雪兰说着,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相遇那日那是凤后娘娘的祭日?”玄梦昔心中一紧,不禁想起那夜钦伏宸反常的举动,那夜他在黑暗中难掩的悲切从她的记忆中袭来并刺痛了她的心。 看来他并非不记得他母亲胥凤的祭日。那晚他瞧上去心中烦闷,又透着一些悲戚,那些烈酒并没有冲淡他心中的悲伤,反倒是让他的哀切在那黑暗中疯狂地扭曲蔓延。 那一夜,他不过想借着那些酒,甚至想要借着玄梦昔的身体,来发泄他心中压抑的痛苦而已。那一刻,他或许醉了,或许清醒着,只是那些悲恸将他困住,让他找不到出口。他的情绪需要宣泄,他的悲痛和哀伤需要宣泄,不然他或许无法再这般孤寂地支撑下去。 然那一夜,玄梦昔看到了他反常的表面,却并未看透他的悲泣内心。她只是自私地想着,他的行为是对她的玷污和被背叛,却并未体会到他心底的那一份痛。 雁鸣府的舞姬有如何?云莺儿的丫头又如何?贱婢怜惜又如何?他当时抱着吻着的是她,她还是玄梦昔。那一刻,她或许可以与他分担更多,她的身体或许便是他心痛的解药,但她却选择了将他从自己的身边推开,将那般悲恸的他送去了另一个女人身边。 他不过被悲情的岁月蒙了双目,她却被自己所谓的尊严乱了心。 长思宫,青长思。 玄梦昔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忍住心痛问道:“那个青长思究竟是谁?似乎宫中之人对她知之甚少。” 雪兰茫然地摇头:“这么多年,谁也没见过这个青后娘娘。她身边的随侍丫头倒是偶尔露面,不过也是神秘的很,似乎根本不想同这紫微宫中的其他人沾上什么关系。我心中本就对那青后并无好感,故而也从不关注她的事情。但听说那青后应是灵啸一脉的人,据有幸目睹过她真容之人所言,曾经在曲云峰见过她。” 玄梦昔有些失落,喃喃道:“原来真有青长思这个人存在,我还一直以为……” 见玄梦昔这样子,雪兰知道她心里不好受,赶忙安慰道:“昔昔,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那些都已经过去了。如今爹爹虽是性情大变,但小蓝知道他的心中是有你的,他变成如今这样也多半是因为你。如今老天有眼,让你回到了爹爹的身边,总算是没让爹爹苦等这么多年。不论昔昔从前有什么打算,如今都该是要心无芥蒂地早些同爹爹相认才是。” 雪兰正同玄梦昔说着,忽然飞速地闪到门口将屋门打开,警惕地朝外望去。如今玄梦昔修为全无,感觉不到外头的轻微动静,只是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只见雪兰面色凝重地转头对玄梦昔说道:“方才屋外有人!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寻到伏宸爹爹,让你们先相认才好。方才屋外不知究竟是何人,若是居心叵测之辈得知你的身份,说不定会因此而大做文章。” 玄梦昔眉头微蹙地双手紧握缓缓起身,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立在门边的雪兰说道:“小蓝,陪我走一趟长思吧。” 知道玄梦昔打算去长思宫寻钦伏宸,雪兰点头道:“好,我陪你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古琴长思 裂痕难修 雪兰如今乃是公主的身份,紫微宫内无人不识。故而玄梦昔只是默默地跟在雪兰身后。二人行至长思宫门口,雪兰上前叩响了宫门喊道:“玉宇宫雪兰拜会青后娘娘,劳烦通传。” 天色有些阴,长思宫门口的风很大,雪兰和玄梦昔在这门口等了许久,这长思宫的宫门一直紧闭无人应。雪兰只好再次上前叩响了宫门。 这回那紧闭的宫门终于缓缓地开了一条缝隙,一个身着白裙的仙婢从宫门的缝隙往外头望了一眼,接着说道:“雪兰公主请回吧,如今帝尊在长思宫内,青后娘娘无暇接见公主。” 那仙婢刚准备将宫门闭上,却又停住手继续说道:“雪兰公主应该知道,从前即便是羲后来了,我们青后娘娘也照样不见的。咱们青后娘娘的脾气雪兰公主应是有听闻的,而帝尊的脾气雪兰公主也更是了解。玉宇宫与长思宫百年来无瓜无葛,雪兰公主又何必在此时强人所难。” 雪兰一时被这小仙婢说着有些语塞,玄梦昔见状于是上前一步扒住那门缝,对那门内的仙婢说道:“这位妹妹,我家公主并非要扰青后娘娘的清静,只是因有紧要之事而要求见帝尊而已。而这些天帝尊一直在长思宫中,我家公主也是迫于无奈方才来长思宫搅扰。如若妹妹方便的话,还望能代为我家公主向帝尊通传一声。” “雪兰公主乃是有急事要见帝尊?”那仙婢在门内默了一刻,接着说道,“我可以试着通传一下,但是帝尊会不会出来相见我就不能保证了。” 玄梦昔赶忙道谢:“多谢妹妹,有劳了!”接着缓缓地松开了扒在门缝上的手。 宫门再次闭合,那仙婢转身准备往长思宫深处走去,只是走了两步又停住,眉头轻轻地蹙起复而踌躇着转头望了望门外,思索了片刻再继续决然地往里头行去。 雪兰和玄梦昔候在门外,不久之后,紧闭的宫门缓开,开门的仍旧是那个白裙的仙婢。方才那仙婢转身去通传之际,玄梦昔已听雪兰说起,这个仙婢便是青后娘娘的陪嫁丫头,这偌大的长思宫中也就独有她一个丫头,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踏入这长思宫半步。 当这宫门打开,这白裙仙婢朝门外的雪兰和玄梦昔行了个礼:“帝尊让雪兰公主入来见驾,请二位随我进来吧。” 然当玄梦昔与雪兰看清这白裙仙婢,却当场愣住了。雪兰虽这些年一直在紫微宫中,却从未踏足过长思宫,更从未与帝后青长思及她的随侍仙婢谋面。此时见到这仙婢,雪兰才明白为何宫中之人会说帝后青长思乃是灵啸一脉的人。 这丫头确是灵啸一脉的人不错,不但雪兰认识,玄梦昔更是熟悉。但是玄梦昔如今的身份却并不好多言,只能定定在一旁任由雪兰开口。 “雪儿?怎么是你?”雪兰极是惊讶地说道,她与玄梦昔都不曾料到这青后娘娘的陪嫁侍女竟会是曲云峰上天虚殿中的守殿仙婢雪儿丫头。 雪儿望着雪兰倒是一脸的淡定,只是朝雪兰微微颌首:“为何不能是我?雪兰公主这话问得倒是有些奇怪了。” 从前在曲云峰之上,雪儿对雪兰一直有些误会,而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二人再次相见心中缔结是没有了,只是雪儿仍旧如同当年那般心直口快。她这样的性子当真不适合这深宫,却又是极是契合这与世无争的长思宫。 雪儿跟雪兰说着话,目光却一直不断投向雪兰身后的玄梦昔。玄梦昔忽然想到雪儿的嗅觉特别敏锐,莫不是察觉了什么?于是下意识地往雪兰的身后躲了躲。 然雪儿却并未多说什么,将二人迎入长思宫内,转身立马闭好了宫门,领着他们二人径直往宫内行去。 这长思宫内虽然进行了修整,但仍存着当初太子东宫的影子,不过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玄梦昔再入此处不免怅然,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令她在此处每往前行一步心就痛上一分。 穿过那片新僻的桃花舞园,便到了帝后青长思的寝殿。淼淼的琴音婉转,随风入耳,漫天粉红似乎在随乐起舞。或许曾经过去的无数的日夜,钦伏宸便是在此处抚琴奏乐,看那青长思妙人身姿在花雨之中为他独舞。那画面想来定是极美的。 玄梦昔忽然明白为何这紫微宫盛传青后善舞,却并无人得见过她的舞姿。对钦伏宸而言,青长思是他的,他又怎会舍得让她的舞姿展露在人前?他在自己爱极的人或物面前皆是如此。当年他便是曾经对玄梦昔说过,道是她舞起来太美,他只许她为他而舞。而今,他对青长思也便是如此的心境。 此刻,玄梦昔盼望与钦伏宸相见相认,可她又有些害怕,因这青长思让她的心中越来越没有底。三百年前钦伏宸为她玄梦昔堕神入魔,为她变得心冷如冰,但是三百年后,他的心是否依旧? 为何此刻在这长思宫中,她竟是再次感受到了钦伏宸那久违的心跳,在这长思宫里头,他的心不但在跃动着,竟还透着暖意。这些都是因为这个长思宫的主人青长思。 这个青长思究竟是谁?灵啸一脉并没有青姓,然而灵啸天虚殿的雪儿丫头却又是她的随侍,这证明青长思确然是灵啸的人。玄梦昔想不明白,答案就近在眼前,她心中却极是惧怕去面对。 寝殿之内素白色的纱帘相隔,一玄一红的两个身影紧紧依偎,一张墨色镶金的古琴架在二人身前。风轻轻将纱帘吹动,摇摆的纱帘中,二人执手抚琴,共奏一曲相思曲。 钦伏宸温柔地握着那双如白玉般莹润的手,满面皆是疼溺与沉醉的神色。青长思一头如黑瀑般的乌发下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脸,这侧脸,不,这脸竟是这般的熟悉…… 见到这一琴二人,玄梦昔的心顿时迸裂开,喉间一阵腥甜,却红着眼眶将那翻涌上来的血流强行咽了下去。雪兰也在望见青长思的那一刻全然愣住,不可置信更是不知所措。 雪儿丫头上前打断了正醉心抚琴钦伏宸与青长思:“帝尊,娘娘,雪兰公主来了。” 钦伏宸停住了手,低头望着青长思问道:“累么?去歇一会儿?” 青长思还未出声,却已被钦伏宸抱离了地,直接送入了内室之中。不久钦伏宸掀了纱帘从里头行了出来,看到雪兰满面惊愕地立在那里,不禁眉头微蹙问道:“你这么急着见本尊,究竟是何事?” 雪兰口不择言地说道:“昔昔……昔昔……” 钦伏宸转头望了一眼内室,淡淡地说道:“她不是你的昔昔,她是本尊的帝后青长思。” “她……她……怎会与昔昔生得一模一样?”雪兰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说着下意识地转身去望向身后的玄梦昔。 钦伏宸见到了雪兰身后的玄梦昔,似乎毫不意外。语气十分冷淡地说道:“雪兰从来都晓得分寸,不会来长思宫打扰青后,今日要急着见本尊的并非雪兰而是你吧?” 玄梦昔不禁慌乱地低下头去,紧紧地咬住下唇一言不发。她本是来与钦伏宸相认的,但是如今他身边竟是有一个比自己更像玄梦昔的青长思,这让她情何以堪?她如今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个低贱的舞姬,一个不怎么听话且让他用得并不顺手的奴婢。 此情此景,让她如何同他开口?当着他的面焚了这张假面,告诉钦伏宸她才是真正的玄梦昔,指着那个他宠爱了百年的青长思说那不过是个与她相像的假货?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争论谁是真是假有何意义?如今钦伏宸的心在这里,在青长思的身上。而那夜他拥着她吻着她的时候,他心冷的像冰,未曾因她而跳动一下,仿佛那胸膛里头是一团死灰一般。 青长思让他的心活了,如今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青长思一人。纵使他当年对她玄梦昔爱之入骨,那都是过去事情了。即便他与青长思之间的开始只是因青长思是她的一个影子,可是而今谁又敢说这个影子在他的心中没有位置呢? 或者说,谁又晓得如今这个影子是不是已经替代了当初她在钦伏宸心中的位置呢? 面对钦伏宸此时的问话,玄梦昔竟是一句也答不出来。她只晓得自己的心很痛,痛的她无从排解,甚至痛得她有些无从隐藏。泪就那般当着钦伏宸的面无声地落了下来,让雪兰瞧着觉得无比的心痛。连一旁的雪儿丫头都有些不明所以地感动,嘴唇微动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却被钦伏宸伸手拦住。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本尊希望你就此能记住,以后无论因何事,就算天塌了下来,也不允许再到这长思宫中来打扰青后!” “帝尊,不是你想的那样。昔……”雪兰在一旁忍不住替玄梦昔辩解道。 “雪兰公主!”一直沉默不语的玄梦昔忽然开了口,“多谢公主今日帮怜惜的忙,怜惜心中甚是感激。” 玄梦昔说着,朝钦伏宸一拜:“帝尊的话奴婢记住了,日后即便天崩地裂,也绝不入长思宫半步搅扰到青后娘娘!” 雪兰见到跪倒在地的玄梦昔,眼眶顿时红了起来,而一旁的雪儿丫头也是满面的纠结和困惑,一直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唯不变的只有巍然而立的钦伏宸,依旧冷的如同一尊寒冰刻成的雕像,不曾有一丝的动容。 纱帘随风飘动,那案上的古琴若影若现。这琴,玄梦昔再熟悉不过,那是当初在曲云峰上钦伏宸第一次送她的东西。琴身上那条盘桓的金龙,乃是为了掩盖古琴被她误伤的裂痕。只是古琴之上的裂痕能修,如今心中的裂痕怕是再难修了。 第二百九十章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 玄梦昔自长思宫中魂不守舍地出来,便又紧接着开始头痛,雪兰很是不放心,想让玄梦昔随自己一并去往玉宇宫中歇息,然玄梦昔却坚持要四处走走。雪兰拗不过她,只能一路在旁边跟着。 说是四处走走,不知不觉地却又回到了紫阳殿,原来在这偌大的紫微宫中她竟是无处可去。只是刚入紫阳殿大门,便见着羲后正带着青雀候在殿内。 今日青雀方才在玄梦昔这里碰了钉子回去,怎么这会儿羲玥又带着青雀过来了?玄梦昔心里头不禁有些纳闷。 见雪兰搀着玄梦昔一并进来,羲玥竟是毫不意外,坐在一旁淡淡地招呼道:“这小小的舞姬怜惜真是好命呢,得帝尊钦赐伴驾紫阳殿不说,如今雪兰公主竟是也屈尊亲自将这奴婢送回来。” 玄梦昔忍住头痛,朝羲玥行了个礼:“奴婢拜见羲后娘娘。” 雪兰也朝羲玥福了福身子算是见了礼,紧接着不待羲玥开口便将玄梦昔扶起来说道:“羲后娘娘可是来紫阳殿等候帝尊?怕是要让娘娘失望了,帝尊如今人在长思宫内,娘娘有事的话还是直接去长思宫门外侯着的好。” 羲玥面上的表情很是平静,并未因雪兰此言而动怒,只是淡淡地说道:“雪兰公主此言差矣。帝尊诸事繁心,唯有青后琴声能解其心忧,故而本后为何要因帝尊在长思宫解忧而失望?身在帝后之位,本就是要竭尽所能解帝尊之忧,青后如此,本后亦是如此。本后今日来此,便是为帝尊分忧而来!”羲玥说着侧头看了看身边的青雀。 青雀会意地上前走到玄梦昔的面前,忽然扬手就给了玄梦昔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玄梦昔猝不及防地脸歪向了一边。 “你这个贱婢,好大的胆子!”青雀紧接着怒叱道。 这一记耳光打的得雪兰心中一跳,顿时在旁恼怒道:“青雀,你这个丫头才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打帝尊紫阳殿里的人!” “紫阳殿又如何?用邪药媚惑帝尊的贱人如何打不得?”青雀满面不忿地顶着嘴。 雪兰见青雀仗着有羲后撑腰,极是跋扈的样子,不禁气急,刚准备也扬手教训一番青雀这丫头,然就在此时帝后羲玥的声音在座上缓缓响起:“雪兰公主这般想教训我的丫头也得有个理由吧!” 听到羲玥此言,雪兰扬起的手顿时停在半空,气愤地望向羲玥道:“羲后娘娘的随侍丫头不懂规矩待人无礼,这便是本公主要教训她的理由!” 羲玥说着鄙夷地冷笑道:“怜惜这个贱婢本就该打!云莺儿两主仆倒是齐心,连所用的手段都如出一辙。难怪帝尊前些时日会忽然被云莺儿迷惑对她盛宠,后来又将云莺儿身边这贱婢怜惜也带到紫阳殿内留在身边,原来她们主仆二人居然敢对帝尊用惑心邪药!这两个贱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这贱婢犯下此等混事,青雀打她一巴掌如何?这教训对这贱婢而言只少不多!” “羲后娘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羲玥的话,雪兰并非听不明白,而是觉得难以置信。听到此处,玄梦昔也不禁皱眉开口道:“什么惑心邪药?” 一旁的青雀回到羲玥座前立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布包丢到玄梦昔和雪兰面前:“这是在云妃的寒香殿发现的惑心邪药,难原来云莺儿和你这两个贱人竟是对帝尊下药!难怪近来帝尊脾气格外暴躁!哼!真是下作!” 玄梦昔望了一眼那布包,冷笑道:“羲后娘娘凭什么说云莺儿对帝尊下了药?又如何证明这邪药是寒香殿的?还有,这一切又与我有何关系?” “此物乃是冕儿在寒香殿云妃的寝殿内发现的,而且冕儿因误碰此物而神志不清地昏迷了好几日,一直找不到因由。今日冕儿总算是清醒了道出实情,本后方才在云妃的寒香殿内搜出了此物。难道冕儿一个孩子还会说谎不成?”羲玥正说着,忽然面色一变,从座上陡然立站了起来。殿内众人也忽然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呼道:“拜见帝尊!” 玄梦昔转头一瞧,只见钦伏宸满面凝重地立在紫阳殿门口。望着一脸肃穆的钦伏宸,玄梦昔于是也随着众人跪了下去。 钦伏宸缓缓步入了殿内,威严却又急切地问向羲玥:“你前几日来紫阳殿是因冕儿昏迷?” 羲玥走向钦伏宸,面上有些悲戚和委屈之色,点头答道:“是,冕儿忽然无故昏迷,臣妾心急如焚,只能到紫阳殿向帝尊求助,想着帝尊的护元珠或许能让冕儿尽快苏醒。只是帝尊一直在长思宫内,臣妾也知道帝尊的规矩,故而不敢贸然前去长思宫搅扰……” “糊涂!”钦伏宸忽然暴怒,“冕儿有事怎能不去通传!你这个母后怎么当的,怎会让冕儿离开你的视线独自去往寒香殿!” 羲玥慌忙也跪了下来:“是,臣妾有错,没有照顾好冕儿,望帝尊恕罪!” 钦伏宸斜眼看了羲玥一眼说道:“冕儿如今怎样了?” “帝尊放心,冕儿此时已无恙。”羲玥低头道。 听羲玥说冕儿无恙,钦伏宸的神色稍缓,对跪在脚边的羲玥说道:“起来说话吧。云莺儿那贱人如今在何处?” “云妃已被臣妾关入了神牢之内,帝尊是否要传她上来问话?”羲玥站起身来,却有些拿不准钦伏宸心中是何打算,如是试探着问道。 钦伏宸瞄了一眼地上的锦布包,接着挥手道:“不必了,这贱人几番加害帝子,罪不可恕。直接废了神格,驱往下界!” 羲玥面上并没有表露出过多或惊或喜的神色,似乎云莺儿的结局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倒是她的随侍青雀在一旁很是明显地在心中窃喜。 这云莺儿自入到寒月宫中之后,让青雀的主子羲玥心中受了不少的委屈,青雀暗中也没少陪着羲玥一并垂泪,如今钦伏宸居然连审都不审一下,直接将云莺儿废了神格贬入下界,足可见这曾经不可一世的云莺儿其实在帝尊钦伏宸的心中是没有半点地位的。这也总算是给青雀的主子羲玥出了一口恶气。 青雀一时得意忘形,忍不住在旁插嘴道:“帝尊,那云妃身边的这个贱婢怜惜如何处置?” 钦伏宸听青雀这般问,转头冷冷地说道:“掌嘴!” 雪兰被钦伏宸这一句掌嘴说得一懵,连旁边的帝后羲玥也不免愣住了。玄梦昔跪在旁边定定地望着钦伏宸,而钦伏宸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向她的身上。这样的钦伏宸让玄梦昔心中陡然一冷,原来在他的心里,自己不过是个可以随意责打的低贱奴婢而已。 青雀听钦伏宸这般说,也是不免有些出乎意料,她没想到云莺儿直接被废去神格贬入下界,而这云莺儿身边的奴婢居然只用掌嘴!听到钦伏宸这“掌嘴”二字,青雀心中虽是不岔,但是想着能狠狠地教训一番那贱婢也好,省的她整日地装作一副对世事看淡的清高模样,一点身为奴婢的规矩也不懂。 走到玄梦昔的面前,青雀扬起手便准备往玄梦昔的面上打去,而玄梦昔只是漠然而且心冷地望着钦伏宸,一声不吭,更没有要躲闪的打算。倒是旁边的雪兰上前一步,及时将玄梦昔护在了身后。 “你敢!”雪兰瞪眼望着扬起手的青雀说道。 青雀略做无奈地说道:“雪兰公主,这是帝尊之令,公主这般拦着不是让奴婢为难么?” “你……”雪兰被青雀这话说的一时语塞,心中替玄梦昔委屈极了,望向那钦伏宸,只见他仍旧是满面冷色,眉头皱了皱淡漠地继续重复道:“掌嘴!” 青雀极是得意地绕过雪兰,扬手那巴掌便要落在玄梦昔的脸上,然就在青雀的手即将触到玄梦昔的面上之时,她的手却忽然好似触到了什么锋利灼热的物体一般,一下子猛然地弹了开去。接着青雀整个人都被这莫名的力量震退了好几步。 一旁的钦伏宸仍旧是满面冰冷,岿然不动。可他的眼中却含着威严的怒色,盯着那一脸惊诧的青雀说道:“本尊让你掌自己的嘴!” 紫阳殿中一众都是愣住了,那青雀更是面上一阵红又接着一阵白,顿时下不了台。 “听不明白吗?”钦伏宸继续用冰冷而威严的口气重复道,“掌嘴!” 青雀不知所措地望了一眼旁边的羲玥,接着委屈地扬起手朝她自己面上扫去。 “你方才打人的力气挺足的,怎么如今掌起自己的嘴来手便没力了?是不是要你主子来代劳?!”钦伏宸不悦地喝道。 青雀吓得哭了起来,战战兢兢地应道:“不必劳烦娘娘,奴婢自己来便好!”说着使劲地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不过钦伏宸似乎并不满意,继续吼道:“用力打!不许停!” 青雀抽泣着使劲双手来回交替扇在自己脸上,不多久那白皙的脸蛋就变得斑驳青紫肿了起来。 钦伏宸这哪里是在教训青雀,分明是在给帝后羲玥难堪。羲玥不忍青雀继续受苦,只好跪下同青雀求情:“求帝尊开恩!方才青雀的确是不该随意多嘴插话,如今她已得到了教训,日后定是不敢再多舌了,还请帝尊能看在臣妾的份上饶了她。” “今日你主子求情,本尊就此作罢。下次再犯,直接把你的舌头给本尊留下!”钦伏宸冷冷地对青雀说道。 青雀哭着叩首谢恩:“奴婢谢帝尊开恩!” 钦伏宸处置了青雀,紧接着又望着一旁的玄梦昔,冷声问道:“云莺儿私藏惑心邪药你究竟知不知情?”钦伏宸说着眉头轻皱,顿了顿又继续问着玄梦昔:“还有,你究竟有没有对本尊下过药?” 第二百九十一章 落井下石 不依不饶 面对钦伏宸向她问出这样的话,玄梦昔不禁极是陌生地望着他,眼中尽是灰冷的神色。她就那般毫无顾忌地望着他那满是冷漠的深棕色双眸,良久之后,忽然沉静地开口道:“你们都错了。那惑心邪药是我的,给帝尊下药之人也是我。这一切根本与同云莺儿毫无关系。是我不堪云莺儿的打骂,所以一直筹谋着能接近帝尊并飞上枝头。要害帝子的人也是我,目的是为了嫁祸云莺儿……” 听到玄梦昔这番话,钦伏宸的面色顿时骤变,眼中方才的冷漠被心痛替代,满是痛惜地朝她怒吼一声:“够了!给本尊住口!” 玄梦昔这番话不仅是让钦伏宸愤怒不已,更是让众人皆是震惊不已。雪兰听到玄梦昔忽然这般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在一旁既是心疼又是不解地喊道:“你这是做什么?那些事情根本同你毫无关系,明明是羲后对你的欲加之罪,你可是疯了吗?为何要认!” 雪兰说着跪在了钦伏宸的脚边拉住他的袍角说道:“帝尊,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做的,与她毫无关系!帝尊万不能相信啊!她绝不会做伤害帝尊之事,更不会做伤害帝子之事……” “雪兰公主……呵呵,你方才认识奴婢几日啊,又怎知奴婢不会做?”玄梦昔凄冷地笑着,那笑声听得让人心凉。 羲玥本以为玄梦昔会极力辩解为自己脱罪的,所以她手中握着的其他“证据”都还未亮出。没想到的是玄梦昔竟然出乎意料地毫不辩解,还将云莺儿的罪责也一并揽了过去,这不禁让羲玥很是纳闷,不知玄梦昔到底葫芦里卖了什么药。故而羲玥在旁也不多言,只是冷眼旁观。 钦伏宸暴躁得有些失去理智的感觉,极是气愤地将雪兰甩开,狂怒道:“将这贱婢押入神牢,其他人都给本尊滚出去!” 雪兰被钦伏宸掀翻在地顿时泪流满面,实在忍不住地再次跪地朝钦伏宸叩首高呼:“爹爹,小兰求你了,你好好地看一看她究竟是谁!爹爹莫非一点也认不出吗?她又怎可能会做那些事情?她又怎会伤害爹爹啊!” 雪兰此言让一旁的羲玥顿时面色如土,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紧张,双手在袖中紧握,目光极是不安地来回在钦伏宸和玄梦昔二人之间游走。好在此番情形之下,并无人留意羲玥面上的异动。 然钦伏宸仿佛心如铁石一般,并不为雪兰声泪俱下的请求所动。决然地转身负手,不肯多看跪在旁边的玄梦昔一眼,极是心烦意乱地猛挥衣袖道:“都给本尊滚出去!” 他这一挥之间,竟然带了极是强劲的力道,夹带着灵力的气息爆开之际将周围的人和物都全然震开数丈之遥。其他人还好,至少有修为护体,可玄梦昔却无半点修为,被钦伏宸的余力波及震开并摔在地上,顿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殷红的血色落在那白玉的地板之上显得犹为刺目。 外头的侍卫见帝尊钦伏宸发了怒,立马冲上前去将玄梦昔围住,打算奉命将她押入神牢。玄梦昔见状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朝钦伏宸冷清的背影断然一拜:“奴婢怜惜就此拜别帝尊。” 玄梦昔说完这句,胸口的气血不断地翻涌上行,接着从嘴角溢出淅淅沥沥滴落在地。雪兰哭着冲过去扶住明明已不堪重负却仍旧倔强地想要站直身体的玄梦昔,心疼的无法言喻。正准备同钦伏宸道出实情,却被玄梦昔一把拉住:“雪兰公主,不必了。奴婢心已死,是谁都已不重要。奴婢只想离开此处,能去下界也是一条生路。求公主不要再将奴婢往死路上逼!” 她这话意思很是明确,态度也极是决然,似乎再没了任何回旋的余地。雪兰哭着不断摇头:“不,不该是这样的……”说着望向钦伏宸的背影乞求道:“爹爹……” 羲玥默不作声,但却显得极是紧张和焦虑,在旁边一直仔细地察言观色。方才玄梦昔说出那句断然的拜别之时,羲玥察觉到看似冷漠岿然不动的钦伏宸竟是猛然一怔,接着身体止不住地在微微地发抖。羲玥心中陡然一沉,眉头紧蹙,在袖中紧握的双手指甲一时间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的肉里头。 周围的神兵因雪兰在旁不知如何对玄梦昔下手。玄梦昔带血的唇角扯出一丝心碎的淡笑,对神兵们说道:“不必劳烦各位动手了,我自己会走。” 玄梦昔说着,挣脱了雪兰的搀扶,固执而凄厉地缓步随那些神兵出了紫阳殿,往紫微宫外的神牢方向行去。 雪兰泪眼婆娑地望着玄梦昔远去的背影,咬紧的下唇都渗出了丝丝血渍。看着依旧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钦伏宸,雪兰眼中带了满满的失望咬牙对他说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说完这些,雪兰也不再多言,直接离开了紫阳殿。 殿中只余负手而立的钦伏宸和羲玥二人。青雀候在紫阳殿外许久,见羲玥终于神情黯然地从殿内出来了,立马迎了上去将步履有些蹒跚的羲玥扶住。 羲玥回头望着身后的紫阳殿有些神不守舍,低声喃喃道:“雀儿,你说他知道了吗?为何我觉得他似乎知道什么?” 青雀警觉地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安慰羲玥道:“娘娘糊涂了么?他若是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又怎会如此对她?” 羲玥眉头紧蹙,困惑地摇着头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究竟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娘娘不要多想了,那两个贱人都入了神牢,如今正是好机会,娘娘切不可有所顾忌而又心软。依奴婢之见,还是在帝尊未察觉之前早些将这麻烦解决掉才是,免得夜长梦多!”青雀由于嘴唇和脸颊都有些肿,故而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这话羲玥却听得非常明白。 知晓此事事关重大,羲玥慌忙阻住青雀,低声道:“回去再说。”青雀会意地点头,主仆二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往寒月宫而去。 神牢之中,云莺儿发丝有些凌乱,面上有着被人掌掴后留下的瘀紫痕迹。她自从被羲玥关入此处,便气势汹汹地神牢之中已经闹了一整日,此时正有些累了坐在地上休息。见唇角带血面色如纸的玄梦昔忽然被带了进来,云莺儿很是惊讶,趴在铁柱边喊道:“怜惜?你怎么也被关到这里来了?” 玄梦昔被锁入了云莺儿旁边的牢笼之中。听到云莺儿的问话,她并不出声,而是止不住捂着胸口一阵剧烈地咳嗽,而后口中竟又呕出一口鲜血来。 云莺儿见状大惊:“你受伤了?是羲玥那个贱人?她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玄梦昔此时极是虚弱,心力交瘁加之心灰意冷,根本不想并且也无力再开口。面对云莺儿的追问,她只是漠然地轻轻摇了摇头。云莺儿见状却心领神会地咬牙气愤道:“想不到那个贱人不但蓄意陷害我,如今居然连曾经在我的身边伺候过的丫头也不放过,简直是欺人太甚!待我见着帝尊,定然要揭了那毒妇的假脸,让她在帝尊面前无所遁形!” 旁边锁着牢笼的狱卒鄙夷地笑笑:“你这个疯女人醒醒吧,帝尊都将你废去神格不日便要驱往下界了,竟还在此妄想再见到帝尊!” 云莺儿浑身一怔,根本不相信那狱卒所言,愤怒地指着那狱卒骂道:“你胡说,帝尊怎会如此对我?当然初我错手险些伤了冕儿,他也只是让我在寒香殿闭门思过。而今是羲玥那毒妇栽赃嫁祸,我根本没有用什么邪药媚惑过帝尊,帝尊乃是真心喜爱我方才会盛宠于我!” “帝尊那般宠爱于我,不仅封我为妃还赐我寒香殿,又怎会轻信那毒妇所言而疑我罚我?你这厮定是羲玥那贱人派来的,那贱人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呵呵……”云莺儿有些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瞧上去有些癫狂而凄冷。那狱卒见状不禁摇了摇头,不再与云莺儿搭话,直接转身离开。 玄梦昔望着隔壁牢笼之中的云莺儿,心中悲戚地默道:真心?他如今怕是心都没有,又哪里会有真心? 神牢之中昏暗阴冷,玄梦昔身心俱疲,在角落中抱头缩成一团。她的头痛今日一直没有缓解,加之受到钦伏宸四散的灵力所伤,脏腑受损,胸口也是剧痛。只是胸膛内的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如今竟是没了感觉。正如她今日对雪兰所言,这颗心大约是真的已经死了吧。 走廊之上壁灯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之中跃动,让这静寂的牢笼充满了不安与悸动。这个夜,看似极为平静,然而却又处处透着涌动的暗流。或许是寂静与黑暗本身便会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让人难以如同它们的表相那般沉静安宁。 半夜,忽然紫微宫外半边天烧得赤红。一侍卫慌慌张张地入到漆黑的紫阳殿外急报:“启禀帝尊,神牢之中失火了!” 紫阳殿紧闭的殿门轰然一向,一阵疾风从那报信的侍卫身旁扫过,帝尊钦伏宸以闪电般的速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玄色的身影直冲向了那赤红的天边。 第二百九十二章 神牢失火 命悬一线 神界之中有一种用神力净化精纯的灵兽皮脂所提炼的灵油,这种灵油具有感光的灵性。待日落西土黑夜降临之际,这灵油便会自动燃起。灵油所发出的火光不仅能够驱散黑暗,带来光明和温暖,还具有震煞邪灵的作用。这种神力净化提炼的灵油之火被俗称之为神之火。 由于灵油极其珍贵,提炼灵油也许耗费很多的神力,故而神界虽是有此物,各处却极少使用。仙神二界夜晚向来用夜明珠照明,整个神界之中,唯有紫微宫外的神牢之中用了这珍贵的神之火。 因这神牢之中极是阴冷,加之当年上古大战之际此处乃是用以囚禁魔族战俘,里头埋藏了不计其数已故魔灵的怨忿之气从而显得格外阴邪,故而后来此处被改建之后,墙壁上修建了许多壁灯并在里头盛满了灵油。这些灵油所燃起的神之火在神牢之中日夜燃烧,用以照明的同时也起到震煞那些羽化魔灵留在此处的怨忿之气的作用。 神牢之中的灵油有严格的配比,每日燃多少灵油从来都有精确的计量。狱卒每日例行巡牢一次,并顺便将整个神牢廊壁之上的壁灯逐一补充添满下一日所需的灵油。 今夜神牢忽然失火,烧透了天龙的半边天,众人皆揣测应是那巡牢的狱卒玩忽职守,失错将手中盛装灵油的罐子打翻,从而导致灵油四溅,方才引发了这场大火。 羲玥主仆二人早已算准了众人皆是会这般认为,神牢失火谁又会想到跟寒月宫中的帝后有关?所以在神牢之中羲玥当着云莺儿和玄梦昔的面亲手打翻那罐灵油之时,面上带着得意且畅快的笑意。 云莺儿自入到寒月宫中之后,便成为羲玥的眼中钉,羲玥早有意要将其除之而后快。云莺儿之父雁鸣君云中雁当年也算是赤炎一脉的一员重将,可惜在上古大战之时早殁,羲玥本是心怜云莺儿母女二人孤苦,故而特别对这个远房表妹格外照应。然羲玥却没有想到这些年心中疼惜的竟是一只白眼狼。云莺儿不仅谋划着要借她上位并与她争抢钦伏宸,而且上位之后还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处处对她羞辱。 面对云莺儿这般彻底的背叛,羲玥心中痛恨之余不免想到了玄梦昔。羲玥一直恨着玄梦昔,当初在曲云峰上她待玄梦昔真心诚意,而玄梦昔却一直是虚情假意地利用她,并最终插足在了她与钦伏宸之间。 然羲玥却一直不晓得,若要论先来后到,她才是插足在玄梦昔和钦伏宸之间的那个人。但是没有人会同羲玥讲这些细节,或者说羲玥也并不想知道这些细节与真相。总之她的心中认定了玄梦昔的背叛,而今面对同样背叛她的云莺儿,羲玥再也无法容忍不禁杀心顿起。 云莺儿说得很对,羲玥对于她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惑心邪药是假,云莺儿对帝尊钦伏宸下药更是莫须有。羲玥晓得那时钦伏宸的心思早已不在云莺儿身上,故而她要解决云莺儿的机会也随之到了。随便一个罪名,只要牵扯上了帝子,云莺儿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然羲玥没想到,钦伏宸居然不杀云莺儿,只是将其废去神格贬入下界。 发现玄梦昔的身份并最终选择将她与云莺儿一并拉下水,对羲玥而言完全是个意外。当初听闻钦伏宸将云莺儿身边的丫头怜惜留在紫阳殿,羲玥本是没有多想,因为她也晓得云莺儿经常对其打骂,估计帝尊钦伏宸也是心生怜悯了而已。 然那日紫阳殿中,玄梦昔颈上刺目的紫红色吻痕却刺痛了羲玥,她没想到她自己苦等钦伏宸这么多年,到头来竟然不如一个低贱的奴婢。后来,她授意青雀佯装去求玄梦昔,并送去了所谓的“瑶草之果”试探。结果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青雀遭到了玄梦昔的拒绝,然而也同时带来了令她意外的消息。 青雀从紫阳殿出来不久,碰巧见着雪兰入了紫阳殿去见玄梦昔。青雀心中好奇,想看看雪兰究竟来做什么,于是偷偷折返回紫阳殿,却无意得知了玄梦昔的真实身份。 青雀带回的这个消息对羲玥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云莺儿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在她眼中至多是一根随时能拔走的眼中钉,然玄梦昔却是深深扎在她心中无从拔出的尖刺,让她这些年无论如何努力都终是无法靠近钦伏宸的心半步。 羲玥知道她不能再等,若被钦伏宸知晓了玄梦昔的身份,那她此生怕是再无机会了,她必须要彻底断了钦伏宸对玄梦昔的念想,让他们永无相见相认之日。 刚巧冕儿前些时日不知因何无故昏迷,羲玥果断借此大作文章,原本针对云莺儿一人的设计顿时变成了一石二鸟的局。只是羲玥没有想到,玄梦昔这只鸟儿居然这般容易就被击中并落入局中。要知道,她手中还有许多后备的招数都还未使出呢! 玄梦昔和云莺儿二人都落入神牢,羲玥的心中却并不安稳。因为羲玥晓得,只要玄梦昔活在世上一日,事情便是充满了各种未知的变数。为避免夜长梦多,羲玥与随侍青雀又连夜混入神牢之中,打算连夜将这神牢付之一炬,彻底将一切焚毁。神牢之中,羲玥带着肆意与畅快的笑,狠狠地宣泄着心中压积的恨意。并故意当着云莺儿和玄梦昔的面,将那罐灵油打翻。 溅出的灵油燃起了熊熊的神之火,火焰疯狂地向神牢之中的黑暗之处蔓延,瞬间神牢之中从底部开始向上燃烧,很快变成了一片火海。羲玥在火光之中凄冽地笑着,如今这两个背叛过她的女人都在那火海之中,只要这两个人消失在世上,从此钦伏宸的身边和心里头都干干净净,再没有任何惦念和牵挂。 “玄梦昔,这是你欠我的,更是你魔族欠我赤炎的!只有你彻底死了,羽化成为飞灰,伏宸才会真正属于我。你不该回来的!所以,不要怪我狠!”羲玥望着那神之火慢慢地朝牢笼之上爬去,决然地说着。 云莺儿见到那越蹿越高的火苗,在玄铁牢笼之中疯了似地骂道:“羲玥,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我会用元灵化作怨念生生缠绕和诅咒你!羲玥你这个贱人……毒妇……!” 相比云莺儿的慌乱和狂暴,玄梦昔显得有些太过平静。只是定定地望着那些爬上玄铁牢笼火苗,如同一尊木偶仿佛没有任何感觉,感觉不到伤心,更感觉不到绝望和痛苦。似乎即将发生的一切同她毫无关系。此时此刻对她而言生又如何死又怎样?有区别吗? 神之火火光冲天,顿时让周围喧嚣躁动起来。羲玥与青雀身形隐入斗篷之中,趁乱从神牢之中混了出来。人群之中,羲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忍不住转头望去。 “你们几个,看好公主,绝不可让公主跟着进来!”只见一身白衣的钦伏桓将身边的雪兰一把推到那些慌乱的狱卒身边。 雪兰被那几个狱卒拉住,在旁边哭喊着:“伏桓!让我一起去,让我同你一起去吧!” 钦伏桓转头看了雪兰一眼,唇角微微动了动,眼中满是坚定与深情:“兰儿你放心,我一定把小昔带回来。”接着不顾一切地冲入那已烧成了熔炉的神牢之内。 雪兰望着冲入火海之中的钦伏桓,哭的如同泪人一个。要知道钦伏桓身上有炙毒最是惧热,如今入到那火海之中可谓是比寻常之人皆是要凶险万分。雪兰心忧玄梦昔,更是心系钦伏桓,他们任何一人若是出了事,都是如今的她无法承受的。 面前的玄铁牢笼已烧得赤红,上方不断有被烧的崩落的火球落下,云莺儿在旁边绝望的大声哭喊着,而玄梦昔却仍旧定定地立在牢笼之中,不曾躲闪移动半寸。 钦伏桓入了神牢之中,眼前红成一片,只能循着隐隐的呼救之声奔过去。破开那烧的通红的玄铁牢笼,将那在神火之中挣扎喊叫的女子抱起用身体护住直往外奔去。热浪滚滚袭来,火焰炙烤着皮肤,钦伏桓胸中气血翻滚,却咬牙坚持着。 火海之中终于见钦伏桓的人影从里头闪出,众人不禁放下了高悬的心。雪兰泪眼婆娑地朝钦伏桓冲去,将衣衫被熏得灰黑的他与他怀中的人一并紧紧抱住:“你们都能平安出来便好!平安便好!” 佯装从寒月宫方才赶到的羲玥见着钦伏桓拼命救出的人,心中不由一紧。然当羲玥看清那人的面容之时,心里头又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怀中之人竟是云莺儿!玄梦昔仍旧在火海之中!钦伏桓胸中一痛,一口黑血自口中喷涌而出。拼命摇着怀中那吓傻了云莺儿问道:“她呢?她在哪里!” 云莺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个劲地摇头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走开,你们这些贱人要害我!”云莺儿说着,忽然发狂似地从钦伏桓的怀中挣扎起来,一把推开钦伏桓接着往黑暗之中逃窜而出。 羲玥在旁皱眉吩咐道:“快将云妃给抓回来,她应是吓疯了!”青雀领命,立即领着一队人往云莺儿逃窜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假面被焚 真容尽显 烈火不断地燃烧着,玄梦昔木然地站在火海之内,抬头望着一团团的火焰将玄铁牢笼缓缓溶化,坚固的牢笼如同岩浆绘成的花儿一般在头顶慢慢柔软地盛开、紧接着又塌陷,并从上方不断地掉落在她的身边。茫然地伸手接住一簇明亮的火花,灼伤的手心变得一团焦黑,然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这牢笼最终失去了支撑,彻底坍塌下来,望着那被烧得通红并带着火焰的巨梁朝自己砸来,玄梦昔竟然仍旧毫不躲闪地立在原地,只是淡漠地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是忽然有些厌弃这样活着,就是觉得能这样如羲玥所愿死去也好。 那燃烧的巨梁将她砸倒在地的时候,她并没有感觉到痛,只是觉得有些热。火焰爬到她的脸上,竟是让她感觉到了莫名的温暖,她知道这脸怕是保不住了。曾经答应过千面鬼君幽冥,会将这假面完好无损地还回去,却终究还是要失言了。 火焰在她身上一寸寸地向下蔓延,袖中的那半张金箔符咒也随之开始燃起。玄梦昔终于意识到,不能让灵修知道这一切,于是下意识地开始去翻滚和扑灭爬上身的火焰,然这神之火似乎越扑越猛。她停住了手,望着那焚尽的符咒,知已无可挽回,于是麻木地不再挣扎,一动不动地任由火焰在身上蔓延开。 正在此时,一片冷冽的蓝光从她身边爆开,将她身边的火焰压制住,紧接着一道闪电般的人影破开那层层的烈火出现在她身旁。她知道是谁来了,可心中却并无过多的感觉,只是下意识地用残破的衣袖遮住了自己被火焰烧的有些焦黑的脸。 “云莺儿都知道要求生,你为何一心求死!”钦伏宸望着她怒吼道。 “不是一心求死,只是心已死,生死于我而言并无区别。既然有人想让我死,何不遂了别人的愿呢?也不枉我在这世上走一遭。”玄梦昔不看钦伏宸,只是淡漠地说着。 “胡说八道!本尊不许你死!”钦伏宸说着不容分说地将她一把抱起。玄梦昔在他的怀中别过脸,不肯将头埋在他的心口。他明明是带着愤怒的情绪,然胸膛里的心仍旧是冰冷且安静。而玄梦昔胸膛那颗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心,却竟又是因他这个莫名的怀抱而隐隐作痛起来。 钦伏宸用护元珠的洪荒灵力撑起了一个神之火无法碰触的结界,带着衣衫褴褛玄梦昔冲出几乎焚毁殆尽牢笼。当钦伏宸抱着她从那烈火之中出现,一直故作镇静的羲玥面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浑身开始紧张地发抖起来。 被雪兰搀扶着的钦伏桓本是因心挂玄梦昔,故而一直提着一口气。此时见到她被钦伏宸救出,钦伏桓的这一口气松了下来,顿时乌黑的血从口鼻之中流出,晃晃悠悠地倒在了雪兰怀中。 “伏桓!伏桓你这是怎么了?”雪兰抱着沉沉地下坠的钦伏桓,在地上哭得手足无措。 钦伏宸见钦伏桓忽然倒地,也心急地赶紧抱着玄梦昔走到钦伏桓的跟前。将玄梦昔放落在地之后,连忙从雪兰怀中将钦伏桓扶起,并迅速引动体内的护元珠的治愈之光,将钦伏桓护了起来。 乌黑的血不断地从钦伏桓口鼻之中涌出,钦伏桓费力地对钦伏宸说道:“帝尊,不必浪费自己灵力与修为了。我这炙毒若是护元珠能解,帝尊也不会让这毒附在我身上并拖到这一日了。如今魔焰炙毒再受神火炙烤,怕是再无力回天了。” “住口,本尊不会让你有事的!”钦伏宸满面痛惜地令道。 钦伏桓眼眶有些湿润,望着钦伏宸问道:“三哥,弟弟还可以这样唤你么?” 钦伏宸眼中漾动,终是软下声来痛道:“八弟,你不能有事!三哥不会让你有事!” 唇角缓缓地扯出一丝微笑,钦伏桓满足笑道:“我知道你还是我的三哥。”钦伏桓说着,慢慢移动眼眸望向旁边满面漆黑有些木然的玄梦昔,继续同钦伏宸说道:“三哥,好好珍惜身边人。你们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如今你已是神界至尊,可以好好地保护心中的挚爱了。不要再让她受到伤害。我知道,你定是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不然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钦伏桓一边说着,黑血一边从口中冒出。 “八弟,不要再说了!”钦伏宸眼眶红了,抱着钦伏桓的手臂因激动而用力而致使上头的青筋根根爆起。在场之人都能看得出来,此时钦伏宸的心中已是悲痛至极。 “呵,我怕此时不说便没有机会了……”黑色的血再次从钦伏桓的口中涌了出来,雪兰望着越来越虚弱的钦伏桓,却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留着泪。钦伏桓抬起手,轻轻抚着她不断落下的泪水,有些悲切地说道:“兰儿,对不起啊,说过要娶你的,怕是要食言了。你不会怪我吧……你日后要……” 雪兰握紧钦伏桓的手放在唇边,泣道:“伏桓,别说了,兰儿从不怪你。遇见你是兰儿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日后的路还很长,兰儿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兰儿,你们都要好好的……三哥……要好好的……还有……小昔……”钦伏桓一边口中喃喃着,手缓缓地从雪兰的手中无力地缓缓垂下。 “伏桓……!” “八弟……!” 雪兰和钦伏宸异口同声地痛呼,旁边一直呆若木鸡的玄梦昔也终是泪如雨下,口中喃喃道:“伏桓……” 当初青虬相遇之时的一幕幕涌上心头,那个俊朗的黄衣少年,那个活泼率性的天龙八帝子,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对她相救相护的伏桓……伏桓,他走了?玄梦昔有些不敢相信,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全部都是梦,是一场噩梦!她想要醒来,她不想再困在这个悲痛的噩梦之中! 头剧烈地疼着,心也再次裂开,玄梦昔满面是泪,泪水将她面上的焦黑冲刷开去,那假面也层层剥落,一直藏在这假面后面的真容慢慢显露了出来。在场之人见状皆是惊诧不已,顿时开始议论纷纷。 一旁的羲玥本见着钦伏桓出了事,也有些抱愧地上前想要安慰钦伏宸,此时见着真容尽显的玄梦昔,羲玥不禁惊讶地捂住了嘴并怯怯地后退。虽然早已知晓她的身份,但却一直庆幸她的面容已改。此时见她再次恢复了本来的样貌,羲玥心中顿时生出无端地恐惧。 玄梦昔慢慢地爬向钦伏桓,并伸手想再抚摸一下他的脸,可那伸出的手还来不及触到他,便眼见着他在钦伏宸的怀中慢慢地变得透明起来,接着羽化做点点灵光,缓缓飘散在了黑夜之中。 “不……”钦伏宸仰天长啸,泪水从他一直看似冷漠的眼中终是肆意地滑落。玄梦昔也满眼是泪地挥着手在半空中胡乱追逐着钦伏桓四散的灵光,却一丝也不曾握住。 雪兰在旁边痴痴地望着玄梦昔,忽然拉住她停在半空的手,放在钦伏宸悲戚的手心之中,份外平静地说道:“爹爹,如今昔昔回来了,我把她交到你的手上,你要好好地爱护她。我与伏桓的心愿便是希望爹爹和昔昔能够在一起和和美美,希望爹爹不要让我与伏桓失望。” 雪兰说着,伸手将玄梦昔面上混着泪水的黑灰细心地擦拭干净,嘱咐道:“昔昔,忘掉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一切,好好伴在爹爹身边。日后小蓝不能再陪着你了……”说着,一把将玄梦昔抱紧。 玄梦昔只感觉源源不断的灵力通过雪兰的身体向她体内传来,她惊诧地喊道:“小蓝,你要做什么!小蓝……!” 瞬间,玄梦昔只觉得身前一空,雪兰已在眼前消失,只有一只蓝色的灵蝶扇动着翅膀落在她与钦伏宸交错的手上。 “昔昔,我要去陪伏桓了。我答应过伏桓,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灵蝶的身体在黑夜中慢慢地变的透明和虚无,如同当初在灵蝶谷中破茧成蝶的模样。 “爹爹,我带着你这一份记忆活了太久太累,如今将这一切还给你,你与昔昔的爱便完整了。爹爹,你会记得小蓝的,小蓝不是一个孤女,谢谢你与昔昔把我带到了世间。”雪兰说着,直接化作了一道淡蓝色的光,闪入到了钦伏宸的脑中。钦伏宸那一段关于灵蝶谷的记忆空白瞬间被填满,昔日的种种顿时历历在目。 夜空之中,两滴血珠无声飘落,分别落在了钦伏宸和玄梦昔的手背,并渗入了他们二人的体内。玄梦昔明白,这是当初她与钦伏宸在灵蝶谷中注入到小蓝体内的血液。 “啊~!不……小蓝!”玄梦昔悲恸地朝着夜空之中嘶喊着,前额之上的蔷薇花印忽然变得妖魅暗红,泪不断地从眼中翻涌而出,却如何也熄不灭那漆黑的双眸之中渐渐燃起的悲怒之火。 钦伏宸惊异地望着眼前的一切,紧紧握住玄梦昔的手,不顾一切地猛然将她在怀中抱紧,生怕她也如同钦伏桓和雪兰一般,忽然在他的面前消失。这个黑夜,在这个被火光吞噬的黑夜,他失去了太多,他不能再失去眼前的玄梦昔。 “小昔,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第二百九十四章 身心俱裂 痛不欲生 钦伏宸拥着玄梦昔,口中反复对她重复着对不起。玄梦昔却不知道他究竟是在为他自己所遗忘的灵蝶谷中的那段过往道歉,还是在为这些日子他在紫微宫中所为的一切而道歉。 玄梦昔满面是泪,木然地任由钦伏宸那样紧紧地拥着她,却已无心再去听钦伏宸继续说什么。她只知道她的头很痛,她的心也很痛,她的所有身心正一寸寸地碎裂。麒麟走了,伏桓走了,如今连雪兰也走了。钦伏宸的道歉改变不了一切,换不回雪兰和伏桓,也无从让她的麒麟哥哥回来,更无法再愈合她心里的伤。 她只觉得的,好痛。 玄梦昔有些麻木地挣开钦伏宸的怀抱,望着他那双湿润的眼眸,面无表情声音幽冷地开口道:“你早就认出了我?” 回望着玄梦昔那双燃着隐隐的怒火却有分外冷漠的眼眸,钦伏宸不禁满是愧色地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唤道:“小昔,对不起……” 玄梦昔眉头轻皱,下意识地别过脸去淡淡地重复着:“我不要什么对不起,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见玄梦昔继续问着,钦伏宸知道她心中定是在意此事,于是只好轻叹一声如实地答道:“是,我早已晓得是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晓得的?”玄梦昔抬起眼眸盯着他追问着。 钦伏宸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稍稍犹豫了一下,接着如实地说道:“从夜宴初见之际。” 听到钦伏宸说他居然在初见之际便已察觉了她的身份,玄梦昔不禁有些意外,接着冷笑道:“呵,原来从头至尾只有我是个傻子,帝尊一直在旁边看我的笑话!” 见到玄梦昔这般反应,钦伏宸心中深觉不妙,眉头也开始深锁,轻声唤道:“小昔,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帝尊你说说为什么?”玄梦昔收起笑,冷望着钦伏宸继续质问着他。 钦伏宸知道她在问为何他既是早认出了她,却还那般对待她。刚想同她解释,然胸口却不由地血气一涌。暗中运用灵力强压制住翻动的气血并不动声色地将喉间的血咽下,他最终只是苦涩地答了三个字:“不得已。” 听到钦伏宸给出的这三个字,玄梦昔再次冷笑起来:“好个不得已,你已是神族帝尊,谁还能左右你的意愿并胁迫你做什么事么?” 玄梦昔说着眼眸低垂,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目光从他的面上移开,落在他的心口之上。伸手摸着钦伏宸冰冷的胸膛,淡漠地继续问道:“你的心呢?” 钦伏宸躲闪不及,玄梦昔的手碰到他的心口的瞬间让他眼中尽是痛色,强忍住迸发的情绪缓缓开口:“小昔……” “呵呵,他的心?他的心在长思宫啊,在那个青长思的身上呢!”满面凄冷的羲玥望着已相认的玄梦昔与钦伏宸二人,终于不再沉默,话语之间尽是愤恨和挑唆的意味。 “羲玥你住口!”钦伏宸朝羲玥怒喝道。 此时此刻,羲玥知道她跟钦伏宸已经彻底没有了可能,于是放肆地笑道:“怎么,帝尊你害怕?害怕她知道你将自己的心给了另一个女人?” “呵呵,玄梦昔,你以为我是傻的吗?手中明明握着瑶草之果那么多年却不用,让他留着心空等着你回来?他爱你又如何?他却娶了她人,而且还将他的心给了那个人。如今他心都没有,我看他还如何爱你,我看你们还如何旁若无人的相爱!看你们如何再回到从前!”羲玥笑声响彻夜空,让人后背发凉。众人只知羲后向来温婉贤淑,却从来不曾见到她这般失态的模样。 玄梦昔眼中的怒火顿时窜起,猛然转身闪到羲玥面前,直勾勾地盯着羲玥的眼睛,缓缓地开口道:“你说的很对,那又如何?他从来不曾爱过你。” 这淡淡的一句话,便让羲玥彻底崩溃。是的,玄梦昔与钦伏宸即便回不到从前又如何,玄梦昔至少被爱过,而她才是个彻底的悲剧,钦伏宸的心里从来没有她,也从来不曾爱过她。 “今夜我没有葬身火海,让你很失望吧。你布下这一场大火,欠下伏桓和雪兰两条命,你打算如何还?”玄梦昔面上尽是冷漠,漆黑的眸子里头凌厉的火星四溅,一步步地紧紧逼近羲玥。 今夜这场大火众人一直都当是一场意外,然玄梦昔这话却让在场之人大吃一惊,连钦伏宸也不曾想到这火竟是羲玥所布。这么多年来,钦伏宸对羲玥虽是没有爱,但是对她基本的信任还是有的。在他的心中,羲玥虽是恨玄梦昔,但总不至于会做出这样害人性命的事情。他所认识的羲玥应是善良的,不曾想到如今竟是会被扭曲成这般模样。 “玄梦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如今回到钦伏宸的身边,便容不得我,便要将我置于死地?呵,何必费事泼这种脏水,何不直接杀了我给个痛快?”羲玥义正言辞地说着,好像玄梦昔当真是在冤枉她似的。 羲玥话刚落音,玄梦昔的手已经飞快且毫不留情地锁住了她的脖子。羲玥没想到玄梦昔当真会出手,眼中露出一丝惊恐,接着又满是得意的笑意:“杀了我啊,玄梦昔,你父亲玄魇已经杀了我赤炎那么多的人,如今你莫非连我一个也不敢杀么?亏你还是堂堂的嫡魔公主,呵呵呵……原来连杀个人也不敢!” 望着羲玥这般挑衅的模样,玄梦昔冷漠的眼中开始漫出无尽的杀意,这是她头一回有如此强烈的意愿想要亲手去了结一个人的性命。很明显羲玥并非一心求死,而是手中似乎握着什么保命的砝码,故意在激怒着玄梦昔,并挑起她的恨意和杀机。 玄梦昔原本对羲玥并没有恨,甚至是有些同情和怜惜。但羲玥如今却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而且羲玥布下的这场火害了她最亲近的雪兰和钦伏桓,如今她是真的想杀了羲玥来祭奠她的雪兰和伏桓。 雪兰羽化之前将所有的灵力和修为尽数注入到了玄梦昔的体内,此时那些力量正在她的血液之中沸腾。玄梦昔手中稍稍用了些力,便听到了羲玥颈骨开始碎裂的声音。 “啊~!”羲玥痛得喊出了声,眼泪顿时落了出来,可怜兮兮地望着不远处的钦伏宸,凄惨地喊道:“伏宸,真的不关我的事,你要相信我!伏宸,如果我死了求你照顾好冕儿……” 面对羲玥的请求,钦伏宸眉头深深地皱起,立马对玄梦昔开口道:“小昔,快住手!” 玄梦昔心中一冷,蹙眉望着钦伏宸道:“火是她放的,我只是为伏桓和雪兰报仇而已,你不相信我?”说着,手中的力度又猛然大了几分,令羲玥又是一声痛呼。 “小昔,放了她!”钦伏宸很是紧张地继续说道,见玄梦昔并不打算放手,钦伏宸于是朝她锁住羲玥的手上轻轻一击,玄梦昔手上顿时一软,羲玥乘机逃脱并躲在了钦伏宸的身后。 玄梦昔心中一痛,满面失望地望着钦伏宸:“你要护着她?护着这个害过我并且害了伏桓和雪兰性命的女人?” 钦伏宸也不多加解释,只是继续说道:“小昔,我并非不信你。只是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伤害羲玥。” “钦伏宸,让开!”玄梦昔很是气愤,遂冷声喝道。 “小昔,对不起。”钦伏宸不肯让开半步,依旧将羲玥护在身后:“她毕竟是冕儿母后,为了冕儿我必须护她。” 玄梦昔忽然冷声笑了起来:“呵,我忘了,你们还有孩子,你们才是一家人啊,而我终究是个外人!可是钦伏宸,你不要忘了,伏桓是你的弟弟,小蓝还唤你一声爹爹!!” 凄厉地笑过之后,玄梦昔满眼都是悲痛的神色,继续决然地说道:“你可以护着她,但伏桓和雪兰的仇,今日我是非报不可!” 玄梦昔说着飞身而起,一个闪动便到了钦伏宸和羲玥的身后,此时她手中早已经聚满了灵力并形成一个淡紫色的光球,趁着羲玥不备猛然朝其击去。 钦伏宸见状不由面色大变,立马飞速转身用自己的身体将羲玥护住。从玄梦昔手中飞出的那个光球不偏不倚地直接击中了钦伏宸的胸口,并将他与羲玥同时震倒在地。 “噗”的一声,殷红的鲜血从钦伏宸的口中喷出,落在了羲玥的眼中,更是染透了玄梦昔的心。 “伏宸!你没事吧!”羲玥哭着扶住钦伏宸,转头对玄梦昔吼道:“玄梦昔,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不好好地待在魔界,你这个祸害怎么不去死!” 见钦伏宸并不出手抵挡,而是选择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羲玥,玄梦昔惊住了。她方才一心想要羲玥的命,故而那一掌所聚之灵力力度不小,打在羲玥身上必是会让羲玥丧命的,至于打在钦伏宸的身上会伤他多重,她心中并没有底。只是这一掌打在了钦伏宸的身上,却又何尝不是打在了玄梦昔自己的身上? 在击中钦伏宸的那一刻,她也觉得自己胸骨几乎尽数断裂,五脏内腑全然都变得鲜血淋淋。一直没有缓解的头痛变得更是剧烈,想到雪兰和伏桓其实也是因她而丧命,她更是有些痛不欲生。扶着剧痛的头,玄梦昔有些不知所措。脑中很乱,她的情绪也很乱,整个人变得烦躁不已。 夜空之中的密云渐散,冲天的火光让人已经忽略了黯淡的银月。当那银白的月光落在玄梦昔的身上之时,玄梦昔的觉得自己的头骨似乎都要碎裂开了,漆黑的眸子忽然变得如同烧红的火炭。 今夜乃是十五,雪兰又在玄梦昔的体内重新注入了灵力!钦伏宸的心中陡然一惊,咬牙忍痛起身奔向玄梦昔,并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在她耳边大声喊道:“小昔……醒醒……” 小昔……?这声音好像很远,玄梦昔听着也觉得极是模糊。 第二百九十五章 眉心花裂 身毁情绝 “啊!~”玄梦昔仰天撕心裂肺地狂呼了起来,眉心的那一朵钦伏宸亲手绘下的蔷薇花印竟是陡然崩裂开,那些赤金的粉末混着血液弥散在空气之中,腥冷而又让人惊骇。 “小昔……不要!”钦伏宸紧紧抱住玄梦昔,却无法抑制住她的身体之内的暴动。玄梦昔狂躁不安地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挣扎,火红的双目之中开始泣血,紧接着口中也开始大口大口起呕着血。 望着玄梦昔这般模样,钦伏宸顿时泪如雨下,抱着玄梦昔哭的如同一个失措的孩子,全然没有什么一界帝尊的模样。羲玥见状不由颤颤巍巍地步步后退,她想要钦伏宸和玄梦昔反目,想要他们二人彻底决裂,甚至一心想要玄梦昔死。但是见到此番情形,羲玥却并没有丝毫的快感,她只感觉到无边的悲凉和痛苦。 羲玥一直以为自己的痛苦源自玄梦昔,只要玄梦昔不存在之后她的痛苦便会消失,她的心中也能从此释怀。但是此刻羲玥发现自己错了,此时她的痛并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浓盛。 “小昔……小昔……”钦伏宸抱着不断呕血并且躁动不安的玄梦昔失声痛哭,引动体内护元珠的力量不断地想要平伏她体内暴乱的气息,然而正如当初在栖鸾小筑那般,钦伏宸越是对她施加洪荒灵力,她呕血越是严重。 钦伏宸面色惨白,最后只能手足无措地紧紧搂着玄梦昔,哭道:“小昔,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求求你,我不能没有你,冕儿更不能没有娘亲!小昔,不要……” 夜色之中一个白衣身影匆匆奔来,急声高呼道:“帝尊,帝尊,不好了,青后娘娘她忽然不停的呕血……” 待那白衣身影跑近,众人终于看清这人竟是长思宫中鲜少出门的青后随侍雪儿。 雪儿一边慌张而急切地喊着,一边飞快地跑向钦伏宸,然当雪儿看到钦伏宸怀中抱着的玄梦昔之时,不禁愣住了。 “帝尊,这是……青后娘娘方才还在长思宫内,怎么忽然到此处了?”雪儿愣了一刻,顿时反应过来,眼泪刷刷地就猛然从眼中落下,蹲在钦伏宸的旁边望着他怀中的玄梦昔痛惜地唤道:“公主……公主,你睁眼看看,我是雪儿啊……” 玄梦昔模糊中似乎听到钦伏宸与雪儿的声音,似乎还听到钦伏宸提及冕儿,但是如今她只觉得眼前一片腥红,元魂之中的那个破裂的封印彻底瓦解,脑中的一切崩裂四散。 她已无力挣扎,雪儿与钦伏宸的声音以及周围的一切,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她的身体对周遭的所有感觉都变得很淡,关于爱关于恨关于痛,这一切似乎瞬间都已与她无关。她全身的经脉骨头甚至皮肉都开始焚化,整个人轻飘飘地似乎一阵风起,便要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小昔……”钦伏宸悲痛无比地紧紧将她护在怀中,他心中很恨,为何天意要这般弄人,为何要这般对待他们二人,相见不能相认,相认却又再是分离。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将他们的心剖开?为何要让他这般痛苦的活着? 如今他看不到希望在何处,眼中心中都只余着绝望和痛苦。好不容易将她盼回来,如今又这般生生地将她从他的灵魂和生命之中抽离,这种痛他无法再承受,再也无法承受! 伏桓说过他越是冷漠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证明他心中越痛越是在乎。伏桓太过了解他,说得丝毫不差。他太过在乎玄梦昔,本是不想她受到伤害,一心想要好好保护她,却没有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胸口不停地绞痛,原来即便没有心,也会痛!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涌出落在地上,与玄梦昔的呕出的血汇在一处,却并未融在一起,而是互相吞噬,最后化成一阵阵血雾,弥散在天地之间。 这就是无论生死都不能再在一起么?连血都不能再相融相碰?为何要这么的狠!为何就不能让他们好好的相爱!一切都让他一人承担就好,为何还要牵扯上冕儿! 钦伏宸绝望而悲恸地抱起已不再挣扎的玄梦昔,漠然地望着羲玥:“你满意了?” 羲玥泪水满面,不置可否。她一点也不满意,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此时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但此刻钦伏宸那毫无生望的目光却让她心中恐惧了,她拼命地摇着头对钦伏宸说道:“不,伏宸,不要……” “你应该知道,我活着就是为了等她平安回来,如今她要走,她去哪里我便要着陪她。”钦伏宸双目通红朝着羲玥怒吼,伸手覆在心口之上,一颗蓝盈盈的明珠从他的胸膛之内浮出体外。 羲玥见状面色惨白,失声喊道:“钦伏宸!你敢这么做,我便死给你看!我知道你早已不在乎我的生死,但是你要想想冕儿!他是你和玄梦昔的儿子,你是不是想冕儿陪着你们一起死!” 雪儿被这场面彻底吓懵。百年前钦伏宸继位帝尊之前去天虚殿找到她,说让她去陪一个人,雪儿便意识到了这个人会是谁。雪儿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钦伏宸,并随着他来到了青虬仙山的水镜湖湖心岛。果然,见到的这人是雪儿心中一直期盼着能归来的玄梦昔。 当年钦伏宸与玄梦昔的事情神界之中人尽皆知,在曲云峰上的雪儿也毫不例外,她也早就从各种传闻中知晓了玄梦昔的真实身份以及遭遇。她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在九九八十一鞭损魔鞭之下还能活下来,而且全身没有一点伤疤。这根本不合理,也让雪儿难以相信。 很快雪儿便发现这个玄梦昔虽然除了眉心少了一枚印记之外,从头到脚包括气息都与从前一模一样,但是不会说话不会眨眼甚至没有任何情绪,就如同一个没有元魂的躯壳。多数时候她只会闭目在床上躺着,而且每月要定期服食一种血腥的药丸。 钦伏宸得空的时候,便来看她,甚至整夜的弹琴给她听。可钦伏宸却不叫她小昔,而是唤她长思。钦伏宸整日问她:“长思,你说小昔还会回来么?”当然这个长思并不会回答,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这让雪儿很是疑惑,明明她的气息和玄梦昔一模一样,为何钦伏宸偏偏叫她长思,还问她小昔会不会再回来? 不久之后,钦伏宸继位帝尊,居然派了五彩云辇将雪儿与这个长思从青虬一并接入了如今的长思宫中,并以青虬仙山之名给了她一个“青”姓,至此天龙便多了一位青后娘娘。只是这个青后娘娘却不知道自己名唤青长思而且还做了天龙的帝后。 偶尔出长思宫外办事,雪儿会听人议论钦伏宸自从继位帝尊之后变得不复从前,可雪儿在长思宫内见到钦伏宸却似乎仍旧是那个经常在白莲石台上孤独抚琴并等候着她的公主归来的天龙三帝子。只是他的琴声再没了颜色,却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雪儿虽是糊涂,可这些年也看明白了一件事,那便是玄梦昔的元魂应是在另一处,钦伏宸一直在等着她回来,他一直在极度思念着玄梦昔。可她看不明白的是,当那日雪兰带着虽是改了模样的玄梦昔进入长思宫中,明明那熟悉的气息那熟悉的人便近在眼前,钦伏宸却不与她相认,而是将毫无知觉的青长思摆出来做戏,仍由玄梦昔那般伤心落泪。 而在玄梦昔伤心离开长思宫之后,他又疯了似的立马追出去,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却不敢靠近。钦伏宸望着玄梦昔,而雪儿就在后头远远地望着他俩。那一刻雪儿开始怀疑自己的嗅觉是不是出了错,如果那陌生的面容之下藏着的当真是玄梦昔的元魂,为何钦伏宸不将那元魂抽离放回青长思的体内,让玄梦昔变得完整起来。 如今雪儿听到羲玥说冕儿居然是玄梦昔和钦伏宸的儿子,雪儿真的是完全懵了。看着玄梦昔在钦伏宸怀抱中越来越轻,又看到将体内护着元神的护元珠掏出体外的钦伏宸,雪儿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了起来,朝钦伏宸大喊道:“钦伏宸,你让我守着青长思那么多年,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吗?如今你们一个个都说死便死,那我算什么?我告诉你,你和玄梦昔都别指望着我再帮你们抚养冕儿!” 雪儿这般一通尖锐而莫名其妙的哭喊倒是打破了钦伏宸与羲玥之间对立的尴尬。羲玥方才显然是在拿自己的性命,或者说是在拿冕儿的性命威胁钦伏宸,意图不过是为了阻止钦伏宸自戕。而钦伏宸也确实在羲玥摆出这番态度之后有些犹豫了,冕儿确实是钦伏宸的软肋,若非如此,他与玄梦昔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但是二人都在各自的坚持之中有些无法下台。如今雪儿这一哭闹,竟是将这局面轻松化解。 钦伏宸将护元珠收回,冷冷地对羲玥说道:“羲玥,你最好给我毫发无损地好好活着,冕儿若是有任何差池,我要你们赤炎一脉陪葬!” 第二百九十六章 长思汇血 君心坠落 面对钦伏宸这般绝然的言辞,羲玥浑身一怔,却流着泪凄惨地笑道:“钦伏宸,只要你安好我便安好,那么冕儿也便安好。” 钦伏宸抱着玄梦昔冷漠地转身,不再多看羲玥一眼。雪儿追上去问道:“帝尊,你这是要带公主去哪儿?” “长思宫。”钦伏宸如同一道闪电,瞬间消失在夜空之中,只留下这三字飘散在夜风中。 长思宫门口,钦伏宸抱着玄梦昔想进入长思宫内,可奇怪的是只要他靠近长思宫的宫门,便天地震动,空中不断有闪电劈下,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道焦黑的裂口。 如此几番,钦伏宸不禁仰天怒吼:“当日她说即便天崩地裂也绝不踏入长思宫半步,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们为何对她这般一句气话也不依不饶!你们是天地主宰,众生于你们皆是蝼蚁,既是都无区别为何独独不肯放过我们!我并未有违当日的天誓,你们还要如何!” 天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却未有半点回应。雪儿随后也赶到了长思宫外,见着此番情形,慌忙说道:“帝尊,这可如何是好啊!” 钦伏宸满面凝重,对雪儿说道:“雪儿,这天劫阻了小昔入长思宫但却不会阻你,你赶紧去将长思带出来,快去!” 雪儿听到钦伏宸的吩咐,立马毫不犹豫地直接奔入了长思宫内。果然,雪儿安全无恙地入了长思宫,很快便将同样是满身是血的青长思背了出来。青长思毫无知觉,却如同玄梦昔那般,血不断从她的口中涌出,将她鲜红的衣裙染成了绛红色。 “接下来要怎么办啊!”雪儿不知所措地抱着青长思,自己身上的白裙也皆是青长思的鲜血所污,眼中满含着泪慌乱地望向钦伏宸。哪晓得钦伏宸竟是茫然地答道:“不知道。” “钦伏宸你是帝尊啊,你都不知道怎么办?那你来长思宫做什么?又让我将青长思带出来做什么?你是伤心傻了吗?你难道不是一直等着公主的元魂归来并将她融入到青长思的身体里么?如今你还在等什么?”雪儿惊讶地哭道,她以为钦伏宸直奔长思宫是有相救玄梦昔的办法,却没想到他竟然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于是只好愤恨地骂了起来。 钦伏宸毫不在意雪儿在旁说什么,只是低头用衣袖细心地擦净了玄梦昔面上的血污,接着将她抱到青长思的旁边,淡淡地说道:“长思是小昔当初落在天龙盘龙神柱上的精血炼化,血妖王当初将她炼成之时便说过她本就是小昔的一部分,根本无法单独承载小昔的元魂。如今我不过想要我的小昔能变得完完整整而已。”钦伏宸说着,将玄梦昔的手与青长思的手合在一处。她们二人手上沾染的血迹相触的瞬间,竟迅速相融合。 青长思的身体忽地变得透明起来,如同一尊盛装着血液的精美容器,而玄梦昔体内也顿时产生了巨大的引力,将青长思身体里的血液迅速往她的身体内转移。当体内的血液被玄梦昔抽尽,青长思慢慢地浮起在半空之中,透明的身体忽然如同琉璃一般在空中碎裂开,却并不坠落下来,而是仿似轻飘飘的羽毛一般随风散去。 尔后,夜空之中一颗闪着耀眼红光的流星滑落,最终从空中坠下落在钦伏宸的掌心之中。雪儿定睛一瞧,那竟是一颗伤痕累累鲜血淋淋的心,钦伏宸果如羲玥所言将他的心给了青长思。没有钦伏宸的心,青长思怕是早已干涸,玄梦昔落在神界的那部分精血也不会保存到如今。 钦伏宸将那颗心缓缓放入胸膛之内,并将体内的护元珠逼出。蓝盈盈的护元珠悬在玄梦昔的前额上方一寸的地方,清灵的光芒将玄梦昔笼了起来。青长思汇入到玄梦昔体内的那些血液带着护元珠的治愈之力,拼命地修复着她的血肉和经脉,也让她有些苍白的脸变得有些血色起来。 原本毫无知觉的玄梦昔羽扇般的长睫微颤,忽然猛地睁开了双眼。然那双眸子却并非如同之前那般乌黑发亮,而是如琥珀一般腥红似血。雪儿见玄梦昔有了反应,本是狠狠地激动了一下,但见到玄梦昔的那双陌生的眸子,不由地又惊得往后一退。 “小昔……”钦伏宸见玄梦昔睁开了眼亦是分外惊喜,止不住激动地轻唤了她一声,便将她一把猛然抱入怀中。 玄梦昔火红的双眸空洞而无神,竟是木然地推开抱着她的钦伏宸。她的双目自张开之际,目光便被眼前的护元珠牵住不曾移开。至于面前的钦伏宸和雪儿,她却是视若如物。 推开了钦伏宸,玄梦昔茫然地伸手将空悬的护元珠吸入掌心之中。那硕大的明珠将她妖媚的脸庞映照得明亮起来,额上那裂开的伤口在她接触护元珠的那一刻竟是又裂开了一寸,可她却仿若一个木偶一般没有任何感觉。 轻轻地闭目,护元珠的光芒忽然在她的掌心之中收敛,紧接着变得黯淡起来。然不久之后,浓烈的洪荒灵力竟是从四面八方朝护元珠珠中汇集而来,又让那黯淡的明珠变得光芒更胜。 护元珠就这般在玄梦昔的掌心之中忽明忽灭,似乎在不断地召唤和吸收着天地间游离的洪荒灵力。最终的这些洪荒灵力又源源不断地被玄梦昔吸收到体内。玄梦昔的眸子越来越红,额上的伤口越裂越深,似乎直通入她的脑中,并且深入她的元魂之内。 雪儿被玄梦昔吓住了,下意识地躲到钦伏宸的身后。钦伏宸见状知道不妙,只能再次上前将玄梦昔抱住,贴近她的耳边喊道:“小昔,不要,小昔你醒醒,我是伏宸,你醒醒!” 玄梦昔听不到钦伏宸的声音,如今她的眼中只有那忽明忽灭的护元珠,似乎这护元珠不断牵引回来的强大力量,才是她唯一感兴趣的东西。她有些不耐烦地想要挣脱阻住她的钦伏宸,聚满灵力的双手方才举起准备击向钦伏宸之际,忽然唇上一软,一股熟悉的味道溢满她的唇齿之间,接着慢慢钻入她的混沌的脑中。 她举起的手慢慢垂下,最终没有对吻上她的钦伏宸下手。她只觉得这种感觉熟悉又奇怪,却没有回应钦伏宸,而是如同木偶一般立着,仍由钦伏宸不断吻着她,并瞪大血红的双眸望着鼻尖紧贴着她面颊的钦伏宸。 只是不久之后她感觉口中开始有腥甜温热的液体,接着越来越多,充满了她的口腔。钦伏宸松开她,忽然十分痛苦捂住胸口,开始大口大口地呕着鲜血。 玄梦昔陌生地望着满面痛苦的钦伏宸,不知为何她觉的得眼前这个人分外的熟悉。但她无法思考,脑中很乱如同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她的头又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痛得她眼眶之中的眼珠仿佛都要一并爆裂。紧接着,她也如同钦伏宸那般大口大口地开始呕起血来。 雪儿见此情状在旁边忍不住大声地痛哭了起来,她觉得害怕,因为如今的一切让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她更不知到如今她该做些什么,能为眼前这两个人做些什么。 天际渐渐破晓,一束刺目的光落入雪儿眼中,同时落入雪儿眼中的,还有两个从天而降的人影。 “帝尊你这是怎么了?玄姑娘她……唉,事情怎会变成这样啊!” 那个年长些的男子满面关切一把扶住钦伏宸,而他身边的少年则是直接抱住了玄梦昔:“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这从天而将的二人乃是因玄梦昔手中的金箔符咒被焚毁而破空而来的灵修和千面鬼君幽冥。 玄梦昔皱着眉晃晃悠悠地将那靠近她的灵修推开,口中的鲜血依旧不停地涌出。灵修双目含泪满眼担忧地喊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认识我的样子啊!”灵修说着,又要继续靠近玄梦昔,不料玄梦昔忽然手中聚了灵力竟毫不犹豫地朝他挥去。 “玄姑娘,不可!”一旁扶着钦伏宸的千面鬼君幽冥见状大惊,一把将灵修推开,并手中聚了灵力去抵挡。却惊讶地发现玄梦昔虽是挥手间带有洪荒灵力,但是身上竟又无半点力道。他这轻轻抵挡的一掌竟是轻易将玄梦昔震开并弹倒在地。玄梦昔这一倒地,猛然又呕了几大口鲜血,紧接着虚弱而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小昔……”钦伏宸见状紧张地想要上前,不料稍一动身便又开始不断地呕血。反倒是灵修利索地上前将玄梦昔从地上扶起,朝千面鬼君幽冥抱怨道:“老鬼,你这是做什么,竟对姐姐下这么重的手!” 灵修说着又心疼地搂着玄梦昔问道:“姐姐,你究竟是怎么了?我是灵修啊,我是灵蝶谷里头你最疼爱的小灵修啊!”然玄梦昔此时却毫无知觉无法再开口回答灵修的问话了。 听到灵修提及自己的身份,钦伏宸极是意外,他没想到此时此刻居然还能遇到灵蝶谷中的故人。只是此情此景,一切早是不复从前,让人如此的心伤和不堪。灵修十分悲痛地望着钦伏宸怒道:“钦伏宸,当年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说过你此生会好好待玄姐姐,结果呢?!”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天意弄人 不容抗争 面对灵修的质问,钦伏宸竟是无言以对。当初在灵蝶谷中,满面稚嫩的灵修与钦伏宸冬夜对饮并醉言道,若是日后钦伏宸胆敢有负玄梦昔,他定会将玄梦昔从他手上夺回来。 那一刻钦伏宸对于灵修的稚言只不过是一笑了之,因为他从未想过有负玄梦昔。这一路走来,他都是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心上,只愿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将她好好地呵护。但是如今的局面却让人不免心中悲凉,他与玄梦昔相爱至此,如今二人皆是遍体鳞伤。此时再谈负与不负又有何区别?他从未负她,然她却被伤得这么深。 “你不去想方设法寻她也罢,而今她历经千辛万苦来这神界寻你,你就这般待她?让她这般伤痕累累?钦伏宸,你实在太让人失望了!无论玄姐姐是生是死,我不会再让她待在你身边,你没有资格再碰她一下!”灵修将玄梦昔抱起,满眼通红并且愤恨地同钦伏宸吼道。 “小顽子,你不能这般说帝尊。这百年来,帝尊一直在派人四处寻玄姑娘,不然当时玄姑娘落入冥界之中怎会那么巧被我碰上?”千面鬼君幽冥在旁忍不住说道。 钦伏宸满面悲色地抬起了手阻止幽冥继续说下去:“幽冥,不要再说了。过去的事又有什么好提,一切本都是本尊的错,当初万不该让小昔再回神界,更不该因不舍而将她强留在紫微宫中……”钦伏宸说着,猛然捂住胸口又是一阵猛咳,一口鲜血再次从口中涌出。 “帝尊……”幽冥很是心焦地扶住钦伏宸,但钦伏宸既是这般说了,幽冥也不好再多言,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百年前,幽冥接帝尊钦伏宸之令,密切留意魔族边界的异动,魔族有任何动向都必须及时上报。后来又得到了钦伏宸的密令和一张女子的画像,道是如遇与画中相似之人一定要小心保护,并秘密送到妖界血妖女王的通天妖境。 故而幽冥在发现玄梦昔之后,便试图将她领往通天妖境,却没想到在他向帝尊钦伏宸禀报此事之后,却得到钦伏宸授意道是尊重玄梦昔的个人意愿,让幽冥帮助她进入到神界之中。 幽冥自是有听闻过帝尊钦伏宸当年继位前与玄梦昔的事情,当初在得到钦伏宸密令之时他便已意识到玄梦昔就是当年那个惊动神界,并让二界大起干戈的女子。故而幽冥为避免再起波澜,这才将自己的假面和钦伏宸所给的金令一并给了玄梦昔。这本是成人之美的一桩事,他当初还觉得灵修的担心乃是多余,却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发展成这般模样。 此时此刻,不由地叹一声天意弄人。 然天意再弄人,也不容你反抗,你只能顺应那弄人的天意。逆天而行的后果便是如此,就是这般残酷且鲜血淋淋。明明不能寻,却一直派人暗中留意;明明不能近,却忍不住一次次与她靠得更近。 天誓不可违,天威不容犯!钦伏宸知道,这是便是所谓的报应。只是应他一人身上便好,为何要这般残忍,为何要伤他的小昔? 灵修无心听钦伏宸说更多,此时他只想带玄梦昔离开,离这个伤过她的男人远远的。然灵修抱着玄梦昔,还来不及起身,忽然觉得手中一轻,怀中的一片刺目的紫光升起,玄梦昔的身影已全然消失不见。 “姐姐!姐姐!”灵修无比恐慌地呼喊着。 一旁的钦伏宸更是心中剧痛,再也支撑不住陡然沉沉地跪倒在地,望着灵修怀中升起的那一团紫光,钦伏宸心中一声声地呼唤着:小昔,小昔,小昔…… 血不断地从钦伏宸口中涌出,他悲切地望着那缓缓飘到他身前的紫光,伸手想去握住却如何也碰触不到。忽然紫光之中分离出一团蓝盈盈的圆球,正是那闪着治愈之光的护元神珠。护元珠渐渐地往钦伏宸身边移来,最后落入钦伏宸的体内,迅速修复着他受损的心脉。 紧接着那团紫光忽敛,一个形似鹅蛋半透明的晶石凭空落下。晶石一半腥红似血,一半姹紫如云。那晶石就那般落在钦伏宸的手边,而钦伏宸的泪也止不住地落在那晶石之上。将那晶石握在手心,钦伏宸绝望而悲戚地仰天长啸,那凄厉的声音顿时让整个天地都震动起来。 一道血色的裂口陡然出现在了钦伏宸的前额之上,他深棕色的眸子竟是慢慢地成了红棕之色。灵修和雪儿都被吓懵了,而千面鬼君幽冥见状大惊,上前一把扶住钦伏宸大呼道:“帝尊!帝尊节哀啊,帝尊已是堕过一次魔的,万不可因执念再乱了心神!” 以幽冥的修为显然无法阻止身为神族帝尊钦伏宸,钦伏宸紧接着又是一声长啸,那声波顿时带着蓝色的光圈层层爆破开去,将靠近他身前的幽冥瞬间震开。这样的钦伏宸雪儿和灵修都不曾见过,故而雪儿吓得不知所措,随手紧紧地抓住旁边的灵修,而灵修也是一脸惨白地将死死雪儿抓紧,或许此时他只想抓住一丝安慰而已,却并不晓得自己手上抓的究竟是谁了。 钦伏宸长啸嘶吼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令在场之人皆是振聋发聩头痛不已。正在此时,远处忽地一阵琴声响起,如同行云流水那般带着一波波金色的光晕,将钦伏宸的嘶吼的声波控住。 半空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踏着琴声的金色光晕忽然灵巧地跳到钦伏宸跟前,一把抱住钦伏宸的腿大声喊道:“父尊……父尊醒醒……父尊不要丢下冕儿啊!” 听到冕儿的呼唤,一直处于极度悲愤和爆动状态之下的钦伏宸竟是渐渐安静下来。眸子里的棕红之色褪去,额上裂开的血口也慢慢地愈合起来。神识缓缓回归的钦伏宸眼眶被泪水浸的通红,蹲下身来将冕儿抱起望着他那稚嫩的小脸,良久之后忍住悲痛缓缓开口道:“孩子,你娘亲回来了。” 钦伏宸说着摊开手掌,将那形似鹅蛋的晶石放到冕儿的面前。冕儿疑惑地伸手去轻轻摸了摸钦伏宸手中的晶石,黯淡的晶石竟是开始泛起一层微弱的紫光来。 “这是娘亲?”冕儿有些意外,更带着许多的不解问道。 “这便是冕儿的娘亲。”钦伏宸眼中含泪同冕儿说道,“冕儿,唤一声娘亲,她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冕儿眉头微蹙,虽然并不理解钦伏宸所言的一切,却依旧乖巧地冲着那晶石唤了一声:“娘亲!” 钦伏宸手中的晶石的光芒又亮了些,渐渐地,那晶石的内部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幻影。冕儿见状惊讶道:“你……你果真不是石头而是冕儿的娘亲?” 晶石中的幻影朝冕儿笑了笑:“好可爱的孩子,你娘亲见了一定欢喜。” “你……不是我娘亲?”冕儿眉头又皱了皱,转而望向钦伏宸。此时看到晶石之中浮现的幻影,钦伏宸也是极为意外。 “幽冰?怎么是你?”钦伏宸惊诧地问道。 幽冰的幻影朝钦伏宸轻笑:“当年玄梦昔遭受损魔鞭之劫,身体早已全然毁得没了形状,黑曜洞只能聚其魔灵却不能修复她已残破的身体,而我身为冰魄魔晶,本就是当年魔尊玄魇为了盛装玄梦昔的元魂而特意准备的。” “我不忍见熙黠日日守着玄梦昔一点点聚拢的魔灵和一丝丝消散的身体而痛苦,只能将自己的精魂散去恢复冰魄魔晶的原型来用以助玄梦昔修复身体。这是我存在冰魄魔晶之中的最后一丝神识,如今玄梦昔身体彻底散了,冰魄魔晶复原,我这一丝神识方得以现世。” 幽冰说着慢慢地从冰魄魔晶之中飘出,那冰蓝色的眸子凝望着钦伏宸手中的冰魄魔晶说道:“玄梦昔元魂中的封印瓦解,加之当初被我无意吞噬的一部分元魂也已汇入,如今她的元魂已经完整如初。只是这强大的元魂和精血再无依存,冰魄魔晶能承载她一时却保不了她一世。” 钦伏宸不由自主地将手中的晶石握紧,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我知道。” “让血妖王在将精血抽出再造一个身体是否可行?”千面鬼君在旁边忍不住插话道。 幽冰摇头道:“精血已封入冰魄魔晶之中,无法再抽离再造血妖之体。即便你们再次成功再造血妖之体,也断然无法承载玄梦昔强大的元魂。当初她的父亲玄魇特地在她的元魂之上施加封印,就是为了避免血妖王所造的血妖之体无法承载她元魂中强大的力量。”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钦伏宸眼中极是痛苦绝望的神情,眉头一皱喉间一阵湿暖,一口鲜血又止不住地涌出。 冕儿见状顿时惊到了,小脸之上皆是担忧的神色,一边拉起自己的袖替钦伏宸擦着嘴角的血渍,一边说道:“若这晶石果真是父尊从前一直同冕儿提及的娘亲的话,父尊首先自己得先保重自己才是,不然这世上怕是无人再能将娘亲唤醒了。” “帝子虽是年幼,但所言确是极有道理啊!帝尊确实要多加保重才是。”千面鬼君在一旁附和道。 “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钦伏宸摇了摇手说道,“只是若小昔的元魂无处依存,我这残躯留着也是具无用的空壳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除非寻到玄梦昔原本的魔体。”幽冰缓缓地开口说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路指陌岩 困惑难解 “若她的魔体仍存,她父亲玄魇当年又何必费事让血妖王炼这血妖之体?”钦伏宸皱眉道。 幽冰摇头道:“玄魇当年这般做是何原因我不晓得,因为我从不曾有机会探寻玄魇的记忆。但是,我却探寻过熙黠的记忆。” “熙黠的记忆?”钦伏宸惊道,“难道你有什么发现?” 幽冰的幻影越来越淡,声音也很是轻,知道她自己这丝神识所化的幻影已维持不了多久了,于是抓紧时间说道:“熙黠的记忆中曾经有一个叫陌岩洞的地方,似乎里面藏着熙黠非常重要的秘密,他潜意识中一直阻止我进入其中探寻。我感觉那个陌岩洞似乎同玄梦昔的牵绊很深,但我却并不知道那个陌岩洞在何处。” “陌岩洞?”钦伏宸心中一动,手紧紧地握住那冰魄魔晶道:“我知道陌岩洞在何处。” 幽冰听钦伏宸这般说,淡淡一笑:“看来你们的缘分未尽。只是我和熙黠的缘分,怕是就此了尽了。这一世与他有缘无份,来世也不要再相遇了。情太苦,不愿再尝。”幽冰说着,那幻影越来越是模糊,随着她飘散在风中的声音最终消失不见。钦伏宸手中那冰魄魔晶也陡然如同失了魂一般,变得格外的黯淡。 “父尊要去陌岩洞?能否带冕儿同往?”冕儿听了方才钦伏宸与幽冰的对话,知晓了陌岩洞这个地方,不禁开口对钦伏宸说道。 钦伏宸疼溺地摸了摸冕儿,将他放下并断然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行,你不能离开此处。”接着又缓声嘱咐冕儿道:“冕儿答应父尊,除非父尊亲自去寒月宫接你,无论怎样你再也不能玩闹着远离你羲玥母后身边。” 冕儿虽是心中不快,但依旧乖巧地点头道:“好吧,那父尊也要答应冕儿一定要好好保重,不要再让冕儿担心。”冕儿一边说着一边朝钦伏宸伸出了手。父子俩的手合在一处,钦伏宸手中的冰魄魔晶上头竟是又悄然浮起了一层不起眼的紫光。 钦伏宸看了看眼远处手持凤凰琴远远而立的羲玥,对冕儿示意道:“去吧。”目送冕儿回到了羲玥身边,钦伏宸转而吩咐千面鬼君幽冥:“你先带灵修回冥界,有事我会再召唤于你。” “是,帝尊。”幽冥遵命道。 一旁方才吓懵的灵修回过神来嚷嚷道:“不,我才不要回冥界,我要和陪着玄姐姐!钦伏宸你休想再独占玄姐姐!” 灵修说着松开雪儿的手,跑到钦伏宸的前头,忽然伸手竟是想要夺钦伏宸手中存着玄梦昔元魂和精血的冰魄魔晶。只是钦伏宸早有预警,飞快地将冰魄魔晶收入了怀中。灵修扑了个空,恨恨的咬牙道:“钦伏宸,你别想让幽冥老鬼带我走!陌岩洞我去定了!” 这时许久未出声的雪儿也上前来迟疑地开口道:“帝尊,我……” 钦伏宸看了看雪儿道:“这些年困在长思宫中伴着长思委屈你了。紫微深宫并不适合你这性子,你随我一并走吧,陌岩洞在天曲神山之中,刚好顺路送你回曲云峰。” “多谢帝尊!雪儿在曲云峰上盼着公主回来,希望帝尊能将身心都完完整整公主带回来。雪儿无比怀念当年天虚殿中执手抚琴的公主与……三爷。”雪儿满眼期盼地顿挫着说道。 钦伏宸目光望向远处,喃喃道:“我也希望能寻着小昔原本的魔体并能将她身心完好地带回来,只是原来的她和从前的我……曲云峰上的岁月,却不知还有没有能回转的那一日。”钦伏宸说着仰头望向天际,目光中尽是无奈与哀伤。 羲玥带着冕儿远远地望着钦伏宸,心中亦是悲痛异常。她晓得如今她已是彻底失去了钦伏宸,能为钦伏宸这般活着并照顾好冕儿成为了她此生唯一能做的事。正如她之前所言,只要钦伏宸能平安活着她便会安好,若他有寻死之心,她也不会独活,冕儿也将难得平安。 钦伏宸的母后胥凤果真是深谋远虑,当年竟将冕儿与羲玥的生死悬于一线,让她与冕儿死生相关,当时羲玥以为胥凤帝后不过是为了保她的帝后之位安稳以及确保她能真心抚育冕儿而已,如今看来胥凤此举的目的不仅仅是如此,胥凤最终目的是为了保住钦伏宸的性命。 钦伏宸为了玄梦昔堕神入魔,又为了冕儿重回神界,并且为救冕儿而妥协并答应胥凤让他承继帝位并迎娶羲玥的条件,足可见冕儿同玄梦昔一样在钦伏宸的心中举足轻重。 胥凤太过了解她的儿子钦伏宸,知道眼下他为了救冕儿的性命虽是妥协并应下一切条件,但若有一日玄梦昔真的再回来的话,钦伏宸定会不顾一切地将胥凤苦心经营的一切推翻,所以胥凤提前布下此局。 这个局牵扯着冕儿的性命,无论玄梦昔是生是死,生能稳定大局不乱,死能保钦伏宸不随她而去。毕竟胥凤算准了钦伏宸不会置他亲生儿子冕儿的性命于不顾,而胥凤何尝又不是如此。钦伏宸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又怎会置钦伏宸的性命于不顾呢?故而胥凤当年此招虽是狠辣,但不过是为母之人一心护子的可怜可叹之举。 一行三人御云赶赴天曲神山,钦伏宸独立云端,灵修心中对钦伏宸有成见,故而远远地隔着他坐在云尾。雪儿则在云朵中间立着,望着越来越近的天曲神山,雪儿远泊的心终是靠了岸。这曲云峰才是她心之所归心之所往,她生长于此处,再无他处能替代曲云峰在她心中的位置。 将雪儿送回天虚殿,灵修固执地要跟随钦伏宸同往陌岩洞。钦伏宸缓了缓,借口当日太晚来不及赶往陌岩洞,以此为由让灵修在天虚殿留宿一晚,并让雪儿准备了一大桌精美的酒菜。灵修虽不再是从前灵蝶谷中不谙世事的小童,但是贪吃的性子却并未改,加之雪儿的绝妙手艺,令灵修无法拒绝面前的美酒佳肴。 三人虽是各怀心事,但最后却是一道放肆地豪饮。灵修和雪儿酒量不济,不久就醉倒了。钦伏宸料理了二人,便独自入了当初玄梦昔在天虚殿的房内,在白莲石台之上将那乌木镶金古琴架好抚奏了一曲,并独自对着冰魄魔晶说了好久的话,最后将古琴留在白莲石台之上,带着冰魄魔晶飞身往天曲山涧的陌岩洞而去。 那镶金的乌木古琴的冰丝琴弦在白莲石台的月色下发出幽冷的光华,似乎在静静地等候着它的主人归来。 陌岩洞,钦伏宸从前与玄梦昔来过无数次。洞中留下了二人许多刻骨铭心的回忆。在这里,他们二人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初尝,并将自己的身心完整地交给了对方。也是在这里,他们经历了痛别与分离,玄梦昔无故消失在了碧水池中,让钦伏宸差点急疯了,为了寻她差点将整个天曲神山翻了个底朝天。 如此熟悉的地方,此处的一草一木钦伏宸都几乎了如指掌,如果玄梦昔的魔体隐藏在此处,为何他从前竟是没有察觉?只是回想起当年上古大战之时,魔尊玄魇血洗赤炎、火烧灵啸、兵临天龙,却独独对神界圣地天曲神山秋毫不犯,的确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当时三脉神族皆是被魔军突袭以至元气大伤自顾不暇,天曲神山内部空虚,唯有飞灵上神一人镇守,而玄魇却是意气风发且有两件洪荒宝物在手,要拿下天曲神山可谓是易如反掌。 如今细细琢磨起来,应是这天曲神山之内存有什么玄魇十分在意的东西,故而他方才会这么做。再联系上幽冰所言的推测,似乎玄梦昔本身的魔体藏匿于天曲神山的可能性非常大。 只是钦伏宸想不明白,如果玄魇和熙黠当年都知晓玄梦昔本身的魔体存于天曲神山,为何玄魇要费尽心力地培育魔界至宝冰魄魔晶来承载自己女儿的元魂? 在发现冰魄魔晶已是存有意识不能为他所用之后,玄魇却选择用玄梦昔的一缕精血去再遭一个血妖之体存放她的元魂,而并非让她的元魂回归本来的魔体。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令钦伏宸更为不解的是,若如幽冰所言熙黠早知晓陌岩洞存有玄梦昔魔体的秘密,为何当初钦伏宸将经受八十一鞭损魔鞭劫后身体几乎被毁的玄梦昔送回魔界之时,熙黠却不道出此秘密,而最后要眼睁睁地看着幽冰牺牲来换回玄梦昔的妖体重修? 这些都是钦伏宸想不明白的地方,或许一切谜底都要待寻着玄梦昔的魔体之后方能解开。钦伏宸心中期盼着能尽快寻到玄梦昔原本的身体让她的元魂能尽快回归并复苏,但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又有些隐隐地忧虑。 今日玄梦昔元魂中封印瓦解之后的表现极是反常,那腥红的双眸在望着他的时候眼神之中尽是透着陌生,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他有些害怕,当玄梦昔再次苏醒,会不会依旧用那般陌生的眼神望着他。 还有,还有那该死的天誓,当年那被迫发下的天誓,让他与玄梦昔若再相爱必定相伤,靠的越近伤得越深越重。起初他不以为然,甚至心存侥幸。然当他抱着她身心俱焚,吻着她越吻越痛,当那天誓一一应验之际,他终于知道了一切都无从逃脱。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元魂落体 梦昔归来 钦伏宸巡视了一番陌岩洞,发现四处如常并未有什么特别地方。洞中晶石璀璨萤火绚烂,如同几万年前一般,并未有半点变化。只是数万年前,他与玄梦昔在此倩影成双,而今只余他一人形单影只。 再临此处,钦伏宸心中悲叹之余,眼前处处都晃动着玄梦昔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悲泣欢舞,她像一朵艳美的蔷薇花儿,在他的心头绽放,然每一寸记忆却都带着那尖锐的倒刺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钦伏宸知道自己此时此刻不能沉浸在这些回忆和悲痛之中,他要保持清醒,玄梦昔的元魂已没有了封印,在冰魄魔晶之中无法长久存封,他必须要在她的元魂冲出冰魄魔晶并飞散之前找寻到她原本魔体。 俯身将头浸入那一汪清凉的碧水之中,钦伏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手中紧握的冰魄魔晶在钦伏宸接触到碧水的那一刻,忽然发出一阵接住一阵微弱的紫光,如同这陌岩洞中忽明忽暗的萤火那般,在水中闪烁起来。 见此异象,钦伏宸立即纵身入到碧水池中,随着他缓缓下沉,手中的冰魄魔晶的光亮渐渐越来越明亮起来。如同一抹紫色的霓虹将碧水池底照亮。 这碧水池底钦伏宸当年在玄梦昔忽然消失之时曾经下来搜寻过无数次,并无发现有什么异常。然今日握着存着玄梦昔精血与元魂的冰魄魔晶再入此处,他竟是有一种别样的感觉。那清凉的池水越往下越是温热,平静的池水如同沸腾的温泉水一般开始不断地冒着泡泡,并且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仿佛受着牵引一般,钦伏宸往那漩涡之中游去,人却一直在这池底的漩涡里头打着转转,无法穿透那层层的水波。在水中转悠了大半天,钦伏宸感觉自己有些失去重心。然手中紧握着的那冰魄魔晶却在这漩涡中越来越亮,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密集。 忽然,钦伏宸觉得手心一震,那紧握的冰魄魔晶忽地从他的手中滑出,直接往漩涡之中落了进去。在那冰魄魔晶接触到漩涡中心的瞬间,漩涡的转动方向顿时变得反向起来,如同一个深洞一般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数吸入其中。 钦伏宸受到这力量的牵引,与滑脱出手的冰魄魔晶一并落入了漩涡深洞之中。看似极深的水洞穿透之后,竟是薄如水膜。再回头望去,犹如一颗湛绿的宝石镶嵌在头顶上方。身下出现的是一个冰雕玉砌的世界,沿着旋转光滑的冰雕滑道一路滑落到底部,钦伏宸一路追着不断下坠的冰魄魔晶而去。 冰魄魔晶如同一刻从繁星密布的夜空中坠落的星星,飞速地下坠落入冰洞的底部,最终落入那层层冰雕幕墙阻隔的高台中央。当冰魄魔晶落地,那层层的冰雕幕墙之内忽然紫光大放,即使隔着层层厚实的冰墙,那光芒却依旧让人觉得份外刺目。 钦伏宸眯着眼睛朝着那紫光大放的冰墙合围的中央行去,发现越是靠近越是感受到一股分外熟悉的气息。连忙加快脚步穿过层层冰墙屏障,冰洞高台之上的一具半透明冰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冰棺之内远远见着一个模糊的紫衣身影,黑发雪肌,身段娇小妖娆,应是一个女子无疑。此时那坠落的冰魄魔晶就悬在冰棺的上方,发出极是刺目的光芒,将冰棺之中的紫衣身影照得通体散发出淡紫的荧光,整个冰棺犹如一座紫色的霓虹。 在冰魄魔晶的照耀之下,那紫色身影缓缓从冰棺之内浮出,悬空在离冰魄魔晶下方一寸之处。女子黑色长发和紫色的衣裙柔软地垂下,如同丝滑的绸缎一般因冰魄魔晶的灵力产生的气流而轻舞飞扬。 在那紫光的照耀之下,钦伏宸终于看清这紫衣的女子面容并不妖媚,而是带着浓重的仙神之气,瞧上去有些稚气未脱。难怪之前在冰棺中隐约看来身材那般娇小,原来这人还是一名女童。 只是那紫衣女童灵动精巧的容颜落入钦伏宸的眼中,却让他的心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也止不住地变得急促。那张脸与玄梦昔几乎是有八分相像,就连额上那一抹淡红的胎记都如出一辙。 “小昔……”钦伏宸有些激动低声唤道,更有些不敢相信。玄梦昔的魔体果是存在这陌岩洞中,而且保持着十万年前幼时的模样。十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她身为一个魔界公主,但身体却被藏于这神界圣地的陌岩洞中? 快步上前想要仔细看看玄梦昔身体与元魂融合的瞬间,但钦伏宸却感觉自己的脚步仿佛被定住一样,怎么也无法再上前一步。这紫光之中带着巨大的力量,将他阻隔在距离冰棺数丈之遥的位置,让他无法靠近冰魄魔晶与玄梦昔的身体。 定定在望着玄梦昔身前上方的冰魄魔晶一分为二,化为一紫一红两簇光团。接着紫色光团慢慢地下沉,从玄梦昔的头顶汇入了她的身体之内,而红色的光团则是忽然光芒收敛,如同血滴一般落在了玄梦昔那抹前额的胎记之上,最后渗入皮肤之中,将那抹淡红的印记染得腥红似血。在元魂与精血分别汇入玄梦昔的身体之后,玄梦昔的身体开始渐渐地下沉,最后又落回了之前的冰棺之中。 钦伏宸觉得脚下一松,阻隔他的力量已经消散。缓缓移步上前靠近那晶莹的冰棺,只见冰棺中的玄梦昔面容娇俏,雪白的肌肤之上透着些许淡粉之色,整个人瞧上去安静祥和,仿佛睡着了一般。忍不住伸手抚上她那粉嫩的小脸,玄梦昔那羽扇般的长睫微颤,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然睁开来。 那双眸子是干净而清澈的,如同两颗晶莹的黑葡石。钦伏宸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心中悬着的石头陡然落了地。只是那清澈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透着满满的陌生,这又让他的心中有些难受。 “小昔……”钦伏宸怀着复杂的心情唤着冰棺之内的玄梦昔。 玄梦昔盯着钦伏宸看了许久,缓缓从冰棺之中坐了起来,虽是满面稚气但是气息却十分沉稳和干练。她份外淡定地四处看了看,接着又抬起头望向冰洞顶上的那一汪如宝石般的碧水。接着她竟是毫不理会冰棺旁的钦伏宸,而是十分灵巧娴熟地从冰棺之中跃出,头也不回地对钦伏宸说道:“紫麒麟呢?他还想将我困在此处多久?” 玄梦昔如同一只身形灵巧的燕,迅速地飞身落到那冰墙之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冰棺旁边的钦伏宸:“你是父亲派来的人,还是紫麒麟的人?” 钦伏宸望着立在冰墙之上的玄梦昔,眼中微动,缓缓开口道:“都不是,我是钦伏宸。” 听到钦伏宸的回答,玄梦昔似乎有些意外,浑身一怔,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钦伏宸?你是天龙三帝子钦伏宸?” 看到玄梦昔的反应,钦伏宸的心中止不住的狂跳起来。满眼期颐地接着说道:“是,你认得我么?” 玄梦昔轻轻皱了皱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正往她所立的这处冰墙走近的钦伏宸,接着从冰墙之上飞了下来,落到钦伏宸的跟前踮脚比划着说道:“真不巧,钦伏宸那个坏小子我刚好认识。你的个头冒充紫麒麟还差不多,自称钦伏宸就有些可笑了。你莫不是以为我被困在此处养伤脑子也坏掉了吧?损魔鞭伤了我的身却并未伤到我脑子。” “钦伏宸那个坏小子?”钦伏宸听玄梦昔这般说不禁有些意外,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话语之中提及损魔鞭,又说自己被损魔鞭所伤,这让钦伏宸更是困惑。 按理说玄梦昔的元魂之中封印已解,如今元魂归体之后,应是身心完整才是。但是看玄梦昔这副样子,仿佛还如同她的这身体一般,记忆和认知也依旧停留在年幼之时。 只是若是她记起了幼年曾经经历的事情,为何却说她与钦伏宸幼时相识。钦伏宸似乎并不记得自己幼时与玄梦昔曾经有什么相交之处。他是神族天龙顽劣的三帝子,而她是魔族嫡魔公主。他生长在天龙紫微,而她在妖界桃岛蜗居。两条看似完全不相交的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 听到他再次提及钦伏宸,玄梦昔面上露出一些恼色:“算起来,那坏小子还是我表兄。若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无故地挨那三鞭损魔鞭,更不会被恼怒的紫麒麟关在此处养伤!总之无论你是谁,今日你们都别再想再继续关我了!” 玄梦昔说着飞身掠过面前的钦伏宸,直接往冰洞顶部的碧水池飞去。如同一条蛟龙一般忽地破水而出,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陌岩洞中,钦伏宸随后也急切地跟着她回到了陌岩洞内。 只是当玄梦昔望着陌岩洞中璀璨的晶石和四处飘舞的萤火,却顿时愣住了,喃喃地说道:“麒麟哥哥,这就是你说过要送昔儿的礼物么?”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章 两小无猜 天龙初遇 “玄梦昔,你给我站住!”紫麒麟面对顽皮又无赖的玄梦昔不禁有些气急,在她身后大声地喊道,“你若是这般,下回休想我再带你出桃岛!” 玄梦昔一边往陌岩洞外跑着,一边回头朝气急败坏的紫麒麟做了一个鬼脸:“麒麟,下回说不定你请我来陌岩洞我也不来了,除非你能将这陌岩洞内化作那外头的璀璨星空,并让萤火同我做伴!” “昔儿!你……”紫麒麟望着她越跑越远的身影,只能轻唤一声,接着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看着玄梦昔径直出了天曲神山,一路往天龙紫微宫而去。 玄梦昔自小便知晓母亲乃是天龙神族,需要定期回天龙紫微宫省亲,却并不晓得母亲在天龙究竟是何身份。可母亲这一趟去了太久,让她心中无比的惦念。上回她忽悠紫麒麟偷跑出来,在天曲神山与天龙交界之处,遇上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相谈甚欢的小仙童,他道是在紫微宫中当值,可以领玄梦昔进入紫微宫中寻人。 只是上回她还未随那仙童进入紫微宫门,便被追上来的紫麒麟给强行逮了回去。不知为何紫麒麟对于玄梦昔母亲言听计从十分忌惮,却从不听从她父亲的号令。在桃岛紫麒麟从来都是直接将玄魇视为空气,更从不肯让玄魇靠近桃树之上的空间通道。 今日玄梦昔费尽心思求着紫麒麟带她出来,就是因上回她同那小仙童约定好,趁秋宴之际一并混入紫微宫,一是看看神界天龙的盛宴,二是入紫微宫中寻母。对于母亲的身份,玄梦昔一直极是好奇,因母亲从不肯带她回天龙,故而更是加重了她的好奇心。 甩开了紫麒麟一路疾奔的玄梦昔终于回到了当初相遇那小仙童的地点,可那蓝衣仙童却并未如约而至,这不禁让玄梦昔心中有些不悦。她平生最不喜人言而无信地爽约,见此情状忍不住愤愤地念道:“居然言而无信放我鸽子!哼,休想再让我同你讲下界的好玩之事了!” “你还有何好玩之事同我讲?”忽然一个人头从旁边的树上落了下来,刚好悬在玄梦昔的左侧肩头之上。 玄梦昔被这忽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原来是那个蓝衣仙童,此时他正倒挂在旁边的树桠之上,满头的深棕色的长发倒垂下来,在玄梦昔的肩头晃荡。 “小宸子,你这是要吓死我啊!”玄梦昔看清了蓝衣仙童,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将他从树桠之上揪了下来。 蓝衣仙童揉着被玄梦昔拽疼的头皮说道:“喂,玄梦昔,你就不能轻点么?” 玄梦昔上前胡乱地摸了摸蓝衣仙童的头安慰道:“谁让你不好好地等着我,非得吓唬人呢!好啦好啦,姐姐给你摸摸!” “少来,玄梦昔你个小妮子,你本就比我小好不好。”蓝衣仙童有些不忿,一把将玄梦昔的手拉开。 “嘻嘻,但是……我的个头比你高!哈哈哈……”玄梦昔得意地嘻笑着,手在比她矮了半个头的蓝衣仙童头上比划了一番。 蓝衣仙童瞪了一眼玄梦昔,威胁道:“你今日可是不想入紫微宫了?” 听蓝衣仙童这般一说,玄梦昔顿时止住笑,满面怜色并软声道:“小宸子哥哥,好哥哥,我就是吃着下界的糙米个子蹿得快了些,我的心灵还是很弱小的。还望哥哥不要同我计较……” 玄梦昔说着,眨巴着水汪汪大眼睛楚楚望着蓝衣仙童。这小子显然是吃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看着玄梦昔这般模样,他的态度顿时好转了许多:“嗯,本帝……呃……小宸子向来大量,自是不会同你计较。走吧,带你这个小妖去紫微宫见识见识!” 听蓝衣仙童这般说,玄梦昔兴奋地跟着他身后,蹦蹦跳跳地往紫微宫中而去。这名唤小宸子的仙童果是没有同玄梦昔吹嘘,他对紫微宫可真是熟悉得很,在他的带领之下玄梦昔很快便进入了紫微宫中。 “记住只看不动手,不要乱碰紫微宫中任何东西。”蓝衣仙童在前头一边领路一边嘱咐道。 “嗯嗯,我知道啦,放心吧,我保证什么都不碰!”玄梦昔在后头一个劲地点头应道。 这座辉煌而华贵的宫殿让自小在桃岛之上长大的玄梦昔大开眼界,宁静质朴的桃岛与这巍峨的紫微比起来,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这一处处金碧辉煌而且无比精美的建筑让玄梦昔看花了眼。从前在天曲神山之中,她曾经远远观望过曲云峰上的三座悬浮山上的宫殿,觉得那三座宫殿已是无比辉煌了,如今同眼前的紫微宫相较而言,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玄梦昔一路惊叹让前头领路的蓝衣仙童很是得意,转转悠悠的便到了一座与周边的宫门风格和颜色截然不同的宫门前头。紫红色的宫门前头全是细细的洒金,瞧上去雅致又精巧,门楣之上书着秀美大气的三字:紫云殿。 这字迹让玄梦昔瞧着份外眼熟,她心中一跳,驻足停留在紫云殿门前不再继续前行。蓝衣仙童转头望着玄梦昔问道:“怎么了?你不想去秋宴之上瞧热闹了?” 玄梦昔仿佛未听到蓝衣仙童的话一般,而是直接伸手去触向紫云殿的大门。旁边的蓝衣仙童急忙拉住玄梦昔伸出的手,大声道:“玄梦昔,你做什么?说过不要碰任何东西了!” 听到蓝衣仙童这般大声地同她说话,玄梦昔一脸委屈地说:“我不过觉得漂亮……” “你是妖界而来,身上带着妖气,沾染到神物会惹人注意的!”蓝衣仙童看到玄梦昔可怜巴巴的神情,也不再忍心继续说什么重话,而是皱眉解释道。 二人正说着,面前的紫红色宫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仙婢从紫云殿中步出,望着宫门前二人不禁一愣,接着朝蓝衣仙童行了一个礼:“奴婢拜见三帝子。” 玄梦昔转头看看身边的蓝衣仙童,只见他双手负于身后很是有派头地说道:“免礼吧,姑姑今日如何?父君可解除姑姑的禁足了?” 看到蓝衣仙童的这幅派头,再回想起他自称小宸子,而且对紫微宫这般熟悉,玄梦昔这才明白他并非是什么紫微宫中当职的仙童,而是堂堂天龙神族的三帝子钦伏宸。很明显他之前都是在隐瞒身份戏弄她,方才在带她入紫微宫之时还故意翻墙而入,弄得很是惊险的样子,结果一切都是这个神族帝子的一场游戏而已。 “启禀三帝子,禁足仍旧未解,故而公主今日仍然郁结在怀,心中极不畅快。”仙婢答道。 “我能进去看看姑姑么?”钦伏宸望着半开的宫门之内问道。 仙婢低头答道:“怕是不能,帝君的脾气三帝子也是了解的,帝君亲令不准任何人探视紫云公主。三帝子便不要为难奴婢了。” 这二人说话的当口,玄梦昔竟是已经不知不觉地步入了紫云殿中。那仙婢大惊,急忙追了进去:“哎,你是哪里来的小丫头,怎这般不懂事乱入紫云殿!” 门外的钦伏宸见玄梦昔忽然闯入紫云殿,也不由心中一惊,连忙跟着跑了进去:“玄梦昔,你给我站住,你怎总是这般说话不算数!说过紫微宫内什么都不能碰的!” “小宸子,我没碰任何东西啊!”玄梦昔一边飞快地往紫云殿中蹿入,一边同身后追赶着她的钦伏宸说道。哪晓得跑着跑着便撞入了一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钻入玄梦昔的鼻中,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的气息。抬头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落入眼中,玄梦昔惊喜地唤道:“母亲!” 随后跟入的钦伏宸与仙婢见到那人,皆是面色陡然慌乱起来。仙婢连忙赔罪道:“公主恕罪,是奴婢失职,让这小丫头误入紫云殿中冲撞了公主!” 钦伏宸也是立马恭敬地行礼道:“宸儿拜见姑姑,姑姑请见谅,这小丫头是宸儿的朋友,因初入紫微不懂规矩,故而惊扰了姑姑……” 玄梦昔见钦伏宸与仙婢二人的反应,不禁满面疑惑地望着身前的人,这明明便是自己日夜思念的母亲,然钦伏宸唤她姑姑,仙婢唤她公主,显然她是这紫云殿的主人天龙公主钦天娇不错。对于自己母亲竟是天龙公主之事,玄梦昔极是意外,她虽是自小便知晓母亲是天龙神族,却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身份竟是如此尊贵。 “母亲……这……”玄梦昔睁大水莹莹的眼睛望着钦天娇,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听到玄梦昔反复唤着钦天娇母亲,一旁的钦伏宸和仙婢更是傻了眼。神界之中都知晓天龙公主钦天娇乃是天龙帝尊钦天启唯一的胞妹,如今并未婚配待字闺中,现在忽然出现这么个丫头抱着她口口声声地唤母亲,实在是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钦伏宸虽是天龙众帝子中最为顽劣不服管教的一个,但对于他自己这个姑姑却不敢不敬,因他父亲钦天启但凡牵扯到钦天娇之事,都是格外在意,对于胆敢冒犯她之人也皆是严惩不贷。故而紫微宫中都晓得,除了帝君钦天启一人,再无人能动钦天娇一根汗毛。 然钦伏宸虽是顽劣不受父君母后待见,但是他这个姑姑钦天娇却偏偏对他格外的疼爱。钦天娇喜爱四处云游,钦伏宸亦是自小在紫微深宫中待不住,这姑侄二人大约性子里头都有一股不受管教约束的劲头,故而特别的投契。 这次钦天娇自下界云游回来,便被钦伏宸的父君钦天启禁了足,不容许她迈出紫微宫半步。这些日子以来,钦伏宸也是头一回见到自己的姑姑钦天娇。只是没有想到他一时玩闹带入宫来的这个小丫头玄梦昔,此时居然抱着他姑姑钦天娇唤母亲,他一时也惊住了,只能愣愣地望着钦天娇。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一章 母女相会 祸起洪荒 “小昔,你怎会来此?”钦天娇望着撞入怀中的玄梦昔,眼中有惊有喜有疼溺有慌乱,却并不做作任何掩饰,而是十分大方地摸了摸玄梦昔的头发,接着将她一把揽入了怀中。 “母亲久不归家,昔儿只是想念母亲了,故而方才偷入天龙来寻母亲。”玄梦昔有些委屈地撅了撅嘴,有些撒娇地将头埋入钦天娇的臂弯之中。 钦伏宸和那个仙婢在旁边惊得合不拢嘴,钦天娇见状对二人说道:“宸儿,姑姑向来疼你,你能帮姑姑一个忙么?” 听钦天娇这般开口,钦伏宸自是无法拒绝,有些懵懂地点头道:“姑姑尽管开口,宸儿一定尽力办到。” “这是姑姑的女儿小昔,也是你的小表妹,你既是将她带了进来,那么现在姑姑拜托你一定将她平安带出紫微宫。”钦天娇牵着玄梦昔的手将她带到了钦伏宸的面前说道。 钦伏宸虽是心存疑惑,不知她姑姑钦天娇何时来了这么个女儿,他自己又何时多了这么个小表妹,但是姑姑既是这般说了,他自是无暇多想,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答应下来。 接着钦天娇又转头对一旁的仙婢说道:“仙云,你我主仆一场,如今你虽是听命于帝君,但还望你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仙云会意地点头应道:“公主放心,今日奴婢并未见着任何人,今日也从未有人进入过紫云殿中。” 对于仙云的回答钦天娇很是满意,弯下腰理了理玄梦昔额上的乱发,极是不舍地对玄梦昔说道:“小昔,你先随伏宸离开紫微宫,去天曲与麒麟汇合,然后尽快让他带你离开神界回桃岛去。” 听钦天娇这般说,玄梦昔满脸都是失落,眼神黯淡地说道:“母亲不同昔儿一并回去么?昔儿这才见着母亲的面,母亲怎舍得昔儿走。昔儿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这紫微宫如此富丽巍峨,昔儿都还没看完全。母亲不能容昔儿在紫微宫中玩耍几日么?” 钦天娇轻抚着玄梦昔的面颊,疼惜和无奈地说道:“昔儿,这紫微宫不是你久留之地,你必须听母亲的话尽快离开才行。母亲有些事情要处理,还需过些时日方能回去,不能与你同行。你回去好生同你父亲说,说母亲一切安好,让他无需挂念。待事情处理好之后,母亲自会尽快回家。” “母亲……昔儿舍不得你……”玄梦昔一把圈住钦天娇的脖子,嗲着声音说道。 钦天娇捧着玄梦昔的小脸,在她的额上轻轻一吻,安慰道:“小昔,听话。”说着拉起她的手放在钦伏宸的手心之中说道:“宸儿,姑姑将小昔交给你了。” 钦伏宸握紧玄梦昔的手点头道:“姑姑放心,我会将小昔表妹平安送到天曲。”钦伏宸说着拉了拉玄梦昔说道:“走吧,趁此时秋宴宫中人杂,正好混出去。” 玄梦昔依旧不舍地望着钦天娇:“母亲……” 钦天娇眼中也竟是不舍,却断然地挥手道:“快随伏宸走吧,听话,不然母亲可要生气了。” 听钦天娇这么说,玄梦昔虽是不情愿,也只能随着钦伏宸一并出了紫云殿。由于被禁足的结界阻隔,钦天娇只能目送着二人在视线中走远,直到仙云将紫云殿的宫门再次渐渐地闭合起来。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和渐渐闭合的宫门,钦天娇心中默默地祈祷,希望玄梦昔能一路平安。其实玄梦昔想在这紫微宫中玩耍一番的心愿小得不能再小。身为天龙公主的钦天娇对于自己不能满足女儿的小小心愿,心中也是极为抱愧的。只是玄梦昔这个心愿虽小,但却是凶险非常。 玄梦昔的父亲玄魇乃是嫡魔至尊,故而玄梦昔生来与众不同,混血的她注定不会被这神界所容。这神界却不是她能来的地方,尤其这紫微宫,于她而言更是险境。若是被帝君钦天启发现玄梦昔的存在,必是不会留她的活口。 钦天娇知道自己这个哥哥钦天启虽是对自己疼爱非常,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却从不马虎。从来不两立,嫡神血脉更是不容许玷污,他又怎会容得下一个的混血儿? 当年钦天娇与玄魇之事,钦天启早有察觉并对她进行过警告,故而她阳奉阴违地对钦天启言道与玄魇作了了断,而实际上这些年却一直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玄魇为了她抛下了魔界的一切,二人不仅在妖界桃岛辟了一处世外桃源安居,而且早已珠胎暗结诞下了女儿玄梦昔。 虽说玄梦昔算起来也是钦天启的外甥女,若是相见她还得唤他一声舅父,但是钦天娇却是非常明白,他们若是有相见一日必是鲜血飞溅的末日,故而这些年钦天娇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一切。 只是这孩子大了,她身为母亲也无法时时管束处处尾随。今日玄梦昔悄无声息地入到了紫微宫中,这般凶险却懵懂不知。所幸的是并未被人察觉,遇到的人也皆是可控之辈。若是在紫微宫中被他人撞上,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然玄梦昔却并不知晓这一切,被钦伏宸一路拽着直往紫微宫宫门而去的她心中不悦也极是不解。一路上她变着法子想要拖延时间,却并未有什么能打动钦伏宸的。在那紫阳殿边上经过之时,玄梦昔忽然浑身一个激灵,死死地拽住钦伏宸不肯再往前走了。 钦伏宸皱眉道:“小昔,你又想玩什么花样?姑姑可是说了,要你尽快离开紫微宫。你别让我没法同姑姑交代。” 玄梦昔忽然凭空挥手,一缕金、红、蓝、白、绿五彩交织而成的光环出现在她的手中,弯曲在手心之内如同一道五彩霓虹。钦伏宸见状极是惊异,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什么?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是洪荒灵力呀,我生来便能操控天地间游离的洪荒灵力。只是今日这处的洪荒灵力格外的浓盛,故而能凝结成虹。”玄梦昔轻松地将手中的五彩霓虹翻转摆弄着,似乎有着源源不断的洪荒灵力在向玄梦昔的手心之中聚集而来,只见那五彩霓虹在她的手心之中越来越大,慢慢地越发炫目。 钦伏宸瞧着玄梦昔将洪荒灵力如同玩物一般弄耍,顿时目瞪口呆。要知道在神界之中,唯有身怀洪荒宝物的神祗一辈,方能操控洪荒灵力,而玄梦昔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丫头,并且身无洪荒宝物,却能将洪荒灵力操控于股掌之间。 这般年纪便有这样的成就,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玄梦昔日后岂不是要凌驾于一众神祗之上? 只是此时的钦伏宸毕竟是年幼,根本不会思考这般深层次的问题。他只知洪荒灵力极是厉害,洪荒宝物更是让二界众生趋之若鹜。看到玄梦昔有这般本事,钦伏宸好奇之心顿时被激起。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今日天龙秋宴,三脉神族帝尊齐聚,故而神族的五件洪荒宝物也都齐聚在此。听说五件洪荒宝物会一并祭出,用以互相洗涤洪荒宝物在世间沾染的戾气。想来你手中的洪荒灵力乃是来自咱们神族的洪荒宝物。” 听钦伏宸提及洪荒宝物,玄梦昔顿时激动地问道:“五件洪荒宝物齐聚?哇哦,我虽是能操纵游离的洪荒灵力,却从未见过洪荒宝物究竟是何模样呢!” 钦伏宸耸耸肩道:“别说你了,我都没全然见过所有的洪荒宝物,也就见过父君的指天剑与母后的凤凰琴二样,至于护元珠、损魔鞭以及极乐弓我也不晓得是何模样。” 玄梦昔跳着脚并不断摇着钦伏宸的手臂恳求道:“伏宸哥哥,能带我进去看一眼么?能有幸亲眼目睹这神界的五样洪荒宝物,我也算不枉来这一趟天龙紫微宫了。” 见钦伏宸不出声,玄梦昔一边继续添油加醋道:“难道伏宸哥哥就不想见识一番护元珠、损魔鞭和极乐弓究竟是何模样?” 钦伏宸也毕竟是个孩子,被玄梦昔说得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接着点头道:“那咱们偷偷溜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对啊,看一眼就出来!”玄梦昔兴奋异常,一个点头劲地附和着。 两个怀着好奇心的孩子,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就这般偷偷地溜进了紫阳殿中。却不知道洪荒宝物祭出是何等重大之事,这紫阳殿又岂是他们想进便能进的。 二人方才接近紫阳殿的正殿门边,便触动了紫阳殿外布下的警戒结界。整个紫阳殿四处顿时金光大放,发出尖锐的鸣响。在紫微宫前殿广场之上欢聚的众神皆是被这鸣响惊动,知是有人闯紫阳殿并意图接近洪荒宝物,一众神祗飞速赶往紫阳殿。 紫阳殿正殿门口,玄梦昔和钦伏宸被这忽然四处闪动的金光和震耳的鸣响惊住,都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待钦伏宸反应过来,拉着玄梦昔准备逃窜之际,却发现他竟然已经拉不动玄梦昔了。 只见玄梦昔岿然不动地立在原处,额上的那一抹红色的胎记变得腥红似血,不断有洪荒灵力从结界之内被她牵引而出,在她身边萦绕成一圈五彩的屏障。而她在那五彩的光环围绕之中,似仙似神似妖似魔。 钦伏宸呆住了,竟是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原本紧拽着玄梦昔的手,口中喃喃道:“小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二章 凝御彩龙 独战三帝 紫阳殿外封闭的结界已经频临崩溃,洪荒灵力源源不断地从结界的裂缝之中朝玄梦昔涌来。她一身藕荷色的夹衣在五彩的洪荒灵力环绕之下,周身凸显出一种难言的气势,似乎挥手间便能气吞山河,翻天覆地。 以天龙帝君钦天启为首从紫微宫前殿广场赶到紫阳殿的一众神祗见此情状,连忙出手想要阻住玄梦昔继续破坏结界并吸收结界内的洪荒灵力。 “哪里来的孽障,竟是敢擅闯紫阳殿并意图盗取洪荒宝物!真是胆大包天!”钦天启乃是天龙之主,如今在他的地盘出了这样的事情,等同于当众打天龙一脉的脸,令他这个帝君颜面无存,故而钦天启显得尤其的怒不可竭。 钦天启飞身至玄梦昔身前,扬手一片金光,将定立不动的玄梦昔与面前的结界隔离开去,想要阻止她破坏预警结界以及继续吸收洪荒灵力。只是没想到钦天启的金光屏障如同闸刀一般的从半空斩落,却并未将那受到玄梦昔牵引的洪荒灵力所阻断,而是在碰触到那环绕的五彩灵力之际碎裂开来。 众神见状大惊,钦天启也极是出乎意料。只是接下来发生之事更是让在场之人震惊不已,只见玄梦昔双臂一前一后,极是轻松地如同八卦之状来回摆动,那环绕在她身边的洪荒灵力竟然层层凝结,化作一条身带彩翼的五彩飞龙腾空而起直破云霄,接着又猛然扫尾转头,尔后向紫阳殿的结界冲撞而来。 原本灵啸帝君雪慕寅以及赤炎帝君羲曜旷二人见玄梦昔不过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出手。而且三脉神族帝君一并对付一个小孩子,这般以大欺小以众欺寡,日后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六界之众笑话?故而到场之后雪慕寅和羲曜旷二人一直在旁束手旁观。 可是见到而今的情状,雪慕寅和羲曜旷心中也不由大惊,连忙与悬立于半空的钦天启一并合力出手抵御。这三脉神族帝君一并联手,竟然也只是与玄梦昔所御的洪荒彩龙势均力敌。这让在场之人皆是惊诧,谁也没有料到一个看似娇弱的小女孩,居然能操控如此强大的力量。 一旁的钦伏宸见状,不由在旁边着急地大喊:“父君手下留情,小昔妹妹只是一时玩闹,并非要盗取洪荒宝物啊!”钦伏宸说着,也不顾上双方之间交手的危险直接横在了玄梦昔的面前。 见天龙三帝子钦伏宸忽然蹿入,灵啸帝君雪慕寅和赤炎帝君羲曜旷都因担心伤及钦伏宸,所以渐渐地将灵力回收。钦天启见状眉头紧皱满面威严地喝道:“伏宸,这孽障究竟是何人?同你有何关系?” 钦伏宸慌乱地望了望钦天启,又看看身后的玄梦昔,连忙拉了拉木然盯着洪荒灵力聚成的五彩飞龙有些入定玄梦昔的衣袖,急声唤道:“小昔妹妹,这是我父君也是姑姑的兄长你的舅父,还不赶紧将灵力收了来拜见。” 听到钦伏宸的话,玄梦昔依旧没有反应,倒是钦天启以及在场的众神皆是面色大变。钦天启仔细看了看玄梦昔,虽是年幼稚嫩,但是五官却是与他的妹妹钦天娇有着八分相似。瞧明白了这一点,钦天启心中一沉,面色越是肃穆难堪。手中的灵力非但没有收回,反倒加盛了,而且将挡在玄梦昔身前的钦伏宸也一并震开, 钦伏宸吃了自己父亲钦天启一阵掌风,陡然飞退往后数丈之遥,而玄梦昔却依旧岿然不动。只是挡在身前的钦伏宸陡然被弹开,让她的意识稍有恢复,她眼睁睁地看着钦伏宸被震飞,终于开口道:“伏宸哥哥……” 转头望着面前黑着脸对自己满是敌意的钦天启,玄梦昔心中极是不忿,冲着钦天启喊道:“你为何无故出手伤人!” 钦天启却并不回答,而是趁着玄梦昔分神之际,将紫云殿中的洪荒宝物指天剑召回手中。与此同时,其余几样洪荒宝物亦是归位。洪荒宝物归主之后,损魔鞭仿佛受到召唤一般,从赤炎帝君羲曜旷的手中飞出,如同银色的锁链一般将紫阳殿前的玄梦昔紧紧缠绕起来。 损魔鞭一般只会在感应到魔息之时才会主动出击,此时它竟是主动锁住玄梦昔,在场之人皆是心领神会。虽说方才玄梦昔所运用的力量皆是洪荒灵力,并无魔灵之力显露,但是她本身的气息却不受控制地泄漏了出来。 似神非神,似魔非魔,损魔鞭也无从鉴别她究竟是神是魔,故而虽是主动飞出但却并未对她进行攻击,而是选择了折衷的办法,将她暂时困住。 钦天启面色铁青,钦伏宸的话语之中已经透露了玄梦昔的身份,在场之人惊诧之余私底也在纷纷议论。天龙帝尊钦天启只有一个妹妹紫云公主钦天娇,故而钦伏宸口中所言的姑姑定是钦天娇不错。钦天娇一直待待字闺中并未婚配,有神界第一美男之名的灵啸帝君之弟雪慕彦神君一直钟情并想求娶钦天娇,但钦天娇却对雪慕彦无感,而且钦天启也以自古三脉神族之间不通婚姻为由,拒绝了灵啸帝君的提亲。灵啸帝君雪慕寅也因此与钦天启互看各种不爽快。 虽说有传言道是钦天娇与赤炎帝君羲曜旷走得近,但二人这么多年也不过是高山流水,在音律方面有共同爱好的知音而已。加之钦天娇与羲曜旷之妹羲曜晗并称神界的绝色双娇,又都善舞,常在一处切磋舞技,故而钦天娇与赤炎帝君羲曜旷亲近也是无可厚非。 只是羲曜旷这么多年不娶,赤炎后位空悬,神界众人难免揣测那帝后之位乃是留给天龙公主钦天娇的。毕竟高山流水知音难觅,赤凤与天龙乃是绝配,纵使神界第一美男雪慕彦也只能望而空叹。故而羲曜旷与钦天娇之间虽是清清白白,但神界之中对与赤炎帝君羲曜旷的呼声却是极高。 然呼声再高也是徒然,如今钦天娇忽然出现这么个身份不明半神半魔的小女儿,足以证明钦天娇同神界的这些个仰望她的男子们已无半毛钱的关系了。这个结果让众人震惊的同时更是难以接受,而且重点是这个小丫头竟然能随意操控洪荒灵力,这已不是仅仅牵扯她这个私生女身份的问题了,而是触及和涉及了天界之中神族的命运和未来格局。 不必对洪荒宝物滴血认主,便能随意左右宝物中的洪荒灵力,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能力?这意味着若日后让她坐大,她将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众神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是凌驾于天神之上的力量,是要改天逆地的格局。 混血,原来是一种如此可怕的存在。这便是不能相恋的真相,亦是混血不能存世的因由。无论于神于魔,对于这般毁天灭地的存在,皆是胆战心惊。只是这个秘密太过久远并不为世人所知,这么多年传承下来的唯有不两立更是不能并存与相融这些天训。或许这些并非真正的天训,而不过是知晓真相之人为欲盖弥彰而扯下的弥天大谎罢了。 周围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玄梦昔四处环顾,开始变得极是不安。努力地想要挣脱损魔鞭的束缚,却竟越是挣扎越是紧束。 “放开我,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若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母亲不会放过你们的!”玄梦昔有些慌乱地说道。 见玄梦昔挣扎着说话,钦天启挥手布下了一个结界,将她困于结界之中,众神顿时之间玄梦昔在透明的结界之中张口,却再也闻不见其声了。 钦天启面色阴沉,转头对在场之人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待查明真相,若这孽障真与吾妹钦天娇有关联,我钦天启绝不护短,必将给众神一个交代。带事情有了眉目,必将交由三脉三族会审处置。” 其实在场之人看清玄梦昔那张与钦天娇相似的脸后,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钦天启所言也不无道理。此事事关重大,确实不可草率。 赤炎帝君羲曜旷与钦天娇的关系向来亲近,见此事牵扯到钦天娇,他不免有些犹豫,似乎不想继续牵扯于其中。听钦天启这般说了之后,羲曜旷言道:“此事虽是事关重大,但说白了也是天龙的家务事,我赤炎便不插手了。相信天启帝君定会以神界众生大局为重,秉持公正之心处置此事。” 见羲曜旷表了态,灵啸帝君雪慕寅向来不太爱理闲事,加之他也晓得自己的弟弟雪慕彦一直对钦天娇情有独钟,故而也不想搅这趟浑水。他虽与钦天启之间闹得并不愉快,但是他却清楚钦天启也是个恩怨分明识得大体之人,如若牵扯到天界大局之事,他相信钦天启绝不会护短。 只见雪慕寅也在旁边缓缓开口道:“无论事情最终如何,也不必再次三脉会审了。今日三脉帝君都在,方才赤炎一脉已表了态,我灵啸就此也表个态,此事任凭天龙帝君处置,我灵啸一脉再无任何意见。” 钦天启眉头紧皱,沉声道:“既然赤炎灵啸二君信任,我天龙必定会给神界一个交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三章 青鸾浴火 斩神破界 夜风微凉,帝后胥仪却静坐园中并未回寝殿歇息。石桌上的茶香靡靡,在黑暗之中悄然弥散。胥仪低头浅酌,不疾不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果不久园中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胥仪淡定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头也不抬地福了福身子拜道:“臣妾拜见帝君。” 钦天启缓步走近胥仪,淡淡的月光映在他带着愠色的面上,让人瞧上去觉着份外的冷冽。望着月色之下平静的胥仪,钦天启冷声道:“青鸾,你乃本君帝后,向来恪守本分,性子也沉稳淡然,故而本君从未对你的话有过丝毫的怀疑。小娇之事唯有你与本君二人知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本君也同你说过。当年你亲口对本君说一切已经了结,小娇已再无后顾之忧,而今为何那个孩子却仍旧活着?” 胥仪今日听闻了紫阳殿所发生的事后,便料到了钦天启必是会来对她兴师问罪。当年钦天娇有孕之事,乃是她最先察觉。她与钦天娇向来亲厚,故而一直替钦天娇隐瞒。然纸终是包不住火,此事最终还是被钦天启知晓。 钦天启闻知此事后狂怒不已,令胥凤暗中将那孩子解决掉。身为医圣的她终是无法如钦天启所令那般,对钦天娇腹中无辜的孩子下手,而是对钦天娇坦言了此事。钦天娇本就知道自己的兄长不可能容下自己的这个孩子,因为当钦天启发觉她与玄魇之间的关系开始有微妙变化之后,便当即令她不得再去往魔界,并要求她与玄魇彻底了断。 在得知钦天启要自己对腹中的孩子下手之后,钦天娇便开始在胥仪的配合之下演了一出戏。之后钦天启看到的是魔尊玄魇因知晓钦天娇当年蓄意接近他乃是为了魔族洪荒宝物斩神刀,故而一怒之下对钦天娇动了手,结果却误伤了腹中孩儿,以致钦天娇小产并伤心欲绝,遂与玄魇彻底了断干净了。 此后钦天娇在紫云殿中修养了半年未出过门,届时胥仪向帝君钦天启谎称钦天娇乃是因此事而身心俱伤,建议钦天启让钦天娇去天龙之外散心开怀。钦天启向来疼惜自己这个妹妹,见小产之后的钦天娇一直抑郁难解从不曾开怀,于是同意了放钦天娇出紫微宫散心。由于钦天启诸事缠身无法陪同,便委派帝后胥仪同往。因胥仪与钦天娇向来亲厚,加之她医术卓群,有她陪同钦天启自是放心。 钦天娇在胥仪的陪同之下往仙神二界走了一圈,最终选择在曲云峰上落脚,似乎天曲神山之中的宁静反倒让她开怀。故而这些年她一直长住曲云峰,鲜少回天龙,唯有天龙的百年盛事秋宴之际她才会回到紫微宫中小住。钦天启一直以为钦天娇已是忘了当年的事,也彻底忘了那个扰乱她生命的魔尊玄魇。 今年天祭大典本轮候到赤炎主持,但因赤炎帝君羲曜旷忙于平定赤炎与魔界边界之乱,故而将这天祭主事之权交由天龙帝君钦天启代理。钦天启因此事忽然三月前亲临曲云峰,却并未在龙池宫中见到钦天娇。逼问钦天娇在龙池宫中的的侍女,方才晓得钦天娇这些年并未长住龙池宫,入了天曲之后便行踪不定,出入皆是无影踪。 闻知此事钦天启大惊,心中直觉不妙。因担心她与玄魇仍有关联,故而此次秋宴前夕钦天娇回紫微宫来,钦天启立即对她进行了禁足看管,不再容许她离开紫云殿半步。只是千算万算,钦天启却没算到当年那个孩子竟是没有夭折,而是平安地长大,还在今日这般场合之下出人意料地高调地暴露于众神面前。 更让钦天启没有想到的是,他最亲近的帝后胥仪居然和钦天娇一并蒙骗自己。他宁愿相信胥仪当年也是被钦天娇蒙骗,然此时胥仪的反应却向钦天启证明了显然她当年并非受钦天娇蒙骗,而是早就知晓实情并蓄意隐瞒。 胥仪依旧很是平静,不愠不火地说道:“帝君,无论如何那孩子也要唤臣妾一声舅母,而且臣妾也是为母之人,做不到帝君那般铁石心肠。” “青鸾!”钦天启捏着指节,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声音之中尽是怒气,可语气却比这秋夜的凉风还冷:“你应该知道,这般蒙骗包庇导致那个混血孽障存世,会有何后果!” 胥仪微微颔首,很是淡定和冷静地说道:“帝君说错了,臣妾并非蒙蔽和包庇天娇的孩子而已,当年天娇因动了胎气难产,是臣妾帮助天娇母女度过了难关。臣妾当年既是那般做了,便是早已知晓日后会有天谴的一日。” “青鸾,你……”钦天启一掌拍在胥仪身前的石桌之上,那石桌之上的茶具皆是被震起,那石桌之上也悄然地出现了一条大裂。 “臣妾身为医者,既是承了医圣之名,这身本事本就是要用来救人性命的,何况还是臣妾身边有亲缘之人。帝君,一切皆是有定数,天娇和玄魇的缘分、那孩子的生死、这天界的格局,其实都不是在我等神祗的掌控之中。”胥仪淡淡地说着,浑身在黑暗之中发出隐隐的青光,一只绿色的鸾鸟幻影从她的身体之中分离出来。 钦天启心中一紧,上前想要拉住胥仪的幻影,然天火忽地从天而将,将那只青色的鸾鸟包围,鸾鸟在黑暗之中发出一声悲鸣,接着化作一缕青烟往下界而去。 “青鸾!……”钦天启惊呼,却对眼前的一切无能为力。 面前的胥仪瘫倒在钦天启怀中,变得毫无知觉。钦天启有些悲痛地抱着胥仪,耳畔依旧飘荡着她的声音:“这天谴早就要来了,臣妾一直强压至今日。此后世上再无医圣青鸾,也无天龙帝后胥仪。臣妾的心并未在紫微宫中,只是如此也好,能在下界做一只平凡的鸟儿,身心都自由了。” “望帝君能放过天娇和那孩子,天娇与玄魇乃是真心相爱,这世上能与相爱之人相守不容易,何必让彼此都痛苦。臣妾知晓天娇是帝君心中挚爱,但请放下并放开她吧,毕竟她是你的亲妹妹。望帝君能珍惜眼前人,姐姐对帝君痴心一片,青鸾希望以后帝君也能一心一意对待姐姐。” 钦天启搂着胥仪的身体静静地听着,在黑暗之中缓缓开口道:“青鸾你给本君听好,你青鸾一日为本君帝后,终身便是我天龙之人。本君以天龙之主的名义令你,无论轮转多少世,一旦神识复苏,必将受到天意召唤回归神体!你必须回到本君的身边!听到没有!” “青鸾,无论你的心在不在这紫微宫中,本君与孩子们都会等着你归来!”钦天启轻抚胥仪的面颊,满面悲痛地将她抱起转身往殿中行去。 紫阳殿内,一个金色的结界之中,被损魔鞭如银蛇一般紧紧缠绕住的玄梦昔挣扎叫喊得已没了气力,然额上的那一抹红印却越来越烈。她的身体之内似乎在召唤着什么力量,但是却受到这个金色结界的阻隔无从下手。 夜色下,一身蓝衣的钦伏宸猫着身子靠近了那金色结界,翻手间手中竟出现了一柄玄色弯刀。今日玄梦昔出了事,钦伏宸心中懊悔和愧疚不已,本是答应姑姑要将玄梦昔平安带出紫微送离天龙的,可就因一时的好奇心起最终造成这副模样,钦伏宸心中极是难受。 虽说钦伏宸年幼玩劣,但却自小便有担当。此事虽说玄梦昔是诱因,但不可回避的是他也是有过错的。事已至此钦伏宸也不回避自己的过错和责任,于是直接去往紫云殿向姑姑钦天娇言明了事情的原委,意在请罪的同时寻求解救之法。 钦天娇听闻此事,整个人陡然一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得仙云在旁扶住。钦伏宸也连忙上前扶着钦天娇,抱愧道:“是宸儿的错,不该带小昔妹妹偷入紫阳殿。宸儿有负姑姑所托!姑姑尽管责罚宸儿吧!” 闻之玄梦昔出了事,此时钦天娇又怎还有心思责罚钦伏宸。满面焦色地拉住钦伏宸问道:“那小昔现在如何?” “小昔妹妹如今被父君困在紫阳殿中,宸儿无力破开父君设下的结界相救小昔妹妹,故而特来向姑姑请罪并寻求破解之法。”钦伏宸说着抬头仰望面色泛白的姑姑钦天娇。 钦天娇眉头蹙起,接着毫不犹豫地翻手从体内祭出了一把玄色弯刀交到钦伏宸的手中:“此刀乃是洪荒宝物斩神刀,能破除一切神力。宸儿你赶紧前往紫阳殿中,寻着机会破开结界将小昔救出并带她去往天曲神山。” 接过那玄色弯刀,钦伏宸满面不解道:“姑姑,宸儿从未听闻神族五大洪荒宝物之中有斩神刀一物啊?姑姑既然有破开父君结界的宝物,为何却甘于被父尊禁足?” “斩神刀并非神族之物,这些容后姑姑得空再同你解释。宸儿你务必牢记,此刀绝不可暴露于人前,更不可被你父尊见到。救出小昔之后赶紧将她送往天曲神山交托于紫麒麟。”钦天娇向钦伏宸嘱咐道。 见姑姑钦天娇如此说了,钦伏宸也不再继续追问,将斩神刀收好点头道:“嗯,宸儿记住了。姑姑请放心,宸儿一定将小昔妹妹救出。”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四章 神系弯刀 魔障入心 一声裂响,包围着玄梦昔的金色结界轰然塌陷,钦伏宸收了斩神刀一把扶起地上的有些昏昏入睡的玄梦昔唤道:“小昔妹妹,快醒醒,赶紧随我快走。” 玄梦昔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看清楚来人竟是钦伏宸,惊喜地喊道:“伏宸哥哥!”低头一看那银色的损魔鞭仍旧缠绕在她的身上,不禁扭动着身体格外别扭地说道:“这个鞭子真是好生讨厌,越缠越紧,如何都挣不脱!” 钦伏宸上前看了看,手中聚了灵力想要帮助玄梦昔将缠在身上的损魔鞭解开,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这银色的金属鞭子都是纹丝不动。想到白日所听闻的众神所言,道是洪荒宝物只会听从主人之号令,但是宝物之间却会互有一种特殊的感应。钦伏宸不禁灵机一动,将方才收起的洪荒宝物斩神刀再次祭出,朝那紧紧缠绕玄梦昔的损魔鞭斩去。 玄色的斩神弯刀在碰触到银色的损魔长鞭之际,原本紧紧缠绕着玄梦昔不肯放松的损魔鞭忽然如同受惊的银蛇一般,立即开始在玄梦昔的身上迅速地蠕动起来,接着将缠绕住的玄梦昔缓缓松开来,尔后如同一道闪电那般忽地腾空而起,紧接着调转头来往手持斩神刀的钦伏宸猛击而去。 一玄一银两件洪荒宝物在黑夜之中相护碰撞,发出逼人的强烈白光,手握斩神刀的钦伏宸陡然逼退了好几步,最后终是不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的斩神刀也陡然被震落。 那损魔鞭因受到斩神刀的激发,在夜空之中如闪电般狂舞,接着敌友不分地又朝着钦伏宸的身前袭来。钦伏宸一个挺身从地上翻起,刚准备将那地上的斩神刀拾起去抵挡,然伸手之际却发现面前陡然一空,那斩神刀居然凭空地飞到了玄梦昔的手中。玄梦昔立在旁边,手中握着那玄色弯刀,整个人的气质变得十分鬼魅,额上的印记更是腥红妖媚,如同刚从皮肤中冒出体外的鲜血一般艳丽。 眼见那飞速袭来的损魔鞭即将要落到钦伏宸的头顶,玄梦昔忽地一个箭步上前,举起手中的斩神刀猛然一挥,空间稍稍有些震动扭曲,钦伏宸只觉一阵光波以玄梦昔为圆心散开去,再定睛去看之时她手中的斩神刀已经迎上了损魔鞭的侵袭,并与损魔鞭紧紧咬合在一起。 斩神刀与损魔鞭再次猛烈地碰撞着,火星四迸并发出天地震动的鸣响。似乎这斩神刀在玄梦昔手中之后,竟是比之前在钦伏宸手中之时力量强了数倍之多,连一直气势浓盛的损魔鞭都一下子被逼退到了远处空中徘徊不定,迟迟不再贸然向玄梦昔发出攻击。 只是方才这两件洪荒宝物相抵之际的响动动静实在太大,整个紫微宫都被惊动,紫阳殿的宫墙之外隐隐开始出现阵阵骚动。钦伏宸心中大惊,急忙上前一把拉住玄梦昔喊道:“不好了,父君马上要来了!小昔妹妹,赶紧走!” 然此时的玄梦昔忽然如同白日那般,竟是对钦伏宸的催促无半点反应。她整个人木木地握着斩神刀立在原地岿然不动,而且模样很是骇人,眼神空洞瞳孔发散,身体内还在慢慢散发出稀薄的黑雾状物质弥漫四周。 “小昔妹妹……”钦伏宸心中很是焦急,继续大声地唤着玄梦昔,并且上前一步用力拽着她的手臂意图将她强行拖离。只是钦伏宸没有想到的是,玄梦昔竟然转头十分陌生地望着他,接着反手一掌朝钦伏宸的胸口击去。 玄梦昔这一掌带有极强的洪荒灵力,年幼的钦伏宸顿时被震飞,鲜血直接从口中喷出。跌落在地的钦伏宸还来不及爬起,手持斩神刀的玄梦昔又忽闪现在了他的跟前。双目空洞无神的玄梦昔步步紧逼钦伏宸,而且手中的斩神刀竟然向钦伏宸举起。 眼见玄梦昔便要手起刀落,钦伏宸连忙大声地唤道:“小昔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惊恐地望着有些失了本性的玄梦昔,钦伏宸有些不知所措。然玄梦昔却仿佛听不见周围的声响一般,面无表情地继续决然地朝钦伏宸落刀。 那玄色的斩神弯刀落下,钦伏宸下意识地翻滚着试图去躲闪,最后玄梦昔手中的战神刀锋落在距离钦伏宸的脑后一寸的位置。虽说没有直接刺伤见血,然洪荒宝物所含的锐气却如同无形的刀锋那般沉沉地击中了钦伏宸的后脑勺,致使他当场被震晕了过去。 此时玄梦昔已然失控,手中的斩神刀也变得光芒万丈,越发地气势强盛。她根本搞不清自己攻击的究竟是谁,也不晓得自己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她只晓得此时的她无比的强大,那无法言喻的力量正充斥着她的身体和脑中的神经。 这些强大的力量需要一个寄托和迸发的点,如今她面前的钦伏宸似乎已成为这个被寄托的迸发对象。正在玄梦昔失控之时,一直在半空中嘶鸣的损魔鞭忽然停住了响动,朝前方逶迤而去。玄梦昔空洞的双眸顺着损魔鞭远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墨黑的天祭之中钦天启踏着银月而来,那朝他飞舞去的损魔鞭此时正在他的手中发出夺目的蓝光。 那些蓝光犹如闪电一般在损魔鞭鞭身之上闪动穿行,让那银色的九节长鞭瞧上去与之前截然不同起来。或许此时的损魔鞭才是显出它身为洪荒宝物之真容。 “孽障!本君本是想看在小娇的份上留你一命,如今看来你这个孽障断然是留不得!”钦天启说着,手中的损魔鞭重重一甩,在半空之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紧接着一道夺目的光芒自损魔鞭之上甩出,直接落在玄梦昔的跟前,将她的眼底照亮。 玄梦昔只觉那蓝色的灵光闪入脑中,整个人陡然一阵激灵,浑身立马一怔,原本模糊的神识瞬间回归,眼前也变得清晰明亮起来。当懵懂的玄梦昔看清眼前的一切,发现自己手中的斩神刀竟然对着钦伏宸,不由惊住了,手轻轻一抖那玄色弯刀便落在了地上。玄梦昔慌乱地上前摇了摇躺地上衣襟被鲜血染湿的钦伏宸并哭喊道:“伏宸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快醒醒啊,我不是有意要伤你的。你可别吓我啊!快醒醒!伏宸哥哥……” “孽障!你魔障入心,邪魅嗜血,若留你在世,必将祸害天地!”钦天启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着伸手挥出一片金光隔空将地上的钦伏宸牵引起来。钦伏宸毫无知觉地浮在半空之中,最后慢慢落入了钦天启的臂弯之内。 抱着满身是血的钦伏宸,钦天启厉声朝玄梦昔喝道:“你今日能伤我宸儿,明日便能伤我小娇。你这个嗜血的混血恶魔孽障注定生来便不能留!当年若非青鸾动了恻隐之心,便不会有今日你为害紫微这一日!你这孽障还有何可说的!” 玄梦昔满脸都是震惊和懵然之色,不可置信地一个劲摇着头:“不,不会的,我怎么可能会伤害母亲!我不过是无法正确地驾驭和操控巨大的洪荒灵力而已!我不是什么孽障,更不是什么嗜血的恶魔,我母亲是天神,我只是还未入神格的天神而已。母亲说过等我长大了才会有神格……你……你根本在胡说八道!” 钦天启听闻玄梦昔所言眉头紧锁满面肃色地嘲笑道:“呵,你竟是不晓得自己是个嗜血恶魔?还妄想成为天神?真是幼稚可笑!若你能成神,除非这天地覆灭乾坤颠倒魔主天下自封成神!否则,你休想!” 损魔鞭从钦天启的手中飞出,再次如同银色的锁链一般将玄梦昔紧紧地缠绕住。钦天启又挥手一片金光,一个新的结界将玄梦昔困住。那金色的半透明结界如同气泡一般缓慢飘升至半空之中,紧接着驮着玄梦昔往紫微宫前殿广场之上飞去。 “恶魔孽障,乱我神界,盗取宝物,伤及帝子!明日日落之际,行损魔鞭之刑。本君将亲手毙除孽障,还以神界之祥和安宁!” 钦天启威严的声音响彻夜空,让整个紫微宫众神皆是为之一震。就连紫云殿中的钦天娇也不例外。钦天娇闻此,顿气血上涌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接着瘫倒在地十分悲痛地仰望天际喃喃道:“怎会如此?莫非这便是天意?” 被紧紧锁在盘龙通天柱之上的玄梦昔根本无法接受钦天启所言的一切,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什么为害天地的混血孽障,她也从不知晓疼溺自己的父亲竟是个魔!母亲与父亲从不同她提及自己得身份,她对于母亲这天神的身份也是偶然在父母的对话之间悄然得知。 在此之前玄梦昔都以为自己一家人不过是隐居在妖界的普通妖众,因为一直跟随母亲的素姨便是一只千年狐妖。为此玄梦昔也曾好奇过自己的真身究竟是一只什么样的小妖精,但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过答案。 故而当玄梦昔偶然听闻母亲居然是天龙神族之时不禁窃喜不已,原来自己竟然是天神后裔,跟那些普通小妖可是全然不同的。可她却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个魔,而且是个统领魔族的魔界至尊。 所以,她生来便注定是不凡的。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五章 童言稚语 啼笑皆非 天曲神山之中,钦伏宸追着苏醒的玄梦昔一阵疾奔。她如今的身形极是灵巧,在天曲山涧的密林之中飞速跃动,急切地想要甩掉紧跟在她身后的钦伏宸。 飞奔了一路,玄梦昔栖身在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冠之上,俯望着紧随而来的钦伏宸,居高临下地撅着嘴不悦道:“你这个人好生奇怪,又说不是紫麒麟和我父亲的人,也说自己不是神界的探子,那你总这般跟着我做什么?” 钦伏宸抬头望着轻巧地立在树冠之上满面稚嫩的玄梦昔,缓缓开口道:“毕竟此处乃是神界圣地,你四处乱窜走丢了怎么办?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 树冠之上的玄梦昔不屑地笑道:“神界圣地又如何,这天曲山涧我可是熟得很,又怎会可笑地走丢?这位……呃不知怎么称呼又爱管闲事的大哥,劳烦你不要再跟着我好吧。你误触了机关将我从陌岩洞池底放出,我已经向你道过谢了。你本是无意而为之,我也诚表过谢意,我们之间已无其他牵扯。你这般一直跟着不放,难不成还要让我对你肝脑涂地报答一番不成?” 听到玄梦昔竟称呼自己为大哥,钦伏宸不禁心中哑笑,但庆幸的是她还未直呼自己大叔。如今二人的状态便是一个身心俱幼,一个饱经风霜。他在面对玄梦昔之时也不免尴尬,但是如今已然是这幅局面,他也只能硬迎着头皮跟在玄梦昔的身后。 “我受人所托必须照顾好你,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无法同人家交代。故而你愿不愿意我都必须得跟着你。”钦伏宸颇为无奈地说道。 玄梦昔皱眉道:“是哪个人这么无聊啊,真烦。除了麒麟之外,还有谁会这般小看于我。” 见玄梦昔醒来之后,便一直念叨着紫麒麟,钦伏宸心中不免难受。他没有想到紫麒麟熙黠曾经在玄梦昔幼时与她有着这么深的牵绊,而玄梦昔对于他,却只是一句“坏小子”一带而过。因此钦伏宸的面色并不好看,讪讪地说道:“之前在陌岩洞中我已同你说过,我是受钦伏宸所托。” 听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似乎仍旧有些不信,蹙眉重复着问道:“天龙三帝子钦伏宸?” 明明自己就是钦伏宸,却得不到玄梦昔的认可,钦伏宸只能把自己不当钦伏宸。如今他没有办法,已经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同玄梦昔进行交流。见玄梦昔反问他,钦伏宸不置可否地点头道:“是的,应该说是曾经的天龙三帝子钦伏宸。” 玄梦昔把头一歪,斜望向钦伏宸,颇为不解道:“为何是曾经的天龙三帝子?钦伏宸他是犯了什么事么?他父君莫是不认他这个儿子了?为何他竟是连帝子都做不成了?” 面对玄梦昔这一连串不着边际的问题,钦伏宸不禁有些暴汗。心中暗道原来这便是传说中因年龄而产生的代沟么?此时玄梦昔的思维方式完全和他不在同一频率之上。玄梦昔如今瞧上去约莫就是三五百岁的年纪,和冕儿差不了多少。而钦伏宸却陡然比她长了十几万岁,生生地大了她一个辈分。这确实让钦伏宸有些难堪。 他曾经有想过玄梦昔的元魂回归身体之后,可能会变得不一样。他甚至做过最坏的思想准备,如果她如同当日在长思宫门前那般变得狂暴陌生的话,他定然要竭尽全力地控制和保护她。可是谁会料到结果竟是这般让人嘀笑皆非。 自己深爱之人竟是变成了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钦伏宸的内心实际上是崩溃的。然想到她还活着,大不了再等她个三五万年长大成人,如今这般的局面已然是万幸了。 因此即便内心再崩溃,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同玄梦昔解释道:“钦伏宸不是做不成帝子,而是换了个身份而已。” “换个身份?”玄梦昔的小鼻子皱了皱,稚嫩的小脸之上满是困顿的神情,“那不靠谱的小子能换个什么身份?莫不是他父君还能将天龙帝位传给他不成?” 钦伏宸满面黑线,原来他曾经在玄梦昔幼小的心灵之中竟是这般的不堪,看来当年他当真太过顽劣,没给人留下什么好的印象。真不晓得玄梦昔后来又是如何瞧上他的。如今她恢复了幼时的记忆,该不会后悔自己嫁了他这么个叛逆不羁的家伙吧? 想想如今玄梦昔说得也对,按照当年的情形来看,他一个不受宠爱的帝子,又怎有可能坐上天龙帝君的位置?当年钦伏宸的其他兄弟个个都强过他,他父君是断然不会将他列做继位人选的。只是世事难料,当时只知玩闹的他,又何尝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坐上这神族帝尊的位置? “嗯,钦伏宸如今并非天龙帝君。”钦伏宸极是别扭地说着。 玄梦昔轻轻一跃,从树冠上飞落,雀跃地说道:“我就说嘛,钦天启那个老家伙即便是死了,那天龙帝君之位也轮不到钦伏宸那小子来坐。” “嗯,钦伏宸并非天龙帝君,他如今乃是神族至尊。”钦伏宸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继续说道。 玄梦昔单足落地,一只脚撑在地面之上,笑容僵在脸上,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说道:“神族至尊?钦伏宸那个个头还没我高的小子是神族至尊?你没搞错吧!” 钦伏宸伸手去摸了摸玄梦昔头顶柔软的黑发,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是的,只是时隔十万余年,钦伏宸那小子如今个头可比你高多了。嗯,你如今的个头,也就能和他儿子有得一比而已。” 听到钦伏宸这句话,玄梦昔的下巴都惊得险些掉到地上,嘴巴张得和她的双目一般的圆,愣愣地望着钦伏宸,结巴道:“十……十……万余年?” 玄梦昔说着低头反反复复地望着自己的小手小脚,不可置信地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颊惊呼:“我在陌岩洞中睡了十万余年?!” “你确定?”玄梦昔捧着自己脸抬头望着面前的钦伏宸说道,“你确定你不是被钦伏宸那小子收买了来逗我玩的?” 看着玄梦昔的反应,钦伏宸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已是许久不笑了,自三百年前玄梦昔遭受八十一鞭损魔鞭劫难之后,他的生命之中便没有了色彩,他更是不知道如何去会心一笑。此时看着面前年幼的玄梦昔这般可爱有逗人的模样,钦伏宸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你笑什么?真的是钦伏宸派你来耍我的?”玄梦昔微微蹙眉,四周张望着问道,“那坏小子在哪里?” “你总说钦伏宸是坏小子,他究竟哪里坏了?”钦伏宸含笑问着正四处张望的玄梦昔。 玄梦昔撅嘴数落道:“他总爱耍弄人家,他曾骗我他是紫微宫当值的仙童名唤小宸子,还故意把进入紫微宫说得有多艰难险阻,有门不走偏带我翻墙……呃,紫微宫里的仙婢小厮见着他都是绕着走的,就是因为那小子总爱耍弄人家,故而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 钦伏宸有些汗颜,笑容变得尴尬起来,接着对玄梦昔说道:“呃,虽说不记得带你翻墙这茬事了,但是这事倒是像钦伏宸那小子小时候经常干的事。好吧,他小时候确实大部分时候挺混蛋的,但是如今他已经长大了,并且继位成为神族帝尊,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玄梦昔扑哧一声笑了出声:“噗,你就继续编,还说得一本正经跟真的似的!你是看我年纪小就觉得我好蒙骗么?少跟我来这套!跟你说你别再跟着我了,回去告诉钦伏宸那小子,我是会不让他晓得我的住处的。有本事让他自己去问我母亲去。” 说道这里,玄梦昔忽然顿了一下,仿佛遗漏了什么东西似的,转身回头看了看,接着十分紧张地上前凑近钦伏宸问道:“对了,你既是从天龙而来,那我问你,你可知如今天龙紫云公主可好?你们帝君钦天启可解了她的禁足了?” “紫云公主?”钦伏宸重复着玄梦昔的话。 “对,紫云公主钦天娇啊,你们天龙帝君钦天启的胞妹呀。”玄梦昔继续补充道。 钦伏宸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老实说道:“我并未听说天龙有个紫云公主,不过天龙紫微宫中倒是有座紫云殿……” 听到钦伏宸提及紫云殿,玄梦昔抑制不住激动地点头道:“对对对,没错的,就是紫云殿之主钦天娇,她如今可好?” “紫云殿如今乃是禁宫啊,紫云殿之主钦天娇更是无人知晓,老实说我也并不晓得姑姑究竟后来如何了。”钦伏宸如实地答道。 “姑姑?你唤钦天娇姑姑?”玄梦昔有些惊异,接着狐疑并且不解地继续说道,“紫云殿如今乃是禁宫?难道……这么多年禁足一直未解?” 言及此处,玄梦昔稚嫩的面上不禁有些黯然,心情陡然沉重起来,低声喃喃道:“那父亲这些年岂不是都无法同母亲相见?一家人竟是被分隔三处,这……” 见玄梦昔因念及父母变得伤感,钦伏宸的心中也陡然一软,再次伸手带着些疼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唤道:“小昔,十万余年沧海桑田,一切都已不复从前了。” 玄梦昔很是困惑地望着钦伏宸,大约是此时有些伤感的缘故,所以此时她望着钦伏宸那双深棕色的双眸之时似乎不再那般排斥,而是有些亲切和熟悉的感觉。 “大哥哥,真的已经过了十万年?”玄梦昔再次问道,稚嫩的脸上满是困惑和失落的神色。 “是,小昔,真的已经过了十万年了。”钦伏宸轻轻揉了揉她乌黑柔顺的发,接着说道:“还有,我不是什么没有名字的大哥哥,我就是钦伏宸。”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六章 复回曲云 又入天虚 玄梦昔难以相信自己竟是在陌岩洞的碧水池底一睡便是十万余年,更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瞧上去比自己足足长了一个辈份的陌生男子,竟是当初她在天曲边界遇上的冒充紫微宫仙童的表兄钦伏宸。此时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十万年前,她为寻母偷入天龙,而钦伏宸则是因玩闹带她入紫微。钦天启毫不留情的三鞭损魔鞭,让她至今心有余悸。 残阳如血的天边,她前额之上的印记亦是如血般的腥红。身体周围不断四散的魔息凝成阵阵黑雾将她笼罩,如一层黑纱飘荡在她的四周。钦伏宸的父亲,她的亲舅父,天龙帝君钦天启此时正手持那银色的九节损魔长鞭,威严而冰冷地望着跪在紫微宫前殿广场之上的她。 看似娇小孱弱的身体,却能召唤毁天灭地的力量,而她却无法控制这些力量,反倒被这些强大的力量左右神识,这才是此时钦天启对她最终起杀心的原因,也是此时这损魔鞭鞭笞在她身上的原因。 钦天启手起鞭落,年幼的玄梦昔咬紧牙关隐忍着,这皮开肉绽深入骨髓和元魂的痛楚让她差点昏厥。自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之中的她又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可此时的局面之下,她却不甘愿向钦天启求饶。她感觉到了自己这个舅父的决心,即便她服软和求饶也定是无济于事。 只是有些悔不当初,为何不听父母的话安心留在桃岛,为何要因与钦伏宸的一个随意的约定而费尽心思地摆脱紫麒麟出了天曲神山。若不出桃岛,若不入天龙,若不闯紫微,又怎会落得如此的下场? 一切其实都是自己的过错,怨不得钦伏宸,更怨不得他人。只是为何自己竟是混血?为何会生来便是毁天灭地的存在?她从未想过要毁灭什么,更没想过要伤害过谁,哪晓得竟是这番局面。 钦天启扬着那灵光闪耀的九节长鞭,声音冷冽得令人发颤。玄梦昔此时回想起来,仍旧不禁有些身上发寒。黯然地垂着羽扇般的长睫,玄梦昔感觉似乎有些无法接受钦伏宸所言的一切。她想回桃岛去却寻不到紫麒麟领她入空间通道,想去紫微宫再探一探母亲,又怕再给母亲添麻烦复起波澜。 如今玄梦昔的跟前只有一个和自己父亲差不多年岁又自称是自己表兄的钦伏宸,此时她竟是不知何去何从了。不过眼前的钦伏宸虽是让她有些难以接受他便是昔日那玩闹的表兄,但望着他那双深棕色的眸子,确实是越看越发觉得熟悉。 是啊,十万年沧海桑田,一切不复从前。钦伏宸已经不是当初顽劣的稚子,唯有她一人仍旧是从前的模样。若不是钦天启用损魔鞭在她背上留下的那三道疤痕提醒着自己,她甚至会以为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她也有些希望这一切都是梦,是一场不久便能消散的幻梦。 无处可去的玄梦昔老老实实地跟着钦伏宸回了曲云峰,在天虚殿的白莲石台之上落下之时,情绪一直有些低落的玄梦昔忽然提起了精神头,四处不住地张望,稚嫩的小脸之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这里是灵啸的天虚殿啊!伏宸哥哥,你果真是做了神族帝尊?”玄梦昔趴在钦伏宸的肩头兴致勃勃地问道。 听到背上传来的声音,钦伏宸顿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完全跟不上玄梦昔的思维和节奏,不禁反问道:“天虚殿和我是不是神族帝尊有什么关系?” 玄梦昔轻轻地拍了把他的肩膀继续说道:“若伏宸哥哥不是神界至尊,这灵啸之地岂是你想来便来的?而且看样子你今日还打算将我安置于此处,能将灵啸的天虚殿视为己物,要么就是灵啸神族没落了,要么便是你当真一统了神界。” 将背上的玄梦昔放落下地,钦伏宸带着淡淡的笑意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你真是人小鬼精,心思还真是多。” 玄梦昔也不介意钦伏宸这么说她,只是转身望着远处金碧辉煌的龙池宫叹道:“这龙池宫倒是有些紫微宫的影子……”说完这句,她又忽地转过身来一把扯住钦伏宸的衣袖继续说道:“伏宸哥哥,你如今既是神族帝尊,能否将我母亲的禁足解了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听到玄梦昔这么说,钦伏宸心中不由一抖,竟是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起了。十万年来,他在神界之中从未听闻过紫云公主钦天娇的消息,若当日不是他的母后胥凤同他提及,他根本不晓得紫微宫中的那处封闭的禁宫竟是名为紫云殿,是自己姑姑钦天娇的居所。在那之前他与伏桓一直猜测那里是他父尊某个帝妃的宫殿。 钦伏宸蹲下身望着玄梦昔清澈且天真的大眼睛,缓缓解释道:“小昔,若我有能力能让你们全家团聚,我定是会竭尽全力达成你的心愿。可是如今你母亲并不在紫云殿中,我也并不晓得她的下落。你父亲倒是在魔界之中,只是如今魔界易主而且被封印,你根本入不了魔界。故而这一切我也是无能为力。” “伏宸哥哥你是神族帝尊都无能为力?”玄梦昔的神色又变得黯然起来。 见玄梦昔方才兴奋的劲头不在,钦伏宸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必太过感伤,你先安心在天虚殿住着,我会帮你继续打探你母亲的下落。” “真的?”玄梦昔满怀期颐地望着钦伏宸。 “君无戏言。”钦伏宸点头道,说着拉起她纤细的手臂往前走了走,架在白莲石台之中央的那张乌木镶金古琴落入了玄梦昔的眼中。 玄梦昔走近那乌木古琴,竟是愣了一愣,接着说道:“这琴……” 见玄梦昔看到那张琴的反应,钦伏宸的心陡然被悬起,忐忑地问道:“这琴怎么了?” 只见玄梦昔伸手搭上琴弦继续说道:“这琴真是漂亮啊!” 听到玄梦昔这后面的话,钦伏宸的心又陡然一沉,颓然道:“漂亮……?只是漂亮?” 想到玄梦昔此时似乎记忆并未全然恢复,不过是个天真灿漫的孩子,看到这镶金的古琴夸赞一句“漂亮”也是无可厚非,只不过是钦伏宸他自己心怀了期许,以为她会睹物思人,会有一些特别感觉罢了。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钦伏宸自己在多想。 “是,这琴是挺漂亮。不过这琴不仅是漂亮,它的音色也极是动人。”钦伏宸说着,坐到古琴前面手搭上丝弦,开始娴熟地弹奏起来。 一个个音符自钦伏宸的指尖流出,婉转环绕在玄梦昔的耳边,她若有所思地歪着脑袋静静地听着,待钦伏宸一曲奏罢,她咬着手指说道:“伏宸哥哥,你抚琴的样子还挺像我父亲的。” 玄梦昔这冷不丁的一句话让从古琴前头优雅起身的钦伏宸差点没站稳。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此时钦伏宸最是忌讳的便是他与玄梦昔的年龄差,听到玄梦昔这么形容自己,虽是毫不走心的随口一句,但却让钦伏宸的内心再次崩溃了一番。 他极是不悦地黑着脸道:“小昔,你至多称呼我为兄长,又怎能将我比作你父亲?我和你父亲可是差了一个辈分!” 钦伏宸的反应玄梦昔自是完全看不懂,他的心思玄梦昔更是不明白,她只是依旧继续咬着手指说道:“我不过见你抚琴忽然想到从前父亲也常与母亲一并抚琴罢了,好像奏的便是你方才弹的这曲。” 两个人的思维全然是没有搭上线,仿佛是在自说自话,钦伏宸无奈地上前捏了捏玄梦昔稚嫩的脸蛋,接着叹道:“走吧,带你去见两个人。” “见谁呢?天虚殿的人?”玄梦昔揉着脸蛋问道。 “问题怎么那么多呢,见到了你不就晓得了。”钦伏宸招呼着她,一并往屋内走去。入到屋内玄梦昔也只是略感新鲜地四处张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钦伏宸领着玄梦昔入到园中,和疾奔而来的灵修和雪儿撞了个正着。这二人昨夜被钦伏宸灌醉,才酒醒不久,听闻这屋内隐约有琴声传出,于是立马朝此处飞奔而来。然当灵修和雪儿看清钦伏宸身后的小玄梦昔,不禁都愣住了。 雪儿的嗅觉向来灵敏,闻到玄梦昔身上散发的气息便是了然于心,只是一时无法理解和接受,遂开口问向钦伏宸:“帝尊,这位是……公主?” 灵修望着年幼的玄梦昔,虽说瞧上去稚嫩,但是那模样却是与从前有八分相像。再听雪儿这般一问,他不禁瞪大了双目结巴着说道:“这……这……是玄……姐姐?” 灵修说着又转头狠狠地瞪了钦伏宸一眼道:“钦伏宸你是在搞笑么?怎么玄姐姐元魂归体却变成个小不点了?” 听到灵修的话,钦伏宸身后的玄梦昔不待钦伏宸开口,极是不悦地顶道:“什么叫小不点?你说谁是小不点呢?你谁呢?” 见玄梦昔忽然不客气地开口顶撞自己,灵修惊讶地捂住嘴惊道:“钦伏宸你这个该天杀的,你该不是随便领了个和玄姐姐长得像的小丫头来忽悠人吧!” 钦伏宸也不同灵修计较,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随便你怎么想了。”说着转身将玄梦昔带到身前,分别指着雪儿和灵修介绍道:“小昔,这个是雪儿,这小子叫灵修。” 见钦伏宸这么说,灵修也明白这个小玄梦昔应是不记得自己了,于是弯腰凑到玄梦昔的身前嘻笑道:“小昔妹妹,来认识一下,我是你灵修哥哥。” 灵修刚说完,身后的雪儿顺手折了根枝条用力挥手抽在了他的屁股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灵修疼得跳了起来。只听雪儿继续怒骂道:“你小子敢趁火打劫占我家公主的便宜,看我不抽死你!” 看着眼前打打闹闹的灵修和雪儿,玄梦昔开怀地笑了起来,转头对钦伏宸说道:“伏宸哥哥,这一对仙婢和小厮倒是有趣!”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七章 欢喜冤家 天虚聚首 雪儿与灵修二人性子本就活泼,这二人碰到一处竟是一对欢喜冤家。灵修整日都变着法子地想要戏弄雪儿,然当嘴馋贪吃之时又免不了厚着脸皮放下身段去向雪儿讨好和求饶。 如同顽童一般打打闹闹的雪儿和灵修二人,很快便同小玄梦昔相熟并玩到了一处。雪儿能做各种可口的点心哄住玄梦昔的那张小嘴,而灵修则是会各种小伎俩常将玄梦昔逗乐令她捧腹不已,反倒钦伏宸整日一本正经且身无长物地显得成了一个异类。 这三人黏在一处玩闹嬉戏,钦伏宸在天虚殿内与他们竟是有些格格不入。仿佛那三人都是孩子,他一人成了他们处处提防的长辈一般。这令钦伏宸挫败之余只感觉无趣得很,故而他独自回了龙池宫自己原先的住处,省的他在天虚殿中反倒令那三人玩得不痛快。 即便心中挫败且不得玄梦昔的欢心,钦伏宸每日也会定时去天虚殿探望玄梦昔。但她一心与雪儿和灵修玩闹,根本没有将钦伏宸的到来放在心上。似乎钦伏宸来与不来,对如今的玄梦昔而言皆是没有不同。自此之后,钦伏宸白日也极少再去往天虚殿中。 只是入夜之后,待她安静地熟睡之时,钦伏宸会悄悄地伴在她的榻边,端详着她稚嫩的睡颜,心中满是难言的复杂纠结。看着她这样无忧无虑地长大也好,只是她如今这般似乎再难与自己有所交集,这让钦伏宸的心底极是难受与隐忧。 再等她三五万年待她慢慢成长,长成情窦初开当时青虬初遇的模样,然那个时候,她这颗悄然绽放的心里头还会不会有自己的位置?钦伏宸并不晓得,也没有任何的把握。他甚至是有些害怕,万一她长大成人之后再次爱上的人不是自己了该如何是好? 今夜银月似盘,又是十五时分。从前十五之夜,她总是会有些异样,故而钦伏宸心中并不放心,不知道如今她的元魂回归到她原本的身体时候,会不会还如同之前那般噩梦缠身,并且受到洪荒灵力和魔灵之力夹杂的影响。正是因此,钦伏宸今夜特地早些到了天虚殿,隐在白莲石台之上暗中关注着她。 白日大约是同灵修和雪儿玩闹累了,玄梦昔入夜便沉沉地睡下了,漆黑的屋中并无动静。钦伏宸轻轻地推门而入,银白的月光落到屋中,卧在榻上的玄梦昔呼吸沉稳而安宁。 钦伏宸不禁心中轻叹,大约是他自己多心了。从前她乃是元魂被封印并且宿在血妖之体之内,故而总是会那噩梦缠身。而今她是原本的身体和完整的元魂,或许已与从前并不相同了。 在榻边静坐着,钦伏宸的身体挡住了门外照入屋中的月光,阴影投在玄梦昔的脸上,让钦伏宸有些瞧不分明她的面容。翻手将护元珠祭出,控制着那明珠发出并不刺目的光亮。 淡蓝色的光晕落在玄梦昔的稚嫩的面上,此时的她双目紧闭,前额之上那抹印记血红,但整个人却睡得沉静安详。钦伏宸借着护元珠发出的淡淡灵光伸手轻轻理了理玄梦昔额上的乱发,极是溺爱地望着她。心中默叹这样也好,她什么都不记得,忘了那些伤痛,也没了那些烦忧。 钦伏宸刚想收了护元珠,却见双目紧闭的玄梦昔忽然张开了眼睛,有些迷糊且意外地望着他开口惊道:“伏宸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玄梦昔忽然醒来,让钦伏宸有些尴尬,淡淡的蓝光笼罩之中,他面上的窘迫却并不分明。他望着玄梦昔那纯真的眸子答道:“只是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玄梦昔顿时笑了:“伏宸哥哥,这里是曲云峰上,我还能有什么危险么?”说着,玄梦昔的目光落在了钦伏宸手中的护元珠之上。 “这是……洪荒宝物?”她有些惊异地问道。 “是,这是洪荒宝物护元珠。”钦伏宸点了点头,他并不记得玄梦昔当初幼时在紫微宫中的那段过往,他的父亲钦天启当年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便将关于玄梦昔和钦天娇的一切过往从神界之中抹去。 莫说钦伏宸不记得那段经历,神界之中其实除了几大神祗以外,但凡与紫云公主钦天娇有过交集的人记忆,当年都全然被帝君钦天启进行了修改。所以钦伏宸并不记得年幼的玄梦昔与洪荒灵力之间竟是会有着非同一般的牵连,此时见玄梦昔望着他手中的护元珠那般好奇的模样,他也并未多想地将那护元珠往她面前递了过去。 护元珠在钦伏宸的操控之下光芒亮了许多,将整间屋子都照亮。玄梦昔惊喜地看了看护元珠,又接着抬头望着钦伏宸问道:“伏宸哥哥,我可以摸摸你这个宝贝么?” 钦伏宸眼神中透着温柔说道:“当然可以,我的就是你的。”说着,将护元珠放到了玄梦昔的小手之上。 玄梦昔小心翼翼地捧住护元珠,仔细地研究着,一边口中不断地赞叹道:“这便是传说中具有治愈灵力的洪荒宝物护元珠啊,伏宸哥哥,它真的能修复伤痕么?” “嗯,真的可以。”钦伏宸点了点头。 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有些兴奋起来,从床上爬来来凑近钦伏宸说道:“那是不是能去掉我背上的伤疤?” “你背上的伤疤?”钦伏宸眉头微蹙表示有些不解,他如今并不晓得年幼的玄梦昔身上会有什么伤疤。只是在陌岩洞碧水池底,曾听玄梦昔提及过她受了什么损魔鞭在池底养伤之类的话,当时他也没有往深处去想。隐隐觉得玄梦昔此时谈及的应该是损魔鞭留在她身上的疤痕,但是他又不是非常确定。 玄梦昔听钦伏宸这般问她,于是竟毫无顾忌地当着钦伏宸的面将身上薄薄的单衣解开,裸背对着钦伏宸说道:“是啊,就是这样的伤疤,这还是当年拜你父君所赐。伏宸哥哥你看看能去掉么?” 此时年幼的玄梦昔自是心中清明,更是不知晓什么男女有别之事,只是急切地想要向钦伏宸展示自己背上的伤痕。娇小白皙的背部,三道互相交错有拇指般粗的损魔鞭痕,如同长满倒刺的藤蔓一般将她幼嫩的背部覆盖,从肩上一直延伸直腰间。那伤痕即便过了十万余年,仍旧泛着狰狞的肉红之色,看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钦伏宸看的心中一痛,不知道当年他的父亲钦天启是如何忍心对年幼的玄梦昔下的了这么重的手。钦伏宸忽然明白了当年为何雪飘飘那么恨他,他后来也因一时玩闹在雪飘飘背上留下了这么三道鞭痕,当时他并不晓得原来损魔鞭打在身上,竟是这般的可怕。如今看来,雪飘飘该是要恨他的。 再想到三百年前玄梦昔为了他,竟然是经受了这样九九八十一鞭,他的心更是绞痛不已。那时当他见到玄梦昔之时只晓得她已经血肉模糊浑身是血,却并不晓得这损魔鞭一鞭鞭是如何打在她的身上的。如若当时他在现场目睹那惨状,定然是非要疯了同众神拼命不可的,又怎能让她受那样的罪。 “伏宸哥哥,你看能去掉么?这伤疤总是刺痛,还时不时地发痒。”玄梦昔说着,忍不住伸手去后背抓了抓。 钦伏宸上前阻住她胡乱在后背挠着的小手,接着说道:“别乱抓,等下抓破皮了就不好了。护元珠应是能修复这些伤疤带来的不适,但是想要完全去掉应该做不到。你这伤疤是损魔鞭留下的,洪荒宝物所留之伤疤是无法全然祛除的。” “能不痒不痛就好啊!现在实在难受得紧呢!”玄梦昔捧着灵光闪耀的护元珠转身过来对钦伏宸说着,她那并未发育的身体在淡紫色的衣兜之下显得娇小羸弱。在陌岩洞碧水池底被冰冻了十万年,她的身体没有生长,故而那损魔鞭留在她身上的疤痕也一直并未全然愈合。 “嗯,这点没问题。”钦伏宸说着伸手将她的衣衫拢起嘱咐道:“小昔,男女有别,你是个女孩子,以后可不能随意在外人面前就宽衣解带的,记住了?” 玄梦昔歪着头有些不解:“伏宸哥哥不是外人呀,你是我表兄啊!” “呃……我自是可以,但是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人看到你的身子了。这点务必牢记,绝对不可以!”钦伏宸将玄梦昔的衣衫整了整,又不放心地嘱咐道:“记好了吗?” 虽然是感觉自己如同一个父亲教育女儿一般,反复叨唠得钦伏宸自己也觉得有些啰嗦至极,但是这一点他务必要让玄梦昔明白和牢记。 玄梦昔懵懂地点了点头应道:“哦,我知道了。那下回和灵修雪儿他们一起玩骰子的时候改在脸上画小乌龟好了,不再脱衣服了。” “你说什么?!”钦伏宸惊得脸都绿了,望着玄梦昔问道:“你与灵修一起玩骰子的时候输了便脱衣服?” 玄梦昔认真地点头道:“是啊,不是与灵修一人,还有雪儿呀。” 钦伏宸更是惊得嘴合不拢,不可置信地问道:“雪儿丫头也脱?” 玄梦昔继续点头道:“是啊,雪儿也脱啊!不过雪儿很精的,她会故意穿上许多层,她那衣服根本脱不完。” 听玄梦昔这么说,钦伏宸极是紧张地问道:“那你穿几层?” “自是平日穿几层便是几层呀,如同雪儿那般的话,那我可受不了,非得难受死。”玄梦昔拉起了被子披在身上,向钦伏宸展示着雪儿裹着厚厚的衣服的模样。 钦伏宸不悦地皱眉:“那你岂不是被灵修那小子看了个精光?” 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咯咯地捂嘴笑了起来:“伏宸哥哥你错了,是我将灵修看了个精光!他运气太差,可是从来没有赢过我。”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八章 护元神珠 悸动元神 钦伏宸极是失落,如今他似乎全然无法融入玄梦昔的圈子,这事情发展成这样,当真是让他心中挫败不已。用护元珠给玄梦昔疗伤之余,他反复同玄梦昔啰嗦了一夜,试图让她理解男女有别,她自己的身子不能给别人看,她也不能随意地看别的男人这个道理。 但是他说是尽力地说了,可年幼的玄梦昔究竟有没有听懂,关键是有没有牢记,钦伏宸还真是心里头没有底。如今的玄梦昔已然不再他的掌控之中,他完全不知道她那精灵的小脑袋里面想的是些什么。此时钦伏宸真是觉得他已经成功地从她夫君的角色转换到了一个处处操心的父亲的角色。想到此处钦伏宸就觉得悲催和苦不堪言。 通过护元珠治愈灵光的修复,玄梦昔背上的伤痕已经痊愈,只是那触目的疤痕依旧深深地附着在她的背上。年幼的玄梦昔自是不在乎这些,身上的痛痒已无存之后,她觉得浑身都轻松了,很快便睡了过去。 昨夜后半夜一直在折腾,故而玄梦昔这一觉一直睡到了晌午。醒来之时她怀中还抱着那蓝盈盈的护元珠舍不得松手,这着实是个让她惊喜不已的好宝贝。而且钦伏宸也难得大方,竟是肯将这珠子给她玩,她自是兴奋地捧着一刻也不离手。 玄梦昔醒后依旧躺在榻上把玩着手中的护元珠,房门外头的灵修和雪儿已是开始躁动起来。玄梦昔竖起耳朵,便听到灵修和雪儿的对话。 “公主今日怎还未起身呢?好生奇怪,灵修你去敲门问问。”雪儿使唤着灵修。 “你自己不会去问啊,你让我去敲门,小昔若是还没醒的话,岂不是我要得罪她。你这丫头你还真会算计,不过我可不会中你的圈套。”灵修在旁边毫不客气地戳穿着雪儿。 “既是如此,那今日我做的天星云雾糕你可别碰。”雪儿声音之中透着挑衅的滋味,似乎她早已胜券在握。 “天星云雾糕是何物?”灵修声音顿时调高了几分,听的出来他应是蛮期待的样子。 雪儿得意地继续说道:“你管天星云雾糕是何物作甚,反正你今日不打算吃的。” “哎呀,雪儿姐姐,好姐姐,正所谓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你这一身好手艺所制之精品,若没有我这个知音品评岂不是无趣?”灵修的态度立马软了,开始拍起了雪儿的马屁,还硬生生地将他与雪儿的关系扯到了什么高山流水的知音上头去了。 雪儿可不是灵修这两句话便能糊弄的,指着玄梦昔的房门说道:“少来,什么流水知音,你是口水满地。你去唤醒了公主,姐姐我心情好了便赏你一块半块。否则免谈!” 灵修终是敌不过肚子里的馋虫,乖乖地走到了玄梦昔的门口硬着头皮叩响了门来并轻声地唤道:“小昔,小昔你可醒了?” “你不会用力点大声点啊!”雪儿在旁嘟嘴道,显然灵修的表现她并不满意。 灵修忍气吞声地回望了雪儿一眼,用力地捶起了玄梦昔的屋门,并大声地喊道:“玄梦昔,都到晌午了,你还打算睡到什么时候?快给我起来!” 灵修这话刚落音,紧闭的屋门便打开了。立在门口的灵修只觉的面上一凉,脸上顿时变得湿答答的。只见玄梦昔手中握着个水杯毫不客气地将那茶水泼了灵修一脸,极是不悦地说道:“吵死了,没事喊什么喊!” 雪儿在一旁看戏,见此情形忍不住笑得东倒西歪。灵修不敢对玄梦昔发火,满面怨气地望向雪儿,见到她那得意的模样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雪儿暴揍一顿,但是奈何心中仍旧惦念着雪儿方才所说的天星云雾糕,只能咬牙忍着,留着待到日后再同雪儿算账。 雪儿却并不理会灵修,上前拉起玄梦昔的手说道:“公主不必同灵修这小子置气了,走,雪儿带你去尝尝新做的天星云雾糕!” 灵修顿时收起满面的不悦,苦着脸喊道:“雪儿姐姐,你说话可不能不作数啊!” 雪儿诡异地笑了笑说道:“公主吃剩的渣会留给你的!” “雪儿丫头!你……”灵修满面涨的通红刚想发作,却闻雪儿继续说道:“不过,说不定我心情好再做一份呢!” 听到雪儿这话,刚想说几句硬话的灵修顿时又软了下来,将面上的茶水摸了摸,满面堆笑地继续讨好道:“我就知道雪儿姐姐疼我……” 玄梦昔见这对欢喜冤家着实好笑,也懒得继续听他们斗嘴,转身走进屋内说道:“雪儿你稍后给我送半份天星地雾糕到我屋里头来就行了,剩下的半份留给灵修那馋猫吧,就不必费事再多做一份了。我昨夜没睡好如今乏得很,还想再眯一会儿。” 哪晓得玄梦昔此言一出,雪儿和灵修竟是异口同声地跳出来纠正道:“是天星云雾糕!不是天星地雾糕!” 玄梦昔脑中一懵,她当真没有留意什么云雾地雾,于她而言左不过是个点心的名字。背靠着门恹恹道:“呃,随便什么糕了,总之晚些时候再给我送过来吧,我如今困的紧!”玄梦昔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灵修见玄梦昔呵欠打个不停,不禁问道:“你昨夜都干嘛去了,莫非没睡觉么?今日我们可是说好去桃林玩的,小昔你难道忘了?” “嗯,我没忘啊,不过容我先再补补觉再说吧。桃林晚些时候再去也成嘛。不说了,困着呢,灵修你可别再搅扰我睡觉,当心我再帮你洗把脸!”玄梦昔打着呵欠挥挥手,缓缓地闭了房门。 然房门一关转身过来的玄梦昔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神秘兮兮地从袖中掏出那蓝盈盈的护元珠把玩起来。此时对她而言,这护元珠可是比雪儿的点心以及灵修所言得去桃林嬉闹要有吸引力得多。 护元珠中隐隐外泄的蓝色灵光在明珠的表面游离,如同一个个跳跃着的调皮小精灵一般,让小玄梦昔瞧着觉得好不欢欣。小手轻轻覆上护元珠的表面,那些游离的灵光随着玄梦昔的手掌欢快地蹦达着,竟是慢慢地离开护元珠的牵引,最后落入了她的掌心之中。 望着掌心之中的如蓝色丝线的灵光,玄梦昔情不自禁地掌心翻转,那些游离的灵光竟是越聚越多,交织成一朵绵软蓬松却泛着湛蓝光华的云朵那般在她的手掌之上膨胀开来。 玄梦昔轻轻闭目,那如棉花的蓝色云朵忽地蒸腾起来,化作一片蓝色的薄雾,笼罩在她的身体周围。紧接着竟然瞬间被她全然吸入体内,与此同时她感觉身体之中的元魂似乎在悸动,仿佛酣睡之中忽地被搅扰了一般。脑中无端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一闪而过,令年幼的她看不懂也分不明。 不远处的铜镜中,玄梦昔前额之上的红印竟是艳丽了几分,只是她自己并不曾留意。只觉得忽地有些头疼,便将护元珠抱在怀中,倒床沉沉地睡去。 雪儿和灵修后来过来敲了好几回门,玄梦昔竟是都没有应声。屋内悄然无声,隔着屋门雪儿似乎嗅到一些莫名的气息,不禁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之前担心强行破门而入会惹玄梦昔不悦,此时她与灵修已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让灵修聚了灵力打算强行将屋门破开。 然奇怪的是,能随意破开空间的灵修竟是无从破开面前的这扇门。显然整间房间被布置了结界,并且是无比强大的结界。雪儿和灵修顿时慌了神。六神无主的雪儿让灵修留守,自己则奔去龙池宫中向钦伏宸求助。不料却被龙池宫仙婢告知紫微宫那边今早传讯而来,道是帝子冕儿病了,故而钦伏宸闻讯后一早便赶赴了天龙去看望冕儿。 待雪儿自龙池宫回来,守在玄梦昔门口的灵修早已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二人满面焦色,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但就在此时,玄梦昔却安然无恙地伸着懒腰从屋内走了出来。见门外有些焦头烂额的灵修和雪儿,玄梦昔歪着小脑袋不解地问道:“雪儿灵修你们俩在这里干嘛呢?” 雪儿连忙跑上前去将玄梦昔全身上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她安然无恙之后,方扶住她的肩膀叹道:“我的好公主,你真是要吓死我们了!你可知你这般在屋子里一点声响也没有,我和小顽子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 听到雪儿的话,玄梦昔眨巴着无辜地大眼睛说道:“我在睡觉啊,睡觉又怎会有声响呢?你们也太容易大惊小怪了吧。” “若是正常的话自是不会大惊小怪,要知道你如今本就不正常。哪有如同你这般睡觉的,还设个让人破不开的结界!”灵修见玄梦昔无恙,也忍不住在旁边抱怨道。 方才灵修也着实被惊吓了一番,因玄梦昔的回归着实不易,失而复得她对每一个人而言都实在太过珍贵,不容再有任何闪失。当初在长思宫外见她身形就那般在自己怀中消失,让灵修知道失去她之后心中会有多么痛,如今这样的痛他不愿再经历一次。 对此一无所知的玄梦昔噘着嘴无辜道:“我没有设什么结界呀,哪里有什么结界啊!”玄梦昔说着在门口一进一出蹦达着继续道:“你看,这屋子根本没有结界好吧!”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零九章 桃林欢饮 绝世佳酿 望着玄梦昔来来回回毫无阻隔,灵修也狐疑地上前伸手探去,果不其然,门口并无任何结界。这让他与一旁的雪儿都觉得惊诧和不解。玄梦昔不以为然地上前拽起雪儿的衣袖道:“雪儿,你给我留的天星地雾糕呢?” 雪儿抓狂地纠正道:“公主,是天星云雾糕啊!” 玄梦昔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抱歉,我又忘了。” “一直温着呢,我给公主端来尝尝。”雪儿说着转身麻利地从小厨房将那一小盘天星云雾糕端了上来。灵修在旁边看着吃得直咂舌的玄梦昔,竟是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玄梦昔逗趣去端着盘子着望向灵修道:“小顽子,你要么?” 听玄梦昔招呼自己,灵修眼中顿时放起光来,三步并作两步跳到玄梦昔的面前,直往她手中盘子里头的点心凑去。那晓得一旁的雪儿却眼疾手快地将他伸向盘子的手一巴掌打落:“馋鬼,你今日都吃了半份了,这特地给公主留下的半份你居然还不放过,真是找打!” 灵修尴尬地笑笑:“误会误会,我不过怕盘子太重,小昔拿不稳,于是想帮帮忙而已。另外小昔这么小,吃这么多怕是是撑坏的吧……” 玄梦昔眨巴着灵巧的大眼睛笑道:“可小看我了吧,放宽心,我可撑不坏!” 于是乎灵修就在旁边流着口水眼睁睁地看着玄梦昔独自将那盘子里头的天星云雾糕吃了个精光,并且满足地揉着肚子招呼雪儿道:“雪儿姐姐,走吧,咱们去桃林走一走消消食。顺道去寻你埋在桃树下的桃红酿。” 自玄梦昔归来之后,这辈份和称呼是全然乱了套,天虚殿中玄梦昔、雪儿、灵修三人是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乱叫一气没有了章法,如何称呼对方完全凭各人的心情。 对于玄梦昔的一声雪儿姐姐,雪儿听着虽是有些别扭,但也懒得纠正。毕竟如今的玄梦昔唤她一声姐姐也是不为过的,但是她却绝不容许灵修唤玄梦昔妹妹。玄梦昔是懵懂不知,但灵修故意为之就是使坏占玄梦昔便宜了。 “好。”雪儿应着,携了玄梦昔便准备往曲云峰上的桃林而去,灵修跟在她们二人身后喊道:“唉,你们去桃林寻那桃红酿怎能不带我呢!这可说不过去呀!”说着追着玄梦昔与雪儿一路往桃花林而去。 雪儿曾在天虚殿上独居了几万年,眼见着曲云峰上的这片桃花林亦是繁茂了几万年。终年绵延不谢的桃花如同绯红的云霞点缀着这一片清幽的曲云峰,如同这常年孤寂的山峰向世人展露出的笑颜那般,让肃穆的曲云终是有了一点暖色。 从前在曲云峰上的日子,每逢天祭大典过后,雪儿都会将这桃林之中满地沾染了天露甘霖的落红收集起来酿做美酒深埋在桃林之中。次年天祭大殿之前,待灵啸帝君莅临天曲之际,便取出来供其享用。 但自上古大战之后,灵啸一脉没落,这天虚殿就此变得再无声息。那年雪儿埋下的那坛桃红酿也在清冷的桃林芳尘之中沉寂了将近五万余年。 这一坛酝酿了五万年的陈年美酒,如今终于是等到了现世之时。灵修光是想想便已口水流了一地,跟在雪儿和玄梦昔身后不住地追问道:“埋哪里了?究竟埋哪里了?怎么还没找到?” 雪儿没好气地斥道:“小顽子你若是没耐心转悠,便回去候着行不,一路问个没完也不嫌烦!” “就是,你叨唠得烦死了烦死了!”玄梦昔也不耐烦地朝灵修挥着手,意思是让他别再跟着唠叨。 灵修此时又怎会甘心就这般回去,厚着脸皮说道:“那可不行,你们若是寻的那万年桃酿,偷偷在这桃林中喝掉了不给我留一滴,那我岂不是要哭死。我才不会回去呢!” “那你闭好你的嘴,别再叨扰我,不然我寻着那坛子桃红酿也不分你一滴。”雪儿转头威胁着灵修。 听罢雪儿此言,灵修乖乖地闭好嘴,不再多言。三人在落英缤纷的桃林之中穿行兜转了许久,雪儿终于在一株桃树之下停住了脚。 “就是这里了。”雪儿转身对灵修说道,“小顽子,看你的了!” 对玄梦昔和灵修而言,似乎这桃林之中的众多桃树都是一样的,但雪儿却言道每株桃树都各不相同,而且她还给它们起了不同的名字。据说这株树下埋着美酒的桃树名唤桃红,雪儿当年埋下的那坛子桃红酿就是因此而得名。 听雪儿这般招呼,灵修立马麻利地动起手来,不一会那刨开的泥土之中果真露出了酒坛的影子。灵修兴奋得手舞足蹈,将那坛子桃红酿抱了起来,用衣袖擦了干净,乐颠颠地在酒坛边嗅了嗅说道:“哇塞,这几万年的陈酿果真是不同凡响啊!” 灵修说着啪起一声启开了密封的酒坛,那醉人的酒香顿时在桃林之中弥散开来,与这周围桃花的芬芳交织在一起,显得更为浓盛和诱人。 “桃花林中桃红酿,美酒醉人美人香。妙哉妙哉啊!”灵修忍不住感叹道。 “哟,这竟是还吟起诗来了,从前倒是没瞧出来,你这肚子里还有点墨水嘛!”雪儿见灵修那迷醉的模样忍不住挤兑道。 灵修已经彻底被雪儿这坛桃红酿给迷倒了,竟是毫不介意雪儿的冷嘲热讽,继续说道:“在这桃林之中就地品尝这万年美酒方才应景啊,看,我都准备好了!”说着一挥手,落满粉红花瓣的地上竟是出现了一套精美的酒具,中间还有一碟点心。 雪儿定睛一瞧,正是她今日所制的天星云雾糕。玄梦昔见状不禁叹道:“天星地雾糕?!” 灵修和雪儿听玄梦昔这一声惊呼,不由再次满面无奈地纠正道:“是天星云雾糕!” “不是已经吃完了么,怎么还有呢?”玄梦昔歪着小脑袋问道。 灵修笑笑:“要知道我是多么不容易,我的馋虫都快从肚子里头爬出来了,可都一直忍住没吃,就是留着今日在桃林之中下酒的!呃,也不是完全没吃,只是尝了小小一块而已。看我多无私和仗义!” 雪儿也笑了:“看不出你小子还有些良心。”说着拉着玄梦昔席地而坐。 灵修迫不及待地将万年陈酿倒入了酒壶之内,接着将面前的几个酒杯斟满。淡黄色的美酒发出沁人心肺的醉香,让年纪小小的玄梦昔都忍不住凑了上去。 哪晓得灵修上前一把将玄梦昔拦住,夺过她端起的酒杯,往她手里头塞了一块天星云雾糕说道:“小昔你可不能饮酒,你从前就不能沾酒,如今这般小的年纪更是不能碰酒了!” 灵修的话雪儿倒是听得分明,他所言之从前,自是指玄梦昔当初未元魂落体之时。但他这话却让玄梦昔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从前?年纪比你们小又如何?我自小在桃岛皆是陪父亲和母亲一并饮酒的,素姨酿的酒甘醇可口,我向来千杯不醉!不信你们可以试试,看看今日咱们谁先倒在这桃林之中。”玄梦昔见灵修轻视自己,心中有些不忿。 雪儿见状举杯道:“让公主少少地饮些吧,公主从前确实酒量不济,但是也并非全然不能沾酒。这万年陈酿难得,而且这坛子桃红酿其实本就是我为等候公主归来而特地精酿,里头还加了蜜,口味甘甜,用以佐食这清淡滑爽的天星云雾糕是再合适不过。” 听雪儿这么说,再看玄梦昔这般坚持,灵修也不便再继续阻拦。只是轻声嘱咐道:“好吧,那就如雪儿姐姐所言。不过小昔你可不能多饮!” 玄梦昔从灵修的手中夺过酒杯,竟是即为不屑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紧接着惊叫道:“哇,这酒真是好甘醇啊,浓而不烈入口绵柔,饮毕齿颊留香。雪儿姐姐你实在太厉害了!” 被玄梦昔这般一叫唤,灵修再也忍不住,端起面前的酒杯也品尝一起,果如玄梦昔所言,这桃红酿果真是绝世佳酿。毕竟雪儿的手艺就是神界一绝,加之这酒竟是机缘巧合地藏了几万年,更是举世无双。 这童心未泯的灵修与雪儿二人与小梦昔在桃花林之中欢饮,共品这万年陈酿。只是这酒一旦开始落肚,局面便已然是开始不受控制起来。那灵修之前还晓得阻止玄梦昔不要多饮,可到了自己喝得晕乎乎之后,竟是主动和雪儿以及玄梦昔拼起了酒来。 三人不分大小地拎着酒壶抱着酒坛在桃林之中嬉闹成一团,不多久,迷迷糊糊的玄梦昔竟是寻不着了灵修和雪儿,抬头一看,头顶已不再是连片的粉红桃林,而是满眼的雪白李花连绵数里。桃红酿的酒意爬上了她稚嫩的小脸,让原本粉嫩的双颊显得更是绯红。 玄梦昔步履蹒跚地往李树林深处走着,穿过层层洁白的李花密林,一座朴质的宅院落入眼中。步入青砖院墙,一扇紧闭的屋门让年幼的玄梦昔心中莫名地悸动起来。 推门而入,屋里头四处空无人迹,一月白色锦盒在空落落的案头之上格外醒目。玄梦昔上前好奇地将那锦盒打开,只见里头竟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紫铃铛。 看到那紫铃铛,玄梦昔顿时笑颜展露,伸出小手食指将那铃铛之上的挂绳勾起,轻轻地晃动这铃铛说道:“麒麟,我看你还如何躲我,快给我出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章 残魄席卷 往昔尽现 玄梦昔面上泛红带着浓浓的醉意不停地摇晃着手中的紫铃铛,清脆的铃铛从屋内飘出,在寂静空幽的山林间回荡着,然四处除了这熟悉的铃铛声,却不再见任何风吹草动,更不见紫麒麟的身影如从前那般飞奔而至。 “紫麒麟不会再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玄梦昔转身一看,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瘦骨嶙峋的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屋外。此人正是坐镇这天曲神山的神祗飞灵上神,只不过此时年幼的玄梦昔并不识得他罢了。 玄梦昔将紫铃铛在手中握紧,生怕被人夺了去似地反手藏在背后,摇摇晃晃地跨出门口倚着门框皱眉问道:“你这老头是谁?怎知我的紫麒麟不会回来了?” 大约是有些醉了的缘故,玄梦昔说话很是大胆和放肆,毫不将一把年纪的飞灵上神放在眼里。 飞灵上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年幼的玄梦昔,眼中露出些许诧异,接着神情黯然地捋了捋长长的白胡须叹道:“若麟儿能回来,怎会无视这摇响的紫铃,又怎会对你不管不顾?” 飞灵上神的话让玄梦昔听不明白,但是看到飞灵上神颇为伤感的模样,年幼的她心中忽地生出一些同情。毕竟面对这样一个落寞的老人家,难免让人心生怜悯。玄梦昔晃晃悠悠地走近飞灵上神,俏皮地伸手踮着脚轻轻摸了摸飞灵上神的长胡须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了,你定然是麒麟的师傅!” 听到玄梦昔这么说,飞灵上神有些意外,低头问道:“你怎知我便是麒麟的师傅?” 玄梦昔歪着小脑袋认真地答道:“麒麟说过他的师傅是个长着白眉长须的老头,而且特别严肃和刻板。你这长长的白须眉还有严肃的样子同麒麟所描述的全然一致,而且又在这曲云峰上出现,自然就是那麒麟的师傅不错了!” “哦?麟儿同你提过我?他还说过我什么?”飞灵上神的白须动了动,继续问道。 “麒麟还嘱咐过让我千万不要在天曲神山之中乱跑,若是冲撞了师傅,你定是会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玄梦昔眨巴这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飞灵上神,因饮了桃红酿的关系,她的双颊绯红如那桃花一般,显得犹是惹人怜爱。 只听她继续对飞灵上神说道:“麒麟师傅,你可是因我在天曲神山之中乱走了故而迁怒于麒麟么?求您放了麒麟吧,我保证从此以后一定乖乖听话,绝不再四处乱跑给您惹麻烦了。麒麟师傅,求求您啊,只有麒麟能带我找到回家的路。我离家已久,或许父亲和母亲此刻都在家中盼着我回去呢!”玄梦昔拉着飞灵上神的衣袖恳求道。 飞灵上神望着这般年幼的玄梦昔,愣了一愣,那天真无邪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如何也不像一个会为害天地的孽障。为何当年天启帝君会得天意所授,道是混血将毁天灭地?并因此而定下了嫡神血脉不容混乱的神规? 天曲神山天柱峰乃是直通一十三天之所在,天龙帝君钦天启却是神界之中唯一通过通天石柱临受天意之人。当年二界初分,天地仍旧混沌不明,三脉神族在天曲神山之中渐渐衍生并向外发展,慢慢形成鼎足之势。 初次天祭大典之时天降恩泽,通天石柱之上天门大开,天龙帝君钦天启机缘巧合地入了天门并得入了一十三天并亲面天颜,后承天训而归。自一十三天归来的钦天启,受天意迎娶原属赤炎凤鸟一脉的神族胥氏姐妹,胥氏一族势力并入天龙,并最终成就了神族最为强大的天龙一脉神族。随后钦天启声称承天授意,神族定下十大神规,其中一条便是嫡神血脉不容混乱,严禁神族与外族相恋,更不容混血孽障存世。 当年因此神规的存在,故而小玄梦昔的忽然现世,几乎震动了神界。天启帝君的亲妹居然私通魔族,并诞下混血孽障,让一众神祗都惊诧不已。身处天曲神山的飞灵上神虽未在天龙目睹事件的经过,但是却亲眼见着自己心爱的徒儿紫麒麟受此事所累,并最终为了护主而堕神入魔。他的心中也因此而恨上了那个据说能够毁天灭地的混血孽障玄梦昔。 然当三百年前他知晓玄梦昔的真实身份之时,飞灵上神虽是本着遵循神规在悬瀑水牢之中对她动过手,但其实当时他的心中还是有些私心夹杂在里头的。他飞灵被称为神界戒尺,乃是公正无私的象征,然事实上,他心中却一直隐隐地怨恨着玄梦昔祸害了他最心爱的徒儿紫麒麟。 可是此时飞灵上神再看着这个当年据说具有毁天灭地能力的小玄梦昔,这般天真无邪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他心中无法相信这样一个孩子会如何为害天地?而今飞灵上神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些分辨不明是非黑白和事情的真相了。 他只能感受到如今面前这个孩子并没有任何恶念,纯得如同一张白纸,她的眼睛她的魂魄都是干干净净的,并未同她那嗜血恶魔的父亲沾染让任何关系。而且此时的玄梦昔似乎还带有浓重的仙神之气,这让飞灵上神极是不解。 玄梦昔揪着飞灵上神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他,这让他恍惚间竟是想起了自己的爱徒紫麒麟幼时,也总是爱这般拽着他的衣袖同他撒娇。飞灵上神的心中顿时一软,弯下身来摸了摸玄梦昔的头顶上的发髻,接着又直起身来仰天感叹道:“十万年,麒麟去了太多的地方,唯独不肯回到曲云峰再见为师一面,他心中始终在怨为师的无情。若当年我肯放下规矩,让他进入通天神柱,或许局面便是不同了吧。也不至于让天娇公主最终为了护你而香消玉损,麒麟更不会堕神入魔……” “香消玉损?堕神入魔?天娇?麒麟?”玄梦昔眯着眼睛仰头望着飞灵上神,迷醉的小脸之上满是疑惑和不解。只是她今日的酒实在喝的有些多,头越来越晕,猛地摇了摇头眼前的飞灵上神却是越来越模糊。慢慢地玄梦昔感觉自己的身子也越发沉重起来,最后竟是软绵绵地往后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你们两个简直是胡闹,怎么能让她喝这么多酒!” 似乎,像是钦伏宸。 大约是酒的作用,她的头剧烈地疼痛着,仿佛要裂开一般。怀中的护元珠本是颐神清爽的,此时却在发着烫。似乎四面八方有着许多夹杂着洪荒灵力的元魂碎末在向她身体之中聚拢,让她的身体如同怀中的护元珠那般猛烈地发烫,连骨髓里头都被烧得疼。 这似乎是一个很长的噩梦,这种滚烫的疼痛蔓及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经脉每一块骨肉,她感觉自己的元魂仿佛落入无尽的天火之中被煅烧,无论她如何挣扎这场噩梦都醒不过来。 这桃红酿实在太过厉害,不愧是窖藏了万年的陈酿。她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不该过量地贪杯。然此时她的意识却是极为的清晰,并未被烈酒所左右。只是脑中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片段,那是一些让她无法理解和接受的片段。 她忽然想到那个白须老头麒麟师傅名唤飞灵上神,不知为何,她就知道了他是飞灵上神,而且他曾经在悬瀑水牢中险些要了她的性命。还有,她也终于明白了为何她那么拼命地摇响紫铃铛麒麟却不如从前那般现身,明白了为何飞灵上神说紫麒麟再也不会回来了。井中,麒麟在她额上的最后一吻让她的心疼的发颤。 麒麟哥哥,她的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落到了钦伏宸的怀中,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也湿了他的心。 望着自己怀中醉了玄梦昔口口生生地唤着“麒麟哥哥”,他的心中如何能不痛。如今他在紫麒麟熙黠面前,已然是输的彻彻底底。自玄梦昔元魂落体之后,从未主动念叨过他的名字。即便入睡后发梦之时,也只有父亲、母亲和紫麒麟。他与玄梦昔的过往,似乎就如同那云烟一般,在她脑中消散得干干净净。 钦伏宸不由想起当初在曲云峰上的日子,灵蝶谷崩塌之后他的那段记忆被灵蝶小蓝带走,玄梦昔不顾一切地混入天曲神山,想方设法地接近他,想要唤起他关于他们在灵蝶中过往的回忆,然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那时最开始他对她各种防备和疑心,不仅冷面相对还动不动便斥责并误解她动机不纯。那时的玄梦昔是怎样的心情?那时若是他不再爱上她,她该怎么办? 此时此刻他所面对的一切,不就是当年玄梦昔所承受并面对过的一切么?这一切或许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他欠玄梦昔的,他即便是已经竭尽全力地做了那么多,但是却依旧不够,却仍是亏欠于她。他本是应该将她保护得更好的,万不该让她与冕儿受那般的分离之苦和伤害的。 抱着陷入昏迷却不断抽泣的玄梦昔,钦伏宸一路飞奔跃往了悬浮山上的天虚殿。夜色渐临,雪儿和灵修喝得晕乎乎地依旧在桃林之中晃悠,此时天虚殿内没有一丝光亮。钦伏宸借着慢慢爬起的月色入了天虚殿,只觉得怀中玄梦昔娇小的身子竟是越来越沉。 待入到屋内,将玄梦昔放落到床榻之上,钦伏宸刚想挥手将屋中的夜明珠亮起,黑暗之中却不断有咝咝的锦缎撕裂的声音响起。玄梦昔怀中的护元珠竟是渐渐浮起并发出了奇异而微弱的紫光,紫光的笼罩之中,钦伏宸惊讶地发现一个形似鹅蛋的晶体在玄梦昔的身体之中慢慢转动,看似仿佛是当初元魂落体之时遗落在玄梦昔体内的冰魄魔晶。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一章 失而复得 如珍似宝 冰魄魔晶在护元珠的紫光照耀之下,仿佛一块受热的寒冰在玄梦昔的心口处慢慢地融化开,最后流向她的身体各处。玄梦昔的身体也开始慢慢往上飘离了床榻并向悬浮的护元珠靠拢,最后竟是在暗淡的紫光之中开始不断地生长,身上的衣衫也因陡然膨胀的身体爆裂开来,变成碎片在黑暗之中散落。 钦伏宸见状惊诧不已心中狂跳,定定地立在黑暗中屏息望着玄梦昔在他眼前如同破茧之蝶那般寸寸新生。那生长的速度随着冰魄魔晶的流动的加速而越来越迅速,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玄梦昔的身体竟是由一个女童陡然长成了一个如从前那般身段妖娆凹凸有致的玲珑少女模样。 只是她依旧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瞧上去样子似乎十分的痛苦。钦伏宸瞧着心中十分不忍,想要上前却发现如同在陌岩洞碧水池底那般,此时他被无名的力量所阻,竟是无法靠近玄梦昔身前半分。 就在钦伏宸心中万般紧张和焦急之时,忽闻玄梦昔痛苦地大叫一声,一阵强劲的气流以她为圆心爆开,紧接着玄梦昔身上残余的衣衫尽数被崩落四散,如雪的身体全然裸在钦伏宸的面前。只是钦伏宸在暗淡的光晕之下还来不及细看,忽然“哐”地一声响动,满身酒气灵修与雪儿竟是一边呼喊着玄梦昔的名字一边慌慌张张地破门而入。 瞬间玄梦昔的气息受到干扰变得不稳,阻住钦伏宸的那股力量也一时间荡然无存。钦伏宸立马闪电般地收了玄梦昔身前的护元珠,屋内陡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因听见玄梦昔惊叫而慌忙闯入屋中的灵修和雪儿一时被突袭的黑暗蒙了双目,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瞧不见了。 钦伏宸趁机抽了榻上的云被将裸着身子的玄梦昔严严实实地裹紧。果然就在他刚刚将裹着被子的玄梦昔搂入怀中倒在榻上,屋内的夜明珠便已被雪儿麻利地亮了起来。 只是待灵修和雪儿看清眼前的一切,接下来的局面就令人抓狂了。此时落入他们二人眼中的是钦伏宸正抱着被中的玄梦昔躺在床榻之上,而榻边散落着玄梦昔凌乱而破碎的衣衫。联想到方才玄梦昔无故的一声惊叫,难免会让人往歪处想。 雪儿自是知晓钦伏宸对玄梦昔的感情及心思,也晓得他们二人从前确是关系亲密,只是如今玄梦昔是个幼童的身子,故而见到这番场面让她心中仍是无法接受。愣在旁边的雪儿惊诧不已,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而且她毕竟是个姑娘家,碰的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然灵修可就没那么多顾虑,见到眼前这一幕灵修顿时火冒三丈炸开了。借着酒劲跳着脚怒骂钦伏宸:“你这个禽兽!小昔如今是个孩子,你竟然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果真是不能让小昔留在你的身边,你这个禽兽简直令人发指,没有丁点疼惜小昔……” 灵修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拳头试图上前教训钦伏宸,然还未靠近钦伏宸,便闻得他一声大吼:“够了!你们两个给我立马滚出去!” 此时钦伏宸根本没有心思和灵修以及雪儿纠缠分辩,他怀中的玄梦昔不住地挣扎和扭动着,看似仍旧有些难受不适,这让钦伏宸心中极是担忧。 钦伏宸说着挥手便是一道蓝光从手中祭出,将屋内的灵修和雪儿二人直接震飞出了屋子,同时也将房门紧闭了起来。 待屋中清静之后,钦伏宸拨开玄梦昔散乱的黑发,那张熟悉的脸落入他的眼中,只是不再稚嫩,而是仿佛回到了最初青虬初遇的模样。当初她在水月洞天被战神裕偃真身误伤,他们一并在水镜湖湖心岛别院疗伤之际,她便是这样痛苦而不安地窝在钦伏宸得的怀抱之中。只不过那时候她口中迷迷糊糊唤道的只是母亲而已,然而此时她却一直在喃喃地唤着紫麒麟的名字。 听到那一声声的呼唤,钦伏宸的心中虽是痛极,但是更多的却是对玄梦昔的担心。怀中她的眉头紧蹙,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身体隔着云被不安地在钦伏宸的怀中扭动着,看似极为痛苦和煎熬。在那么短的时间,忽然身体这般疯长,可以想象她的每一寸骨节和筋脉以及皮肉所承受的痛苦都是极致的。 “小昔,小昔,你觉得如何了?很痛吗?”钦伏宸将她抱在怀中,心焦地轻轻擦拭着她额角的冷汗。令人烦心的是屋外的灵修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捶门怒骂个不停,并且试图再次破门而入。 然此刻玄梦昔对于外界的惊扰似乎变得极是敏感,灵修的吵闹让她在钦伏宸的怀中越是不安。钦伏宸于是当机立断,抱着她直接飞身往龙池宫中而去。 钦伏宸在龙池宫中的住处清幽静谧无人胆敢搅扰,加之浓浓的木檀清香具有安神的功效,到了此处玄梦昔平静了许多,不再挣扎和乱说胡话,在钦伏宸的紧紧拥抱之中渐渐睡去。 然钦伏宸却心情复杂地凝望了玄梦昔整夜,他心中喜忧参半,忐忑不安。他不晓得玄梦昔这一夜忽然地成长意味着什么,她的那些记忆也都随着回来了吗?听着玄梦昔之前不断唤着紫麒麟的名字,却未对他提过只字片语,钦伏宸不免隐忧和失落,她仍是不记得他们曾经是那般深爱吧。 也好,忘了爱也忘了痛,让彼此在曲云峰上重新开始。就如同五万年前她追寻着他一般,再次刻骨铭心地爱上。 小昔,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钦伏宸心中默道。似乎这些年来,他从未对玄梦昔说过爱字,可是他的心中却早已将她爱入了元魂和骨髓。 低头在她眉心的红印间轻轻一吻,搂着她的双臂不由地又紧了几分。他无法忍受再与她分离,只想这般长久地拥着她,望着她。 玄梦昔眉头微蹙,微润的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睛,漆黑清澈的眸子里头印出钦伏宸的影子。只是一瞬之间,眸子里头便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随后眼眶里头浸满了泪水。 钦伏宸望着她这般模样,心在胸膛里头不断地狂跳,忐忑地伸手轻轻拭去她眼中无声滑落的泪水,涩涩地开口唤道:“小昔……” 玄梦昔含泪凝视钦伏宸许久,觉得眼前一切如梦似幻,让她无从分辨。她泪眼模糊地望着钦伏宸,良久终是缓缓吐出两个让钦伏宸心痛且颤抖的字眼:“麒麟……” 听到这个名字钦伏宸的心陡然一沉,她果真是只记得紫麒麟?虽然早有心里准备,但面对这个结果之时他的眼中和心底都不免黯然且悲凉。然令他意外的是,玄梦昔接下来的举动却又让他再度沉沦。 只见玄梦昔猛然将头埋靠在钦伏宸的肩头,手臂从被中伸出将他的脖子紧紧圈住,忽地放声痛哭道:“怎么办,麒麟不在了!怎么办,他不会再回来了!伏宸,我该怎么办?!伏宸……” 钦伏宸不知所措地紧紧抱住玄梦昔,她明明是在因紫麒麟而哭泣,可最后又唤着他的名字。是的,他清楚地听见玄梦昔唤着他“伏宸”,而不是“伏宸哥哥”,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将她的脸捧起,轻轻拭干她面上的泪水,钦伏宸小心翼翼地问道:“小昔,是你回来了吗?” 玄梦昔抬起泪眼,悲恸地望着他说道:“伏宸,我太自私,为了见你害麒麟堕了之井。怎么办,伏宸你说我该怎么办?伏宸,邪魔入了之井是不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钦伏宸心情复杂地望着眼前痛哭不止的玄梦昔,将她紧紧护在胸口说道:“他舍命护你出魔界,就是希望你能幸福。现在你终于回到了我的身边,他也终是得偿所愿。我想他此刻如果神识仍存,定然不会希望你这般难过。小昔,一切都会好的。” 此时的玄梦昔似乎记忆还停留在当初从刚通过之井的时分,大约是飞灵上神和紫铃激发了她的那部分关于紫麒麟的记忆,故而她久久沉浸在紫麒麟熙黠堕井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至于她的身体忽然突变,钦伏宸猜测多半是受到护元珠中洪荒灵力的影响。 听到钦伏宸的话,玄梦昔的情绪稍稍得到了一些控制,渐渐止住抽泣并望着钦伏宸的脸,茫然无措道:“伏宸,他是自小护我长大的兄长,我心中实在悲痛。为了成全我,让他付出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 “我明白,所以你更要过的幸福,方才不辜负他的一番心意。知道吗?”伏宸低头在她含泪的双目上轻吻,将她残余的泪水吻干,手慢慢在她的黑发之上抚过,指尖没入她的发中,稍稍用力将她的头复而按在心口护在胸前,紧紧地搂着她,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那般小心翼翼地疼惜不已。 她回来了,她终是回来了,这是上天的恩赐,他要感恩。低头在她的发髻间深深又是一吻,钦伏宸终是说道:“小昔,不要再离开我,再也不要。”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二章 互诉衷肠 忘情痴缠 玄梦昔靠在钦伏宸的心口,听着他熟悉的心跳,却不曾闭上眼睛。因为她害怕这是一场梦,怕自己一旦闭上双目,钦伏宸便会从她的眼前消失,让她再也寻不见。一直陪伴与呵护她的紫麒麟没了,她如今只有钦伏宸。他说不能再忍受与玄梦昔的分离,玄梦昔又何尝不是如同钦伏宸所言那般不能再失去他。 淡淡的木檀香气钻入玄梦昔的鼻中,钦伏宸独特的气息令她安心且平静。之前在身体之内蔓延的躁动和疼痛已经慢慢缓解并渐渐消散。回到他的身边,是她唯一的心愿。此时终是达成所愿,她实在是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会再次离开钦伏宸。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除非是她死了,羽化成这世间的飞灰。若非如此,她又怎会舍得离他而去? 玄梦昔窝在钦伏宸的心口缓缓说道:“我这么辛苦方才回来,又怎会轻易离开。怕是你撵我都不会走,到时候你可别嫌弃我麻烦和缠人。” “我就喜欢你麻烦和缠人,缠得越紧越好。”钦伏宸疼溺地圈起手指捏了捏玄梦昔的下巴,“你在灵蝶谷中就答应过我,即便出了谷也永远都是我钦伏宸的夫人,你绝不可再食言。” 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眼神瞬间变得疑惑起来,分外不解道:“灵蝶谷?你怎么忽然记得灵蝶谷的事情了?”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满面困惑的模样不禁略微有些迟疑,尔后带着些许愧色叹道:“对不起,小昔,我不该忘了我们那段最美好的过往的。当初让你到曲云峰寻我白白受了那么委屈,都怪我。”钦伏宸并未同玄梦昔解释自己这段记忆归体的因由,因为触及到故去的雪兰和伏桓会让他心痛,他也晓得玄梦昔肯定会接受不了那一切。此时他断然不能再让玄梦昔再受到任何刺激。 “在灵蝶谷中我们拜过天地成了婚,你是我钦伏宸明媒正娶的妻子。可我当初不仅欠你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还混蛋地把那一却都忘了。幸好你追到曲云峰死死缠着我,不然我若因此而与你错过的话,再捡拾起这些过往之时岂不要后悔莫及。谢谢你,小昔,谢谢你从未放弃过我。”钦伏宸继续避开言及记忆恢复的因由,并且试图用二人曾经的过往来分散玄梦昔的注意。 “伏宸……”玄梦昔听到钦伏宸提及灵蝶谷中的过往,此时她已确定钦伏宸确实是记起了灵蝶谷中的一切,顿时她满眼的疑惑渐渐转为惊喜,双目盈盈地望着钦伏宸,却见他深棕色的双眸之中此时也满是深情正凝望着她。 二人目光交会间气氛陡然变得滚烫而炙热,钦伏宸的脸一点一点缓缓向她靠近,霎时间玄梦昔竟开始莫名地紧张和羞涩起来,然双眼依旧不肯闭起,而是睁大眼睛继续望着鼻尖与自己紧贴的他。 “小昔。”钦伏宸开口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此刻他的前额与玄梦昔紧靠,二人鼻尖相抵,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那热烈的呼吸。紧贴的身体之中两颗悸动的心都狂乱地跳动起来,互相凝视的眸子里头盛满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我爱你,小昔。”钦伏宸深情地凝视着她说道。这句在钦伏宸的心底默了无数遍的情话,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要同她说,不知为何就是从未说出口过。此时此刻他终是亲口说给了玄梦昔听,钦伏宸心底忽地觉得无憾了。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这句话怔了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这般直白地对她袒露心意,虽然这份感情她早已了然于心,彼此的心意也都无需那些过多的言语便能体会到,但是此刻当她听到钦伏宸亲口对她说出那三个字,心中却仍是止不住地漾起甜腻的滋味,犹如在灵蝶谷中他初次袭来的热吻,犹如白莲石台之上那猝不及防的拥抱。她觉得有些感动,有些惊喜,但更多的是满心洋溢的幸福。 她没有再说话,伸手轻轻抚上钦伏宸的眉峰,待他微微合上眼眸之际,柔软的红唇忽地稍稍往前一动便直接贴在了他薄唇之上。尔后灵巧的舌尖轻轻撬开了他的唇齿,缓缓滑入了他的口中并与他的舌尖缠绕在一起。钦伏宸身体陡然一僵,环住她的手臂缓缓滑落搂紧她柔软的纤腰,另一手没入她的中扶住她的脑后,开始热烈地回应起她主动的的亲吻来。 玄梦昔本是赤身裹在被中,在一这一番忘情的拥吻之中,身上的云被竟是一寸寸缓缓从胸前滑落置腰间,雪白的身体竟是裸了大半在外头。虽然面对的是早已无比熟悉的钦伏宸,但这还是让玄梦昔不由面上臊热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将那滑落的云被拉起遮羞,然那扯住云被的双手忽地就被钦伏宸阻住竟是动弹不得,而他滚烫的唇也几乎是同时飞快地下滑到了她的胸前温柔地吻了起来。 “伏宸……”玄梦昔顿时双颊绯红,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有些迷情地低声唤起了他的名字。钦伏宸的吻遍及她全身每一寸如雪的肌肤,让她的情绪被点燃起来,身体也渐渐变得滚烫而躁动。 “小昔,说你爱我。我想听。”钦伏宸喘着粗重的呼吸翻转身来将玄梦昔压在身下,撑着双臂满面期许地正面凝望着她漆黑的双眸。 玄梦昔的双手环上他的颈窝,回望着钦伏宸那深棕色的眼眸,仰起头来在他低垂的长睫之上来回轻轻地吻了吻,慢慢地贴近他的耳畔咬着他的耳垂轻声道:“我爱你,伏宸。” 听到玄梦昔带着动情且酥软的语气说出这三个字,钦伏宸终是满足地唇角微扬,夺过玄梦昔如花瓣般香甜的唇再次疯狂地吻了起来。他的手掌沿着玄梦昔的裸背一路下滑置她的腰间,接着又复而从她的腰间轻抚至肩头。在这来回的婆娑之中,钦伏宸的心中不由略感惊奇。而今她的背后光洁如镜,背上损魔鞭留下的疤痕竟是已不再存在。 虽说钦伏宸明白洪荒宝物所留在身上的疤痕是没有可能祛除的,但是而今**水**融之时钦伏宸也无心去过多就地探究为何玄梦昔背后的损魔鞭之疤竟会忽然荡然无存。身心悸动的二人只想迫近对方的身体,只想将对方互相占为己有使彼此成为对方身体中的一部分,只想要得更多爱的更深。 青色的帷帐因热烈而紧张的氛围轻轻飘动,帐中衣衫褪尽的二人起伏翻动。窗外晨曦微露泛着浅浅的鱼白,明媚绚烂的阳光在一点点地缓慢攀升却并不急于要破冲那厚厚的云层,似乎生怕脚步太快而惊扰到了屋中疯狂爱着的二人。 虽然这前奏疯狂而热烈,但是接下来钦伏宸却变得小心翼翼。他现玄梦昔似乎变得与从前有些不同,她的感受貌似并不是太过愉悦。虽然钦伏宸并不莽撞,动作缓慢又温柔,然他却从玄梦昔的表情中看出了她隐隐的不适。 钦伏宸心中一紧,不敢再过度地深入她的身体,眸子里头忽地隐隐的地泛出些恐惧与不安,轻抚着她的脸满心担忧地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觉得胸口痛?” 玄梦昔咬着下唇略微点了点头,接着复而又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钦伏宸说得并不全然正确。她的确感觉不适,却并非心口疼痛,而是下身如同撕裂般地感觉疼痛与不适。 这种感觉自从她与钦伏宸真正在一起之后,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自陌岩洞初夜之后与他经历的每次欢好都是愉悦的。如今再次感受到如同初夜般的疼痛,让玄梦昔自己心中也甚是不解。然令她更为不解的是钦伏宸竟是紧张地询问她是不是胸口疼痛,似乎他想得太多了些。 钦伏宸停了下来,心疼望着她,深棕色的双眸之中竟满是自责的愧色。撑在玄梦昔身前的手紧紧揪住一旁的云被,指节被他自己捏的有些咔咔作响。他面色也渐渐有些难看,泛出隐隐地青白。 见钦伏宸的反应,玄梦昔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止不住地难过起来。她以为钦伏宸是因她忽然扫兴的表现而不悦,却不知他其实是在忍受着胸口的绞心之痛并咬牙切齿地愤恨着那个该死的天誓。 他试图对抗那天誓的诅咒,并一直用护元珠强压住心脉逆流的鲜血,只为能与玄梦昔更靠近一些。让当他现玄梦昔也竟是难受之时,他终是无法强装淡定。他心中很恼,却并非在恼玄梦昔;他心中很恨,更不是因为玄梦昔。 “不是胸口痛?那是哪里不舒服?”钦伏宸眉头紧皱,轻轻地理了理她被汗水浸湿的额,有些心疼亦是有些迟疑地关切道。 玄梦昔心情极是复杂,垂着眼眸昔默默地摇了摇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钦伏宸轻轻从榻上起身,然此时他却现玄梦昔身下竟是满是鲜红的血渍。见到这一幕钦伏宸不禁愣住了,就连玄梦昔自己也很是意外,她与钦伏宸并非第一次,怎会又有落红?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红烛摇曳 再圆初夜 床榻之上醒目的落红如同大朵血色牡丹撞入钦伏宸与玄梦昔的眼眸之中,让二人皆是惊诧。 玄梦昔还未来得及想明白这一切,钦伏宸忽地反应过来。玄梦昔元魂归体并初长成人,她原本的身体本就是处子之身,这样算起来这其实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夜。故而她有落红与不适之感也就不足为怪了。 想明白了这一层的钦伏宸竟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神情古怪地低声喃喃道:“原来是……如此。” 紧接着钦伏宸忽地有些兴奋地猛然在玄梦昔前额印上一吻,将身旁的云被拉起将她盖好,紧紧地拥着她并有些欢欣释然地说道:“胸口不痛就好,胸口不痛就好!”尔后又忍不住再次低头在她发间吻了吻接着说道:“第一次难免会不适,下回就不痛了。” “第一次?”玄梦昔脑中一派混乱,此时她的记忆似乎并未理顺,听到钦伏宸的这番话她不禁眉头微蹙。虽是有些不太能理解,但她依旧大约明白了钦伏宸的意思,脸忍不住微微泛红,在他的怀抱之中略微挣扎着回道,“没有下回了,疼死了,再也不要了……” 只是玄梦昔的话还未说完,钦伏宸的吻便落了下来。他温柔的亲吻和温暖的拥抱,让她身体撕裂的疼痛减轻了几分,也让她彻底忘记了之前想要说出的话。的确,只要钦伏宸当真是想要,她又怎会忍心拒绝他,即便忍痛也是会满足他的。 “小昔……”钦伏宸在她耳边轻声道,“上天垂怜,将你送回我的身边,还让我再还你一个洞房花烛,此后你我终是圆满了。” 随着钦伏宸的话音刚落,青色的帷帐竟是在他的挥手间变成了艳丽红纱,帐外的木案之上,隐约有烛影晃动。红烛一点点在黎明的晨曦之间燃烧着,仿佛要与那即将冒出云层的阳光再争一番高下。 玄梦昔抬头望着满眼的红色,惊喜之中带着一些懵懂,满面也皆是红晕布起。窝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一时间久久无法言语。她想让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虽然经历了艰难苦痛,虽然遭遇了各种各样的险阻,但这一刻她是幸福的。 二人就这般相拥而眠,从日出至日落却舍不得分开。日暮时分,因隐隐地听到外头有些喧嚣和吵闹的声响,玄梦昔于是裹了钦伏宸宽大的外袍起身想去瞧个究竟,却被他从身后环腰搂住。 “不用管,别理会他们。”钦伏宸此刻竟是将头依在玄梦昔的肩上软声地说着,仿佛他此时并不是什么神界帝尊,而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 案上的红烛早已燃尽成灰,暮色之下钦伏宸分明的轮廓在窗外落进的余晖之下泛着好看的金光。玄梦昔侧头望着他轻轻笑道:“三爷,你总得容我回天虚殿去换身衣裳吧。” 钦伏宸在她耳鬓厮磨着叹道:“三爷?呵,已是许久没有人敢这般称呼我了。如今六界之众,都只敢唤我帝尊,怕是早忘了三爷这个称呼。你就不怕本尊治你的罪?”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此刻从钦伏宸的口中说出,竟成了调笑之言。玄梦昔知他在说笑,顺势用臂肘往后顶撞了一下他的胸膛,笑着啐道:“我管你什么帝尊,能唤你一声三爷已是对你客气了!况且我乃是魔族,也不归你这个神族帝尊管。” 被玄梦昔这一撞,钦伏宸陡然眉头蹙起,一把捂住胸口显得极是痛苦的模样。玄梦昔不以为然地继续笑道:“三爷,你少装了,莫不是我这轻轻一下便伤着你了?” 钦伏宸捂着胸口低声闷哼了一声,抬起来头来唇角扯出一丝淡笑道:“又被你拆穿了。”说着他垂缪略显无趣地讪讪道:“你就不能假装不晓得,然后稍稍地关怀一下么?” 听他这样说,玄梦昔确定他应是无恙,只是那有些俏皮的性子又犯了,于是起身自顾自地理着身上的宽大的衣袍故意说道:“如今三爷贵为神族帝尊,怕是那些神界的女子们都排着队要来关怀吧,三爷又何须在意我这假意的关怀?” 钦伏宸眉头皱了皱,满是孩子气地说道:“不要,我只要玄梦昔那个小魔女!”坐在榻边托腮望着身上正穿着他的衣袍并用衣带将纤腰束起的玄梦昔,口中啧啧道:“尤其是穿着男装的小魔女玄梦昔。” 正和玄梦昔调笑着,忽闻房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了龙池宫管事龙天的声音:“帝尊,有人在宫外求见。” 钦伏宸面色忽改,语气也陡然变得有些冰冷和不耐烦:“何人?” 龙天隔着房门恭敬地答道:“启禀帝尊,来了两拨人。一拨是天虚殿那边的雪儿姑娘和一个少年,那少年极是激动,一直妄图闯宫;另一拨是……” “另一拨是什么人?”钦伏宸听到龙天的语气有些犹豫,于是缓缓起身顺手搭了件衣服在肩上,随后挥手一道灵光祭出将门扉半开,面上的神色十分肃穆威严地望着门外的龙天。龙天见状立马朝钦伏宸俯身一拜,恭敬地垂首答道:“禀帝尊,另一拨人是寒月宫的……” 钦伏宸正立在门边缓缓地拢着衣衫,听到龙天竟是提及寒月宫,眉头不悦地皱起陡然打断了龙天的话:“行了,本尊知道了,将天虚殿那胡闹的小子轰走,另外让寒月宫的人去上阳宫内候着。你先退下吧。” 玄梦昔在木质雕花屏风后头远远望着立在门边的钦伏宸,这样的钦伏宸是她并不熟悉的。或许身为一界帝尊,便该是需要这样能够震慑众生的王者之气。可是望着那样的他,玄梦昔的心中多少有些别扭和陌生。 好在管事龙天退下后,钦伏宸转身缓步再走向她时,那温柔疼溺的眼神又回来了,让玄梦昔感觉到似乎他还是那个熟悉的他。玄梦昔的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也不论他是何种身份,只要他们还深爱着,他便依旧是她不变的钦伏宸。 走到玄梦昔的跟前,钦伏宸伸手理了理她落入宽大衣袍内的长发,牵起她的手柔声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天虚殿。”玄梦昔也不再同他斗嘴,顺从地点了点头。 回到天虚殿之时,夜色已临,然天虚殿内却是灯火通明。灵修在天虚殿内急的上窜下跳,口中不断地咒骂着钦伏宸,而雪儿则是有些不知所措地在一旁来回踱步。 钦伏宸与玄梦昔方才落在白莲石台之上,便隐隐听见灵修的骂声从屋中传出。待二人走到门口,正在玄梦昔房中的灵修和雪儿顿时愣住了。灵修原本正在破口大骂着钦伏宸,然见着他竟是牵着玄梦昔缓步而入,灵修惊得一时合不拢嘴,半张着嘴忘了口中原本准备骂钦伏宸的话。 如同那日钦伏宸领着元魂方才归体的小玄梦昔出现在天虚殿之时的场景,此时雪儿也是满面皆是不可置信,一日之间小玄梦昔竟是忽然长大,变成了他们所熟悉的模样,这着实让人惊讶。然转瞬间,雪儿的面上便布满了欢欣,喜形于色地上前上下打量着玄梦昔,十分激动地说道:“公主……雪儿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一旁张着嘴的灵修缓缓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个……什么……居然有这般功效?竟能让小女孩一夜长大?难怪人家总说女孩子要成婚之后才会长大,原来竟是真的啊!只是,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这样的事未免……也太禽兽了一些!钦伏宸就凭这点,我不得不服你!” 灵修的话让在场之人皆是汗颜,雪儿和玄梦昔两个女子顿时面上一阵潮热,一旁的钦伏宸也满面尴尬,忍不住一巴掌挥在灵修的头上斥道:“你这臭小子胡说什么呢,长些脑子好么?小昔的身体忽然成长不过是被你们那日所灌之酒触动了而已,你再胡说八道当心我将你扔回冥界去。” “哼,想让我回冥界钦伏宸你想得美!如今玄姐姐回来了,你就想撵我走!你当初那般伤她,现今她要不要选择继续留在你身边还不一定呢!”灵修捂着被钦伏宸拍得有些吃痛的头顶,极是不忿地说道。 雪儿见钦伏宸与玄梦昔方才入来之时十指紧扣,气氛甚是融洽。此刻听灵修忽然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不禁紧张起来,立马开口打断灵修道:“小顽子,那些过去的事便不要再提了。今日公主终是平安无恙地归来,这乃是天大的喜事!” “公主先坐下说话。”雪儿说着拉着玄梦昔一边往里头走一边回头对钦伏宸说道:“帝尊,雪儿去准备点酒菜咱们好好庆祝一下可好?” 钦伏宸会意地点头道:“甚好,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稍后还得回龙池宫去,你这好酒好菜先留着,改日得空之时咱们再庆祝吧。雪儿丫头,我可把小昔交给你了,你要替我好好地陪着她。” “帝尊放心吧,我定是与公主寸步不离,不会让小顽子近她的身!”雪儿笑道应了下来。 灵修在旁瞪了一眼雪儿,气鼓鼓地在一旁角落里坐了下来不再言语。 玄梦昔听到钦伏宸说要走,顿时满面不舍地问道:“这就要走了吗?” “嗯,上阳宫那边还有人候着,我先过去看看,待事情处理完后再过来接你。你得空让雪儿帮你整理些衣物。”钦伏宸轻声安抚着玄梦昔。 “整理衣物?”雪儿不禁有些意外,玄梦昔也不解地问着钦伏宸:“整理衣物做什么?” “你本就是我的妻子,自是要随我住到龙池宫中去。哪有夫妻成婚之后还分居两处的道理。”钦伏宸表情很是自然地脱口而出,似乎一切理所当然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 只是玄梦昔听到他当着灵修和雪儿的面道出此言,顿时脸上竟是红了起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四章 放肆宠溺 在所不惜 龙池宫内,夜明珠发出幽冷的白光,落在钦伏宸肃穆的面容之上,让人瞧着无端地心生惧色。 管事龙天俯身在一旁神情恭顺地说道:“帝尊,寒月宫那边过来的人还在上阳宫中候着,要不要去将人请过来?” 钦伏宸的面色在夜明珠的光华中微微泛着青白,唇上血色也是淡淡,不过这样的面色配上他如今的神情也极为相衬,倒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来的可又是青雀那贱婢?”钦伏宸转动着手中龙天方才递上的茶盏,声音也是淡淡的显得极是低沉。若不是因这龙池宫中夜里寂静,管事龙天怕是都听不清方才面前的帝尊钦伏宸究竟说了些什么。 “那贱婢方才胆大包天地谎称帝子抱恙引本尊回天龙,如今还敢再来?她当真是以为有羲后护着本尊便不会要她的命么?!”钦伏宸望着那茶盏之中漾动的茶水继续说道,只是这后面的话他稍稍抬高了些音调,冰冷的声音极是分明地在静夜之中回响着。 龙天摇头答道:“启禀帝尊,来人并非羲后娘娘身边的青雀姑娘,而是……”龙天说着抬头望了一眼钦伏宸,接着缓缓说道:“是羲后娘娘亲自来了。” 钦伏宸转动茶盏的手忽地停了下来,面上露出微微惊异之色:“她来了?那冕儿呢?!” “帝子随羲后娘娘一并来了,如今正在上阳宫中。”龙天不紧不慢地答道。 听到冕儿随羲玥一并来到了曲云峰,钦伏宸顿时松了一口气,证明羲玥还不至于将冕儿的安危置于不顾。 龙天偷观了一眼钦伏宸的神色,紧接着问道:“是否将帝子与羲后娘娘一并请回龙池宫中来?还望帝尊明示。” 钦伏宸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亲自去一趟上阳宫。”说着押了一口茶,却忽地被茶水呛到,剧烈地咳嗽了一阵,不得不将手中的茶盏放下。 见钦伏宸面色并不好,龙天遂即上前说道:“帝尊,夜凉风大,带件披风再出去吧。” 钦伏宸默默地点了点头,龙天即刻取了件披风来给钦伏宸披上。钦伏宸将身上的披风拢了拢,顺口嘱咐龙天道:“明日你得空之时,安排人将西园好好重新修整一番,另外派多两个仙婢过来伺候。” 龙天知晓帝尊钦伏宸向来喜欢清静,不喜欢被人搅扰,更是从不留仙婢在身边伺候。他在龙池宫中所居的这处园子除了管事龙天之外,其他的仙婢小厮是被禁止踏足的。如今听钦伏宸忽然这样吩咐,龙天不由暗自揣度,觉得帝尊这是打算要亲自将羲后娘娘和帝子冕儿从上阳宫接过来小住了。 “是,小的记下了。”龙天应承着,虽心中在揣度着帝尊钦伏宸的心思,但却本份地不再多言。 然令管事龙天意外的是,过了两日这修整后的西园迎来的人却并非他想象中的羲后和帝子冕儿,而是天虚殿中的那位,曾经惊艳了曲云峰,又震诧了神界,后来无声无息地消失,最后竟是又改名换姓嫁给了帝尊钦伏宸并隐在长思宫中的青后娘娘。 当龙天恭敬地开口唤玄梦昔为“青后娘娘”之时,玄梦昔不由愣住了,她并不记得堕了之井以后发生过那些事情,故而也不解为何管事龙天竟是这般称呼她。 钦伏宸见她满面懵懂与不解,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另一手抚上她的黑发道:“你的夫君如今乃是神族帝尊,无论你情不情愿也只能委屈你也勉强做一回神族的帝后。既为帝后,封号总该是得有的,不知青后这个封号昔儿可喜欢?” 玄梦昔听罢释然道:“不过是个外人对我的称呼,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 看到玄梦昔不再纠结,钦伏宸从身后将她环住在她耳畔轻声道:“青虬初遇,情定终身。青长思,长思卿。此封号你不可不在意,更不能不喜欢。” 听到钦伏宸这般一说,玄梦昔心中一惊,她并未想过这青后的封号还有此番深意,以为只是钦伏宸随口一说。她也无从知晓当年钦伏宸的五彩銮驾迎进天龙紫微的帝后青长思,其实就是她,只不过那是属于她的一部分,并不是完整的她罢了。 只是此时听到钦伏宸这般在耳畔轻言细语地说起这封号的来由,玄梦昔心中莫名地感动,面上不由自主地悄然浮现了甜甜的笑意。钦伏宸望见玄梦昔久违的甜笑,竟是肆无忌惮地侧脸在她泛着微粉的面颊之上轻轻一啄。 一旁的管事龙天见此情状,顿时兀自尴尬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了。他是个聪明人,紧接着不动声色地寻机慢慢地退了下去。 玄梦昔被钦伏宸弄得有些难为情地说道:“唉,你这样让人瞧见了多不好。龙管事还在……” 一边说着一边从钦伏宸的怀抱之中挣脱出来的玄梦昔四处一瞧,这园子里哪还有管事龙天的影子,唯有钦伏宸面带着坏笑望着她。莫名地危机感袭来,玄梦昔面带羞涩地随手慌乱折了花圃间的一束花枝,故意岔开话题道:“呃,这花好香啊,是什么花呢?” “美人香。”钦伏宸唇角依旧带着一丝邪笑,目光紧紧地锁住玄梦昔那漆黑的双眸,却不曾看她手中握着的那花枝一眼。 此时玄梦昔手中明明握着的是一朵秋菊,却被钦伏宸杜撰成了所谓的“美人香”,足见他心中早已是心猿意马只想一亲眼前这折花美人的香泽,根本无心去理会她手中握着的花究竟是什么。 玄梦昔也晓得自己手中的花是朵菊花,不过是因为紧张与尴尬有些口不择言,再闻钦伏宸说出的什么美人香之类的话,竟是忍不住扑哧一下地笑了。正笑着忽觉身下一轻,她已被袭到身前的钦伏宸拦腰抱起,本想要再挣扎一番,但她也知那只是无谓挣扎罢了,便随他去了。 曲云峰上的众神都知青后玄梦昔入了帝尊钦伏宸独居的西园,而另一位帝后羲玥却只能带着帝子冕儿在上阳宫中落脚,于是不禁私下开始有些非议,道是青后如今膝下并无子嗣却如此盛宠,若日后她当真诞下帝子,怕是羲后和帝子冕儿将是更无立足之地。 神界本是个悠远无聊的地方,尤其这万年沉寂的曲云峰上,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那流言蜚语便传的飞快。不过这流言却如何都传不到身处龙池宫内的玄梦昔耳中,因为自她搬过来之后钦伏宸几乎日日同她腻在一起,那些仙婢们都惧怕帝尊,根本不敢多言一句,玄梦昔自然不会被这些个流言所扰。 然身处上阳宫中的羲玥可就不同了,正所谓墙倒众人推,这世上从来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钦伏宸这般肆无忌惮地宠着玄梦昔,让羲玥本就是难堪,加之那些个流言传入耳中,更是让她心中难受和窝火。连那些个仙婢和小厮竟是都这般瞧不上她,觉得她的地位岌岌可危,这令羲玥如何不忌恨。 虽说当日在天龙紫微宫中,羲玥便已知晓她与钦伏宸再无可能,但是她庆幸的是她还有冕儿,毕竟冕儿的性命与她拴在一处。钦伏宸紧张他与玄梦昔的这个唯一的儿子,总会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敬她三分。 而且当日她已亲眼瞧见玄梦昔飞灰消散,只余那元魂封印在冰魄魔晶之中。她得不到钦伏宸,但玄梦昔也得不到,故而羲玥的心中虽是悲痛但却是平衡的。 可是羲玥没想到玄梦昔居然还能回来,还竟是完好如初地回来!羲玥有些怨恨,为何老天竟是对玄梦昔那么好,而却对她这般残忍,竟是一丝一毫的机会也不给她。 而今玄梦昔占尽了钦伏宸的爱,甚至占尽了所有美好的一切,然这些羲玥都并不在乎了,其实如今的她也没有众神所想的那么在乎这个有名无实的后位。但是羲玥却不能忍受钦伏宸竟是对她这般的忽视,她是为救他而来,他却让她入不得龙池宫半步。 这算什么?她羲玥就是因为爱了钦伏宸,或者说爱错了钦伏宸,就要变得这般的卑贱么?她当初也是堂堂的赤炎公主,神界之中思慕她的好男儿何止万千?如今偏偏落得这般的境况,让羲玥的心中的恨意如何能平? 那夜上阳宫中,风并不大夜亦是不凉,钦伏宸却裹着披风,时不时咳嗽几声。羲玥便是知道,他定是与玄梦昔在一起过了,只不过仗着有护元珠护体强行压制着心脉逆流的血液。羲玥想用冕儿唤醒越来越深陷的钦伏宸,然而一切却是徒劳。钦伏宸明明清楚羲玥来意,却故作不知,将她与冕儿冷在上阳宫中,只希望她带着冕儿能最终无趣地离去。 然钦伏宸却并不了解羲玥,应该说他从未了解过羲玥。即便她心中再伤再痛,她也不会放弃他,不会看着他那般无可救药地沦陷。他与玄梦昔不能在一起啊,当初那三句天誓一直萦绕在她的耳畔,这些年从未散去过。钦伏宸这般逆天而行的结果,等同与自戕,即便钦伏宸对羲玥再无感情,羲玥也不忍看着他为了玄梦昔而如此在所不惜。 上阳宫中羲玥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喊道:“钦伏宸,这一生你不爱我是你的事,但是我爱你是我的事。我不会容许你先死在我的前头,若是你一意孤行,我与冕儿会先行给你陪葬。” 钦伏宸淡淡地转身冷声道:“好,赤炎一脉也会给你与冕儿陪葬。” 羲玥无助地迎着夜风,泪水顿时簌簌地落了下来。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五章 天生异象 帝星晦暗 曲云峰悬浮山下,一身灰白衣袍的飞灵上神孑然一身满面肃色地仰望着夜空,但见天际之中北斗南移生出异象,帝星紫微虽是神格不改依旧位主正宫,但却光芒黯淡有些许隐隐下沉之势。见此情状,飞灵上神不禁白眉紧蹙,心中深觉不安。 如今钦伏宸身为神界帝尊统领六界,位主紫微帝星之神格。此时帝星晦暗,意味着帝尊钦伏宸应是有劫难。一界之主若是无端受劫,势必将会动摇神界维稳之根基,此事可谓是非同小可。 飞灵上神心中正思度着是否要将此事上禀之时,忽然一阵淡雅的清香从黑暗之中逼近。虽说四处桃林芬芳,但这清醉的桂香却以它独特的姿态存在着,丝毫没有被四处的花林所掩盖。 “上神夜观天象,不知可瞧出了什么来?”羲玥从黑暗之中缓步移出,慢慢向飞灵上神靠拢。 飞灵看清来人乃是帝后羲玥,微微颔首道:“这么晚了,羲后凤驾怎会移步老朽这偏僻之处?” 羲玥面上神情黯然叹道:“想必上神也看出天生异象帝星晦暗了吧,不知上神可有何妙法能化解帝尊之劫难?” 飞灵上侧目神望着羲玥,似对她有些刮目相看:“哦?羲后竟是也懂得观天测星之术?” 羲玥无力地轻笑道:“上神高看羲玥了,此等本事也就当年几大神祗才有,羲玥又怎会有这般窥测天意的本事。” 听羲玥这般一说,飞灵上神更是不解道:“那羲后如何晓得天生异象帝星晦暗帝尊将有劫难?” 羲玥仰头望着夜空之中的点点繁星,惆怅地说道:“他再遇玄梦昔就是劫,与她在一起更是难,如今这境况又何须懂得观天测星之术?只怕是再仍由这般发展下去,帝星不止是光芒晦暗,而是会移出神格陨落天界。” “上神,他是一界之主,若帝星陨落神界必将大乱,到时候之井会不会出现紊乱崩塌都皆是未知之事。如今神界乃是墨魁主事,此人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又野心勃勃,当年就曾背着魔尊熙黠而领兵攻入紫微宫中,而今熙黠不在已无人能震慑于墨魁,到时候……”羲玥说着,忽地发觉飞灵上神的面色有些变化,她这才想到她方才无意提及了飞灵上神曾经的徒儿紫麒麟熙黠。 飞灵上神迟疑地捋着长须,缓缓开口道:“老朽不久之前曾经见过玄梦昔,她虽是混血,但是如今新生之后却无半点魔息,而且浑身所散发出的皆是仙神之气。目前看来,她与羲后你的区别不过是缺少一个神格星宿而已,似乎她要为害帝尊的话既无条件更无动机。不知羲后为何会认定玄梦昔便是这帝星之劫?” 羲玥垂眸默了一阵,无奈地说道:“上神是认为羲玥乃是因此醋意而针对玄梦昔?呵,曾经醋意是有的,但羲玥并非不识大体之人。在羲玥的心中,没有什么比帝尊的安危更重要。” “帝尊和玄梦昔在一起等同于自戕,上神也从天象之中看出了帝星有恙。如若不信羲玥所言,上神可亲自去往龙池宫中一探究竟。若无人阻止仍由他一意孤行,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羲玥说着,忽地单膝跪在了飞灵上神的跟前继续说道:“羲玥无法劝阻帝尊,还望上神以帝尊安危及神界众生为重,能设法阻止帝尊。” “老朽能如何阻止?当年他的父尊母后钦天启和胥凤都未能阻止的了,你让老朽又如何再生生拆散他们一对有情人?”飞灵上神迟疑地望着羲玥,淡淡的月光之中她落寞又沉静,并不像一个被妒火冲昏了头的妒妇。再复而抬头望着夜空之中的异象,不可否认的是飞灵心中对羲玥的话开始有些信了。 “羲后还是起来吧,你如今贵为帝后,又怎能对老朽行此大礼。”飞灵上神伸手轻轻抬了抬羲玥,可羲玥却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羲玥固执地说道:“无需上神动手,只求上神能帮羲玥一个忙。” 飞灵上神的眼中疑惑地问道:“羲后想要老朽帮什么忙?” “羲玥希望上神能走一趟青虬,向灵啸女君雪飘飘借极乐弓一用。”羲玥道出此言,让飞灵上神极是意外,他并不明白羲玥自己手中已有当年胥凤帝后亲传的凤凰琴,为何此时偏要借灵啸雪飘飘的极乐弓。 “这……”飞灵上神有些为难道,“羲后应该晓得灵啸女君的脾气,她隐在水月洞天之中极少与外界接触,那极乐弓亦是她灵啸一脉的传承之宝,怕是没那么容易借。” 听飞灵上神这么说,羲玥坦言道:“羲玥自是知道灵啸女君雪飘飘不好打交道,只是如今放眼神界之中,神祗皆是陨落,上神乃是唯一的长辈,雪飘飘或许会念及此处给上神几分薄面的。” 飞灵上神捋着长须思索了一番,接着道:“老朽倒是可以去青虬一试,至于雪飘飘肯不肯借老朽就不能保证了。” 羲玥闻罢感激道:“羲玥先多谢上神!” 望着羲玥缓缓地起身,飞灵忍不住地追问道:“羲后是打算用洪荒宝物对付玄梦昔?羲后手中不是有凤凰琴么,为何要借极乐弓?” 羲玥望着飞灵上神道:“上神既是不想插手此事,便不要多问这些细节了。一切后果由羲玥承担便好,帝尊日后若要恨,也就只需恨羲玥一人。” 飞灵上神忽地白眉一动,惊道:“羲后你想集齐五大洪荒宝物,用洪荒灵力引动玄梦昔的元魂来祭天用以屏退帝星之晦?你可知如今损魔鞭和指天剑已毁,洪荒灵力早已游离在天地间,五件宝物早已无法齐聚了啊!” 羲玥点头道:“神族洪荒宝物虽只剩下三件,但而今玄梦昔没有神格,或许有希望可以一试。” “羲后……你这样是伤人亦是伤己,以你的修为如何能承受三件洪荒宝物中洪荒灵力齐聚的同时再启动祭天之咒?”飞灵上神眼神之中有些怜惜和伤痛。 羲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上神,请相信羲玥一心维护帝尊之心。只要帝尊无恙,羲玥便是无悔。” 此时飞灵的心中忽生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他这一生并不知这情究竟为何物,但是他却看到了太多的人为一个情字抛却了生死。钦天娇如此,紫麒麟如此,玄梦昔如此,钦伏宸如此,而今眼前的羲玥亦是如此。 情究竟是什么?明明让人这般苦痛,陷在里头的人却不肯放手,即便明知自己会灰飞烟灭化为尘埃,也要继续痴缠其中。飞灵感觉他虽是活了这般漫长的岁月,却从未看懂过这些人。 相比悬浮山下的凄冷悲凉,龙池宫的西园之中却弥漫着浓浓暖意。钦伏宸与玄梦昔共枕而眠,只是玄梦昔的睡眠向来都好,竟是不知身边的钦伏宸剧烈地喘息咳嗽了一整夜。 玄梦昔早晨醒来,钦伏宸却方才困倦地睡去。今日他的气色是格外地不好,玄梦昔再是大意也是发现了他的不妥。伸手轻轻覆上他的前额,才知他此时竟是烧的滚烫。玄梦昔不禁在耳畔低唤了他一声,钦伏宸竟是没有反应。 见此情状玄梦昔顿时急了,钦伏宸有护元珠护体,怎会无端地高烧起来?这似乎不合常理。紧张地捧起钦伏宸的脸,玄梦昔心忧地继续唤道:“伏宸,你这是怎么了?伏宸,快醒醒!” 玄梦昔正焦急地喊着,双目紧闭的钦伏宸忽地眉头轻皱着开口应道:“人家一夜未眠,方才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你这又把人家吵醒……”说着忽然懒懒地睁开了眼睛,一把将身前的玄梦昔抱紧盯着她惊诧的眸子继续说道:“你说本尊要如何罚你呢?” “伏宸,你……”玄梦昔望着眼前发着高烧却依旧没个正经的钦伏宸,却并没有心思同他玩闹,十分严肃地问着他:“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都烧成这样了!”玄梦昔说着手再次向钦伏宸前额之上探去,却被他的手给捉住了。他的身上烧的滚烫,手却冷得像冰,这让玄梦昔更是担忧和疑心。 “怎会无端高烧呢?你不是有护元珠护体么?”玄梦昔担忧和不解地问道。 钦伏宸淡淡地笑道:“你让我拿护元珠之中珍贵的洪荒灵力来整日治这些个头疼脑热伤寒咳嗽的小毛病?这岂不是杀鸡用牛刀?” “可是……”玄梦昔心中有些不忿,想要辩驳钦伏宸,却被他抢先一句说道:“没什么可是了,不过是伤了寒,熬两副药喝了便好了。” 钦伏宸说着,伸出手指顶住玄梦昔的唇角,将她的红唇向上弯成月牙的形状,接着继续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瞧你这担心的样子。来,给本尊笑一个!” “钦伏宸……!”玄梦昔稍稍抬高了些音调,但眼见钦伏宸忽地眉头一蹙闷声轻咳了一声,不禁又心软了下来放低声音道:“那你先歇着,我去帮你熬药。” 玄梦昔说完刚起身准备去煎药,然却被钦伏宸反手牵住了。只闻钦伏宸轻声说道:“这些事让龙天吩咐下人做去就好,你去了也做不来。” 钦伏宸貌似虚弱而无辜地躺在床上望着玄梦昔,接着继续补刀:“你做事从来毛躁,万一弄错一味药材,让苦药变毒药了可如何是好?” “钦伏宸……你……”玄梦昔原本心中很是担忧,可被钦伏宸这样一闹,不禁心中的担忧和同情全无,白了他一眼之后面无表情地出门去唤管事龙天了。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六章 喜你为疾 药石无医 不久管事龙天便送了药过来,但钦伏宸已是烧的有些迷糊,只是紧紧地握着玄梦昔的手不肯松开,口中反复地低声唤着她的名字。那龙天送来的药竟是如何都喂不进去一滴。 玄梦昔一手接过龙天端着的药碗,吩咐龙天道:“劳烦龙管家先到门外侯着,这药交给我来喂吧。” 龙天心领神会地即刻退了出去将房门闭紧,玄梦昔见屋中已无旁人,眉头微皱地将手中的汤药喝了一口含在口中,尔后低头用舌尖撬开钦伏宸的唇齿,缓缓将汤药送入他的口中。就这样一口口地,玄梦昔终是慢慢将整碗药喂了进去。 然而服下了药的钦伏宸却并不见退热,身上依旧烧的滚烫,而且迷糊间竟是不住地喘息和咳嗽,玄梦昔见此情形不禁有些六神无主,此时她能想到的可以让钦伏宸尽快退热之物便只有护元珠。而今护元珠在钦伏宸的体内,洪荒宝物得不到主人之授意,是不会轻易受他人摆布并听从其号令的。 只是如今玄梦昔心中焦急,觉得成与不成也都要姑且一试,毕竟眼下药不起作用的话,她也是别无它法了。打定了主意之后,玄梦昔用灵光在指尖划开一道口子,滴了一滴血在钦伏宸的掌心,尔后与他十指紧扣,通过那缓缓钻入钦伏宸掌心的鲜血试图引动他体内护元珠的洪荒灵力。 然令玄梦昔意外的是,她滴入钦伏宸掌心的鲜血非但没有渗入并融进他的皮肉之内,反而将它的掌心灼出一个焦黑的小孔,而后化作一丝气状血雾,忽地飘散不见。 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血竟是无法同钦伏宸相溶,但此刻她心中焦急,无暇去纠结此事。而且她在闭目间似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力量自钦伏宸的掌心向她传来。 玄梦昔心中明了这是护元珠的洪荒灵力,此时这些力量竟然是能够为她所控,让她心中惊奇。而且除了护元珠中的力量,似乎四处还有不同颜色的游离的洪荒灵力在向她的掌心汇聚而来。 虽是心中惊奇,但玄梦昔却来不及多想。掌心合十轻轻翻转,那几股不同颜色的洪荒灵力竟是被她轻易地杂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五彩的小光珠。 玄梦昔将那洪荒灵力凝结成的彩珠缓缓送入钦伏宸的体内,五彩的光华如一圈天虹那般呈螺旋状从钦伏宸的心口一边旋转一边向他的周身延展开去。原本有些迷糊口中喃喃胡言着的钦伏宸竟是慢慢安静下来,接着沉沉地睡去。 听到钦伏宸安稳而均匀的呼吸,复而伸手探了探,他的高热已退,玄梦昔悬着的心也终是落了地。坐在榻边望着他安睡的脸,玄梦昔心中有些怨尤钦伏宸这个固执的家伙,为何明明有护元珠却偏偏不用? 她却不晓得这些日子钦伏宸其实一直在用护元珠压制着逆流的心脉,今日是实在无法再压制住了,否则他断然不会在玄梦昔的面前展露病容以致让她如此担心。 握起钦伏宸的手,玄梦昔望着他掌心之中那个被她的血所灼出的焦黑的伤口,不禁心中疑惑。再次试着划开自己的指尖,轻轻触上钦伏宸的手,就在她带血的指尖触及钦伏宸的皮肤之时,他原本完好的皮肤之上竟是开始呈现出乌青之色,当那血滴落在他的掌心,竟是又出现了一个焦黑的小孔。 玄梦昔心中一抖,她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她的血非但无法融入钦伏宸的体内,而且还会将他灼伤。紧握着他的手,玄梦昔心情复杂沉默了许久,思绪杂乱无章。直到门被管事龙天敲响,玄梦昔方才回过身来起身去开了门。 “娘娘,帝尊如何了?药服下了吗?”龙天在门口关切地问着。 “药已服下,高热也退了,只是如今仍旧睡着没醒。”玄梦昔望了一眼躺在内室中榻上的钦伏宸,转头同管事龙天说道。 龙天见玄梦昔似乎心事重重,以为她乃是在因钦伏宸的病情而忧心,于是宽慰道:“娘娘不必太过忧心,如今帝尊的高热退了便是无妨了。小的再去煎些治疗伤寒咳嗽的药过来,回头等帝尊醒了再服下。帝尊自小身体底子便好,这些小病养个几日很快便会痊愈了。娘娘自己万不要因此郁结在怀才是。” 玄梦昔心底长叹了一口气,抬眼望向面前的管事龙天,并不由衷地轻轻笑了笑:“多谢龙管事。” “娘娘客气了!”龙天朝玄梦昔一拜,接着说道:“帝尊从不许其他仙婢近身,那只能辛苦娘娘继续守着帝尊,小的先去安排人把药熬好,稍晚再送过来。” “嗯,这里有我在,龙管事且先忙去吧。”玄梦昔向龙天点了点头示意道。 龙天走后,玄梦昔闭了屋门回到钦伏宸的榻边,心中的沉郁依旧。再回想方才她自己竟是能够操控护元珠之中的洪荒灵力,她不禁凝神闭气再次尝试了一番,就是一个念头的瞬间之事,蓝盈盈的护元珠竟然直接从钦伏宸的体内浮出,直接落在了她的掌心之内。 托着那灵光闪耀的神珠,玄梦昔如同握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一般,猛地惊得跳起脚来。怎么会?如今钦伏宸才是护元珠的主人,玄梦昔这般轻易地就将护元珠唤出,简直也太过儿戏了一些。 环手在护元珠上轻轻一挥,忽然外界游离的各色洪荒灵力竟是又开始不断地在玄梦昔手中聚集,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而来。这种感觉令玄梦昔非常的熟悉,当年在人界之中,她那个血妖的身体就是因为承受不住四处汇入的洪荒灵力,故而才会经脉俱毁,以致她与钦伏宸生生地分离了将近五万年。 而今这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让玄梦昔心生恐惧。然这次那些五彩的灵力并未强行汇入她的体内,而是形成一道光膜环绕在她的身体周围,尔后缓缓地收紧,如一件轻纱轻轻地覆于她的全身。 玄梦昔并无不适的感觉,反倒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这是一种洪荒灵力杂合而成的奇特的力量,进入体内之后迅速本身的灵力交汇在一起,让她的修为和灵力都大为提升。 而且玄梦昔发现,她的感官也变得更是敏锐,尤其是对天地间游离的洪荒灵力的捕捉,似乎她心中稍动,那些游离的洪荒灵力便如有灵性的精灵一般落入她的手心仍由她操控。相比幼年之时的那种懵懂和无从掌控,如今的她在操控起洪荒灵力之时显得更是得心应手。 这是一种神奇的能力,也是当年让一众神祗忌惮的能力,而今随着玄梦昔元魂落体并长大成人,这种惊天的能力又再次回到了她的手中。洪荒灵力在她的双手之间自由操控,犹如孩童的玩物一般发出五彩斑斓的光华。此幕若是此时卧在榻上的钦伏宸醒着见了,也定然是会惊讶不已。 虽然她的血与钦伏宸不能相溶一事让她心中纳闷并且郁结,但是此时能将众人求之不得的洪荒灵力玩弄于股掌之间,让玄梦昔暂且将那些烦闷与疑虑抛去了脑后。 不知过了过久,玄梦昔也觉得有些乏了,毕竟洪荒灵力需要耗费自己体内的灵力来引动。她于是停下手来略带疲惫靠着床沿在钦伏宸旁边闭目歇息起来。 只是她自己也没想到这轻轻一靠,钦伏宸身上淡淡的木檀清香让她莫名地舒服,竟是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待玄梦昔醒来之时,屋中已是一片漆黑,应该已经是落日时分了。 想到自己而今乃是守在病榻边,病着的钦伏宸还不知如何了,玄梦昔惊觉地睁眼撑起身来,伸手朝身前的钦伏宸探去,不料伸出的手却被一双温暖熟悉的手掌握住。 “我还以为你要这般睡到明日早晨呢。” 钦伏宸的声音响在黑暗之中,听起来感觉比今日早晨已经清朗了许多,想来应是没有大碍了。 玄梦昔惊喜地撞入他的怀中将他抱紧,激动地说道:“伏宸,你醒了!太好了!”只是在黑暗之中对于距离的判断有些偏差,她这猛然地一撞显得失了轻重,让钦伏宸竟是仍不住地又咳嗽起来。 屋中的夜明珠因钦伏宸的咳嗽之声忽然尽数亮起,玄梦昔有些担忧地扶着他坐起身来,轻轻抚着他因咳嗽而有些微抖的背部,关切地问道:“现在觉得怎样?都动用了护元珠了,怎还是咳得厉害?” 钦伏宸不解地问:“什么动用护元珠?” 正说着在屋外已经侯了许久的管事龙天闻声入了进来,将早已备好的汤药递上来说道:“这药还是热的,还请帝尊尽快服下。” 玄梦昔接过龙天手中的药碗,递到钦伏宸的面前。哪晓得钦伏宸竟是不伸手去接,只是望着玄梦昔并慵懒地开口说着:“我如今可是个病人,你该是要喂我喝药的。” 看着钦伏宸竟是有些孩子气,念及他此时确实还病着,玄梦昔也不同他计较,耐着性子说道:“好,好,我喂你。”说着拿起药碗之中的勺子,舀了一勺汤药,在嘴边试了试温度之后送到了钦伏宸的嘴边。哪晓得钦伏宸竟然不张口,仍由玄梦昔的盛着药的勺子停在他的面前。 “三爷,你能好好吃药不淘气么?”玄梦昔狠狠地瞪了钦伏宸一眼,开始有些没好气地斥道。 “不是这样喂的。”钦伏宸眼中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盯着玄梦昔带着些恼意圆睁双目,继续说道:“今日早晨你明明不是这样喂的药。” 玄梦昔的脸蹭地一下红了,旁边的龙天也顿时尴尬的不知如何自处,只能是低声说道:“若帝尊没什么事的话,那小的便先告退了。” 钦伏宸朝龙天轻轻挥了挥示意,龙天顿时仿佛得救一般利索地退了出去并细心地将门闭好了。钦伏宸故意有些恹恹地靠在玄梦昔的肩头,竟是理直气壮说道:“好好喂我,我就吃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七章 龙池无休 西园独幽 望着钦伏宸一副示弱又无赖的模样,玄梦昔有些无语,然想到他方才依旧咳嗽得厉害,又不由软下心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碗,玄梦昔不由皱了皱眉头。靠在她肩头的钦伏宸轻轻地咳了一声,正有些无辜而期待望着她。 玄梦昔心想着反正也没有外人瞧见,便由着他再无赖一回,等他康复之后再好好同他算这笔帐。可就在她下定决心并将那药碗之中的汤药端起凑近嘴边刚准备送入自己口中之时,一旁的钦伏宸忽然飞快地将那碗汤药从她手中抢了过去,并干脆地仰头一口饮尽。 尔后钦伏宸将那药碗倒扣在手中,笑着朝她示意道:“好了,一滴不剩,不知夫人可满意?” “钦伏宸……你耍我!”玄梦昔有些恨恨地咬牙怒视着钦伏宸,扬起拳头对着他。 钦伏宸忽地眉头微蹙,轻轻地咳嗽两声,让玄梦昔扬起的拳头又兀自停在了半途之中,最后无趣地落空了去。也不晓得他此时究竟是真咳还是假咳,但是无论真假,玄梦昔终归是下不去手。毕竟他如今当真是个病人。 见玄梦昔隐忍地收起了拳头,钦伏宸贴身上来,从身后环住玄梦昔的腰并将头靠紧她,在她耳畔轻声道:“你从来都怕吃苦药,今日为了我真是难为你了,此时我又怎会忍心再让你陪我尝一回这苦药的滋味?” 只是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原本有些怒火中烧的玄梦昔陡然忘记了自己方才因何而恼怒,心中的怒气霎时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满意足的感动。这样爱玩闹的钦伏宸,这样朝夕相对的钦伏宸,这样对她体贴入微的钦伏宸,让玄梦昔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当初在灵蝶谷小阁楼中的日子。平淡、甜蜜,而且美好。 钦伏宸的病拖了约莫一月有余,因咳嗽一直断断续续的总是好不了,而且一到夜晚就咳得尤其的厉害,钦伏宸道是怕扰了玄梦昔的安眠,这月余都在隔壁屋中独自过夜。 在龙池宫西园之内养病的他,将一些须得处理的事务都移到了曲云峰上来。故而沉寂多年的曲云峰这些日子也陡然变得热闹起来,往来的仙神络绎不绝,堪比素日的天龙紫微宫。 如今一帝二后都在曲云峰上,这曲云峰倒是陡然成了神界新的中心,反倒昔日的紫微宫显得有些萧寂起来。紫微宫内的仙婢小厮们也乐的清闲,毕竟这紫微宫自建成以来,常年都是人来人往,他们也从来没有停下过忙碌的脚步。而今的局面,他们正好乘此机会好好歇息一番。 只是这可苦了龙池宫中平日懒散惯了的仙婢和小厮们,从前都是要在天祭大典之时,才会这般的忙碌,而今忽地变做天天连轴的转,她们一个个免不了叫苦连天。 管事龙天训斥这些小丫头们,道是能伺候帝尊帝后,乃是他们的福分,却不知小的们私下都在抱怨道帝尊的西园没几个人能进的了,他们这些人整日地都在忙着接待各路前来龙池宫上禀事务的天神们,连帝尊的面都见不着,更别谈什么在帝尊跟前贴身伺候了。又哪里来的什么福分可言。 原本是有几个仙婢有幸被派入西园之中侍奉的,然玄梦昔却不想被人搅扰,将人都一一打发了出去。而今西园之中就余了一个从前伺候过帝尊钦伏宸的小厮,不过自玄梦昔来了之后那小厮也不是随身侍奉钦伏宸了,而是候在园中随时等候传唤。 不过即便如此,这小厮在龙池宫中如今也是炙手可热,常有八卦的仙婢和好事的天神们会私下向他探寻帝尊钦伏宸与帝后玄梦昔之秘事。然这小厮的嘴也还算是严实,竟是一个字都不曾向外界透露过。 正是因此,反而令西园之中的玄梦昔显得更为神秘,让众人纷纷杜撰出各种版本。这龙池宫西园也成了众人心中好奇并想要窥测之地,甚至前几日有人偷偷爬上墙头想要一探究竟,亲睹一眼传闻中的青后究竟是何模样。结果这人却被管事龙天逮到,并被狠狠地责罚了一番。 故而这些时日曲云峰上龙池宫中虽是热闹,但位于龙池宫中的西园却是一片别样的净土,似乎并未改变过分毫,依旧保持着万年寂静的曲云峰之前的模样。而身处西园之中的玄梦昔陪着病中的钦伏宸政务之余弹琴抄经,偶尔兴起了也跳舞给他解闷,这日子竟是过得飞快。 大约是因病之故,钦伏宸与玄梦昔相处之际相比前些日子克制了许多,不再那般放肆无度。临睡前也会陪一陪玄梦昔,只是待她睡下之后钦伏宸依旧会去隔壁房间独眠,不与玄梦昔同床共枕。 钦伏宸的病日渐有了起色,气色也比从前好了不少。只是这些日子可是闷坏了玄梦昔,要知道依着她的性子又岂是能长久被关在一处的?故而见钦伏宸的病渐渐好了起来,玄梦昔也忍不住同他小小地抱怨一番。 看着玄梦昔嘟着嘴抱怨的模样,钦伏宸放下手中的公文,望着玄梦昔笑了笑,眼中尽是宠溺的滋味:“你就那么想去宫外玩?” 显然钦伏宸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的心,看他宠溺的神色,玄梦昔便是明了的他定然会答应她的一切要求。只是玄梦昔抱怨归抱怨,但心中还是识大体的。她晓得钦伏宸还未好利索,故而她也不会提什么过分地要求。 “嗯,我想去桃林捡拾些花瓣让雪儿给我做些桃红胭脂。”玄梦昔长睫微垂说道。 钦伏宸继续笑道:“呵,竟是只想去桃林,我还以为会提出要去天曲山涧呢。不过宫中园子里新开的蔷薇花瓣用来碾胭脂不是色泽更艳么?为何要用桃花?” “你也知园子里头那蔷薇花是新开,哪里比得上绽放了数万年的桃花呢?”玄梦昔撇了撇嘴驳斥道。 这些女人的事钦伏宸自是不太懂,他只当玄梦昔是要找着由头出去玩,也懒得深究。于是点头同意道:“那你让先雪儿丫头陪着你去,我今日还有些事情未处理完,回头我得空了再去桃林寻你。” “你尽管忙你的,我有雪儿陪着就行了,回头我和雪儿拾完花瓣还要在天虚殿碾胭脂,弄好之后我便会回来的。”玄梦昔晓得钦伏宸手上事多,于是并不强求他同行。 钦伏车宸听罢再次轻轻地点了点头,嘱咐道:“那你早些回来。”接着又不放心地叮嘱道:“如今你这个青后娘娘可是惹人好奇的很,故而你少理会那些无聊且不相熟识之人,更不要随意听信旁人胡乱的言语……” “好啦好啦,三爷我都记住啦!你这般不放心就随我一并去好咯,只是到时候可别觉得捣弄那些女儿家的胭脂水粉什么的无聊得紧!”玄梦昔截断了钦伏宸啰嗦的叮嘱,捧着他的脸不住打趣笑道。 钦伏宸望着她含着笑意的眸子,不由心中动微漾,竟是伸手圈住她的纤腰,凑近她薄唇轻落将她吻住。玄梦昔眼中惊讶了半刻,自钦伏宸病后这月余他们二人虽是朝夕相处,但因生病的缘故他这方面变得克制不少,二人大多时候都是静静地待着,偶有嬉闹却极少亲热,至于那欢愉之事便更是没有了。 此刻他忽然这般吻住她,玄梦昔心中惊讶的同时也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这足以证明他的身体应该是没有大碍了。想到此处玄梦昔变得坦然起来,也不扭捏挣扎,而是沉浸在他的热吻之中。 气氛随着这个忽来的吻而变得微妙且滚烫起来,当那书案之上的物品被钦伏宸挥袖扫尽,忘情倒在空空的木案上头的二人已是彻底沸腾。松散的衣衫滑落肩头,玄梦昔贴身的内兜微露在外头,如雪的肌肤之上泛出淡淡的粉,随着急促的呼吸那带着温度的色泽缓缓遍及全身,如同一朵朵升起的红云,也似开在曲云峰上深深浅浅绯红的桃花。 大约是隔了月余不曾亲热过的缘故,二人的身体之内都积聚着对彼此的期待,此时忽地爆发出来显得犹是疯狂和热烈。一番**之后,钦伏宸略显疲惫地卧床小睡,而玄梦昔却精神奕奕出了门飞身往天虚殿寻雪儿丫头去了。 玄梦昔和雪儿来到桃林之中挑捡了最嫩最艳的花瓣集了满满一袋,正准备回天虚殿碾制胭脂,途中却见一桃树之上人影晃动,树上的桃花花瓣如同暴雨一般狂落着。雪儿在这曲云峰上长大,守着这片桃林万年,自是瞧不惯有人这般糟践这些桃树,于是不忿地上前斥道:“什么人在上面,赶紧滚下来!怎可这般不爱惜神山之上的花木呢!” 那桃树的枝桠剧烈地晃动了一阵,一张稚嫩的脸从那繁茂的花丛间探出了头来:“我不过想要寻几个桃子吃,哪里不爱惜神山之上的花木了?这位姐姐,从树上滚下来该是要如何滚?这个动作难度系数太高,不如姐姐先示范一番给我瞧瞧?” 望见那张小脸,雪儿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紧张地望着身旁的玄梦昔。只见玄梦昔此时正满眼疑惑地打量着那个树上的小童。虽说玄梦昔并不认识那孩子,可她却觉得那孩子瞧上去竟是莫名地亲切与熟悉。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八章 母子相见 互不相识 桃树繁茂的花簇之下,冕儿也有些不悦地打量着多管闲事的雪儿和玄梦昔二人。只是冕儿上上下下望了半天,只觉得这二人皆是面生得很。 冕儿自小在天龙寒月宫中长大,而雪儿虽说当年也在天龙紫微宫待过几百年,但她却是长年幽闭在长思宫中鲜少外出,故而冕儿也极少见过雪儿。只是雪儿对冕儿倒是有些印象,毕竟冕儿身为钦伏宸唯一的帝子,钦伏宸对他是疼爱有加,许多重要的场合之上钦伏宸都会带上冕儿。 至于玄梦昔的话,当年在天龙寒月宫中虽说与冕儿有过一面之缘,但那个时候玄梦昔乃是顶着千面鬼君幽冥所给的假脸,故而冕儿并不识得玄梦昔如今的真容。而玄梦昔此时也还记不起当初她堕了之井以后的事情,故而她也根本不记得甚至不知晓冕儿的存在。 此时二人母子相见,竟是互不相识。当初在长思宫外玄梦昔的妖体灰飞烟灭之时,钦伏宸曾经在万分悲痛之间道出过冕儿与玄梦昔的关系,故而雪儿对此心知肚明。此时见玄梦昔与冕儿母子重逢,不由莫名的紧张。 毕竟此时玄梦昔与钦伏宸能破镜重圆实属不易,雪儿能感受到这些日子的玄梦昔快乐开朗,仿佛时间回到了当年她初临曲云峰的时候。玄梦昔若是不记得冕儿以及过去的那些事情便好,这母子相见不相识虽是有些残忍,但是不至于让玄梦昔因过去那些伤痛之事而焚心。 而今雪儿反倒是担心玄梦昔会因见到冕儿之后忆起过去在紫微宫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当初雪兰和钦伏桓的死对于玄梦昔的触动和刺激实在是太大,加之后来钦伏宸一力地维护此事之始作俑者羲玥,更是让玄梦昔心如死灰。 雪儿紧张地看看玄梦昔,紧接着又望向桃树之上的冕儿。不料一旁的玄梦昔忽地慢慢走上前去望着冕儿说道:“你是何处来的孩子?这曲云峰上的桃林从来是只开花不结果,又怎会有桃子呢?快别折腾了,先下来吧。若是想吃桃子的话,等下随姨姨回去,龙池宫的园子里头的桃树之上刚好结了果子,随便你吃去。” 冕儿听到玄梦昔的话,眼中开始放出光来,眨巴着灵巧的大眼睛问道:“姐姐是龙池宫的人?”冕儿一边说着一边攀着枝桠从树上滑落下来。 玄梦昔上前两步,蹲在冕儿的身旁笑道:“孩子,你这年纪约莫就几百来岁的年纪,怎么也得唤我一声姨姨,唤姐姐就不太合适了。” 冕儿歪着脑袋看了看玄梦昔,觉得她的话似乎有些道理。不得不承认的是,冕儿虽是觉得玄梦昔面生,但是瞧着却莫名的亲切。 “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冕儿于是不再称呼玄梦昔为姐姐,而是改口唤了姨姨:“姨姨当真能带我进到龙池宫里头去?” 冕儿说完兴奋地望着玄梦昔,那双深棕色的眸子里头写满了期盼的神情。毕竟他来到曲云峰上一直与羲玥在上阳宫中落脚,他父尊钦伏宸也只是偶尔来上阳宫探望他,故而冕儿从未有机会踏入过龙池宫中。而今外头盛传龙池宫中神秘得很,冕儿此时听说玄梦昔能带他入到寒月宫中去,自是心中惊喜雀跃。 玄梦昔望着冕儿灵巧可人的模样,心中顿时母爱泛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冕儿的头道:“自是当真,姨姨为何要骗你?只是你还未告诉姨姨你是谁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冕儿心中纯真,并未有那么多顾虑,张嘴便打算将自己的身份告知玄梦昔:“我名唤冕儿,是……” 一旁的雪儿瞧着觉得事情不妙,于是在旁插话道:“公主,今日咱们还得抓紧时间将花瓣碾成胭脂,怕是没时间带他去摘什么果子。这花瓣得趁着新鲜赶紧碾制,否则蔫了之后芳香同色泽都将受到影响。” 玄梦昔听雪儿说得有理,疼溺地望着冕儿说道:“姨姨今日还有事,不如改日再请你去龙池宫里头玩可好?” 冕儿听到玄梦昔这么说,顿时有些失望起来:“姨姨方才还说当真能带冕儿入龙池宫,而今转眼竟是不作数了!” 看到冕儿失落的样子,玄梦昔竟是有些心软,转头又看看雪儿,同她商量着:“丫头,不如你先回天虚殿去制胭脂,我先带冕儿……” “公主!这么多的花瓣你让我一个人碾,岂不是要让我累死!”雪儿见玄梦昔被冕儿打动,立马表示抗议起来。她倒不是怕累,而是怕放由玄梦昔与冕儿独处的话,早晚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冕儿毕竟是羲玥带大,众人也都只当他是羲玥的孩子。而今玄梦昔都不晓得还有个帝后羲玥的存在,若是冕儿的身份被玄梦昔知晓,她又不知冕儿是她自己的孩子,到时候与钦伏宸之间再生出误会来就麻烦了。万一因此而让她想起之前紫微宫中之事,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故而雪儿此番抱怨与抗议实则是为了玄梦昔着想。 “不是有灵修可以帮忙么?”玄梦昔试图去说服雪儿,因为她实在是有些不忍让冕儿失望。虽是第一次相见,但玄梦昔心中不知为何却对冕儿喜欢的紧,这大约就是所谓的母子连心吧。虽是对面不识,但是冥冥中却有剪不断的牵绊。 “灵修那小子又怎会捣弄这些女孩子的东西啊!”雪儿急着说道。 “你拿些点心哄哄,他还不对你百依百顺。就这样吧,我方才答应了冕儿,是不好再食言。”玄梦昔望着冕儿说道。 冕儿听罢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玄梦昔忽地心中一动,终是明白了为何她方才第一眼见着冕儿就那般亲切与熟悉。这孩子与钦伏宸长得实在是太过相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孩子你来自何处?父母是谁?”玄梦昔忽地牵起了冕儿的手问道。 雪儿在旁顿时手心攥紧,面色如纸,却不知如何能够再次阻止冕儿开口。只闻冕儿缓缓说道:“我来自天龙,父母皆是天龙的神族。” 冕儿的回答让雪儿有些意外,不过这孩子又似乎是所言非虚,毕竟冕儿的之父钦伏宸乃是纯正的天龙嫡神血统,而他的母亲玄梦昔虽为混血,但也有一半的天龙神族血统。只是这孩子如此答话,想必定然是有所顾虑,不希望被人知晓他帝子的身份。 不过细想一番,身为帝子的他来到曲云峰之后,竟然入不得他父尊钦伏宸所居的龙池宫,而要靠龙池宫内的他人引入,冕儿这个孩子心中总归是有些在意的。若要被人知晓他的身份,大约他觉得会有些失了颜面吧。这么小的孩子竟然是有这般的心思,玄梦昔是并不晓得,而雪儿丫头心中却不由惊诧。 “原来是个来自天龙的孩子,可是随父母前来禀事的?那你该是要在环形广场前侯着,怎独自跑到桃林中来了?”玄梦昔摸着冕儿的头继续说道:“那你随姨姨去摘了桃子,可赶紧回到环形广场前殿去,省得你父母寻不着你担心。” 冕儿貌似懂事地应到:“姨姨我知道了。” 玄梦昔不顾雪儿的阻拦,执意带着冕儿飞身去往了龙池宫中。玄梦昔习惯不走正门,而是直接落入了西园之中。冕儿初到此处,只觉新鲜得很,只是这园子虽是精致也并非外界传言的那般神秘。玄梦昔直接领了冕儿来到那结了果的桃树边上,冕儿见状兴奋地跟个小猴子似地蹿到了树上,并摘了个桃子啃起来,一边啃着还不忘给树下的玄梦昔顺了一个扔下树来:“姨姨,你也尝尝,这桃子甜着呢,你们居然挂着不吃当真是浪费!” 玄梦昔接住冕儿扔下的果子嘱咐道:“冕儿你当心点,可别摔了。”接着她又继续笑道:“你爱吃的话我等下让人全部摘了给你带回去可好,让你回去吃个够。” 冕儿激动地问道:“姨姨可是当真?” “自是当真,我与夫君都鲜少吃这园子里的果子,你喜欢全送你了。”玄梦昔继续笑着说道,接着转头唤了一声候在园中的那小厮道:“龙源,你将这树上的果子全部摘了打包起来,让这孩子全部带回去。 那名唤龙源的小厮立马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十分麻利地在树下展了一块锦布,接着身轻如燕地纵身跃到桃树之上。只见桃树的枝桠轻摇,不一阵树下的锦布之上便落满了果子。 龙源飞速地下了树,将锦布的四角一拢,一个堆积有半人高的巨大包袱便出现在了桃树下。树上啃着桃子的冕儿顿时看傻了眼,结结巴巴道:“这……这也太多了吧,让我如何带回去?” 玄梦昔眼中含笑道:“你收进自己的锦云囊中便好,回去慢慢地吃个够。” 听到玄梦昔提到锦云囊,冕儿忽地一愣,微微皱眉接着黯然道:“姨姨,冕儿没有锦云囊。” 这让玄梦昔有些意外,父母皆是天龙神族的冕儿怎会没有锦云囊?正不解地准备发问,只闻冕儿接着说道:“我爹爹说我娘亲不会织锦云囊,所以冕儿从未用过锦云囊。”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 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 第三百一十九章 飞蛾扑火 不负韶华 最终玄梦昔让龙源将冕儿和那一大包袱果子一并送了回去。冕儿走后,玄梦昔望着冕儿离去的方向遥望了许久,方才神色有些黯然地回到屋内。 夕阳渐渐西沉,光线有些幽暗下来。屋内隐隐传出咳嗽之声,玄梦昔立马推门而入,只见钦伏宸捧了本书盖住了脸斜卧在榻上,淡淡的斜阳镀在他玄色的衣袍之上,让平日隐在衣袖上并不明显的龙纹忽地格外地夺目起来。只是玄梦昔从前并未发觉他衣袍之上的龙纹竟是金红交织,尤其那袖口的红色丝线犹如血染一般,在残阳的余光之中显得尤为地醒目。 听到玄梦昔推入而出的声响,钦伏宸将面上的书揭了,目光落在正快步向他走来的玄梦昔。 “回来了,胭脂可制好了?”钦伏宸开口问道。 玄梦昔却不回答钦伏宸的问话,直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关切道:“怎么我才出去了半日,你这才好些的咳嗽又反复了起来?下午可有吃药?” 钦伏宸目光闪烁地答道:“以为已经好利索了,所以……下午没吃药。” “钦伏宸……你……”玄梦昔听着不禁心中来气,“你还小么?怎可这般任性?方才冕儿那孩子怕是都要比你懂事了!” 听到玄梦昔忽然提及冕儿,钦伏宸面色一变,之前俏皮的神色全然不见,坐直了身子正色问道:“冕儿?你今日见过冕儿?” 玄梦昔却心中急着要给他补上今日耽误了药,于是不着急同他解释今日与冕儿相遇之事,而是站起身来准备唤龙源再送一碗药过来。 不多时,龙源便将汤药送了进来。玄梦昔将药碗端到钦伏宸的面前说道:“你把药吃了先。” “小昔……”钦伏宸心中忐忑,他并不知道今日冕儿同玄梦昔说了什么,她会不会因此而误会或者多想。他一直不让冕儿入到龙池宫来,就是怕玄梦昔想起过去在紫微宫中的那些事情。 “喝药!”玄梦昔端着药碗送到他的嘴边,钦伏宸终是只能乖乖张口将那汤药喝下。见碗中的药见了底,玄梦昔终于收起严肃的神色,满意地笑道:“这才像话。下次我不在的时候,你绝不可任性地不吃药了。记住了?” 见玄梦昔的表现,钦伏宸心中的石头忽地落了地,她应是还不知道什么,更没有想起从前紫微宫中之事。只是她今日为何会与冕儿相遇? 冕儿不能远离羲玥,应该与羲玥同在上阳宫中才是,为何玄梦昔会在桃林中与他遇上?这究竟是碰巧还是羲玥刻意为之?想到此处,钦伏宸心中不禁有些隐忧,眉头也因此而微微皱起。 见钦伏宸忽然不说话了,玄梦昔于是将药碗放下,主动凑近他开口道:“方才你问我今日怎见过冕儿,看来你也识得冕儿那孩子了。他父母究竟是天龙何处的神族,为何竟是这么奇怪的,那孩子居然说他娘亲不会织锦云囊,然后他也没有锦云囊。神族哪里有女子不会织锦云囊呢?又怎会有人会不给自己的孩子织锦云囊呢?” 不待钦伏宸回答,玄梦昔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难怪我一见那孩子就觉得格外亲切很投契,原来是个和我一样自小便没有娘亲疼爱的孩子。” 玄梦昔说着,忽地有些黯然起来,垂眸轻叹一声,紧接着抬头望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钦伏宸。浅浅的夕阳之中,他有些苍白的面色被染上了些许血色,眉头微蹙地握着玄梦昔的手,食指在她的手背之上来回滑动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小昔……”钦伏宸有些欲言又止,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同她谈及冕儿,更不晓得如同她解释三百年前的那一切。 这三百年来,他内心不住地纠缠和挣扎。想要冕儿平安,想要玄梦昔平安,于是他曾经试图冰封自己的感情,让自己对她冷对,让自己和她保持距离,甚至不惜捂着鲜血淋淋的心将玄梦昔推远。但是那一切所换来的却是更大的伤痛,他如同行尸走肉地那般活在这个冰冷的世上,找不到生的意义。 所以,当玄梦昔终是失而复得再次回到他身边之后,钦伏宸就在想,即便是与玄梦昔在一起会因当年的天誓被诅咒,会相爱并相伤,他也绝不会如同在紫微宫中那样再冷待她并试图将她推远。 既然那样活着让他们二人都是生不如死,何不干脆地不顾一切飞蛾扑火,珍惜眼前下能在一起的时光,能过一日算是一日。即便真的要死,能死在一起也是无憾的。他相信到了那一日,玄梦昔也是不悔。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玄梦昔此时的身体竟是不再受到那天誓诅咒的影响,如此一来再伤再痛也不过是他一人受了。故而得知此事之时,他心中惊喜万分。能与玄梦昔在一起,而且她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钦伏宸觉得这已是天大的恩赐,此后他便是无后顾之忧了。 这些日子钦伏宸一直仗着自己有洪荒宝物护元珠护体,从而十分地放纵。然而终究洪荒宝物亦是敌不过天誓的诅咒,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心脉在日渐被侵蚀受损,面上更是病容日显,故而他也开始有意地克制自己,不要与玄梦昔靠的太近。 只是一想到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他总是不忍辜负眼前这般大好的韶华。而且整日面对着那么美好的她,那般让他疯狂的她,钦伏宸又如何能一直隐忍和克制?只想放肆地宠她爱她,即便明日便要化作飞灰消散在天地间,也要让她感受他全身心最浓烈的爱。 今日的病情反复显然并非他漏了一餐汤药,而是一时动情的放纵,让他的心脉又复而损了几分。他自是知晓他的身体岂是实药石能医的,每日服药不过是为了让玄梦昔安心罢了。唯一可解之法便是与玄梦昔分开,但是再让他与玄梦昔分开他是宁死也不愿。 玄梦昔见钦伏宸唤了她一声之后又沉默起来没了言语,于是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伸出手指在他紧蹙的眉心间轻轻抚了抚,忽地笑道:“你可知晓,我今日见冕儿那孩子,竟是从他身上看见了你的影子。那孩子还真是与你相像,若是将他放在你身边的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当真便是你的儿子。” 钦伏宸被玄梦昔说的眉头一动,忽地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只见她继续打趣道:“老实交代说,你可是如同当年慕彦神君那般惹了风流债,在外头留下了这么个私生子?” 玄梦昔被钦伏宸那般瞧得浑身不自在,手捧住他的面颊继续说道:“呃,我只不过说笑而已,看你这般认真的样子。” “小昔……”钦伏宸再次握住玄梦昔覆在他面上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紧接着说:“若冕儿真是我的儿子,你会怎么办?” “我……”玄梦昔听到钦伏宸的话,忽地愣了一下,接着莞尔笑道:“我喜欢冕儿那孩子,故而不会对他怎样,但是……我可能会打残你!”玄梦昔说着,轻轻在他的面颊之上拍了一下,似乎在彰显着她的决心。 钦伏宸忽地嘴角泛起一丝淡笑继续问道:“那你会将冕儿的娘亲如何呢?” “杀!”玄梦昔笑着在自己颈上比了比,做了一个用刀抹脖子的动作。 “那么狠?这似乎不像我的小昔所为。”钦伏宸开始被玄梦昔逗趣了,搂着她的腰将她往身前拢了拢。 “敢魅惑帝尊的贱人,难道我还留着她一并同我分享我的夫君么?”玄梦昔继续笑道,“若损魔鞭在,我当赐她九九八十一鞭……” 玄梦昔还未说完,却被身前的钦伏宸忽地给吻住了。一吻过后,玄梦昔望着与她鼻息紧凑的钦伏宸,有些小小地抱怨道:“怎么,你舍不的了吧!” “舍不得,我怎忍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受那损魔鞭。”钦伏宸凝望着玄梦昔说道,“如若冕儿是我钦伏宸的儿子,那他的娘亲只会是一个,便是你玄梦昔。” 玄梦昔回望着钦伏宸笑了,接着说道:“冕儿没有锦云囊可是失落得很,你如今竟是又给冕儿那孩子找了个不会织锦云囊的娘亲。”然说笑过后,她忽地垂眸有些伤感地叹道:“伏宸,若是当年我们的孩子还在,现在也该是有冕儿这般大了吧。” “是,与冕儿一般年岁。”钦伏宸心中微动地挪动了下身子圈住了玄梦昔,让她靠在他的怀中。 “或许也是个儿子,长得与你相像,英气俊俏。”玄梦昔继续感叹道,只是语调带着那么一些黯然与悲伤,“可是,当年我却没有保护好他,我并不是一个好娘亲。” 钦伏宸将她抱紧,低头在她发间吻了下,安慰道:“小昔,不要再提过去的那些事了。不是你的错,是我当年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让你们受了那么苦,都是我的错。” 玄梦昔抬头仰望着钦伏宸,伸手抚着他的脸庞,忽然眼中有些泪光盈盈地说道:“伏宸,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是吗?那孩子还会再回到我们的身边是吗?” 钦伏宸低头吻上她有些湿润的眼眸,回答道:“会的,孩子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到我们的身边的。” 第三百二十章 悦卿我幸 今生不悔 月落日升,晨曦微露,又是崭新的一天。 日头渐高,从前都只有玄梦昔贪睡赖床,而今钦伏宸也竟是鲜少早起了,甚至每日比玄梦昔起得更迟些。 玄梦昔轻轻地起身,将被角掖了掖,生怕惊醒了仍旧睡着的钦伏宸。缓缓走到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自己挽了个松松的斜髻。她从来都手笨,也只会挽这般简单的发髻,而且挽得一直都松松散散地不怎么好。 对着铜镜反复地看了看,玄梦昔对于自己所挽的发髻似乎并不满意,奈何她自己也就这个手艺了。钦伏宸总是喜欢拿她手笨之事打趣,故而有次玄梦昔有些不忿地将梳子撂给他道:“你以为女子挽发这般容易的么?你光晓得取笑人,有本事你自己来试试?” 当然结果自然是玄梦昔自取其辱,钦伏宸的发髻果然比她要挽得好,而且要精致得多。虽然不能和心灵手巧的雪儿丫头比,但是比玄梦昔是不知强了多少倍。 后来在龙池宫中的日子,大多时候都是钦伏宸来帮她挽发。只是近些日子钦伏宸病后早晨较从前起得晚了不少,玄梦昔知他睡眠不好难得困倦,也不忍搅扰他安眠,便自己动手解决了。 正对着镜中发愣,钦伏宸已醒了过来,坐在榻边望着玄梦昔那松散的发髻,他忍不住说道:“你这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挽的那么难看。” 钦伏宸说着披衣起身来,走到玄梦昔的身后将那松散的发髻拆开,复而取了台面上的梳子将她乌黑的长发梳了梳,一边娴熟地挽着发髻一边念道:“都跟你说过好多回了,你的头发顺滑,挽发髻之时一定要手稳,而且要稍微用些力道才行,不然发簪一插上去发髻就容易松了歪下来。” 玄梦昔望着镜中满面认真地一边摆弄着自己的头发一边不断说教的钦伏宸,于是眨巴着眼睛道:“嗯,我记倒是记住了,可就是手笨总做不好呀。”玄梦昔顿了顿,接着似笑非笑地继续说着:“所以我方才擦亮眼睛寻了个手巧的夫君啊,有三爷你在我这双笨手怕一世都灵巧不起来了咯!” “你还有理了!”钦伏宸对着铜镜用梳子轻轻地在她额上敲了一下,玄梦昔立马下意识地捂住了前额,故作痛状地叫唤了一声。 钦伏宸知到他方才下手并不重,玄梦昔此时定然是假装,于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将那梳子撂下支着头随手摆弄起她妆台上的物品,打算看看玄梦昔接下来究竟如何下台。 “钦伏宸,你方才无故地敲得人家很痛耶!”玄梦昔继续虚张声势地叫唤着。 钦伏宸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妆台之上的一个精致的白瓷盒子,并随手打开了来,里头正装着雪儿那日制好并送过来的桃花胭脂。这胭脂送过来好几日了,玄梦昔却一直没来得及试过。 “这桃花胭脂雪儿送来有好些时日了,怎没见你用过。”钦伏宸竟是不去接玄梦昔的话,而是转而望着手中的桃花胭脂问着她。 见钦伏宸竟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叫唤,玄梦昔也是觉得无趣,只能讪讪地说道:“我天天在园子里头待着,又不用出门,哪有机会用这胭脂。” “谁说胭脂非得出门才能用了?”钦伏宸眉头微蹙道。 “不出门用什么胭脂?涂给谁看呀?”玄梦昔伸手想要将钦伏宸手中的胭脂给夺过去,不想却扑了个空。 钦伏宸眉头慢慢舒展开,眼中带着黠笑说道:“你说不出门涂给谁看?” 玄梦昔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却依旧惦念着方才钦伏宸敲了她一下的那个梗,于是故作不悦地挑刺道:“三爷你的意思是我美貌不够,还需要脂粉来修饰?” “明显我并非这个意思嘛。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你这胭脂若是要用的话,也该是要涂给我瞧才是。依我看来,出门的话就大可不必了,反正你再美的话也没人会瞧上一眼。”钦伏宸笑着用指尖点了些许胭脂轻轻在玄梦昔的双颊晕开来,顿时玄梦昔的面上带着淡淡的粉红,犹如朵朵桃花绽放。 玄梦昔对着镜中望了一眼,心中早已甜成了蜜,却忍不住嘟了嘟嘴说道:“什么叫我再美也没人会瞧上一眼?” 钦伏宸从妆台之上取了玄梦昔的妆笔握在手中,一边低头用细细的笔尖在白瓷盒子蘸着胭脂,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说着:“你是本尊的女人,这六界之中有谁胆敢觊觎,又有谁胆敢多看一眼?” 说着钦伏宸认真地端起她的脸,细心地用那蘸了胭脂的妆笔在玄梦昔的前额之上描绘起来,不一阵一枚粉红的蔷薇花钿便出现在了她的眉心之间,她额上原本的胎记被钦伏宸巧妙地饰做了花蕊,如今瞧上去便只见一朵浑然一体娇艳绽放的花儿开在她如雪的额上。 听到钦伏宸那漫不经心却又透着霸气的话语,玄梦昔竟是再也无法反驳半句。钦伏宸将手中的妆笔放下,扶着她的肩与她同望向铜镜之中,低头在她耳畔轻声问道:“喜欢么?” 铜镜之中的玄梦昔在钦伏宸的亲手妆点之下变得比平日更为娇媚动人,她忽地有些含羞地点头应道:“嗯,那你可喜欢?” 钦伏宸从身后将她揽住,在她耳边吻了一下答道:“爱不释手。” “那日后你便日日为我梳头描妆可好?”玄梦昔背靠在钦伏宸的怀中声音柔柔地,再无半分锐气。 钦伏宸不禁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道:“你还真是贪心,竟是打算把我当作你的丫头来使了?要知道你使唤的可是堂堂的帝尊!” “我使唤的不过是我的夫君而已,不是丫头更不是帝尊。”玄梦昔透过那铜镜盯着钦伏宸的双眸,满面的淡然与恬静。 镜中的钦伏宸的面色也柔了下来,仿佛要在玄梦昔的目光之中化开一般。紧紧拥着她心中不由轻叹,如若岁月一直如这般静好,他愿意每日晨起帮她挽发梳妆,将她描绘成这世间最幸福最美好的模样。只是老天会这般成全他吗?会轻易地放过他们吗? 沉默了片刻,钦伏宸缓缓说道:“为夫答应你,在你身边一日,便为你梳妆一日。” 玄梦昔转过身来笑了,继续望着钦伏宸说道:“当真?你可不要后悔?” 钦伏宸在玄梦昔的眉心一吻,毫不犹豫地笃定答道:“悦卿我幸,今生不悔。”钦伏宸说着,执起她的手拉着她走到外室的琴架之前示意她坐下。 玄梦昔望着乌木古琴不解道:“你可是让我弹琴助兴?也不怕我那粗糙的琴技坏了你的兴致。”正说着钦伏宸却紧接贴着她的后背坐了下来,只听钦伏宸在她的身后轻轻地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答应过你的事情一直没做。” 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不禁歪着头想了想,却不知钦伏宸究竟指的是何事。而今古琴就在面前,照常理说应该是与琴有关,只是他从前答应过她什么与琴有关的事情呢?想了半天脑中没有思路,只能不解地问道:“是什么?” “灵蝶谷中曾经答应过教你弹琴,却一直没有兑现。”钦伏宸从身后执起她的双手,准备去拨弄那银白的丝弦。 玄梦昔忍不住笑着打断道:“伏宸,你可是记岔了?你如何没有教过我弹琴?我如今会的几只曲子可都是你教的呢!” “那些不算。”钦伏宸声音之中透着令人费解的固执,“那时我都不记得灵蝶谷之事,是你赖着我学的。而且我在灵蝶谷中弹的那支曲子是《凤求凰》,我答应过教你弹那支曲子的,便不能不作数。” 玄梦昔的笑容忽地僵在面上,有些难堪地说道:“呃,貌似《凤求凰》有些难,三爷你知道的,小女资质愚钝,在弹琴方面与三爷相较而言便是朽木一块,实在是……” 钦伏宸听玄梦昔啰嗦个不停,眉峰微蹙地截断她道:“废话那么多,学还是不学?” 玄梦昔垂眸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学……只要三爷有耐心教,并且不嫌弃我学的慢。” “怎么听着感觉你似乎不太情愿?”钦伏宸瞧着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质疑道。 玄梦昔忽地神采奕奕地抬起头来快速说道:“三爷,《凤求凰》那曲子当真是悦耳动听,奴家早已有意学成此曲,还望三爷不吝赐教!” 只是有些夸张地说完之后,玄梦昔又耷拉起头低声道:“能将琴挪到园子里头去学么?好歹让我今日也出去透透气。以我这资质,今日便是注定要同这曲子耗上了。” 看着玄梦昔这般模样,钦伏宸不禁笑了起来:“你就这般对自己没有信心?”说着已起身将那镶金的乌木古琴抱起,接着伸手将玄梦昔的手拉起说道:“走吧,就如你所愿,让带你出去透透气。” 第三百二十一章 擅闯龙池 事有蹊跷 听到钦伏宸说要带她出去,玄梦昔顿时雀跃起来,继续得寸进尺道:“既是要透气,不如去龙池宫外如何?悬浮山下桃花你也是许久未赏了吧……” 钦伏宸斜眼看了她一下拆穿道:“出了龙池宫你还有心思学琴么?”紧接着钦伏宸又继续补充道:“省省吧,别闹腾了,今日你休想踏出龙池宫半步。” “为什么今日我不能踏出龙池宫半步?”玄梦昔有些委屈幽怨地眨巴着大眼睛,那长睫毛呼扇呼扇地抖个不停。 钦伏宸紧握着她的手,在她额角轻轻地敲了一下道:“我今日将你妆得这么美,自然是要留在自己身边看个够,哪能让人家瞧了去。” “奴家是帝尊的女人,谁人胆敢觊觎?谁人又胆敢多看一眼?”玄梦昔听钦伏宸这么说,立马将他之前的话给照搬了出来。 然钦伏宸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在园子里头任由玄梦昔转转悠悠地挑了一处她中意的地方将琴架好,接着挥手示意玄梦昔在古琴前坐下。玄梦昔一边盯着那不远处的墙头,一边心不在焉地在钦伏宸的身旁坐了下来。她身后的钦伏宸并未留意到,此时的墙头之上,有个小脑袋正在晃动着,并试图翻过那高墙跃入园中。 今日玄梦昔其实是私下约了冕儿去悬浮山下桃林相见的,没想到钦伏宸竟是忽然兴起要拉着她学弹那《凤求凰》。冕儿那孩子大约是在桃林中等不及了,所以来到了龙池宫外试图翻墙进来瞧个究竟。 钦伏宸一直禁止外人进入这龙池宫的西园之中,玄梦昔相熟之人除了雪儿以外,连灵修想来探望都不被钦伏宸所允。上回玄梦昔带冕儿入到园中摘桃子之事,其实也是一直瞒着钦伏宸的。此时玄梦昔的心思已全然不在古琴之上,指尖一边随着钦伏宸在琴弦之上游走,心中却一边在思度着待会这局面该要如何收拾才好。 果不其然,墙头咚的一声响动,只闻隐在园中的龙源警觉地喊道:“何人胆敢擅闯西园!” 琴声戛然而止,钦伏宸有些不悦地扶着玄梦昔缓缓起身并将她护在身后,慢慢朝那墙角的抖动的草丛中移步。 龙源已是抢先一步将那从墙头栽落的冕儿一手拎了起来。只是当龙源看清冕儿之时,不禁有些惊讶。他是识得冕儿的,早在那日玄梦昔领冕儿进入园中之前,他便知晓冕儿帝子的身份。但是龙源有个特点,就是从不多言。他并未告知玄梦昔冕儿的身份,也对钦伏宸只字不提冕儿那日随着玄梦昔入了西园。只是如今帝子冕儿当着帝尊之面闯入帝尊明令禁入的西园,令他着实意外。 闻声而来的钦伏宸与玄梦昔也看清了摔得灰头土脸的冕儿。钦伏宸见是冕儿心中惊诧的同时又不免担心他方才伤到了,刚想走近去瞧瞧,不料身后的玄梦昔却抢先一步飞奔到冕儿跟前紧张地问道:“摔着哪里了?疼不疼?不是说好了去悬浮山下等我么,怎又擅自跑到此处来了?” 冕儿抹了抹面上的尘土笑道:“姨姨放心,冕儿无事。”说着又有些怯怯地望着一旁的钦伏宸道:“冕儿拜见帝尊。” 钦伏宸听到冕儿竟然不唤自己父尊而故意唤帝尊,不禁微微一愣,接着眼中更是写满惊诧。玄梦昔不明所以地将冕儿护在身后,接着同钦伏宸说道:“伏宸,冕儿是来寻我的,你可别怪罪于他。” 听到玄梦昔这么说,钦伏宸不禁更为意外,他没想到冕儿自那日与玄梦昔相遇之后,二人竟是私下一直有联系。这些日子玄梦昔日日陪伴他在西园之中闭门不出,他于是也并未多想,只当那日他们在桃林相遇乃是偶然。此时看来,事情却是大有蹊跷。 冕儿当面不唤他父尊,而是改称帝尊,显然是在忌讳玄梦昔在场,怕被她知晓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这孩子有这般的心思,想必定是有人教唆,而且那人还向冕儿透露了玄梦昔的身份。 这个教唆冕儿此番作为之人,顺理成章地便是如今身处上阳宫中的羲玥。如今钦伏宸心中很是隐忧,不知羲玥究竟是如何同冕儿谈及玄梦昔的。钦伏宸觉得羲玥应是不会蠢到告知冕儿实情,让冕儿知晓玄梦昔便是他的亲生母亲。如冕儿当真知晓了实情,也断然不会是今日这般表现。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羲玥是在利用冕儿来接近玄梦昔,她究竟想要如何?钦伏宸了解冕儿这孩子绝不会受羲玥摆布而做出什么危害他人之事,那么羲玥让冕儿接近玄梦昔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呢?这让钦伏宸一时琢磨不透。 钦伏宸见冕儿躲在玄梦昔的身后,而玄梦昔一心相护的情形,心中忽地有些难受。他们母子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却竟是互不相识;他们一家三口明明齐齐整整,却无法团圆和美。这一切真是太过讽刺与残忍。 玄梦昔见钦伏宸的神色并不好看,有些犹豫地拉住冕儿,对钦伏宸说道:“伏宸,若是要责怪的话你便怪我好了,冕儿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他误闯西园我也有责任。” 钦伏宸朝玄梦昔摆了摆手,接着对冕儿示意道:“孩子,过来。” 冕儿从玄梦昔的身后移步上前走到钦伏宸的跟前,那双纯真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并非是惧怕,而是一种期盼和向往的神情。冕儿是来到曲云峰上之后,当日便与羲玥被拒在龙池宫外,后来钦伏宸当夜去探了他一回便再也不见人影。 这个孩子幼小的心中,其实并不明白为何向来疼爱自己的父尊,竟是忽然对他有些冷待。或许钦伏宸冷待的只是羲玥,可冕儿毕竟是羲玥带大,虽知自己并非羲玥亲生,但羲玥这些年待他却是不错的,冕儿再如何与她总归还是有些母子情分在。 冕儿从羲玥和众人的口中知晓了龙池宫中西园所居之人乃是那个长思宫中的青后娘娘,几百年来冕儿从未与青后见过面,更是从无瓜葛。但是想到明明来天曲神山之中救寻他娘亲的父尊钦伏宸,如今竟是日日沉溺在龙池宫这个青后娘娘的温柔乡中,冕儿心中不禁对这个青后有些成见了。 桃林之中冕儿与玄梦昔的相遇并非偶然,而是如钦伏宸所料的刻意为之。然却并非羲玥唆使,而是冕儿自己想要看看那个传言中魅惑他帝尊的青后娘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然当与玄梦昔相见之后,冕儿心中却竟是对她怨恨不起来,而且无端端地对她生出好感,觉得她倍是亲切。同时冕儿也明白了为何他的父尊钦伏宸会对玄梦昔这般迷恋。不得不承认,冕儿打心眼里也喜欢这个没有一点架子的青后娘娘。而将冕儿带大的羲玥与玄梦昔相比太过安静沉郁,凡事循规蹈矩,虽是端庄贤淑却终是难得他父尊钦伏宸的欢心。 冕儿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娘亲究竟是何般模样,只是这些日子冕儿总在想,或许娘亲便是如青后这般灵动亲切的女子,若不然父尊钦伏宸怎会多年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并且一直让冕儿牢记着她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此时冕儿望着钦伏宸,明明他是个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但是却没有丝毫领罚的惧色。钦伏宸面色虽是有些难看,却也并非那种不可一世的威严。正如玄梦昔当日所言,这二人站在一处,除非瞧见的那人眼瞎,否则想要不当他们是父子都难。 钦伏宸蹲下身来轻轻地摸了摸冕儿的头道:“谁让你唤帝尊的?不让你好好在上阳宫中待着吗?” 冕儿不禁有些在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玄梦昔,其实并没有人教唆他什么,他之所以不当面唤钦伏宸父尊,其实是不想让玄梦昔知晓他与钦伏宸的父子关系。这不过是冕儿的一点小心思,他不想让自己与玄梦昔之间生分,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羲后的儿子。 宫中的仙婢们常聚在一处嚼舌根,说是没有哪个女子会真心容纳自己夫君与别的女人的孩子。冕儿总觉得身为青后的玄梦昔若是知道他的这个身份,或许会因此而不再喜欢他。 钦伏宸见冕儿一直低头不语,牵起冕儿的手拉着他走到玄梦昔的面前说道:“跪下。” 玄梦昔见钦伏宸忽然让冕儿跪下,心中一惊以为他要责罚冕儿,顿时既是不忍地望着钦伏宸说道:“伏宸,今日之事真不怪冕儿,他不过是个孩子,还是算了吧。” “冕儿,跪下。”钦伏宸继续对冕儿说道。 冕儿有些不明所以,他但却依旧听话地在玄梦昔的跟前跪了下来,有些迟疑地开口对玄梦昔说道:“姨姨,不,青后娘娘,今日是冕儿的错,冕儿万不该无视帝尊的规矩而私入龙池宫中……” 听到冕儿唤玄梦昔青后娘娘,钦伏宸眉头微微蹙起,竟是截断冕儿的话说道:“错,确是有错。”紧接着又长叹一声,“却不知究竟错的是谁。” “伏宸……”玄梦昔有些听不明白钦伏宸的话,此时的他让玄梦昔瞧着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钦伏宸低头望着冕儿,弯下腰轻抚着冕儿稚嫩的小脸郑重地对他说道:“孩子,给你娘亲磕个头吧。” 冕儿的眼睛顿时瞪大,惊诧地抬头看了看跟前的玄梦昔,接着又复而望着身边的钦伏宸,讶异地开口道:“父尊……” 第三百二十二章 母子相认 一家团聚 “冕儿,磕头。”钦伏宸望着冕儿重复道。 冕儿忽地明白了什么,眼中泪光微微闪动,咚地一声头就磕到了地面之上,伏在玄梦昔的脚边说道:“孩儿给娘亲磕头了。” 钦伏宸和冕儿忽然来这么一下,可是将玄梦昔给惊呆了。她不知所措地低头望着冕儿,又复而看了看钦伏宸,迟疑地说道:“伏宸,你们这是……” “小昔,我说过我们的孩子回来的。”钦伏宸将俯身在地的冕儿扶了起来,将他身上沾染的泥土拍净,接着将冕儿抱了起来。冕儿原本这些日子与玄梦昔已是十分熟稔了,而今忽地竟有些扭捏起来。或许这个结果太出乎这个孩子的意料,让他一时也无从适应。 墙角的龙源早已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仿佛那墙角边原本便没有人存在过似的。园中的气氛变得微妙,玄梦昔望着钦伏宸与冕儿父子二人,她以为是当日自己同钦伏宸提及因冕儿而想念自己失去的孩子所以钦伏宸此时方才让冕儿这么做。 认冕儿做自己的孩子,玄梦昔心中并不排斥,因为她确实发自内心喜欢冕儿。只是她觉得事情来的有些突然,故而此时她心中说不出究竟是惊还是喜。 玄梦昔是这样理解的,然事情显然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当冕儿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缓缓伸手抚上玄梦昔的脸,并再次哽咽地开口唤着她“娘亲”之时,玄梦昔的内心忽地一下子变得温暖而且柔软。作为母亲,身体与心灵之中总是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与自己的孩子深深地牵绊着。 当冕儿眼中的泪水不断将他稚嫩的小脸打湿,那一声“娘亲,孩儿好想你”让玄梦昔的内心彻底崩溃,立马不顾一切地将冕儿贴近她的小脑袋拥住。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很伤心。自从她与冕儿相遇,她就是想对这孩子好,就是想无时无刻地保护他,就是不忍拒绝他的一切请求。她以为这或许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冕儿将头靠在玄梦昔的肩头,而钦伏宸则将玄梦昔与冕儿一并拥在怀中。这一家三口紧紧拥抱在一起,却是有人明白而有人糊涂。 钦伏宸自是最明白之人,而今冕儿似乎也明白了一些,然玄梦昔却依旧糊涂着。钦伏宸之前一直避免让他们母子相见,是怕牵带出羲玥之事,从而令玄梦昔记起伏桓与雪兰的死,还有当初紫微宫中那些鲜血淋淋的伤痛。他更是无法和玄梦昔解释为何当年自己会迎娶羲玥,并将冕儿交给羲玥抚养。时至如今,他都没有能力将冕儿接回自己身边,他觉得这一切都无从同玄梦昔交代。 然今日亲睹冕儿与玄梦昔母子相见却对面不识,冕儿甚至不明所以地当着玄梦昔的面唤自己为帝尊,钦伏宸的心中极是难受,更是不忍。满满地愧疚之情从钦伏宸的心底蔓延开去,他愧对冕儿,更愧对玄梦昔。 霎时间他心中原本的顾虑和踌躇陡然都被抛去脑后,这时候他忽然发现,他从未正视过自己的内心,原来他竟是这般渴望一家团聚。玄梦昔是冕儿的生母,如果他自己真的无法长久守护在他们母子身边,那冕儿在世上便只剩玄梦昔一个亲人。这般血脉相连的母子至亲,钦伏宸又怎忍心让他们再互相不明所以地陌路下去。 钦伏宸觉得如今的他,心志远不如从前那般坚毅,因为他的心中有了太多的牵挂与不舍,因为他有了太多在乎的人和事。什么运筹帷幄,什么步步为营,他有些累了,不想再活的那般瞻前顾后小心翼翼。谁知道明天会怎样,谁又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活在当下,将心中的心愿与遗憾一一了去,即便是没有明日他也将是安心的,他们母子二人总归还可以相依一场。所以今日,钦伏宸推翻并抛弃了自己心中之前的一切陈设,只为玄梦昔与冕儿母子能够相认。 “小昔,我们一家三口,今日总算是团聚了。从前让你与冕儿受了太多的苦,此后我一定尽力地弥补你们母子。”钦伏宸紧靠着玄梦昔说道。 他的这番话让一直有些迷糊的玄梦昔忽地惊醒,震惊地凝望了他那深棕色的眸子足足一刻,复而捧着冕儿的小脸仔细地摸了摸,接着又转头看了看钦伏宸,仍然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伏宸,你是说……冕儿……” 知道玄梦昔终是理解与会意,钦伏宸默认地点了点头。玄梦昔捧住冕儿小脸的双手激动得有点颤抖起来,漆黑的双眸之中泪光泛起,惊喜得竟有些口不择言:“真的……是真的……孩子,我的孩子……冕儿,我的好孩子……” “娘……亲,你……能轻……一点么?”冕儿从被玄梦昔挤压成一坨肉球的小嘴之中费力地挤出几个字,此时他的小脸已在玄梦昔的手中被反复揉捏得有些变形。 玄梦昔听清冕儿所言,立马松开了手,紧张地问道:“娘亲弄疼你了吗?哪里疼了,快告诉娘亲。” 冕儿伸手抹了抹玄梦昔眼角情不自禁滑落的泪水,如同个小大人一般对她说道:“冕儿没事啦,娘亲不必担心。冕儿喜欢看娘亲笑,今日娘亲涂了胭脂,若哭花了可就不美了哦!” 钦伏宸与玄梦昔都未想到人小鬼大的冕儿竟然会注意到玄梦昔今日涂了胭脂。只是冕儿这般一说,玄梦昔立马破涕为笑,摸了摸他小脑袋问道:“你这小家伙跟谁学的这一套?” 冕儿望了一眼钦伏宸,接着眼中带着惬意忽闪忽闪地说道:“自是跟着父尊学的。” 听到冕儿这么说,钦伏宸不禁苦笑道:“你这熊孩子,何时也学会胡诌了。为父何时教过你这些?” 玄梦昔忍不住偏帮着冕儿向钦伏宸啐道:“这还用教么?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些东西即便是生来不会,也总是会耳濡目染。” 见玄梦昔帮着冕儿说话,钦伏宸耸了耸肩有些无奈:“好了,如今你们母子二人齐心一并来挤兑我,我双拳难敌四手,斗不过你们只能认栽了。” 冕儿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钦伏宸伸手捏了捏冕儿的小脸蛋说道:“你这个家伙,如今仗着有你娘亲撑腰就胆子越发的大了,胆敢挑衅父尊的权威!” “娘亲……”冕儿极是精明地轻唤一声,故作委屈望向玄梦昔。玄梦昔立马将钦伏宸的手给弹开去,将冕儿护在自己的怀中,并有些埋怨钦伏宸道:“看你,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弄疼孩子了!” 钦伏宸哑笑着摇了摇头,满面都是无可奈何,然心中却无比的满足和幸福。这样才是一家人,这样他们的生活才是完整的。想必此时玄梦昔与冕儿的心中亦是如此。 只是玄梦昔与钦伏宸不同是,她如今乃是母爱满溢,面对着冕儿是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口中又怕化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此刻的玄梦昔就是那种会无条件满足冕儿一切要求的母亲。 而冕儿这孩子深谙此道,黏上了玄梦昔之后,这一整日都不肯松手,让钦伏宸在一旁都几乎没有靠近玄梦昔的机会。冕儿虽小但心中的盘算可打得极为的溜,他这般揪着玄梦昔不肯松手,一是因为确实是见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心中欢欣和激动,二是冕儿想借着玄梦昔的相护就此留在龙池宫中。 冕儿并不想再回到上阳宫,羲玥虽是将冕儿带大,冕儿也一直视羲玥为母,但羲玥总归不是冕儿的亲娘。从前冕儿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在何处也罢,如今玄梦昔就在眼前,冕儿又怎会想要再与她分开。试问有哪个孩子会想要离开自己的母亲呢? 这一家三口腻了一整日,准确来说是冕儿和玄梦昔腻了一整日,而钦伏宸只有旁观的份。到了日暮时分,钦伏宸终于开口了,提出要送冕儿回上阳宫去。冕儿不肯,躲到玄梦昔的怀中撒娇,言道要留在龙池宫中过夜。 玄梦昔也舍不得冕儿,再一听冕儿撒娇的声音,心顿时软得不行,也试图说服钦伏宸同意让冕儿留在龙池宫中。然不论他们母子二人如何请求,钦伏宸却丝毫不为所动。 也不能说钦伏宸不为所动,他何尝不想将冕儿留在身边,只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心软。冕儿与羲玥息息相关,这孩子绝不能离开羲玥太久,今日钦伏宸已纵容冕儿在龙池宫中待了一整日,夜晚若冕儿再不回上阳宫中,恐怕是会有危险。 “伏宸,就让冕儿留下不行吗?”玄梦昔抱着冕儿一脸可怜兮兮地同钦伏宸说道。 钦伏宸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不行。冕儿乃是帝子,帝子该是有自己独立的住处,这是天龙的规矩。”说着,钦伏宸向冕儿伸出了手继续说道,“走,父尊送你回去。” 冕儿有些不情愿地伸手牵上了钦伏宸,依依不舍地望着玄梦昔说道:“娘亲早些歇息,孩儿明日再来看望娘亲。” “冕儿……”玄梦昔不舍地伸手摸了摸冕儿的小脸,接着抬头望向钦伏宸唤道:“伏宸……” 钦伏宸却并不去看玄梦昔,而是将冕儿拉到自己身边,背对玄梦昔说道:“你今日陪着冕儿玩了一日也累了,早些歇息。我送了冕儿便会即刻回来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时机未至 夙愿难圆 上阳宫大门外,冕儿依依不舍地拉着钦伏宸的手撒着娇:“父尊,如今娘亲都已回来,为何孩儿还要同羲母后住在一处?孩儿想念娘亲的紧,想要时时陪伴在娘亲的身边。” “你从前不是一心向着你羲母后么?但凡父尊多看哪个仙婢一眼你都不乐意,怎么如今心中便只有你娘亲了?”钦伏宸轻弹了一下冕儿的脸蛋逗了逗他。 冕儿嘟着嘴说道:“我与娘亲分离了三百年,如今娘亲好不容易回来了,冕儿自然是要在娘亲跟前好好尽孝。而且,龙池宫与上阳宫近在咫尺,冕儿也可以时常回上阳宫来探望羲母后呀。” 钦伏宸揉着冕儿的头顶的发疼溺地说道:“你这个机灵鬼,果然是谁都不得罪。” 冕儿听钦伏宸这么说,眨巴着眼睛兴奋地说道:“父尊今日来上阳宫,莫不是带冕儿来同羲母后辞别?”冕儿一边说着,一边欢欣地跳起脚来:“这么说冕儿能去龙池宫陪伴娘亲了?太好了!” 钦伏宸望着冕儿欢喜的模样,眼中有些愧色,他何尝不想如此,但是如今却不能如此。冕儿不能离开羲玥,一切都当以冕儿的安全为要。 拉住高兴的直蹦达的冕儿,钦伏宸有些不忍地说道:“会有那么一日的,但并非现在。如今时机未到,你还得继续留在你羲母后的身边。而且你要如同从前父尊嘱咐你的那般,不能擅自远离羲母后。记住了吗?” 钦伏宸的这番话如同给兴奋的冕儿迎头淋了一盆凉水,那孩子顿时蔫了下来,瘪着嘴说道:“是,父尊,冕儿记住了。”说着拧着小眉毛不解地问道:“父尊,为何这世上只有羲母后能克制冕儿的病,为何父尊和娘亲都不行?” 面对冕儿的问话,钦伏宸的眉头也不禁蹙起,缓慢而无奈地答道:“孩子,此乃天意。”心底遂即长叹一声,更是人为。只是钦伏宸无法同冕儿解释,这是他的母亲冕儿的祖母胥凤的所为。 钦伏宸曾经恨他的母亲胥凤,但随着冕儿渐渐长大,身为人父的钦伏宸也慢慢能理解胥凤那种极致又偏执的爱。扪心自问,钦伏宸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经历太多坎坷与风雨,也希望冕儿今后能选择一条坦途。 胥凤所为的一切,不过是希望钦伏宸不再与魔族有所牵连,不过是希望他的帝尊之位能稳稳地坐下去,不过希望他能爱得轻松一些。只是他的母亲胥凤并不懂爱情,她不懂一旦爱了,便是覆水难收,便是天崩地裂也难再更改。若是要人为地去改变这一切,带来不过是更多无尽的伤痛。 而今逝者已矣,钦伏宸再也不想去追究这些究竟是谁的责任,他只能默默地承受并面对这一切。或许他能抗过天,或盼他能感动天。为了玄梦昔,为了冕儿,只要他在这世上一日,他便会不停歇地努力一天。 钦伏宸半蹲在冕儿的身边忽地低声嘱咐道:“冕儿,今日与你娘亲相认之事,记住回去绝不能向你母后透露半个字。还有,日后去龙池宫之时,也不可同你娘亲提及你羲母后。” 冕儿似懂非懂地点头应下,他其实并不明白什么是所谓的天意,但是他却晓得他自小就有个毛病,一旦独自离开寒月宫就容易昏厥,必须要母后羲玥守在身边才会慢慢地复苏。冕儿一直以为他这是一种病,而羲玥能治疗他这种病,所以父尊钦伏宸方才不允许他远离羲玥。 只是冕儿近来已是极少犯病了,所以方才大胆地背着羲玥四处走动,当日也才会有机会与玄梦昔在桃林相遇。可是他并不晓得他这并不是病,亦不是羲玥能克制他的病,而是他本身就不能远离羲玥。他的性命早在三百年被与羲玥拴在了一处,二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目送冕儿进入上阳宫中的钦伏宸,其实早已察觉那隐在黑暗之中的身影。待冕儿走远,钦伏宸冷冷地开口道:“跟了一日,此时已无旁人,你有何须再躲。” 羲玥缓缓地掀了斗篷显出身形来,一边朝钦伏宸走近一边说道:“你一直都知道我在。” 钦伏宸冷笑道:“我若不知你在,又怎敢留冕儿在龙池宫中一整日。你也耐得住性子,竟是能忍住一声不吭。” “是,今日你的确出乎我的意料,竟是会让玄梦昔认了冕儿。”羲玥咬了咬下唇,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呵,一家三口团聚,那情形当真是感人啊!” 钦伏宸眉头皱起,有些不悦地说道:“羲玥,又何必说这种违心的虚伪之言。你我之间何须如此?” 羲玥凄冷地笑道:“是啊,如今你我之间连这些虚伪的表相都大可不必了。这曲云峰上谁人瞧不出我这个所谓的羲后娘娘不过是个摆设?” “羲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何要让冕儿蓄意接近小昔!”钦伏宸厉声地责问羲玥道。 “蓄意接近?呵,也对。我若不暗中跟着,怕是冕儿还没到桃林便晕倒了。你说得对!”羲玥伸手理了一把被晚风吹乱的鬓发,即便钦伏宸对她毫不在意,她却依旧不想在钦伏宸的面前乱了仪容。 “钦伏宸,我若说我是为了成全你们一家团聚,让冕儿与玄梦昔母子相认,你信么?”羲玥的声音之中满是忧伤,在晚风之中显得特别柔弱,就如同她那单薄的身子,似乎虽是要被那一阵强过一阵的风吹散似的。 对于羲玥的话,钦伏宸显然是不信的。但看到在风中微微摇摆的羲玥,钦伏宸也不知是出于关心还是出于怜悯,竟是淡淡地对她说道:“你近来消瘦了,自己多加保重。” 听到钦伏宸的这话,羲玥却是莫名其妙地落泪了,她其实晓得钦伏宸这并不是对她的关心,不过是因为她与冕儿息息相关,钦伏宸是担心她的身体垮了祸及到冕儿罢了。 只是听到钦伏宸的这话,羲玥虽是晓得那些因由,她却仍旧愿意在心底自欺欺人。可是当她望着钦伏宸略显苍白的面容之时,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伏宸,我说过,你平安我就平安,冕儿也会因此而平安。你应该知道你与玄梦昔在一起的后果,你如今心脉已经受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可有想过冕儿?” 钦伏宸听到羲玥的话,面色冷峻而复杂,声音依旧坦然而淡漠:“冕儿如今有娘亲了,不会是孤苦一人。” 羲玥深吸一口气,虽是知道钦伏宸自踏出那一步开始便早已下定了决心,她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心意,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就此放弃他。羲玥知道钦伏宸并不在乎她,但她却知道钦伏宸在乎谁。 “那么,你可想过玄梦昔?”羲玥鼓起勇气说道,“如果玄梦昔知道了和你在一起的代价竟是你的命,你觉得她会如何?” 听到羲玥此番言语,钦伏宸顿时面上一凛,冷声道:“羲玥,你知道后果,所以我劝你想都不要想!” “后果?玄梦昔自是舍不得你的,但是,她应该更加舍不得你死吧。”羲玥说着忽地提高了语调。 钦伏宸忽地双拳紧握,咬牙道:“羲玥,你不要逼我!” “呵呵……”羲玥迎着风大声地笑了,那笑声无比地凄冷,让人听着有些发毛。笑过之后,羲玥迎上钦伏宸冷漠而凌厉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钦伏宸,我如今对你别无他求,只愿你能平安!” 羲玥说着,抬头望向天空,指着头顶那渐渐升起的紫微帝星道:“你继位帝尊承了那观星测天之术,应该知道什么叫帝星晦暗吧?你有抬头看过天么?你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么?你如今眼中除了玄梦昔还剩下什么?你认为你能胜的过天么?” 钦伏宸仰头朝夜空之中望去,那紫微帝星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天际隐隐有红光显露,北斗南移天生异象。如此明显的天象身为帝尊的他又怎会看不到,但正如羲玥所言,他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玄梦昔,已经容不下其他了。 天崩地裂如何,那也是他与玄梦昔的地老天荒。过去的三百年,比他曾历经过的十万年更是漫长。过去经历的那些痛,也让他明白了什么叫身心俱裂生无可恋。如果再让他那般痛苦地活着,倒不如让他完整地死去。如今玄梦昔在身边,冕儿也在身边,就是死也是死而无憾了。 钦伏宸回到龙池宫中,玄梦昔正倚在窗边等候着他的归来。夜明珠的光华将她的剪影映在窗纸之上,如同一副绝美的画。钦伏宸驻足在屋外痴看了一刻,竟是一时分神没有止住因心脉悸动而引起的咳嗽。 西园之中本就幽静,到了夜里更是一丁点风吹草动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他的这一声轻咳让屋内的玄梦昔立即起身迎了出来。 见到慌忙奔出屋来的玄梦昔,钦伏宸不待她开口抢先一步说道:“不是让你先歇着么?怎么还在傻等我。” “外头风大,先进屋吧。”玄梦昔拉起钦伏宸的手,一边往屋里走着,一边说道:“没见你回来,我又哪有心思歇息。” 钦伏宸笑了笑:“我不过送冕儿回上阳宫而已,这你也担心?” 玄梦昔长睫微垂,坦言道:“担心,你们父子不在我眼前我都会担心。”说着,玄梦昔又抬起眼来望着钦伏宸的眼睛继续道:“伏宸,你跟我说实话,为何要一定要将冕儿送去上阳宫,为何不能让冕儿留在我们身边?” 钦伏宸有些迟疑,紧握着玄梦昔的手,缓缓开口道:“小昔……” 第三百二十四章 真亦假时 假亦成真 夜明珠的光华映在钦伏宸的面上,让他的面上看起来尤其的苍白。玄梦昔伸手抚上他微凉的脸颊,望着他深棕色的双眸道:“伏宸,告诉我为什么。” 钦伏宸将玄梦昔的双手紧握,面色凝重地问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玄梦昔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我想知道。不要再说什么天龙的规矩之类的话搪塞我,伏宸,我知道你并非那种墨守陈规的迂腐之人。” 钦伏宸眼睑落下,垂眸望着玄梦昔的手,样子有些为难。踌躇片刻之后最终下定决心地捏了捏握他在手中的玄梦昔那双莹白如玉的纤手,抬眼迎上她一直凝望他的目光答道:“我坚持送冕儿回上阳宫不让他留在龙池宫过夜的真正原因是……” “是什么?”玄梦昔微微蹙眉,认真地听他说着。 只见钦伏宸停顿了一下,接着神情古怪地缓缓说道:“是因为冕儿留在这里过夜的话,我们会不方便啊!” 玄梦昔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问道:“不方便?有何不便?” 钦伏宸一把将玄梦昔带入怀中,手环上她柔软的腰肢,将她往身前拢了拢紧贴住他的身体,眼中带着些许黠笑凑近她耳畔轻声耳语道:“你说有何不便?” 他的鼻息让玄梦昔觉得有些微痒,此时他的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玄梦昔顿时面上涨的通红,又羞又恼地在他肩头请捶了一下啐道:“钦伏宸,让你没个正经!” 钦伏宸见玄梦昔那又惊又羞的模样,忍不住在她烧的通红的粉面之上轻啜一下,笑着说道:“哪里不正经了?我很正经啊!那小家伙那般粘你,有他在我哪还有机会近你的身?白日你被他霸占也就罢了,这夜里你无论如何也该是属于我的。不然这公平何在?” 玄梦昔有些无语,她如何也想不到钦伏宸的实话竟是这般。虽说钦伏宸所言其实并非是他今夜将冕儿送回上阳宫的真正原因,但显然钦伏宸如今找的这个理由很是有说服力,应该说这个所谓的实话竟是比真相更容易让人接受和信服。 钦伏宸如同一个争宠的孩子,把头埋在玄梦昔的颈窝之间,双臂将玄梦昔的纤腰紧紧环住。玄梦昔无奈地在他略紧的怀中挣扎着说道:“钦伏宸,你还小么?竟会吃自己儿子的醋?” 钦伏宸抬头凝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带着坏笑应道:“我自是不小了啊,所以你夜里才更是应该归我!你舍不得冕儿的话白日我再帮你把孩子接过来不就成了,晚上就不留他在这里碍事了。” “钦伏宸你这个自私鬼……”玄梦昔得知这个因由忍不住有些抱怨,她着实想不到钦伏宸竟是因这私欲而固执地将要让冕儿送走,她还一直担心这其中有些什么隐情。如今这局面真不知是她想得太过复杂,还是钦伏宸此举太过浅薄。 “呃,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啊!难道不应该么?”钦伏宸凝望着玄梦昔的目光变得有些炙热起来,玄梦昔下意识的地想要去躲,却躲闪不及,转瞬间便沦陷在他滚烫的吻中。 “小昔,你是属于我的。”钦伏宸一边吻着她,一边轻声喃喃。 “伏宸……”玄梦昔被情丝缠绕意已迷离,情不自禁地双臂环上钦伏宸,口中开始低声吟唤起他的名字。对他方才所言的一切玄梦昔已全然尽信,竟是再无半分怀疑。 次日,自晨起梳妆之际,玄梦昔便开始催促着钦伏宸将冕儿接过来,钦伏宸一直拖拖拉拉到了晌午,将手中之事处理完毕之后放才动身。第二日更是强制要求玄梦昔学足一个时辰的琴之后他才肯磨磨蹭蹭地将冕儿从上阳宫中接过来。至于这几日,冕儿几乎是只能在龙池宫中待上一两个时辰,然后钦伏宸便会拍着大腿朝冕儿下逐客令。 玄梦昔不禁有些不悦了,认定是钦伏宸嫌冕儿碍事,故意迟迟地接它来又早早地送他走。故而这日待钦伏宸送了冕儿回来,发现玄梦昔竟是反常地没有等他,而是负气地蒙头睡下了。 钦伏宸扯了扯被角,玄梦昔却赌气死死地拽紧,就是不想理会他。钦伏宸知道她因何而生气,却无法同她解释冕儿不能久留的因由。钦伏宸并不想他们一家人相处之时,总有个羲玥在旁边杵着。而且他也知道羲玥也并不乐见他们三口和乐之状。这些日子,钦伏宸只是单独将冕儿接入了龙池宫,羲玥不随同入龙池宫,冕儿是无法长时间独自在外逗留的。 心中无奈地轻叹了口气,钦伏宸在玄梦昔的身边合衣卧下,隔着厚厚的云被将玄梦昔抱入怀中。对他而言,即将流逝的每一刻都是弥足珍贵的,他不愿浪费在无谓的置气与误解之中。 “对不起,小昔,是我的错。”他主动开口说道。玄梦昔蒙头躲在被中不出声,却忍不住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 “好啦,别生气了。明日我保证早些去接冕儿。”钦伏宸继续哄着有些使性子的玄梦昔。 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从被中慢慢探出头来望着他,噘着嘴说道:“钦伏宸你可要说话算话!” 钦伏宸伸手轻轻点了点她微翘的鼻尖,疼溺地说道:“君无戏言,你夫君我何时说话不作数了?” 玄梦昔满意地带着些笑意从被中钻出半个身子,双臂圈上钦伏宸的脖子恭维道:“我夫君是谁?他乃神族帝尊,向来重信守诺。他既是这般说了,我自然便是心定了。”尔后玄梦昔竟是欢欣地凑近钦伏宸在他面颊之上飞快一吻,接着说道:“这一吻便是先行答谢我的好夫君了!” 钦伏宸直被玄梦昔吻的一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玄梦昔不放,那眼神看得她心底有些发毛。看来方才那主动的一吻又惹了祸!玄梦昔下意识地将被子拉高了一些,正打算一点一点地原路缩回到被中,却被钦伏宸给架住了双肩。 只见钦伏宸满眼认真地说道:“小昔,你既是要答谢为夫又怎可这般敷衍,行动能稍微真诚一些么?” 玄梦昔被钦伏宸说得面上一阵潮热,翻了个身背对着钦伏宸并将头埋在被中有些敷衍地搪塞道:“呃,我困了,还是赶紧睡觉吧。” 钦伏宸伸手稍稍用力一把便将扭捏的玄梦昔给捞到了怀中,贴近她轻咬着她的耳垂训道:“你这个家伙,把人家的火挑起来了如今竟然想不负责任,看今日我怎么收拾你!”钦伏宸说着,一个翻身便将扭捏挣扎的玄梦昔给压在了身下。 “哎呀,人家是真的困了嘛!”玄梦昔装作一脸无辜地娇声喊道,面上却是红云腾起,虽说依旧紧闭着双目,但却根本没有半分的睡意。 钦伏宸知道她此时乃是故意嘴硬,故而也不肯就此放过她,口中说着:“嗯,既是困了,那你便睡吧。”手上却不住地挠着她的痒痒逗弄着她。 玄梦昔终于忍不住了,败下阵来服软道:“好了好了,三爷我怕了你了。你究竟想如何都依你好吧!” 钦伏宸眼中带着坏笑凑近她道:“我想如何你莫是不晓得么?”见玄梦昔面上因会意而变得粉扑扑的,钦伏宸慢慢地坐起身来将双臂展开,对玄梦昔说道:“你这个小娇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帮为夫宽衣。” 见钦伏宸调笑中带着些许霸气的神态,玄梦昔竟是忽地乖巧起来,当真听话地从被中钻了出来替钦伏宸将外袍褪去。夜静寂无声,玄梦昔狂乱的心跳声在这静夜之中显得极是分明。 钦伏宸上前拦住玄梦昔,低头在她含羞的红唇之上深深一吻,接着将有些微微娇喘的她松开来,尔后独自躺下拉起云被盖好,轻轻拍了拍坐在一旁的玄梦昔,说了两个让她奔溃的字:“睡觉。” 正如钦伏宸之前所言,这火都点起来了,而今她如何能睡得着!玄梦昔如何也没想到此时钦伏宸竟也会摆她一道。 “钦!伏!宸!”玄梦昔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说出他的名字,接着爬到他的身上将云被掀了,一把揪住钦伏宸胸前的衣襟怒道:“你竟是耍弄于我!” 钦伏宸闭目懒懒地答道:“别误会,人家只是困了想睡觉而已。” 玄梦昔涨红了脸,气恼地扯开钦伏宸的贴身的衣衫,低头朝他胸前狠狠地便是一口。当然这不轻不重的一口,在钦伏宸那满是伤痕的胸膛之上显得并不分明,但是仍旧有几个浅浅的齿痕留下。 见钦伏宸微微地皱了皱眉,想来这几口应是有些痛感的。玄梦昔也算是泄了心中方才的不忿,从钦伏宸的身上翻落下来,拉起云被的一角用力地扯了把,将自己裹好并口中愤愤念道:“睡觉就睡觉,谁怕谁!” 一旁的钦伏宸忍不住朗声地笑了,将她揽入怀中坏坏地说道:“你当真能睡着么?” 玄梦昔背对着钦伏宸直接啐道:“今夜谁睡不着谁是小狗!” 那晓得玄梦昔话音刚落,钦伏宸竟是又在被中开始对她动手动脚。玄梦昔不禁有些抓狂,转身过来朝钦伏宸吼道:“钦伏宸!!!” 只是玄梦昔转身的刹那,那夜明珠忽然猝不及防地灭了,眼前忽地一片漆黑。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玄梦昔只觉唇上一软,竟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旧疾复发 医神诊脉 钦伏宸果是守信,一大早便将冕儿从上阳宫中接了过来陪玄梦昔。大约他是晓得自己今日事务繁忙无暇陪伴于她,故而昨夜就提前有所筹划,这才答应玄梦昔今日早些接冕儿来龙池宫。 想到昨夜,玄梦昔也是有些好笑。堂堂的帝尊钦伏宸,竟是无赖到了极致,缠了玄梦昔大半夜的他最后居然自认是小狗,对此玄梦昔只能写一个大大的“服”字。别看钦伏宸平日一本正经的样子,若是耍起无赖来,那也是无敌的。 冕儿陪了玄梦昔整日,钦伏宸这一日也不知去忙了些什么。到日暮时分方才派人过来龙池宫接走,待冕儿走了许久,钦伏宸方才回了来。回来之后钦伏宸有些反常,气色很差人显得极是疲惫,竟是连话都顾不上与玄梦昔多说便睡下了。 玄梦昔只当钦伏宸今日乃是公务繁重,便也未再多问而搅扰他歇息,默默地陪着他早早地歇下了。 半夜,钦伏宸剧烈地咳嗽声头一回惊醒了熟睡的玄梦昔。玄梦昔翻身起来,却发现身边的钦伏宸浑身滚烫,竟是又开始发起了高烧。 迷迷糊糊的钦伏宸已是无从抑制自己剧烈的咳嗽,静夜之中那一阵接住一阵的咳声让玄梦昔分外揪心。她并不明白,为何钦伏宸明明日渐见好的伤寒如今又这般剧烈地反复了,而且似乎比之前些日子更胜。 只是当她刚准备亮起屋中的夜明珠之时,钦伏宸却似乎恢复了些许神识,一把拉住玄梦昔说道:“别动,小昔。” 玄梦昔担忧地说道:“咳的怎么忽然这么厉害?竟是又发了高热,你这全身都烧得滚烫了!” “没事,应是今日出去办事吹了些寒风。如今仙界正值隆冬,风烈得很。”钦伏宸低声说道,一把在黑暗中搂紧玄梦昔,接着说道:“别担心,医神华甫今日到了曲云峰上,明日再让龙天去请华甫开几服药服下就没事了。” “真没事么?你这高热还未退去呢!我起床给倒点水喝吧。”玄梦昔说着又准备起来,却被钦伏宸箍在怀中动弹不得。虽说他如今正发着高热,但却没有玄梦昔想象中的那般虚弱,似乎力气还是大得很。 “不必了,睡吧。”钦伏宸在黑暗之中摸了摸玄梦昔的头说道。但是玄梦昔却毫无睡意,黑暗之中钦伏宸的气息钻入鼻中,却带着些许不同。似乎今日他身上的木檀香气格外地浓重。今夜他回来之时她便察觉了,只是见他疲累故而并未多问。 过于浓重的木檀熏香,疲惫的身体,忽然一整日地不见踪影,加之如今反复的病情,不禁让玄梦昔心生疑惑。今日钦伏宸究竟去了何处? 一夜无眠,早晨钦伏宸依旧浑身发热,人也渐渐迷糊起来。龙天去上阳宫请来了医神华甫,华甫细细给钦伏宸诊脉之后,竟是面如土色一言不发。玄梦昔不禁焦急地追问道:“医神,帝尊的病情究竟如何了?为何这伤寒之症已是断断续续拖了好些日子了,而且总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的。” 医神华甫犹豫地开口道:“启禀青后娘娘,帝尊其实并非伤寒之症,而是……” “不是伤寒之症?”玄梦昔有些以外,一旁的管事龙天也是满面惊色。玄梦昔忧心忡忡地继续追问道:“那帝尊所染究竟是何怪疾?” 华甫摇了摇头答道:“帝尊并非染疾,而是有内伤在身。你们一直用伤寒的药,压制的不过是帝尊这咳嗽的表症,却并未能治愈这引起咳嗽和发热的根基,故而帝尊这咳嗽和发热的病状才会反反复复。” “帝尊身受内伤?怎么会呢?”龙天一脸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在旁插话。在他看来,如今放眼神界之中,根本没有什么人能不动声色地轻易伤了帝尊钦伏宸。 玄梦昔得知此事也极是惊讶,这些日子她与钦伏宸几乎是日夜相伴,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近钦伏宸的身,他又怎会身受内伤而不自知,而且一直当做只是受了风寒? “不可能啊,帝尊在曲云峰上从未与人交过手,又怎会无端端地受伤呢?”玄梦昔眉头紧蹙,面色变得困惑而凝重。 华甫淡然地说道:“帝尊究竟是如何受的伤,这个本神便无从知晓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帝尊不仅是受了伤,而且伤势极重,如今已损及心脉……” “伏宸有护元珠护体,怎会损及心脉?”玄梦昔听华甫这般言说,有些心焦且不解地喃喃道。 “正是因帝尊有护元珠护体,若非如此帝尊又怎会活至今日?”医神华甫郑重地说道,那样子似乎并不像在说笑。 听到华甫这般说,玄梦昔心中忽地一沉 ,变得不淡定起来:“医神你此话何意?什么叫若非护元珠他活不到今日?!” 华甫起身朝玄梦昔轻轻一拜:“娘娘,帝尊之伤早已药石无灵,如今便是靠着护元珠中的洪荒灵力来续命而已。本神着实是有心无力,还望娘娘恕罪。” “你说什么!!!伏宸他……”华甫的话犹如一记晴天霹雳,将玄梦昔的心智顿时击垮,一阵眩晕袭来她只觉眼前忽地一黑,人便晃晃悠悠地往后倒去。 “娘娘!”龙天一个箭步刚想上前将玄梦昔扶住,忽地一个身影如闪电一般闪出,将晕厥的玄梦昔给抱住了。 “医神,你怎可总是这般实话实说,也不看看娘娘受不受得了!还不赶紧快给娘娘瞧瞧!娘娘若是出了差池,咱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这忽然出现的龙源抱怨着医神华甫。 此时管事龙天不禁对龙源有些侧目,他只知龙源身手极佳,而且一直以小厮的身份跟在钦伏宸的身边伺候,却鲜少见龙源无召现身,也极少听到龙源开口说话。此时龙源忽然出现,并且言辞间给人的感觉似乎他早已知晓内情,这不禁让龙天意外。 华甫见状连忙上前去,手中的丝线还来不及搭上玄梦昔的脉,玄梦昔却已醒了过来。玄梦昔一把捉住华甫的衣袖,眼中湿润地急切问道:“医神,帝尊的内伤当真是无法医治了?” “娘娘……”大约是见玄梦昔方才的反应太过激烈,加之龙源一席话的触动,华甫此时不禁有些踌躇。迟疑地缓缓说道:“帝尊之伤也并非全然无法医治,如今护元珠中的洪荒灵力一直在护着帝尊的心脉并帮他续命,如若能聚齐神族五大洪荒宝物,或许能将帝尊受损的心脉全然修复。但一切都是未可知的,最终一切还是要看天意。” 玄梦昔望着医神华甫询问道:“集齐五大神族洪荒宝物的目的是什么?可是为了杂合那五彩的洪荒灵力?” 华甫点头应道:“不错,洪荒灵力实际上乃是万物之原生力量,也是当初天地混沌之时所蕴藏的极致之力。当这分散的力量齐聚,便是能够改天逆地,令斗转星移,更是能令万物复苏。但是据说这是原生的洪荒灵力所具有的特效,毕竟洪荒宝物一共有十件,余下的五件乃是带有魔性,不会为我神族所驭使。” “而且如今魔界被封印,说要集齐十件洪荒宝物也是天方夜谭。目前比较现实的就是将神族的洪荒宝物聚齐,杂合五彩洪荒灵力。虽不及洪荒原生之力那般具有奇效,但是用以修复帝尊心脉应还是有望的。”华甫低头说着,并不曾抬头看过玄梦昔一眼。似乎玄梦昔那双悲伤的眼睛有些令人不忍直视。会让人瞧着觉得分外心疼。 “五大洪荒宝物?风凰琴不难,极乐弓虽是难办,但是也可以去想方设法。可损魔鞭和指天剑早在三百年前便已是毁了啊,你让我们如何再去集齐五件神族的洪荒宝物?”管事龙天在旁边忧心地说道。 “洪荒宝物之间互有牵引,五若有三,便可将那毁坏的洪荒宝物游离于天地的洪荒灵力牵引回来。”玄梦昔望向龙天说道,“只是此时如何能尽快将风凰琴与极乐弓带到曲云峰来倒是难题。” “其实……”华甫有些欲言又止,抬眼目光闪烁地看了一眼玄梦昔,紧接着又将目光从玄梦昔身上迅速地移开了去。 “医神,有话不妨直言。”玄梦昔瞧出了端倪,于是对华甫直言道。 “其实如今风凰琴与极乐弓都早已在上阳宫中……”华甫低头说着,声音有些迟缓和忐忑。 玄梦昔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不明所以地追问:“风凰琴和极乐弓如今在上阳宫?莫非雪飘飘与凤后娘娘都来到了曲云峰么?” 显然玄梦昔对于她堕了之井以后的一切毫无记忆,她竟是以为胥凤帝后仍旧在世,却不知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故而提及风凰琴,玄梦昔首先想到的便是钦伏宸的母亲胥凤帝后。对于胥凤,玄梦昔心中总是有些复杂的情绪。 “凤后?”医神华甫一愣,抬头疑惑地望着玄梦昔,接着道:“娘娘怕是记岔了,应是羲后才对。” “羲后?”玄梦昔一头雾水,完全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神界何时有个羲后?她竟是从不知晓。 龙天见状心中直呼不妙,急着上前打岔道:“华甫,既然如今风凰琴与极乐弓都在上阳宫中,你还不赶紧回去将宝物借过来一试?帝尊如今昏迷不醒情势危哉,还说那么多废话做甚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洞悉隐情 忧心忡忡 守在玄梦昔身旁的龙源不待医神华甫开口,一言不发地将华甫架了起来,直接便打算往那上阳宫中而去。华甫一边拍打着龙源的肩膀一边喊道:“你这小子,是要将我这把老骨头给折腾散架么?敢紧先将我放下来,我还有话未说完呢!” 龙源听到华甫这样一说,麻利地又将他放了下来。华甫揉了揉被龙源磕得有些疼痛的胸骨,紧接着对不远处的玄梦昔说道:“娘娘,如今要将凤凰琴与极乐弓从上阳宫中带过来并不难,只是这两件洪荒宝物与帝尊身上的护元珠若是合在一处的话,力量过于强大,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得了的。而今帝尊已是陷入昏迷,无从自主地操控洪荒宝物,眼下龙池宫内也没有这样的人选。” “意思是将上阳宫中的那两件洪荒宝物拿到手了也救不了帝尊?那可如何是好?”寡言的龙源再次忍不住开口插话。 “龙池宫没有人能做到同时操控三件洪荒宝物,但不代表曲云峰上没人能做到。”管事龙天在旁提醒道:“你们可是都忘了?如今飞灵上神还在曲云峰上呢!” “龙源你陪医神去上阳宫将凤凰琴与极乐弓借过来,我去悬浮山下请飞灵上神上来。”龙天说着,与龙源和医神华甫兵分两路,一东一西各自去张罗了。 玄梦昔留在钦伏宸的身边照应。待众人散去,玄梦昔望着面前神智不清的钦伏宸,不禁心疼地默默垂泪。她是钦伏宸的枕边人,与他日夜相伴却竟是丝毫没有察觉他早已身受重伤心脉俱损,还一直听信他所言,误以为他是什么伤寒之症。 回想起这些时日的林林总总,玄梦昔若是稍稍细心一些的话,早该发现钦伏宸的不妥。身有洪荒宝物护元珠护体的堂堂神族帝尊钦伏宸,又怎会那般轻易地被这伤寒的小病久缠不愈? 此时玄梦昔觉得钦伏宸应是早就有伤病在身,而且他自己一直知晓。前些日子高热不退之时,他言称什么杀鸡焉用牛刀之类的话,道是伤寒之类的小毛病何须劳驾洪荒宝物护元神珠,其实不过是他清楚他的内伤已单凭护元珠无法全然压制住了。只是钦伏宸不想让玄梦昔知晓与担心,故而才轻松地笑言伤寒只是小毛病。 玄梦昔不知道钦伏宸究竟是何时受了这么重的伤,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堕之井之时,当她醒来之时她以为自己或许已经死了,没想到却是如梦似幻地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钦伏宸的伤是因她而起么?难道她当初堕那之井,不仅仅是连累了熙黠,也害钦伏宸因此受了伤么? 若非如此,钦伏宸怎会伤及心脉?他如今已是神族帝尊,而今魔界又被封印,放眼六界之内,如今能伤及他的没有几人。玄梦昔紧紧抓着钦伏宸的手,心中杂乱无章,更是疼痛不已。 默默垂泪的玄梦昔忽地觉得心底漫出无边的恐惧,即便从前与钦伏宸分离并远远相隔的那些日子,玄梦昔也从未如同此时这般的惶恐与无助,因为她心中怀着期望,她晓得钦伏宸会在远方等着她。 她已经习惯依靠在钦伏宸的身边,在她的心里头钦伏宸便是那参天的大树,会顶天立地为她遮避风雨。她从未想过这株大树也竟是会有倒下的一日。如果他真的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冕儿该怎么办?为何幸福总是这般的短暂,让人还来不及细细去品味其中的甜蜜,那苦涩与疼痛竟又开始席卷而来。 钦伏宸浑身烧的滚烫,可双手却冷的像冰。玄梦昔紧紧握着钦伏宸冰冷的手,心中的担忧和疼痛让她无所适从。但她晓得她不能自乱了阵脚,此时她更是要镇定与坚强。她若也跟着倒下了话,冕儿怎么办? 伸手将面上的泪水擦干,玄梦昔凝望着钦伏宸,俯在他耳边轻声道:“伏宸,不知道此时你还听不听的到我的声音,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我在这里。也许你现在有些累了想要歇息一会,没有关系,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等着你。等你睡醒了,一睁眼便能看到我。” 玄梦昔对钦伏宸说完这些,故作镇定地慢条斯理整理着钦伏宸散落在床边的衣物,她本是没有心思做这些,此时也只是为了分散自己注意力而已,强迫自己不往那些不好的方面去想。 作为钦伏宸的妻子,她从前竟是从未做这些事情。因为钦伏宸从来都比她更为细心与有条理,故而这些年来他贴身衣物都是亲自打理。昨日他应是伤病复发无暇多顾,若非如此他绝不会这般将衣袍随手便扔在了一旁。 钦伏宸素有洁癖,睡前都会将衣袍挂在一旁的衣架之上,故而他的衣物一向都是整洁无暇,绝不似玄梦昔这般马虎地随手一扔。许多时候,玄梦昔都觉得同钦伏宸相比起来,似乎她都有些不像女人了。 将钦伏宸的外袍拾起,轻轻抖上一抖,一方丝帕从那外袍的衣袖之中飞出,如同空中跌落的云霞,从玄梦昔的眼前缓缓飘落在地。她知道钦伏宸有随身携带丝帕的习惯,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改变过分毫。只是从前他都是带纯白的帕子,何时他的品味竟是这般艳俗,竟是会将那这些花花绿绿的帕子也带在身上了? 弯腰将那方帕子拾起,玄梦昔将其揉做一团准备塞回钦伏宸外袍的衣袖之中,然那丝帕之上淡淡腥气让玄梦昔心中疑惑。复而将手中揉成一团的丝帕展开,洁白的丝帕之上,绣着大幅重彩的凤穿牡丹图样,整幅图案却以大红色调为主。细瞧那大朵大朵的红牡丹,玄梦昔不由心头一颤。 这丝帕上的一朵朵牡丹花儿,分明都是血染而成。想到他身上浓重的木檀熏香,便是为了掩盖这些血腥之气么?将那丝帕握在手中,玄梦昔原本收拾好的情绪,竟是又再度崩溃,忍不住地心疼地落下泪来。 伏宸,你究竟瞒了我多久了?为何有伤在身一直不让我知晓?你可知你这般默默地承受这些伤痛,我的心会更痛。当年在紫微东宫之时,你就答应过我,无论前路如何我们都一并去面对,一起去承受。而今你怎能忘记你曾经说过的话?怎能这般将我蒙在鼓中? 玄梦昔伏在钦伏宸的身上一边流着泪一边心中默道:伏宸,说好的要生死与共,你都忘了吗? 那方艳丽的丝帕被玄梦昔紧紧的捏在手中,因太过用力她都不知晓自己的指甲早已嵌进手心的肉里,掌心中隐隐渗出的鲜血被那丝帕吸收,只是她的血染到那血色的牡丹之上,原本艳红的牡丹花儿竟然如同被烈日炙烤过一般,颜色慢慢变得黯淡焦黑,仿佛瞬间枯萎而失了鲜活。 她与钦伏宸的血不能相溶,自上次钦伏宸高热之时她便察觉了,只是这事情过了之后她便没有放在心上,也懒得再去深究。如今再看到这一幕,玄梦昔的心中不由疑云再起。她的血能伤到钦伏宸,那么钦伏宸的内伤是不是也同她有关呢?不然的话为何钦伏宸要刻意地隐瞒于她? 心中正乱之时,去往上阳宫中的龙源与医神华甫已是先行回来了,不多时去悬浮山下请飞灵上神的管事龙天也与飞灵上神一并回到了龙池宫中。医神华甫将带回的凤凰琴与极乐弓交给了飞灵上神,面上极是恭敬地说道:“上神,如今须得先用凤凰琴与极乐弓将帝尊体内的护元珠牵引出来,方能再行动作。” 飞灵上神面色凝重地接过医神华甫递过来的两件洪荒宝物,手竟是有些止不住地微微颤抖。在场之人只当此事过于慎重,事关帝尊的安危,故而飞灵上神心中也不免有些紧张。 只是当飞灵上神手持凤凰琴与极乐弓许久,一直都不见他有任何动作,而是全身抖个不停,面色也是惨白难看得很,而且额上还冒出了冷汗来。医神华甫不禁有些奇怪了,上前一步问道:“上神,您这是怎么了?” “本神……也无法同时操控这两件洪荒宝物……”飞灵上神结结巴巴地说道,将凤凰琴与极乐弓再次递回了医神华甫的手中。 华甫满面惊异地说道:“上神,您如今是唯一存世的天界神祗,除了您再无人有可能操控这未解除血祭的洪荒宝物了啊!” “总之本神做不到,更无能力救帝尊。治病救人本就是你医神的本份,你如今无能为力,寄希望于洪荒宝物之上岂不是可笑!而且洪荒宝物除了护元珠之外,其他宝物根本就没有治愈之力!帝尊本就有护元神珠护体,而今你偏偏要将帝尊体内的神珠取出来,这本就是不合理的!你们一时弄这么多的洪荒宝物聚集此处,谁晓得是不是有其他的图谋呢!”飞灵上神忽然指着医神华甫斥责道,将一屋子的人都说得不明所以。 飞灵上神奇怪的举动和言辞,让大家都傻了眼。在旁看似有些恍惚的玄梦昔缓缓从榻边站起身来,走到飞灵上神的面前打量了一番,接着蹙眉道:“你是飞寻老伯?飞灵上神如今在何处?” 管事龙天听玄梦昔这般一说,复而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飞灵上神。方才他也是因为心系帝尊的伤病,匆匆忙忙故而并未多加留意,如今这仔细一看之后龙天不由惊道:“你竟是飞灵?!此等关键时刻,你怎能如此胡闹!上神如今人在何处?”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明知险路 偏行险招 见身份已被识破,冒充飞灵上神的隐仙飞寻面带尴尬地低头朝玄梦昔一拜:“小仙见过青后娘娘!启禀娘娘,如今上神并不在曲云峰上。为避免天曲乱阵,故而上神临走之前让小仙代为坐镇曲云。本不是大事,只是没料到帝尊竟会在此时病重。因上神并未同小仙言明去处及归期,故而飞寻也不晓得上神如今人在何处,更不晓得上神何时能够归来。” 医神华甫与管事龙天皆是神色紧张起来,龙天在旁说道:“飞灵上神不在曲云峰,那这洪荒宝物齐聚了也是徒然啊!除了飞灵上神,这神界怕是如今再无人能操控这么多的洪荒宝物了。” 龙天说着转而望向医神华甫言道:“医神,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救帝尊了吗?” 华甫神色黯然地轻轻摇头道:“帝尊的神体心脉皆损,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若非如此,又怎会妄动洪荒宝物来一试?” 一旁的龙源也满面担忧地望着卧于榻上的帝尊钦伏宸,接着又看了看立在榻边的玄梦昔,神色有些迟疑,却最终未吐一字。 玄梦昔默默地听着管事龙天与医神华甫的对话,待众人皆是不再言语,她这才缓缓开口道:“如今是不是只要将伏宸体内的护元珠取出,医神便能有办法相救于他了?” “禀娘娘,事情没这么简单。取出护元珠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将三件洪荒宝物合并,召唤并聚拢当初折损的指天剑以及损魔鞭游散在天地间的洪荒灵力。”华甫低头回答着玄梦昔,似乎至始至终他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玄梦昔的眼睛。 管事龙天在旁瞧着不禁心生疑惑,医神华甫不同于当年的医圣青鸾那般四处悬壶济世行踪难定,他几乎是天界神祗的御用神医。故而华甫并非那种未见过世面的小神,绝无可能会因畏惧玄梦昔而今帝后的身份而不敢与她目光相交。今日华甫给人的感觉似乎一直都是不敢抬头多看玄梦昔一眼。这究竟是为何? 玄梦昔听到华甫此言,伸手将他手中的两件洪荒宝物接了过来,尔后对众人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我来想想办法。” “娘娘能有什么办法?”龙天不解地问道,言语之中满是担忧。 “我设法试试看能否唤醒伏宸,他若醒了能操控护元珠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玄梦昔不能直言她能操控护元珠之事,于是只能随口胡诌。她何尝不晓得钦伏宸若能轻易醒来的话,医神华甫又怎会不先将他救醒,而寄望于飞灵上神来杂合洪荒灵力呢!显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钦伏宸更是没有那么容易醒来。 这原本是个破绽百出的谎言,只是医神华甫听毕玄梦昔所言竟然没有对其质疑半句,反倒满面释然。倒是管事龙天继续不放心地关切道:“娘娘,帝尊如今并未全然无救,您一定要多加保重自己啊!” 显然龙天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已深知帝尊钦伏宸与玄梦昔的感情极深,如今医神华甫又言道钦伏宸药石无灵,唯一寄望于洪荒宝物齐聚之后能凝结成五彩洪荒灵力相救。而今洪荒宝物近在眼前,唯一能凝结五彩洪荒灵力之人飞灵上神却又不知所踪,故而此时玄梦昔忽然屏退众人,龙天不由担心玄梦昔会因此而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一直默默守候在钦伏宸与玄梦昔身边的龙源此时却是反常地一把拉住满面担忧的龙天道:“娘娘让我们出去,我们照办就是了。娘娘既然说设法唤醒帝尊自是有她的办法,你又何必再多言。” 龙源一边说着,一边将管事龙天往门外带,医神华甫也紧随着龙源与龙天二人准备退了出来。然影仙飞寻却仍留在原处远远望着玄梦昔,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玄梦昔遂望向飞寻问道:“老伯可还有事?” 飞寻朝玄梦昔一拜道:“娘娘这般称呼小仙着实不敢当,娘娘如今贵为帝后,这般客气岂不是折煞小仙?” “飞寻老伯与我算是旧识,又何须拘泥于这些虚礼。老伯若是有话直言便是,不必在意什么身不身份。”玄梦昔感觉到了飞寻似有为难,抬眼望向门边,只见原本准备随同龙源一并退出去的医神华甫已停住了脚步,正回头朝他们这边张望着。 玄梦昔心中一沉,颇是不悦地说道:“医神也有事?” 华甫低头应道:“小神只是仍旧有些担忧帝尊的伤势,娘娘须得抓紧时间才是。如今帝尊高热不退,情势危哉。” “知道了,你先退下,在外头候着吧。”玄梦昔的声音之中忽然带了些许冷意。华甫不便久留和多言,转身退了出去。 飞寻闭了屋门,神情紧张而凝重地对玄梦昔说道:“娘娘,可愿听信小仙之言?” 玄梦昔点头道:“自青虬相识,老伯一直对小昔多加帮护,我又岂会不相信老伯?” “娘娘既是相信小仙,今日便万不可轻易触碰那凤凰琴与极乐弓,更是不能让护元珠与这二物聚在一处!”飞寻的语速极快,与他苍老的外型显得有些并不相衬,瞧上去让人觉得他心中确实极为焦虑。 玄梦昔听罢飞寻这番话,极是困惑地问道:“老伯何出此言?为何今日我不能触碰洪荒宝物?如今只有凝结宝物之中的洪荒灵力方能救伏宸,不触碰洪荒宝物如何能够凝成五彩洪荒灵力?” 玄梦昔说着继续质疑道:“老伯又怎会断定我会亲自将护元珠与眼前这二物聚于一处?” 飞寻有些惶恐,躬身恭敬地答道:“娘娘的身份虽说帝尊一直有意遮掩,但其实大家早是心知肚明。当年损魔鞭与指天剑两件洪荒宝物皆是因娘娘而毁,能令两件洪荒宝物接连损毁,想必娘娘定是有着过人之处,或是与洪荒宝物之间有所牵连。如今娘娘将众人屏退,本就是意欲此为,想必大家都心中明了,只是不说破而已。” 听闻飞寻所言,玄梦昔不禁感叹:“世人总说飞寻老伯愚钝,远不及飞灵上神睿智,不想老伯竟是大智若愚,竟将这一切瞧得这般透彻。” 飞寻摇头道:“非也非也!世人其实说得并不错,飞寻从来都愚钝,在神界几万年都难以升格成神。如今并非飞寻大智若愚,而是事情是再明显不过。飞寻这般愚钝都能将事情瞧个透彻,为何其他人却貌似看不明白?其他的人是究竟不明白,还是刻意地在装作不知而图谋什么?” 飞寻抬头看了眼玄梦昔,紧接着继续说道:“娘娘可曾想过,为何如今帝尊之病就偏偏需要洪荒宝物来医治?为何凤凰琴与极乐弓就那么碰巧一并出现在了上阳宫中?为何关键时刻能操控洪荒宝物的飞灵上神就消失了?为何这么凑巧这些洪荒宝物最后竟是落到了娘娘的手中?” 玄梦昔眉头微蹙,面上却并没有飞寻预料之中的那般惊诧,似乎她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一般。待飞寻说完,玄梦昔竟是十分淡然地说道:“凤凰琴与极乐弓同时出现在曲云峰上,本就是不寻常之事。极乐弓乃是灵啸至宝,灵啸女君雪飘飘从不离身。雪飘飘若是亲临曲云峰,必是在天虚殿落脚,而今极乐弓竟是出现在上阳宫中,证明雪飘飘根本没有离开青虬来到天曲。” 听到玄梦昔这么说,飞寻反倒有些惊诧,瞪大双目道:“娘娘早看穿了这一层?” 玄梦昔轻轻点了点头,靠着榻边在钦伏宸的身边坐下,双眸凝望钦伏宸接着继续对身后的飞寻说道:“素闻医神华甫对于药石无灵之症绝不会强求,今日医神竟是会提及杂合洪荒灵力来相救钦伏宸,想来应不光是因为钦伏宸这帝尊的身份吧?” “若论在心中的轻重,当年的赤炎帝君羲曜旷和神君羲曜晖二人才应是华甫要不遗余力去救治之人。身为赤炎神族的华甫既然知晓杂合的洪荒灵力能诊治这药石无灵之症,当年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着羲曜旷与羲曜晖二人就那般元魂飞散羽化飞灰?”玄梦昔缓缓地说着,目光一直停留在钦伏宸的面上,未曾回望身后的影仙飞寻。 飞寻惊得张大了嘴,有些不可置信道:“娘娘的意思是方才所见的医神华甫竟是同我这个‘飞灵上神’一样,也是假的?!”飞寻说着不由拍了拍满是皱纹的前额,万分不解地继续问道:“娘娘既已知道这是个险局,为何还要落入这局中?” 玄梦昔伸手轻抚着陷入昏迷的钦伏宸的脸,貌似淡然的面上却隐隐透着无尽的心疼与担忧。她的手停留在钦伏宸腮边,缓缓地说道:“因为伏宸的伤势护元珠已无法压制,唯有聚合五彩洪荒灵力方能修复心脉并令他复苏。” 接着,玄梦昔转头望着身后的飞寻继续说道:“不论今日的‘医神’究竟是真是假有何图谋,然他所言道的却是实情。如今伏宸确是身受内伤心脉俱损,而杂合的五彩洪荒灵力也确然对伏宸的病症有奇效。” 玄梦昔侧目看了眼一旁的风凰琴与极乐弓,接着同飞寻说道:“现在我需要他们为我带来这两件洪荒宝物相救伏宸,无论这个局到底为何而布,也无论这局有多么艰险,我都只能选择落入局中。因为不管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必须要救伏宸。” 第三百二十八章 心甘情愿 义无反顾 “娘娘……”飞寻见玄梦昔态度如此坚决,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转眼望了一眼卧于榻上正陷入昏迷的帝尊钦伏宸,飞寻心中变得极是纠结。 那一夜飞灵上神在花林之中夜观星象,不想帝后羲玥竟是忽然造访,二人当夜的对话恰巧被途经林中的飞寻偶然闻知。飞寻听得羲玥竟是请飞灵上神向灵啸女君雪飘飘借极乐弓一用,并打算集齐五大神族洪荒宝物之后引动玄梦昔的元魂祭天用以屏退帝星之晦暗,当时飞寻就惊得迈不开步子,在原地屏住呼吸不敢动弹一下。 之后飞灵上神果真去了青虬仙山,并成功地将极乐弓带回了上阳宫。但此后飞灵上神竟是以云游为名离开了曲云峰,并让飞寻顶替他代为坐镇天曲神山。飞寻并不知晓飞灵上神之深意,但那一夜飞灵上神与羲玥帝后的对话却深深地震撼着飞寻的内心。 如今眼见凤凰琴与极乐弓一并出现在龙池宫中,不正是印证了当日所听闻之言么?此二物乃是由医神华甫自上阳宫中取来,而当初言道要聚齐洪荒宝物引动玄梦昔元魂的帝后羲玥此时人就在上阳宫中。这一切哪有那么凑巧,分明就是羲玥针对玄梦昔所布下的一个局。 但飞灵上神都在此时选择避世,飞寻他一个小小的影仙又能做些什么?他无法那般直白地将一切同玄梦昔说得明明白白,毕竟羲后娘娘此举既是针对玄梦昔可同时也是一心在为帝尊钦伏宸。而且似乎即便他明白地说了,玄梦昔也未必会听得下去。此时的玄梦昔全部心思都在钦伏宸的身上,正如她方才所言,明知这是个无比凶险的局,她也别无选择地只能让自己深陷局中。 只是眼见着玄梦昔如此犯险,飞寻的心中终是不忍,于是尝试着继续劝谏道:“小仙劝娘娘还是三思,或许帝尊之疾仍有他法能解,娘娘也说了今日到龙池宫中的医神华甫只是赝品,何不遣人去赤炎将真医神请来给帝尊瞧瞧再做决断?” 玄梦昔低头望着钦伏宸,眼中满是悲色地说道:“怕就怕伏宸等不及真华甫来了,他这伤疾早在前些日子就无法单凭护元珠压制了,只是我太过大意,没有及时察觉。他日日咳血不止,拖了这么长的时日,而今又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我又怎能再冒险让他这伤病继续拖下去。” 玄梦昔转头看了一眼影仙飞寻,接着说道:“老伯,我能冒险,但绝不能让他冒险。这么说你明白吗?” “娘娘……”飞寻看着满面决然的玄梦昔,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我意已决,只要他能平安,即便是要以我的性命来交换,我也心甘情愿义无反顾。”玄梦昔不再看飞寻,接着淡然道:“好了,也请老伯去外头候着吧。” 飞寻眼中忽地有些湿润,心知自己无法阻止玄梦昔,只能心中默默叹息着低头退了出去。遥想当初青虬初遇,玄梦昔冒名的灵啸公主雪飘飘古灵精怪却并不跋扈娇纵,纯真灵动之中却透着亲切可人。虽是怀着一些小心机,却全然不似如今这般沉郁和心事满怀。 当年曲云峰上的她与身为天龙三帝子的钦伏宸,也是一对玲珑无双的璧人。怎晓得世事无常命运多舛,如今这对人儿竟是走到这般境地,不免让一路望着他们走过来的飞寻心中唏嘘不已。如果她当真是那灵啸公主,或许如今又是另一番局面吧。 门扉渐渐闭合,玄梦昔俯身低头在钦伏宸滚烫的额上一吻,深情地凝视着那张她早已无比熟悉的脸,眼中泪花泛起,满面不舍地哽咽说道:“其实当日堕之井之时,我便以为我再无生路了,不想竟是幸运地回到了你的身边,还见到了我们可爱的孩子。这些幸福又快活的日子让我活得如梦似幻,对我而言这每一日都是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一场梦竟然便要醒了。” “伏宸,我实在是舍不得醒来,舍不得你与冕儿,我还贪心想要在你们身边多留一刻。你的心思从来比我细腻,冕儿在你身边我很安心。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此后我在与不在,我希望你能一直记住,我对你的初心不变。” 玄梦昔冰凉的泪落在钦伏宸面上将他的脸颊打湿,只是沉浸在悲痛中的她并未注意到,此刻钦伏宸的眼角也竟是溢出了滚烫的泪水,只是那泪水有些不分明地滑落在他的耳边,没入了他的鬓角的发间。 玄梦昔说完,手覆在钦伏宸的胸膛之上,轻轻闭目意念一动,那蓝盈盈的护元神珠便即刻从钦伏宸的身体之中浮出并被控于玄梦昔的掌心之中。玄梦昔单手托起护元珠,另一手开始催动着护元珠之中的洪荒灵力。 护元珠在玄梦昔的掌心之中缓缓转动,蓝色的光华流转,那光晕不断扩大形如球状。原本在一旁安然不动的凤凰琴与极乐弓此刻仿佛受到召唤一般,竟然开始震动起来,琴弦与弓弦都颤抖着发出微微的低鸣。紧接着二件洪荒宝物竟凭空悬起,飞至玄梦昔的身边,并伴随着护元珠流转的光华围绕玄梦昔轻轻转动起来。 尔后一金一白两道光芒犹如蜿蜒轻展的薄纱,分别丛风凰琴与极乐弓内被牵引而出,将护元珠所形成的蓝色光球包裹住,并与那光球渐渐融合。护元珠慢慢地从玄梦昔的手心浮起,与凤凰琴及极乐弓一并漂浮在她的身体周围,并环绕着玄梦昔体外那巨大的光球交错转动。 玄梦昔双手轻挥,将那身体周围交错的洪荒灵力交织在一处,随着她的衣袖每一次挥舞,便有不同色彩的洪荒灵力从那四面八方朝她汇聚而来。那三色的光球的颜色渐渐丰富起来,慢慢地呈现出五彩光芒。 随着洪荒灵力的不断汇入,玄梦昔手中原本稀薄的光球越来越具相,光芒也是越发地精纯起来。只是不同于上次单独操控护元珠之时的感受,同时控制着三件洪荒宝物,这种能通天达地的感觉让玄梦昔竟是有些无法自拔。 似乎那是一条无尽的路,她只能沿着那条路一直朝前奔跑,她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变强,但心却越来越迷失,因为她望不到尽头,不知道前方究竟会是什么在等待着她。似乎冥冥之中便有注定,又似乎隐隐中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这是一种说不出也道不明的感觉。 这种感觉谈不上好与不好,但是玄梦昔却犹如踏入泥潭,越是挣扎越是深陷。她的心境忽然无比地清澈与宽广,似乎这天地的一切都与她息息相关,但似乎她又并不在乎这天地间的一切。 此时的她似乎能看穿一切,然似乎却又什么都瞧不分明。环顾四周,一切熟悉又陌生,瞬间一切又被那强光击碎。空间变得弯曲变形,她竟是已忘了她为何取护元珠,为何杂合这些洪荒灵力。 忽然,一束无比刺目的光犹如利剑一般刺入玄梦昔的脑中,直接刺破她的元魂,将她的元魂紧紧缠绕住,并试图将她的元魂引离她的身体。剧烈地疼痛顿时打破了玄梦昔之前深陷且无法自拔的平衡,一个念头清晰地从玄梦昔脑中闪过,她如梦初醒地回过神来,双手合十凝神将那五彩光球聚于胸口,口中开始念起她自己并不熟悉更不知名的咒语。 那五彩光球在她的胸前越凝越小,但所聚之洪荒灵力也是越发精纯,最后那光球竟然化作一颗如同夜明珠大小的光珠,缓缓没入了玄梦昔的胸膛之内,最后与她融为一体。而悬浮环绕在她身体周围的护元珠和凤凰琴以及极乐弓竟是同时跌落在地,霎时间变得黯淡无光。 只是玄梦昔头顶如利剑一般的光束依旧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元魂,让她头痛不已。这光束射侵入她的元魂之内,如同密集的丝网一般,将玄梦昔的元魂紧紧地箍住,接着越收越紧并不断尝试着将她的元魂强行从身体内分离出来。 这股不断上行的外力令玄梦昔元魂之中的一方薄弱之处竟裂开了一个豁口,然奇异的是玄梦昔的元魂却并未因此而崩裂,反而有一股莫名的物质从暗处涌来并将那裂开的豁口填满并修补完好。 只是这个过程相比于那强行分离她元魂的外力所产生的痛苦竟是更盛,玄梦昔一时只觉天昏地暗,整个人都无法站立,向前扑倒在了钦伏宸的榻边。锋利的床沿磕伤了她的前额,殷红的鲜血从额上流入了她的眼中,让玄梦昔的眼前一片血红。 忍痛扶着床沿爬起,近在咫尺的钦伏宸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木檀香气钻入玄梦昔的鼻中。她一丝犹存的神识指引着她奋力地爬向钦伏宸,并同时将那颗方才凝成的精纯五彩洪荒灵珠缓缓从体内逼出。当她终于爬到钦伏宸的身上凝望着钦伏宸之时,玄梦昔忽然觉得钦伏宸那张明明无比熟悉的脸却有些陌生,然她却又清楚地晓得他分明就是钦伏宸。 来不及多加思考,玄梦昔低下头去朝钦伏宸的薄唇之上贴近,将方才从体内逼出并含在口中的五彩洪荒灵珠渡给了昏迷中的钦伏宸。那五彩洪荒灵珠进入到钦伏宸的体内,开始迅速修复着他严重受损的心脉。这杂合的洪荒灵力果然是神奇,不一阵原本面色如土的钦伏宸竟然一扫病容,变得容光焕发,唇色也不再青白而是红润起来。双目紧闭眉头微蹙的钦伏宸竟是局促不安地指尖轻动,口中喃喃地低唤道:“小昔……小昔……” 此时此刻,屋外众人都被天空之中的异象惊住。只见天曲神山上方的天际变得赤红如血,天空竟是密布了如闪电般丝丝扭曲的裂缝,翻滚的紫云似铺开的浓墨画卷,缓缓舒展并蔽了空中娴静的红日,浓浓的紫气从那东边弥漫开来。如红梅花瓣那般似雪非雪似雨非雨的絮状物体从空中的裂缝之间飘落下来,然落在地上却化为滴滴殷红的血珠。 “小昔……”钦伏宸眼角淌着泪迷糊地唤着玄梦昔的名字,只是伏在他身上的玄梦昔却再无半声回应。 第三百二十九章 阴云蔽日 天地悲泣 天虚殿内,雪儿小心翼翼地端着玄梦昔从前最爱吃的桂花莲子羹,却迟疑地驻足在玄梦昔的屋外久久不敢入内。从前只要雪儿做这道羹汤,玄梦昔都会心情变得格外的好。雪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今日她才晓得原来这桂花莲子羹于玄梦昔竟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来了这么久,一直在门外站着做什么?”玄梦昔略带慵懒的声音从屋中传了出来。雪儿听到这声音之时,心中不由惊得一跳,慌忙地推门而入。 “公主……”雪儿局促地望了歪在一旁小榻之上的玄梦昔一眼,紧接着低头说道:“我做了你从前最爱的羹汤,公主要不要尝尝看?” 玄梦昔缓缓地从小榻之上坐了起来,笑着说道:“哦?我竟是不记得我从前最爱什么羹汤了。”玄梦昔说着望向雪儿手中的汤盅,轻轻抬手示意雪儿将那汤盅给她送过去,看样子她今日心情还算不错,对雪儿做的这羹汤也有些兴趣。 雪儿移步上前,行至玄梦昔的身旁将手中的托盘递上。玄梦昔伸手一边掀着那汤盅的盖子,一边笑道:“不过丫头你的手艺从来都是一绝,这羹汤既是出于你手必是精品。” 玄梦昔说着低头望向那汤盅之中的桂花莲子羹,竟是微微一怔,原本满是笑意的脸上忽然悦色敛起。似乎她并未想到雪儿送来的这道羹汤竟会是桂花莲子羹。她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跟前的雪儿一眼,却并未言语,而是不动声色拿起一旁的勺子取了些羹汤送入口中。 只是这羹汤入口之后,玄梦昔的眉头竟是微蹙,抬头盯着雪儿问道:“雪儿,这桂花莲子羹是你做的?” 雪儿低着头不敢去看玄梦昔的眼睛,有些心虚地答道:“是,这羹汤乃是雪儿亲手所制,不知公主可还喜欢?” 听到雪儿的话,玄梦昔的神色陡然变得冷冽起来。她将手中的汤勺撂下,极是不悦地说道:“雪儿丫头,你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你能够瞒过我的吗?” 雪儿仍旧低着头,眼中皆是慌乱,端着那托盘的手竟是有些微微地发抖。她迟疑了一阵,仍旧一口咬定道:“公主,这羹汤确是雪儿亲手所制。可是雪儿做的不好,这羹汤不合公主胃口么?” 雪儿的话音刚落,只闻哐当一声脆响,玄梦昔已站起身来将面前的那盅桂花莲子羹掀翻在地,碎了的汤盅与那浓稠的桂花莲子羹溅得满地都是。雪儿惊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慌忙地跪倒在地,惶恐地说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是雪儿有错,万不该欺瞒公主。” 玄梦昔挥袖坐下,手搭上红木小榻的扶手,望着跪在地上有些战战兢兢的雪儿,继续厉声说道:“雪儿,我从不曾将你当作外人,不想你会胳膊肘往外拐,竟帮着他人来欺瞒于我!” “公主……”雪儿终是抬起头来,眼中却含着泪。她有些心疼地望着玄梦昔说道:“帝尊让雪儿送这羹汤过来,不过是希望公主能多念及过往那些美好之事,不要总是执念那些悲痛……” “呵,既是过往云烟,便是些虚无空幻之事,又何须再念。”玄梦昔冷笑,歪在榻上继续说道,“你去告诉钦伏宸,让他无需再费力了。我不会见他的。” 玄梦昔轻轻闭上双目,冷冷地补充道:“还有,你须得记住,雪儿你是我的人,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什么帝尊。他钦伏宸是神族的帝尊,却不是你雪儿的帝尊。我这曲云峰上的人和事,轮不到他钦伏宸来管。” “公主……”雪儿眼中皆是悲色,望着玄梦昔冷漠的模样,心中寒颤又悲恸。她已是有些不认识眼前的玄梦昔了,如今的玄梦昔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偶有时候貌似亲切,让人不禁心怀期望,以为当初的玄梦昔又回来了,然转眼又会冰冷无情让人绝望。 “钦伏宸他一个人来的吗?”玄梦昔又忽然问道,只是这淡漠而没有情绪的声音从她口中飘出,却无形之中带着寒意。 “不,帝……呃钦伏宸并非一个人来的,他带着冕儿。说是……”雪儿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说是冕儿想念娘亲了……”雪儿说完抬眼瞥了下闭目歪在榻上玄梦昔,紧接又将目光收回。 玄梦昔漠然的面上并未因雪儿的话而有分毫的动容,似乎雪儿话中提及之人皆是与她毫无关系。她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继续淡然而冷漠地说道:“真好笑,钦伏宸带他儿子来做什么?我都与他说得清清白白了,若是想要见我,就带上我想要的礼物来。若是舍不得,便此生都不要再与我相见。” “公主,冕儿也是你的儿子啊!”雪儿忍不住地插话提醒道,在她看来,此时的玄梦昔似乎有些不太清醒。 “呵呵呵……”玄梦昔忽然睁开眼睛,无端端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让雪儿身上的寒毛竖起。玄梦昔这样的笑声远比她冷声的言语更让人心惊胆颤。笑过之后玄梦昔漠然的目光扫过雪儿,眼见雪儿满面的惊恐,她不由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说道:“难道我说得不对吗?那本就是钦伏宸的儿子,与我何关?” 雪儿哽咽地说道:“公主,雪儿知道你心里难过,即便你对钦伏宸有怨,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玄梦昔又复而闭上了双目,紧接着一脸满不在乎地继续淡淡道:“难过?呵,你错了雪儿,我当真是一点也不难过。至于孩子,你知道的,我的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听到玄梦昔这般说,雪儿眼中的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那日,天曲神山的上空忽变得赤红如血,阴云蔽日紫气东来。尔后狂风大作,四处竟然飘起了如同落梅一般的飞絮,然那些飞絮落在地上,却又似雪花那般融化,变作滴滴触目的鲜血。那些殷红的鲜血落入泥土之内,冒出一屡屡白烟,微微湿润的泥土竟是瞬间干涸裂开。 曲云峰上人人自危,不知为何天地竟是忽生这般奇异之境象。雪儿在天虚殿的院子里好奇的伸手去接那飘落的血絮,当那鲜红的血滴落在掌心之中,灼烧的雪儿生疼,一缕白烟冒起那血滴已然不在,掌心那处出现了一个焦黑的伤洞。 灵修慌忙将雪儿拉回屋檐之下,急道:“雪儿你疯了吗?你也不看看园子里头的花草都变成何种模样了,居然还去伸手接这天之泪。” 雪儿听灵修这般说,不由奇怪地问道:“小顽子你怎知这是天之泪?” “我是来自六界之外的存在,在当年灵蝶谷损毁后在轮回之外游荡之时,曾在断层天地遭遇过游离的天之泪。”灵修回忆道,“天之泪只在天地悲泣之时出现,这是天地格局要大改的前兆!” 雪儿困惑地望着因紫云涌动而变得有些紫红的天空,分外地困惑地说道:“如今人心维稳六界平安,为何天地竟会悲泣落下天之泪?况且现今神界大统,魔界被封印,并无战乱,不知天地又会因何大改?” 灵修也不禁皱眉,满眼迷惑地望着这般悲泣的天地,他无法解答雪儿的疑惑,因为他也不明白为何此时会忽降天之泪。当初灵蝶谷崩塌,无数生灵涂炭,故而断层空间之中才会飘散出悲泣的天之泪。正如雪儿所言,如今六界维稳四处安定,为何天地悲泣? 显然此时曲云峰上因此事而困惑不解的远不止灵修和雪儿二人,龙池宫与上阳宫中的众人也是同样被这番景象给惊住了。飞寻、龙天、龙源与医神华甫四人候在西园之中,华甫神色慌张,而飞寻则是有些不忿地冲到华甫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责问道:“如今引动洪荒灵力让天地悲泣,你们究竟还想怎样害青后娘娘?真正的医神如今又在何处?” 管事龙天与一旁默不作声的龙源都不由心中大惊,不知影仙飞寻为何竟会这般质问医神华甫。只是此时结合异常的天象,再细思医神华甫今日的言谈举止,确实有可疑之处。 龙源不免眉头皱起,心中一阵慌乱直呼不妙,接着急着慌忙地破开屋门,闯入钦伏宸与玄梦昔所处的屋内。然当龙源进入之后竟发现屋内只有钦伏宸一人卧于榻上,而原本在屋内的玄梦昔和三件洪荒宝物却不见了踪影。 龙天见状一把扭住身边这个假医神,单手轻易地将他控住,面色铁青地说道:“你是何人?究竟有何图谋?你们将青后娘娘弄到何处去了?” 假华甫被龙天这一吓,顿时面色惨白,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奉命来治疗帝尊的伤疾,并没有什么图谋啊!” 飞寻的白眉皱起拧作一团,气愤地指着假医神道:“你还胆敢自称为华甫?!” 假华甫额上冷汗直冒摇头道:“不不不,我并非华甫,但我确是医神啊!我姓医名神,乃是如假包换的医神。我万年前拜在华甫门下,乃是他的弟子之一。此次来天曲神山乃是奉家师之命来采取山中神草,以供家师炼药之用。今日龙管事将我请到龙池宫中,我瞧了帝尊之病确实是内伤,早已伤及心脉药石无灵啊!” “你还胡诌!”飞寻有些气急地斥道,却闻假华甫继续说道:“我医神对天发誓,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愿受天谴!”神界之中从不会有人随意许下这天誓,眼见假华甫这般对天发誓,飞寻、龙天二人不禁怔住了。 “那你一个小神是如何知晓五彩洪荒灵力能救本尊的?” 众人转头一瞧,只见龙源正扶着已苏醒的帝尊钦伏宸缓缓从屋中步了出来。 第三百三十章 风卷残云 尘霾障目 玄梦昔闭目歪在小榻之上不再言语,雪儿只能默默将地上破碎的汤盅和残羹收拾干净并悄然退了出去。玄梦昔抬眼望了一眼雪儿缓步向外的身影,眼中的神情依旧是冷淡无华,尔后又轻轻地闭上了双目,怡然自若地养起神来。 天虚殿外,灵修正陪着冕儿玩耍,沉默在旁的钦伏宸见雪儿从殿内出了来,急忙冲上前去问道:“雪儿,怎么样了?送去的汤羹小昔可饮下了?她有说什么吗?” 雪儿无奈地摇着头答道:“公主一见那桂花莲子羹脸色就变了,然后……” “然后如何?”钦伏宸神情紧张地追问雪儿。 “公主知那桂花羹莲子非我所制,然后她便大发脾气打翻了汤盅。”雪儿神色有些委屈,但又透着隐隐的心疼。只见雪儿继续说道:“她让我转告帝尊,如要相见便带上她想要的东西,帝尊若是不舍,便此生都无须再与她相见了。” 听到雪儿的话,钦伏宸面色凝重而沉郁,变得一言不发。双手紧握指节发白,眼中尽是心痛的神色。 “玄姐姐她连冕儿也不肯见么?”灵修将手中的一个新鲜的玩意给了冕儿,成功将冕儿哄住之后,单独走近雪儿低声问道。 雪儿垂目叹道:“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乎所有的人或事都同她毫无关系。如今我在她身边也是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里做的不好令她不悦。”雪儿说着望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钦伏宸,接着道:“帝尊还是先领帝子回去吧,改日待她心情好时再来试试。如今公主喜怒无常,实在是莫测。若是真惹怒她了,到时候可就就难办了。” 不明所以冕儿远远见到钦伏宸的神色不对,于是懂事地跑过来拉着钦伏宸的衣袖喊道:“父尊,娘亲的病还没好么?那咱们改日再来看娘亲好了。父尊不必担心,娘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钦伏宸弯下腰去将冕儿抱起,望着冕儿那纯真中带有渴望的眼睛,他知道孩子是思念着自己的母亲的,如今玄梦昔冷漠地拒不相见,让钦伏宸的心中却满是锥心的痛楚。 这一切是钦伏宸始料不及的,他从未想过事情竟是会发展成这样。当日龙池宫中,玄梦昔召唤聚合了洪荒灵力,并凝结成五彩灵珠相救于钦伏宸。迷糊中的钦伏宸隐约听到玄梦昔忧伤而不舍的声音响在耳畔,他的心被玄梦昔的言语触痛,隐隐的不安在他心头弥散。 他拼命地想要伸手将她搂紧,然手却无力抬起动弹不得;他想要睁开眼睛看她一眼,可眼皮却重似千斤,如何都睁不开来。他只能一声声地在心底呼唤着玄梦昔的名字,希望她能听到,希望她能安心,希望她能感受到他仍然在她的身边不曾走远。 “小昔……小昔……”钦伏宸迷糊中不断低唤着。 “伏宸,我在这里。只要你睁开眼睛,便能见到我。”玄梦昔的声音在钦伏宸脑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钦伏宸一边喃喃呼唤,一边努力地终于睁开了眼睛,然映入他眼中的却并非玄梦昔的身影。 钦伏宸心中一紧,猛然从榻上翻起身来揪住龙源问道:“小昔她人呢?她如今在何处?” 龙源一脸茫然地摇着头道:“启禀帝尊,小的并不知青后娘娘去了何处啊,小的一直奉命守在屋外,可方才进来之时娘娘已是无端地没了踪影……” 听到龙源的话,钦伏宸眉头皱起,面色铁青,有些踉踉跄跄地扶着榻边站起身来。龙源见状立马上前一把将他扶住,担心地开口道:“帝尊方才初愈,务必要多加珍重。娘娘以身犯险杂合洪荒灵力相救帝尊,就是希望帝尊能够平安,帝尊万不可再辜负了娘娘的这一番心意才是。” 钦伏宸眼中尽是心痛的神色,捂住胸口低声悲唤道:“小昔……” 此时屋外的吵闹声传入了屋内,管事龙天和影仙飞寻二人正扭着假华甫在质问着,钦伏宸在龙源的搀扶之下缓步移出屋内,神色凝重地望着那对天发誓的假华甫问道:“你一个小神是如何知晓五彩洪荒灵力能救本尊的?” 假华甫见帝尊钦伏宸竟是已经痊愈,不禁有些惊讶,面上顿时喜形于色:“帝尊果是无恙了?看来羲后娘娘告知小神的此法果真是有奇效的!帝尊能康复就好,不然小神今日可就真是百口莫辩了!”假华甫说着望向管事龙天和影仙飞寻,紧接着说道:“如今帝尊已苏醒,你们总该相信我了吧!” 龙天与飞寻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能静待帝尊钦伏宸开口决断。钦伏宸沉着脸说道:“是羲玥告知你五彩洪荒灵力能治愈本尊之疾患?” “启禀帝尊,羲后娘娘也是闲谈之际无意中提及此事。家师华甫一直因当年无法救治大战中心脉受损的曜旷帝君而耿耿于怀,羲后娘娘只是同小神打听家师近况之时偶然感叹,如若当年能及时杂合五彩洪荒灵力相救,曜旷帝君或有一线生机,家师华甫也不会因此而一直郁结在怀。” 假华甫说着,抬头瞄了钦伏宸一眼,接着又继续说道:“当年曜旷帝君也是靠护元珠续命,但最终仍是……,今日小神见帝尊之状况,与当年的曜旷帝尊分外相似。不由想到当日羲后娘娘提及的五彩洪荒灵力,故而这才提议用此法相救帝尊。” 钦伏宸默默地听完假华甫的话,双拳紧握咬紧牙关恨恨地念道:“羲玥……”接着挥手示意管事龙天道:“把他放了吧。” 龙天见帝尊钦伏宸发话,便即刻松开了这个假华甫。假华甫赶忙朝钦伏宸一拜,谢恩道:“小神谢帝尊开恩!” “她如今人在何处?”钦伏宸望着假华甫问道。 假华甫一时搞不清楚帝尊钦伏宸话中提及的“她”究竟是谁,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不知帝尊言中之她是指?” 飞寻在旁忍不住插话道:“帝尊心系青后娘娘,自然是问青后娘娘如今人在何处啊!” 不料钦伏宸竟是继续重复道:“羲玥而今人在何处?” “这……”假华甫老实说道,“小神当真不知晓羲后娘娘如今人在何处。” “那你是从何人手中取来的凤凰琴与极乐弓?”钦伏宸皱眉问道。 “启禀帝尊,是羲后娘娘身边的青雀姑娘将二件洪荒宝物交给小神的,包括极乐弓的下落,小神也是昨夜偶然听青雀姑娘提及方才知晓的。今日羲后娘娘并不在上阳宫中,青雀姑娘一听小神说要这两件洪荒宝物相救帝尊,立马二话不说就自作主张地将宝物交给了小神。”假华甫如实地将事情全然向钦伏宸和盘托出。 钦伏宸听假华甫说着,抬头看着赤红如血的天际,只见那紫云越聚越多,红色絮状的天之泪在天空之中扬扬洒洒地飘落下来,而且比之前更是密集。园中众人皆是撑起了护体气障。只是修为低下的飞寻与假华甫二人的护体气障不多时便被天之泪击破,二人慌乱地赶紧躲入回廊之下。 管事龙天望着钦伏宸立在园中依旧抬头看天默然不语,甚至连护体气障也不曾撑起。龙源在旁陪伴着钦伏宸立于赤空之下,默默地为他撑起了护体气障。 龙源此举再次令管事龙天对其刮目相看,在这天之泪的肆虐之下,龙天自觉自己的护体气障似乎随时都在崩溃的边缘,而龙源竟是能轻易地同时护住他与帝尊钦伏宸二人,足见龙源的修为之高。 “帝尊,如今青后娘娘不知所踪,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不是将云将军请来,调遣天兵去寻青后娘娘?”龙天请示着帝尊钦伏宸。 钦伏宸望着惊悚怪异的天空,忽然眼中一动竟是飞身而起。龙源也麻利地随着钦伏宸往空中飞去。管事龙天碍于空中飘飞的天之泪束缚,只能满心困惑地望着帝尊钦伏宸和龙源二人一并消失在那赤空之中。 龙源见腾空而起的钦伏宸已撑起了护体气障,于是不再贴身相护,而是远远地跟在钦伏宸的身后。钦伏宸望着那紫云聚集最密的天柱峰上,心中隐忧之中带着忐忑。 天柱峰被聚拢的紫云环绕,那通天石柱已隐入云中。四处银电闪动宛如蛇舞,忽明忽暗的天际裂缝之中飘洒着大朵血红的天之泪。天柱峰上的石阵在天之泪的暴虐之中纷纷迸裂开去,化为一堆堆废弃的碎石,周围一片狼藉,尘霾弥布。 一团深紫色的光球在尘霾之中缓缓升起,朝空中电闪雷鸣的紫云之间靠拢。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从天柱峰上传出,这声音听着让钦伏宸的心中顿时一紧,急忙朝天柱峰落去,并放声疾呼道:“小昔!是你吗?小昔,快回答我!” 穿过层层紫云与尘霾,钦伏宸的眼前顿时分明起来。通天石柱之旁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钦伏宸的眼中,那满身被血染透的衣衫让钦伏宸触目惊心。钦伏宸轻轻落在那通天石柱旁边将那浑身是血瑟瑟发抖的人儿抱入怀中,面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伏宸……”缩在钦伏宸怀中瑟瑟发抖的人儿满眼都是惊恐,泪光莹莹地望着钦伏宸道:“你终于来了,伏宸!” 第三百三十一章 漠然相对 有口难辩 腥红的天之泪在空中飞散,洋洋洒洒地落在天柱峰上,四处一派破败的残像。这自古从来只是降甘霖泽被苍生、让神界众生趋之若鹜的天柱峰,而今却变得令人唯恐避之而不及。 “伏宸,你终于来了!我以为我与冕儿都再也见不到你了!”这满身是血惊恐万分的人儿缩在钦伏宸的怀中将他抱紧,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钦伏宸神色凝重满怀忧心地问道:“羲玥,究竟发生何事了?冕儿呢?冕儿在何处?” 羲玥捂紧胸口忽然眉头皱起,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断断续续地说道:“冕儿仍在上阳宫中,只怕是此时……也不会好……”羲玥说着,目光忽然慌乱而惊恐地落在钦伏宸的身后,手紧紧拽住钦伏宸的衣衫口中喃喃道:“伏宸……那是……” 钦伏宸顺着羲玥的目光,扭头朝身后望去,只见当初遥见的那个巨大深紫色光球又开始从紫云之中下沉,缓缓落在天柱峰山巅之上。刺目的光芒从光球之中射出,让钦伏宸有些睁不开眼睛。待那光芒收敛,一身红裙的玄梦昔竟是出现在了钦伏宸的眼前。 “小昔!”钦伏宸见到玄梦昔出现并且无恙,心中顿时雀跃起来,惊喜地高声唤道。 玄梦昔并未撑起护体气障,徐徐走在那四处飞散的天之泪中。一簇簇色如红梅形似雪花的天之泪落满她的发上和肩头,却并不曾化作腥红炙热的血滴,而是如红雾那般弥散开去。一派艳丽火红的映衬之下,玄梦昔原本如雪的肌肤显得越是莹白,整个人仿佛那天地精心雕琢的美玉通透无暇。 然这般火红的背景之中,绝美的玄梦昔却冷得像冰,似乎她的每一口呼吸都能让周围流动的空气凝结。这种让草木寸寸冻萎的情形,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当初那冰魄魔晶的化身幽冰。可如今玄梦昔却并非冰魄魔晶附体,她的那双眸依旧漆黑,没有变成那冷冽的冰蓝。 可是那漆黑的双眸之中却不含丝毫的情绪,目光中满是淡漠和冰冷,瞧上去让人感觉她似乎对周遭一切都毫不在乎。事实也确是如此,玄梦昔从紫云之中落下之后,只是一直毫无表情地盯着钦伏宸怀中的羲玥,对于钦伏宸的呼唤却充耳不闻。 这样的玄梦昔让羲玥心生恐惧,下意识地往钦伏宸的怀中缩了缩。这样的玄梦昔也让钦伏宸觉得陌生和心痛,他也意识到了之前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她一定是见到羲玥之后想起了当初在紫微宫中的事情,她一定是对他有怨有恨有痛心也有失望的。 钦伏宸放开受伤的羲玥,快步奔向缓缓走来的玄梦昔,在距离玄梦昔丈余之处,钦伏宸却感觉无法再继续向前,更无法近玄梦昔的身。对于近在眼前的钦伏宸,玄梦昔仿佛看不见一般,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缩在天柱旁边的羲玥。 “小昔!我是伏宸!你看看我!”钦伏宸心中被玄梦昔的冷漠煎熬着,那份疼痛通过他的双眸透出,与他的深情而痛惜的目光纠缠在一起,落入玄梦昔的眼底。然玄梦昔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面前这个人与她素不相识毫无瓜葛一般。 羲玥失去了钦伏宸的倚靠,只能紧紧靠着身后的天柱,满面惧色地紧张喊着:“玄梦昔,你这个疯女人,竟然引天之泪祸世,你可知会有多少生灵因此而涂炭么?” 一道紫光闪动,原本在钦伏宸跟前的玄梦昔已是不见,钦伏宸再回头之时发现她的人已瞬间出现了羲玥的身边。羲玥撑着被天之泪虐的满身是伤的残躯,扶着身后的通天石柱缓缓站起,颤抖的声音从她乌青的唇瓣之间飘出:“玄梦昔,你究竟想怎样?” 玄梦昔迅猛地出手一把掐住羲玥的脖子,单手轻松地把羲玥擎了起来,将她抵在通天石柱之上。羲玥双脚离地没有支撑,惊恐万分地在玄梦昔的手中挣扎起来。奈何越是挣扎越是呼吸窘迫,整张脸都一时涨得通红起来。 “小昔,不要!”钦伏宸见状不由心忧冕儿的安危,上前欲阻止玄梦昔。哪晓得钦伏宸方才往前迈两步,一道紫光犹如雷电一般劈下,将钦伏宸足边的岩石直接劈开了一个裂口。钦伏宸愣住了,顿了一顿望着不远处的玄梦昔,却不见她正眼瞧过他一下。 就在此时,漫天的天之泪竟然集中地朝玄梦昔的身前席卷而来,犹如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将玄梦昔与她手中的羲玥一并卷入其中。羲玥顿时犹如经受那千刀万剐的极刑一般,浑身上下不断地露出一个个让人触目惊心的血窟窿。 “啊~!”羲玥痛苦地大喊起来,“伏宸,伏宸救我,快救救我!” 玄梦昔将羲玥擎在手中,站在那疯狂肆虐的天之泪包围之中,用冷漠而困惑地眼神望着不断挣扎喊叫的羲玥。尔后,忽地手轻轻一松,将满身是血的羲玥扔下,仍由她在那天之泪中继续遭受摧残,而玄梦昔自己却缓缓地步向了在一旁担忧和焦急的钦伏宸。 钦伏宸见玄梦昔主动走向了他,急忙说道:“小昔,我知道你心中对羲玥有怨恨,你的一切怨和恨都可以朝我发泄,但你不能再继续伤害羲玥了!你可知她与冕儿……” 玄梦昔望着面色有些惨白的钦伏宸,淡淡地说道:“怎么?你舍不得你的这位羲后娘娘么?冕儿?哦,冕儿也应是舍不得这位将他拉扯大的母后吧!” “小昔,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羲玥与冕儿是……”钦伏宸见玄梦昔心中仍旧在误会着,急切地想要解释,然玄梦昔却满不在乎地继续冷冷说道:“你们舍不舍得她,与我何干?” 钦伏宸听到玄梦昔这般毫无感情与情绪的声音,心中一痛,目光中尽是疼惜,抬手试图去拉起她近在咫尺的手,然手还未碰到玄梦昔,便犹如触到了电石那般,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弹开了去。 玄梦昔冰冷的目光落在钦伏宸朝她伸出的手上,极是漠然地说道:“别来这套,钦伏宸。你若是心里还有我,就去亲手杀了羲玥那个贱人,以慰雪兰和伏桓在天之灵。” “小昔,雪兰和伏桓都是我的至亲,他们二人的离去我如何不痛?可是即便如今杀了羲玥,雪兰和伏桓也活不过来了!你可知道你如今伤害羲玥便是等同于伤害冕儿,冕儿是我们的孩子,你身为娘亲又怎忍心让冕儿受伤?”虽然不知道如今玄梦昔还听不听得进去,钦伏宸仍旧不肯放弃,努力地苦苦地劝说着她。 “呵,钦伏宸,我从前当真没瞧出来,你竟是生了一副游说人的好口舌。原来羲玥在你心中竟是比之伏桓和雪兰更为重要,位置等同于你的亲子冕儿。呵,倒是我当初不该搭了紫麒麟的性命从之井出来,坏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和乐了?”玄梦昔呵呵地冷笑两声,面上却依旧没有过多喜悲的表情。 钦伏宸不知该如何同玄梦昔解释,他真希望自己能生了一副如同玄梦昔所言的能游说人的好口舌,然如今的局面竟是钦伏宸不但没有这番本事,而且他竟是连事实的真相都无法同玄梦昔解释清楚。 有的时候真相往往比谎言更难以让人接受,而今钦伏宸句句道出的皆是实情,可在玄梦昔听来却觉得他竟是满口的谎言。玄梦昔认定了钦伏宸是心中偏帮羲玥,这才将冕儿的安危拿出来说事。 只是冕儿或许从前是玄梦昔的软肋,而今对她而言却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现在的玄梦昔因洪荒灵力汇入体内,神识与天地万物都紧紧相连。大约是因为要关注牵连的事物太多,她的神识已被分散成为千丝万缕。故而此时,在玄梦昔的意识之中,没有什么特别在乎的。似乎天地万物都与她有关联,可那一切似乎又都于她并不那么重要。 而且此时玄梦昔越听到钦伏宸强调冕儿羲玥的关联,她的心中对冕儿的感觉就发地淡了去。正如她方才话中对钦伏宸所言,她认为在她离去的那三百多年,羲玥已经代替了她的位置,成了钦伏宸的妻子,更成为了冕儿的母亲。 玄梦昔阴冷地笑着,缓缓转头望向正经受着天之泪摧残的羲玥,目光一敛神识一动,只见那将羲玥包围的天之泪竟是比之前更是暴虐起来。 “啊!~”羲玥的惨叫之声从天柱峰上传出,响彻整座天曲神山。 “小昔,不要!你不能这么做!”钦伏宸无法靠近和阻止玄梦昔,只能奋不顾身地朝那腥红的天之泪阵中闯去。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羲玥出事,如果羲玥陨灭,冕儿也将不存。 为了冕儿,也是为了玄梦昔,钦伏宸此时没有选择,即便明知玄梦昔并不乐见,他也必须要救羲玥。冕儿是玄梦昔的亲生儿子,都说母子连心,玄梦昔不可能对冕儿不在乎。而今玄梦昔的意识并不清楚,他不能眼看她在这样的状态之下做出那些最终让她自己会后悔和痛苦的事情。 只是玄梦昔眼见着钦伏宸朝那天之泪阵奔去,将奄奄一息的羲玥抱起并用自己的护体气障将羲玥护住,一直面无表情神色漠然的玄梦昔眼中忽然有些痛色,沉声开口道:“果然,你还是在乎这个贱人。即便她害了伏桓和雪兰,今日又险些害得我元魂脱体,然你还是要护她。” 第二百三十二章 命运捉弄 奈何错过 阴郁的紫云之下,玄梦昔面上的神色有些难以分辨,天空之中的飘落的红絮竟是让人觉得分外凄美与哀伤。 “小昔你说什么?”钦伏宸有些惊讶,他只是以为今日玄梦昔不过是因为救他而被洪荒灵力触动,加之见到羲玥之后忆起旧事,故而才会受到刺激有些神志不清。他并不曾想到今日羲玥竟是设计玄梦昔,暗中用洪荒灵力布阵意图引动玄梦昔的元魂脱体。羲玥这是决心要置玄梦昔于死地啊! 望着怀中奄奄一息的羲玥,钦伏宸的心中恨得竟是有些发抖,抱着她的手也是忍不住紧捏得指节有些发白。他没想到羲玥竟会处心积虑地谋害玄梦昔,这是他心中无法容忍也是不能原谅的。从前他心中一直对羲玥有着隐隐的亏欠,毕竟羲玥对他一往情深,而他却终是有负于她。 而此刻,当钦伏宸得知羲玥已不是当初那个善良的女子,而且竟是一再伤害他最爱的人,他真恨不得亲手杀了这个怀中这个看似柔弱却心似毒蝎的贱人。钦伏宸赶紧抬起头去望向远处,他生怕自己再多看怀中的羲玥一眼,会忍不住下手杀了她。然他不能让自己那么做,他知道羲玥不能死。即便再恨羲玥,他也必须要让她无恙地活着。 怀中的羲玥的气息越发微弱,想到冕儿与羲玥息息相关,钦伏宸心中不由一紧,他不能让冕儿出事!钦伏宸来不及多想,情急之中竟是将当初玄梦昔渡到他体内的五彩灵珠逼出,当着玄梦昔的面将直接渡给了奄奄一息的羲玥。 当钦伏宸的薄唇触到羲玥唇上的这一幕落到玄梦昔冷漠却又带着一丝痛色的眼底,让玄梦昔彻底被怔住了。就在这霎那,天柱峰上浓重的紫云忽然一时没了踪影,漫天飞舞的天之泪不知所踪,天空之中如银色丝网般的裂缝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赤红的天际忽然直接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一道天谴之劫从那巨大的豁口之中落下,朝钦伏宸与羲玥所处的天柱之旁落去,就在那紫红的闪电即将击中钦伏宸与羲玥的瞬间,一旁岿然不动的玄梦昔忽地轻轻地闭目,一滴不分明的泪从她的长睫之间滴落。 时间忽然停住,那紫红色的闪电在距离钦伏宸头顶一寸的位置停住,天空那豁口之处聚满了红色似雪花的天之泪,将那赤红慢慢地凝结和修补起来。空中的豁口渐渐闭合,然而一动不动立在不远处的玄梦昔竟是缓缓地瘫倒在地。 “小昔!”钦伏宸见状痛呼,一直隐在一旁未曾出现的龙源此时终于现身,迅速地将倒在地上的玄梦昔抱起,送到钦伏宸的身边,并将羲玥从钦伏宸手中接了过去。 “小的送羲后娘娘回上阳宫,帝尊好好陪陪青后娘娘吧。”龙源说着,抱着羲玥飞身往上阳宫中而去。 钦伏宸将玄梦昔搂在怀中,紧紧贴着她冰凉的脸,霎时间泪如泉涌,心中犹如经受着千刀万剐痛得无法言语。命运为何总是这般捉弄他们,在蹉跎的岁月之中,他与玄梦昔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的磨难,经历了那么多难忍的分离,而今似乎老天却还不肯放过他们。 为何总是这么痛,为何总是这么伤。如果可以,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只求老天能停住这无休无止的折磨,只求老天恩能放过他的小昔。即使她变得无情,即便她一直恨他,也不要再让小昔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天空此时阴云已散,只是赤红依旧醒目。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钦伏宸心中满是痛楚与酸涩,将玄梦昔抱起飞身离开天柱峰回了龙池宫。今日之变让钦伏宸心痛疲累,一路上他都有些神情恍惚。他只是紧紧地拥着玄梦昔,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不见。 当钦伏宸将玄梦昔放落在床榻上之时,他方才发现他玄色的衣袖竟是不知何时已经湿透。玄梦昔今日乃是一身红裙,在昏暗的暮光之中也是瞧不分明,然那洁白的床榻之上却显现出殷红而分明的血色。 由于之前因心脉受损日日咳血,钦伏宸身上带着浓重的木檀熏香,这气味让他对那血腥之气已是不那般敏感。故而虽然一路紧紧抱着玄梦昔,钦伏宸却竟是没有发现她的红裙早已被鲜血浸透。 此时玄梦昔卧在榻上,然身下的鲜血依旧不停地流出,将那洁白的床榻染得通红。钦伏宸顿时无措起来,之前见玄梦昔晕倒他虽是心痛和紧张,但将她抱入怀中却感受到她的气息均匀,似乎并无什么大碍,这也令他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如今见到这无端端地出现的鲜血,让钦伏宸的心顿时被狠狠地揪起,他不知为何玄梦昔竟会满身是血,更不知她究竟何处受了伤。 “小昔……小昔……这是怎么了?”那颗集合了护元珠及其他洪荒宝物灵力的五彩灵珠方才已被钦伏宸渡给了羲玥,此时见着玄梦昔忽然有恙,一向从容淡定的他彻底慌乱了。如果玄梦昔真的出了事他怎么办?他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跟着钦伏宸进入屋中的管事龙天在旁提醒道:“帝尊,如今华甫的弟子还在龙池宫中等候帝尊发落,他虽非真华甫,但是跟随华甫多年,也是得了医神的一些真传的。要不要让他来给娘娘瞧瞧?” “既是如此还不赶紧将人传过来!快去啊!”钦伏宸急切之中已然有些失态,对龙天大吼道。龙天连忙去将假华甫从屋外叫了进来,假华甫慌慌张张地跪到榻边,也顾不得什么尊卑和男女的分别,直接战战兢兢地搭上了玄梦昔的脉。 不一阵,假华甫的脸色变得更是慌乱起来,钦伏宸见状急切地追问道:“怎样?” 假华甫为难地望了一眼钦伏宸,俯身在地朝钦伏宸叩首一拜,满面难色地说道:“启禀帝尊,娘娘是……” “快说,小昔她究竟是伤到了何处了?”钦伏宸见假华甫犹犹豫豫,一脸为难的样子,以为他怕被责怪,于是再次补充道:“不要这般吞吞吐吐的,将一切同本尊如实相告!本尊恕你无罪!” “帝尊,娘娘是……是小产了!”假华甫鼓起勇气将实情说出,接着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榻边的钦伏宸,只见他浑身一怔,满面都是震惊的神色。钦伏宸并不知玄梦昔何时有了身孕,想来玄梦昔自己也是不知的,似乎他们的每个孩子都来得这般意外和突然。 管事龙天见状连忙对假华甫说道:“你既是知晓娘娘出血的因由,还跪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想想法子,设法保住娘娘腹中的小帝子啊!” 假华甫一头磕在地板上,惊恐地说道:“娘娘腹中的胎儿尚未成型却已经滑出,今日纵使小神的家师在此也是无力回天的啊!”假华甫一边说着,一边惧怕地望向钦伏宸说道:“小神不才,无法相救帝子,还望帝尊恕罪!” 见帝尊钦伏宸沉默不语,管事龙天继续对假华甫说道:“那你救不了小帝子,莫非连娘娘也不救了吗?娘娘如今这般血流不止,你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 假华甫忽然被管事龙天的话惊醒,连忙爬起来说道:“是是是,娘娘因小产而导致血崩,小神立马去调制止血之药。不知这龙池宫的园子里头可有千年紫珠?” 龙天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从前这龙池宫的园中花草都鲜少,也是因玄梦昔要住进来,钦伏宸这才让龙天派人移植了许多花草过来。即便有紫珠仙草,也怕是不够千年。 钦伏宸的面色凝重而阴郁,望着假华甫道:“可是直接服用千年紫珠便可止这因小产而致的血崩?” 假华甫点头道:“是,千年紫珠对与血崩有奇效,鲜紫珠连同根叶一并煎服,能立止娘娘如今的血崩之症……”不待假华甫说完,钦伏宸已是将玄梦昔从榻上抱起,直接破窗而出往天虚殿中飞去。 雪儿与灵修二人见天之泪渐止,也出来到白莲石台上头透气。二人正谈及今日经此天变,不知如今身在龙池宫中的玄梦昔情况如何。雪儿还同灵修说着明日抽空去往龙池宫中看看玄梦昔,正说着说着,夜空之中忽然见到钦伏宸竟是抱着玄梦昔凭空而落。 钦伏宸直接将玄梦昔抱入房中,急切地吩咐雪儿道:“雪儿,你赶紧去将你园中的那株紫珠采了,连根带叶一并煎好送过来!” 夜明珠的光华之下雪儿看清玄梦昔竟是满身是血,那淋淋的鲜血还在顺着钦伏宸抱着她的手臂不断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之上。雪儿见此情状不禁慌乱地问道:“帝尊,公主她这是怎么了?可是被天之泪所伤么?” 跟在身后的灵修也担忧地凑上前来,手足无措地绕着钦伏宸和玄梦昔打着转,却不知如何是好,并在旁不住地唠叨着:“怎么会这样啊?玄姐姐怎会受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的血?钦伏宸你是如何保护玄姐姐的?!” 钦伏宸并不理会在旁叨叨个不停的灵修,而是急声催促着雪儿:“别多问了,快去照我的吩咐做!”雪儿心忧玄梦昔的安危,也不再多问麻利地将那紫珠采了熬成汤药端了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苦守执着 情难捉摸 钦伏宸亲自将那汤药喂给玄梦昔服下,接着吩咐雪儿烧了热水替玄梦昔更衣擦身。与此同时,钦伏宸直接将围在一旁不知所措地打着转转的灵修丢出了屋外,并将房门闭紧。 灵修担忧之余不禁有些愤愤不平,他觉得此时雪儿留在屋内替玄梦昔擦身更衣是没有问题的,因为雪儿本就是贴身伺候玄梦昔的丫头。而此时钦伏宸将他扔了出来,钦伏宸自己却仍旧留在里面,灵修心中就很是不悦。灵修觉得,此时钦伏宸也该是要回避的。 然此刻显然没有人会理会和在意灵修的这些小心思,屋中的雪儿与钦伏宸的身心都全然被卧在榻上的玄梦昔牵住。玄梦昔在服下那千年紫珠仙草之后,身下的血流渐止。雪儿用热水替玄梦昔细细地擦净了身上的血渍,并准备为她换上干净的衣衫。 钦伏宸也不回避,一直坐在榻边紧紧握着玄梦昔有些冰凉的手,心疼地凝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雪儿见状也不吭声打扰,只是在一旁默默地解开玄梦昔的衣裙,替玄梦昔更着衣。 当雪儿褪下玄梦昔的衬裙之时,忽然忍不住惊呼起来,极是惊慌地喊道:“帝尊,这……”尔后满眼震惊地望着钦伏宸。钦伏宸看着从玄梦昔衬裙中滑落到雪儿手中的那团模糊的血肉,眼中尽是心痛和悲切,声音有些涩涩地答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听到钦伏宸的话,雪儿的手顿时颤抖起来,疼惜地望着玄梦昔,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公主……这……” 钦伏宸凝视着玄梦昔,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低头在她前额的红印之上一吻,起身用随身的锦帕将雪儿手中那未成型的胎儿接过来细细地包好,吩咐雪儿道:“好好照顾小昔,我去去就回。” 雪儿会意地点了点头:“帝尊请放心,我定然会细心照料公主。帝尊……也不必太过伤怀,帝尊与公主这般恩爱,孩子还会再有的。” 钦伏宸沉默不语,垂眸疼惜地望着尚未苏醒的玄梦昔,心中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缓缓步出门外,钦伏宸却在白莲石台之上驻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地回望了屋内的玄梦昔一眼,忽然挥手将乌木古琴留在了白莲石台之上,接着飞身往悬浮山下的十里桃林而去。 这未出世的孩子,便让他归于尘土吧,有满地落芳给他作伴,也不枉他在这轮回之中走这一趟。钦伏宸望着那掩埋在桃树之下的那团凝结着他与玄梦昔爱意的血肉,痛惜地说道:“若是有缘再入轮回,定要记得爹爹和娘亲,爹爹和娘亲都盼着你再回来做我们的孩儿。”浓重的悲意在桃林之中弥散开去,钦伏宸身前的那株桃树忽然满树繁花落尽,似乎在与黑暗之中的钦伏宸一并悲泣着。 晨曦渐渐微露,天虚殿内门扉缓开。候在门外的灵修冲到雪儿的跟前,朝屋内张望着说道:“丫头,玄姐姐如何了?” 雪儿神色有些黯然地对灵修说道:“公主如今没事了,你放心吧。” “姐姐她究竟伤到了何处?我进去瞧瞧。”灵修说着便准备进屋去看玄梦昔,却被立在门边的雪儿拦在了屋外。雪儿阻住灵修道:“都说公主如今没事了,而今她需要休息,你别打搅到她了。” 灵修皱眉道:“有何不便?莫不是那钦伏宸不让我进去?哼,我偏要进去看望玄姐姐!” 雪儿不肯让步,摇着头道:“不关帝尊的事,而是你一个男子此时不方便探望。” “有何不便?那钦伏宸也是男子,他不是在里头么?”灵修有些不忿地顶道。 雪儿面上微红,解释道:”小顽子,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帝尊是公主的夫君,可你……“ “我与玄姐姐情同姐弟,不对,我便是玄姐姐的亲弟,比之那钦伏宸也……并不逊色。”灵修嘴硬地说着,但是却想想又有些不对,如今着实没有必要同钦伏宸争个什么高下,玄梦昔的安危应是头等大事才是。 想到此处,灵修不禁软声道:“雪儿姐姐,好姐姐,就让我进去看一眼玄姐姐可好,只要见着玄姐姐无恙我也就安心了。” 雪儿却并依旧不放灵修进入玄梦昔房中,只是一边推搡着灵修一边说道:“别说了,你这般在此吵吵嚷嚷的,等下将公主吵醒了。公主此时身体虚得很,经不起你这顽子这般喧闹!”雪儿正说着只见灵修忽然不闹腾了,目光安静地落在了雪儿的身后,口中喃喃地唤道:“玄姐姐……” 雪儿闻声转身过去,只见玄梦昔不知何时醒了,已从榻上起身立在了她的身后。 “公主……怎么就醒了?”雪儿有些惊讶,她方才不过是为了屏退灵修而随口一说,她知晓玄梦昔因小产而血崩陷入昏迷,因是没那么容易醒来的。此时玄梦昔竟然这么快就醒来,着实是令她有些意外。雪儿赶紧上前,一把将玄梦昔扶住,担忧地说道:“公主此时不能随意走动,得多卧床休息才是,不然日后容易落下病根的。” 雪儿说着想将玄梦昔扶回榻上,哪晓得玄梦昔却直接步出门外,在那回廊的长凳之上坐了下来。雪儿急道:“公主,这大清早的外头长凳寒凉,你如今的身子实在不适合……” 见玄梦昔并不理会她的言语,雪儿自知劝不动玄梦昔,只能急忙从屋内拿了软垫给玄梦昔垫上,并顺了件披风披在了玄梦昔的肩上。紧接着,雪儿又将早已备好一直温着的汤药给玄梦昔端上了手。 灵修见玄梦昔面色稍稍有些苍白,于是也上前关怀道:“姐姐果真是没事了?” 玄梦昔看了灵修一眼,淡淡地答道:“没事了。” “真是太好了!昨夜见姐姐满身是血可把灵修吓坏了!姐姐身处龙池宫中,连灵修都不得入内探望。钦伏宸将姐姐保护得这般严密,姐姐怎么就会无故受伤呢?难不成钦伏宸他一个神族帝尊竟是连天之泪都抵不过么?”灵修一边说着,一边靠着玄梦昔在旁边坐了下来。 “小顽子!”雪儿喝住灵修,她因知晓此时玄梦昔身体虚乏心情也不好,于是想阻止灵修多言,生怕令玄梦昔触及昨日之事而心伤。 不料玄梦昔听到灵修所言竟是笑了,十分淡然地说道:“钦伏宸对我算是哪门子的保护,我不过是他关在那龙池宫园子里头的一只供他玩赏的一只雀鸟儿罢了。他只是怕是我这只鸟儿飞出龙池宫外,搅了他们一家三口在上阳宫中和乐的景致而已。论到保护,他对他的羲后娘娘方是保护严密啊,生怕我伤了她分毫……” 玄梦昔一席笑言竟是让灵修和雪儿当场懵掉,雪儿面上尽是不安,忐忑地试探道:“公主可是记起了什么?” 玄梦昔倚在栏杆之上,望着园中昨日被天之泪破坏得有些残败的花草,淡淡地说道:“不是记起了什么,而是从不曾忘记。只是我从前太傻,以为不去想不去碰,那些痛就不存在。以为给彼此一个机会,就能从头再来,就能静享岁月,就能与他白头到老……” “姐姐,可是钦伏宸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去找他算账!”不知缘由的灵修听到玄梦昔的话,不禁有些怒火中烧,跳起脚来便要去寻钦伏宸问个清楚明白。 一旁的雪儿却是听明白了玄梦昔的话,瞪大双目惊道:“公主竟是从未忘记过紫微宫中之事?!”接着将不明所以的灵修给一把拉住,让灵修别在此时闹腾。 “伏桓和雪兰常托梦于我,道是他们二人如今在一处厮守很是快乐,让我放下心中的仇恨,好好与钦伏宸在一起。”玄梦昔迎着晨风,将被风吹起的长发绕到耳后,继续淡淡地说道:“然后我听了雪兰的话那么做了,却不料我能宽恕别人,可别人却不肯放过我。” 灵修越听越是糊涂,不解地问道:“什么宽恕,什么放过?姐姐所言之人莫不是钦伏宸么?究竟是谁要与姐姐为难?” 玄梦昔望着灵修,忽然弯目甜笑道:“小灵修,你当真要替姐姐出头么?” 灵修听玄梦昔忽然这么问,拍着胸脯说道:“自是当真,谁若是跟姐姐过不去,胆敢害姐姐,我灵修定是不会放过他!姐姐尽管说让灵修如何做,灵修定然要姐姐满意!” 雪儿在旁边拉了拉灵修,低声道:“灵修,你别瞎搀和了,公主只不过同你说笑呢!” 玄梦昔靠在栏杆之上继续笑着,仿佛她并未经历昨日天柱峰上的那些伤痛,也没有经历昨夜的小产失去自己的孩子,更不记得当初在紫微宫中眼见雪兰和伏桓羽化飞灰。那笑容宛如五万年前,她初临曲云之时那般纯真无暇,只不过比之当初,此时玄梦昔这笑容却并不温暖,而是有些没心没肺。 从玄梦昔的笑声之中,雪儿感受到不到半分快乐,而是嗅浓浓的哀伤和冷意。雪儿立在一旁望着玄梦昔,不禁默默地垂下泪来。而灵修却带着困惑和执着,分外认真地望着玄梦昔问道:“姐姐是在说笑,但灵修却并非说笑。姐姐还未告诉灵修究竟是谁欺负了姐姐,然后又要灵修如何替姐姐出头呢!” 玄梦昔依旧带着笑,伸手掐了一把灵修的脸,就如同当初在灵蝶谷中那般。接着继续笑着对灵修说道:“还是我的小灵修对我好,既是如此,你且去帮姐姐屠了赤炎昕明宫吧。羲玥那贱人三番五次要害我性命,姐姐如今要他们赤炎一脉给我死去孩儿还有伏桓和雪兰陪葬。” 玄梦昔此言一出,灵修和雪儿都当场被怔住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紫气东来 神格星定 玄梦昔的一席话,让雪儿和灵修彻底被怔住了。望着笑容灿烂的玄梦昔,雪儿和灵修不知她此言是真是假,是发自肺腑还是出于玩闹。她要赤炎一脉来给伏桓和雪兰还有她故去的孩儿陪葬,若是此言乃是她的真意,这样的玄梦昔当真是让雪儿和灵修有些惊心。 从前的玄梦昔,即便是自己被伤的那般伤痕累累,却是恩怨分明从不伤及无辜。而今她竟是因她与羲玥之间的个人恩怨,就要屠了赤炎一脉神族,这若是句玩笑话,玄梦昔这玩笑未免开的有些大。 见到雪儿和灵修皆是一脸惊诧,玄梦昔继续笑着说道:“看你们俩被吓得这般模样,我不过同你们说笑呢!” 听玄梦昔这么说,灵修释然道:“姐姐,你可吓死我了。我当真以为你要屠了赤炎一脉,而且如今冕儿安好,你又无故地要人给他陪什么葬!这多不吉利!羲玥那贱人胆敢加害姐姐,我定然要她不好过,姐姐放心吧,这包在我身上!灵修定然会帮姐姐出这口恶气!” 只是雪儿在旁依旧满面担忧地望着玄梦昔,因为她知道玄梦昔话中提及的孩儿并非冕儿,而是那个已经故去的未成型的孩子。她并不知晓原来昨夜玄梦昔小产竟是因为羲玥的关系,因为玄梦昔所处的龙池宫西园之内从不允许外人进入,羲玥更是一直在上阳宫中,从未曾踏足过龙池宫半步,想不到此事居然还跟羲玥有牵连。 站在玄梦昔角度来说,羲玥当真是可恨。当初在紫微宫中,若不是羲玥从中作梗引神牢失火意图加害玄梦昔,伏桓和雪兰便不会被累及并丢了性命。而今羲玥害的玄梦昔再次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玄梦昔怎能对羲玥不恨? 其实雪儿并不知晓,羲玥不仅仅是害的玄梦昔失去了孩子,羲玥还害的玄梦昔差点元魂碎裂。只差那么一点点,玄梦昔元魂便要被羲玥设下的阵法强行脱体并羽化消散了。幸运的是赤红的天空中居然及时降下了天之泪,羲玥的阵法被天之泪所噬最终崩塌,玄梦昔这才逃过这一劫。若非如此,玄梦昔早已一尸两命,哪还能坐在此处与灵修和雪儿说说笑笑。 果然,雪儿的担忧不无道理,只见玄梦昔继续笑着掐了灵修一把,接着说道:“你这个傻小子,姐姐怎会让羲玥那贱人的血脏了你的手。那贱人若是要死,也该是要死在钦伏宸的手里头。钦伏宸若是舍不得羲玥死,那就让赤炎一脉替那贱人赎罪吧。呵,想必那时赤炎神族就真要好好多谢他们恩爱的帝尊和羲后娘娘了。” 玄梦昔的声音冷意中带着冷意,而满面的笑容也是不含一丝的感情。玄梦昔说罢将手中药碗中的汤药缓缓饮下,接着又垂目盯着手中空空的瓷碗继续说道:“若是真要屠了赤炎一脉,又怎会让小灵修你去呢?我自然是要亲自动手的。我要让钦伏宸和羲玥亲眼瞧见赤炎的神众一个一个地在他们眼前羽化飞灰,就像这样……” 正说着,玄梦昔忽地轻轻松开了手,手中转动着的瓷碗陡然落在地面之上,哐当一声变得粉碎。刺耳的碎裂声让在场的雪儿和灵修心中顿时一惊,二人望着玄梦昔的眼神也顿时变得陌生起来。 灵修面色有些慌乱起来,忐忑地唤道:“姐姐,你……” “公主……”雪儿面上也带着惊慌,有些不知所措地轻唤了一声玄梦昔的名字。她不晓得玄梦昔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变的有些让她不认识了。 玄梦昔望着灵修和雪儿,面上继续带着轻松而坦然的笑意:“怎么了?我很好。我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但是我却很想看看那些人是怎么痛的。你们想看么?” “我们……”雪儿和灵修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雪儿只盼着钦伏宸能尽快回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想来玄梦昔如今是心中有结,这个结怕是只有钦伏宸一人能解开了。 晨风之中忽然飘来了些许淡淡的木檀香气,嗅觉敏锐的雪儿顿时心中一动,仿佛见到了希望的光芒落了进来。偷偷望了眼一旁淡然的玄梦昔,却发现满面带笑的玄梦昔忽然笑意敛起,面色变得冷潋,闪身在房门口,远远挥袖将那朝着白莲石台之上的门扉闭起,掌心一片紫光飞出将那道门用结界封住。 果然不多时那门扉震动,钦伏宸在白莲石台之上试图破门而入。然玄梦昔这随手设下的结界却看似没有那般容易被破除,钦伏宸急着拍着门扉在门外喊道:“雪儿,快开门。究竟发生何事了?小昔如今情况如何?” 雪儿意欲上前回答钦伏宸的问话,却被玄梦昔不动声色地一把拉住。玄梦昔也不看雪儿一眼,只是漠然地望着那震动的门扉,冷冷地对雪儿说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雪儿心中一沉,踌躇地望着一旁的玄梦昔。玄梦昔面上并无过多的表情,竟是让人看不出她的悲喜。 事实上,玄梦昔的心中确实也是无悲无喜,她只是有些厌弃那风中送来的木檀淡香,那味道让她莫名的烦躁与不安,让她心绪不宁地无法思考。现在的她,实在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越过雪儿,径直走到那震动的门扉前面淡淡地说道:“钦伏宸,不必费事了,你都将五彩灵珠给了他人,这洪荒结界如今你是如何都破不了的。” 钦伏宸在门外听到玄梦昔的声音,心中一颤,哽咽地问道:“小昔,你醒了?你……还好么?” 玄梦昔隔着门轻笑:“呵,好,再没有什么时候比如今更好了。” “小昔……开门让我看看你!”钦伏宸继续拍打着那被阻住的门扉,玄梦昔淡然的声音让他心痛,他能感觉她如今不好,一点也不好。 “呵,钦伏宸,你还想见我么?”玄梦昔望着钦伏宸伏映在门扉之上模糊的身影,冷冷地说道:“如果你还想见我,便亲手将羲玥那贱人的元魂逼出体外带来送我。你若是舍不得羲玥那贱人死,那你我此生也不必再见了!” “小昔……”钦伏宸听到玄梦昔的话,有些无奈地轻唤了她一声,接着说道:“羲玥若死,冕儿也将不存,所以……无论如何羲玥也不能死啊!” 听到钦伏宸这么说,玄梦昔笑的更是放肆了:“呵呵呵,钦伏宸,你如今竟然还是这般说。你就是舍不得,就是一心想要护着羲玥那贱人!” “不是这样的小昔!”钦伏宸的话意被玄梦昔曲解,心中无比的懊恼,有些急躁地猛捶着屋门,“小昔,你应该知道我心中唯有你与冕儿,从来没有羲玥。我知羲玥几番加害于你,我也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是……” “可是,你依旧舍不得。”玄梦昔接着钦伏宸的话继续说道,声音冷淡似冰:“钦伏宸你给我听好了,羲玥那贱人一日不死,我便杀赤炎一人替她赎罪!只要她担待的起赤炎整族人的性命,那么你便继续护着她,让她恬不知耻地活下去吧。” 玄梦昔说这番话的时候很是冷静,一点也不似怒火攻心气急之后的口不择言。她的声音冷的让人可怕,她的表情更是淡漠的让人心颤。只是隔着门扉的钦伏宸瞧不见她此时的表情罢了,然门内的雪儿和灵修二人早已震惊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说完这些,玄梦昔不愿再多听钦伏宸的解释,转身离开了房间,重新在那回廊的长凳之上倚栏而坐,漫不经心地对跟在她身后的雪儿说道:“你去告诉钦伏宸,咱们天虚殿并非他的龙池宫,不是任由他为所欲为的地方!日后若是再来,让他走天虚殿的正门求见!” 雪儿不置可否地忐忑应道:“知道了公主,我这便去转告帝尊。” “还有……”玄梦昔唤住雪儿,继续补充道:“让钦伏宸不要再拿冕儿死生来与我说事。我说过了,如想见我便带着羲玥那贱人的元魂来,若舍不得此生便不必再相见了!” “公主……”雪儿震惊地抬头望着如此轻言冕儿生死的玄梦昔,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会从她的口中说出。雪儿终是忍不住说道:“公主即便恨羲玥三番五次加害于你,怨帝尊当初在紫微宫中对你不相认,可冕儿何其无辜?冕儿是你的亲生骨肉,若帝尊所言非虚,公主当真不顾冕儿那孩子的生死了么?” 玄梦昔冷然地扫了雪儿一眼,雪儿双眸中噙着的泪水并没有令她动容。她的面上依旧是一副无关万物的表情,淡淡地回答雪儿道:“冕儿不过是钦伏宸与那早已丧命在八十一鞭损魔鞭下痴蠢的血妖的儿子,与我何干?” 倚着栏杆轻轻闭目,玄梦昔的头稍稍后仰,迎着赤红的天空之中那初升的朝阳继续说道:“我的孩子,昨夜已经死了。” 昨夜,夜空赤红无月万星晦暗,唯有东方的天际紫气涌动,一妖异明亮的紫星渐入神格现于空中,与那略显昏暗的紫微帝星一并位主神桓。神桓周围原本一左一右环绕的两幼星,一星忽然沉坠,如绚烂的烟火划过夜空,最终消失不见。 她的孩子,昨夜确然是已经死了。 或许昨夜,从前的玄梦昔也已经死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亦正亦邪 亦神亦魔 天虚殿外,钦伏宸久久驻足,带着冕儿来就是希望玄梦昔在见到孩子之后能有所触动,毕竟她们母子血脉相连,这是如何也剪不断的维系。只是钦伏宸未曾料到玄梦昔竟对他与冕儿皆是拒不相见。 “帝尊还是与冕儿先行回去吧,待改日公主心情好时再来试试。如今公主喜怒无常,我每日伴在她身边亦是战战兢兢,生怕不小心就触怒了她。帝尊就别执拗在此关头之上了。”雪儿劝说着钦伏宸。 钦伏宸并不理会雪儿的劝说。然面对着满面懵懂对此浑然不知的冕儿,他的心忽然痛得顿时哆嗦起来。冕儿并不知晓玄梦昔此时的情状,钦伏宸只是对冕儿言道是玄梦昔染疾不便相见而已。 都说冕儿这孩子乃是与钦伏宸相像,然细瞧之下,其实还是难掩他母亲玄梦昔的影子。钦伏宸望着冕儿,却又不能让这孩子瞧出他如今心底悲恸,于是他端详着冕儿的时候,不敢多看这孩子的眼睛。 冕儿那纯真的双目里头盛满着对母亲玄梦昔的思念,这会让钦伏宸难掩自己心底的哀伤,更会让他止不住地思念玄梦昔。只是即便如此不得相见,即便他们痛失了一个孩子,钦伏宸心底总还是隐隐地有着那么一丝庆幸的,毕竟如今玄梦昔和冕儿都是安好的。她与冕儿的安好,是钦伏宸此生最重要的事情。除此之外,他似乎再也是了无牵挂了。 是夜,独自在屋中闭门不出的玄梦昔神情阴郁,雪儿不敢多加搅扰,只能默默地在园中守候。如今的玄梦昔喜怒无常性情难测,雪儿也拿不准她究竟意欲何为。自玄梦昔紫星入空神格既定,这神界的天空无论日夜都是赤红如霞。雪儿自小在曲云峰长大,却不曾见过这般诡异的天色。 数万年来,神界的天空从来都是清朗明亮,从不曾有过这般诡谲的时候。只是这样的赤红,不禁让玄梦昔有些想起从前生活的魔界,只不过魔界的空虽是赤红,但是落了红日之后便只余那墨色的暗空,不似而今的神界虽是妖异笼罩,但当那明晃晃的朗日刺破拂晓,终是还有明亮的时候。 “魔界常年都是在这般阴郁的黑暗之中,若无日月交替,魔界之众根本无从分辨是日是夜,更无从感受到时日的更迭。”玄梦昔望着赤红的夜空中那一轮洁白的银月淡淡地说道:“若如今身处魔界,这月应是如这赤空一般血红。” 本立在园中举头望月的雪儿被玄梦昔的声音惊了一跳,她不知玄梦昔何时竟出现在了身后。雪儿满面慌乱地回头望着玄梦昔,淡淡的月色下,玄梦昔神色妩媚妖冶,面上如同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额上的那红色的印记更是变得暗红。 当空的明月虽是圆浑似盘,然神桓之中那新入的紫星却光芒闪耀,远比周遭的紫微帝星以及那轮圆月更是夺目耀眼。雪儿并不明白,为何玄梦昔如今已是位主神格,然气质却远不似她初醒之时那般灵动飘逸,反倒变得有些邪魅。 犹是今夜的玄梦昔,瞧上去让人感觉她似乎似神非神,似魔非魔。雪儿晓得她是混血,或许这才是玄梦昔的真正面貌。只是这样的玄梦昔,让人无端端地心生惧怕,更让雪儿不敢靠近。 雪儿生来有着敏锐的嗅觉,她能嗅到玄梦昔身上散发出气息,全然是在这天地之外,似乎并不隶属于六界之内的任何一种存在。然却不同于灵修,虽说灵修也是六界之外的存在,可灵修并没有玄梦昔身上这种让人寒颤的冷意。 单纯地说是冷意或许并不贴切,此时玄梦昔似乎有一种让人望而却步的霸戾之气。即便此时她貌似平静地与雪儿并肩,但雪儿却止不住地身心颤栗,止不住地屈膝,止不住地对她仰望。 望着跪在足边的雪儿,玄梦昔在月下淡笑:“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心生感概,随口提及魔界而已。你莫不是怕我是入了魔?” 言毕,玄梦昔仰面向天,怅惘叹道:“只怕是,我如今这情状,想入魔都难了。” 雪儿抬头望着玄梦昔,目光盈盈道:“公主……” 玄梦昔并不看雪儿,忽然有些邪魅地笑了起来:“呵!只是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无关,无关情爱,更是无关生死!也无关任何人或物,天地之间唯有我!” 伸手凭空随意掬了一把游离的洪荒灵力在手心之中,玄梦昔意念微动,那色彩斑斓的洪荒灵力便幻化为几只翩飞的灵蝶,在她的掌心飞出,缓缓往夜空之中飞去。 紧接着,玄梦昔掌心向天轻轻一动,一朵紫云凭空而现,将那轮皎洁的银月遮蔽。随着玄梦昔的掌心翻转,紫云化雨,雨在半空又凝结成冰,紧接着颗颗圆润的冰珠竟又转而化为漫天的飘雪,落满了天虚殿的后园。那雪白的梨树之上,朵朵梨花被冰雪覆盖,显得晶莹剔透。 犹记当年,岁月静好,百无聊赖的雪儿用从雪慕彦那里学来的三脚猫的幻技,在这园中造出了一番冬日的幻境。只是雪儿修为有限,空有意境,却如何无法使晴空飘雪。当时雪儿爬到那株梨树之上,打落满树雪白的梨花,生生地造了一场梨花飘雪。 此时眼见玄梦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雪儿忆起旧事之余不由惊诧。玄梦昔果然不再是当初她所熟识的公主了,而今似乎天地万物都掌控在她的一念之间。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大地大,唯我独尊。呵呵,雪儿,你可知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再好不过,一切众生在我眼中皆如蝼蚁,并有轻重之分,更无所谓在不在乎。”玄梦昔一边邪魅地笑着,一边忽地直接飞身往空中而去。 雪儿遥望玄梦昔所去的方向,竟是赤炎的上阳宫。见玄梦昔的身影渐渐在月色之中消失,隐隐的不安在雪儿心头弥散。雪儿忽然想到羲玥如今便在上阳宫中,如今的玄梦昔因洪荒灵力入体修为大增,此时她的能力已经让人有些遥不可及,她若要取羲玥的性命当真是易如反掌,犹如捏死一只渺小的蝼蚁一般简单不过。雪儿一直相信钦伏宸所言非虚,若是此时羲玥命丧玄梦昔之手,那么冕儿岂不是…… 想到此处,雪儿慌忙唤醒了屋中熟睡的灵修,让他赶紧去龙池宫中告知钦伏宸,而雪儿自己则是连忙往上阳宫中奔去。只是当雪儿与钦伏宸一前一后赶到上阳宫中,见到的情形却是羲玥安然无恙,冕儿更是在甜睡。似乎玄梦昔并未踏足上阳宫中,更不曾对羲玥下手。 “可能是我多虑了,或许公主只是出去散心而已。”雪儿有些抱歉地对众人言道。只是嗅觉敏锐的雪儿未当着钦伏宸的面说破,那上阳宫的夜风之中,分明地弥散着一丝玄梦昔的气息。 当雪儿灵修返回天虚殿之时,玄梦昔已是早已先行回殿并歇下。徘徊在玄梦昔的门外,雪儿不明白玄梦昔原本可以轻易杀死羲玥,为何却终究没有对羲玥下手,莫非她淡漠的外表之下,终究还是有颗在意冕儿的心?还是,她一定要亲眼看到羲玥死在钦伏宸的手下方才罢休? 屋内的玄梦昔睡的并不安稳,气息也并不匀称,似乎被噩梦所缠身。雪儿的心中揪成一团,有些为玄梦昔心疼。此时雪儿觉得,似乎玄梦昔口口声声地说着不在乎,可终究心中还是有所牵挂的。 一夜无眠,雪儿这才晓得,每个人其实都在悄然地变化着。或许玄梦昔已经不是从前的玄梦昔,而雪儿自己何尝不是也变了?她还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吗?不,早已不是。从前的雪儿是绝不会因过多的思虑而以致整夜难眠的。玄梦昔变了,她雪儿也变了。 只是次日清晨,上阳宫中忽然传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道是晨起之际,上阳宫中除了羲玥与冕儿,竟是再无人苏醒。雪儿忽然想到那日玄梦昔所言,道是钦伏宸若是不杀羲玥,就让赤炎一脉陪葬…… 想到此处,雪儿的面色不禁顿时变得惨白,一旁的灵修也神色慌张地压低声音同雪儿念道:“雪儿姐姐,你说这会不会是……” 二人正在一旁低声私语着,玄梦昔忽然悄无声息形同鬼魅地出现在了灵修与雪儿的身后。 “会不会是什么?”玄梦昔开口问道。她面上的神情有些不悦,显然她对于雪儿和灵修这般遮遮掩掩的行为并不满意。 玄梦昔的忽然出现让灵修和雪儿都心中一惊,互相使了一个眼色,雪儿连忙答话道:“启禀公主,今早雪儿发现做的糕点味道有些不对,灵修说会不会是隔了夜的关系……” 灵修见状也慌忙地附合道:“是是是,会不会是隔了夜的关系,所以那汤羹坏掉了……” 玄梦昔听着面上疑云顿起,目光淡淡地扫过雪儿与灵修,追问道:“到底是汤羹还是糕点?” 雪儿连忙改口道:“是汤羹,我方才说错了!”哪晓得灵修竟是同时抢着说道:“是糕点,我方才说错了!” 玄梦昔眉头蹙起,雪儿和灵修不禁面上刷白。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上阳惨祭 众围天虚 上阳宫中没有一丝血腥,整座宫殿无端端地变得沉寂下来,没有一点生气。昨夜安然睡下的一宫赤炎神众,除了羲玥和冕儿之外竟是再无一人能够醒来。 每一个卧在榻上之人,仍如昨夜入梦之时那般,悄然地睡着。这座上阳宫也仿佛再也走不出昨夜的黑暗,时光就那般停留在了昨夜。 大约是因有钦伏宸渡给她的五彩洪荒灵珠护体的关系,羲玥与冕儿侥幸地逃过了一劫。然一直跟随在羲玥身边的青雀却没有她的主子羲玥这般幸运,如同上阳宫中的众人一般,青雀就那般安静睡着,对周遭的一切再也毫无知觉。 青雀自小陪伴羲玥一并在赤炎昕明宫中长大,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这么多年来,尤其是嫁到了天龙之后,寒月宫中那些高处不胜寒的孤寂日夜,若不是有青雀相伴,羲玥当真不知道自己一个该如何熬过来。 此时抱着毫无只觉青雀,羲玥心中仿佛陡然被生生挖去了一块肉那般疼得无法言语。羲玥远嫁天龙,青雀是陪伴在她身边唯一的亲人,而今她与钦伏宸已是势同水火,钦伏宸留她一命也是看在冕儿的份上。如今青雀不在,她孤身一人还如何在这般凄冷的岁月之中苦苦支撑? 钦伏宸在得知此消息之后即刻赶赴了上阳宫中,看着眼前抱着青雀哭的如同泪人的羲玥,钦伏宸在旁冷冷地说道:“失去身边至亲之人的滋味有多痛,你如今可是体会到了?早知如此,为何不能早些放下执念?为何要一次次地去害小昔?” 羲玥泪眼模糊的地望着钦伏宸道:“钦伏宸,失去亲人是什么滋味,五万年前当玄梦昔之父血洗我赤炎之时我早已铭心刻骨。我与玄梦昔之间的血海深仇早已不共戴天!我要取她性命不光是为了你,不光是因为妒恨,也是为了我赤炎神众,为了祭奠我大战之中损命的父母至亲!” “钦伏宸,我知道我们之间已无可能,我也早就不再奢望你会爱我甚至同情我!但是我且问你,如今玄梦昔如同当年她父亲玄魇一般冷血无情滥杀无辜,你身为神族帝尊,该是要给众神一个什么样的交代?”羲玥抬高声音质问着钦伏宸。 钦伏宸负手而立,满面皆是淡漠地说道:“羲玥,你凭什么说这些都是小昔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羲玥一边流着泪一边凄厉地笑着:“果然,钦伏宸你还是要护着玄梦昔那个孽障,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无论她做什么,你都要不顾一切地护着她!” “是,我是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她所为,可这一切大家都心知肚明。当初玄梦昔从天虚殿放出的话,这曲云峰之上的众神也都是听得清清楚楚。昨夜连玄梦昔的随侍雪儿也慌慌张张地称玄梦昔往上阳宫而来,想要取我性命!钦伏宸,你当这曲云峰上的人都是聋的瞎的么?这还需要什么证据?!”羲玥满眼通红朝着钦伏宸咆哮道。 在羲玥的心中,钦伏宸对玄梦昔已是爱的如疯似魔,即便如今玄梦昔灭了他天龙神族,他断然也是不舍伤玄梦昔一发。然羲玥不知,她自己何尝不是爱钦伏宸也成疯魔,若非如此,这三人又何尝会落得这般情境。 羲玥确是自食恶果,然玄梦昔何其无辜。当年魔尊玄魇血洗赤炎之际,玄梦昔元魂在魔界宿于幽冰体内,其身更是不知在何处。羲玥口中声称她一再与玄梦昔为难并非为了一己私欲,乃是因父母及家族之血海深仇,然羲玥却将这林林总总皆算落在玄梦昔的头上,又怎是与钦伏宸无关? 当年玄梦昔之父玄魇所灭岂是赤炎一脉?那魔焰之火将灵啸一脉俱焚,灵啸神族独余雪飘飘一孤女。羲玥虽痛失双亲,然尚有兄长可以倚靠,然雪飘飘却须得孤身独撑灵啸门楣。若论这深仇大恨,雪飘飘与羲玥相较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雪飘飘却将这仇恨算得清楚明白,这些年来并不曾故意与玄梦昔为难,然羲玥却因对钦伏宸的迷恋以及求而不得,将血债和妒恨混为一谈,这让钦伏宸对她的厌恶竟是又多了一分。 天虚殿中,玄梦昔眼见雪儿与灵修神色慌乱支支吾吾,且是前言不搭后语,面上疑云骤起。伸手勾住一旁向来不擅扯谎的灵修问道:“你且从实道来,你二人方才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灵修被玄梦昔迫住,却不敢看她那双令人生畏的眸子,只能望着雪儿,急切地眼神中跃动着向雪儿求助的讯息。雪儿好歹年长过灵修,也晓得如今玄梦昔而今的脾性,遂上前解围道:“公主,便不要难为小顽子了。你这般逼问他,他越是慌张,到时候结结巴巴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闻罢雪儿所言,玄梦昔顿觉有理。遂松开了灵修,转而盯着雪儿的眼睛令道:“那你来说。雪儿你应是清楚,而今没什么能瞒过我,所以最好是实话实说。” 雪儿拘谨地轻轻一拜,步到玄梦昔跟前取代了灵修方才所处的位置。灵修顿时得救,长舒口气退到了雪儿身后。从前灵修见着玄梦昔,总是不顾一切直奔她跟前,然不知从何时起,他已不习惯与玄梦昔靠得这般近了。仿佛如今玄梦昔身上生了刺一般,会让人莫名地觉得畏惧,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远离。 只是雪儿还来不及开口,天虚殿外竟是有些喧嚣起来。如今玄梦昔极是不爱喧闹,听到那些嘈杂的声响,玄梦昔不由地脸色阴沉下来,衣袖轻挥示意雪儿去外头瞧瞧究竟。 殿门缓开,一堆愤愤不平的神众聚集在天虚殿外,口口声声地言道要替上阳宫中昨夜无故沉寂的一宫赤炎之众讨个说法。雪儿不过探头一瞧,那熙熙攘攘的呼喝之声便随风入耳,震痛了雪儿的耳膜。雪儿慌忙将殿门闭紧,却惊见玄梦昔竟是立在她的身后,眼中冷色在殿中弥散开。 “上阳宫出了什么事了?”玄梦昔目光犹如冷锋,似乎能穿透了天虚殿的殿门,直望向如今的殿门之外。雪儿知晓此事已是无可回避,只是她不懂为何玄梦昔竟是明知故问。不过玄梦昔既是问了,她便须得答。 “今早上阳宫中一众宫人除了羲玥竟是再无人苏醒。”雪儿终是道出了实情,玄梦昔漠然听雪儿所言,面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意外,而是忽然轻笑道:“呵,报应。这是羲玥那贱人该得的。” 雪儿心中虽然早有准备,可当这话从玄梦昔的口中说出之时,仍旧是让雪儿有些难以接受。玄梦昔越过雪儿,挥手间天虚殿的殿门大开,殿门外的喧嚣赫然而止。因是见着玄梦昔终是现身,聚集的神众难免惊诧。 见着这乱糟糟的人群,玄梦昔眉头皱起。轻轻纵身跃上前殿一角飞檐,居高临下望着那些前来声讨她的神众。淡漠的目光自那人群之中扫过,皆是源自赤炎一脉的不熟悉的面孔,然则也有部分天龙龙池宫中赶来瞧热闹的仙婢和小厮们。 原本声势浩荡的神众在见到那立于飞檐之上紫衣飘飞似神非神似魔非魔的玄梦昔之后,竟是被无声地逼退数丈,犹如一盘散沙。领头之人壮着胆子步上前去,高声地说道:“敢问青后娘娘,那上阳宫之众昨夜无故殁去,娘娘可知是何缘故?” 玄梦昔瞥了一眼那人,颇是不悦道:“上阳宫的人殁了,你们不去上阳宫吊唁,到天虚殿来哭什么丧?” 高高而立的玄梦昔自重临曲云峰,这是头一回这般当众露面,虽说她早已不复当年初临曲云冒名雪飘飘之时那般模样,气质上已是迥然相异,然则大体的轮廓仍是让人熟悉的。不少眼尖之人已是认出她便是当初赤炎神君羲曜晖寿宴之上一舞惊鸿艳惊四座的那个灵啸公主。 关于帝尊钦伏宸与青后玄梦昔的传闻,在神界已是有多个版本。多数人都猜测青后其实便是当年钦伏宸为神族太子之时,从天曲神山悬瀑水牢救出的那个疑似混血的妖女,至于她是如何在九九八十一鞭损魔鞭下逃生的,这一直是个迷。青后的灵啸身份,不过是帝尊钦伏宸为障人眼目而杜撰而来。然却鲜有人知晓,这个神秘的青后竟是果真与灵啸有着渊源。 人群中议论之声已是骤起,那领头之人也是怔了一怔,继续朝着玄梦昔喊道:“青后娘娘曾经放言,道是羲后娘娘害您小产,若是帝尊一日不杀羲后娘娘,您便要赤炎一脉的神众为娘娘故去的孩儿陪葬!娘娘敢说,这上阳宫中的惨剧不是娘娘所酿么?” 玄梦昔的眉头皱起,冷眼环顾道:“哦?你再说一次?谁放的言?”话音方落,玄梦昔人已落在那人面前,冷峻的目光将那人锁住,让那领头之人心里头直发毛,背上更是被冷汗浸湿。 那人定了定神,结结巴巴地答道:“不是……青……青……后娘娘你么?” 玄梦昔微微侧身,问向不远处的雪儿道:“雪儿,这话我同你说过,也同钦伏宸说过,我可还同天虚殿外的其他什么人说过么?” 雪儿面色凝重,轻轻摇头:“并没有。” “那我小产之事,他又从何而知?我对钦伏宸之言又是谁人外泄?”玄梦昔冰冷的声音之中忽然带有些许恼意,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只是众人都未来得及看清,玄梦昔的手已是不知何时锁上那领头人的喉颈,接着咔嚓一声碎响,那人竟是来不及发出痛声便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这般情状令在场众神皆是目瞪口呆,一旁的雪儿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第三百三十七章 琴裂难补 情亦难修 “啊!公主!”雪儿一声惊呼,她没想到玄梦昔竟是会当众无故地杀人。只见玄梦昔漠然地望着倒在她脚边的那人,冷冷地说道:“知道你为什么要死么?因为青后的孩儿很寂寞,知晓他的人不多,你既是有缘知晓他的存在,那便去与他作伴吧!” “还有,青后不会放什么言,因为青后早已同她的孩子一并死去了。这世间早已没了什么青后,而今你们帝尊唯有一位羲后娘娘。”玄梦昔说着抬起头,满眼凌厉地望着那群聚在天虚殿外惊恐不已的神众,尔后淡漠地说道:“可还有人听闻了什么,又还有人要再质问些什么吗?” 众神见状皆是人人自危缄口不言,因是方才领头之人虽非上神神格,却是个修为不浅的中神,不想那人竟是在玄梦昔的手中毫无反抗地便殁了。在这么多众神眼前,杀一个中神竟是易如反掌不费吹飞之力,可见如今玄梦昔的修为突进得有多么可怕。 如今神界之中或许唯有飞灵上神还能与她相抵,而身为帝尊的钦伏宸若是无洪荒宝物相助,怕是也无把握能完胜玄梦昔了。故而这些个聚在此处的神众哪里还敢不要命地多言,自是个个皆明哲保身了,谁还会为那些已经故去的上阳宫众申辩。 玄梦昔见无人应声,复而又低头漠视着足下那中神尚未全然羽化的神体,如寒霜般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藐视与不屑,看似柔弱的纤手轻转掌心向下,一片紫光笼于那人的身上,那人竟是忽地凭空消失不见踪迹。然转瞬间,一个橙红的光球凝结于玄梦昔的手中。 众神心中皆是惊叹,却不敢贸然出声。大家都没想到,玄梦昔竟是能够将一个即将消散之神的元魂随手留住, 这未免也太不可思议,或者说太过可怕。如今的玄梦昔已是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 看到众神的反应,玄梦昔的心中很是满意,如今的她喜欢这种被人畏惧且仰望的感觉。她身体之中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不曾停歇过推动她向前的脚步,而且这些力量还不断的牵引着外部游散的洪荒灵力陆续朝她体内汇聚,令她每历经一个转瞬,都再次变得比前一个瞬间更强。 所以此时的玄梦昔,她是有资格藐视周遭的一切的。而实际上,她也确是在藐视着手中如今聚拢的这个元魂。这中神的元魂是存是散,皆是在玄梦昔一念之间。谁也不知道玄梦昔接下来打算如何。 雪儿斗胆想要劝说,却因那风中忽来的一丝木檀清香而收住了口。也是因着风中送至的这熟悉气味,玄梦昔皱起了眉头,显得颇是不悦。她们都明了是谁来了,只是此刻钦伏宸来到天虚殿确实有些不太合适。上阳宫出事,众神围讨天虚殿,而钦伏宸此刻乘风而来,让人觉得他是显然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在钦伏宸即将落地并现身之际,玄梦昔飞速转身拂袖,身形一晃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空留一片碎成光点缓缓弥空的元魂碎末。她终究没有留那中神一命,或许随手聚起那人元魂本就是一时兴起,她心中从未对那人有过丝毫怜悯。 天虚殿的殿门缓缓闭合,殿外众神皆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多出,生怕高深莫测的玄梦昔忽然出现并对自己下手。在众人眼中,如今的玄梦昔不仅强大得可怕,而且有些不按常理出牌,故而谁也不愿以身犯险去尝试着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钦伏宸望着那缓缓闭合的殿门,眼中盛满了担忧与痛意。若是可以,他愿意如玄梦昔所言,用羲玥的元魂来换取与她的相见。然眼下他却不能这么做,虽然他对羲玥也早是恨之入骨,但是他却还得留羲玥一命。除非他母后胥凤能够再活过来,否则这羲玥与冕儿之间的一魂双生之咒唯有天意能解。 只是上天似乎从不曾怜惜过他与玄梦昔,故而如今钦伏宸只觉前路荆棘丛生望而无路,他不知道应该如何能解眼下这困顿之局。似乎随着时日这般流逝,他与玄梦昔之间的鸿沟竟是越发地难以跨越,而玄梦昔也在渐行渐远,变得越来越是陌生。 人散的悄无声息,因是出于对玄梦昔的惧怕,也因是帝尊钦伏宸的莅临。钦伏宸对玄梦昔昔日的盛宠众所周知,他此番前来,虽在玄梦昔的眼中看来乃是问责,然众人却明了他不过是因众神围了天虚殿,担心玄梦昔受到激怒而来相护罢了。他心中一直都是偏帮着玄梦昔的。 然当局者迷,偏偏旁观之人皆能瞧明白的事情,玄梦昔却看不分明。她似乎不在乎一切,然钦伏宸的到来却让她生出些许恼意。她毫不吝惜地碎了那手中的元魂,她就是要让钦伏宸明白,她已不是从前的玄梦昔了,如今的她可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这应是玄梦昔头一回当众这般不留余地的杀人,正如她所言,而今她眼中众生皆为蝼蚁,多杀一个人对而今的她而言当真没有过多的感觉。不过挥手之下,一念之间,便成就了一人生死之间的跨越。 杀人,竟是这般简单与痛快之事。 玄梦昔漠然地回味着,心中隐隐泛起对这般快感的贪恋。只是不知因何故,她竟是开始疯狂地思念着一人。那人因她而变得的无人能识,踩着堆积如山的残尸,淌过腥红骇人的血河,只为能守护在她的身边,只为她能平安无虞。 而今玄梦昔想告诉他,她已经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再是那个需要躲藏掩饰,需要时时担心被人迫害的玄梦昔了。她想要问他,怎么那么痴那么傻,明明知道她不曾爱过,却依旧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麒麟,如若你还有一丝神识存于这天地之间,请回到我的身边。五万年前我曾诓骗你言道护元珠能凝神聚魄,能令母亲死而复生。而今,护元珠做不到的事情,我已是有能力成全。只是你而今在这天地间的何处?你又可知母亲在这天地间的何处?若你们皆是不存一丝神识,我空有这死而复生的能力有何用处? 玄梦昔仰面向天心中默道。赤空之中竟是又开始飘洒着大朵如往生花般的天之泪。玄梦昔思绪凌乱地跃上飞檐,在漫天的天之泪下怅然起舞,天地悲鸣,日月同泣。并非故意为之,她的情绪竟是已能左右天地。 凄美的舞步之间,竟是有乐声共起。然这响动音律却并未助兴玄梦昔的这支舞,而是让她有些激愤。白莲石台之上,那丝弦之声缓缓飘入天虚殿中,熟悉的震律,熟悉的指法,熟悉的曲调,只是这听曲之人的心境却已不复从前。 轰然间,钦伏宸指下的丝弦竟是全然绷断,那古琴之上契合得严丝合缝的金龙忽地融为金水,从那乌木古琴原本的裂缝之间渗入,将古琴之上的裂口撑得更甚。尔后那琴弦尽断的乌木古琴就此裂成两半。 钦伏宸对于这忽然而来的变故有些难以置信,原本以为这一曲相思能让玄梦昔闻之动容,却不料最终令她闻之动怒,并就此毁了二人当初的定情之物。 随着那琴裂成两半,钦伏宸的心顿时裂开。玄梦昔确然是变了,变得瞧不见一点从前的影子。然在钦伏宸的心中,正如同羲玥所言,无论玄梦昔变成何种模样他仍旧会爱她护她,这心虽被伤得痛极,却不曾改变过分毫。 “这琴五万年前便已不再完好,又何必强行修补。修了又如何?表面是瞧不出破绽了,然这裂痕却是一直存在,从不曾消失过。琴难修,情亦难修。”玄梦昔望着那琴声传来的方向开口说道。 “钦伏宸,从你迎娶羲玥并将冕儿交与她抚养伊始,你我二人的情便已裂。然自你于紫微宫中和天柱峰上对羲玥两番相护之时,你我之情便彻底断了。而今这琴回原貌,而情也无需再补了。” 玄梦昔淡漠的声音自天虚殿内飘出,让身处白莲石台之上的钦伏宸痛难自抑。玄梦昔所言的每一字都如尖刀那般扎在钦伏宸的心尖之上,令他的胸中绞痛不已。 钦伏宸本想说些什么,心中却深感一切皆是徒然,他料到此时的玄梦昔定是听不下一句劝说的。自那日天柱峰上之后,钦伏宸脑中对于幼时的记忆竟是慢慢清晰起来。那段被父亲钦天启抹去的记忆,伴随着他所熟悉的玄梦昔渐行渐远而变得越发明朗。 当年钦伏宸领着玄梦昔入到紫微宫中,并且让她初次与洪荒宝物邂逅,那时玄梦昔与洪荒灵力之间便有着特别的联系,而且会被洪荒灵力所控而失去理智甚至对他下手。钦伏宸明白此时的玄梦昔其实就是正处在当初的那种状态,只不过而今的她已不是幼时那般弱小,如此强大的她已是再无人能控了。 五万年前曲云初遇,她灵动纯真,他顽劣不堪;五万年后青虬再遇,她妩媚可人,他怦然心动;而今转眼又是五万余年,曲云峰上桃花依旧,青虬山中积雪未融,只是风云变幻之中,那赏花与踏雪的人,那抚琴与相爱的心,或许都已不负从前了。 琴并不难修,然情却难修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桃酿千杯 难求一醉 钦伏宸未曾想到原来他与玄梦昔真正意义之上的初遇并非青虬,而竟是在如今所处的天曲神山。原来他们之间的缘分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然这早早结下的缘分却在二人幼时相遇之地而行至末路。 只是钦伏宸不解,上天既是让他们有缘相遇,为何总是要附带着这些痛苦,为何不能真心地成全他们?五万年前如此,五万年后又是如此。 明月的清辉之下,钦伏宸一壶浊酒遥望那远处的白莲石**饮,曾经那莲台之上灵动欢舞的人影不再现身,孤寂的白莲石台中央唯留残琴一张,一如钦伏宸碎落满地的心。 天虚殿中,玄梦昔自钦伏宸走后也是无故地觉得心中烦闷,独自在园中的白梨树下自斟自饮。灵修和雪儿虽是心知玄梦昔不能饮酒,却不敢近身前去多问,只是远远地留意着玄梦昔的举动。 然令雪儿与灵修意外的是,从前酒量不济的玄梦昔,而今将一整坛的桃红酿饮尽,竟是没有半分醉意。那浓醇的烈酒入到玄梦昔口中,让她只觉寡淡无味,犹如饮那白水一般。 从前沾酒便醉的她,现在竟是千杯不醉。却不知有时候能醉生梦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而今无论饮下多少酒,居然都是清醒的,这心中的烦闷也是一丝不曾消散。玄梦昔不禁由烦闷转而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纵身向天,玄梦昔腾空而起,刹那间消失在了天虚殿中。雪儿和灵修顿时一惊,心中顿觉不妙,想要紧追玄梦昔而去,却不知该去何处追寻。 昨夜玄梦昔凭空消失,然后上阳宫一宫神众竟是无故殒命,今晚玄梦昔饮下一整坛桃红酿后又再次在天虚殿中消失,真不知她这一去之后又将会酿成何等祸事!雪儿和灵修顿时不知所措,即刻奔赴龙池宫中向钦伏宸禀报。哪晓得二人抵达龙池宫中之际,钦伏宸也竟是不知所踪。二人只能急急忙忙地前往上阳宫中去一探究竟。 玄梦昔虽是饮下了整坛桃红酿,然却意识清晰,虽是觉得有些烦躁但却还不至于如同灵修和雪儿担心的那般会狂性大发。此时她也并非要去上阳宫中取羲玥的性命,而是飞身去往了隐在那天曲山涧之间的陌岩洞中。 这陌岩洞虽是玄梦昔与钦伏宸私定终身之所,于二人有着非凡的意义,然今夜玄梦昔来到此处却并非因钦伏宸而来。今日她的心中一直念着一人,这人却并非钦伏宸,而是紫麒麟熙黠。 之井中紫麒麟的那最后一吻仿佛还在玄梦昔的额上发烫,当初若非她一心要离开魔界去往钦伏宸的身边,麒麟又怎会因此而无故殒命?紫麒麟护了她一世,然她却亏欠了紫麒麟太多,所以无论付出何种代价,她都势必要将紫麒麟寻回来! 这陌岩洞乃是当年紫麒麟的修炼之地,虽是灵气蓬蓬然则并非如而今这般晶石璀璨萤火飘飞。紫麒麟因玄梦昔幼时的随口一句戏言,便将陌岩洞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然玄梦昔却直至十万年后,方才体会到这位麒麟哥哥的心意。 玄梦昔在陌岩洞中随手握了一把萤火在手心之中,口中喃喃道:“十万年后,不知这陌岩洞中是否还有你的一丝神识留下?”而今只需要一丝神识,玄梦昔便可凝聚元魂。只要元魂重聚,紫麒麟重生便是有了希望。 只是事实往往是残酷的,紫麒麟为玄梦昔在陌岩洞中留下了满洞的美景,却终究没有留下一丝神识。或许紫麒麟的神识曾经在这里存在过,但是五万年前玄梦昔在这陌岩洞中将她自己毫无保留地交给钦伏宸之时,紫麒麟残留在洞中的神识便已全然飞散了。钦伏宸已得到了她的全部身心,此处又怎还会有紫麒麟的容身之处? 面对这样的结果,玄梦昔心中是失望且失落的,愣愣地立在那陌岩洞中不由地有些失神。玄梦昔觉得此时她应该是要悲伤的,然她的眼中却没有泪,似乎她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难过。就如饮下那些烈酒之时,她本应觉得那些烈酒带来的感觉是浓重且灼喉的,然最终给她的感觉却是寡淡如水。此时亦是如此,心中略有悸动,然感觉却是份外平静。 不是她不悲伤,不是她不在乎,更不是她对紫麒麟没有尽到心力。而是因为此时的她心性便是如此,对一切都淡漠得如同那当初将万物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上天。只是她还不似上天那般无所不能,毕竟她还不能凭空造物。没有紫麒麟熙黠的神识,她便无法凝聚他的元魂。 玄梦昔在洞中闭目默然地立了许久,再次睁眼之时,钦伏宸竟是赫然立于她的眼前。与钦伏宸四目相对,玄梦昔心中略感惊讶。从前钦伏宸人未至跟前,身上的气息便是先行而至。 今日大约是玄梦昔与钦伏宸都饮了酒的缘故,浓重的酒气掩盖了住了钦伏宸身上那令人熟悉的木檀香气,加之玄梦昔本身有些失神,故而钦伏宸行至跟前她竟是浑然不知。 面对着钦伏宸,玄梦昔却并不想多言,漠然地转身。钦伏宸今日因玄梦昔毁了乌木古琴,心中巨痛且郁结在怀,故而酒饮得过量面上微微泛红有些醉意。他已许久未见玄梦昔,此时方才相见她竟是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要离开,这让钦伏宸实在无法接受。 钦伏宸不顾一切地追上了玄梦昔将她从身后抱住,将下巴顶在玄梦昔的肩头急切地说道:“不要走,小昔!” 玄梦昔停住脚步木然地立着,淡淡地开口问道:“怎么?你今日是带了羲玥那贱人的元魂来么?” “小昔,除了羲玥的元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钦伏宸转到玄梦昔的身前,额头抵着她的前额,目光带着些凌乱的酒意,直望进了玄梦昔的眼睛。钦伏宸虽是有些醉了,但此刻他的双眸却反倒比之从前更是真切。在没有任何多余的掩饰之下,钦伏宸望着玄梦昔的眼神透着心疼和期盼。 玄梦昔的头微微一偏,冷冷地笑着,侧目盯着钦伏宸那深棕色的双眸反问道:“可惜,除了那贱人的元魂,我其他都不想要!” “你既是没有带着那贱人的元魂来,又凭什么见我?”玄梦昔面色泛霜,继续冰冷地说道:“你以为这陌岩洞还是当初的陌岩洞么?” 玄梦昔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稍稍用力试图将有些步履蹒跚的钦伏宸推开。钦伏宸与她如此地靠近让玄梦昔极是不自在,而今她已是不习惯与旁人这般贴近,就连一直跟在她身边雪儿和灵修,现在也总是不经意地与她保持着一些距离,而玄梦昔也是习惯了与周遭这些人保持着这些距离。 看似醉了的钦伏宸却并不似玄梦昔想象中的那般瘫软如泥,他身形稍稍有些晃动却不曾离开玄梦昔跟前半步。扶在玄梦昔双肩之上的双手更是没有移动分毫,反倒比之前更是锁紧。 玄梦昔不禁微微皱眉,冷声言道:“钦伏宸,此处已不复从前,我也是不复从前,而我们……” 然跟前的钦伏宸不待玄梦昔将话说完,竟是侵身上前,低头有些粗暴地吻上了玄梦昔。钦伏宸情绪被烈酒左右,这个吻有些失了平日的理智。不再是如同从前那般温柔呵护与小心翼翼,然是带着狂野和放肆。此时他的内心很痛,因是玄梦昔的忽变,因是这份情的折磨,因是对她的爱与思念。 借着烈酒,借着这份失了的理智,他此刻只想忘记一切,抛却一切,他只想拥着她吻着她,无论她说什么,无论她如何挣扎和拒绝。就如当初在紫阳殿中的那夜,酒和思念交织中,他面对着心中这个期盼了已久的人儿,已是情难自已。 只是不同于紫阳殿中的那夜,他怀中的玄梦昔竟是没有丝毫的挣扎,仍由钦伏宸疯狂地吻着。可是无论钦伏宸如何吻着她,玄梦昔只是睁着双眼木然地望着他,没有任何反应更没有任何回应。 钦伏宸感觉怀中的玄梦昔犹如一尊没有感觉的雕像,精美绝伦却冷若冰霜。他宁愿玄梦昔如同当日在紫阳殿中那般,是挣扎也好,是哭泣也罢,即便是如那夜再咬上他一口他也甘愿,总好过这般一点点情绪也没有啊! 然遗憾的玄梦昔真的没有感觉,在钦伏宸吻上她的那一刻,她有些惊讶,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感觉。脑中是当初他们曾经拥吻的画面,然她心中竟是一点也不怀念。这一吻带给她的感觉,远不及今日将那中神的元魂在手中捏碎之时愉悦。 钦伏宸心中剧痛,停顿了下来,无助地将玄梦昔紧紧拥在怀中道:“小昔,不要这样!求求你,小昔,不要!” “呵呵呵……”玄梦昔在钦伏宸的怀抱之中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再次用力将身前的钦伏宸推开,这次她掌中带了些洪荒灵力,一阵掌风送至钦伏宸的身前,让完全没有预料的钦伏宸猛然被震开,背直接撞在了那陌岩洞的岩壁之上。 钦伏宸今夜因近了玄梦昔的身,原本气血就有些不稳,加之忽然受了玄梦昔这一掌,顿时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落在足下的碧草之间。那刺目的腥红让玄梦昔一愣,冷漠的目光之中泛起丝丝涟漪。 然那一圈涟漪转眼扩散开去,她的眼中又瞬间恢复了那冰封的平静。她莲足轻移,却并未奔向那口中呕血的钦伏宸,而是忽地纵身落入那潭碧水池中。 钦伏宸的手捂住胸口,望着漠然消失在眼前的玄梦昔,顿时红了眼圈。 第三百三十九章 冰洞探秘 曲径通幽 碧水池中的池水微凉,却并不冷。这一直是玄梦昔喜爱的温度,能令人神清气爽,却并不会过度的刺激与紧张。这纵身一跃,大约是为了避开陌岩洞中那让她身心并不愉悦的氛围,大约是为了让自己忘记那一抹落于碧草丛中的鲜红。 玄梦昔的发丝如水藻般在池水中散开,紫色的衣裙随着身体的下沉而在水中漂浮。大概是有些不太满意这自然下沉的速度,玄梦昔意念稍动便闪身消失在了碧水池中,直接进入到了那池底的冰洞之内。 即便她的身体在此被冰封十万余年,可她对此处的印象却远不如那陌岩洞中深刻。只是她一直记得当初她的元魂寄存在那精血凝成的身体之中的时候,那次偶然落入到这冰洞之内,却并未成功地接触到冰棺之内自己的神体。当时只觉意识模糊天崩地裂,当她醒来之时,竟是回到了魔界之中。 玄梦昔一直想不明白,当时她是如何从冰洞之中回到魔界之中的。今夜来到陌岩洞中,一是为了搜寻紫麒麟的神识,而是为了来这冰洞之中一探究竟。至于与钦伏宸的偶遇,在她看来不过是个插曲而已。 正如她眼中望着钦伏宸所泛起的那一丝涟漪,这场忽然的偶遇,那个猝不及防的吻,也只是在她心中漾起一丝涟漪,尔后便再难复起波澜。或许而今对她而言,情欲在心中的份量真的已是微不足道了。 立在冰洞之内,玄梦昔闭目凝神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身体之内的洪荒灵力从胸口向四处扩散开去,冰洞之内忽然风雪骤起,洁白的雪花环绕玄梦昔的身体周围,足下的那坚硬的寒冰忽地变得松软起来,仿若初落在地的层层白雪,一点点地塌陷下去。 一圈圈环绕在玄梦昔身体周围的飞雪散发出莹白的光亮,渐渐地自上而下交替滚动,而立在冰雪之中的玄梦昔竟是不断地下陷,犹如踩入了泥潭之中,似乎随时便要被风雪埋没。 然玄梦昔却一点也不慌张,反而心中很是期待。她今日原本就是探寻这奥秘而来,她要的就是奇异,要的就是变数。为何当年紫麒麟要将她的神体与斩神刀一并藏于此地,为何她会从此地忽地消失后出现在魔界之中,为何父亲要弃她的神体不用而将她的元魂宿于妖体之内? 如今记忆已完整的玄梦昔,清楚地记得十万年前钦天启那损魔鞭在她背上肆掠的滋味。当年三鞭,没能要了她的性命,却害她母亲散尽元魂与修为相护;后来的八十一鞭,没碎了她的元魂,却最终断了她的情丝。 只是如今回忆起这些来,玄梦昔已全然不觉得痛了。背后的那损魔鞭的印记早已不在,随着她元魂落体的新生,疤痕已是脱落,当年的痛也随之散去。而今玄梦昔能记得一切,却再也不会痛了。 当年钦天启费尽心思阻止的事情,终于积攒在十万年后重新开始萌发。原来一切早已天定,任凭外力如何干预,被扭曲的一切依旧会回到它被推离的原点,并疯狂地爆发出来。 或许天柱峰上,羲玥所为的一切不过是个引子,却并非玄梦昔真正蜕变原因。一直以来,玄梦昔其实都是一记闷在云中的沉睡蛰伏的惊雷,终有一日这记惊雷会破开云层响彻天地,并将现出那周身夺目的光芒。 冰洞之中,玄梦昔足下的冰层彻底塌陷,冰下是水,寒冷彻骨。玄梦昔随波逐流,游过一四壁九曲玲珑的巨大的坑洞,随意择了底部一醒目的大洞钻入。穿过那幽长的洞口,四周的水依旧冰冷刺骨,而且格外迫人,似乎这水比之前更是要深。 玄梦昔屏住呼吸,足下的静水忽起漩涡,犹如一条白色的蛟龙荡在她的身后,并将她往上推升。不多时,那漩涡状的水柱托着玄梦昔腾出水面,冲入云霄之中。 云是红的,天是墨色,那空中悬着的一轮赤红的并非灼热的烈日,而是温婉的红月。 果然,正如玄梦昔所料,陌岩洞的碧水池底竟然是与魔界有着联通,故而当年她才会意外地从冰洞之中落入魔界。这个秘密紫麒麟应该早是知晓的,不然当年他怎会在没有洪荒宝物五行旗的情况之下,凭空在天曲神山中消失不见? 紫麒麟在堕神入魔之前,曾在陌岩洞中修炼多年,他能发现这个秘密并不奇怪。只是面对这样的结果,玄梦昔开始心中疑惑,当年魔界被封印,只余之井一个通道,为何紫麒麟熙黠在明明知晓魔界无妄山巅的九幽潭底有密道联通着神界的天曲神山陌岩洞,却还在当年不顾性命地与她一并堕了之井?熙黠若只是为成全玄梦昔去往神界的心愿,为何不带她从那九幽潭离开? 玄梦昔坐在红云之上,鸟瞰着云底的一片漆黑,四处流动的赤红的岩浆犹如皲裂的皮肤之中流淌出的血液,让人心中会莫名地燃起杀戮的欲望。此时玄梦昔才发现,自己并不曾仔细地瞭望过这片她生长了多年的界土。其实在她的潜意识之中,一直埋藏着对这一片界土的眷恋,只是从前的她从未正视过自己血液中沸腾的这种情愫。 在云中默了许久,玄梦昔想不明白当初紫麒麟熙黠弃九幽潭生路不走,偏偏要陪自己一同赴那之井的死路。她与紫麒麟相识多年,然她却从未真正去了解过紫麒麟。更多的时候,都是紫麒麟在关注并呵护着她,而她却从未去在意过紫麒麟的感受。 这漆黑一片的夜色也被她全然看尽,玄梦昔于是跃下云端,往无妄山下的七宿宫而去。七宿宫在当年邪魔兵变之后已经废弃,四处一派萧条的景象。如今魔界得中心已南移至邪魔地界的黑曜殿,嫡魔一脉的余众在历经两万多年的战变之后,也是被邪魔剿肃殆尽,即便有幸存之人,也应是隐居在石林深洞之内,不会再随意现世了。 玄梦昔在七宿宫中转悠了一圈,虽四处皆是熟悉的景致,然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整个七宿宫内如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一丝的生气。在主殿之内那黑红相间的昔日魔尊高座之前驻足,令玄梦昔陡然想起父亲玄魇那消瘦而冷漠的面容。而今的她落坐于父亲曾经的高座之上,忽然能够体会到她父亲当年的那一份寂寥与忧伤。 只是这些体会却并没有让她有丝毫的动容,反倒令她的面色更是冷潋。从小到大,玄梦昔都只听人说过她像极了她的母亲钦天娇,却从未听人提及过她与她父亲玄魇相像的言辞。然玄梦昔却不知此时她在那高座之上淡漠冷峻的神情竟是像极了她的父亲玄魇。她本就是嫡魔唯一的承继之人,这其实也该是她身为尊者应有的姿态。 轻轻闭目意念稍动,四处散落的帷帐与器具一一自动归位,原本杂乱的七宿宫主殿中变得整洁明亮,殿中沉寂的两万多年的灯柱全然亮起。七宿宫中陡然变得灯火通明,在黑暗之中犹如一颗镶嵌在无妄山中的明珠灼灼生辉,令魔界之中静谧的黑夜陡然间骚动起来。 黑曜殿落云阁中,墨魁面色阴沉诡异地一手拧落了慌张惊扰了他安眠的一下属的头颅,跃上落云阁的至高之处伫立在飞檐之上朝无妄山方向望去。 已是在黑暗中沉寂了两万余年的无妄山,因七宿宫中的那一点亮光而忽地显得夺目起来。那一点如星光的明亮落入墨魁的眼中,让他原本阴沉诡异的神情更是骇人。墨魁眉头皱起,从腰间摸出那精巧的铁笛吹响聚兵的号令之后,紧接着先行飞身往无妄山方向而去。 七宿宫中这一点亮起的光,犹如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在向一方魔众宣示着这嫡魔腹地之中光明仍存希望犹在,在无声地召唤着无妄山中残存的嫡魔势力。果不多久,无妄山中隐存的嫡魔余众便向七宿宫中聚集而来。 “属下拜见公主!公主……终是回来了!” 一清朗的声音在主殿之中响起,一群嫡魔余众见着歪坐在昔日魔尊高座之上的玄梦昔,万分激动地拜呼道。 玄梦昔双眸微转,目光投向那领头之人,有些意外地坐正了身子,尔后开口道:“炙彥?是你!” 炙彥跪拜着应道:“正是属下!灵蝶谷一别转眼已是五万余年,公主这些年可安好?” “呵,有什么好与不好。”玄梦昔淡淡地说道,“听闻灵修所言当年大战之时你便离开了冥界尔后不知所踪,原来你竟是一直隐在这无妄山中。” 炙彥听到玄梦昔提及灵修,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玄梦昔一眼,发觉她的模样虽是未改,然气质与神色已是与当年在灵蝶谷中迥然相异。炙彥被玄梦昔周身所散发出的迫人气息惊得微微一怔,口中不由自主地痴问道:“公主竟是去过冥界并见到了小灵修?” 当然这是再明显不过之事,玄梦昔既是提及灵修,必定是与灵修相见过了。于是不待玄梦昔回答,炙彥转而言道:“属下当年领灵蝶谷众人逃出谷中,意外落入冥界,尔后听闻大战邪魔倒戈魔界内乱,故而回到魔界之中希望能助尊主一臂之力。不料属下来时已晚,尊主已被落入熙黠与墨魁之手,嫡魔一脉更是被邪魔迫害殆尽……属下悲愤之余只能是能救一人是一人。” 炙彥因提及往事而心中悲愤,不由顿了一顿,紧接着继续说道:“因后来魔界被封印,故而属下与残余的嫡魔魔众这些年一直隐在无妄山中。当年听闻公主堕了之井,属下和嫡魔余众皆是心痛不已,如今见公主终是安然无恙的归来,这实乃我嫡魔大幸大喜之事!我们嫡魔一脉终是盼来了希望,我们魔尊也终是有救了!” 第三百四十章 引动洪荒 搅乱魔界 七宿宫中,一众嫡魔齐齐向玄梦昔跪拜高呼,此时的玄梦昔不仅给他们带来了光明与希望,更是带来了高昂的斗志。犹如一星燎原的火种,虽是一点点微亮,但却能撕裂无边的黑暗,将他们带入光辉的明天。 此时跪拜高呼的嫡魔余众们并不知晓,如今他们的这位嫡魔公主,已经不是从前那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她并非一颗渺小而微弱的火种,此时的她,远比人们想象中的更为强大! 黑压压的邪魔大军在墨魁铁哨的召唤之下迅速向七宿宫聚集而来。七宿宫的上方,一宛如鬼魅的黑影在夜空之中无形地晃动,直到那黑衣人影混迹于七宿宫大殿的人群之中,竟然都没有被人所察觉。身怀洪荒宝物的墨魁如今修为已精进不少,一如当年的熙黠,行事阴毒狠辣,在魔界之中已无人能胆敢对他挑衅。 忽然,一阵杂乱而尖锐的惨叫之声在七宿宫大殿之中响起,以那声音响起的源头为核心,绕于周围一圈的嫡魔竟是应声倒地。殿中众嫡魔转身回望,这才发现一身黑衣的墨魁竟是不知何时入到了殿中。 炙彦面色顿时铁青,皱眉厉声喝道:“墨魁!你简直是欺人太甚!两万多年以来嫡魔一脉几乎已被你屠尽,如今你已是魔界至尊掌控着整个魔界,你还想如何?” 墨魁满是疤痕的左脸之上布满狰狞,然另一边完好的脸上却尽是冷色,那双目满含阴鸷,直直地盯着高座之上的玄梦昔。听到炙彦的质问,墨魁将目光缓缓从玄梦昔身上移向高座之下炙彦的身上。 迅速扫了炙彦一眼,墨魁阴冷地说道:“你既是说了嫡魔只是几乎被屠尽,那便是没有尽灭。嫡魔余孽存世一日,我麾下的邪魔兄弟就一日睡不安稳。你说我想要如何?” 墨魁说完,忽地直接越过挡在玄梦昔前方的炙彦,仿若炙彦乃是无形的空气一般,接着闪身出现在了玄梦昔的面前。炙彦见此情景,心中大惊,担心墨魁对玄梦昔不利,立马飞身上前试图护住高座之上的玄梦昔。玄梦昔是嫡魔复兴的希望,炙彦不能让嫡魔唯一的直系血脉就此断在墨魁的手中。 知晓墨魁身上怀着众多洪荒宝物,炙彦心中早已抱着即便拼死散尽修为也要护玄梦昔周全的决心。这飞身拼尽全力的一拼却并没有炙彦想象中的那般惨烈,以墨魁此时的能力,要取本体为洪荒魔兽炙彦的性命虽说并非易事,但其实也并不困难。 只是此时墨魁根本无心同炙彦动手,他是为玄梦昔而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在堕了之井后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地活着!见到玄梦昔的刹那,墨魁的胸膛之中那颗死了心竟是又开始狂跳起来。 曾经的墨魁是那般期盼玄梦昔死去,而且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让熙黠迷了心智的女子。可是而今,他却无比欣喜与庆幸着她能活着!玄梦昔没有死,那么随她一并堕了之井的熙黠呢?这是不是意味着熙黠如今也安然无恙地活着! 墨魁有些激动和雀跃,用洪荒灵力设起了一个结界,将飞身前来的炙彦隔在了结界之外。接着伸手钳住玄梦昔的下颌,将她的脸端起来用掩饰不住颤抖的声音急切地问道:“你还活着?熙黠呢?熙黠如今在何处?” 隔着洪荒结界,炙彦见墨魁对玄梦昔动手,心中顿时一紧,然此时的他却一时没有办法破开这洪荒灵力凝结而成的结界。而且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七宿宫已被墨魁之前号令而至的邪魔大军团团围住,宫墙之外鼎沸的呼喝声犹如潮水般一阵阵地涌入七宿宫内,让殿中为数不多的嫡魔余众人人自危。 面对墨魁的问话,玄梦昔面上毫无慌乱之色,淡漠地望着墨魁满怀期盼的双目,轻笑道:“从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何你总是想置我于死地,觉得你不过是为了想要帮助熙黠在魔界成就一番宏图大业,所以想要除掉我这个牵绊着熙黠的绊脚石而已。我当真没想到,你居然是怀着这般心思。呵呵……” 玄梦昔从前当真从未朝着这个层面想过,并非此时见到墨魁的表现让玄梦昔忽然想明白了,而是因为墨魁的那只手触到玄梦昔的那一刻,墨魁的心思对玄梦昔而言就再也不是秘密。 墨魁体内洪荒宝物中蕴藏的洪荒灵力通过他钳住玄梦昔下颌的那只手源源不断地渡入到玄梦昔的体内,墨魁的一切想法和心思都被玄梦昔摸得一清二楚。墨魁对熙黠并非简单的袍泽之谊,更并非单纯的兄弟情深。他对熙黠情根深种,早已不是一朝一夕。 所以墨魁恨玄梦昔,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玄梦昔此时也瞬间理解了墨魁对她的恨,正如羲玥一次次想要置她于死地一般道理,他们对玄梦昔的恨其实都是源自那深刻的爱。正是因为爱的深,所以恨的也深。 但是玄梦昔对于墨魁并没有过多的恼意,虽然他迫害了嫡魔那么多魔众,但对玄梦昔而言她与那些人其实并没有过多的纠葛。而且她父亲玄魇虽是一直被困乾坤鼎中,但这么多年来墨魁也没有对他不利。 而羲玥不同,羲玥一次次用阴狠的手段暗中对她迫害,并且间接害她最亲近之人雪兰与钦伏桓殒命。更重要的是,墨魁心中之人是熙黠,而羲玥心中之人是钦伏宸。玄梦昔虽然与钦伏宸而今情丝已断,然毕竟是曾经深爱过,可她对紫麒麟熙黠却从来只有亏欠与抱愧,并不曾有过半分爱意。 大约是自己的心思被玄梦昔看穿,墨魁显得有些被激怒,钳着玄梦昔的手紧了紧,恼火地说道:“笑什么笑!我问你熙黠呢!熙黠在哪里?” 只是墨魁问完这句话,忽然面色惨白,他应是感觉到了身体之中的变化。体内的洪荒灵力已是不受控制地源源不断流出体外,向玄梦昔体内奔去。玄梦昔的身体犹如一个巨大的磁场,散发出无尽的牵引之力。 不多久,墨魁体内的洪荒宝物竟是猛然被牵引出了他的身体之外,漂浮并环绕在了玄梦昔的身体周围。玄梦昔轻轻闭目意念一动,墨魁顿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开,那洪荒灵力聚成的结界也随之轰塌。 混沌钟、乾坤鼎以及斩魔刀三件洪荒宝物聚拢在玄梦昔的周围发出夺目的光彩。那三种不同色彩的洪荒灵力交织着汇入玄梦昔的体内,最终与玄梦昔身体之内的洪荒灵力杂于一处,融入她的身体之中宛如天成。 玄梦昔额上的红印又加深了几分,带着些许邪魅的暗红,一如当夜天虚殿中银月之下那般,她的气质妖媚阴冷,亦神亦魔。双目漠然却并不空洞,神识清晰且情绪冰冷。目光中带着强大的威慑之力,让人望而寒颤,不敢直视。 她如今是神,更是魔。她是这普天之下第一个拥有嫡神与嫡魔混合血脉并且入主神格星宿的天神。如今这个世上,再无人能与之相比。放眼六界,纵观天地,若有一人要主宰这片天地,怕是除了此时玄梦昔之外,再无人敢担当此名。 七宿宫主殿之中被玄梦昔震飞的并非墨魁一人,包括炙彥在内的一应嫡魔余众亦是同时被玄梦昔身体之中爆散的气流震倒在地。那些强劲的力量犹如落石在静湖之中激起的涟漪,以玄梦昔为圆心一圈圈地朝外扩散开去。而且越是往外扩散,那气流的力量越是强大,而且带着淡紫色的光纹交织其中。 围在七宿宫外的邪魔大军猝不及防地竟是随着那圈扩散的光波应声倒地,那光波仿佛一巨大且无形的利刃,所至之处顿时寸草不生,所触之物更是瞬间断成两截。墨色的七宿宫在黑夜之中陡然被掀开了屋顶与飞檐,残垣断壁四处横飞,卷起一片令人窒息的烟尘。 外围的邪魔大军更是如同整齐的葱段,一排排整齐地被削成两截,尔后随着那气流形成的光波朝外圈倒落下去。犹如一层层被掀起的波浪,前后推挤着层层扩开,一时间七宿宫外顿时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四面正朝着七宿宫集结而来的邪魔兵团,瞧见包围在七宿宫外的邪魔大军竟是瞬间泯灭,顿时都吓得不敢再轻举妄动,果断地留在原地观望着七宿宫中的动静。 毕竟邪魔不比嫡魔团结,嫡魔之间本就有着特殊的维系,然邪魔皆是从六界聚集而来,本是一盘散沙,又各怀诡谲的心思。这样的组合本就是只可共荣华难以同患难的。故而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碳难。而今让这些邪魔魔众在危难时刻去送死,怕是难事。 红月已是落土,炙热的朝阳从墨黑的东方缓缓破云而出闪耀魔界大地,与那火红的朝阳一并惊现于天际中的,是那一身紫衣霸气凌人的玄梦昔。 玄梦昔凭空悬立于天空之中俯望着下方血流成河的七宿宫外围,目光中没有任何悯惜之色,好似这些人并非因她而殒命,更仿佛这些人都不是这魔界之中的一方生灵。 她的目光冷冽而漠然地扫过那缓缓从地上爬起的墨魁,尔后淡淡地说道:“熙黠在何处?当日他堕了之井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你既是对熙黠如此情深,为何一并堕了之井去陪他?” 言毕,玄梦昔的衣袖轻挥,隔空将地上的墨魁掬起,缓缓朝那红日初升的东边飞去。一众邪魔不由面色大变,那朝阳映红的天际线边,正是交接之处,是而今魔界众生谈之色变的之井! 第三百四十一章 天上地下 唯我独尊 交界之处,那宛如黑龙盘旋的之井依旧如同三百年之前那般岿然横亘在边界的天堑之上。那黑色的龙尾直指天际,仿佛在向一应魔众昭示这此处的不同寻常。 玄梦昔悬立于之井上方的半空之中,一手隔空擒着墨魁,将墨魁一点点地迫近那之井的井口。之井之中那犹如黑洞一般的漩涡在井口生起了飓风,将那摇摇欲坠的墨魁黑色的衣衫卷起,吹得鼓鼓作响。 此时此刻,墨魁已是鱼死网破的心态,故而面上也是惧色全无,迎风放肆地笑着对玄梦昔喊道:“很好,果是玄魇的女儿,竟是让人依稀瞧见玄魇当年冷血无情的风采!呵呵呵……” 墨魁将目光投向那电光闪耀深不见底的之井,痴痴地说道:“当年他为了你堕入这之井,誓要与你生死与共,不想如今竟仍是孤寂一人。若是他当真在这井底寂寞,无需你多此一举,我定然也是会去陪伴他的。”墨魁说着,抬头望向玄梦昔道:“他如今究竟是生是死?我只要一句真相!” 玄梦昔的唇角微微上扬,冰冷地笑着,神情诡异地说道:“你既是如此牵挂于熙黠,自己下去看看不就知晓了?”玄梦昔说着,手中灵力一收,将墨魁撂到了之井的边缘。 这之井的井口边,墨魁自熙黠离去之后几乎日日在此瞭望,期盼着奇迹的出现。然如今奇迹终于是出现了,结果盼来的人却并非他日夜思念的熙黠,而是他恨之入骨的玄梦昔。 墨魁早该料到是这个结局,之井是什么地方?熙黠身为邪魔去冒此风险定是有去无回的。而且他本就是为了玄梦昔,想来落入井中的他根本都不会考虑自保的问题,定是首先要拼了命也会将玄梦昔护住。如今玄梦昔安然,可熙黠却不一定能得善果。 只是玄梦昔的巨变让墨魁有些意外,他不明白曾经柔弱的玄梦昔为何会变得如此之强,而且连性子也全然变了,若不是那张熟悉的脸依旧如初,如今怕是没人能将她认出来。熙黠拼了命相护的她,终是变成了令熙黠陌生的样子。墨魁望着那悬立于半空之中的玄梦昔,不禁心中隐隐地疼,他是在为熙黠心疼。 墨魁自知如今他根本不是玄梦昔的对手,他的生死皆在玄梦昔的一念之间。既是如此,他为何要让这个他所痛恨着的女人左右他自己的生死?墨魁缓缓起身,抬头最后望了一眼满面漠然却霸气十足的玄梦昔,布满疤痕的面上满是狰狞的狂笑,接着忽地飞快地纵身一跃,朝那之井中飞落而去。 其实墨魁早就想这样做了,熙黠堕入之井让他心无所依,这段日子他独自活的空空落落,犹如没有元魂的冰冷躯壳一般。一直没有选择追随熙黠而去只是他心中还怀着期望,总想着万一熙黠活着回来,他如此做的话岂不是又要与熙黠错过? 这浴血奋战来的这一切,墨魁本就是在为熙黠而守护。如今熙黠是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他还守着这一方界土有何用?现在魔界重回到熙黠深爱的女人手中,想必熙黠若是在天之灵能够感知,亦是不会有任何异议的吧。此时能追随熙黠而去,对墨魁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圆满。生虽不同时,然死能同穴,他也再无所求了。 玄梦昔在半空之中定定地望着墨魁纵身堕入井中,眼中竟是没有一丝讶异,满目皆是漠然。垂眸望着那再无人影烈风阵阵空荡荡的井口,玄梦昔淡淡地说道:“我何时说过熙黠如今仍在之井中?你自己要跳下去,那可怪不得我了。” 言毕玄梦昔从半空之中落下,掌心聚了灵力,忽地一掌猛然击落在之井边缘之上,那矗立着并直指向天的黑龙龙尾霎时间变得粉碎。碎落的石块与粉尘被之井中呼出的烈风扬起,弥漫四散开去。 尔后玄梦昔缓缓向之井移步,从远处奔来的炙彥眼见着玄梦昔即将落入之井中,不由惊声疾呼:“公主,不可!危险!” 只是随着炙彥的话音方落,玄梦昔的脚步已然踏出,可令炙彥惊讶的是玄梦昔并未被那之井中形似黑洞的漩涡卷入其间,而是犹如踏在一片轻浮透明的云朵之上,安然地凭空立在之井的中央。 炙彥并未留意到,其实玄梦昔周身带有一层淡紫色的光晕,只是恰巧她是一身紫衣,故而那薄薄的光晕覆盖于她的周身瞧上去显得并不分明。 玄梦昔踏足之井的瞬间,之井中忽地发出各种凄厉的悲鸣,宛如那冥界地狱内的鬼哭狼嚎,刺耳而惊悚。那些声音不断增强响彻着天地,并向二界的腹地扩散开去,音传万里。 伴随着这些悲鸣之声响起后不久,之井周围的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那条横亘在二界边缘形似盘旋黑龙的之井,自那断裂的龙尾处开始寸寸崩塌。 之井中那旋转的黑洞将不断坠落的碎石吞噬,那穿行的闪电犹如爆破的烟火,疯狂地绽放。一片杂乱之间,玄梦昔岿然不动闭目口中轻轻默念。接着忽地睁开双目,目光炯炯如炬似赤红的火焰,双手自胸前展开,随之大片紫红的光波向四面八方扩开。 形似黑龙的之井彻底破开,中间旋转的黑洞慢慢地缩小,最后竟是完全消失不见。二界的联通彻底断裂,天堑之下火红的岩浆翻滚沸腾,犹如狂怒的火龙,不住地在断崖之间穿行嘶吼,似要将一切试图靠近的生灵吞噬。 玄梦昔望着那条狂暴的火龙,唇角微扬似乎极是欣赏。或许是因那火龙如同她此时的双眸一般色彩,或许是因为那躁狂的火龙暴露了她此时心中的那一份霸气。她当真想要将这一崖翻滚的岩浆倾泻往六界各处,将这六界的河山好好重塑一番。 炙彥在旁见此情状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玄梦昔与那火龙在边界横冲直撞,将原本隔裂二界的结界震出斑斓的裂印,犹如蛛网一般覆于二界之间。随着火龙的嘶吼与玄梦昔令人发颤的笑声,那透明的结界犹如碎裂的寒冰片片震落,封闭了三百余年魔界竟是在玄梦昔这般玩闹中轻易解封。 瞬间魔界之众沸腾起来,都因此番惊变而兴奋不已。之井已毁,魔界封印解除,这意味着魔界众生能再次踏足六界任意驰骋。 “尊主威武齐天!尊主霸临六界!” 无论是嫡魔也好邪魔也罢,一界魔众纷纷朝玄梦昔跪拜臣服。能毁之井并解封魔界之人,他们还有何不服?放眼魔界,不,应该说放眼六界,试问谁人还有这般强大的力量? 玄梦昔的眸子里头全然没有任何情绪,虽然如那火焰一般的颜色,却并无半分那烈焰的温度。透出的全是冰冷与无情,那是一种藐视众生的眼神,似乎一切众生在她眼中皆是没有任何不同,犹如蝼蚁草芥。而今她要的不单单是这魔界众魔的臣服,她要的是六界的跪拜,要的是这天地震颤,要的是万物生灵的臣服! 这是玄梦昔自己也说不上来的感觉,她不知为何想要那一切,她也不知她要那一切有何用,她只是心底凭空地涌出那种想要掌控与吞噬天地万物的渴望。似乎如今只有这一切才能让她漠然的神经做出些许愉悦的反应,让她感受到她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与那火龙追逐了一日,那火龙终是疲了,伏在玄梦昔的足边向她示弱。玄梦昔淡淡一笑,伸手朝那火龙的头上一探,跃上了火龙的背上侧坐。那让旁人不敢靠近分毫的火龙,浑身炙热的烈火不但伤不及玄梦昔分毫,甚至连她的衣裙皆是完好。 玄梦昔就那般安然地坐在火龙的背上,眸子里头的火焰竟是渐渐熄灭,恢复了往日的墨黑之色。此时玄梦昔的模样虽是瞧上去并没有之前那般骇人,然她周身的气场依旧让人窘迫。加之她身下那烈焰火龙的存在,更是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炙彥毕竟与玄梦昔有着几分灵蝶谷中的旧日情分,于是壮着胆子上前几步,却依旧远远相隔着遥问玄梦昔:“不知尊主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剩余的邪魔兵团?”不经意间,他已然对玄梦昔改了称呼。 玄梦昔面色淡淡地悠然开口道:“炙彥,从今日起你便是这魔界的至尊了。魔界之中的事,你来做主便好。” 听闻玄梦昔此言,炙彥有些意外,赶忙俯身唤道:“尊主……这怎么行?尊主方是嫡魔正统,属下又怎能凌驾于尊主之上?属下实不敢当!” 玄梦昔毫不在意地低头望向炙彥道:“我说你是魔尊,你便是魔尊!”说着放眼轻轻扫了一眼远处跪拜的魔众,接着说道:“谁让你凌驾于我之上了?” 炙彥愣了愣神,满面皆是愕然。只闻玄梦昔继续说道:“五万年前在曲云峰上聚学之时,便听闻神界想要挑选并蓄养一名天地共主。当年我神格未定,却机缘巧合地去往了天曲神山之中,想来这竟是冥冥之中早有的定数。” 听玄梦昔说完这些,炙彥已是明白了玄梦昔意图,连忙领着身后的魔众向玄梦昔跪拜齐呼:“天地共主,威震天地!谁人违逆,天地背弃!” 玄梦昔斜倚在火龙的背上,邪魅恣意地放声笑了起来,一阵狂笑过后忽地笑意敛起,满面皆是冷漠肃然,吩咐炙彦道:“让众魔四散六界,并知会各界之主,三日之后去往黑曜殿臣拜。此后天上地下惟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第三百四十二章 魔使传令 六界堪忧 边界的巨变惊彻了整个神界,最先受到波及的便是与魔界毗邻的赤炎一脉。 昕明宫中,赤炎帝君羲阳握着魔族送上的拜帖,手有些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不敢相信这忽然发生的一切。由于羲玥深知自己的兄长羲阳当年对于玄梦昔复杂且纠结的情感,故而在三百年后玄梦昔再次返回神界之后,羲玥一直严守此秘密,并禁令知情的赤炎神众同帝君羲阳提及。 故而当前些日子天曲神山噩耗传来,道是上阳宫中的赤炎宫众一夜之间无故殁去,羲阳还毫不知晓缘由,愤怒地挥毫去书帝尊钦伏宸向他讨要一个交代。赤炎神众皆是听闻了上阳宫一事乃是玄梦昔所为,可无人胆敢同帝君羲阳提起。故而羲阳并不晓得玄梦昔曾回到神界,并早已与钦伏宸相遇,更不知晓玄梦昔与他的妹妹羲玥之间竟是已结下了再也无法解开的怨结。 当初在天龙目睹玄梦昔身受九九八十一鞭损魔鞭劫,让羲阳的心中抱愧并且极度的自责。羲阳总觉得当年若非他因无知而提议对玄梦昔执行损魔鞭刑,玄梦昔不至于血溅天龙险些殒命。此时忽然听闻玄梦昔竟是活着,而且毁了之井,并传令六界之主皆去往魔界向她拜会。羲阳心中不禁又惊又喜。 而今收到魔界传讯,羲阳闻此消息恨不得即刻奔往黑曜殿与玄梦昔相见。然羲阳兴奋之余却忽略了魔族使者传令之时言中提及的细节。玄梦昔对他乃是传令,并非是邀请。而且玄梦昔在黑曜殿中并非设宴恭候,而是在坐等六界各主跪拜称臣。 同时收到此传讯的还有那灵霄女君雪飘飘、血妖女王血凝泷、千面鬼君幽冥,当然也少不了如今掌管着仙神二界的神族帝尊钦伏宸。 此时钦伏宸正身处天虚殿中,因是玄梦昔那夜无故在陌岩洞中消失不见,钦伏宸寻了一夜未果,只能回到天虚殿中等候她归来。钦伏宸心中期望玄梦昔那夜不过是饮了过多的酒,故而方才会有些失了理智地出手伤他。他一直觉得玄梦昔的心从不曾远离,一切的冷漠与无情之举不过是她的伪装而已。她不过是在借此发泄着她心中的愤怒。 钦伏宸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也会让玄梦昔醒悟并看清眼前的一切。只要他愿意等待,终有一日玄梦昔会明白他从不曾忘却初心,并会理解他留住羲玥性命的迫不得已。 可是当魔族的使者送来这个消息之时,钦伏宸的心顿时犹如跌落万丈深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八字让天虚殿中的人皆是惊诧不已。雪儿和灵修也想不到短短时间之内,玄梦昔竟是回到魔界并且毁了之井,而且将群魔从魔界之中释放出来遍及六界。 当日玄梦昔笑言要让赤炎一脉陪葬,已是让灵修和雪儿惊呆,然果不其然不就上阳宫神众果真就无声无息地殁去了。而今玄梦昔要六界皆是臣服于她,并且要求各界之主去往魔界跪拜,她这分明是要搅乱六界,让这天地翻覆。若当真有人胆敢不复,玄梦昔怕是要再掀腥风血雨。 见钦伏宸面色凝重眉头深锁,雪儿试探着问道:“帝尊究竟打算如何?可要去魔界……赴会?” 就钦伏宸个人而言,在获知玄梦昔的消息之后自是恨不得第一时间奔赴黑曜殿中与她相见。可如今玄梦昔所知会的并非他钦伏宸,而是这仙神二界之主,这曾经统御六界的神族帝尊。并且玄梦昔是要求他这个神族帝尊去向她俯首称臣。这不禁让钦伏宸有些为难。 钦伏宸虽为神族帝尊,他若是去往黑曜殿中,便是代表着仙神二界的所有生灵都臣服于玄梦昔与魔界。他钦伏宸愿意,可仙神二界的众生能答应么? 而且玄梦昔同时邀约了灵啸女君雪飘飘与赤炎帝君羲阳,显然已是没有将钦伏宸这个神族帝尊放在眼中,至多也就视他为天龙一脉神族和兼理仙界的统领,没将灵啸与赤炎二脉算在他的麾下。其实钦伏宸倒是也并不介意玄梦昔的此举,只是这黑曜殿去与不去,如今似乎并非他钦伏宸一人能独断。 赤炎昕明宫中,帝君羲阳正兴冲冲地准备奔赴魔界黑曜殿,却被身边的离鹤拦住了去路。离鹤挡在羲阳的身前沉声道:“帝君这一去,乃是意味着赤炎神众向魔界俯首称臣,还望帝君三思!” 羲阳微微一怔,望着离鹤说道:“本君不过去瞧瞧梦昔,三百年前若非我不知轻重地提及损魔鞭刑,她当年也不至于身受八十一鞭损魔鞭劫。如今得知她九死一生,我怎能不去与她相见?这并非赤炎向魔界称臣,而是本君私下去探友!” “可是帝君身为赤炎之主,没有什么公私之分。只要是帝君踏足魔界,那么六界便会知晓,便会以为咱们赤炎先行向魔界俯首。故而,无论如何帝君都是去不得的!”离鹤说着,忽然跪倒在地朝羲阳叩首,紧接着高呼道:“还望帝君三思!” 离鹤的话音方落,殿外忽然也响起了此起披伏的高呼:“望帝君已赤炎神族荣耀为重!望帝君三思而行!” 羲阳闻声歩到殿外,只见昕明宫的主殿之外,大批赤炎神众正跪拜高呼,齐齐向帝君羲阳劝谏。边境的惊天巨变早惊动了整个赤炎,玄梦昔四散的魔众也将此讯息带至六界的每一个角落。 如今人人都知晓曾经的嫡魔公主玄梦昔号令六界向其拜会称臣。当年上古大战,玄梦昔之父玄魇领兵血洗赤炎,本就与赤炎一族结下了血海深仇。加之前些日子上阳宫的惨剧也是直指玄梦昔,羲阳虽是不知晓,但这在赤炎神众之间已是早已传开。 如此多的恩怨纠葛,赤炎神族又怎会甘愿向玄梦昔俯首称臣仰人鼻息呢!即便没有如此多的恩怨,单是神族归附与魔界,这也将是会贻笑六界的。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赤炎一族乃是天地洪荒的原生一脉神族,是绝然不可能去向一个非神非魔的女子去俯首称臣。 相比与赤炎帝君羲阳所面临的纠结且为难的局面,钦伏宸这边反倒安静的多。因是钦伏宸自继任神族帝尊之位以来,向来一言决断从不容人商议,天龙之众早已习惯了钦伏宸的这般雷厉果敢的作风。 另外就是赤炎与灵啸皆是独立于外,不在此次决断之内,钦伏宸无需听取羲阳与雪飘飘的异义。加之钦伏宸在收到魔界的传令之后,一直在曲云风上不见动作,故而天龙与仙界的众人也都不敢先行多言。 然灵啸女君雪飘飘就更是清静了,她一直隐在青虬水月洞天的水月宫内,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平日里灵啸神众想要见她一面都难,更别提从魔界入到青虬的魔族使者了。灵啸一脉四散在几处仙山福地之中,且无什么特殊的标志,魔族即便与灵啸之人在仙山偶遇,也只会当其是个无处所依的游神,断然想不到那是赫赫有名的灵啸神族。 故而魔族使者们的传讯,根本就没有送达给灵啸女君雪飘飘。然这讯息未成功传达,却并不代表雪飘飘却不知晓。灵啸神众四散的好处便是讯息通达,各界的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搜集之后暗中送达给雪飘飘。 此时雪飘飘在水月宫内凭栏而立,转动着手中那枚白玉扳指,口中喃喃似是自言自语。然她却并非自言自语,她是在与扳指之内战神裕偃的神识在交流。虽然这么多年来裕偃并不曾再答过她一句话,但雪飘飘却坚信裕偃是能够听到她所言及的每一个字句。 “裕偃,你说我若是去了黑曜殿,灵啸一脉的神众会谴责我吗?我父君母后若是神识犹存会怪我吗?”雪飘飘面色虽是平静,然内心却纠结惶惑,如同一个明明心有所向却又怕做错事的孩子。 雪飘飘闪身出了水月宫,在水雾氤氲的竹林之中悄然而立,青翠的竹叶凝结的水滴不断地滴落在她的发间,亦是滴落在她有些惶惑潮湿的心底。其实她无需同任何人商议,灵啸一脉神族也从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正如而今,灵啸与神族帝尊钦伏宸之间虽是名为附属,而灵啸一脉却从来都是特立独行,从未在真正意义上听命于钦伏宸。雪飘飘与帝尊钦伏宸之间,至多算是盟友的关系。 其实雪飘飘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玄梦昔她是必须要去见的,自从灵啸的密探将曲云峰上以及边境所发生之事描述给她知晓之际,雪飘飘便萌生了要去见玄梦昔的念头。这一日她等了太久,如今终是盼来了希望,她又怎会轻易地放弃。只是雪飘飘在犹豫着此时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刻去往黑曜殿是否合适呢? 然此时玄梦昔召唤于雪飘飘的时候她若是不去,便是意味着灵啸一脉站在了玄梦昔的对立面上,到时候已是性情大变喜怒无常的玄梦昔又凭什么会答应雪飘飘的请求并相助于她? 雪飘飘默在竹林间仰面向天,那竹叶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她的面上,似清凉的雨,更似无声的泪。 第三百四十三章 顺我者昌 逆我者亡 黑曜殿中殿内水汽氤氲,玄梦昔褪了衣衫泡在那一温热的池水之中,墨黑的青丝在水中四散漂浮,蒸腾的水雾在她的长睫之上凝成细密的水珠。从前她对熙黠为她而建的这黑曜殿无感,甚至有些惶恐和厌恶,而今却能泰然处之,犹是喜极了熙黠精心设计的这处浴池。 这浴池乃是引地裂之间的温泉之水,常年水温皆是如此。只是这些年魔界封闭,少了外界的鲜花浸润,故而缺了几分芳泽。玄梦昔将魔界解封之后,这池子里头的鲜花又日日供上了。满池磅礴的雾气都弥漫着异域的芬芳,每日在这池子里头泡上一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三日之期已过,黑曜殿中倒是来了两位界主,一是血妖女王血凝泷,二是千面鬼君幽冥。血妖女王当年与玄梦昔之父玄魇本就交情匪浅,而且妖界从前一直是与魔界走的很近,加之如今玄梦昔能力已是令她仰止,他们妖界从前都是臣服于强者,故而血妖女王对于向玄梦昔俯首并无什么异议。而血妖女王来此也是在玄梦昔的意料之中。 倒是千面鬼君幽冥的到来让玄梦昔有些意外,因是这些年幽冥所统领的冥界一直是以神族帝尊钦伏宸马首是瞻,如今一听闻玄梦昔的召唤,竟是如此飞快地调转的风向,朝她这边倒来,这真是玄梦昔未曾料到的。依玄梦昔的了解,千面鬼君幽冥并非那种没有原则的墙头之草,他能痛快地来此归顺必是有其缘由。 当年玄梦昔与千面鬼君幽冥算是有些交情,从之井落难冥界之时,若非幽冥相助她不可能那么顺利地从冥界去往神界。虽说后来知道这一切都是幽冥得帝尊钦伏宸授意而暗中早有的安排,但于情理之上幽冥对她仍旧算是有些恩情,毕竟千面鬼君能忍痛假她一面,这份情意乃是出自真心而非钦伏宸的授意了。 然这些旧日情意如今玄梦昔虽是记得清楚明白,但心中却难起波澜,更是感觉寥寥。她所意外的是千面鬼君幽冥与血妖女王血凝泷竟是携手而来,当初在冥界之中幽冥对玄梦昔言道从未有机会得见过血妖女王,还让玄梦昔替他引荐。然此时看来,当时那一切也不过是钦伏宸授意幽冥那般故意为之。 此时玄梦昔的心中虽是无情,然世间的情爱纠葛却无法逃脱过她的眼睛。幽冥不但与血凝泷早早相识,而且二人更是情意深重。或许千面鬼君幽冥能够来此向玄梦昔臣服,也是受了血妖女王血凝泷的影响。 只是除了千面鬼君与血妖女王,神界的三脉神族之主无一人在黑曜殿中现身。玄梦昔闭目念及此事,忽地眉头微蹙,遂遣人将如今邪魔一脉的领兵之人唤入。那人入到中殿之中,停步在纱帐之外,向浴池之内的玄梦昔跪拜叩首。 玄梦昔毫不避讳地从浴池中起身,隔着薄透的纱帐与氤氲的水雾,她那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然玄梦昔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将婢女呈上的浴袍松散地裹在身上,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便光着脚掀开了纱帐。 垂目那俯首恭顺地跪在地上之人,玄梦昔淡淡地吩咐道:“三日之期已逾,神界三脉神族之主无一人来黑曜殿拜会。我说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而今便是兑现此言之时。你应是知道怎么做吧?” 地上的黑衣之人不敢抬头看玄梦昔一眼,低头答道:“是,属下知道怎么做。只是不知尊主打算拿先拿哪一脉神族开刀,亦或是如当初上古大战之时,对三脉神族三管齐下?” 玄梦昔捻起一股湿润的长发在手中玩弄着,淡淡地说道:“赤炎不是与魔界毗邻么?自是朝最近的下手。” 黑衣邪魔会意道:“属下明白了。”说着顿了一顿,接着迟疑地问道:“此时事否要告知无妄山那边?” 将手中的湿发甩开,玄梦昔不假思索地答道:“不必了,此事由你全权负责,不必知会嫡魔和炙彥那边。”玄梦昔说着,忽然笑着望着一直低着头盯着地面不敢抬头的黑衣邪魔问道:“我很可怕么?为何你竟是不抬头看我一眼?” 那黑衣邪魔听到玄梦昔这么说,于是抬起头来望向玄梦昔。淡紫色的轻纱浴袍之下,玄梦昔雪白诱人的胴体若影若现,然这寻常男子见了皆是血脉喷张的一幕,在黑衣邪魔的眼中竟是仿若如无物。他的面上竟没有半分慌乱与动容,那半边爬满疤痕略显狰狞的面上,全然是冰冷与漠然。 他望着玄梦昔,同样冷淡而漠然地说道:“曾觉得尊主的变化有些可怕,而今觉得却是好事。只要能让他回来,所有的一切对我而言皆是好的。只是希望尊主能记得你曾经给我的承诺,不要食言便好。” 面前这人的反应早在玄梦昔的意料之中,她冷不丁地收起了那无端且媚人的笑,将有些滑落肩头的浴袍向上拢了拢,满面皆是肃然地正色说道:“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为我所用,我定是会尽力让他回来的。只是,他的那一丝神识还得你自己去寻,若是寻不到我也无可奈何!只要他神识仍存,我便能如复活你墨魁一般将熙黠复活。” 死而复生的墨魁跪地听闻玄梦昔所言不由捏紧了手心,仿佛又回到了那日他堕入之井的那刻。那日他落入之井后被井中黑洞密布的雷电击中,全身焦黑难辨,元魂更是碎裂四散。碎裂的元魂伴随着即将寂灭的身体高速涌向在那漩涡深处,似乎不多时便要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然墨魁那丝游离的神识却有些不甘,因是之井中并无丝毫熙黠的气息。他本是为熙黠而来,如今熙黠并未存于之井下,他又怎能甘心这般羽化飞散? 就在墨魁游离的神识四散之时,忽然之井中剧烈地震动起来,井壁四周粉碎成块状,红火的岩浆不断地涌入。最终之井彻底毁灭,墨魁一丝无处所依的神识在边界的天堑中游荡。 忽然被一股奇特的力量将墨魁的神识包围,紧接着原本化为飞灰的元魂与身体竟是围绕着他的那一丝神识开始一点一点地重聚起来。墨魁逐渐凝结成为一处幻影,尔后慢慢地变得有血有肉,最后竟是重新复活。 墨魁惊讶地看着重生后的自己,再看着赐予自己重生的玄梦昔,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在天界之中,一旦元魂飞散彻底羽化之后是无法重生的。即便神识犹存,入到轮回之中也只会沦为凡体没于芸芸众生中,不但修为与记忆皆会尽失,而且与前世的天界身份再无任何牵连。 然玄梦昔却做到了让他元魂重聚羽化重生,这简直是不可思议!这样的能力几乎是与造物主匹敌,这样的玄梦昔也让墨魁心悦诚服。他相信以玄梦昔此时的能力,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无论熙黠是生是死,而今只要玄梦昔愿意,她便能将活生生的熙黠带回来。 黑曜殿中墨魁飘远的思绪渐渐被拉回,他跪在原地口中喃喃地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寻到他的神识。他心中对你有着牵挂,定是舍不得轻易入那无生之境的!终有一日我会将他的神识带回来!” 玄梦昔闻此言复而撇了墨魁一眼,沉声冷冷地对他说道:“去吧,先将我吩咐的事情办好。你只要尽力办事,我定是不会食言。” 墨魁有些木然地朝玄梦昔叩首一拜,准备退出殿外,只是方行至殿门口,却被玄梦昔唤住了。只闻玄梦昔那并不分明的声音飘入耳中,仿佛是在言道留人一命。墨魁没听明白,于是转身复而问道:“不知尊主要留谁一命?” 殿中玄梦昔面无表情冷淡地重复道:“赤炎帝君羲阳。” 领命后的墨魁带兵连夜越过边界攻入了赤炎昕明宫,虽说赤炎神众早有准备,然终是不敌魔军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不多时昕明宫破,赤炎如五万年前那般,再次遭受魔族惨无人道的血洗。一众赤炎神族皆是被屠殆尽,唯有赤炎帝君羲阳一人被墨魁活捉并带往了黑曜殿中。 墨魁本是以为玄梦昔留羲阳一命乃是因为当年她在曲云峰上与羲阳有着一些同窗的情分,然当墨魁将羲阳带回到黑曜殿中之后,墨魁才知道他想错了。玄梦昔果然已不是从前的玄梦昔,她留羲阳一命并非是念及旧情,而是打算将羲阳的性命留在手中用以掣肘钦伏宸与羲玥。 只是墨魁有些不明白,玄梦昔而今已是挥手之间便能翻天覆地,她若是要钦伏宸统领的神众臣服于她,或是要取那羲玥的性命,可谓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为何偏偏她却要选择这般繁杂的方式? 当赤炎昕明宫再次遭魔族血洗之讯传至曲云峰上之时,羲玥闻此噩耗当场晕厥了过去。当羲玥醒来之时,她紧紧拽住一旁钦伏宸的衣袖哭着乞求道:“钦伏宸,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兄长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戏谑众生 冷血无情 钦伏宸听闻此事也是极为震惊,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玄梦昔当真言出必行,竟是派魔兵血洗了赤炎昕明宫。对于羲阳与赤炎一脉的遭遇钦伏宸虽是痛惜,可是面对羲玥的乞求他却有些无奈。而今的玄梦昔已非他所能控制,所以无论羲玥如何凄惨地哭泣请求,钦伏宸也无法给羲玥一个她期盼的答复。 望着哭成泪人的羲玥,钦伏宸面色悲切地言道:“你已将我与她逼至此境,而今求我又有何用?她如今早已不念昔日旧情,甚至连冕儿都不见,我又有何法子能救你兄长羲阳?” 钦伏宸眼中有些痛色,却并非对情状凄惨的羲玥的同情,而是他自己对羲玥的这番言语中触及了他心底的痛处。他与玄梦昔之间变成这样,不说全然罪归于羲玥,然羲玥却确实是难辞其咎的。 羲玥听到钦伏宸所言,很是绝望地摇头痛哭道:“不会的,玄梦昔不可能会对你忘情的,她只是恨我而已。伏宸,我求求你,你去劝劝玄梦昔吧,你的话玄梦昔一定会听的!求你让她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哥哥!让玄梦昔的一切怨恨都只管冲我来,不要牵扯和连累我哥哥啊!” “玄梦昔不就是想要我死吗?不就是想要我的元魂吗?我给她,我给她好不好,只要她能放过我哥哥!”羲玥说着忽然有些癫狂,抬手聚了灵力就朝自己的头顶之上击去,试图将自己的元魂强行迫出体外。 钦伏宸见状心中一惊,飞快出手将有些发狂的羲玥制住。他怎能容羲玥如此自伤以致连累到冕儿呢!钦伏宸手中一片蓝色的灵光将羲玥定住,厉声朝她喝道:“羲玥!你应早是知晓,如今你这条命不是你说了算,你有什么权利寻死!” 羲玥被钦伏宸当头一喝,顿时清醒了几分,流着泪掩面痛道:“对不起伏宸,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置冕儿的生死于不顾,我是……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赤炎只余哥哥一根独苗,哥哥不能出事,不能有任何闪失啊!” 看着羲玥无助的模样,钦伏宸面色铁青地对隐在一旁的龙源吩咐道:“好生看着她,不能再让她出任何差池!” 龙源现身领命,尔后颇是担忧地说道钦伏宸:“帝尊打算去魔界?帝尊那日在陌岩洞中被青后娘娘伤及,如今都还没好利索……” 钦伏宸抬手止住了龙源还未说完的话,翻手间帝尊金印出现在掌心,将那金印放在有些懵然的龙源手中,钦伏宸对他说道:“若是我一去不回,冕儿便是这神界之主了。冕儿毕竟年幼,你要好好辅佐和保护好新帝。” “帝尊!”龙源手捧那帝尊金印,顿时觉得沉重异常,却最终没再多言一句。他跟在钦伏宸身边十万余年,眼见风云变幻起起落落,却从不曾如同今日这般不安。龙源明白,钦伏宸此去魔界并非因同情羲玥而去帮她营救羲阳,而是为了玄梦昔。 玄梦昔性情大变,如今已是全然失控,从她毁之井并释放魔界兵血洗赤炎便可知晓。钦伏宸不能再任由玄梦昔在那失控的道路之上彻底迷失,更不能让她一错再错。他晓得她本性纯善,若是神智清晰的话,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为害苍生之事。无论如何,钦伏宸也要设法去阻止她。 一旁的羲玥闻钦伏宸之言,眼中满是感激。不论钦伏宸是因何缘由去见玄梦昔,他总是在为了营救羲阳而努力。羲玥相信只要钦伏宸去了黑曜殿,事情定然是会有转机的。只要羲阳安然,她再无所求。 羲玥从未想过要让钦伏宸赴险,她总觉得玄梦昔不会真正地钦伏宸下手。只是听到龙源方才提及钦伏宸在陌岩洞中竟是被玄梦昔所伤并且有伤在神,羲玥的心中顿时绞痛起来。她与钦伏宸如今已是形同陌路,平时根本说不上一句话,故而她并不知晓钦伏宸曾被玄梦昔所伤。 此时看着钦伏宸对龙源的嘱托,羲玥心中一颤,忽然想到如果钦伏宸当真一去不会怎么办?在羲玥心中,自小宠爱着她的哥哥羲阳固然重要,然钦伏宸却同样重要,虽然钦伏宸从未爱过她,但是她却再也收不回自己在钦伏宸身上所倾注的真心。 泪眼朦胧地望着钦伏宸缓步往外,羲玥飞快地追上钦伏宸忽地挡在跟前踮足在他的薄唇之上一吻。随着这一吻,羲玥也将体内的五彩洪荒灵珠逼出渡给了钦伏宸。 羲玥面上冰凉的泪沾湿了钦伏宸的脸颊,钦伏宸眉头皱起望着羲玥,却未开口多说一字。羲玥悲切地捧着钦伏宸的脸说道:“你一定要回来,带着玄梦昔平安地回来!冕儿还小,不能没有双亲。” 此刻,钦伏宸竟是感受到了羲玥的悔意,只是她所言的这一切太晚,已是没有任何意义。其实钦伏宸心中又如何能舍下冕儿,然世事难料,他也不知道即将面对的将会是些什么。若是玄梦昔当真难再回头,钦伏宸怕是也难再安然归来。 魔界黑曜殿中殿之内,玄梦昔闭目歪在榻上,婢女怯怯地入内通传,道是神界有人来访。玄梦昔闻讯从榻上起身,唇角轻撇地冷冷一笑,言道:“呵,终是来了。”言毕睁开眼,望向殿中被困于结界之内的赤炎帝君羲阳,继续说道:“看来留你一命还是有些用处的。” 羲阳隔着结界望着全然陌生的玄梦昔,眼中尽是心痛与不安:“梦昔,你若是因当年身受损魔鞭劫心中有恨,杀了我便好,为何要连累无辜的赤炎神众?而今赤炎已被你几近灭族,你还想要怎样?” 玄梦昔立起身来缓步行至结界之前言道:“损魔鞭之劫?呵,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目光冰冷地盯着结界内的羲阳,玄梦昔继续说道:“然你错了,我对你并没有恨意。想必魔使传令之时已言明,以三日为期,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赤炎一脉的结局都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果,无关什么个人恩怨。” 看着玄梦昔那冷漠的模样,羲阳眼中赤红双拳紧握捶着结界的壁垒,有些颤栗着低吼道:“既是这样,那你为何要留我一命?让我眼看着赤炎族人惨遭血洗,你可知这样让我生不如死!” 只是言毕这些,羲阳望着玄梦昔那墨黑的双瞳又软下了声来,继续说道:“梦昔,我不知道这三百年来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你能在损魔鞭下劫后余生,想必是受了许多非人的苦楚。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将心中的积怨发泄在那些无辜的人身上,我也相信你的本性绝非是嗜血无情的。” 漠然地听着羲阳所言,玄梦昔轻蔑地笑笑:“你又错了,羲阳。我生来便是混血,血液里头流淌的便是魔族的嗜血与无情。”玄梦昔说着,指尖点上覆在结界之上羲阳的掌心,继续诡异地说道:“至于留你一命,是因你活着还有价值。死,再简单不过之事,只是死了便感觉不到痛苦。你活着在我手上,能让有些人痛苦和紧张,让他们活的不安生。这远比你死了更有趣。” 玄梦昔说完,望着羲阳的那双漆黑的眸中尽是冰冷的笑意,似乎如今一切在她眼中都成了一场闹剧。而她亲手导演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从中寻求一点乐趣而已。羲阳满目惊诧地望着玄梦昔笑着从眼前消失,只是她那冰冷的笑声依旧在殿中回荡着,让羲阳的背上寒凉,让他的心中更是冰冷。 羲阳心中无比怀念当初曲云峰上那个白衣飘飘纯真无邪的玄梦昔,怀念她眨巴着那漆黑的眼睛在他身边故意找着话题絮聊,怀念她那无论怎么练习也总是不见长进的剑术,怀念她在上阳宫中那一支跳入了他心底深处的舞。羲阳从未想过玄梦昔竟是会变成这般模样,如今他是再也从她身上寻不到从前的半分影子。 黑曜殿主殿之中,玄梦昔悠然地坐在高座之上,静候着那婢女口中所言的神族之人。玄梦昔早就料到羲阳羲玥兄妹情深,羲玥定是不会置她的兄长不顾,只是玄梦昔想要看上一看,到底钦伏宸对羲玥究竟有多情深意重,会不会替羲玥来这黑曜殿相救羲阳。 将魔族的几件洪荒宝物之中的洪荒灵力吸收之后,如今玄梦昔再次突破,她已是能看透这世间的一切,故而她此时很想看看,在钦伏宸的心究竟是怎样的,羲玥在他的心中又究竟占了多少份量有多重要。虽然玄梦昔已不在乎这些情爱之事,但是她却极是好奇。因为这些年来,她从未看透过钦伏宸的心。 殿门缓开,一熟悉的身影落入玄梦昔漠然的眼眸之中。玄梦昔略是惊讶地正了正身子,望着那一身白衣飘飘的身影,玄梦昔眉头微蹙意外地说道:“雪飘飘?怎么是你?” 雪飘飘推门跨入殿中,上前几步立定,迎上高座之上玄梦昔投来的略微惊讶而又满是淡漠的目光,与玄梦昔一般亦是满面冷色地淡然开口道:“玄梦昔,好久不见!” 第三百四十五章 行事诡谲 情谊难再 望着座下白衣飘飘的灵啸女君雪飘飘,玄梦昔颇是意外。然眼中那丝讶异闪过之后,玄梦昔旋即又恢复了满面的漠然。 当年玄梦昔与雪飘飘初遇之时,二人的性子其实便有些相似,皆是纯真活泼,只不过玄梦昔较雪飘飘而言少了一份跋扈,多了一点心机。不想五万年后,这二人四目相对,那神情又是惊人的相近。只是昔日的那份纯真与活泼皆是不再,而今的两人同是一脸的淡漠冰冷,然不同是的雪飘飘的冷漠是拒人千里,而玄梦昔的冷漠却是令人望而生畏。 玄梦昔听闻雪飘飘开口道是好久不见,漠然的唇角微微一动,诡笑道:“呵,本以为依如今这你那冷傲的性子,你们灵啸一脉是断然不会甘愿臣服于魔界的,不想你竟然来了!呵呵,虽是迟了些,然你灵啸一脉四散各处难觅踪迹,这消息怕是也延迟,故而本尊也便不计较这时效之事了。” 不料玄梦昔话方落音,便闻雪飘飘淡淡地说道:“灵啸神众是断然不会轻易臣服于魔界,玄梦昔你想得没错,看来你很了解我。所以我今日并非是代表灵啸一脉来向你称臣,而是来向你讨要一样东西的!” 雪飘飘的话非但没有将玄梦昔激怒,反倒提起了玄梦昔的兴致。玄梦昔从高座之上站起,缓缓歩到雪飘飘的面前与她相对而立,问道:“哦?本尊倒是想知道你要向本尊讨要何物?” 迎上玄梦昔饶有兴致的目光,雪飘飘依旧从容淡定地说道:“当初青虬水月洞天之中,你还欠下一命,而今是否应是到了还回的时候了?” 玄梦昔收起冰冷的笑意,眉头微蹙道:“当初原是你在水月洞天欠下我一命,后来你又在水月洞天帮我修复元魂救我脱险,这般算来你我二人早是两清了。我又何时再欠下了你一命?” 雪飘飘感受到了玄梦昔周身让人窘迫的气息,不由后退一步言道:“我何时说过你欠我一命?正如你所言,你我二人早是两清了。当初灵啸的血债乃是你父亲玄魇所为,你父玄魇在世一日,这血债便还暂且落不到你的头上。” 听到雪飘飘这么一说,玄梦昔心中更是不解,眉头紧皱神色冰冷肃穆地问道:“那你话中所指究竟是何事?” 缓缓转动着手中的白玉扳指,颇是不舍地小心摘下,雪飘飘将那白玉扳指托在手心之中伸向玄梦昔,言道:“你欠他一命!” 怕玄梦昔仍是不解,雪飘飘紧接着说道:“你忘了?当初在水月洞天之中,若非裕偃识得你的渴血之症并指点你去向妖界求助,怕是你早就妖体干竭元魂飞散,也活不到神体回归的今日。难道你不是欠下了裕偃一命么?” 听闻雪飘飘所言,玄梦昔不禁放肆地笑出了声来:“呵呵呵,雪飘飘,从前你是个耿直的性子,向来口无遮拦,不想如今说起话来竟是拐弯抹角起来。你不就是想要我帮你救战神裕偃么?何不直言道来!” 虽是被玄梦昔这般取笑,然雪飘飘却并未慌乱,只是面上然仍是有些难掩的尴尬。待玄梦昔笑声停住,雪飘飘继续言道:“你既是知晓了我的来意,那是不是该如我所言,还报裕偃一命?” 见雪飘飘继续拿着战神裕偃的幻影当初水月洞天的旧事说事,玄梦昔不禁笑的更是大声了,只是那笑声之中皆是冰冷无情。笑过之后,玄梦昔忽地正色言道:“雪飘飘,你是你,我是我。本尊可没有那么多的感恩报德的原则和道理!你既是来求本尊相救裕偃,那本尊问你,撇去你方才所言的那个打动不了本尊的理由,你还凭什么要本尊帮你重聚裕偃的元魂?” “飞灵上神借了我灵啸至宝极乐弓,如果我收到的消息准确的话,那么那极乐弓如今应是在你的手中。”雪飘飘顿了顿,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抬头望着玄梦昔继续说道:“如今那极乐弓我灵啸不再收回,我用极乐弓换裕偃一命,可好?” 玄梦昔一边绕着定定而立的雪飘飘轻轻踱步,一边轻蔑地言道:“极乐弓从前是你灵啸之物,而今既是在本尊手里头,还是不是你灵啸之物那就另说了。而且你觉得极乐弓而今在本尊手中你还有要回去的可能么?呵!雪飘飘,既然是你无支配权的东西,你又凭什么拿来同我谈条件?” 听玄梦昔这么说,雪飘飘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一手紧紧握拳,一手婆娑着手中的白玉扳指,最后咬紧下唇乞求玄梦昔道:“求求你,玄梦昔!裕偃从前待你不薄,对你多番相助,求求你看在昔日情分上救救裕偃!”雪飘飘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了玄梦昔的面前。 玄梦昔望着向她屈膝的雪飘飘,漠然道:“不知如今跪在本尊面前的,究竟是雪飘飘,还是灵啸女君呢?” 雪飘飘身体微微颤抖,眼中开始有些湿润,最后咬牙道:“你面前所跪之人,既是雪飘飘,亦是灵啸女君!” 玄梦昔眼中微动,旋即满意而干脆地说道:“很好!既是本尊麾下之臣,本尊自是要相救的。”玄梦昔伸手取过雪飘飘手心的那枚白玉扳指,接着冷冷地说道:“只是,你代表的是你灵啸一脉,而战神裕偃并非你灵啸之人!他们天龙一脉,至今无人现身,想来天龙一脉应是打算与那赤炎神族死生与共吧!” 言毕,玄梦昔忽地轻轻一捏,那枚雪飘飘视若珍宝的白玉扳指便在玄梦昔的手中瞬间碎成了粉末。见玄梦昔毁了裕偃留给自己的唯一遗物,雪飘飘双目赤红,跳起来惊道:“玄梦昔你这是做什么!!” 只是雪飘飘话方落音,玄梦昔的手中便捉住了裕偃那残存的神识。雪飘飘见裕偃的神识握在玄梦昔的手中,顿时不敢高声同玄梦昔呼喝,强压住心中的忿恨言道:“玄梦昔你究竟要如何!?” 玄梦昔诡谲地一笑:“雪飘飘,你貌似变了,其实却从未变过。说好听些便是还是如从前一般的天真,说难听些就是蠢!本尊为何要帮你复活战神裕偃?天龙有飞灵上神,若再加上战神裕偃岂不是如虎添翼。本尊何必自找麻烦!” 雪飘飘怒目狠狠瞪着玄梦昔,恨不得将玄梦昔碎尸万段才好,只是如今她并不具备与玄梦昔相抗的能力。而且如今裕偃的神识在玄梦昔手中,雪飘飘怕玄梦昔进一步毁了裕偃的神识,也不敢轻举妄动。故而雪飘飘虽是愤怒,却只能口中怒斥道:“玄梦昔,你不要欺人太甚!” 玄梦昔张开手掌,将战神裕偃的神识在掌心玩弄着,继续冷笑着言道:“欺人太甚?如今在本尊这里,没有最甚,只有更甚!” 雪飘飘见玄梦昔似有松懈,于是试图趁其不备上前去夺取悬浮在玄梦昔掌心一寸之处的战神裕偃的神识。只是玄梦昔看似毫无戒备,却在雪飘飘身形移动之际,掌心握紧接着一个闪身便瞬间消失在了雪飘飘眼前。 见玄梦昔在视线中消失,雪飘飘急切地想要去追赶,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已被困于一个无形的结界之内,任凭她如何努力撞击,那结界都是纹丝不动坚固异常。 困在结界内的雪飘飘在殿内高声狂呼:“玄梦昔!玄梦昔!你不能那样做!你不能这样对裕偃!玄梦昔你一定会有报应的!”一番挣扎之后,那结界仍旧如初,雪飘飘无助地跪倒在地,望着那碎成一地粉尘的白玉扳指,失声痛哭起来。 然玄梦昔却对雪飘飘的呼喊充耳不闻,只是有些茫然地握着战神裕偃的那残余的神识,在殿外仰面向天。魔界红日的炙烤之下,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的每一根神经似乎都已经变得异常地粗壮,或者说,都变得异常地麻木了。 将裕偃的神识在掌心把玩着,玄梦昔如同雪飘飘当初在水月宫那般,自言自语地说道:“裕偃,雪飘飘如此为你,你心中可曾有过雪飘飘吗?”手心中的战神裕偃神识微微闪动,发出如夜星般的点点光亮。只是旋即,玄梦昔手心翻转,战神裕偃那丝神识就那般凭空地消失不见。 玄梦昔眼中微微荡漾,泛起丝丝涟漪。深吸一口气,却缓缓地蹙起了眉,转身负手望着大殿前那晶石大道的尽头,抬高声音问道:“谁在外面?” 值守的一魔兵慌忙奔上前来,俯身在地答道:“启禀尊主,是天龙神族钦伏宸在黑曜殿外求见!” 其实玄梦昔早已嗅到了风中送来的淡淡木檀之气,故而对魔兵的禀告毫不意外。只是她的心中想到钦伏宸为了羲玥而来相救羲阳,她淡漠的面上竟是浮现了丝丝怒意,故意抬高声音对那魔兵吩咐道:“你去告诉钦伏宸,他们天龙已逾三日之期,故而他也不必再来拜会本尊了。他们天龙既是与赤炎一脉同仇敌忾,那么便继续与赤炎生死与共好了!” 望着那晶石大道直通的高墙之外,玄梦昔继续对跪在脚边的那魔兵说道:“去通知你们墨帅,集结邪魔兵力,等候本尊之令随时准备开赴神界!” 第三百四十六章 真心依旧 情归何处 玄梦昔话音方落,黑曜殿外及几声闷响,一众魔兵皆是应声倒地,冰蓝色的晶石大道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撞入玄梦昔的眼中。褪下了玄金帝袍的钦伏宸着一身蓝色衣袍,快步朝立在殿前的玄梦昔奔来。 玄梦昔眉头紧皱,伸手一个结界布起,将钦伏宸隔在了三丈之外。玄梦昔没有想到,他竟是真的为了羲玥来到魔界,而且还如此急切地想要救羲阳。看着钦伏宸奔来的身影,虽然那抹熟悉的蓝色如同当初青虬初遇时那般鲜亮,但是她的心中却再难因他而悸动。更何况他是为了别的女人而来! 隔着那阻住脚步的结界,钦伏宸眼中满是复杂的痛色,朝玄梦昔开口言道:“小昔,够了,停手吧!” 玄梦昔用那比陌生人更是陌生的眼神望着钦伏宸,冷冷道:“什么叫够了?钦伏宸,一切方才开始,我说过你护着羲玥一日,我便要让赤炎神众陪葬一人。而今赤炎只余羲阳一人,羲阳之后赤炎也没人了,接着便是你们天龙神族来凑数!” “小昔!你若是有恨,我的性命随便你取,何必牵连和残害无辜?”钦伏宸觉得身前的结界似乎有些松动,连忙上前两步劝说着玄梦昔,却在距离一丈之处再次被阻住。 冷眼凝望着钦伏宸,玄梦昔淡漠地说道:“恨?钦伏宸,很可惜,我如今已是不晓得什么叫恨!”玄梦昔说着,忽地伸出指尖在自己洁白的手臂上轻轻一划,那看似纤柔的指尖竟然如同尖锐的匕首,直接将她的手臂划破,露出鲜红的血肉以及森森的白骨,腥红的鲜血泼洒在钦伏宸身前的结界之上,更是落进了钦伏宸的心里。 钦伏宸心痛地喊道:“小昔,你这是做什么!何苦这么折磨自己!”只是钦伏宸的呼喊方才穿透结界飘进玄梦昔耳中,玄梦昔方才手臂上醒目的伤口竟然飞速愈合,转眼消失不见。 玄梦昔淡然地望着钦伏宸的双眸,继续冷冷地说道:“而今我不仅不晓得什么叫恨,更不晓得什么叫痛。钦伏宸,这要拜羲玥那贱人所赐!呵,或许我应该感谢那贱人,若非她处心积虑地设计于我,我又怎会蜕变?” “既然你选择让羲玥那贱人活着,那好啊,她一定会活的非常的精彩。我会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玄梦昔说着,忽然莫名其妙地笑着上前一步,挪到钦伏宸的跟前手覆上他的胸膛言道:“呵,钦伏宸,你的心很痛么?我倒是看看痛着的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玄梦昔言毕,漆黑的双瞳忽地犹如燃烧的火焰那般赤红。覆在钦伏宸心口之上的手中一片淡紫色的灵光溢出,缓缓渗入钦伏宸的胸膛之内。钦伏宸惊讶玄梦昔的变化,不知她究竟意欲何为,只是下意识地紧紧按住玄梦昔覆在他胸膛之上的那只手。 “痛,当然痛!我的心怎能不痛!见你如此,我犹如万箭穿心,心中千疮百孔痛不欲生!”钦伏宸望着双瞳燃烧着的玄梦昔哽咽地说道,“自灵蝶谷开始,这颗心便是属于你的,你想要看也好,想要取走也罢,皆是随你所愿。” 看似有些神智不清犹如被洪荒灵力控制的玄梦昔浑身一怔,只闻钦伏宸继续言道:“小昔,你如是落入了一场噩梦之中,我愿用我这颗不变的初心为你燃起一盏指路的明灯。醒来吧,小昔,随我回家!”钦伏宸说着顺势将玄梦昔拥入了怀中。 都说眼如心窗,直通内心。然此时的玄梦昔却双目如火,那疯狂的火焰似乎在燃烧着她残存的理智,让人瞧不见她眼中该有的神情。玄梦昔看似有些麻木地将身前的钦伏宸猛然推开,纵身跃上飞檐,转身俯望了钦伏宸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往中殿之中而去。 钦伏宸心中一沉,一边呼唤着玄梦昔的名字,一边同样如她那般跃身而起,朝着玄梦昔的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眼见玄梦昔的身影没入黑曜殿中殿之内,钦伏宸却被忽然闪出的一身黑衣的墨魁拦住了去路。 抬头望着眼前那金灿灿的殿门前拦路的墨魁,钦伏宸捏紧了拳头,目光凌厉地扫过墨魁,言道:“让开!” 墨魁木然地说道:“尊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搅扰,违者杀无赦!”言罢,墨魁眼珠挪动了一下,盯着钦伏宸道:“钦伏宸,此处不是你的紫微宫,由不得你来做主。而今尊主已非同往日,她言出必行,你何必往刀口上撞。她若是不悦,必见血光,牵连的定是你神族之众。” 钦伏宸听闻墨魁所言,不禁犹豫地停住了脚步,握紧的双拳之上青筋尽显。他也知道墨魁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他心中担忧着玄梦昔,方才她那赤红的双目让钦伏宸想到当初她在紫微宫中的一幕。钦伏宸心底不由蔓生出无边的恐慌。 无论玄梦昔变成何般模样,钦伏宸都只是痛心,却从未害怕过。然此时此刻,他心中有些害怕。这种感觉不同于旁人对玄梦昔的畏惧,钦伏宸心中的这种害怕源自对玄梦昔的在乎,他实在害怕再次失去,害怕她会像紫微宫中那般,忽地在这天地间消失不见。 然不多时,玄梦昔那冷漠的声音随风飘出,似在吩咐殿外的墨魁,更似在向众人昭示:“将赤炎帝君羲阳、灵啸女君雪飘飘移送至魔焰火牢!” 墨魁那爬满瘢痕的面上轻轻地抽动了一下,隔着殿门恭顺地一拜应道:“属下得令!” 闻玄梦昔此言,钦伏宸心中不由惊讶,他没想到雪飘飘如今竟是也在玄梦昔的手中。钦伏宸面色铁青,急言道:“小昔,羲阳与雪飘飘皆是无辜,你又何必为难他们二人!” 殿内的玄梦昔听到钦伏宸为羲阳与雪飘飘说情,冷冷地哼了一声,接着说道:“无辜?无辜又怎样?他们本是可以多活一阵的,可惜……” 玄梦昔停顿了一下,忽地抬高声音传令墨魁:“不必那么麻烦了,各赐一杯断魂给雪飘飘和羲阳吧!”尔后玄梦昔褪去衣衫,将自己全然没入那浴池之中,冷冷地言道:“钦伏宸,你不该护他们的。” “小昔!!你不能这么做!!!”钦伏宸双目赤红,奋力地捶打着紧闭的殿门,然那被洪荒灵力结界护住的殿门却纹丝不动,一如玄梦昔冰冷坚硬的内心。玄梦昔不知自己为何忽然会下令处置羲阳与雪飘飘,也许只是因为她想看钦伏宸的心会不会因此而痛。也许,只是她想看看自己的心究竟还会不会痛! 其实玄梦昔此时很乱,随着她的身体没入水中,她眼中燃起的红色火焰渐渐熄灭,然她的心中却依旧乱作一团。钦伏宸以为玄梦昔双瞳赤红如火乃是因被洪荒灵力所控,却不知而今却并非洪荒灵力控制玄梦昔,而是玄梦昔在随意操控着那些强大的洪荒灵力。 玄梦昔的神识并未被吞噬,相反,当将那洪荒灵力引动并赤了眼眸之际,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她的目光能穿透一切直望进人的心灵,她的意识能进入到面前之人的身体,感受对方一切的记忆与感知。 从前她不曾这般端望过钦伏宸的心,虽是鲜血淋淋伤痕密布,但在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中却满满都是玄梦昔和冕儿,再无他人的位置。钦伏宸所言的每一句皆是真真切切,钦伏宸历经的每一幕都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这与她之前预料的全然迥异,这一切让玄梦昔心乱如麻。 玄梦昔将自己没入池水之中,今日这池子里头浸泡的是桃花,那粉嫩的桃红浮在浴池之中,让池水带着桃花的香甜。玄梦昔闭目在没在水中,脑中却全是曲云峰上那似红云般的桃林。林中一红衣少女妖娆欢舞,旋身间一个踉跄倒在身后柔软的怀抱之中。抬眼间那蓝色的衣襟落入眼中,尔后那熟悉的气息夹杂着桃林的芬芳钻入鼻中,落在唇上…… 玄梦昔心中一颤,在池水中睁开双目,温热的池水蒙了她的眼睛,让玄梦昔顿觉眼中一片潮湿。探出水面,玄梦昔的长发上的水滴落,在池中泛起一圈圈涟漪。有些呆呆地将目光投向那紧闭的殿门,她能感觉到此时钦伏宸仍在那扇门外。 是夜,全身湿淋淋的玄梦昔从浴池之中走出在殿中留下了一串潮湿的足印。殿门缓开,披头散发的她只是随意裹了一件轻纱浴袍,望着立在殿门之外满面焦色的钦伏宸,她的目光虽是淡漠却并不似白日那般冰冷。 “你以为守在这里,我便能改变主意么?”玄梦昔先行开口道,“可惜,无论我改不改变主意都晚了。那断魂早是已落肚,羲阳和雪飘飘,呵,你救不了!” “但是你能救!”钦伏宸盯着玄梦昔的眼睛言道,“听闻,而今的你能重聚元魂起死回生!” 玄梦昔伸手理了理额前散落的湿发,淡淡地说道:“是,你说得不错,我是能够重聚元魂起死回生。“玄梦昔顿了顿长睫微颤,垂下的长睫遮住了那漆黑的双眸,更是遮住了她眼中泛动的涟漪和情绪。只闻玄梦昔似乎满不在乎地继续淡然说道:“然,我却从不救我亲手所杀之人。” 钦伏宸注意到玄梦昔那拢着衣衫的左手之上,戴着一枚醒目的白玉扳指,这让钦伏宸觉得莫名地熟悉。钦伏宸伸手想要把住的手玄梦昔看个清楚,然转眼间那枚白玉扳指竟是在玄梦昔的手中消失不见。 第三百四十七章 扑朔迷离 真意难测 玄梦昔抽回被钦伏宸握住的手,紧接着反手将钦伏宸的手腕扣住,眼中的目光极是让人扑朔迷离。而此时的钦伏宸也极是不解,方才玄梦昔手中的那枚白玉扳指他明明瞧见,为何转眼竟是失了踪影? 钦伏宸望着玄梦昔,只见她低垂着的长睫遮住了眼眸,加之黯淡的红月之下,她的神色更是带着让人看不分明。钦伏宸心中不由暗自思度,难道方才望见的她那拇指之上一瞥白色竟是自己眼花导致的幻影? “你麾下魔兵可都集结完毕?”玄梦昔忽地开口问道。她的目光并未落向钦伏宸,而是看向了一旁的黑暗之中。显然玄梦昔这话问的并不是她跟前的钦伏宸。 “启禀尊主,邪魔大军集结完毕,随时听候尊主的调遣。”墨魁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出,钦伏宸这才注意到一身黑衣的墨魁竟是一直隐在殿外的黑暗中等候着玄梦昔差遣。 钦伏宸见玄梦昔此时乃是穿着一身如若无物的轻纱浴袍立在那殿门口,故而在知晓墨魁的存在之后,钦伏宸下意识地侧身拦住墨魁的视线将玄梦昔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接着飞快地褪下了他的外袍将玄梦昔包裹严实。 玄梦昔出乎意料地顺从,竟是没有挣扎一下,仍由钦伏宸将她裹紧并搂在怀中。玄梦昔的目光从钦伏宸的肩头穿过,她对那隐在黑暗之中的墨魁吩咐道:“很好,你先行退下吧。” 墨魁得令,瞬间不动声色地在黑暗中消失不见。玄梦昔收回那凝望着黑暗的目光,转而望着身前钦伏宸那在夜色下并不分明的眼眸,淡淡地开口道:“钦伏宸,你可知道我集结邪魔大军要做什么吗?” “我知道。”钦伏宸面色并不好看,满面肃然地皱眉答道,“你是打算围攻天龙。” 玄梦昔唇角微扬冰冷一笑,言道:“你既是知晓,不赶紧回天龙去集结兵力,却在这黑窑殿中管我的闲事,岂不是可笑至极!”玄梦昔说着,臂肘轻摆便脱离了钦伏宸的怀抱,同时钦伏宸披在她身上的衣袍也随之滑落在地。 赤着足的玄梦昔缓缓步入殿内,钦伏宸见状亦是随之而入,跟在她的身后一把扯住她的手臂言道:“小昔,你究竟要如何才肯罢手!” 玄梦昔转身回眸,望着钦伏宸那熟悉的双目答曰:“答案我早就给了你,带着羲玥那贱人的元魂来见我。用那贱人的元魂换你仙神二界的安危,你不亏。” 钦伏宸盯着玄梦昔看了一阵,眼中满是心痛地叹道:“小昔,你说你如今无恨无痛,然你终究还是会恨会痛!” 听罢钦伏宸之言,玄梦昔忽地莞尔一笑,淡漠地说道:“可惜,并不会。有情有爱才会痛,无情无爱之人是不会痛的。” “你既是无情无爱无恨无痛,那你为何一定要羲玥的元魂?你仍是恨她,亦是在恨着我,难道不是吗?”钦伏宸按住玄梦昔的双肩,目光如针芒直刺入玄梦昔的双眸之中。 玄梦昔微微侧脸,回避着钦伏宸的直视,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无关恨与不恨,我说过要羲玥的元魂,便是要定了她的元魂,再是无从更改。你见天意何时更改过吗?钦伏宸,而今我便是这六界的天,我言出必行绝无更改!” “即便要搭上冕儿的性命,你也是绝不更改么?”钦伏宸的眼眶有些泛红,冕儿和玄梦昔都是他最在意之人,玄梦昔逼着他对羲玥下手,等同于让钦伏宸要在她与冕儿之间做出选择。钦伏宸无从抉择,他绝不会让冕儿受到伤害,更不会弃玄梦昔于不顾。只是而今,在这般两难的境地之中,钦伏宸觉得自己似乎找不到两全的办法,他的心很痛,他的不知如何是好。 玄梦昔并不抬眼去看钦伏宸,似乎在回答着钦伏宸的问话,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只见玄梦昔决然地言道:“天翻地覆绝无更改!除非,这天地都已不在!”玄梦昔略微停顿一下,接着缓缓说道:“那时,我也应是不在了。” 殿中夜明珠幽冷的光华映在玄梦昔如雪的脸庞之上,那看似冰冷的眼眸中有着淡淡的黯然。或许钦伏宸说的是对的,玄梦昔以为自己如今无情无爱无恨无痛,然在她的心底深处却终究还有些在意的东西。这些残存的东西究竟是爱是恨,玄梦昔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在某个临界点,它会被触动,会让玄梦昔那份隐潜的感性浮出水面。 “所以,你若是想保冕儿和羲玥,想保你天龙神众不被邪魔大军屠洗,唯一的办法就是……”玄梦昔冷冷地说着,撩起羽扇般的长睫,带着挑衅的口气说道:“杀了我!” “小昔……”钦伏宸不知说什么才好,明明玄梦昔的话听起来决然又无情,可钦伏宸却能感受到她的言不由衷。虽说她的神情幽冷漠然,然浑身却散发出淡淡的伤感。或许她并未有表现出的那般不可一世绝情绝爱,或许她只是变得身不由己。 钦伏宸心中犹如刀绞,轻声唤着玄梦昔名字,默默地将她拥入怀中。玄梦昔如同那陌岩洞中那般定定而立,一动不动地任由钦伏宸紧紧拥着她。 “钦伏宸,杀了我,或是杀了羲玥,你自己选。”玄梦昔被钦伏宸拥在怀中毫不挣扎,声音冰冷。 她已经全然窥探过钦伏宸的内心,她也明白了钦伏宸一直保护羲玥乃是因羲玥与冕儿之间有着关联,她更是震惊那天誓的存在。只要这天地仍存,钦伏宸今生都是无法与她长久地在一起!此时再言及羲玥,玄梦昔的心情其实是复杂的,或许她只是想要钦伏宸亲口给她的一个答案而已。 羲玥的性命她若想取,不过易如反掌。即便羲玥与冕儿性命相关,以玄梦昔而今的能力冕儿复活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正如她之前同钦伏宸所言,她从不救她亲手所杀之人。她此言并非无情与狂妄,而是她没法救。 因是自洪荒辟地之时起,获洪荒灵力所晋之天地共主有三不救:天谴灭之不能救,亲手毙之不能救,无神识存之不能救。故而如今玄梦昔虽是强大至此,自封天地共主称霸六界,然却并非无所不能。在有些天定的事情之上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如果之前玄梦昔让钦伏宸取羲玥性命,确实因是她的心中对羲玥有恨,而今明白了这一切缘由之后她仍是这般逼迫钦伏宸做出选择,实在令人费解。 面对玄梦昔的逼问,钦伏宸沉默不语,只是紧紧拥着玄梦昔,却并未发现玄梦昔的掌心已是悄然地覆在了他的心口之上。与玄梦昔靠近,他心脉的血流就会逆流,而且靠的越近那血液逆流的速度越会加剧。 玄梦昔不动声色地感知这一切,眉头微蹙地垂眸盯着钦伏宸那蓝色的衣襟。二人皆是沉默不语,气氛变得极是微妙。殿中弥漫着浴池水雾蒸腾起的桃花香气,加之钦伏宸身上淡淡的木檀香气,混合成他们熟悉且暧昧的味道。只是这彼此贴近的二人这相拥已不再是从前的感觉。 或许钦伏宸的怀抱亦是如初,然玄梦昔却不再是从前那个会安然在他怀抱中女子。时间改变了太多,或人或事都已然是不复从前了。 静静相拥的二人默了许久,一直不见动作的玄梦昔忽然踮起脚尖凑近钦伏宸。钦伏宸垂眸望着忽然贴近他的玄梦昔,不明她此举究竟何意。自天柱峰之后,玄梦昔从不按常理出牌,行事更是与从前大相径庭。故而此时在二人相谈并不愉快,甚至气氛有些凝重的情形之下,钦伏宸就更加摸不透玄梦昔究竟意欲何为了。 令钦伏宸更是惊讶的是,玄梦昔接下来竟然主动吻起了他。那日陌岩洞中,玄梦昔对于钦伏宸酒后的袭吻是没有半分反应,最后还出手伤了钦伏宸。此时此刻,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玄梦昔忽然主动吻他,似乎不仅仅是吻,竟是还带着些投怀送抱的意味,这让钦伏宸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完全懵掉了。 对于玄梦昔,钦伏宸原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更何况她竟然这般主动。身体里的那一份悸动被玄梦昔挑起,让钦伏宸暂时忘却了如今沉重且两难的境况。他拥抱着玄梦昔的手臂紧了紧,有些忘情地回应着玄梦昔的吻。 此时的玄梦昔只是随意地裹着件轻纱浴袍,一身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加之这主动且媚惑的吻,让钦伏宸的身心皆是荡漾,心脉逆流更是加剧。蓦然间钦伏宸只觉胸中一痛,喉间一甜,一口鲜血竟是压制不住从口中涌出。 钦伏宸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原本与他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玄梦昔,在此同时忽地迅速与他分离开去,退到丈余开外。钦伏宸的嘴角溢着鲜红血渍,而玄梦昔的唇上也是沾满腥红的鲜血,只是与钦伏宸不同的是玄梦昔的口中还多了一物。此时的玄梦昔带血的唇间正含着那颗灵光闪耀的五彩洪荒灵珠,面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胸中气血翻涌的钦伏宸。 第三百四十八章 邪魔压境 围困神山 钦伏宸愣神之际玄梦昔已是隔空顺过一旁的衣物穿戴齐整,并撇下了钦伏宸独自飞身往外而去。钦伏宸回过神来,不知玄梦昔究竟要去向何处,立马也捂着剧痛的胸口紧随着她往夜空中飞去。 没有五彩洪荒灵珠护体,钦伏宸强行引动灵力飞行,导致胸中原本逆流的气血源源上涌,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然钦伏宸仍是忍着剧痛追赶着玄梦昔,生怕她在视线中消失不见。 这一紫一蓝的身影分别一前一后掠过夜空中那弯黯淡的红月,往东北方向飞速地移动着。跟在玄梦昔的身后,钦伏宸的面色渐渐地变得阴沉,心也不由地悬起。因是他已看出了玄梦昔的去向,不是别处,正是天曲神山。 随着玄梦昔去往天曲神山之中的,还有那刺破黑夜的一声铁哨鸣响。伴着那一声尖锐声音的而来的,还有那在黑暗之中悄然移动的邪魔大军。在玄梦昔抵达天曲神山后不多时,那邪魔大军也随之而至,并将天曲神山团团围住。 玄梦昔直接去往了曲云峰悬浮山上的天虚殿,邪魔大军则是对天曲神山围而不攻,在天曲神山的外围静候着玄梦昔的进一步号令。 由于玄梦昔派魔兵血洗赤炎并处置赤炎帝君羲阳以及灵啸女君雪飘飘的消息早是传遍了六界,而今魔军再围天曲不禁让曲云峰上的神众皆是胆寒。在天虚神众的心目中,玄梦昔已是变得丧尽天良,嗜血无情。此时魔军围困天曲,定是要围剿神界圣地并以此震慑天龙神族。 故而当玄梦昔最终出现在天虚殿中,让雪儿和灵修都不免有些神色慌乱心惊胆颤。玄梦昔知晓钦伏宸一路尾随,所以在她落足天虚殿内之后,立马挥手将整座天虚殿都布下了洪荒结界。 将钦伏宸拦在天虚殿外,玄梦昔也不与满面惊诧的雪儿多言,独自入了房中将门紧闭,便再也不见动作。雪儿与灵修二人在天虚殿中不知所措,灵修在回廊中来回踱步显得极是烦躁,反倒雪儿竟是出乎意料地沉寂,坐在一旁默然不语。 灵修按捺不住,问向雪儿道:“雪儿姐姐,你说玄姐姐该不会真的让魔兵进攻天曲神山吧?这曲云峰上也算是玄姐姐的故地,魔兵在此大开杀戒血染曲云的话,玄姐姐自己今后该如何自处啊?” 雪儿默默地听灵修说着,黯然道:“小顽子,其实自那日上阳宫众无故殒殁之时,你我便该是明白,她已不是从前雪儿所认识的公主了,更不是你灵修当初熟悉的玄姐姐。她如今比恶魔更可怕,比邪魔更嗜血,比任何冷血的存在都更是无情。她是堪与天比肩的天地共主,是凌驾于六界之上的存在!” “天若有情了,便不再是天。玄梦昔若是不言出必行,她也不配为那天地共主!”雪儿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指节微微泛白,还隐隐在发着抖。只见雪儿继续同灵修言道:“若她当真心中还存有一丝恻隐,当初又怎么灭了上阳宫众,继而又屠了赤炎一脉,并对赤炎灵啸二君赐以断魂?” 雪儿的眼中尽是痛色,尤其是提及灵啸女君雪飘飘之时,雪儿的眼中开始有些湿润起来。因是雪儿原本是灵啸一脉的人,虽是独守曲云峰上天虚殿多年,然却是始终与灵啸血脉相连。 灵啸一脉单传,自上古大战之后更是只余雪飘飘一个孤女,故而听闻玄梦昔竟是下令赐雪飘飘断魂一杯的时候,雪儿顿时觉得天都塌了。若是雪飘飘不存,灵啸便失去了精神领袖,灵啸一脉也便彻底散了。故而雪儿也是顿时心无所依,更不晓得自己这天虚殿究竟为谁而守护了。 听完雪儿所言,灵修不禁眼中满是纠结与难色,接着说道:“难道就眼看着玄姐姐麾下的魔众毁了天曲神山么?” 灵修很是痛惜与不舍,自灵蝶谷被毁,他与灵蝶谷余众落入六界之外游离,最后终于在冥界之中安身立命。然冥界与灵蝶谷迥异,灵修虽是在冥界混得风生水起,可心中却从未将冥界当成过自己的家。 自从与玄梦昔来到这曲云峰上,灵修方才找到了家的感觉,更是将雪儿与玄梦昔都当做了自己的家人。如今眼见着玄梦昔变得越来越陌生,而且似要亲手毁了这个美好的家园,灵修自是心中焦急不已。 “没有办法,如今连钦伏宸都无法令她回心转意,试问着天下还有谁能够阻止她?”雪儿有些茫然地摇着头,接着眼中微微漾动顿了一顿,缓缓迟疑地言道:“除非……” “除非什么?雪儿姐姐可还有主意?”灵修见雪儿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于是上前追问道。 雪儿双拳紧握,咬着牙低头沉默了一阵,尔后摇着头否认道:“没什么……如今的情况已非你我所能控制的了,我们还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吧……” 灵修能感觉到雪儿的闪烁其词,似乎雪儿在刻意回避着什么。然灵修并未多想,而今的局面确实棘手。正如雪儿所言,连钦伏宸都劝不了玄梦昔,他们又还有何办法能扭转乾坤呢? 这一夜雪儿与灵修终是沉默了,而被结界所阻的钦伏宸也只是默默地守在天虚殿外。他因与玄梦昔亲近而致使心脉血流逆流,加之体内五彩洪荒灵珠被玄梦昔所夺,故而一路上强行追赶玄梦昔让钦伏宸更是呕血不止伤及肺腑。此时他并非不想破界进入到天虚殿中,而是他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钦伏宸其实并不明白,为何玄梦昔竟会忽然夺了他体内的五彩洪荒灵珠。这五彩灵珠虽是洪荒灵力凝结而成,但是却只有治愈之力,并无其他用处。以玄梦昔而今的能力,似乎应该并不稀罕这五彩灵珠才是。 或许玄梦昔就是想看着钦伏宸这般受伤痛所缠身吧,或是以防钦伏宸再次用五彩灵珠相救羲玥,若非如此,钦伏宸实在找不到玄梦昔忽然夺去五彩灵珠的其他理由。 夜色渐渐褪去,在黎明破晓晨曦未至之前,黑暗竟是显得更为浓郁。天虚殿内玄梦昔依旧毫无动静,而天曲神山外围的魔军也是仍旧按兵不动。忽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了黎明前的黑暗与静谧,伴随着晨光一并出现在天虚殿殿中。 只见一身雪白衣衫的雪儿手中托着一盏汤羹站在玄梦昔的房门口,正在大胆敲门打扰着玄梦昔。 沉默了大半夜的玄梦昔终于应声道:“何事?” 雪儿听闻玄梦昔淡漠的声音,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言道:“公主,是我。公主这些日子一直奔波在外,已是许久未尝过雪儿亲手所熬制的羹汤了。今早雪儿熬制了降心火的冬芯露,公主要不要趁热尝尝?” 屋门忽地自动打开,雪儿有些忐忑地入到了屋中。环顾四处皆是如常,玄梦昔正闭目歪在榻上,面上略显疲累。雪儿偷瞄了玄梦昔一眼,在玄梦昔抬眼望向她时,雪儿又赶紧低下了头去,神色显得有些慌乱地将手中的羹汤给玄梦昔双手呈上。 “难得丫头你还记得我,如今我身边也没几个体贴的人儿了。”玄梦昔忽然有些感叹,“当年你就曾言道,说是无论如何,我都是你的公主。而今,你还认识我吗?” 闻得玄梦昔此言,雪儿端着汤羹的手颤抖起来,不知如何作答。如今她已是完全不认识玄梦昔了,面对玄梦昔的时候她会情不自禁的地恭敬惶恐,再也难回当初在天虚殿中与玄梦昔相处时的心境。 见雪儿不答话,玄梦昔也不再追问,将雪儿手中的汤羹接过去,掀开盖子刚准备尝上一口,却又忽然放下。雪儿双手紧握,手心皆是汗水,心更是悬得老高。犹是见玄梦昔将那汤羹搁下,雪儿的面色更是泛白。 玄梦昔并未留意雪儿神色的变化,只是忽然想到什么事情一般,吩咐着雪儿道:“丫头,去将飞灵请到天虚殿中来。” 雪儿慌忙低头答道:“公主可忘了,飞灵上神如今并不在曲云峰上。” 玄梦昔眉头微蹙,接着言道:“那就将影仙飞寻给唤过来。” “是,我这就去请飞寻。”雪儿一边应着玄梦昔,然目光却一直盯着那搁置在桌上的羹汤。 玄梦昔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却只是轻轻拨动着盖子,并未见有要喝的意思。雪儿犹豫了一下,忐忑地嘱咐道:“公主,这羹汤须得趁热,凉了便不好喝了。” 听雪儿这般说,玄梦昔不禁抬眼看了一下雪儿,雪儿立马慌乱地避开了玄梦昔的目光。玄梦昔淡淡地扫过雪儿,目光最终停留在那盏汤羹之上。雪儿背上寒毛都尽然竖立,然出乎意料的是玄梦昔却并未对雪儿的表现有所怀疑,而是将那汤羹端起,径直送到嘴边准备饮下。 雪儿心中一沉,面色也是发白起来,忽地上前一步将玄梦昔手中的那汤盅夺了回来,慌忙地说道:“这汤有些凉了,雪儿去给公主热热再送过来。” 从玄梦昔屋中退出,雪儿立马奔入了小厨房中。将那小厨房的门闭紧,雪儿有些崩溃地抱着那盏汤羹嚎啕大哭,痛哭过之后,雪儿转身,却惊讶地发现灵修竟是立在她的身后。 灵修的神色从不曾这般凝重,他盯着满面是泪的雪儿,缓缓开口道:“你……竟是要……加害玄姐姐!”灵修的声音颤抖着,面色惨白如纸,手中正握着那方才在小厨房中发现的半瓶剩下的断魂酿! 第三百四十九 难分真假 难聚元魂 影仙飞寻赶到天虚殿之时,玄梦昔正坐在天虚殿园中的白梨树下盯着那满树梨花想得直出神,那白梨花瓣落满玄梦昔的肩头她竟是毫不自知。 只是看似神识已全然对周围没有感知的玄梦昔待飞寻走近,忽地开口言道:“上神来得这般匆忙,可曾落下什么东西么?” 一旁的雪儿低声提醒道:“公主可是忘了么?这并非飞灵上神,而是影仙飞寻呢!上神如今并不在曲云峰上。” 玄梦昔听闻雪儿所言,浅浅一笑,用诡异的眼神盯着跟前的影仙飞寻,继续淡淡地言道:“上神既是一直在曲云峰上从未离开过半步,想来应是对这曲云峰是有感情的。既然如此,而今这般情形之下上神仍不挺身而出是何故?莫非上神当真打算以飞寻的身份隐匿一世?” 一旁的雪儿听闻玄梦昔此言,顿时惊诧不已。飞灵上神竟是以影仙飞寻的身份一直隐匿在曲云峰上,这真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些日子以影仙飞寻身份自居的飞灵上神见玄梦昔已然将自己的身份说破,面上略微有些尴尬之色,讪讪然言道:“你早是知晓?” 玄梦昔捻了一片洁白似雪的白梨花瓣在手指尖玩弄,淡淡说道:“呵,也不是早已知晓。上神模仿飞寻当真是惟妙惟肖毫无破绽,从前我从不曾有过怀疑。只是而今,已是没什么事能逃过我的眼睛。” 说完,玄梦昔将手中的白梨花瓣碾做泥土,落进了芳尘之中。原本这席话乃是针对飞灵上神,然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玄梦昔此言一出竟是让立在旁边的雪儿心头一颤,大约是雪儿原本心虚的缘故,此时听着玄梦昔这话,雪儿总觉得她似乎话中暗有所指,感觉玄梦昔知道了些什么。 雪儿紧张而慌乱地瞥向玄梦昔,只见她面色淡然,根本看不出那心中所隐藏的情绪。也不知玄梦昔是真的心无旁骛,还是暗自有所筹谋。总之她在同飞灵上神交流之时,极是平淡与漠然,仿佛言中尽是无所谓的意味。 如今飞灵上神近在眼前,所以雪儿那些慌乱的神情并未落入玄梦昔的眼中。玄梦昔的目光丛掌心玩弄的白梨花瓣之上离开,移向了立在不远处飞灵上神。挥挥手示意雪儿退下,玄梦昔亲自斟了杯酒搁在石桌的一边,对飞龙上神继续言道:“上神坐下说话吧,试试我这天虚殿的酒如何?” 飞灵上神略微有些迟疑,最终仍是坐了下去,却望着玄梦昔所斟的那杯酒,眼中泛出凝重的神色。只闻飞灵上神同玄梦昔言道:“玄梦昔,你究竟想要如何?” 玄梦昔轻轻一笑,望着那杯酒说道:“上神莫不是担心这杯酒乃是我赐给羲阳与雪飘飘的断魂么?”玄梦昔说着,将那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倒扣着那空空的酒杯继续说道:“上神所料不错,着酒当真便是断魂,呵呵呵……” 正朝园外走着的雪儿听闻玄梦昔所言,忽地浑身一怔面色惨白,停住脚步紧张地回头望着已饮下了那杯断魂的玄梦昔,却见玄梦昔竟然是安然无恙,并未元魂飞散。玄梦昔此时也抬眼望着雪儿,见雪儿震惊的模样,玄梦昔冷笑道:“丫头,放心,如今这断魂却是断不了我的魂了。” 玄梦昔复而看向眉头紧蹙同样一脸震惊之色的飞灵上神,继续笑道:“上神果真是慧眼,竟是一眼便能断出断魂。上神既是晓得今日这本是一场鸿门宴,那为何却依旧来了?莫非上神一点也不怕死?” 飞灵上神毅然地言道:“对于我这种活得早已是忘了自己年岁的天神,死当真不算什么,或许反倒是种解脱。只是此时尚有心愿未了,故而这把老骨头还得撑着多活一阵罢了!”飞灵上神说着望向玄梦昔,紧接着继续言道:“你今日既是忽然将我请到这天虚殿中,便应是早已知晓老朽所言之心愿是何了。” 飞灵上神不紧不慢地从衣袖之中摸出一个月白色的锦盒搁在石桌之上,尔后缓缓将那锦盒推到了玄梦昔的面前。玄梦昔对于飞灵上神的举动丝毫不意外,坦然地将那锦盒打开,那熟悉的紫铃铛映入了眼中。 “曾经我为这天地大义而舍了他,而今的天地已并非当初的天地,我苦守的大义更是无处依存。现在我只想尽最后一分心力来补偿于他。我虽为天龙神族,但在这件事情之上,想必我们之间并不冲突,目的亦是相同。”飞灵上神望着玄梦昔说道。 玄梦昔将那晶莹剔透的紫铃铛用指尖挑起,似笑非笑地望着飞灵上神说道:“如今你终是能得尝所愿了,先说说你打算如何攻入天曲神山?” 这话让飞灵上神听着不由一愣,显然玄梦昔此言并非对他言说。正愣神之际,忽地一个黑衣身影从半空之中落下,直坠在玄梦昔面前跪地言道:“多谢尊主寻回熙黠神识!属下定然不会让尊主失望!这天曲神山之所以被称之为神族圣地,乃是因它天柱峰上的通天石柱直通一十三天。若尊主当真达成我愿,我必肝脑涂地拼死碎断通天石柱,让这天界彻底翻覆受控于尊主!” “呵呵呵……”玄梦昔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碎断通天石柱?呵呵呵,有趣!难怪当年熙黠这般赏识你,墨魁,你当真是非同一般。” 飞灵上神与隐在一旁偷听的雪儿皆是心中大惊,没想到率领邪魔大军的墨魁竟是入到了戒备森严得天曲神山之中,这让人不免太过匪夷所思。而且似乎玄梦昔言语之间所指,她竟是与墨魁之间还有着什么交易。 只见墨魁朝玄梦昔言道:“尊主方才是非同一般,属下又算什么?还请尊主尽快履行承诺!” 玄梦昔不以为然地轻松一笑,将那紫铃铛轻轻晃动,紧接着紫铃铛上紫光环绕,又丝丝不起眼的神识随着环绕的紫光从铃铛之中溢出,最后被牵绕进玄梦昔的手心之中。在场的墨魁与飞灵上神皆是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紫麒麟熙黠残留在紫铃铛中的这一丁点神识。 将紫麒麟熙黠的神识握在掌心中,玄梦昔忽地轻轻言道:“麒麟,是该溺要回来的时候了。” 玄梦昔的人言语很轻,然在场之人却都听得清楚明白。她这是在开始复活紫麒麟熙黠了。墨魁自是不必说,对此已是期盼了许久;飞灵上神则是有些纠结,尤其是听闻墨魁言及以碎断通天石柱来报答玄梦昔复活紫麒麟熙黠之恩后,飞灵上神的心中开始摇摆不定。 飞灵上神自然是期盼能够复活他的徒儿紫麒麟得,为此让他搭上他的这条老命他都全然不在意,然如今却不仅仅是要他的命,还要天翻地覆地整个天界众神来陪葬,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一旁天虚殿中的雪儿更是手心捏紧,眼中尽是焦色。她本是对紫麒麟熙黠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如今一听说复活他后,那墨魁还要帮玄梦昔再掀起一场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雪儿不由地紧张得双拳紧握,心中默默祈祷着玄梦昔千万不要成功将那紫麒麟复活了。只是如今紫麒麟熙黠神识已在玄梦昔手中,雪儿的想法未免有些天真,玄梦昔又怎会在此时选择放弃复活紫麒麟呢? 玄梦昔缓缓摊开掌心,那神识正在她的掌心之中游动。她一边感知着紫麒麟熙黠的存在,一边缓缓闭上眼睛凝神闭气。众多游离的神识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并汇入玄梦昔的掌心之中,那丝不起眼的神识也渐渐强大起来。 正如当日墨魁所言,熙黠是断然舍不得玄梦昔的,故而他的神识必然存在于这天地之间。望着那越聚越多的神识,墨魁那爬满疤痕的面上难掩激动的神色。而飞灵上神则是面色凝重,心中继续激动且纠结着。 雪儿隐在一旁的角落中身体微微发抖,闭上眼睛有些不敢再看。紫麒麟熙黠复活,意味着墨魁要去碎断天柱,一众神族当真时再无所倚了!她忽然有些后悔今日自己对于玄梦昔得于心不忍,玄梦昔早已不是从前的玄梦昔,你对她再是有情有义,她对你却终是无情无心。不过那杯断魂对她而言无用,那盅下了断魂的汤羹也应是杀不了玄梦昔的。 而今雪儿觉得玄梦昔可怕,而她却觉得自己也很可怕。当她萌生出要对玄梦昔下手的那一刻,雪儿便是再也识不得她自己了。这样的雪儿不再单纯似纸,她的心已是随着玄梦昔的变化以及周围环境的改变而变得早已不复从前。 玄梦昔凝神闭气,周围之人更是屏息以待。她手心之中的神识越聚越多,然却不见元魂聚拢,更不见紫麒麟熙黠的幻影重生!玄梦昔猛然睁开眼睛,眉头紧蹙,盯着手中拿无比强大的神识,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 墨魁经历过玄梦昔赐予他的重生,知晓应是要先行凝聚元魂的,此时半天不见熙黠的元魂凝聚,忍不住紧张地上前追问:“尊主,这究竟是怎么了?” 玄梦昔也是不解,皱着眉头说道:“他的神识出乎意料的强大,然元魂却不肯朝此处聚拢。似乎……有什么强大的依托在主宰着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第三百五十章 篡改天意 弥天大谎 重聚紫麒麟熙黠的元魂失败,让玄梦昔极是意外。自蜕变之后,一切都是在玄梦昔的掌控之中,手握神识却无法重聚元魂,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 墨魁双拳紧握臂上青筋暴起,眼眶有些泛红,颇是激动地说道:“怎会如此?你不是说有神识便能令他重生麽?为何而今却无法凝聚他的元魂?” 面对墨魁的追问,玄梦昔有些满不在乎地说道:“我怎么晓得究竟为何?若是我知晓因由,还不将问题解决了?而今不明所以,我有何办法?” “玄梦昔!你忘了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效力于你,你便会让他重生么?”墨魁听到玄梦昔的话,极是不忿地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玄梦昔的衣襟质问道。 玄梦昔眉头皱起,已经许久没有人胆敢这般同她说话了,如今的玄梦昔冰不喜人对她这般不敬。玄梦昔望着墨魁揪着她衣襟的手,意念一动,墨魁竟是如同触到烧红的火焰那般猛然见过手放开。墨魁望着盛气凌人的玄梦昔,咬紧牙关眼中尽是愤怒。 而玄梦昔原本淡漠的面上转而变得阴冷,不悦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本尊没有尽力帮你救熙黠?”玄梦昔握着紫麒麟熙黠神识的手忽地翻转掌心推向墨魁,一阵强尽的掌风击向墨魁,并将紫麒麟熙黠的神识送到了墨魁的怀中。“既是如此,你带上他的神识走吧,本尊没有耐心同你分辨!”玄梦昔明显有些不太耐烦。 “玄梦昔!你怎可如此!熙黠为了命都不要,而你竟是对他一点也不在乎!墨魁双目通红地朝玄梦昔低吼道,双手紧紧地将熙黠的神识护在胸前。 “你说的对,本尊是不在乎,你在乎的话自己且去令觅高明吧,反正本尊救不了他了。”玄梦昔说着衣袖一挥,便将墨魁又震退几丈,若不是飞灵上神修为高深,只怕是也同墨魁一样从园中飞到了回廊之上。 墨魁撞上了回廊的石柱,顿时口吐鲜血,咬牙对玄梦昔言道:“玄梦昔,你难道不想碎断天柱颠覆天地,你难道不想让邪魔大军助溺剿灭神族一统天地了吗?” 听到墨魁此言,玄梦昔忽然放肆地笑了,嘲笑墨魁道:“墨魁,你也未免太过高看了自己。你以为没有你本尊便无法碎断天柱么?你以为本尊一定得靠你统御邪魔大军么?简直是笑话!本尊要做到那一切,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何须用你?你在本尊眼中,不过是本尊所养的一只灵畜而已,可有,亦是可无。” 眼见原本同仇敌忾的玄梦昔和墨魁竟是翻了脸,飞灵上神心中不免有些惊呀。飞灵上神心中一直对自己的徒儿紫麒麟抱愧,而今眼见他重生失败,飞灵的心中痛楚难免。却又因邪魔头领墨魁与玄梦昔二人闹翻而心中窃喜,毕竟天曲神山被邪魔围困,墨魁如是因此而倒戈相向,天曲神山之危暂时便可化解。 故而飞灵上神在旁作壁上观,坐观玄梦昔与墨魁二人内斗。玄梦昔此番过激得动作与言语彻底激怒了墨魁。但墨魁如今远不是玄梦昔的对手,虽然对玄梦昔恨得咬牙切齿,却终是拿她无可奈何。手捧着熙黠的那凝聚的神识,墨魁痛言道:“玄梦昔,熙黠爱错了你!你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爱!我墨魁也信错了你!” 墨魁说着,将熙黠的神识收入自己体内,仰天叹道:“熙黠,对不起啊!墨魁救不了你,墨魁无能,墨魁无用啊!”墨魁说着,纵身向天飞跃而起,如一点黑色的尘埃消失在天际之中,留下一声划破天际的鸣响在孤空里头回荡着。 随着墨魁发出得那一声鸣响,围困天曲神山的众邪魔忽然骚乱起来,似乎有聚拢退兵之势。正当神山中的众人心中振奋直际,又是一声类似的哨声从天虚殿传出,让准备撤军的邪魔兵团又停止了动作。 玄梦昔面带邪笑,手中握着一枚铁哨,正悬立在天虚殿的上方,俯望着被邪魔围困的天曲神山。守天虚殿外的钦伏宸望见玄梦昔终是现身,不由运气护住心脉呼唤道:“小昔,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快收手吧!” 听到钦伏宸的声音,玄梦昔低头轻瞥了钦伏宸一眼,冷冷地说道:“我本是不知何为,而今却晓得了要做些什么了!”玄梦昔诡谲地笑着,忽地飞身往那天柱峰而去。一直默在一旁的飞灵上神知是不妙,面色骤变,立马飞身尾随而去。 玄梦昔落在那通天石柱旁边,望着随之而来的飞灵上神言道:“听闻着通天石柱乃是神族得命脉所在,上神倒是说说看,若这通天石柱碎断,神界至此于一十三天失了联系,这天地将变得如何?” 飞灵上神面色铁青,缓缓开口道:“玄梦昔,你虽是魔族之女,只是你可别忘了,你身体里面流着的一半血液乃是神族之血!你母亲更是纯正的天龙嫡神!当年你父亲玄魇挑起上古大战,血洗三脉神族,却唯独对天曲神山秋毫无犯,只因他心中还有你的母亲,知晓这天娶神山乃是你母亲的原生之地。” “你今日若碎断神柱,便是彻底断了天地传承!你再也寻不到你母亲的半毫气息与神识!你更是违逆你父母之意,毫无孝义可言!”飞灵上神负手而立目光炯炯如炬。 听飞灵上神言毕,玄梦昔放声大笑:“哈哈哈……孝义?上神竟是同一个无父无母之人谈及孝义?试问上神义何来孝何往?” “玄梦昔,你母亲虽是当年因护你而身受天谴毙命,然你父亲仍是在世。你一直不肯将困于乾坤鼎中的玄魇放出,不就是怕面对你父亲么?你怕玄魇再也不认识他与紫云的女儿……你从前是那般像紫云,然而今莫说玄魇不识你,怕是溺自己都已是不认识自己了吧!”飞灵上神紧皱着眉头满面皆是痛惜的神色。 玄梦昔不以为然地望着飞灵上神,翻手间那乾坤鼎便出现在她手中。玄梦昔婆娑着乾坤鼎,淡淡地说道:“呵呵,上神你可错了,是他不敢面对我,选择躲在鼎中避世不出!他说自母亲羽化那日起,他的心便是死了。这些年苟活着也就是想让神族付出代价,让钦天启那个丧心病狂的变态之人偿命而已!” 玄梦昔说着,冷面讲手中的乾坤鼎往那通天石柱之上一扔,那赤金小鼎竟是勘入了通天石柱之上,将通天石柱砸出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凹洞,沿着洞口周围的石柱裂出斑驳的细纹,咔擦作响。 此时钦伏宸也赶到了曲云峰,看到玄梦昔竟是动手破坏通天神柱,顿时大惊失色,慌忙道:“小昔!你不能那样做!破坏通天石柱便是挑衅于天,敢与天斗之人皆是会遭受天谴的啊!小昔,快住手!” 望着飞身而来的钦伏宸,玄梦昔冷漠的面上表情并未更改分毫。她望着钦伏宸满是焦色的眼眸,漠然道:“我就是要与天斗,天又能耐我何?苍天无眼,让你那满嘴谎言的变态父亲钦天启苟活了那么多年,那天谴直至十万年后方才降临,让亲者痛仇者快!这瞎眼的天,这不公的天,这玩弄苍生的天!要来何用!” 钦伏宸并玄梦昔这一席话说的有些懵,满心不解地问道:“小昔,你究竟在说什么?” 见钦伏宸困惑的样子,玄梦昔冷笑道:“钦伏宸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溺的父亲钦天启有多么了不起么?你以为他临死还不忘封闭魔界乃是英雄所为么?” 玄梦昔的面上露出一丝不屑,继续说道:“呵,钦天启第几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是个心里畸形的变态!什么不能结合,什么混血便是孽障!是钦天启擅自捏造天规所撒下的弥天大谎!当年天意所授之中并无那一条!” “乃是天地共生,分别执掌天界阴阳,以黑水为界划天而居,是为阴阳相合,天地共主将生,天地重整,合一,天裂愈合,天界风云调和九九归一……”玄梦昔忽然将当年天意所授之内容缓缓念出,让在场的钦伏宸和飞灵上神都惊诧不已。 因是神族自降生之日,便会被授予此天意,自钦天启从一十三天临天授意归来,这天意便一直被口口相传。然钦伏宸与飞灵上神却从未听闻过玄梦昔所念出的这一段过。 然听闻玄梦昔念出的这一段天意,钦伏宸却能感受到这并非玄梦昔胡言,这的的确确是天意的原文。那么这便意味着他们当年习得的天意确然是被他父尊钦天启篡改过的。钦伏宸不明白,为何他父亲要无端端地篡改天誓,蓄意制造二族之间的矛盾?难道他不知道这样会遭受天谴的吗? “为何?父尊当年为何要那样做?”钦伏宸道出了飞灵上神心中的疑问,飞灵上神得心中有着同样的困惑。钦天启已羽化薨逝,当年的事情真相早已无处所寻。唯一知情之人怕是只有玄梦昔的父亲玄魇。而今玄梦昔通过她父亲玄魇,已是明了一切,这因由也是玄梦昔不曾想到过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碎断天柱 翻覆天地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那充满困惑的眼眸,冷笑道:“因为,钦天启深爱着紫云,他忘记了紫云名唤钦天娇,是他钦天启的胞妹!” “呵,一个哥哥不伦地爱上自己的亲妹妹,为了断掉妹妹的姻缘,他不惜篡改天意,撒下弥天大谎,并挑起二族的对立和战争!钦伏宸,有这么个父亲,你是否感到极是荣耀呢?”玄梦昔眼中尽是不齿与鄙夷,提及此事,她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玄梦昔此言一出,让钦伏宸不由面色如纸,一旁的飞灵上神也是惊诧不已。身为神族天龙帝君的钦天启,竟然因自己不伦的私欲,擅自篡改天意,撒下弥天大谎,愚弄了整个神界!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最终的结局大家都已是知晓,玄梦昔的母亲最终因自己亲哥哥钦天启这般偏执且不伦的感情而断送了性命。玄梦昔原本和美的一家也是因此而变得支离破散。 故而玄梦昔的父亲心中积蓄的恨意才会在上古大战之时那般疯狂地爆发!他要道貌岸然的钦天启付出代价!要当年参与处置过钦天娇的一众神祗付出代价!要整个神族的血来祭奠他深爱的人,来洗刷他心中的痛! 从前玄梦昔并不理解她的父亲玄魇,不理解他的冷漠,更不理解他的无情,犹是对他无端地发动的那场嗜血的战争更是难以理解。可如今,她觉得她父亲玄魇是对的,这些道貌岸然满嘴正义的神族着实可恨,揭开那一张张伪善的面具,背后尽是隐藏着肮脏的私欲与邪念,还不如那些个将邪恶现于面上的邪魔魔众来得磊落与坦荡! 见钦伏宸与飞灵上神二人都被惊的一时无话,玄梦昔继续不以为然地狂笑道:“什么天谴,什么天理不容,什么狗屁天誓!碎断这通天石柱,我便是这六界的天!” 玄梦昔一边说着,体内的所有洪荒宝物同时祭出,那镶嵌在石柱之内的乾坤鼎也受此引力而从凹洞之内飞了出来,与其他几件洪荒宝物一并在通天石柱的四处环绕飞转。 彩色的灵光如同一张交织的密网将通天石柱紧紧覆住,接着凝聚成一束彩色灵光缠绕着通天石柱缓缓向上。彩色灵光将通天石柱越缠越紧,渐渐通天石柱之上开始显出了崩裂的纹路,如同碎冰一般,那裂纹在石柱之上蜿蜒伸展,往上不断爬伸直冲向天际没入云中。 “小昔,快住手!”钦伏宸被玄梦昔忽然间的出手而惊住,连忙急声地想要阻止她,然玄梦昔却对钦伏宸的呼唤全然不理。 飞灵上神见状,立即飞身而起,毫不犹豫地朝正破坏着通天石柱的玄梦昔出手。而今在飞灵上神眼中,玄梦昔已是疯狂嗜血,没有丝毫的人性与理智。 之前飞灵上神还寄希望于玄梦昔能复活他的爱徒紫麒麟,现在紫麒麟复活无望,玄梦昔又要破坏神族命脉,故而飞灵上神也是不再打算对这样的玄梦昔试图挽救或是手下留情了。 飞灵对于玄梦昔的这一掌乃是全力出击,将毕生修为都凝聚于掌心之中,力求一击即中,意图阻止住玄梦昔对于通天石柱的破坏。飞灵上神乃是天界神祗之一,修为已逾百万年,在神界之中早已是登峰造极无人企及。当年三脉神族帝君在世之时,也皆是对飞灵上神万分敬重。故而这神族圣地天曲神山在飞灵上神的坐镇之下,百万年来一直无人敢犯,宁静如初。 钦伏宸自是清楚飞灵上神的修为及能力,更是明白飞灵上神这一掌的威力非凡。但钦伏宸已是看不懂玄梦昔,他根本不知道而今玄梦昔的能力究竟有多大,更不晓得此时她能不能受的住飞灵上神这一掌。 眼见飞灵上神的掌力便要落在玄梦昔的身上,钦伏宸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飞身挡在了玄梦昔的身前将她护住。飞灵上神那一掌似要击中钦伏宸,然钦伏宸却觉得毫无力道,似一团棉花撞在了身上毫无痛感。 钦伏宸心中一惊,回头望去这才发现瘦弱的羲玥不知何时凭空冒出并隔在了他与飞灵上神的中间。飞灵上神那一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羲玥的心口之上,将羲玥的单薄的身体直接打穿,在她的胸前留下了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飞溅的鲜血落在钦伏宸的肩背之上,将他的蓝色的衣衫染成深沉的酱紫之色。钦伏宸惊住了,愣愣地望着羲玥如同一片碎落的枯叶缓缓落地,他蓦然懵掉了,眼前是元魂碎裂已止不住飞散的羲玥,脑中却全是冕儿的影子。 钦伏宸砰地一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地望着奄奄一息的羲玥,口中不住地喊道:“不……不……不,不该是这样的,你不能有事,你必须活着!”钦伏宸颤抖着的双手将羲玥抱在怀中,慌乱而绝望地喊道:“羲玥,你给我听好,你必须活着!必须活着!” 羲玥口鼻之中满是鲜血,望着眼中噙着泪水的钦伏宸,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微笑着说道:“能在你的怀中……看到你因我的离去而落泪,我再也无憾。虽然知道你的泪不是为了我,可我……依然觉得很满足。” 空中的云朵之上一个身影迅速翻落下来,正是那受钦伏宸所托保护冕儿安危的龙源。龙源并非一人,此时他怀中正抱着如同羲玥一般情状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并且元魂正在飞散的冕儿! 钦伏宸眼眶被泪水浸的通红,无助且哽咽地地朝着玄梦昔呼喊求助道:“小昔,求你醒醒,看一看你的孩子!救救冕儿,救救羲玥吧!”然玄梦昔似乎对钦伏宸的呼喊始终无动于衷,仍是集中精力在醉心于碎断那通天石柱,并不曾回头看冕儿一眼。 奄奄一息的羲玥望着悲戚的钦伏宸,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断断续续地费力说道:“伏宸,她不会救……我的,她恨我,依旧恨着我。我活的……太累,已是无牵……无挂,死对我是种……解脱,只是……连累冕儿了。对不起……伏宸……真的对不起……” 钦伏宸将龙源送来的冕儿一并搂入怀中,面上尽是难掩的凄凄与绝望。他付出那般沉重的代价,以至与玄梦昔而今行至此路,都是为了守护他们唯一的骨肉,都是希望冕儿能够平安。而今悉心守护了几百年的一切,竟然在瞬间全然粉碎。他接受不了,他实在无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冕儿靠在钦伏宸的臂弯之中,口中的鲜血如羲玥一般不断涌出,面上尽是痛苦的神色,看着眼前的钦伏宸,冕儿开口言道:“父尊,冕儿好痛……” 这轻轻一句顿时让钦伏宸心疼地泪崩。冕儿说着眼珠微转,目光移向那碎石飞落光耀四方的不远处,天真的眼中竟是泛出一丝惊喜之色,只是那丝惊喜瞬间又被身体中所带来的痛苦所淹没。 望着彩光霍霍中玄梦昔那紫色的身影,冕儿纯真的眼中忽地流出泪来,低声喃喃地唤道:“娘亲……娘亲……娘亲……” 冕儿这低声的呼唤早被那通天神柱崩塌的轰响之声所淹没,玄梦昔定定地立在那飞石坠落的光阵之中,丝毫不躲避那些落石的撞击。碎石砸在她的额头之上,鲜血顺着额角滑落在面上,然玄梦昔却如同木偶一般没有躲避的意思。 不多时,玄梦昔额上流血的伤口迅速愈合消失不见,然她身上其他的地方又不断被砸伤紧接着愈合。可是玄梦昔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任由那混乱坠落的巨石在她身上肆虐,让那流血的伤口不断叠加,然玄梦昔却依旧定定地一动不动。 一旁的飞灵上神没想到自己这一掌非但没有阻止住玄梦昔碎断天柱,反倒误伤两命,不由彻底被惊呆了。望着自己止不住颤抖的双手,望着元魂飞散的羲玥与冕儿,望着那崩落的通天石柱,飞灵上神有种无颜再存于天地世间的感觉! 忽然间,天摇地动,山崩地裂。通天石柱彻底粉碎坠落,天曲神山陡然下沉堕入地裂之中。围困神山外围的邪魔大军与神山之中的生灵瞬间被一并吞没,原本高耸入云的曲云和天柱二峰竟是沦为平地,三座悬浮山峰也失去浮力,落在了犹如平地的曲云峰上,最终化为三座矮小的山峰。 在天曲神山下沉的瞬间,飞灵上神仰天苦笑,长叹两声:“天意!天意!哈哈哈……”接着纵身跳入了那地裂之中,与天曲神山一并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天地俱寂,光阵渐敛,玄梦昔踏空朝着满身血污怀抱空空的钦伏宸走近。她并未运用任何灵力,然每踏出一步,竟是有紫云凝聚在她的足下,宛若一朵朵漂浮在空中的紫莲。玄梦昔额上的印记变为紫金之色,灵气逼人,那双墨瞳也是变成深紫色,像极了紫麒麟熙黠的那双深紫色眸子。 她衣阙飘飘步步生花地走到钦伏宸的身边,用那双紫瞳淡漠扫过眼中已是只余空洞的钦伏宸,满是漠然地言道:“钦伏宸,臣服于本尊,本尊可以复活你的儿子。” 钦伏宸双目赤红,望着全然陌生的玄梦昔嘶吼道:“玄梦昔!他也是你的儿子!!!” 第三百五十二章 偏与天斗 天奈我何 天虚殿悬浮山陡然坠落在地,让身处殿内的雪儿和灵修都震诧不已。灵修扶起摔倒在地的雪儿,关切道:“雪儿姐姐,你没事吧!”二人方才站稳,忽然一阵震动与失重的感觉竟再次袭来,坠落的天虚殿竟然又重新悬浮于半空之中。然天龙与赤炎的悬浮山却依旧纹丝不动,如同陨落的星辰,再无半点光华。 沉寂的天虚殿孤悬于半空之中,殿门缓缓而开。一身紫衣的玄梦昔踏云而来,宛若这天地的主宰一般,眼眸之中再也是无半丝旧日的影子。雪儿与灵修战战兢兢地望着慢慢步入天虚殿内的玄梦昔,心中唯有惊恐与陌生。 玄梦昔目光淡淡地扫过雪儿与灵修,忽地无端笑道:“你们可是不认识本尊了?” 这般无故地笑容令雪儿灵修二人背上发寒,二人还来不及回话,玄梦昔忽地神色一敛,怒道:“为何胆敢见了本尊而不跪!” 灵修连忙拉着雪儿跪下,雪儿身体微微发抖,因为玄梦昔一直用那双紫色而陌生的眼眸而望着她。今日从玄梦昔与飞灵上神的言语之中她已是听出了端倪,她本以为只是自己多想,然如今雪儿忽然觉得并非她多想,而是玄梦昔应是早已知晓了她端去的那盏羹汤里头被下了断魂! 果然,玄梦昔盯着雪儿冷声道:“你曾同本尊说过,无论本尊是何身份,变成何般模样,本尊永远都是你雪儿的公主。” 雪儿颤抖着答道:“是,雪儿曾经说过那样的话……” 玄梦昔望着雪儿,继续冷声说道:“那如今本尊可还是你心目中的公主?你可还愿意陪在本尊的身边?” 此情此景之下,雪儿即便心中有着一千万个不愿,她都是不敢坦白给玄梦昔的。只见雪儿惊恐战栗地答道:“雪儿愿意陪在尊主身边,您永远是雪儿的公主……” “噢?”玄梦昔深紫色的双眸中尽是怀疑的神色,显然她是明白雪儿此时是言不由衷的。玄梦昔眼睛眯了眯,目光冷冷的落在雪儿的面上,继续言道:“那你可是打算与本尊一并分享那盅羹汤么?”玄梦昔说着,翻手间已被雪儿倒掉的那盅羹汤竟是又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雪儿浑身发着抖,一旁的灵修见了更是面色煞白。 “玄姐姐!不要”灵修摇着头担忧地喊出了口。只见玄梦昔掀开那羹汤的盖子,淡定地将那羹汤饮下一半,接着将剩余的羹汤送到了雪儿面前。 雪儿忐忑的望着玄梦昔,颤抖着双手将那汤盅接了过去,眼中噙满了泪水。灵修急切的一把拉住雪儿,劝道:“雪儿姐姐,不要……不要喝,不能喝啊!” 大约是见灵修这般紧张雪儿,玄梦昔于是更加不悦,眉头微微蹙起,开口道:“为何本尊能喝,她却不能喝?!”玄梦昔在说着此话的同时,灵修忽地面色涨红呼吸急促,仿佛被无形地力量锁紧了喉部一般喘不过气来。 雪儿眼中的泪水噼里啪啦的坠落下来,一边端着那盏剩余的羹汤朝玄梦昔叩着头,一边哭着哀求道:“我喝,我陪尊主一起喝!还请尊主不要为难灵修!”雪儿说着,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羹汤一饮而尽。 灵修的不适之感顿时消散,他疯了似地上前将雪儿手中的汤盅打落,却终是晚了一步,那汤盅之内已是空空无物。他一把抱住随着汤盅一并倒落在地的雪儿,失望且悲愤地望着玄梦昔喊道:“玄姐姐,为何你不肯放过雪儿姐姐!” 玄梦昔淡漠地望着倒在灵修怀中的雪儿,冷冷地说道:“为何?灵修你再清楚不过,又何必在此明知故问!她是本尊最信任的人,然她却让本尊失望了!从她将那半瓶断魂落入汤羹之中并送来给本尊之际,她与本尊之间的所有情分就已经断了!” 灵修望着玄梦昔,痛心地言道:雪儿姐姐虽是起过杀心,却最终不曾真的对你下手啊!即便你变得这般冷血无情,雪儿姐姐仍是不忍心让你饮下落了断魂的羹汤!而你呢?如今已无人能伤害于你,你却要咄咄逼人,不肯给雪儿姐姐一条活路!!你还是玄姐姐吗?而今的你与我当年灵蝶谷中的母亲碧珂有何分别!!” 满面悲色的灵修将雪儿抱起,直接原地破开空间,带着已无知觉的雪儿消失在了玄梦昔的面前。玄梦昔定定地望着那渐渐闭合的空间通道,忽地有些愣神,在原处伫立了许久,最后面无表情地冷冷说道:“既是来了,又何必再躲躲藏藏不出来相见?” 随着玄梦昔话音落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天虚殿的园中。那飘逸的紫发和双瞳,与而今一身紫衣和眼眸深紫的玄梦昔瞧上去极是相衬。 “神识强大而元魂不聚,唯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这神识对应的元魂并未消散。既是无灭,何来重生?”玄梦昔的长睫微动,盯着面前之人说道:“麒麟,既是一直活着,为何不让我知晓?为何要避而不见?” 一头紫发的熙黠望着冷漠淡然的玄梦昔,眼中微微漾动,开口轻唤道:“昔儿……”唤出了这一声后,熙黠忽地默了许久,接着言道:“并非不见,而是时机一直未到。” 玄梦昔似乎并不在乎熙黠所言及的什么时不时机,而是走近熙黠并朝他伸出了手,直接开口道:“本尊要你的五行旗与聚灵甲。” 熙黠望着玄梦昔伸出的手,略微有些吃惊。玄梦昔而今已比他想象中的更强大,竟然不动声色地就能探知他身怀五行旗与聚灵甲! 当年熙黠明知九幽潭底有出路通往神界,却仍是陪着玄梦昔堕了之井,一是因他对玄梦昔爱之深情之切,愿意与她生死与共。二是因为熙黠当时身怀洪荒宝物五行旗,能够瞬间移动,自由在六界穿梭。 落入之井以后,熙黠将玄梦昔护住,并通过之井中的薄弱之处将玄梦昔送往了冥界之中,随后自己利用五行旗瞬间移动逃出了之井。因是知晓了五行旗在之井中仍是奏效,故而熙黠方才大胆地去闯了冥界的忘魂渊。 熙黠早是通过魔界九幽潭与是神界陌岩洞一水相连,而探出了洪荒宝物皆是依水而生,而且这些水皆是连通的。灵蝶谷的莲塘、妖界的通天妖境、冥界的忘魂渊、仙界青虬的水月洞天,这几处水源之地皆是洪荒宝物的分散之处,而且这几处的水其实都是与陌岩洞的碧水池及无妄山的九幽潭相通。 他早是知晓所有洪荒宝物的遗落之处,当初他传奇般地降生于天柱峰上,便是带着天意与使命而来。这天地注定是要翻覆,天地共主玄梦昔的诞生更是早在上天的计划之内,而先于玄梦昔一步来到这世上的紫麒麟熙黠,就是为了帮天地共主集齐那魔界失散的五件洪荒宝物而来。只是这中间出了个意外,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动情,这情丝一动万般皆乱,以至于无法收拾! 忘魂渊中存着最后一件未现世的洪荒宝物聚灵甲,然熙黠却一直没有去取。因忘魂渊凶险异常,没有十足的把握熙黠不敢贸然行动。而今知晓五行旗能令他在之井中化险为夷,熙黠也终是要去完成最终的使命了。 只是在聚灵甲到手之后,熙黠有些犹豫,犹豫着该不该交给玄梦昔助她彻底蜕变。熙黠极是清楚当所有洪荒宝物都归于玄梦昔的手中,他作为先行使者的使命便是完成,他便会被召回一十三天,从此再也无法守候在玄梦昔的身边。 他已是习惯了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即便得不到她的爱,然能远远地望着她,对熙黠而言也是满足的。此时面对着玄梦昔朝他伸出的讨要最后两件洪荒宝物的手,熙黠心中犹豫且纠结着。 可熙黠从不忍心拒绝玄梦昔的要求,莫不说她要的只是洪荒宝物,她此时若是要的是他的性命,熙黠也会毫不犹豫地给她。而今熙黠只是舍不得,不舍的并非身上这两件洪荒宝物而是玄梦昔。 望着玄梦昔期待而冷漠的眼神,熙黠缓缓从体内祭出了洪荒宝物五行旗与聚灵甲,郑重地交到玄梦昔的手中,紧接着将有些木讷的玄梦昔一把猛然抱入怀中拥紧,尔后在她额上深深印上一吻,哽咽地言道:“昔儿,你要多保重!麒麟哥哥以后再也无法守护你了!” 玄梦昔望着熙黠,同是深紫色的四目相对,缓缓开口道:“留下,麒麟。” 熙黠将玄梦昔拥得更紧,无奈且不舍地说道:“昔儿,我也想留下,只是天意不可违。我终是要走的,我本是不属于这片天地。” “本尊而今是这六界的天,本尊让你留下,谁敢将你带走!”玄梦昔的声音冰冷霸气,似乎要粉碎一切胆敢挑战她权威的力量。 只闻熙黠抚着她的长发言道:“昔儿,你只是这六界的天,然却终究不是真正的天。它要谁去谁留,谁生谁死,你终是无从左右的。” 玄梦昔捉紧熙黠玄色的衣衫,决然道:“我便是要与这天斗,破碎它的天意天誓天规!我要留下的人,它一个都别想带走!” 第三百五十三章 血落天虚 红梅映雪 神界原本四季如春,然在玄梦昔碎断天柱之后,竟是一日冻过一日,曲云峰从来花开不败的桃林和李林全然花败枝枯,天虚殿园子里头的白梨花树也都全然凋零,变得光秃秃的。 反倒是当初雪儿从青虬山中移栽来的一株长势不好从不花开的冷梅变得越发精神,前些日子还结了还多带着红尖的花骨朵儿,想来不多久梅花便要开了。 这一园子的花草,即便这天气不发生此等异变,也怕是活不了多久的。从前这园子本就是雪儿在照应着,如今雪儿不在了,这天虚殿里只余玄梦昔一人,她以往就没有闲心打理花草林木,而今更是无心去理会这些花开花败了。 空荡荡的天虚殿,到了夜里变得格外清冷。玄梦昔穿着单薄的衣衫赤脚在园中望着那株冷梅,这是而今天虚殿中除了玄梦昔自己以外,唯一有生机与颜色的活物了。 夜风刺骨,天空中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在夜明珠清冷的光华之下,晶莹的雪花在风中打着转转,缓缓飞舞着旋转落下。玄梦昔摊开手心,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之中,忽地身体轻轻一颤。她竟然感觉到了手心传来的冰冷,要知道她已是许久没有感觉过冷了。只是有些可惜,雪花已落,然红梅未开,原本极是相衬的二物竟是又要这般错过了。 玄梦昔忽然想起了她生平所见的第一场雪,乃是在灵蝶谷中。那场初雪比今夜的雪要大上许多,片片形似鹅毛,一个下午便将灵蝶谷的天地银装素裹。然神界这有史以来的第一场雪整整下了一夜,可地上却没有留下半片雪花,而是只余满地冰冷的潮湿。 脚下的潮湿通过赤足传递至玄梦昔的身体各处,令玄梦昔不禁又是一个寒颤。玄梦昔望着那满树冷梅花苞,自言自语道:“怕是等不了你们开花了,不如你们今日便都一起出来相见如何?总是这般错过,这次再这般错过的话,怕是今生都再无机会相见了。” 玄梦昔言毕,伸手一片淡紫色的光华从掌心祭出,接着便见天虚殿园中四散着点点随风漂浮的紫色光尘,远远望去似纱如雾,将天虚殿的后园整个笼罩起来。 霎时间,那满树含苞待放的冷梅竟是如同忽地苏醒一般,缓缓地开始绽放起来,艳红冷潋的冷梅妆满了蜿蜒伸展的枝头,清幽的芳香在园中弥散开来,令人神清气爽。 在梅香四溢的瞬间,玄梦昔仰面向天,轻轻闭目形似冥想。就在她双眸缓睁的刹那,天空细碎的雪花忽地变得密集起来。漫天的鹅毛大雪如同扯碎了的白云那般瓢泼而落,洋洋洒洒的在园中飞舞。 天地变得白茫茫的一片,这是天虚殿中的第三场雪,有了红梅的映衬,让这雪景犹是显得动人。只是这绝美的景致却再无人来陪伴玄梦昔欣赏了。 冷风如刺骨的利刃,刮得面上有些生疼,玄梦昔的指尖也被冻得通红,微微地有些刺痛起来。她原本是感觉不到痛的,今日这寒冷的感觉却是来的特别强烈。 天虚殿的殿门缓开,玄梦昔回头望去,只见殿门口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沉稳的藏蓝色衣袍,手中握着一柄灵力凝聚而成的蓝色光剑。其实不用回头望这一眼,玄梦昔也晓得来着何人。如今也只有他一人还胆敢踏足这孤寒高冷的天虚殿,自然来的不会再是其他的什么人了。 自天柱碎断之后,钦伏宸每日都会来这天虚殿。然他来此再也不是要同玄梦昔叙旧,或是期望她能再变回从前的样子,更没有想法要与她再度破镜重圆。钦伏宸一直以为玄梦昔即便面上再是冷漠,但却绝对不会真的对冕儿不管不顾。然眼睁睁地看着冕儿与羲玥一并羽化飞灰,玄梦昔却始终无动于衷。这让钦伏宸的心中对玄梦昔失望至极。 那日在天柱峰上冕儿出事之后,钦伏宸便不再同玄梦昔多言。玄梦昔以复活冕儿为条件对钦伏宸招降,然钦伏宸面对玄梦昔如同一个陌生人般毫无感情的施舍,让他更是心灰意冷。他觉得,她再也不是他曾经深爱过的那个玄梦昔了。 如今钦伏宸每日来此只为一事,便是杀她。 钦伏宸知道他杀不死玄梦昔,可他依旧坚持每日都来。他对玄梦昔说,她荼毒了多少生灵,他便要刺她多少剑,不管她会不会痛,只是让她晓得她造下了多少的孽,让她记得这片她主宰的天地之中有人并不肯臣服。 虽然知道来的是钦伏宸,但是玄梦昔却依旧回头朝天虚殿敞开的大门望了过去。每日清晨,钦伏宸都会如同今日这般如约而来。那柄蓝色的光剑锋利而且冰冷,凝聚着钦伏宸的所有修为。 只是以玄梦昔而今的修为,钦伏宸其实根本近不了她的身。玄梦昔完全有能力在挥袖间将钦伏宸轻易地抛下天虚殿的悬浮山,可她却并没有那么做。 或许是因为独自在这天虚殿中太过寂寞,或许是因为这高高在上的位置让她有些不胜严寒。故而面对钦伏宸每日来此对她刺上的冰冷一剑,玄梦昔并不躲闪。而是任由钦伏宸任意为之,因为钦伏宸根本伤不了她,而她也就权当钦伏宸这是来给她解闷了。反正如今的她不晓得痛,钦伏宸的剑在她的身上连伤口都不会留下。 今日玄梦昔回望着钦伏宸,忽地笑道:“来得真巧,我还在感叹今日这好景再无人赏,不想你这便来了。” 钦伏宸望向玄梦昔的身后,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天地间,那冷梅似血般殷红,显得格外的扎眼,似极了当初灵蝶谷中玄梦昔洒落在皑皑白雪中的鲜血。触景生情的钦伏宸不由心中一动,握着那柄蓝色光剑的右手开始有些微微发抖。 只是当他的目光再落到眼前的玄梦昔身上,钦伏宸知道那些回忆早已成为了过去,是遥不可及的幻影。眼前的玄梦昔那深紫色的双眸中皆是冰冷与陌生,她望着钦伏宸,接着笑道:“我忘了,你不是来看雪的,你是来杀我的。” 玄梦昔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近钦伏宸,立在他的面前继续说道:“来吧,动手吧。我说过,只要你能杀死我,我绝不还手。” 不知为何,钦伏宸总觉得玄梦昔今日瞧上去与以往有些不同。大约是今日大雪纷飞极是寒冷的缘故,玄梦昔原本入如雪的肌肤显得更是苍白,她给人的感觉也更是冰冷。 钦伏宸有些愣神,平日那剑应是早已穿透玄梦昔的胸膛,然今日这剑在手中,却似有些疑虑。钦伏宸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被玄梦昔布下的这场雪景迷了心智,乱了情思。今日他这一剑迟迟地不见出手,玄梦昔淡然地将自己的心口抵上钦伏宸的剑锋,笑道:“怎么,钦伏宸,天下生灵的债你都要完了么?呵呵,看来我也没造下多大的孽啊,这么快便将这些血债给还完了!呵呵呵……” 玄梦昔的笑声有些癫狂,让钦伏宸浑身一颤,他定了定心神,如往日一般毫不犹豫地将那长剑稍稍用力往前一伸,瞬间那长剑便没入了玄梦昔的胸膛之中。鲜红的血从长剑的边缘之处流下,将玄梦昔的衣衫染成紫红之色。 剑拔,血落。 抛洒的鲜血落在那不断累积的厚厚白雪之上,似在雪地之中所绘出的那株冷梅花树的倒影。 玄梦昔淡然地笑道:“你这般杀不死我,反倒每日毁我一件衣衫。” 钦伏宸冷面皱眉,却转身不语,将那蓝色的光剑收入体内,接着头也不回地迈出了天虚殿。他知道他伤不了玄梦昔,在他的剑收起的瞬间,玄梦昔的伤口会自动地愈合。 只是每日他依旧要来此刺她一剑,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来见她的理由。她或许早已不是她的小昔,然他却仍是牵挂,仍是每日想看上她一眼。他如何所为并不重要,因为天下苍生与深爱之人,他的心中总会选择后者。 被积雪覆盖的园中小径之上留着一串凄冷的足迹,玄梦昔望着钦伏宸远去的背影,忽然紧紧地皱眉,接着捂住了血流不止的伤口。久违的痛感瞬间遍及了全身,玄梦昔忽如一座垮塌的山峰,轰然地倒在了雪地之中。鹅毛大雪不停地落在玄梦昔的身上,胸口的血将身下那片雪地染得赤红。 正朝外行去的钦伏宸忽然心中无端一阵心悸与不安,听到那声响动,他停住了脚步。回头望见倒在雪地中的玄梦昔,钦伏宸的心中一阵抽痛。飞身奔回原处将血流不止的玄梦昔抱起,慌乱且不解地问道:“怎么会这样?伤口怎么会没有愈合?玄梦昔,你不是有洪荒灵力护体吗?怎么会这样!!” 玄梦昔在钦伏宸的怀中望着他,那深紫色的双眸之中泛起丝丝涟漪。然玄梦昔的表情却是平静且安然,她紧促的眉峰缓缓展开,笑道:“钦伏宸,你终于杀了我了。”在玄梦昔开口的瞬间,血顺着她的嘴角不断地涌出,落满了钦伏宸的衣襟。 钦伏宸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无法接受,紧紧抱着玄梦昔问道:“为什么?!玄梦昔你的洪荒灵力呢?玄梦昔!回答我!”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一场幻梦 假意真情 纷飞的大雪不停地落着,落满了钦伏宸发上和肩头,也落满了玄梦昔被血染透的衣裙。玄梦昔唇角挂着血痕,面上带着淡然的浅笑,定定地望着钦伏宸,缓缓开口道:“伏宸……” 这轻声一唤让钦伏宸的情绪陡然崩溃,绷紧的泪腺瞬间失控,滚烫的泪水从眼中坠落。他紧紧地捂住玄梦昔心口那不断流血的伤口,倾注全身的修为试图为她疗伤。然一切皆是徒劳,他根本救不了玄梦昔。任凭他如何努力,玄梦昔那被他一剑刺穿的心口仍然是血流不止。 “伏宸,不要恨我,也不要再傻傻地爱我。这一世纠缠,终是望到了尽头,只是我却让你失望了。我生来是错,与你相遇亦是错上加错。希望这一次,我不再行错。”玄梦昔深紫色的眼眸中带着淡淡的哀伤,她凝视着钦伏宸伸手覆在他满是泪水的面颊之上,接着说道:“你是神界帝尊,这本是属于你的天地,而今我交还给你。从此以后你不仅是神族帝尊,更是这天地的主宰。不必忌惮天誓,不必曲膝天意,不必受制于天规。” 玄梦昔微微蹙眉,面上露出隐隐地痛苦的神色。她不顾钦伏宸的阻止,仍然坚持继续说道:“从此以后,你们在这天地中再无拘束,爱恨随心,不会再身不由己。” 钦伏宸不断地摇着头,痛道:“冕儿不在,你也不在,我要这自在无束的天地有何用!你应是晓得,我本不是什么贪恋权位之人,更无什么心怀天下苍生的胸襟,我一直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你而已!” 听罢钦伏宸此言,玄梦昔在他的怀中忽然开怀地笑了。风雪骤歇,云散雾开,玄梦昔心口的那个伤口竟然在缓缓地愈合。她伸手圈住钦伏宸的脖子,笑道:“呵!钦伏宸,我就知道你心中依旧有我。” 这般急转的画风顿时惹恼了钦伏宸,钦伏宸有种被玄梦昔戏弄的感觉,带着极是恼怒的情绪朝玄梦昔低吼一声:“玄梦昔!你实在太过分!”玄梦昔的笑容竟是停住,深紫色的双眸变得有些盈盈地发着光,面色也谨然起来。 她凑近钦伏宸的鼻尖,盯着他那带着纠结与怒意的眼眸,正色说道:“钦伏宸,你还是爱我,即便我杀了那么多人,即便我将这天地翻覆成这般模样,即便我不再是从前的玄梦昔,你心中依旧放不下我。不是么?” 玄梦昔的言语之中透着得意与挑衅,她一边说着一边轻笑着又贴近了钦伏宸几分,红唇凑到钦伏宸的耳边继续言道:“既是如此舍不下旧日的情意,何不就此留在本尊身边?”玄梦昔说着,伸出指尖轻轻挑弄着钦伏宸的颈项之处,红唇悄移正打算往前去吻上钦伏宸,可没想到的是钦伏宸却微微侧头,避开了玄梦昔主动送上的这个有些莫名奇妙的吻。 钦伏宸的举动让玄梦昔微微一愣,她没想到钦伏宸会拒绝她。因为在她的认知中,一直认为钦伏宸对她的诱惑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而今钦伏宸竟是不再吃她这一套,玄梦昔的心中虽然谈不上失落,但至少是有些意外的。 “玄梦昔,别做梦了。自从冕儿羽化的那日开始,你我二人的情丝便彻底断了。如今我对你再无半分期望,你我之间更是再无可能。”钦伏宸彻底拉下了脸来,面色忽地变得冰冷,十分漠然地对玄梦昔说道。他并不愿当面承认自己还爱着玄梦昔,更不愿意去正视自己的内心。他与玄梦昔行至此路,本就是再无可能,他不想将自己心中与她仅存得一点点美好的回忆都全然倾覆。 听罢钦伏宸的话,玄梦昔深紫色的双眸微微漾动,羽扇般的长睫轻垂,神情显得有些许黯然。却依旧貌似满不在乎地说道:“如果你只是因为冕儿,呵,我说过,我可以帮你复活他的。” 钦伏宸的面色很不好看,皱着眉头断然地冷言道:“可惜,玄梦昔,我不想让冕儿再伤心一次!想必冕儿他也不想再见到一个比陌生人更是陌生的娘亲。” 玄梦昔淡淡一笑:“呵,随你喜欢。你想要你的儿子是活是死,不过是你自己的选择而已。反正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说的真是轻巧,不过举手之劳!那日冕儿那般祈望地唤着他的娘亲,我那般相求于你,而你却连看都不曾看过冕儿一眼。那日你连举手之劳都不肯施舍给你的儿子,而今又何必多此一举?”钦伏宸冷面推开面前的玄梦昔,继续言道:“你而今已是这天地的主宰,可以支配和掌控天地间的一切,但是我告诉你玄梦昔,你永远地失去了你的儿子,也永远地失去了我!” “玄梦昔,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比你更冷漠,你连羲玥都比不上。冕儿虽非羲玥亲生,但羲玥却从不曾如你这般漠视过冕儿,更不曾对冕儿下过这般的狠心!”钦伏宸起身踏雪而去,冷漠决然的话语在天虚殿中继续回荡:“玄梦昔,你记住,只要我钦伏宸在世一日,我便要杀你一日!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杀了你!” 独自立在天虚殿中的玄梦昔耳畔萦绕着钦伏宸方才的话语,她仰望着已是云散清朗的天空,轻轻闭目,蓦然间天空中紫云聚拢,天地间再次大雪纷飞。然这次落下的雪却并非洁白,而是赤红如血。 那是,飞舞漫天的天之泪! 原本离开了天虚殿的钦伏宸立即折返,人未到声先至,只闻钦伏宸朝着玄梦昔怒吼道:“玄梦昔!你到底想怎样?你是要让这六界寸草不生再无活物你便开心了吗?这天地若是只余你一人,你又主宰何物?你活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玄梦昔望着去而复返的钦伏宸,淡然地望着他说道:“活着的意义?”玄梦昔嘲笑地说道:“我早已不晓得为什么而活着,你说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玄梦昔盯着钦伏宸那深棕色的双眸,缓缓走近了钦伏宸,接着说道:“你方才问我想要怎样,是不是我说出了想要怎样,你会因心怜天下苍生而满足于我?” 钦伏宸回望着玄梦昔的眼睛,漠然地答道:“玄梦昔,如果你从前试图了解过我,便就该晓得我的性子,我钦伏宸从来都不是什么怜悯众生之人,我更不会因天下苍生而违心地满足于你的一些荒谬的要求!” 听钦伏宸这般说,玄梦昔笑了,问道:“我都还未开口,你又怎知我的要求便是荒谬了?” 钦伏宸不愿再同玄梦昔过多的纠缠,拂袖道:“你既是爱玩,便自己一个人好好玩个够。这满目疮痍的天下,反正也供你玩乐不了几日了。我便是要看看,这天地间再无活物之后,你还能如何?” 玄梦昔望着钦伏宸笔直的后背,早已心知这是个不会随意折腰和屈膝的男人。她的这场天之泪,当真也并非为了要挟于他。至于方才同钦伏宸所言的那一番话语,也就是顺着钦伏宸的问话而随口一说罢了。 这场天之泪,降得玄梦昔亦是有些措手不及。这是天地悲泣之兆,而今她自己身为这天地的主宰,天地悲泣便是她的内心在悲泣。玄梦昔不知自己因何而悲,因何而泣。今日的她仿佛格外的脆弱,从里到外,从身体到情绪都变得分外的敏感。 这极寒且冰冻的天气带来的寒冷,直透入她的骨髓,让她的身体与神经一直紧绷。而钦伏宸刺在心口上的那一剑,更是让她痛不欲生。那些不断涌出的鲜血,那些浮现于面上的痛苦,都不是幻象与假装,而是真真切切地表现。 此时,虽然伤口的表面看似愈合,然心口上的剑伤依旧在不断地流着鲜血。这些无处溢出的鲜血全部被玄梦昔积压在心口并强行用体内的修为镇住。照理说,钦伏宸应是伤不了玄梦昔分毫,然今日玄梦昔却是真的被他的那一剑伤到了。 钦伏宸之前一直都在追问玄梦昔,她体内的洪荒灵力究竟去了哪里,然玄梦昔却避而不答。其实那些洪荒灵力一直存于她的体内,而今十大洪荒宝物已然齐聚,玄梦昔的体内灵力充沛,可谓是比之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偏偏这个时候,她竟然连钦伏宸的一剑也受不住,这着实是个怪事。 这点玄梦昔一直没有解答,而钦伏宸心中也一直疑惑。本是以为今日之事全然是玄梦昔的一场闹剧而已,只是没想到,玄梦昔只是在用玩笑似的闹剧来掩盖她受伤的真相罢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琴声依旧 情深依旧 天之泪漫天飞舞,地上厚厚的积雪逐渐被腐蚀消融,与腥红的天之泪交融在一起。被天之泪溶解的雪水所至之处,露出一道道干涸的地裂,从高空俯视下去,只见四处洁白的天地仿佛被瓦解成为一块块碎掉的瓷片,散落在四面八方。 玄梦昔站在天虚殿的白莲石台之上望着下方的景象,微微皱眉。长叹了一口气,翻手间一片淡紫色的光华将足下的白莲石台笼住,在光华流转间,白莲石台之上竟是出现了一张古琴。 只见那古琴通体漆黑,琴弦冰白,琴身之上镶嵌的一条金龙显得犹是夺目,这琴竟是与当年她亲手毁掉的那张琴是一模一样。玄梦昔端坐抚琴,琴音流转中,但见漫天飞舞的天之泪渐渐停住。 天之泪虽停,然风雪却并未停止。飞雪依旧漫天,晶莹的雪花落在玄梦昔的黑发与长睫之上,让原本气质冰冷的玄梦昔更似一尊冰雪堆砌的雕像一般。若不是那双纤手仍旧在琴弦之上游走,当真是难以让人瞧出那端坐在白莲石台上被冰雪覆盖的女子竟是一个活人。 玄梦昔用了余下的半日,将生平所习之乐曲全然奏尽,而后随手捏了一个冰雪团子,聚了灵力在其中,将萦绕在天地间的音律全然收入那雪团之内冰封起来。那雪团凝结成冰,渐渐变得透明纯净,里头能见着一个个俏皮的音律在淡紫色的光晕之中缓缓跳动。将那冰球随手悬在窗棱之上,寒风晃动着冰球,里头禁锢的音律一个个随风流出,琴音自动在白莲石台之上婉转飘荡。 如今天虚殿独自高悬于空中,而龙池宫已是落于地面,故而钦伏宸在身处龙池宫中,再也无法遥望那白莲石台。不过那白莲石台之上传出的清冷而又独特的琴音,却在这静谧的天地之中回旋,让钦伏宸无法回避,更无从躲闪。 钦伏宸不知道玄梦昔究竟想怎样,今日之事让他的心中很乱。当钦伏宸看到玄梦昔捂着流血的心口倒在雪地之中的时候,他的心里头彻底的崩溃了。虽然不愿意承认,更不愿意去面对,但是他却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之中对玄梦昔的感情。 正如玄梦昔所说,他放不下,他对玄梦昔依旧深爱着。即便她变得不复从前,即便她搅乱了这天地,即便她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可是钦伏宸的心中依旧无法放下她。 曲云峰上初遇,青虬山中再遇,灵蝶谷里情动,陌岩洞内情深,栖鸾小筑之中痛别,水月洞天重逢,桃岛之上幽居,紫微宫内惊变……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他如何能忘?让他怎么能忘? 八十一鞭损魔之劫散了一切却没有散掉他们的感情,之井阻隔了二界却没有阻隔住他们对于彼此的牵挂,那试图拆散他们的天誓也从未动摇过他们彼此深爱的决心。 然行至此路,钦伏宸怅惘迷茫。他依旧爱着又如何,玄梦昔已不复从前。一个女人,一个母亲,连自己亲生的骨肉都可以漠视,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的心已是坚若顽石冷似冰霜,再也无情无爱。钦伏宸觉得此时此刻,他的心已无从可付,他的情更是无处可依。 他想恨玄梦昔,却如何都恨不起来;他想放下玄梦昔,却怎么都割舍不下。若是今生不曾遇见,是不是不会这般的痛苦和纠结?若今生不曾爱过,是不是可以大义凛然地将手中的剑刺入她的胸膛,并漠然地望着她血流不止地倒在血泊之中? 明明知道她已是天地主宰,她已是无敌,已是能够自我修复,可当钦伏宸望见她倒在雪地之中的刹那,却从不曾怀疑和思考过这些。他只晓得,玄梦昔不能死,她绝对不能死!虽然他口口声声地说要亲手杀死她,然他的心中又何曾真正期望过她死去? 正是晓得她是杀不死的,所以钦伏宸才会敢去杀她。若是那一剑当真刺穿她的胸膛再无回旋的可能,钦伏宸是决然不会对玄梦昔下手的。经历今日这起起落落,虽然最后知道这终是玄梦昔的一场玩闹,虽然被玄梦昔瞧出了他心中的不舍与牵挂,但是钦伏宸貌似恼怒和冰冷背后,却隐藏着无比的感叹于庆幸。 他庆幸那只是一场幻象,庆幸玄梦昔依旧安然无恙。若今日玄梦昔真的就那般死在他的剑下,他真的不敢想象……因是从未想过的结果,也是他从不愿意面对与想象的结局。 虽然当初在陌岩洞中,初现嗜血之兆的玄梦昔曾经乞求过钦伏宸答应她,如果日后她变得邪魅嗜血失去控制,让钦伏宸务必要亲手杀了她。玄梦昔说她要死,一定要死在钦伏宸手中。 只是当事情真的发展成为这般局面的时候,钦伏宸面对着已经完全陌生的玄梦昔,却依旧无法真正对她下手。虽然她的元魂与身体都是陌生而且冰冷,但是她却是钦伏宸曾经深爱过的人,是他孩子惦念且挚爱着的母亲。 此时玄梦昔的琴声让钦伏宸心乱如麻,经过今日之事以后,虽然他临走前对玄梦昔放了那样的狠话,道是他钦伏宸在世一日,便要杀玄梦昔一日。但是钦伏宸知道,他再也无法对玄梦昔下手了。因为如今只要他提起手中的那柄冰蓝色的光剑,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当那长剑拔出之后,玄梦昔血溅四处并倒落在雪地中的场景。他的剑,再也无法坦然且无虑地刺入玄梦昔的胸口。因为他害怕,他害怕那一幕会真的出现,他害怕她会真的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正如钦伏宸自己质问玄梦昔所言,这天地之间独留玄梦昔一人,她活着的意义在何处?他问玄梦昔的这话的时候,其实何尝不是在问着他自己!如果这天地之间真的再也没有玄梦昔,他该如何是好?他该要如何活下去?他活着的意义又在何处? 玄梦昔没有给钦伏宸答案,钦伏宸心中同样没有给自己答案。然此时钦伏宸知道他无从回避自己的内心,即便是与玄梦昔这般漠然相对互相痛苦伤害的活着,但只要想着她还在,他每日还能见到她,钦伏宸觉得他就还有活着的意义。若是玄梦昔真的不在,他觉得自己也再是找不到活着的理由了。 天虚殿白莲石台之上的琴音以及不断地传入钦伏宸的耳中,钦伏宸在龙池宫内朝那空中的白莲石台之上仰望,只见那遥远的白莲石台已是瞧不分明。昏暗的天色之下,大雪依旧纷飞,这样的天色之下,天是黑的格外的早。 龙池宫中一派寂静与黑暗,没有一丝的光亮。没有夜明珠照亮的夜晚,园中雪花不断地飘落,而却是越来越看不分明。这是钦伏宸的习惯,越是孤寂和悲伤的时候,他越是不喜欢周围太过光亮。钦伏宸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亦是将他自己的悲伤、痛苦、揪心的一切情绪隐藏在黑暗之中。 与黑暗为伴,他不用再强忍与假装,不必强忍心中的悲痛,更不必假装自己并不在乎。藏在这片黑暗之中,他一夜夜地遥望着天虚殿,遥望着已是不可触及的玄梦昔。 今夜天虚殿在漫天的大雪之中已是无法遥望,然玄梦昔的琴音却一直陪伴着黑暗中心痛不已的钦伏宸度过漫漫长夜。在钦伏宸的记忆之中,玄梦昔已是久不抚琴。她的琴技依旧没有长进,平日出错的地方,总是毫不意外地依旧弹错。只是这琴音让钦伏宸的心中有些讶异,因玄梦昔所弹的这琴音色让他极是熟悉,似乎有些像当初白莲石台之上已毁的乌木古琴。 只是钦伏宸心中轻叹,或许这只是他心有所念,故而方才听着觉得相似而已。乌木古琴当初已是被玄梦昔所毁,当时玄梦昔就说过,琴毁情绝。如今玄梦昔的情是早已经断绝,那么这毁坏的乌木古琴又怎会重新现世? 摇着头自嘲地笑笑,钦伏宸将手中的酒壶提起,仰面向天灌入口中。天寒地冻,这烈酒亦是冰冷刺骨,一口烈酒入口,冰冷刺骨的同是也烧喉虐心。从前钦伏宸很少酒醉,而今却总是容易醉倒。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漫长的夜,这孤寂的夜,这痛苦的日夜,唯有一醉方是最好的解脱。若非如此,钦伏宸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日日夜夜。 几壶冷酒落肚,醉意渐渐上头。钦伏宸带着醉意朝那悬浮在半空的天虚殿高喊:“玄梦昔!玄梦昔!玄梦昔……” 白莲石台之上的琴音并未停住,钦伏宸知道天虚殿中醉心抚琴的玄梦昔并不会听到他这般遥远的呼唤。他虽是醉了,可他却清楚这龙池宫早就被他自己设下的结界,他的声音根本不会传到远在天虚殿的玄梦昔的耳中。 只是钦伏宸的声音方落,忽地有一双柔软的手环在了他的腰上,紧接着背后也感觉到了一阵柔软。钦伏宸微微有些愣神,缓缓地将那那双手握住。那双手洁白如这漫空飘落的雪花,也如同这冰雪一般的寒冷。 天虚殿中的琴音依旧,钦伏宸紧紧地握着那双手,觉得这定然又是一场醉后的幻梦罢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忘情相拥 往事虐心 钦伏宸紧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转身将身后之人紧紧拥入怀中,籍着酒意与黑暗,他忽然如同一个孩子那般失声痛哭起来:“小昔,小昔我好想你,我好想冕儿……小昔……”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在黑暗的隐藏之中,在烈酒和作用之下,钦伏宸压抑已久的情绪陡然宣泄爆发出来。虽然知道怀中拥着的玄梦昔只是幻影,只是他自己醉后见到的幻梦,然此时此刻却足以慰藉他这颗无处所依的心。 天虚殿的中那悬在窗棱之上的冰球依旧在随风摇摆,冰球内的音律相互撞击,让玄梦昔存在里头的琴音不断地在风雪夜中回荡。钦伏宸以为眼前的玄梦昔是幻影,却不知而今靠在他胸膛之上的竟是他日夜思念想近却不能近的人。 玄梦昔今夜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裙,披着一件带着银狐毛滚边的大红色披风,在昏暗的夜色下,那双深紫色的眼眸已是瞧不出任何色彩,望上去与这漆黑夜空一般深邃。这身妆扮与当初在灵蝶谷中无二,加之钦伏宸确实是醉了,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幻梦还是真实,玄梦昔此时忽然这般出现,也难怪钦伏宸会笃定地认为她不过是他醉后的幻梦罢了。 人就是这般奇怪,在虚幻之中总是比在现实之中更是肆意和真实。自天柱碎断之后,钦伏宸面对玄梦昔皆是冷颜相对,从不与她多言。今日在天虚殿中,被玄梦昔那般一番激将之下,他虽是真情难掩泪落如雨,但口中依旧对玄梦昔刻意地生分着,从头至尾都是直呼着玄梦昔的全名。 然此时此刻,钦伏宸卸下全身的伪装与防备,紧拥着玄梦昔不停地呼唤着她“小昔”,不停地在同她诉说着他心中的痛苦与思念。玄梦昔则是平静地在他怀中倾听着他的诉说,她知道钦伏宸一直爱着她,但她却从不晓得原来钦伏宸竟是比她所知晓的爱她更甚更浓。 靠在钦伏宸的胸膛之上,玄梦昔静静地听着他胸膛之中传出的熟悉的心跳,狂热中透着悲切,亦是透着紊乱。这一世如此的深爱,却是得不到众人的祝福,更是得不到上天的成全。而今这天柱已断,六界已不再受制于天,可她与钦伏宸却只能这般不真实地活着。 玄梦昔心底轻叹一声,抬头望见泪流满面的钦伏宸,心中微微一动,冰凉的双手轻抚上钦伏宸脸,柔软的唇缓缓贴近钦伏宸,慢慢自下自往上吻着钦伏宸面上的泪水。 玄梦昔的唇一路向上,直吻上钦伏宸的眼睛。钦伏宸的眼中潮湿泪水不断,他紧拥着玄梦昔的手臂松开,一手没入玄梦昔的发间,一手搂着玄梦昔的纤腰,忘情且放肆地夺过了玄梦昔吻在他长睫之上的唇。 知晓钦伏宸已然情动,玄梦昔在被钦伏宸吻住的同时,她的手也不经意地落在了钦伏宸的心口之上。只是当玄梦昔的手覆上钦伏宸的心口之时,她淡然的眼中终是流露出了黯然的神色,只是这黯然的神情在黑暗之中不被钦伏宸所察觉罢了。 她双手紧紧环住身前的钦伏宸,不再心不在焉,而是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与钦伏宸的热吻之中。钦伏宸感受到了玄梦昔忽然爆发的热烈与主动,随着这吻的不断深入,钦伏宸身体内积压的情欲全然被玄梦昔点燃。呵,既是一场醉梦,就让这个梦来得更疯狂和猛烈一些吧!钦伏宸毫不犹豫地一把将面前的玄梦昔打横抱起,飞步踏入了寝殿之内。 寒风夹杂着飞雪不断拍打着门扉,西园的寝殿内纱帐飞舞,帐中忘情缠绵的二人早已忘却了今夕何夕。不知过了多久,钦伏宸终是在烈酒和欢愉后疲惫的交织中沉沉睡去。玄梦昔侧身躺在钦伏宸的身旁,望着窗外的飞雪还有身旁的男人。 这个深爱着她的男人,此生唯一的错便是不该爱上她。若是说她的这一生乃是因与他相遇而发生了巨变,钦伏宸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因为爱玄梦昔而变得这般的痛苦与折磨。 自历经损魔鞭之劫难伊始,他们就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痛苦循环之中。彼此靠近会痛,分开之后更痛。区别只是在于,他们究竟是选择死在一起,还是分开活着。钦伏宸尝尽了痛不欲生的分离,故而在玄梦昔元魂归体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他再也不要毫无意义且生不如死的分离,他宁愿轰轰烈烈地爱过燃烧尽自己之后死去。 然之前毫不知情的玄梦昔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直至她在黑曜殿中参透了钦伏宸的心思,亲眼见到了钦伏宸所有感知与记忆之后,她才晓得,原来羲玥并不是她与钦伏宸之间最大的障碍。 玄梦昔若真心想杀羲玥可谓易如反掌,虽说她不能复生她亲手所杀之人,然她完全可以让墨魁杀了羲玥,然后再自己将冕儿复生。她在知晓真相后却仍旧逼着钦伏宸对羲玥下手,不过是刻意地留着羲玥一命罢了。她知道钦伏宸疼爱冕儿,一定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情。 那一刻玄梦昔终是明白,她与钦伏宸之间最大的障碍其实是当初钦伏宸的母后胥凤帝后以冕儿性命为要挟,逼迫钦伏宸发下的三句天誓! 当年钦伏宸为了玄梦昔堕神入魔随着她进入魔界之后,却发现经受了九九八十一鞭损魔鞭笞之后的玄梦昔,竟是没有用钦伏宸给她洪荒宝物护元珠护体,而是将所有的灵力与修为都凝聚在了腹部将腹中的孩子全力护住。只是孩子并未足月,经此大变终是伤了元气,而玄梦昔当时的血妖之体又全然碎裂,根本无法再承载她这个孩子,更无法再给孩子疗伤。 钦伏宸为了救这个孩子,用护元珠护体再次冒险闯了之井重回到神界,请求他的母亲胥凤帝后相救他与玄梦昔的孩子。当时钦伏宸从魔道重返神界,本是九死一生险之又险。胥凤帝后倾尽毕生修为,方才帮钦伏宸捡回了一条命。故而已是能力竭尽的胥凤面对钦伏宸的请求,让她再出手相救这个混血的孙子,胥凤表现得很是漠然。 胥凤对钦伏宸说道:“要我救你与玄梦昔的那个混血孽障,除非你答应发下三句天誓!” 钦伏宸一心系在孩子身上,根本无暇多想。他知道他不能失去这个孩子,更不能让玄梦昔失去这个拼命了保护着的孩子!听他母后胥凤这般一说,立马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他对胥凤说道:“母后只要能救我孩儿,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见钦伏宸答应得竟是这般干脆,望着他那急迫的眼神缓缓说道:“既是如此,你跪下对天发誓!”钦伏宸立马照着胥凤所言,双膝跪地,仰面伸手向天。胥凤转头对身后空无一物之处的地方言道:“你也出来吧,别藏着了。”胥凤话音方落,只见羲玥凭空掀了隐身的斗篷出现在了胥凤的身后。 羲玥上前一步,低头恭敬地且忐忑地开口道:“凤后娘娘……我只是担心伏宸,所以……来看看。” 显然羲玥的忐忑有些多余,胥凤并不在意她是不是偷偷地看见或者听见了什么。只见胥凤帝后继续对羲玥说道:“既是来了,便在场做个见证。此事也与你有关联。” “钦伏宸,你听好了。”胥凤望着跪在地上的钦伏宸,说道:“我说一句,你念一句,不得更改一字。” 紧接着,那震咤钦伏宸与羲玥的三句天誓缓缓从胥凤的口中道出,犹如惊雷响在钦伏宸的耳边,只闻胥凤说道:“我钦伏宸向天起誓,若母后胥凤救我孩儿的性命,我必将承继神族帝尊之位一统六界,并迎娶赤炎公主羲玥为帝后永世不废,且今生不再与玄梦昔有任何瓜葛。” 胥凤的这三句天誓方才说出了一半,钦伏宸的面色已是惨白,羲玥亦是全然愣住了。只见胥凤继续说出了剩下的一半:“若违此天誓,我钦伏宸将心脉逆流受尽天谴;我与玄梦昔二人将相爱相伤,相守相负;我与玄梦昔二人的孩子将永不存世并受尽轮回之苦!” “不!”钦伏宸双目赤红,全身发抖地望着他的母亲胥凤,摇头道:“母后,不!你要我发怎样的天誓都可以,但不可以牵扯小昔,更不能以我的孩儿起誓!” 胥凤冷面拂袖道:“既是如此,那你就让你与玄梦昔的孩子等死吧!”胥凤说着转身,忽然又望着钦伏宸,补充道:“钦伏宸,你说如果日后你与玄梦昔相见,她若是知晓你对她几乎舍命相护的孩子竟是见死不救,她会不会原谅你?” 钦伏宸望着被自己用护元珠的灵力护住,正奄奄一息的孩儿,身体颤抖双全紧握,殷红的鲜血不住地从指缝之间滴落下来。钦伏宸跪在地上沉默了许久,终是流着泪仰面向天,张开满是鲜血的手掌,朝着上天起誓道: “我钦伏宸向天起誓,若母后胥凤救我孩儿的性命,我必将承继神族帝尊之位一统六界,并迎娶赤炎公主羲玥为帝后永世不废,且今生不再与玄梦昔有任何瓜葛。若违此天誓,我钦伏宸将心脉逆流受尽天谴;我与玄梦昔二人将相爱相伤,相守相负;我与玄梦昔二人的孩子将永不存世并受尽轮回之苦!” 这三句天誓说出,仿佛将钦伏宸整个掏空。钦伏宸茫然地望着他的母后胥凤缓缓走近那被奄奄一息的孩子,只见胥凤的身体竟然在接触到孩子的瞬间化作一片片赤红发光的飞羽,那些发着红光的飞羽将孩子包裹起来,飞羽之中蕴含的力量源源不断开始注入到孩子的体内。 紧接着,胥凤的身影渐渐消失,只余那熟悉的声音在天玑殿中回荡:“上天见怜,神女火凤愿以神祗之身以及仅余的修为,换回这孩儿元神修复!其母体欠缺之给养,将由羲玥供给,此后这孩子与羲玥相生相息,他便是你羲玥的孩子了。” 天空之中,一张金色的古琴从天而降,羲玥惊诧地望着凭空羽化的胥凤以及落在她手中的洪荒宝物凤凰琴,顿时泪流满面地叩首道:“玥儿恭送母后!玥儿定会照顾好这孩儿,还有……伏宸。”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无生无死 无幻无梦 最初知晓那三句痛彻心扉的天誓之时,玄梦昔的心彷佛再次被撕裂开,痛的无法言喻。而如今回忆起这些往事,玄梦昔已经很是平静和坦然了。现在天柱已然被她亲手碎断,她甚至因此没来的及看上冕儿最后一眼。 要知道,那日冕儿那几声低唤的“娘亲”,让玄梦昔当时身心皆是颤抖,她木然地立在那碎落的天柱下,仍由那些落石狠狠地砸在她的头上,仍由头上落下的鲜血蒙了她的眼睛,因是她不想让钦伏宸瞧见她眼中的泪水。然那些痛却远不及冕儿与钦伏宸的呼唤更让她心痛,不及她心痛的半分! 此时此刻,玄梦昔在钦伏宸的身边安然地躺着,往事一幕幕在她的眼前浮现,犹如那窗外飞舞的雪花,不断地旋转飘舞最终零落。她端详着钦伏宸那熟睡的面庞,有些依依不舍地说道:“睡吧,一觉醒来就好了。” 言毕,玄梦昔贴近钦伏宸在他唇上一吻,接着用舌尖缓缓撬开他紧闭的薄唇。钦伏宸的口中残留在烈酒的气味,然酒气却并未掩盖住他唇齿间浓重的血腥之味。这味道让玄梦昔有些心痛,正如那日紫麒麟熙黠所言,玄梦昔虽是碎断了天柱,虽是主宰了六界,却仍不是真正的天。 她无法改变曾经立下的天誓,更无法翻覆曾经定下的天意。这天要谁生谁死谁去谁留,终是她无法左右的。那日天虚殿中,当玄梦昔紧拽着的熙黠的那一角衣衫终是在手心中幻灭,她才真正明白熙黠所言的一切都是真的。 玄梦昔终是无法如之前妄言的那般,破碎掉天意天誓与天规。熙黠完成了上天授予他的使命之后,注定要在这天地之间消失,回到原本属于他的一十三天。玄梦昔想留下的人,依旧没有留下;而今眼前这个被天誓禁锢的人,依旧在亲近她之后身受着心脉逆流的折磨。 但是,她既是走到了这一步,又岂能甘心听命于天!无情的天永远不会明白情的滋味,那是最醇美的酒,亦是最入骨的毒。它让人的心变得异常的柔软,更让人的心智变得超乎寻常的坚毅。 她是钦伏宸今生最爱且唯一爱过的女人,然钦伏宸又何尝不是她今生最爱且唯一爱过的人?无论天地如何更改,无论她如何变化,她爱钦伏宸的心却始终不曾动摇过分毫。这颗心在灵蝶谷中给了他,便是永生永世都属于他。 玄梦昔自始至终都不曾对钦伏宸忘情,只是她越是强大,心中越是通透。她知道钦伏宸不能和她在一起,她若是不对他故作无情,他便不会放弃对她的追逐。她不愿意看着钦伏宸受到天誓的折磨,更不愿意看到钦伏宸因此而丢了性命。天灭之人,她救无可救! 今夜玄梦昔忽然出现在龙池宫内,二人的这场欢好再度引动了天誓,导致钦伏宸的心脉受损,只是他一直默默地忍受着未表露在外。即便以为自己身处醉梦之中,钦伏宸仍旧在顾及着玄梦昔的情绪,生怕自己口中的鲜血会惊到梦中的玄梦昔,毁了这一场美梦。 此时玄梦昔吻着沉睡的钦伏宸,品着他口中残留的血腥之气,一直澹漠的深紫色双眸之中泪水决堤而泄。她凝神闭气专注地望着眼前的钦伏宸,紧接着只见一颗灵气氤氲光芒闪耀的彩色灵珠缓缓从她的体内移出,并通过她的口渡入了钦伏宸的体内。 十彩洪荒灵珠,凝结了天地十大洪荒宝物的精纯之力,灵珠入体并与融和之后,将使人拥有正真的天地之力,成为这天地的主宰。只要这新的天地主宰不违逆天地法则,那么天誓天谴天规将不受于天地主宰。 玄梦昔流着泪凝望着钦伏宸说道:“伏宸,我曾经以为我获得所有的洪荒灵力碎断天柱之后,我便能主宰天地,我便能解除禁锢着你我的天誓,然我终是太过天真。而今这是唯一能解开天誓的办法,也是唯一我能为你做的事情了。” 那颗灵珠全然脱体之后,玄梦昔原本深紫色的双眸顿时恢复了原本墨色,那额上的印记也渐渐地变成了血红之色。只是她心口之上那个原本缓慢愈合着的伤口,竟是又由内而外爆裂开来,露出一个寸长的剑伤。腥红的鲜血顺着那伤口溢出,染红了她裹着身子的云被。 身旁的钦伏宸因灵珠入体,长睫轻轻颤,竟是有苏醒之兆。玄梦昔见状立即捂住伤口,迅速从榻上起身穿好了衣衫,并用那厚厚的披风将自己裹了严实夺门而出。 天色已明,然风雪依旧漫天。玄梦昔在洁白的天地之中一路狂奔,然那如红梅似的鲜血亦是在雪地中撒了一路。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龙池宫,玄梦昔终是体力不支地倒在了雪地之中。 鹅毛般的飞雪模煳了玄梦昔的视线,远处的龙池宫在她的眼中亦是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半空之中天虚殿内的琴声依旧,身体越来越冰冷的玄梦昔似乎隐约听到了钦伏宸的呼唤,他唤的似乎是:“小昔,醒醒!” 忽然天地静默,风雪未歇,却全然都纹丝不动地停住在了半空之中。时间彷佛静止了下来,玄梦昔再也听不到随风飘出的琴声,亦听不到自己的心跳,只听到钦伏宸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回响在耳边。 小昔,醒醒!…… 玄梦昔缓缓阖上眼眸心中默道:惟愿此后,不降生,不存世,不生不灭。此后,世上再无玄梦昔。伏宸,忘了我吧。 十彩洪荒灵珠以元魂为依托,以神体为宿体,滋养凝聚而成。洪荒灵珠一旦形成,必须与宿体立刻融和,这样宿主拥有天地之力,正式晋位天地主宰。 然玄梦昔将十彩灵珠聚成而不入体,并强行将其逼出体外,这其实等同于将自己的元魂与神体都强行碎裂。正如玄梦昔心中所言,此后,无生无死无幻无梦。这世上,再无玄梦昔此人的存在。 眼前白茫茫的一切终是被黑暗取代,天地剧烈地震动起来。被冰冻的时间瞬间解封,时光忽地飞速流动。天空斗转星移,日升月落。天地间积雪消融,万物萌苏。枯败的草木开始冒出新芽翠绿,曲云峰上的桃林亦是渐渐吐芳争艳。 龙池宫中,钦伏宸终是在慵懒的阳光中苏醒。头有些宿醉后的疼痛,然心脉流畅并无异样,而且体内灵气逼人异常充沛。脑中忽地浮现出那漫天的飞雪,还有他与玄梦昔在雪中拥吻的画面。他甩了甩头自嘲地笑笑,看来一切果真只是自己的一场醉梦而已。 推门而出,园中葱葱郁郁,并无任何风雪肆虐后的痕迹。钦伏宸不禁有些愣神,难道昨夜的那一场风雪也不过是自己的幻梦而已。只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玄梦昔,太过怀念当初在灵蝶谷中的日子罢了。 管事龙天见钦伏宸推门而出,上前一拜递上一金帖言道:“帝尊,天虚殿中的雪儿姑娘来过了,道是灵啸女君送了喜帖过来,相邀帝尊出席她的婚宴。” 钦伏宸脑中一懵,不解道:“雪儿姑娘?哪位雪儿姑娘?如今灵啸女君又是何人?” 龙天对于钦伏宸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却仍是恭敬地答道:“雪儿就是天虚殿的守殿仙婢雪儿姑娘呀!灵啸女君一直不是那雪飘飘么?灵啸一脉唯有雪飘飘一独女,无其他承继之人啊!” 听闻龙天之言,钦伏宸彻底凌乱了,雪儿和雪飘飘都明明已是不在之人,怎么会这样?难道如今自己仍是在梦中未醒么? 钦伏宸打开龙天递上的金帖,但见金帖之上赫然书着:灵啸雪飘飘与战神裕偃大婚之喜,设宴青虬水月洞天,特诚邀…… 战神裕偃?死了五万多年的人了,和已经饮下断魂的雪飘飘成婚?开什么玩笑!钦伏宸觉得自己这个梦有些太过离谱,一把抓住一旁的管事龙天问道:“我问你,玄梦昔在哪里?” 龙天一脸懵然,茫然道:“帝尊,玄梦昔是谁?”龙天确是实话实说,他确实从未听闻过玄梦昔这个名字。 “玄梦昔是谁你不知道?!那青后娘娘呢?”听闻龙天此言,钦伏宸有些恼怒,正欲发作,然忽闻淼淼的琴音从远处的桃林之中传出。钦伏宸侧耳倾听,顿时心中狂跳不已。这琴声他再熟悉不过,是玄梦昔在抚琴!那是她的琴声!钦伏宸急忙一把将龙天甩开,飞身往那桃花林飞去。 龙天望着钦伏宸远处的身影,茫然道:“青后娘娘又是谁?帝尊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你问我吗?”隐在一旁的龙源接话道:“你问我,我问谁?” 绵延的桃红如云朵一般妆点着寂静的曲云峰,钦伏宸循着琴音落入林中。越是靠近听得越是贴切,听得越是分明越是让他心中感觉紧张。如果这是一场醉梦,他希望能困在这场梦中,永远不要醒来。 落花满地的桃林之中琴声依旧,琴声不断靠近的同时还夹杂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花团锦簇的桃树枝丫微动,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花枝之后缓缓移出,手中还托着一个晶莹剔透当中萦绕着澹紫色灵光的冰球。钦伏宸这才明白,为何琴声一直在移动着,原来声音是从那冰球之中发出。 望着这桃林中出现之人,钦伏宸顿时红了眼眶,哽咽地张开双臂唤道:“冕儿,快到为父身边来!” 【全书完】 兔子新书《笑看湖山宠不惊》正在连载中,目前已近五十万字,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新书简介:总裁穿越宫斗文,集总裁甜宠与帝王轻虐于一身,用细腻文艺的笔风为你带来一场穿越的宫斗盛梦。 她曾是个幸福待嫁的小女人,有个宠她无度的总裁男友。然一场意外却让她痛失挚爱并卷入大北朝波谲云诡的浪潮之中。 曾经有多少欢笑,如今便有多少泪水;曾经她宠辱不惊,而今她却患得患失。 陷入这场梦中的她不愿醒来,因为梦中有他。她想在这梦中陪他看湖看山,看风起云涌,看江山如画。 这一切真的只不过是一场梦? 谢你不离 还我不弃 历经357天的连更,《无生梦》终是迎来了它的大结局,它或许并不完美,它的结局发展也或许并非读者们所期望的那般,但作为作者的我却已是尽力将自己心中的这个故事完整地呈现给了大家。故而书中存余的那些不足之处,还往大家多多海涵。 许多追文的读者一直抱怨,道是这本书几乎是雷打不动一日一更,看得实在是不过瘾。在此我只能同大家说一句抱歉,因本书一直是零存稿,作者乃是坚持裸更了357天,期间经历了卡文、生病、各种繁杂的事件干扰,但作者却从未断更过。即便是出差外地,在忙到晚上十点多还没吃饭的情况下,回到酒店之后作者仍然首先选择的是坚持将当日的章节写完。(哭,这种精神难道不值得点赞么?作者此时后悔没有拍照留念,应该霸屏微博和刷爆朋友圈的!) 每日所更的字数虽是不多,可一个有工作的上班狗连续357日利用闲暇零碎的时间不间断写作的辛苦,读者们或许体会不到,但身边的家人们却瞧着不免心疼。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在安然入睡之时,唯有我仍在继续写文;在工作繁忙加班到灯火阑珊之时,明明想要倒在沙发之上放松的我仍在写文;在医院挂着点滴做着雾化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的我仍然在用那只能动的手继续写着文。家人们不理解这么辛苦为了什么?为何一日都不能停歇? 其实,支撑着作者日复一日坚持着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便是读者们的支持。一想到读者们在等待着,在期盼着,我便觉得自己没有断更的借口与理由。 在此,我要郑重地感谢那些一路陪伴着我、支持着我的读者们!正是因为有你们,才坚定了我坚持到底不言放弃的信念:正是因为有了你们,才有了今天这本完整的《无生梦》;也正是你们,让我终是实现了最初的承诺:给读者一个交待,给主角一个结局。这亦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交待与结局。 谢你不离,还我不弃! 在《无生梦》谢幕之际,我深深地感恩,感谢大家长达一年的支持和陪伴。2017新的一年,祝愿大家都有新的收获,兔子也将会开始新的征程,届时将会有全新的故事带给大家,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支持!再次感谢大家! 最后趁着新年,兔子携小昔、伏宸等书中所有主、配角给大家拜年啦!祝大家新年快乐,恭喜发财!(此处应该有红包) 鞠躬,落幕。(此处应该有掌声) 艽洦誳傆膒五 尘封的痛繧 话说雪慕彦与羲曜晖困于乾坤鼎中二万八千年,二位神祇耗费百万年修为,终日与心魔自斗,抵御幻境侵蚀。虽能自保,却无暇庇护旁人,更无力破开幻境。二万八千年间,眼看着一众帝子、神将、神兵逐个失去心智疯狂相斗,羽化飞灰,心中好不难过。忽有一日,幻境震动,湛蓝的幻空中忽然现出一丝裂缝。慕彦与曜晖默契地飞向空中,合力冲击裂缝,不想幻境竟然不似从前那般固若金汤,二人合力冲击了几次,幻境居然就破了!这着实也令二人意外。还来不及细想,一阵旋风将二人卷上天际,旋风中似见一红衣女子的身影,但随着旋风转速愈来愈强,眼前一切都变得模糊…… 醒来之时,二人已在赤炎昕明宫。雪慕彦破乾坤鼎之时,受幻境碎片所袭,受伤不轻,昏睡一月有余。醒来之后,惊闻这两万八千年外界的变故,心系灵啸一脉的安危,遂即与赤炎一众告别,带伤赶回了凌霄宫。赤炎神君羲曜晖虽也受了些轻伤,昏睡了几日,醒来之后似乎已无甚大碍。毕竟曜晖较慕彦年长,修为亦高于慕彦。只是在乾坤鼎中耗费了太多的修为,加之醒后听闻家中的惊变,悲愤交加,忍不住气血上涌,口中竟呕出一口鲜血。 出征之前,昕明宫夜宴,家人齐聚,好不热闹。曜晴抚琴,羲阳舞剑,遂即曜晗又献舞。映月开了坛去年冬日亲酿的冻醪,为曜晖践行。曜旷举杯与曜晖对饮,羲玥跑上前敬酒,道:“女儿备了两坛好酒,待父君得胜归来与帝君畅饮!” 曜旷道:“玥儿你可是藏了什么好酒?赶紧拿出来给二叔尝尝!”曜晖笑着看向曜旷道:“玥儿丫头能有什么好酒?” 羲玥跺脚道:“父君!玥儿的酒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呢!” 曜晖笑道:“那你且说说是什么好酒?” 羲玥嘟嘟嘴,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现在保密!”说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目前用下来,听书声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语音合成引擎,超100种音色,更是支持离线朗读的换源神器,huanyuanapp 换源app】 曜晖独自立于夜风中,回想这一幕幕,彷如昨日。而今,昕阳宫物事人非。映月和曜晴已去,羲玥重伤昏睡两万多年一直未醒,曜旷修为散尽元神破裂靠护元珠方能续命,而曜晗……想到曜晗,曜晖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这个看似冷傲的小妹,居然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曜晖的黑色长袍隐在夜色中,被夜风刮得朔朔直响,手中一枚洁白的玉阙,在黑暗中散发出莹白的光,与夜空中银白的孤月交相辉映。曜晖口中喃喃道:“映月,你怎忍留我一人。”说罢,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曜晖明白,这乾坤鼎幻境留下的不止是臂上的小伤,而是两万八千年积聚在身上的毒,深入骨髓,无药可解。曜晖不忍让羲阳知道实情。原本寡言的羲阳,历此变故,性子变得越发的冷冽。当看到父亲归来之时,羲阳暗淡的眼中才泛起光来,看到希望。曜晖明白自己是羲阳的支柱,如支柱倒下,让这个少年如何独自承受?曜晖如今能做的,就是瞒着羲阳,尽量多活一些时日,在余下的岁月里,用尽一切办法,治好羲玥,让羲玥能够苏醒过来。 “凫苏草,或许可以一试。”医神华甫道,“凫苏草佐以木檀,可以将羲玥郡主体内混乱的三魂七魄引回原位,魂魄归位,元神自然复苏。” 曜晖心中一动,问向华甫:“何处能寻得凫苏草?” 华甫道:“此物长杻阳山在中,由上古神兽鹿蜀看管。那鹿蜀神兽似马非马,白头红尾虎纹,凶悍异常,神力非凡。而且这杻阳山瘴气环绕,奇木遍布,景致三步一变换,极易迷路。要取凫苏草,恐非易事!” “华甫,既然凫苏草能救妹妹,为何不早告知我?!父君,我这就去将这凫苏草取来!”羲阳抱拳道。 华甫看了一眼羲阳,继续与曜晖说道:“这些年我一直瞒着世子,只因去杻阳山取这凫苏草实乃太过凶险,没有百万年以上的修为,就是去送死。赤炎只剩世子一根独苗,有不的闪失,还望神君见谅。” 曜晖抬手道:“医神你做的很对!这凫苏草我自会亲去取来。”说罢,拍拍羲阳的肩,说道:“阳儿,你在此好生照顾玥儿,等为父归来。” 羲阳急道:“让我一同前往助父君一臂之力!玥儿是为了救我才受这么重的伤,躺在这里沉睡不醒的应该是我才对。如今既知这凫苏草既能救玥儿,那我便不能不去!望父君成全!” 曜晖叹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便随我一同前往吧。只是杻阳山极易迷路,你且先往招摇山去取些迷谷枝来,以备不时之需。” 羲阳领命道:“是,父君!” 羲阳不曾想,这是父君设下的一个局。自己在招摇山一困就是将近半年,原来这招摇山虽不凶险,却比之杻阳山更易迷路,故而才有迷谷树应势而生。半年之后,羲阳终于寻得那形如勾树通体漆黑却光耀四方的迷谷树,折了那枝桠,收入怀中,周围的景致明朗异常,脑子里也是一派清灵,很快便从招摇山中走了出来。 回到昕明宫时,父君已将凫苏草取了回来。华甫医神将羲玥三魂七魄复位,道是已无大碍,不出一月羲玥元神便能复苏。 然父君归来之后,便闭关不见。羲阳料想,父君定是取凫苏草受了伤。追问华甫父君伤势如何,医神却不肯透露半丝消息。 半月后,天龙三帝子钦伏宸来到昕明宫,求见父君,打探失踪乾坤鼎的下落,父君与帝君一同接见了伏宸帝子,并与之密谈了半日。羲阳在殿外徘徊了半日,却不曾得见父君与帝君。后伏宸帝子离开,继续追踪乾坤鼎。 再过了半月,羲玥果如医神所言,醒了过来。 羲玥不曾想,这一觉,竟然睡了三万余年。 时移势迁,物是人非。 母亲映月和大姑曜晴已仙逝,小姑曜晗失踪,生死不明。羲玥不禁想到自己的梦,梦中父君与帝君…… 羲玥流着泪,紧紧抓住羲阳的手,急切道:“哥哥,父君与二叔可安好?” 羲阳握着羲玥,安抚道:“帝君与父君都闭关,我也许久没见过他们二位了。”羲玥听罢,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半月之后,羲玥身子已大好,遂往日辉殿探望父君,却吃了闭门羹。羲玥生疑,父君平素最宠爱自己,如今历经生死,三万多年不曾相见,父君怎会对自己避而不见? 羲玥将心中的疑惑道与羲阳,羲阳表示也一直心存怀疑。然父君将整个日辉殿设下结界,二人根本无法入内探查究竟,遂将医神华甫绑了过来,逼问真相。不想华甫竟然宁死不肯吐露半句。 羲玥跪向华甫,道:“华叔叔,你跟随父君多年,对我赤炎赤胆忠心,玥儿敬你重你,尊你为叔父。你自小看玥儿长大,应知玥儿与父君父女情深,父君断不会无缘无故不见玥儿。玥儿听哥哥说,父君为救玥儿夺凫苏草负了伤,父君伤势是不是很重?父君在殿外设下结界,玥儿修为低微,破不了入不去。我赤炎经此浩劫,玥儿已经没了母后和姑姑,如今玥儿真的非常挂念父君,华叔叔,玥儿求求你……华叔叔……”羲玥一边说着,一边哭得失了声。 华甫被羲玥打动,不由得亦流下两行泪来。扶起羲玥道:“郡主请起!”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叹道:“这事纸包不住火,终究是瞒不下去的。”说罢,翻手结出一颗含影珠,交与羲玥,道:“此物神君本嘱咐我一年之后方能交给世子与郡主,如今……罢了,就让神君责怪我吧。”说罢,转身离去。 羲阳与羲玥愣愣的看着那含影珠,隐隐感觉不妙。 羲阳接过羲玥手中珠子,上前几步,催动含影珠,一阵光芒从珠中射出,珠子缓缓上升,在半空中定住,曜晖的身影从珠中投射到面前。 “父君!”羲玥虽知是影像,仍旧情不自禁的扑上去,却扑了个空,一个踉跄跌到羲阳的怀里。 曜晖望向远方,缓缓道:“阳儿,玥儿,你们二人能看到这段影像,证明为父已是羽化一年有余了。自从乾坤鼎幻境破阵出来,我已是身中剧毒,时日无多。一直瞒着阳儿,是担忧我儿孑然于世,无法承受。如今你们兄妹二人可以相互扶持,为父也就放心了,也算给你们仙去的母亲一个交代。望你们相亲相爱,重振我赤炎一脉。不必难过,为父要去见你们母亲了,很圆满。”曜晖言罢,含影珠的光芒渐渐暗淡下来,曜晖的身影越来越淡,慢慢消失在夜色中。羲阳羲玥紧紧相拥,恸哭不止…… 这段往事,是羲玥心中不可触碰的痛。每每午夜梦回,羲玥都会从梦中哭醒。她从不与羲阳提及自己的噩梦,因为她明白,这也是羲阳心底的伤。 如今,岁月渐渐将伤痛尘封。不是不痛,只是,已经习惯了疼痛。 瓂罿漱侞六 定亲喜宴瘅峭 天龙太子伏宸与赤炎公主羲玥定亲的消息,自那婚书送抵昕明宫那一刻,便传遍了三天四海六地。冷清了几万年的昕明宫,忽然热闹起来,不断有各方的仙神来恭贺并打探婚期,似乎恨不得伏宸与羲玥明日马上成婚才好。紫微宫那边亦是日日被众仙神围追逼问婚期,这着实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青雀不岔,道这些个来朝贺的仙神皆是势力眼,当年赤炎萧条之时,不见他们有半分相助,如今一得知赤炎与天龙结亲,便纷纷死皮赖脸的贴上来了! 羲玥闻后笑笑,青雀这话虽说得不体面,但道的确然是实情,对此,羲玥也只能是一笑了之。 后来,紫微宫和昕明宫被众仙神扰的实在是头疼,于是乎双方决定提前先为二人办一场定亲宴,以满足众仙神们八卦的需求。 定亲宴定在十月初八,后因太子伏宸戍边途中有事耽搁,又推迟到了冬月初四。 眼瞧着十月末了冬月将入,离定亲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羲玥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最后一次见伏宸,还是魔族来犯昕明宫那日,自己身受重伤被魔尊玄魇的掌力震飞,后来落在了伏宸的怀中。如今算来,自己与伏宸已是有六万九千二百一十一年未见了。这将近七万年的岁月,大家都经历了惊天巨变,不复当年纯真时的模样了。但对伏宸的心意,在羲玥心底埋藏了八万年,却从不曾变化过。不,应该说是如陈酿的美酒,随着岁月的积淀,愈发的浓烈了。 羲玥随手翻拣着青雀刚刚放在桌上的一堆锦书,是天龙那边送过来的定亲宴当日的一些宴会流程和注意事项,另外就是一些观礼的宾客名单。羲玥翻看了一阵,觉得无甚紧要的,正准备放下手中的锦书,忽然名单中一个熟悉名字跃入眼中: “灵啸帝君:雪飘飘。” 羲玥心中一惊,将青雀唤来问道: “青雀,之前让你打听灵啸一脉的近况,你那边可有消息?” 青雀歪着头道:“雀儿听那些小仙们八卦说,灵啸一脉四散无主与游神散仙混居六地多年,但前些日子,灵啸一脉寻得了失散多年的公主,并推拥公主继承了灵啸帝君之位,如今灵啸一脉也算是有主了。听说这位新晋的灵啸女君在当年大战中受了重伤,得青虬一些散仙们的照拂方才捡回了一条命,痊愈以后,居然失了记忆。如今这位灵啸女君仍然不肯回九重天的凌霄宫,而是继续待在青虬,估计是有些记忆还未完全恢复吧。不过这些也都是雀儿道听途说,要待离鹤那边证实了方知真假。” 羲玥听罢,道:“我见天龙送来的宾客名单上有灵啸帝君雪飘飘的名字,这么说来,雪飘飘活着并承了灵啸帝位,应该不假了。” 青雀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 飘飘活着,这着实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想到飘飘当年在学堂上散漫的样子,着实很难想象如今她身为一脉神众帝君是何般模样,或许眉眼间会多了分坚毅与英气吧。羲玥不禁莞尔,眼前浮现出雪飘飘那张生的极为精巧美丽却略带慵懒的脸,眉心间的印记似蔷薇花开般妖冶,颜色却淡淡的,如化了水的胭脂一般…… 转眼便是冬月初四。太子伏宸戍边事务缠身,依旧未归。但定亲宴不可一推再推,天启帝尊与羲阳帝君商议后决定如期举行,既然伏宸不能出席,便由双方长辈出面宴请众位宾客,伏宸与羲玥都不必出席。 当日,三天四海六地的仙神们齐聚天府殿,寂静的九重天,好久没有如此热闹了。天启帝尊与胥凤帝后端坐于大殿中央,羲阳位于天启帝尊左侧的席位之上。羲玥身着一袭樱粉色绣有凤尾暗纹的礼服,琳琅环佩,朱唇含笑,面若桃花。辰时与羲阳一同拜见过天启帝尊与胥凤帝后以后,便在羲阳身后隔着一隐蔽的纱帘的内堂休憩。 宴席将要开席之时,一白衣女子方才缓缓步入殿内,行至天启帝尊跟前微微颔首见了个礼,淡淡道:“灵啸雪飘飘贺喜帝尊帝后!”那声音不含半分情绪。 飘飘!羲玥心中一跳,隔着纱帘看向那个白衣身影,身段婀娜纤细,黑发及腰,发髻上不合时宜地攥着一朵白牡丹绢花。如此装扮赴宴,着实是有些不太应景。 雪飘飘见过天启帝尊,遂即转身看向羲阳,向前两步,立于羲阳跟前,道:“这位便是赤炎帝君吧,恭喜了。”羲阳立起身来微微一愣,颔首回了礼。 羲玥听着雪飘飘的声音觉得分外的陌生。想来当年飘飘与羲阳一同修习过剑术,也算的上是同窗,怎似互相不识般如此冷淡。莫不是飘飘记忆还未恢复,识不得羲阳?羲玥望向纱帘外的雪飘飘,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眸子黑的深不见底,目光冷冽。柳叶细眉,前额眉心间光洁白皙,丝毫不见任何印记的影子。看着这样一张陌生的脸,羲玥不禁愕然: 这个是雪飘飘?! 羲玥脑中一团混乱,心中更是疑惑不已。莫不是雪飘飘脸受过伤,重新换了脸?那声音呢?气息呢?这个雪飘飘给人的感觉完全是另外一个人,莫不是此人冒名顶替雪飘飘却不为人所知?可灵啸一众怎会识不得自己的公主呢? 整场宴席间,羲玥都扒在后堂的纱帘上观察宴席上的雪飘飘。这个白衣女子好似与世隔绝一般,定定地坐于席上,兀自把玩着手中一枚白玉扳指,任周围觥筹交错,不与人语。羲玥越发疑惑,遂令青雀唤来席间倒酒的小仙婢,偷偷传话于雪飘飘,约其内堂一叙。 小仙婢领了命,趁席间倒酒之际,与雪飘飘耳语了一阵,将话传到了。 雪飘飘听罢,似乎有点吃惊。不久便缓缓起身往内堂方向步来。青雀在隐蔽的门口迎到雪飘飘,将她领进了内堂。 羲玥见了雪飘飘,立马起身迎了过来,拉住雪飘飘的手,唤道:“飘飘!” 雪飘飘楞了一楞,似乎不习惯羲玥如此熟拈的动作,冷着脸收回了手,后退两步,问道:“羲玥公主?” 羲玥尴尬笑笑道:“正是。飘飘,你认的我?” 雪飘飘摇头道:“你我初次相见,我怎会认的你。仙婢传话道羲玥公主约我内堂相见,如今内堂就你一人,你不是羲玥又能是谁?” 羲玥讪讪道:“我本还……”随即话锋一转“羲玥在内堂见灵啸女君,想起昔日一位故友,倍觉亲切,故约女君后堂一叙,方才羲玥失礼了,望女君见谅。”说罢行了个礼。 雪飘飘听罢,道:“羲玥公主言重了。公主约我相见,可还有其他事?” “你终究不是她。”羲玥喃喃道“罢了,劳烦女君走这一趟。” 雪飘飘见羲玥黯然的模样,不禁问道“你认识的这位故人与我长得很像?” 羲玥摇头道:“不,你们很不同。只是我在妄想你会是她罢了。” 雪飘飘面上似乎微微有些动容,摸了摸手上的白玉扳指淡淡说道:“人的缘分到了的话自会相见,羲玥公主大可不必过度思虑。没什么事的话,我且先行一步了。” 羲玥点头道:“多谢女君,羲玥就不远送了。” 雪飘飘转身出了内室,悠悠地步入殿内。羲玥望着雪飘飘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泛起丝丝忧虑,在握手的那一瞬,羲玥暗自用了探魂术。这个冷美人不是飘飘,是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从握住她的手那一刻,羲玥已是了然于心。 她是谁?真的飘飘又在哪里?是生是死? 羲玥辗转了一夜,怎么也想不明白。昨夜羲阳在宴上酒醉,至今还在大睡,羲玥这满腹的疑虑无处可诉,自己独自想的头疼。 羲玥揉揉太阳穴,正欲让青雀去将离鹤唤来打探一下雪飘飘的事,却见离鹤急匆匆已经到了门外。 羲玥问道:“离鹤,可是哥哥那边又什么事?” 离鹤道:“公主放心,帝君一切安好,昨日酒醉,如今睡得正鼾。” “那是何事,你这急急忙忙的。”羲玥不解道。 “是伏宸太子过来了,在殿外求见公主。”离鹤应道。 青雀笑着说:“这伏宸太子莫不是昨日定亲宴赶不及回来,怕我们公主生气,故而今日特来赔罪了?” 羲玥面上泛起了红晕,吩咐离鹤带伏宸在小花园稍候,随后令青雀赶紧给自己梳妆。 青雀眨巴着眼睛戏谑道:“公主着什么急,就让伏宸太子多等些时候,还怕他跑了不成!” 羲玥随手拿起妆台上的发簪,轻轻敲了下青雀的额头,佯装生气道:“你这个丫头,叫你多嘴!” 青雀故意大叫:“啊,公主,好痛!” “别装了,快点帮我看看戴哪个好?”羲玥拿着两根簪子比划着。 青雀一边帮羲玥梳着头发,一边笑着说道:“公主人美,戴哪个都好看!” “你这小嘴,越来越刁滑了!”羲玥无奈道。 青雀帮羲玥梳好头,对着镜中说道:“雀儿是认真的,公主确然很美,伏宸太子有福呢!” 镜中的羲玥,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端庄清丽,美斯如画。 皀瓾顾七 流水落花蠗搻幸 小院中,伏宸负手而立,藏蓝色的长袍,与深栗色的长发,被风吹起,飞扬成院中一道别致的风景。 羲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走近伏宸,淡淡的木檀香气隐在风中,让羲玥有丝丝晕旋。伏宸是她的死穴,面对伏宸,羲玥总是变得慌乱,不似平日的自己。 当年与伏宸同窗数年,羲玥竟不曾有勇气与伏宸说过半句话,每次遇见,羲玥总是将头埋的低低的,生怕被伏宸瞧见自己脸上泛起的红晕。 想到这里,羲玥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不觉又将头埋低了。 伏宸感觉到了有人靠近,忽而转过身来。羲玥捧着脸,惊了一下,往后一个踉跄,身体朝后倒了下去。羲玥心中道:糟了!这样摔下去必定四脚朝天,实在太丢人了,为什么自己从未给伏宸留下过好印象呢! 羲玥正懊恼着,伏宸已快步上前将羲玥拦腰扶住,道:“没事吧?” 羲玥迎上伏宸的目光,心中突突直跳,慌乱地站稳,理了理鬓发,低头道:“呃,没事没事。” 伏宸似乎并未留意羲玥这些小细节,看着羲玥道:“羲玥,你可知你我相识有多久了?” 羲玥一时反应迟钝,顿了顿,来不及回答,伏宸继续说道:“不记得没关系……” 羲玥咬咬下唇,轻轻道:“不,我记得。你我自当年同窗时算起,到如今已相识了八万四千三百二十年整。” 伏宸听羲玥如此说来,不由得一惊。 羲玥抬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呃,或许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伏宸皱着眉道,“我们相识竟如此长时间了。” “嗯,我们上次相见是六万九千二百一十一年前。”羲玥继续说道。 “你记性真好。”伏宸淡淡道,“但是相识八万多年来,我们这是第一次说话。” “是。”羲玥应道,心中叹了口气,自己从前的确错过了许多与伏宸交谈的机会。 伏宸继续说道:“我们虽相识如此多年,却是连话都不曾说过,彼此更是不了解。羲玥,你不觉得我们定亲的事太过草率了?” 羲玥心中咯噔一下,仍应声道:“虽不曾说话,但我对你……” “哦?莫非你想说自己了解我?”伏宸截住了羲玥的话。 “嗯,算是有所了解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相互了解呢。”羲玥说着,脸上又不禁滚烫起来,遂低下了头。 伏宸淡淡道:“有所了解?羲玥,婚姻是人生大事,嫁给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就等于是一场豪赌,赢输皆是未知数。” 羲玥抬起头,坚定地说:“伏宸,我愿意赌。” 伏宸定定的看着羲玥的眼睛,缓缓说道:“羲玥,我不愿意。” 羲玥觉得伏宸吐出的那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震的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伏宸,是不愿意娶自己?羲玥忽而觉得胸口好痛,全身抑制不住地都在发抖,眼泪不觉中已经掉了下来。 伏宸见羲玥这般模样,不忍道:“羲玥,我无意伤你。” 羲玥双目含泪,咬紧双唇,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继而又点点头,只觉得心痛的无法言语。 有意无意,有何区别。 伤了,就是伤了。 羲玥紧闭的双唇被自己咬的渗出血渍,混着落下的泪水涌入口中,咸涩不已。 二人就那样尴尬地对立着,谁都不语,静静的过了许久。羲玥终于开口道:“你走吧,我明白了。” “羲玥,对不起。”伏宸低声的说。 羲玥苦笑。八万多年来,那么多的伤痛,自己都咬着牙挺了过去,只因为怀着对伏宸的情义与期盼,心底还有希望还有梦。如今,羲玥清晰的听见梦碎的声音,自己的心,仿佛一并跟着碎了。 “走吧。” 羲玥背过身去,不再言语。 伏宸看着羲玥瑟瑟发抖的背影,不置可否,欲上前再安慰几句,却踌躇一阵后,最终决然地阔步离去。 羲玥转身看着伏宸越走越远的身影,泪如雨下。再也支撑不住不停发抖的身体,哐的一声扑倒在地上。 风肆意的吹着,伏宸身上的木檀香气残留于风中,在小院中慢慢弥散开来。 羲玥流着泪,屏住呼吸。 这木檀的味道, 曾经,是她的药; 如今,是她的毒。 伏宸出了昕明宫,腾空而起,却不是往紫微宫方向,而是往青虬而去。 青虬一隐蔽的山洞洞口,一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孑然而立。见伏宸到来,缓缓迎上去。 这女子乌黑的长发从斗篷毛茸茸的帽子中散落在肩上,自胸前垂落至腰间,发间别着一朵白牡丹绢花。正是灵啸帝君雪飘飘。 雪飘飘领着伏宸进到了山洞,洞中曲径通幽,行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翠绿的竹林出现在眼前。 冬月的青虬山中白雪皑皑,这片竹林周围厚厚的积雪及踝,但林中及竹叶上却不见半片雪花的影子。 雪飘飘默念了个口诀,抬手轻轻一挥,竹林竟从中间打开,现出一条弯曲的石子路来。成片的竹子似迎客松一般地,乖巧立于小道两侧。路的尽头,是一潭冒着热气的温泉水,一座雅致的竹楼立在水边,在氤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伏宸跟随雪飘飘上了竹楼,穿过走廊,推门进入正中的房间。房间内室挂着白色飘逸的纱幔,内室中央布着一张圆形的床,床上铺着用雪貂皮毛缝制的纯白褥子。 一肤白似雪的红衣女子闭目躺于床上,似在昏睡。 “她已无大碍,很快就会醒了,放心吧。”雪飘飘冷冷地说道:“我欠她一命,如今还她一命,今日我和她两清了。至于她父亲欠我的,我自会找他去索。她父亲还不完的,我会再找她还。” 伏宸叹道:“上一辈的恩怨,何苦一直背负呢?她是她,她父亲犯下的过,与她何干?” 雪飘飘转身走出房间,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着:“钦伏宸,你能放下,可我做不到。在我找她还债之前,好好照顾她,让她活着。” 雪飘飘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下竹楼,穿过竹林,白色的身影湮没在皑皑白雪中。 伏宸走进内室,在床边坐下,端望着熟睡的红衣女子:缎子般的乌发,弯弯细长的眉,浓密卷翘的睫毛,挺拔微翘的鼻子,丰润小巧的嘴,前额上一殷红的印记格外醒目,如血色的蔷薇,妖冶地绽放在眉心间。 “小昔,醒醒。”伏宸轻唤道。 那红衣女子听到伏宸的声音,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明明生得妩媚妖冶,但眼底却尽是清澈透亮,一如伏宸八万年前初见时的样子。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八万四千三百一十九年前。 熵汃後稸八 青虬相遇極鹾 八万四千三百一十九年前,天界紫微宫天玑殿。 后花园一凉亭中,神族天龙一脉的胥凤与胥仪二位帝后,正在凝神对弈。 这二位帝后,乃是一卵双生,发色一赤一青,天地所生。虽属神族赤炎凤凰一脉,却被天定为天启帝君之妻,落生于天龙之地。 长成之后,二人双双感应天意,嫁天龙帝君钦天启,并双双怀胎,一胞十卵。同年,胥凤生十子,胥仪生十女。当日,天界云霞满布,金光灼灼,百万彩鸟朝贺,一派祥瑞。 这胥凤手执一枚白棋,刚欲落子,远远见着凉亭外一小仙婢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急声道:“凤后娘娘,不好了,三帝子又偷跑出宫了。” 胥凤将手中的棋子轻轻放下,看了眼那神色慌乱的小仙婢,漫不经心问道:“哦?他那三万遍经书可是抄完了?” 小仙婢恭敬地行了个礼,低头答话:“回禀娘娘,三帝子的经书已经抄完了,奴婢亲自点过,三万遍,一遍不少。” “这顽子,抄了那么多经书还是收不了心。看来下次又要给他加量了。”胥凤说着,微微皱眉,复而拿起棋子,将那枚白子落在棋盘的一角。 胥仪轻轻抿了一口茶,细看了一眼胥凤落子之处,不由赞叹地笑道:“欲擒故纵,真是步妙棋!看来一切都尽在姐姐的掌握之中。”说着,放下手中的茶盏,随手在盒中拈起一枚黑子慢悠悠地思索起来。 胥凤怡然地端起一旁的茶盏润了润口,复而朝胥仪笑笑:“他们十兄弟,就伏宸这孩子最不让人省心。我也深知关是关不住的,只盼着他慢慢大了能收收心,别在外面惹出什么乱子来了才好。” 胥仪盯着棋盘思索着,犹豫了一阵,方才在棋盘一处落下了手中的黑子,接着抬头朝胥凤轻松地笑道:“伏宸那孩子左不过是贪玩,爱好打几个小怪兽搜集些奇珍异宝罢了,能生出什么翻天的大事来。上次你绑他回来,他关着禁闭,却还不忘托灵希带了个宝贝送我呢,我瞧着挺稀罕。这孩子虽顽劣,但却很是有心,我倒挺喜欢。” 胥凤听罢不禁摇摇头,无奈地笑道:“几个宝贝就把你们一众人心给收买了,难怪这小子是越来越发地放纵。” 天玑殿这边二位帝后正聊着,那偷跑出来的天龙三帝子钦伏宸,人已是到了九天之外的青虬仙山界内。 正如胥仪帝后所言,钦伏宸虽然顽劣,但却实打实的是个靠谱的孩子。虽然每次都是偷跑出来,被胥凤帝后发现了再绑回去关禁闭,但是每次回去却绝不会空手,总会给父君母后以及一众兄弟姐妹们带些手信。这些手信,便是钦伏宸一路游历搜集到的各种宝贝。 上次偷跑出来游历,钦伏宸就听闻此仙山之中藏有宝贝,不料自己正在山中准备深入探查之时,却被母后发现了行踪给绑了回去。这回去之后,在佛堂里一关就是三年,被罚抄经三万遍。这回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溜了出来,钦伏宸盘算着得先把宝贝弄到手,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钦伏宸循着三年前自己留下的线索,往青虬山中行进,转了大半日,方才寻到当年的那个山洞洞口。 这山洞十分隐蔽,周围乱石林立,野草杂生,并不易被发现。钦伏宸顺着洞中潺潺的水流之声,在昏暗中一路摸索着前行。洞中曲径通幽,约莫行了半盏茶的功夫,忽觉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片茂密而又翠绿的竹林。 远远望去,隐约见着那竹林之中,有二人正相对而立。由于距离太远,看的并不真切,钦伏宸于是轻轻往前走近了些,隐在竹林附近一座巨石身后,悄悄探头朝竹林中望去,这才看清,那相对而立的二人乃是一男一女。 那少女白衣飘飘,黑发及腰,头顶上束着一根洁白的丝带,在发髻间结成一白蝴蝶结,带尾飘在散落的长发中间。 白衣少女对面,立着一少年,身材并不魁梧,却是英姿卓卓。一身紫色劲装,黑发用紫带束起,简洁又利落。一双眸子清澈透亮,眉眼间却略带些妖冶,看上去不似仙界之人。 白衣少女满脸的不悦,趾高气昂地朝那紫衣少年厉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的去路!报上名来!” 紫衣少年慵懒地摆弄着手中的长鞭,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姑娘,你可曾问过我?” 白衣少女瞪大眼睛,扭头张望了一下,这四周全部都是郁郁葱葱的竹子,哪里来的树?不禁十分恼火,遂即狠狠地瞪了那紫衣少年一眼,嚷道:“胡说八道,这哪里来的树!” 紫衣少年嘴角浮起一丝浅笑,轻扬着手中的长鞭,指了指脚下一株不起眼的小树苗,悠悠地说道;“喏,这不是么。” 白衣少女低头一看,气得脸都绿成了跟周围的竹子一个色:“靠!这个小盆栽也叫树?你玩我呢?!” 紫衣少年抬头望着白衣少女,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说着:“人不分贵贱,物不论大小。它明明就是树,你凭什么说它不是?” 白衣少女气的直跳脚:“你……你这是要故意为难我!你可知我是谁么?我乃神族灵啸一脉公主雪飘飘是也!”说完,双手叉腰,下颌微扬。灵啸一脉,乃是与天龙、赤炎二脉在神界鼎足而立,她这个灵啸公主,地位自是尊贵崇高。亮明身份后的她,似乎在得意地等待着紫衣少年的惊恐虔诚地献上自己的膝盖。 “我管你是雪飘飘风飘飘,与我何干。哪条天规有写道,你们名门大派就可以欺压我们这些个游神散仙?”紫衣少年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地说道。 钦伏宸在一旁不由得好笑,这紫衣少年倒是有趣! 雪飘飘气的满面通红,指着紫衣少年骂道:“你……你……气死我了!哪有男人长的如你这般妖冶的,看你这眉眼,分明是个人妖!还游神散仙呢,我呸!你这个死人妖!快给我让开!”雪飘飘说着,手中的长剑伴着一阵白光,朝紫衣少年飞去。 紫衣少年也不躲闪,定定地立在那里岿然不动,嘴里忽然神来一句:“你可真当是灵啸公主?” 雪飘飘被紫衣少年这忽然来的一句给问懵了,停住手,疑惑地答道:“正是……你……?” 紫衣少年若有所思地说着:“哦,原来真是灵啸公主啊!那麻烦替我给灵啸帝君捎句话吧。” “什么?……”雪飘飘不禁愕然,满脸不解问道:“你与我父君相识?” “呃,那道不是。只是忽然想到,你们灵啸的教养确然是有那么点欠缺,大约灵啸帝君并不太知晓吧。”紫衣少年明明是在戏谑那雪飘飘,可言语之间却满是真诚。 钦伏宸在一旁差点笑出了声,只能拼命忍住,继续蹲在一旁看两人的笑话。 雪飘飘彻底怒了,狂骂道“你个死人妖!去死!”说着,剑锋直指那紫衣少年。 紫衣少年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长鞭轻轻一挥,空中出现一个紫色的光圈,将雪飘飘的白色剑光缚住:“姑娘,别乱叫,本公子可是有名字的,听好了,本公子大名是玄林,别叫错了哦!” “我呸!你个死人妖还自称本公子,你哪里是个公的,你分明是个不公不母的死人妖!” 雪飘飘一阵接一阵的剑光朝玄林射去,玄林长鞭挥舞,化出无数个紫圈,一一将雪飘飘的剑光挡了下来。二人正打的不可开交,忽而竹林后面出现一声巨响。玄林听到声响,扭头望向那响声出现的方向,忽然后退几步,收起了手中的鞭子,接着转头朝着雪飘飘喊道:“今日先不陪你玩了,飘飘公主,后会有期!”言毕,飞身朝竹林后方去了。 雪飘飘哪里肯罢休,怒道;“死人妖,你休想逃!”说罢,提着剑朝竹林后方追去。 钦伏宸见状,也满心好奇地立即尾随着二人,朝竹林后方飞去。 焟雄堫九 温潭夺珠傟堕忨 竹林后方,是一潭雾气氤氲的温泉,泉水清澈见底。泉水底部,一硕大的明珠放着耀眼的蓝光,将一潭泉水衬的蓝莹莹的。 一道紫色的劲光在温潭上方闪过,玄林灵巧的身影出现在水潭之上。玄林犹如蜻蜓点水一般,单脚悬立于水面之上,正运气凝神,准备入到水中去取那水底的明珠。忽然一道白光晃动,雪飘飘提着长剑,出现在了玄林面前。 “哟,飘飘公主,真是巧,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玄林抱着双臂,半眯着眼睛,悠然地望着紧随而来的雪飘飘。 雪飘飘瞪了一眼玄林,目光立马被那潭底的明珠给吸引住了。剑指玄林,大喊一句:“哎,死人妖你看后面是什么?”说着,忽然直接飞身过去,欲先抢在玄林之前,夺了那明珠。 玄林岂是那么容易被糊弄的角色,嘴角微扬,眼中凌光闪动,一个纵身,便拦住了准备入水探珠的雪飘飘。雪飘飘怒目圆睁,长剑挥舞,与玄林在泉水上方又动起手来。 二人这边正打的不可开交,一直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钦伏宸却悄悄地凭空而降,正欲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趁二人不注意将明珠给顺走,却不巧被雪飘飘撞见了。眼尖的雪飘飘一个回旋,立马飞身过去伸手结出个结界,一道白光笼开,将整个水潭护住。 玄林见雪飘飘忽然跳开,于是转身过去,仔细打量这个突然出现想要顺手捞珠的少年。眼前这个少年一身蓝衣,气度不凡。深栗色的发在头顶高高束起,发间簪着一柄样式简单却做工精巧白玉发簪,余下的长发在身后自在地散开。 “你们两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女子抢东西,有意思吗?你们知不知道风度两个字怎么写?”雪飘飘忽然开口,撅着嘴极为不岔地说道。 “风度?……是哪两字?”钦伏宸嘴角微微上扬,却故作抱歉地皱眉道:“姑娘,我书读的少,你教教我。” “呵呵……呵……哈……”玄林听罢钦伏宸所言,在一旁忍不住一个劲地笑着,差点笑岔气。 雪飘飘那边却被钦伏宸气的直跺脚,遂把矛头指向玄林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他没读过书你也没读过是吧!” 玄林拼命忍住笑,正色道:“我?……嗯,确然读过几天书。但你都说我是人妖了,人妖要风度作甚?” 雪飘飘凌乱了,彻底无语。 面对这两个奇葩,她也是醉了,这可真是一对活宝。 雪飘飘哼了一声,转身飞进结界,欲先将明珠从潭水中取出后再做打算。 钦伏宸和玄林眼见那雪飘飘就要得手,于是二人赶紧合力破开了雪飘飘布下的结界,及时将雪飘飘给拦下。 雪飘飘手停在离水面一寸的地方,瞪大眼睛,愕然道:“你们两个原来是一伙的?我就说呢,你们两个奇葩真是一对活宝,两个大男人居然联手对付一个弱女子。” “我怎没看出你是个弱女子,你且告诉我你哪里弱了?”玄林并不认同雪飘飘是弱女子一说,将手中的鞭子抖了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雪飘飘。 “这点我赞同。”钦伏宸唇边浮起一丝赞叹的浅笑,忍不住点头附和。 雪飘飘看着玄林和钦伏宸这二人一唱一和的,不禁歪着脑袋想了想,疑惑地说道:“你们两个奇葩莫不是断袖?难怪这个死人妖……” “喂,飘飘公主,我不叫死人妖,我叫玄林好吧!”玄林皱眉打断了雪飘飘,说着,手顺着前额向上摸了把,将发型整了整。 钦伏宸看向玄林,面前的这位紫衣少年,虽是俊美,但确如雪飘飘所言,有点儿……呃……娘,遂即对雪飘飘说道:“嗯,这位公子确然俊美,有那么几分姿色,倒是可以考虑一番。”说着,伸手摸着下巴,再次上上下下将玄林仔细打量了一番。 玄林不禁狂汗,翻了个白眼,无奈地看向钦伏宸道:“多谢这位公子的赏识,只是本公子无断袖之癖。公子若方便留下名号的话,等下次玄林遇着断袖的朋友再介绍与公子吧。” 钦伏宸不置可否地讪讪笑笑:“在下钦伏宸。” 雪飘飘在一旁听罢不由的一脸黑线:“你们不是一伙的?” 玄林与钦伏宸二人转头过来,异口同声道:“我何时说过与他是一伙的?” 雪飘飘惊讶的张大嘴:“那你们为何联手对付我?!” 二人再次异口同声道:“我何时与他联手了?” 玄林与钦伏宸皆被对方这不约而同很是惊了一下,于是互相望向对方。 雪飘飘翻了个白眼,咂舌道:“你们不是一对倒是可惜了,两奇葩!” 三人这厢正说着,忽而水潭中的泉水开始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三人一惊,各自用真气形成气障,护住自己。 潭中的水越转越急,漩涡的吸力亦越来越强。三人定住身,用力抵抗住漩涡的吸力。 忽然,漩涡中间腾出一条青色的蛟龙,发出惊天嘶吼,接着长尾一甩,转头竟朝雪飘飘撞去。 “当心!~”玄林见雪飘飘一脸茫然,完全被这忽然出现的蛟龙吓傻了,竟然呆在那里不出手抵挡。顿觉不妙,来不及细想,直接飞身过去,将吓傻的雪飘飘一把推开。待回过头来,那蛟龙已在身前,玄林还来不及挥起鞭子抵挡,蛟龙的长角便迅速地刺入了胸口。 玄林眉头紧蹙,紧咬牙关忍住痛,奋力挥出鞭子缠住蛟龙的身体,闭目默念了一个口诀,手中紫色的长鞭忽然无限地延伸开来,如刚柔并济的铁锁一般,将那蛟龙越缠越紧。 蛟龙怒了,狂吼一声,直接冲入云霄,周身迸发出刺目的火光,在空中一个扑腾,长尾猛甩,将缠在身上的玄林连人带鞭一并重重地摔了下来。 “不好!……”钦伏宸见状,立马飞身过去接住从空中坠下的玄林,转头对雪飘飘喊道:“发什么呆,不要命了!还不快走!” 雪飘飘被眼前突发的一切给镇住了,听到钦伏宸呼喊,方才回过神来。立马慌慌张张地尾随着钦伏宸往洞中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