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满级大佬又撕了炮灰剧本》 第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 “谁让你去找她的?!” 下颚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掐着,剧烈的疼痛令舒凉紧紧拧着眉,倏然睁开双眸。 面色苍白的柔弱女孩面上痛色陡然转变,露出的令人陌生的凌厉眸光,令江厉楞了一瞬。 在他愣神的短暂片刻,手腕上传来一股强悍的力量,仿佛要将他的手骨捏碎一般,迫使他松开了捏着舒凉下巴的手。 江厉震惊地看着自己仍旧被女孩钳制着的手腕,手骨承受着剧烈的疼痛,然而他暗暗发力,却无法将手抽回来,甚至不曾令女孩的力道松楞分毫。 舒凉有些迟钝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察觉手中捏着什么后,她厌恶地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甩下了江厉的手腕。 “你……” 江厉看着女孩凶狠的表情,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陈茉,如果我之前说的话你没听懂,那我最后说一遍。” 女孩目光冰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这样的眼神比直接嘲讽更具有杀伤力,在她的注视下,江厉莫名感到有些难堪。 他极力忽略心头的怪异感,把话说完:“我们分手了,你以后别再缠着我,也不许出现在顾舞面前!” 舒凉:“……” 这个愚蠢的人类在说什么疯话? 撂下狠话后,江厉也不管对方是否给予回应,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当然,他内心的惊惧有几分,只有他自己知道。 - 江厉离开之后,整个教室只剩下舒凉一个人。 “嘭——” “嘭——” 同时响起两道锁门声。 舒凉朝窗外看去,看见两个女生落荒而逃的背影。 岂有此理。 这些刁民一个二个都趁孤没力气的时候来找打。 舒凉磨了磨牙,一脚踹在门上。 哗啦啦——哗啦啦—— 除了晃动的声响,紧锁的门并未打开。 两扇窗户虽然没有锁,但都焊上了一根根的铁柱子拦着,除非她现在施展缩骨功,否则绝对出不去。 舒凉五指成爪,凝聚不出半点魔力。 直到此刻,她才有心思打量周围的环境。 看起来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学校教室,桌椅歪歪扭扭,像刚打过仗似的,十分不整齐,一看就知道这个班级的纪律不怎么样。 不过这不是舒凉关心的问题。 她抚着胀痛的额头和下巴,双腿突然失力,跌坐在地上,撞到旁边的课桌,发出“嘭”地一声响。 嘶。 舒凉背靠着冰冷的墙面,双瞳仿佛要喷出火:“破系统,滚出来!” 【宿主,我是021炮灰逆袭系统,不是破系统。】 舒凉不耐烦道:“孤不管你叫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刚睁开眼就被人掐着下巴质问警告,任谁心情都不美丽,何况是脾气本就不太好的大魔王舒凉。 她的身躯被封印万年,意识一直游离在万千世界,最近好不容易感召到可以回归真身,却被这个自称什么炮灰逆袭系统的玩意儿给拉进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要和她签订契约,否则将永远无法离开这个封闭空间。 第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 舒凉平生最恨威胁。 021倒是能屈能伸,变脸比翻书还快,见她面色不虞,便吹彩虹屁,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最后更是诱惑她:完成任务可以让她修为大涨,突破从前的瓶颈。 看在它诚(会)心(拍)诚(马)意(屁)的份上,舒凉勉为其难答应了。 【作为炮灰,他们的一生都身不由己,你的任务就是帮助他们摆脱炮灰的命运,实现逆袭。】 “就这么简单?” 话音刚落,舒凉便来到了这个世界。脑海中响起021平和的声音。 【宿主,是否立即接收剧情?】 舒凉感觉脑壳昏昏沉沉,难受的很,用所剩无几的耐心,催促:“少废话,快开始!”这是一本励志校园文。 男主叫江厉,就是刚才掐着舒凉说疯话的愚蠢人类,他是本市首富的独生子,是江氏集团的继承人,但因为和父亲的矛盾而自我放逐,非常叛逆,不学无术,在高中混得风生水起,成了全校一霸。虽然江厉学习成绩不好,但体育这方面的发展倒很卓越,毕竟是男主,身体素质很好,不然也不能当校霸。 凭着体育成绩和他爹给学校捐了一栋价值上亿的实验楼的关系,江厉成了a大的体育特招生,上了这所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 江厉虽然和他爹不对付,但他爹赚的钱倒是照花不误,上了大学以后几个月不用回家,他更加放飞自我,在体院又混成了大哥,打遍全校无敌手,所到之处身后总是跟着一帮小弟,直到他遇到了女主顾舞。 顾舞美得惊为天人,身上集结了传统校园文女主应有的品质:长得美,学习好,脾气傲。她最看不惯的就是江厉这种不学无术的痞子,偏偏江厉对她一见钟情,死皮赖脸地纠缠她,正所谓好女怕缠郎,两人就这么产生了情愫,到后来,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校霸洗心革面,为爱重新做人,两人从此走向美好生活。 本来嘛,这两人爱怎么纠缠都不关舒凉的事儿。坏就坏在,原主陈茉是江厉的女朋友,哦不,应该说是前女友。 陈茉从小没了父亲,和母亲相依为命,还体弱多病,是个十足的乖乖女。 可她在一次偶然间被江厉无意中“英雄救美”,从此就不可收拾地爱上了他。 众所周知,像江厉这样的男主,在遇到女主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所以江厉在拒绝陈茉几次发现没用后,索性把她当作挡箭牌,让她当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为他挡下更多女生的纠缠。 小姑娘单纯,并不知道江厉的心思,只以为是自己的坚持终于打动了他,欢天喜地地跟在他身后,比他的那群小弟还忠心,怕江厉担心,受了别人的欺负也默默忍受,从不告状。 顾舞的出现打破了这样微妙的平衡。她出现之后,陈茉才意识到,原来江厉并不是不会爱上任何人,并不是抗拒和女生亲密接触,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第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 江厉一句“分手”彻底刺激到了陈茉,让这个柔弱、唯唯诺诺的小白花性情大变,自此走上了疯狂作死的道路,成为推动男女主感情有效的催化剂。 故事的最后,身为炮灰的陈茉被手段狠厉的江厉逼得颜面尽失,更是被他榨干了最后一丁点儿利用价值,用来交换歹徒手中的顾舞,失去了性命。 陈茉的母亲得知女儿身亡的消息后,紧接着跳楼身亡。 没人在乎这对炮灰母女的悲惨命运。 舒凉接收完剧情后,抬手捏了捏眉心,重重喘了口气,缓解头疼。 “唉。” 现在的小姑娘都什么眼光,居然为了个又蠢又凶又无情的男人变成这样,何必呢? 大意了,刚才应该把那个愚蠢的人类打一顿再放走的。 刚才江厉之所以对陈茉动手,是因为顾舞来找江厉的时候,在北体育馆门口碰见了陈茉。顾舞听说江厉有女朋友,本就是来查证的,见陈茉眼熟,便向她询问。 从陈茉口中得到答案后,顾舞羞愤交加,和江厉闹起了别扭。 心上人不给他好脸色,江厉无须费劲就查到了原因。顾舞不听他的解释,认为他说的一切都是狡辩。 江厉不会对顾舞发脾气,自然就来找陈茉这个炮灰的麻烦。 不但故意在全班人的面前让陈茉淋了两节课雨,见陈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打算在放学后要求陈茉去向顾舞当面解释清楚。 陈茉身体素质差,淋了两节课的雨立刻就发起了烧,一直忍耐着不说,其实在放学的时候脑子已经混混沌沌了,根本不知道江厉说了什么。 江厉只当陈茉在卖苦肉计,暴躁起来,对她动手。 真狗。 继承了这具虚弱身体的舒凉躺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懒得动。 气虚,头疼,没力气。 谁来给孤送点吃的,顺便带点儿药啊…… 舒凉转动着眸子,试图在这间教室里找到可以吃的东西。 突然,她眼睛一亮。 哎,第二组第三排桌子上有半杯奶茶! 可是…… 舒凉纠结地皱了皱眉。 是别人喝过的。 喝,还是不喝? 喝?孤堂堂一介魔王,居然沦落到要喝别人喝过的东西,传出去被以前那些宿敌们知道,岂不是贻笑大方?脸都丢光了! 不喝?舒凉捂着疯狂抗议的肚子,真的好饿啊…… 冷不防有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停在了教室门口。 钥匙开锁的声音响起,教室的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舒凉心念一动。 是谁?! 舒凉努力睁大眼,眼皮子却越来越沉,察觉到来人俯身将她抱起,她心生警惕,下意识想揪住对方的衣领质问,双眼一合,彻底失去了意识。 - 好香。 舒凉嗅了嗅鼻子,睁开眼的一瞬,最先关注的不是自己身处的环境,反而一眼锁定了不远处那份冒着热气的饭菜。 背对着她不知在捣鼓什么的校医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就看见病床上的女孩白着张脸,眼神直勾勾盯着桌子上的饭菜,都快要流出哈喇子了。 第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 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走到舒凉身边,将体温探测仪放在她额头上。 不料女孩动作敏捷,明明身体很虚弱,却一把准确钳住了他的手腕,躲过了他的触碰。 “你想干什么?” 舒凉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香味来源上抽离,警惕地瞥向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 校医看出她的警惕,心中对她爆发出的力量和速度感到惊奇,倒好脾气地没生气,温和地笑道:“帮你测体温,看看退烧了没有。” 他示意手中的体温测量仪。顺着他的目光,舒凉也意识到对方没有恶意。 手上动作一松,舒凉撒手的动作更快,与此同时,嘴角翘起,配合着这副小白花的尊荣露出了个乖巧的表情,眨巴眨巴眼睛,“那个……” 校医本来以为女孩开口是要向他道歉。 “没关系”三个字已经到了嘴边。 却没机会说出口。 短暂停顿后,舒凉伸出手,指着桌上的饭菜,问:“我可以吃吗?” “……可以。” 话音刚落,刚才还靠坐在病床上的人飞快蹿到桌边,打开餐盒吃了起来。 舒凉吃东西的速度很快,但动作却不粗鲁,相反,她的吃相看起来很斯文。 校医又暗暗称奇。 吃饱喝足之后,舒凉才察觉到旁边有个人围观了她吃饭的全过程。 她活动活动筋骨,吃饱之后,整个人都舒坦起来,心情也不烦躁了。 魔王大人很有节操,对校医说:“放心吧,我不会白吃你的,多少钱,我还给你。” 校医摇了摇头,说:“这是送你来的那个男生为你买的,不是我。” 经他提醒,舒凉才想起自己遗忘了什么。 “送我来的人是谁?” 校医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略停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地看着舒凉,说:“不过,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呢。” “……” 这个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见他不打算说,舒凉懒得听他故作玄虚,“知道了。” 她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回头朝他笑了笑:“谢谢医生。” 校医:“……” 这小姑娘怎么不按剧本走? 望着她干脆离开的背影,他有些无语。 - 从医务室出来后,舒凉直奔校门口。 她可不想留在这里和江厉这个狗东西浪费时间,她要转专业,去学陈茉真正想学的专业。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因为当初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陈茉无意间听见江厉和他的兄弟们聊着聊着,话题便歪到了以后要找个什么职业的女人当老婆上,江厉本来不想回答,可有人追问他,问他就说说觉得他现在的女朋友陈茉以后会从事什么职业。 陈茉听见,当时江厉说了句:“老师吧,教语文的,她看起来就适合学这个。” 于是那天回到家以后,陈茉把原本填好的和物理有关的所有专业都改成了汉语言,只因为江厉那一句凭着自己主观印象的话。 陈茉高中的时候语文还不错,但当她真正开始学习这个专业的时候,她才发现,其实她并不适合学这个。 第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 但她素来是个按部就班,不敢轻易做出改变的人,犹豫之下,便错过了大一上半学期的转专业机会。 如今正是大一的下半学期。 a大并不强制要求学生住宿,而陈茉家就在本地,受到的限制更少,她每天上完课就会回家。 陈茉家离这所职高很远,需要乘坐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才能到。 然而她现在出校走的西门,外面没有公交站,距离最近的一个公交站在东门附近。 东门从来没开过,常年紧锁。也就是说,要想搭公交,就必须从西门出去,然后绕半个学校走到东门。 舒凉:这学校简直有毒! 出了学校西门,舒凉买了最大杯的奶茶,还有一大把装在纸筒子里的烧烤,往东门走。 吸了一大口奶茶后,舒凉陶醉地眯着眼。终于喝到奶茶了! 路上经过某处,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正碰上两拨小混混正在斗殴,战况十分激烈。 舒凉瞥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在陈茉的记忆中熟悉的面孔。江厉并不在其中。 舒凉脚步都不带停,边走边想:现在的小弟胆儿很肥呀,约架都不带老大。 江厉的小弟们看起来好像打不过对面的,现在已经处于单方面挨揍状态了。 好菜。 - “陈茉!” 一道嘹亮的呐喊从斗殴人群中传出。 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 舒凉脚步不停,甚至加快速度。 混乱的人群中—— “陈茉是谁?” “江厉的女朋友!” “把她给我抓过来!” “陈茉你快跑!” 舒凉:闭嘴!愚蠢的人类!你不开口孤早跑了! 刚才还和她有一定距离的斗殴人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 舒凉被迫卷入混战之中。正当她想趁乱溜走时,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一条腿横扫而过,准确命中她手上的纸筒,一脚踹飞。 几十根烧烤签子飞洒在半空中,空气中顿时弥漫出一阵诱人的肉香。 舒凉反应迅速,高举右手,才保住了剩余的半杯奶茶。 众人突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江厉的小弟们趁机摆脱对方的纠缠,聚在一起,其中一人把舒凉挡在身后,见她脸色不对,询问:“陈茉,你没事儿吧?” 舒凉瞥了他一眼,冷静地摇摇头,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把在混战中保存下来的半杯奶茶交到他手中。 李寺一脸懵逼地接着奶茶:啥意思啊???? 他刚想把奶茶还给舒凉,说“我不喜欢喝奶茶”,就听见女孩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拿好,不许偷喝。” 李寺:“……” 偷喝?? 他像是这么馋的人??? 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她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就见女孩一把推开挡在她面前的李寺,然后冲着对面那群人,缓缓竖起了中指。 被挑衅的众人瞬间怒火三丈。 “什么玩意儿?臭丫头挑衅我们?!” “干她丫的!” “哥几个下手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十分钟后。 放狠话的小混混们无一例外,嗷嗷叫着躺了一地。 第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 在她身后,目睹了舒凉一人干翻一群人全过程的李寺一行人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李寺揉了揉眼睛。 这,这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陈茉吗?不会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吧?一个人就把他们一群都打不过的干翻了?! 这就算了,可是刚才那根本不能算是打架,只能说是陈茉一个人单方面殴打他们一群呐! 打趴一群看起来还一点事儿都没有,就算是江哥在这也没这么厉害啊! 太流弊了!! 舒凉站在刚才叫嚣得最凶的那个人身边,俯视着他,摆了个霸气侧漏的pose,“起来继续。” 还来?! 躺在她脚边的人一个激灵,连身上的痛都顾不上了,就地一滚,连滚带爬地起来,十分没骨气地献上了膝盖:“不不不,爸爸……大姐,祖宗,我们错了,不打了不打了!” 舒凉露出友好的微笑:“那我们来商量一下赔偿事宜吧。” 话音刚落,被打趴下的一群人十分上道,不等她说完,就自觉地大声喊:“对不起!我们是孙子!” 一个接一个,秩序井然,非常有默契。 李寺等人一听,也不细想陈茉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顿时感动地看向她,一个个激动不已。 任谁经历过这样突如其来的反败为胜,都激动的不行。 舒凉无视他们的目光,眉头一皱:“谁说让你们道歉了?” 带头的小混混小心翼翼地问:“那,爸……祖宗您想让我们做什么?” 舒凉指着散了一地的签子,正色道:“赔我烧烤。” 烧、烧烤?哪来的烧烤? 众人满脸茫然地看着满地被啃得一丝肉都没剩的一地竹签。 这明明都已经吃完了啊,赔什么? 舒凉眯起眼,语气危险:“你们不想赔?” “赔!我们赔!” - 五分钟后。 舒凉如愿收到了一把新鲜出炉的烧烤,以及一杯全新的奶茶。 她正要离开,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看向他们。 被打怕了的一群人看着她毛骨悚然的笑容,齐齐后退,“祖宗,您还有什么要求?” 舒凉无辜地眨眨眼,扬了扬那杯全新的奶茶,说:“谢谢你们送的奶茶。” 魔王爱食取之有道,她可是个有礼貌的魔。 他们松了口气:“不,不客气。” 其中一人斗着胆子试探:“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舒凉点点头。结果他们刚跨出一步,又被舒凉叫住了。 “等等。” 李寺等人眼睁睁看着他们像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激灵,又像经过训练似的,举止僵硬地齐刷刷转过身来。 噗。 他险些笑出声。 看来陈茉一句话比军训教官的口令都好使啊。 “还有什么事吗?” 说话时,一滴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 舒凉露出标准笑容:“别紧张。” “我们不紧张。” 才怪。 舒凉目光示意手中的奶茶,说:“下次记得买全糖,我喜欢喝甜的。” 啊……啊?! 还有下次?! 造孽啊! 他们刚才是脑子抽风了才会招惹这个女强盗吧?! 第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 众人一副被雷劈过的样子,垮着脸。 舒凉无视他们恐惧的眼神,挥挥手:“行了,你们走吧。” 得到允许,一群人马不停蹄地开溜,只留舒凉和李寺一行人大眼瞪小眼。 舒凉盯着李寺。 李寺读懂了她的眼神,上前几步:“陈茉,这奶茶你还要吗?” 她手上已经有一杯全新的了。 舒凉点头:“当然。”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她从李寺手中接过奶茶。 李寺发现她还看着他,脑中灵光一闪:“你是不是想问我江哥去哪了?” ??? 小伙子眼神不好,想象力倒是很丰富。 不知想起了什么,李寺为难地看着她,说:“江哥去找顾舞了,陈茉你别难过啊。” ……愚蠢的人类,你哪只眼睛看出孤难过了。 她懒得解释,“我记得你有车,能不能送我一程?” 听她这么说,李寺总算反应过来了。陈茉家离学校远,坐公交得好久,平时都是江哥这个男朋友送她的。 江哥也真是,让陈茉一个身体不好的人淋雨就算了,起码负责点把人送回家啊,就这么丢在学校自己跑去追心上人算怎么回事儿? 李寺这个忠实小弟都觉得这回江厉做得过分了。 他连忙说:“没问题,我们送你回家!” 舒凉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回家之前,先去另一个地方。” - 以往这个时候,女儿早就放学到家了。 可今天,陈母做好的饭菜都凉了,还没等到女儿回来,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她担心得不得了,决定下楼去等等,再等不到人,她就要亲自去学校里找了。 刚走到小区门口,便看见十几辆摩托车浩浩荡荡地驶来,开摩托车的那些人的打扮看起来和以往送她女儿回来的男生相似,陈母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摩托车队在她的眼前停了下来。背着书包的女孩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 看着眼前的人,陈母愣住。 这、这是她的女儿茉茉? 在回家之前,舒凉去了一趟理发店,把以前陈茉为了迎合江厉所谓的“审美”而染烫的棕色波浪卷给改回了黑长直。 原因无他。 看着顺眼,好打理。 陈母看着记忆中女儿许久不见的乖巧模样,瞬间红了眼眶。 李寺干咳几声打破沉默:“咳咳,那啥,茉姐,我们先走了哈。” 陈母回过神来,询问的目光投向舒凉:“茉茉,他们是谁?” 舒凉自然地翘起唇角,“他们是我的同学,特别热心,路上碰到了,非要送我回来。” 被迫·热心·李寺一行人面面相觑,齐声附和:“对对对,我们班的人都很团结友爱,互帮互助!” 舒凉满意地挥手:“行了,你们走吧。” “茉姐再见!阿姨再见!” 陈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们离开。 “茉茉,他们为什么喊你茉姐呀?” 舒凉从容不迫:“因为他们年纪比我小,都是有礼貌的好孩子。” 嗯,她的年纪都可以当这些少年的祖宗的祖宗的祖宗了,这样说没问题。 第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 从小区门口回家的路上,陈母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忧心忡忡地问:“茉茉,你别瞒着妈,你在学校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不都是一个男生送你回来的吗,今天怎么变成刚才那群男生了?” 舒凉面不改色地说:“之前送我的那个人没空送我,我就拜托其他同学送我回来了。” 陈母是个保守的女人,即便陈茉上了大学也不希望她谈恋爱,确切来说,其实陈母不希望陈茉在工作之前谈恋爱,因为她觉得那样的感情不稳定,而且会消耗学习的精力,因此陈茉一直瞒着她,所以她并不知道陈茉和江厉在交往的事情。 “可是……” 陈母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暂时作罢,又问:“那你怎么突然把头发拉直染黑了?” 舒凉眨了眨眼,反问:“不好看么?” 陈母怎么会觉得不好看,“好看!比之前好看多了!你现在还是学生,这样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特别好!” 她想开了,也不再胡思乱想,只要女儿自己想通了就好。 - 看到陈母做好的一大桌子菜,舒凉顿时双眼发光。 她迫不及待地放下书包坐在饭桌前,夹起糖醋排骨往嘴里塞,对陈母说:“妈,你真好,爱死你了!” 别的不说,就这厨艺,她愿意每天对陈母说一万句甜言蜜语。 女儿的嘴甜让陈母有些恍惚。在她的印象里,似乎是从上高中起,女儿和她之间便隔着些什么,小姑娘有了许多自己的小秘密,母女俩再也不是无话不谈了,更别说是这样嘴甜撒娇。 就算是在母女俩无话不谈的时候,素来文静乖巧的女儿也鲜少这样直接地表达对母亲的喜爱。 陈母心中感慨又激动,一顿饭下来几乎都在帮舒凉夹菜,而大胃王舒凉自然是来者不拒,很快将一桌菜横扫干净。 “嗝。” 连吃了三碗饭后,来到这个世界的舒凉第一次有了饱腹感。 “妈,我想转专业,学物理。” 闻言,正在洗碗的陈母猛然停下了动作,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将手上的水随意擦在身上,从厨房跑到客厅,看着懒洋洋倚在沙发看电视的女孩,“茉茉,你刚才说什么?” 舒凉重复了一遍:“我想转专业。” 这回,陈母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幻听。 “你真的愿意转转专业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茉茉,你捏捏我看痛不痛,使劲捏。” 陈母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舒凉瞥了眼陈母伸出来的胳膊,没动,“不能转吗?” 陈母生怕女儿下句话就反悔,连忙说:“可以可以,你想转的话当然可以,其实你高中的时候物理那么好,老师总是和我夸你,说你有天赋,妈妈一直以为你会学物理的,没想到你会去学汉语言……” 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陈母又开始担心:“茉茉,妈妈可不可以问问,你为什么突然想转专业?这个转专业难不难啊?你之前不是说因为物理专业分太高,你没录上……” 第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 当初为了避免妈妈知道她为了江厉改志愿的事情,陈茉骗她说是原本报了物理专业,但是分数不够,最后被汉语言文学专业录取了。 陈母对于这些事情并不熟悉,而且格外信任自己的女儿,从来不会怀疑她说谎,因此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舒凉面不改色地说:“转专业考试是有点难,但我有信心,而且我想通了,我想学真正喜欢的东西。” 陈母心里暖烘烘的,点头:“对,要好好学习,妈知道我女儿是最棒的!你想做什么妈都支持你!” - 虽然决定了要转专业,但转专业的报名还没开始,而且就算转专业的笔试和面试都通过了,也得把现在所学的课学完,并且不能挂科。 第二天,舒凉上完厕所刚走进教室,就发现自己放在座位上的书包被涂上了黑墨水,周围投来不少看好戏的目光。 哎,还是这么老套的剧情。舒凉抬眸,在教室内扫了一圈,眸光在两个人身上停顿了片刻。 昨天把她锁在教室里的那两个女生。 对上女孩似笑非笑的眼神,两人心头莫名发怵,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 转念一想,陈茉之前还是江厉女朋友的时候被欺负了都不敢向他告状,现在被甩了江厉更不会搭理她,她有什么可豪横的? 要不是昨天亲耳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她们也不会明目张胆欺负到陈茉头上。 想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肆无忌惮地笑起来,挑衅地看向舒凉。 果然是她们。没等舒凉开口,替江厉来找人,后脚进教室的李寺也看见了突兀的黑色书包。 他满脸惊悚:“卧槽!谁干的啊?缺不缺德啊?!” 他招呼身后跟着的一帮人,催促:“快上课了兄弟们,纸巾毛巾搞起来,帮茉姐把书包里的东西抢救一下!” 说着,一群人手忙脚乱地开始翻书包找纸巾。 女生不高兴了:“李寺,陈茉是你什么人啊?你干嘛帮她?” 李寺抬头一看,瞪眼:“宋菲菲,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和吴晓诺谁还会干这么无聊的事儿!” 舒凉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拍拍李寺的肩膀,淡定道:“不用擦了。”李寺疑惑地看着她:“茉姐?” 舒凉正要说话,却冷不防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陈茉!” 江厉出现在门口,眸光沉沉朝着舒凉走去,看起来像一头即将发怒的猛兽。 与身形高大的少年比起来,坐在椅子上的舒凉显得愈发娇小。 李寺心有不忍,上前一步挡在舒凉面前,试图替她解释:“江哥,茉姐她的书包刚刚……” 江厉压根儿没心情听他废话,拨开他:“别挡着我。” 他走到舒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跟我去和顾舞解释清楚。” 可恶。这个狗东西居然站着和孤说话。 休想让孤仰视你! 舒凉忍了忍,头也不抬。 “可以啊。” 江厉神色松楞。 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但是有个条件。” 闻言,江厉眸光嘲弄。 第1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 呵,果然是他想太多了。 舒凉才不在乎这个愚蠢的人类心里在想什么,抬了抬下巴,示意旁边黑漆漆的肮脏书包:“赔偿我的损失。” 顺着她的目光,江厉才注意到旁边桌椅上洒满尚未风干黑色墨汁的书包。 他沉着脸,冰冷的目光扫向众人:“谁干的,自己站出来。” 宋菲菲和吴晓诺做梦都没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陈茉居然有胆子向江厉告状,还想让他帮她出头! 李寺目瞪口呆地看着逐渐偏离的剧情走向,回过神来后,当即指着宋菲菲和吴晓诺:“江哥,肯定是她俩干的!” 其他小弟附和:“对!她俩欺负茉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刚才李寺说是她们,她们也没否认!” 宋菲菲慌了。 江厉的这些兄弟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帮陈茉?以前看到她们欺负陈茉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江厉凌厉的目光如同利剑,直指她的咽喉。 宋菲菲吓得腿软,心知绝对不能承认,头摇的像拨浪鼓,坚决否认:“不是我不是我,我不知道!” 然而另一边,她的同伴吴晓诺就没有这样的勇气了。 见江厉面沉如水朝她走过来,吴晓诺眼泪都飙出来了,只想洗脱自己的嫌疑:“不是我做的!是宋菲菲!我亲眼看到是她涂的!” 猪队友。 宋菲菲满脸菜色的模样看得舒凉险些笑出声。 看来不管在哪里,都有这种自私又愚蠢的货色。 - 宋菲菲和吴晓诺被迫拎着自己涂黑的书包去厕所清洗,洗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洗干净,最后赔了个新书包给她。 好在她们还没来得及祸害书包里的课本和笔记。 放学后,舒凉也信守承诺,和江厉一起去物理实验楼的门口堵人。 据他说,今天顾舞专业班的最后一节课就在这里上。下课铃声响起后,站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舒凉无聊地打着哈欠。 也不知道江厉哪来的自信一定能在这里堵到顾舞。 难不成是男女主角之间神奇的心电感应?这个想法刚冒出来,身旁的江厉出声:“走。”顺着他追逐的方向,舒凉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 即便穿着和其他人别无二致的实验服,依旧能从人群中一眼注意到她。不仅是因为她美得脱俗的外貌,还因为她清冷的气质,像个小仙女儿似的。难 怪江厉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真神奇。还真被他给蹲到了。 舒凉慢悠悠地跟过去。顾舞的力气自然敌不过江厉,不消片刻,便被他抱着来到了一个偏僻安静的地方。少女气恼地瞪着他。 顾舞认出他身后的舒凉,心头涌上酸涩,推开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江厉,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气呼呼的少女,江厉好声好气地哄着,姿态甚至有些卑微:“翩翩,你别生气,我和陈茉真的已经分手了,而且她之前只是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我从来都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顾舞红着脸,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许你这么叫我!” 第1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1) “好,”江厉笑得温柔,“翩翩,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亲自问她。” 顾舞将信将疑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孩。 舒凉满脸真诚地点头:“他说的对。” 顾舞暗中打量着舒凉,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面前这个陈茉,似乎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 江厉皱眉,对她敷衍的态度十分不满:“你多解释几句。” 要求真多。 舒凉看了看陈茉的记忆,对顾舞说:“江厉从来没喜欢过我,之前是我一厢情愿喜欢他,其实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他连我的手都没牵过。” 顾舞怔了怔。江厉露出满意的眼神。“不过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顾舞好奇地问:“为什么?” “现在想想,我之前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江厉这人除了长得还行有点钱以外简直一无是处,脾气差心肠硬没良心还害我被学校里喜欢他的女生欺负。” 在江厉越来越黑的脸色下,舒凉摇头叹息,真诚地看着她,说:“真的,劝你也不要在垃圾堆里找男人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走上人生巅峰才是正经事。” “噗嗤。”顾舞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看着她,深以为然:“你说的有道理!” 江厉:“……” 有个锤子道理! 他试图挽救:“翩翩,你别听她……”胡说八道。 顾舞注视着他,一本正经地说:“江厉,我相信你,也相信陈茉。我觉得她说的对,我们是学生就应该以学习为主,只有知识才能改变命运,本科毕业后硕士、博士、博士后,学术之路道阻且长,你以后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我觉得你很聪明,只要肯努力一定可以学好的。” “……” 神他妈知识改变命运! 江厉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宁愿顾舞一直这么误会他和他闹别扭,也绝对不会让陈茉有机会出现在顾舞面前胡说八道! - 告别顾舞之后,舒凉无视黑着脸杵在她身后用眼神疯狂射杀她的江厉,出了校门,往附近的公交站走去。 江厉气得要命,为了安抚顾舞还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顺着她的话答应下来,怕自己情绪泄露吓到顾舞,刚才一直憋着怒火目送少女离开。 他不能对顾舞发火,只好死死盯着始作俑者。 看在她是个女生的份上,如果她现在立刻马上向他道歉认错,他可以考虑考虑不和她计较。 舒凉完全没感受到江厉沉重的心情,一想到回家之后就能吃到陈母准备好的香喷喷的大餐,就兴奋不已,连脚步都轻快起来,情不自禁地哼着不知名的欢快曲调。 江厉跟在她身后,盯着女孩透着愉快的纤瘦背影,简直气不打一出来。他眸光沉沉,冷声道:“陈茉,你站住! ”切。你让孤站住孤就站住?那孤多没面子! 舒凉不搭理他。 江厉音量大了些,含着不耐的怒意:“陈茉!你聋了吗?!” 第1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2) 舒凉照旧走自己的路。 “你为什么要在翩翩面前抹黑我?!” 咦。狗东西又在说疯话了。 舒凉暗暗摇头,丝毫没有被身后的人影响心情。 接二连三被无视,江厉捏紧拳头。 快到公交站的时候,舒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见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根本不搭他的腔,江厉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当即伸手拽人。 李寺和几个兄弟们骑着摩托车兜风,顺便在路上找家看的顺眼的餐馆吃饭,碰巧路过的时候—— 不期而然地看见了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江厉跟在舒凉身后,准备伸手拽她的胳膊。 而舒凉反应出奇的快,在江厉的手触碰到她前的一瞬间,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江厉给放倒了。 江厉躺在地上,眼神隐隐透着几分茫然,像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样。 旁边目睹了全过程的李寺以及几位兄弟猛刹车,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内心疯狂呐喊:茉姐牛逼!!! 吃鲸,甚至有点想笑。 惊讶看戏吃瓜脸的几人没机会笑出声来,冷不防对上了江厉的视线,刚刚扬起的嘴角瞬间急速下坠。 江厉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样。 可恶,两次了。 这是他第二次被陈茉碾压 。第一次是力量,现在是速度。 上午的时候,他还能解释陈茉捏青了他手腕是巧合,毕竟兔子急了会咬人,人在恐惧的时候也可能爆发出超常的力量。 但这一回,江厉觉得不太对劲。 明明察觉到被抓住胳膊的瞬间,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反击,试图制止她发力,可还是失败了。 这绝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茉。 他正要质问,就听见舒凉说:“是你让我来向顾舞解释清楚的,我说的都是事实,可没有污蔑你。” 言下之意就是,你自作自受。 女孩站姿懒散,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透着嘲意。 江厉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重燃,冒出的疑惑被他抛之脑后,他腰部和双腿一齐发力,翻起身来。 “你他妈……” 见江厉脸上那要和舒凉大战八百回合的表情,李寺等人连忙跑下车冲过来拦着。 “江哥江哥江哥,冷静,别冲动,冲动是魔鬼哈。” 李寺和另一个人负责拦着冲动的江厉,其余人则挡在舒凉面前,以防他们没拦住江厉,他冲过来动手。 见状,江厉青筋直跳,气笑了:“你们到底帮谁?” 几人面面相觑,在江厉的质问下生出了点心虚。 可心虚归心虚,动作倒是不让分毫。半晌,李寺笑着说:“江哥,瞧您说的话,自己人说什么帮哪边啊?” 江厉算是看明白了,唇边溢出一声冷笑:“呵。” 胳膊还被架着,他拧着眉瞪了李寺一眼:“松手。” 意识到江厉放弃了和舒凉开战的念头,李寺悄悄松了口气,讪笑着松手。“ 江哥消消气,别和小姑娘一般见识。” 江厉脸黑得像炭似的,转身走了。没走几步,就听到李寺狗腿的声音:“茉姐,你是不是在等公交啊?别等了,我送你回家吧!” 第1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3) “……”不仅丢了心上人,还丢了忠实小弟。江厉活了十八年都没这么憋屈过。- 转专业的考试进行得很顺利。 舒凉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进入了第二轮的面试后,几位负责面试的老师似乎是认得她,没有按照正常面试的流程,询问她专业方面的问题,反而好奇地问:“陈茉是吧?我听说你上学期在原本的专业是第一名,学得挺好的嘛,为什么想要转来我们学院呐?” 舒凉言简意赅:“我更喜欢物理。” 有位老师又问:“既然如此,那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报考物理专业呢?我了解了一下,其实以你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录取的。” 真正的原因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闻言,舒凉轻笑了一声,“我高中的时候物理就很好,每回都考满分,慢慢学着学着就觉得没有挑战了,所以高考的时候就想报一个和物理完全无关的专业,看看别的专业会不会更有意思。” 老师笑了笑,“所以你学过之后,觉得还是物理更有意思?” “对啊,相比起来,物理更有挑战性。” “你转过来以后,会比原本的同学少上一个学期的课,所以在跟上现在学习节奏的同时,你还要把第一学期的课补回来,这样的话你也坚持转专业吗?” “是的。” “你不担心少了一个学期的基础,会跟不上吗?” “不担心。” “你很自信嘛。” “谢谢老师的夸奖,转过来以后我也会努力考第一的。” …… 以上对话,在不久之后便传入了物理专业的学生耳中。 群里顿时炸了。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真狂啊,真狂啊,她怎么这么狂啊?!” “她也太膨胀了吧?真以为笔试第一就很了不起吗?肯定是老师这次题出简单了,没什么人敢报名,让她占了便宜吧?” “图片.jpg” “卧槽……这比我们上学期考的题还难啊!” “那又怎么样?她考第一,又不代表分数很高,肯定是是因为这次报名转专业的人太垃圾了。” “emmmm,实不相瞒,我有个朋友也参加了这次转专业,他找老师看过卷子,这个叫陈茉的人考了99.” “……” “……” “……” “那……99,也不是还差了一分吗?如果是程大佬,肯定轻轻松松考满分啊。” “重点来了,我那个朋友对于有人能那这份题做到99分大受震惊,于是就仔仔细细看了三遍以上,但没用从卷面上找到错误和扣分的地方。” “????” “?????” “所以?什么情况??” “他问了老师,老师告诉他说,是因为陈茉在考场上睡觉,让老师有点生气,决定扣她一分搓搓她的锐气,让她知道就算能力再强也要尊重考场。” 一百来号人的群里,陷入了持续三分钟的死寂。 半晌,有人冒出了一句:“大意了,合着人家根本不是狂,是低调啊。” “我要是能把这份题考满分,我比她狂一百倍。” “膜拜.jpg” 第1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4) 另一边,舒凉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物电学院名声大噪的事情。 她要转专业的消息,以火箭发射的速度在全专业传开了,尤其是她所在的班级。 毕竟上个学期的期末排名中,她可是全专业学业成绩第一。 笑话,都学到专业第一了,居然说是因为自己不适合学这个专业、学不下去所以才转的? 众人起先不信,直到看到物电学院公布出来的名单,才不得不相信。从今以后,汉语言文学专业内多了个传说。 有个叫陈茉的女生,在汉语言文学学到了专业第一,转头就转去了物理专业,通过了传说中通过率为17.86%的物理专业的转专业考试。 毕竟转专业也不是报名就能通过的,必须满足一些条件,比如陈茉转的物理专业,就要求高考物理的分数在八十五分以上、数学分数在一百三十五分以上,而且转专业考试的科目包括了高等数学和大学物理这两门在他们专业的人看来难度等级堪比地狱课。 最为震惊的人莫过于一直厌恶她的宋菲菲和吴晓诺。 教室内,宋菲菲对众人说:“你们相信陈茉是靠自己通过考试的吗?物理专业可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是说转就能转的吗?反正我不信!” 有人接腔:“哦,那你觉得她是怎么通过考试的?” 宋菲菲冷笑,“还用想吗?看她长得就像绿茶,肯定是厚着脸皮去找江少求情,让江少帮她走关系进去的!” 先前宋菲菲或许不会这么想,毕竟陈茉挂着江厉正牌女友的身份都不懂得利用,被欺负还傻乎乎忍着。 但经过昨天,亲眼看到陈茉理直气壮地向江厉告状之后,宋菲菲才发现自己以往小瞧了这个女人。 陈茉的心机太深了!她什么都可能做得出来! 舒凉浮夸地捂着唇:“我的天呐,江少,原来在背后帮我走关系的人是你啊,要不是听宋同学说,我都不知道呢,谢谢你啊,我太感动了!” 江厉眸光冰冷,没搭理她,径直走进教室。 “江、江少!” 昨天洗书包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见江厉出现,宋菲菲吓得浑身僵硬。 “我从来没帮任何人走过关系,”江厉目光凌厉地看向宋菲菲,“以后谁再造谣,别怪我不给她面子。” 昨天回家之后,他仔细想了想陈茉说的话。昨天宋菲菲和吴晓诺往陈茉的桌椅涂墨水,今天又迫不及待地在教室里针对陈茉造谣,这样明目张胆欺负她的行为的确证实了陈茉因为他在学校里受欺负的说辞。而且他找李寺他们聊过,才知道,陈茉受欺负并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 从她成为他女朋友的那天开始,陈茉的霉运就没停过。莫名其妙失踪的课本、作业本和水杯,出现在她桌肚里的垃圾和死蟑螂,丢进她衣服里的毛毛虫,被“不小心”踩脏的鞋子,体育课砸中她脑门的排球…… 江厉说不上是什么滋味,问李寺:“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第1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5) “嗐,那都是女生之间的斗争,是茉姐主动要求不让你知道的。” “江哥,我们都看得出来你不喜欢茉姐,就算告诉你,你会站出来保护她吗?” “其实这件事并不难发现,江哥你之所以一直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你从来都没关心过她,不在乎她的感受,就算察觉了不对劲,也选择性忽视了而已。” 江厉沉默听着,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良久,他挂断了电话。大概陈茉说得对,他这样的人,和垃圾场的垃圾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值得翩翩喜欢的呢? - 虽然转专业已经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情了,但这学期该上的课还是要上的。 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舒凉从书包里掏出教材和笔记本,有模有样地放在桌上。江厉在她身边的位子上坐下,低声问:“你为什么要转去物理专业?” 闻言,舒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狗东西今天吃错药了?他是不是忘了昨天刚挨了她揍?莫名其妙跑到这里,刚才还替她解释也就算了,现在居然主动找她说话?蹊跷,很蹊跷。 不过舒凉不打算搭理他,不咸不淡地反问了句:“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厉仿佛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般,嗓音艰涩:“为什么要转专业?” 奇怪。 狗东西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执着?不说疯话让她都有些不习惯了。话说回来,顾舞也是学物理的呢。 想到这里,舒凉眨了眨眼,不怀好意地笑道:“为了去找顾舞,和她说更多你的坏话啊。”“……”他没再说话,可也没离开,反而老老实实地…… 低头玩了三节课的手机。 起先见他正襟危坐的模样,舒凉还以为他会认真听课,结果没坚持到十分钟,这人就暴露本性了。 对此,舒凉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而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往桌子上一趴,开始补觉。 ……早八什么的也太难熬了。 要早起坐一个小时的公交才到,也就是说,她六点多就起床了。 所以说,不能怪她上课睡觉,是刚吃完早餐,生理性犯困。 讲台上的老师讲着讲着,突然发现坐在前排的人居然睡觉,定睛一看,那人竟然还是陈茉,想到她不顾老师们的挽留执意转专业,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沉着脸:“陈茉!” 正和周公品茶的舒凉感受到不妙,猛然醒来,睁开眼,正对上老师冒着怒火的双眼。 江厉低声提醒:“老师喊你名字。” 闻言,舒凉站了起来,冷静地询问:“怎么了?” 老师面色不虞,黑着脸道:“你来说一下,审美经验的非功利性特征。” 啊,回答问题啊。 舒凉眨了眨眼:“我想想啊。” 老师冷笑了一声:“你好好想。” 他脸上分明写着:我看你怎么编。 这是他刚刚才讲完的内容,提问的时候,在她抬头之时,他就将ppt中的答案隐去了。 宋菲菲和吴晓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第1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6) 然而下一秒—— 舒凉淡淡地开口,不疾不徐地说:“特征可以从三个角度来看,第一,从审美对象角度看,审美经验具有直观性的特点,与事物的实际存在不发生利害关系。第二,从审美主题角度看,审美经验的基本功能在于让人产生愉悦,这就要求人们排除各种功利因素的干扰。第三,审美经验是一种非功利的行为,但并不意味着审美经验不可能产生任何功利性的作用。” 老师:“……” 他严重怀疑,她提前看过了他的ppt。 可是转念一想也不对,这个课件是他昨晚三点才做出来的,除了他根本没人看过…… 老师心中纳闷不已,但她答出了问题,他也没理由发作为难她,只好摆摆手,警告道:“行了,你坐下吧,以后上课别睡觉了。” 舒凉满脸诚恳地坐下,“好的,下次一定不会了。” 她刚才滔滔不绝说的那一大段话,对江厉而言无疑于天书。 他停下游戏,低声询问:“你怎么知道答案的?” 本以为他会听到类似于“之前学过”的答案,然而下一刻—— 舒凉头也不抬:“在他关掉答案前看到的。” “……” - 下课后。 见舒凉收拾好了东西,江厉噌地站起来,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 舒凉意识到他在跟着她,猛然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他:“你干啥?” 江厉:“我送你。” 顿了顿,见舒凉一动不动,其他人也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江厉面色一沉,瞪着她:“走不走?” 舒凉毫不犹豫:“不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谁知道你是不是憋着坏想害孤? 江厉咬牙切齿:“陈茉,你别不识好歹!” 看着江厉越来越黑的脸,回想起昨晚那通电话,不远处赶来听墙角的李寺忽然福至心灵。 江哥现在该不会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补偿茉姐吧? 眼见气氛越来越僵硬,李寺生怕两人又打起来,连忙上前一步:“江哥,要不我送茉姐回家吧?”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江厉冷着脸转身离开。 - 摩托车后座上,舒凉满意地吃着李寺“孝敬”的薯片,咔滋咔滋嚼得飞快,满足得不行。 李寺闲聊般不经意地试探道:“茉姐,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江哥啊?”要不是真讨厌他,以茉姐对江哥的感情,平时见他打架磕着碰着都心疼得不行,怎么可能舍得亲自动手摔他呢? 通过这两天的观察,李寺已经在脑海中脑补了一出陈茉被江厉彻底伤透了心,因爱生恨的纠葛剧情,分分钟能提笔写下十万字。 舒凉伸手在零食袋里掏了掏,半天只摸到了一点碎渣,仰头把剩余的碎渣都倒进嘴里,看着空荡荡的袋子,纳闷:“这么大的袋子才装那么点薯片,好浪费啊。”她都没吃出味儿就没了。 相处了几天,李寺算是摸清了这祖宗的性子,当即听出她的画外音,“没事儿,茉姐想吃,我待会儿再给你买!” 第1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7) “那多不好意思啊。” 五分钟后。 从超市出来的舒凉抱着两大包薯片继续啃,啃着啃着就到了小区门口。 身为一个十分自觉的小弟,舒凉刚下车,李寺便提着她的书包吭哧吭哧往前冲。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哎? 茉姐呢? 他不知道茉姐家怎么走啊。 一回头,看见小姑娘慢悠悠地把薯片袋子扔进垃圾桶里,朝他指了个相反的方向。 李寺会意,又吭哧吭哧地往她手指的方向走。一口气爬上七层楼梯,饶是李寺一个自诩身强体壮的男子汉都有些累,气喘吁吁地冒着汗。 李寺仰头,望着刷着深红色油漆的柴门,柴门紧闭,门上贴了张福纸,已然有些褪色。 他迟疑地回头。跟在后头的舒凉说:“就是这里了,放门口吧。” 她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谢谢你啦,再见。” 女孩宛如拔x无情的做派让李寺瞠目结舌。 累得双腿发软,双臂酸胀的少年嘴角不住抽动,踌躇片刻,忍不住问:“茉姐,你不考虑请我喝杯水吗?” “不行哦。” “为什么?” 咵嚓。 李寺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舒凉奇怪地看着他生动变幻的表情,“我没带钥匙。” 原来是这样啊。 就知道茉姐不是这么无情的人!李寺觉得他碎成渣渣的小心脏又复原了。 他下意识抬手敲了敲门,问:“阿姨呢?她不在家吗?” “她去上班了,要等好久才能回来。” 李寺了然地点了点头,从善如流道:“那我在这陪你等阿姨回来吧,你一个女生孤零零的,我不放心。” ……不放心? 舒凉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他,无情揭穿:“你确定不是因为你不想回去上课吗?” 被揭穿目的,李寺满脸无奈:“茉姐,你知不知道有一种美德叫看破不说破?” 舒凉耸耸肩,无辜地看着他:“我只知道做人要诚实。” 李寺败下阵来,决定不再和她争辩,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大喇喇敞着腿,转移话题:“茉姐,你现在还喜欢江哥吗?” “嗯?” 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八卦。 李寺自顾自道:“茉姐,我知道你心里是怨江哥的。” 舒凉勾唇笑了,“你想多了。” 怨江厉的是陈茉,不是她。 这小兔崽子哪只眼睛看出她怨江厉了? “真的,茉姐,我跟你说真心话,” 李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变得正经起来,大有和她畅谈人生的意思。 李寺拍拍胸脯,“我必须郑重向你道歉,茉姐,以前是我李寺不够意思,见你在学校里受委屈都没帮过你,是我们这帮兄弟混蛋!” 舒凉没说话。 说到这里,李寺停顿片刻,抬眸观察着女孩淡定的脸,心下犯了嘀咕,继续说:“但是江哥这人,你也知道,他经常不来学校不见人影到处飘,我们都没跟他说过你被欺负的事儿,所以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不然他肯定不会让你受欺负的,你懂吧?” 第1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8) 舒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我懂了,你个小蠢货是想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帮你江哥洗白。 见她认同自己的话,李寺悄悄松了口气。 不消片刻,冷不丁听见女孩冒出一句:“如果受欺负的人不是我,而是顾舞呢?” 此话一出,李寺连连叹息。 舒凉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 在听到李寺那番为江厉辩解的话后,心头泛起难言的酸涩,悄然晕开。 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话,并非出自她的本意。 她甚至没来得及阻止,便蹦了出来。 李寺:“唉。” 看吧!被他炸出来了吧!他就知道茉姐心里还是在乎江哥的! 他语重心长:“茉姐,你听我说,你别这样拿自己和其他人比,你不比任何人差,只不过喜欢这事儿本来就是身不由己的,江哥喜欢顾舞也不是他能控制的嘛。” 舒凉沉默不语。 冒出那句充满怨怼的质问后,身体失控的感觉消失了,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察觉气氛变得冷凝,李寺突然说:“要不,我和你说个秘密呗。” “不用了。” 孤不是很想听。 李寺选择性无视她的拒绝,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脸上突然流露出羞赧的笑容,“我也有个喜欢的姑娘,在物理专业。” “哦。” 所以呢?有喜欢的人就有喜欢的人,没必要笑得这么诡异吧? 李寺摇头叹息:“不过她不喜欢我,我知道的,她那么漂亮,那么聪明,就像小太阳一样耀眼,我这辈子都配不上她。” “……”好肉麻。舒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可怕,还“像小太阳一样耀眼”,怎么没把你的眼睛闪瞎呢? 李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继续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身不由己,她开心我就开心,她不开心我比她还难受,要是能让她开心,让我做什么都行。” “……” 小伙子,你拿错剧本了吧?在阳光明媚的晌午,百无聊赖坐在楼梯的舒凉被迫听李寺没完没了地分享着他的暗恋心事,心不在焉地琢磨着,她一脚把这小兔崽子踹下去会不会把他摔死。 - 转眼间,大一学年便结束了。 舒凉毫不意外地获得了本专业第一的好成绩。 在家里度过了长达两个月的暑假后,大二正式开始上课的第一天,舒凉根据老师的通知,找到了本级物理专业辅导员所在的办公楼,敲响了她办公室所在的门。 物理专业的辅导员姓林,叫林千语,是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人,年纪不大,据说两年前才从本校硕士毕业,正在一边当辅导员一边读博士。 辅导员微笑着走到舒凉面前,语气柔和:“又见面啦,陈茉同学。”她就是舒凉转专业面试的时候,和她聊得最多的那位老师。 舒凉也笑了,点头道:“老师好。” 林千语领着她走到现在正在上课的教室,现在的时间还没上课,教室内的同学纷纷将目光投向辅导员身边的陌生面孔。 第1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9) 教室里出现了一张新面孔,显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纷纷小声猜测起来。舒凉不经意间抬眸,对上了顾舞震惊的眼神。哦豁,居然和她一个班。 缘,妙不可言。 走上讲台,辅导员说:“同学们,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陈茉同学,未来就是我们物理1班的一份子了。” 说完,不知道是谁带头,大家都鼓起掌来。 辅导员鼓励地看着她:“陈茉,你向大家介绍介绍自己吧。” 舒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大家好,我叫陈茉,陈皮的陈,茉莉花茶的茉,是从汉语言文学专业转过来的。” 辅导员:“……”还挺简明扼要的。 听到舒凉说自己是从汉语言文学专业转过来的学生之后,台下躁动起来,同学们显然都知道了她就是那位笔试第一,并且狂妄到声称要拿下本专业第一的大佬,望向她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 辅导员对舒凉说:“陈茉,快上课了,你下去找个位子坐下吧。” 放眼望去,舒凉一眼便瞧见了右侧后排一个靠窗的位置,一看就很适合偷偷睡觉。 她没多想,自然而然地往空位子走去,把肩上的书包卸下,放在桌子上,在众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刚一落座,她斜前方位子上的女生转过头来,“这位同学,劝你换个位子吧。” 舒凉没错过她眼中的幸灾乐祸。 她没动,也没问为什么。 然而辅导员紧接着也劝她:“陈茉,你找别的位子坐吧。” 话音刚落,有个男生从教室前门走了进来,手中握着装满热水的水杯。 少年挺拔俊美,肌肤白皙,室外烈日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他身上,在光线下,他的皮肤如玉般通透,唇色略显苍白,明明是华人,可一双深邃的眼眸竟是罕见的琥珀色。 饶是舒凉见多了美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注意到,刚才劝她换位子的女生一见到少年,双眸就亮了,迫不及待地告状:“程归,新同学想坐在你旁边!” 在赵馨告状的时候,程归已经注意到了女孩。少年眸光清冷,看过来的目光如同平静的湖,没有丝毫波澜。 自然,也并没有搭理赵馨。 程归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舒凉忽然用力嗅了嗅鼻子。 自从少年出现后,她便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在陈茉的记忆中,舒凉没有找到关于这名少年和这种香味的记忆。 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呢? 舒凉陷入了沉思。 周围不少看好戏的目光。 辅导员赶忙出言解释:“程归,陈茉刚转过来,她不知道你……” 程归置若罔闻,走到自己的座位后,沉默地坐下,而后翻开桌面上的书,垂眸看了起来。 赵馨傻眼了。 其他人也傻眼了。 他们都等着程归给这个新来的意图挑战他专业第一地位的狂徒一个教训,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可怕的想法同时浮现在众人脑海中。 第2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0) 辅导员心中微动,试探着对旁若无人看书的少年问:“程归,你不介意陈茉坐在你旁边,对吗?如果你依旧不喜欢有人靠近,我可以让陈茉找别的位子坐。” 闻言,舒凉抬眸,露出迷惑的表情。 ? 什么情况啊? 这位子不是公共的,想坐哪里就坐哪里的吗? 要是旁边这位不喜欢有人坐在他旁边,那他自己走就是了啊,凭什么让她走? 少年眼皮子都没掀一下,面色沉静地翻了一页书。 他这样的举动,落在众人眼中,俨然代表了默许。 教室内再次骚动起来。他们都知道,程归心理有点问题,性格很孤僻,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嘴巴比蚌壳还紧,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都拒绝接触和交流。 谁也没有想到,程归居然会允许有人坐在他的旁边,而且还是个女生…… 曾经有人不信邪,仗着他不开口说话就厚着脸皮坐在他旁边,谁知那人屁股都没机会沾上椅子,程归看到她之后,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书包里,背着书包坐到了另一个离她老远的地方,活生生把人家女孩子给气哭了。 赵馨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不甘地咬了咬唇,抬头说:“导员,你这样问程归有什么意义呀?他根本就不会回应,可是这不代表他同意了啊!还是让陈茉去别的位置坐吧!” 舒凉第一次见这位温温柔柔的辅导员沉了脸,用严肃的语气对女生说:“赵馨,你是班长,在班里要起积极的带动作用。” 赵馨面色僵硬,半晌,垂下脑袋低声道歉:“老师,对不起。” 辅导员语气缓和了一些,提醒她:“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是陈茉。” 赵馨抿唇。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起来。 听到上课铃后,林千语注意力转移,“陈茉,既然程归愿意让你坐在旁边,那你就在这里坐吧,先安心上课,今天下午放学后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说完,她拍了拍舒凉的肩膀,离开了教室。 教授和导员打了个照面,彼此笑着点了点头,导员便离开了。 开学第一天,舒凉还没来得及去买教材,看着教授展示着ppt,本以为他会像一些老师一样,在课堂上用不到课本,没想到,课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说:“大家看一下教材中21页的第二段话,这里讲到的这个原理……” 舒凉敏锐地捕捉到了“提问”两个字,眉心一跳,下意识转过头,对坐在她旁边的少年开口:“同桌,我还没买教材,能不能把课本借我看一半儿啊?” 说着,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被少年静静搁置在手边,自始至终没翻动过的课本上。 身处课堂的环境,又只有一个人坐在自己身边,舒凉下意识便按照从前在中学时的叫法称呼身边的人,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太对。 “同桌”这个称呼,在大学中变得陌生了许多。 第2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1) 听到她主动和他说话,尤其是在听到“同桌”这个称呼之后,少年眼睫颤了颤,二话不说便将课本推到了她面前。 看着面前的课本,舒凉有些惊奇地挑眉。 哟,这位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同学还挺好说话的嘛。 她说了声:“谢谢啦。” 赵馨听到后排的舒凉朝程归借课本,已经笃定他绝对不会搭理她,转过头去,本想看好戏,没想到正看见舒凉低头看课本的场景。 她悻悻地转了回去,紧绷的背脊微松,低垂的眸中闪过一抹愤恨。 - 从导员办公室出来,碰巧看到了抱着一叠厚厚的实验报告准备回宿舍的顾舞。 四目相对,她露出微笑,说:“陈茉,欢迎你来学物理。” “谢谢,”两人并排走着,见少女抱着实验报告的动作有些吃力,舒凉轻飘飘扫了眼她纤细的胳膊,若无其事地分担了大半部分。 顾舞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而后翘起嘴角,秋水般的眸子亮闪闪地望着她:“谢谢你。” 犹豫了一会儿,顾舞开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舒凉毫不意外,挑眉:“问我为什么要转专业?” 顾舞一怔,点点头,想起江厉那不好惹的性子,眸中浮现担忧:“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两人走到半途,没等舒凉回答,有人挡住了她们前方的路。 “顾舞!”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顾舞茫然地转头。 赵馨双手抱臂,下巴微抬:“原来你和新同学认识啊?” 站在她身边的女生讽刺一笑:“馨馨,你不知道吧,这两位啊,可是某人的前女友和正在追求的女生哦。” “某人?” 赵馨故作惊讶,思忖片刻,恍然大悟一般:“啊,你是说江厉吗?” 下一秒,她冷哼一声,漂亮的脸蛋布满鄙夷:“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天到晚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江家大少爷啊?我看他就算在体院也是垫底的料,半点没遗传到江叔叔的智商,烂泥扶不上墙!” 赵馨身边的女生笑着看向面色不虞的顾舞:“顾舞,你说江厉那么死皮赖脸的追你,是不是为了让你中和他的废物基因啊?” 她说完,赵馨几人都笑了起来。 不是的。 他才没有那么不堪。 顾舞抿了抿唇,终究没忍住,脆生生地反驳道:“江厉再不好,也不会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听听,我们的系花居然帮江厉说话呢。” “难不成真让江厉追上了?” “啧啧啧,顾舞,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 一群人叽叽喳喳你来我往,刀光剑影硝烟弥漫,旁边的舒凉觉得甚是无聊,甚至有点想吃薯片。 她默默从兜里摸出棒棒糖,塞进嘴里。 想不通。 为什么她们如此热衷于斗嘴? 又浪费时间又消耗体力,吵赢了也没有糖吃。 没意思,真没意思。 赵馨发现了她的动作,立即瞪眼:“喂,陈茉,你什么意思?” 看不起她们? 第2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2) 望着顾舞隐隐发白的脸色,赵馨心头感到一阵快意,讽刺道:“你的好姐妹孤军奋战,你却在旁边吃糖看戏,真让人心寒呐。” 舒凉眼珠子转了转,从兜里摸出最后一根棒棒糖,递给顾舞。 由于情绪激动,少女指尖在不住地颤抖。 然而从舒凉手中接过棒棒糖后,她心情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看着一脸不舍地盯着她手中棒棒糖的女孩,顾舞忍不住勾唇笑了。 顾舞也意识到口舌之争毫无意义,将糖果收进口袋里后,对舒凉说:“我们走吧。” 赵馨怎么可能容许自己被无视? “站住!” 她上前一步,张开双手挡在两人面前。 顾舞不耐烦地看着她,“赵馨,你有完没完?” 赵馨没理她,伸出食指指着舒凉的鼻子:“你,从下节课起不许坐在……啊!” 话未说完,她惨叫一声。 众人惊讶看去,发现她正仰面摔倒在地上,面容扭曲着痛苦。 方才眼睁睁看着舒凉把赵馨掀翻在地的女生回过神来,控诉:“陈茉,你居然打人,太过分了!” 舒凉眯眼看着她指着自己的手,微笑:“说话的时候用手指别人,很不礼貌哦。” 虽然她说话时笑着,语气也很平静,可女生莫名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讪讪收手。 “可是你打人就是不对!大家都看到你打了赵馨,你别想狡辩!我要告诉导员,让学校开除你!” 魔王大人内心毫无波澜:“哦。” 这有什么好狡辩的? 躺在地上的赵馨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想着本就是舒凉先动手,到时候导员问起来,所有人都能作证,顿时底气十足地挺直腰板:“有本事你就站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导员!” 这里离办公楼本就不远,辅导员和碰巧在场的院书记等人跟着女生过来时,远远便瞧见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赵馨,以及事不关己地吃着棒棒糖的舒凉。 环顾四周,院书记满脸不可思议:“怎么回事儿?你们这些同学怎么也不帮把手,就让赵馨躺在地上?” 围观群众:“……”不是他们不想扶,是这位大小姐压根儿不愿意起来啊! 心中腹诽,但终究没人敢说出口,个个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院书记质询的目光。 辅导员也觉得不像话,对旁边离得比较近的几个学生说:“你们几个,快把赵馨扶起来。” 离赵馨比较近的人里,自然包括了舒凉和顾舞。 前者听到辅导员的话后,双手-插-进棒球服外套的衣兜里,姿态懒散地后倚着墙壁,齿间微微用力,咬碎了圆球形的棒棒糖。 后者回想起刚才她们对自己和江厉的诋毁,以及没礼貌的态度,其实并不想帮她,甚至觉得刚才舒凉二话不说就把指着人鼻子颐指气使的赵馨掀翻的那一幕,看起来实在是太痛快了。 于是两人都没动,看着其他人上前弯腰,伸手去扶赵馨。 “不,我不起来!” 第2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3) 赵馨毫不犹豫地挥开了朝她伸来的手臂。 如果就这么轻易的起来了,那她刚才在这肮脏冰冷的地板躺了半天被人围观有什么意义? 反正被陈茉这个贱人过肩摔已经很丢人了,只要能达到她的目的,她宁愿更彻底一点。 辅导员皱起眉,瞥了眼旁边面色不虞的院书记,觉得很是头疼:“赵馨,你这是做什么?” “呜呜呜,书记,导员,我、我刚才明明只是正常地在和陈茉说话,可是、可是她却莫名其妙对我动手,把我整个人都掀起来摔在地上,我现在浑身都疼,起不来了,呜呜呜呜呜呜。” 赵馨同学不由分说挤出一串眼泪,配合着哽咽、结巴的声音和可怜兮兮的表情,受害人的氛围瞬间就营造起来了。 辅导员见不得学生这副模样,声音也放缓许多:“你浑身都疼呀,那就更应该起来,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呀,一直躺在这里怎么行呢?” 说着,她便亲自走到赵馨身边,伸手去扶她。 上一秒还哭哭啼啼的女孩一把抓住了辅导员的胳膊,依旧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说出的话却态度坚决:“导员,如果今天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永远都不起来!” 舒凉险些笑出声。这是要闹哪样啊? 换作是她,听到这小姑娘无理取闹并且毫无杀伤力的威胁,立马撒手满足小姑娘的愿望。 得,你爱躺就躺吧,想躺多久就躺多久。不过辅导员显然不是她。 她为难地叹了口气,刚想问赵馨究竟想怎么样,一旁被无视已久的院书记不耐烦地皱起眉:“林千语,你看看你把你管的学生惯成什么样了?在公共场合耍无赖,这是一个大二的学生能做出来的事儿吗?我邻居家上初一的闺女都知道害臊!” 闻言,赵馨生像是被人打了几耳光似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险些维持不住虚弱的表情。 院书记雷厉风行,眼风扫过刚才被赵馨拒绝的几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扶起来,先送到医务室去检查,看身体有没有什么情况。” 而后他目光掠过人群,在距离最近并且举动显眼的顾舞和舒凉身上顿了顿:“刚才她说打她的人叫陈茉是吧?谁是陈茉?和我来办公室一趟!” 由于赵馨同学演技过人,最后在院书记不容置喙的吩咐下,被路过的几个男生像扛棺材一样抗进了医务室。一路上受到了不少人的围观。 赵馨闭了闭眼,胸口怒火翻腾,大口地喘着气,才勉强克制住情绪。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陈茉!她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就算之前次次被顾舞这个穷酸鬼压一头,她都没有产生过如此迫切地希望这个人消失在自己眼前的欲望。她一定要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滚出a大!滚出他们班! - 在看见赵馨被几个男生扛下楼那一幕时,舒凉实在没忍住,翘起了嘴角。 第2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4) 本以为她不笑出声就没人发现,结果收回目光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收敛嘴角弧度的魔王大人冷不丁对上院书记洞悉一切的目光。 舒凉眨了眨眼,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垃圾桶边,把口袋里的糖果纸和糖果棒子扔了进去。 院书记严肃地瞪着她,无需告知,已十分确定她的身份:“陈茉,跟我来办公室。” 顾舞担忧地看着她,小声说:“我和你一起去向书记求情吧,虽然是你先动了手,可本来就是她们先找茬,是她们不对,你也不是故意的。” 舒凉心想,孤还真是故意的。 上一个敢指着孤鼻子说话的人,棺材都成灰了。舒凉拒绝了她的好意。办公室内。刚一坐下,院书记就猛地拍桌子,桌面震动,险些把杯盖给震掉了。 办公室内的其他老师闻声看来。 院书记是知道这位从汉语言文学专业以笔试第一的成绩转来的学生的,但这也架不住他刚才受到的冲击,怒火三丈,上来就是一顿训斥: “来到新专业新班级第一天就打人?你还挺能耐的啊!你要是个男生,我倒还能理解,但你可是个女孩子啊,就不能优雅一点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上来就动手?咋了,赵馨是你杀父仇人,你一见到她就分外眼红?我看你转专业申请表上也没写这班里有你仇人啊,合着你转专业不是为了好好学习,是复仇来了?bbbb……”骂完人,他气消了不少,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情绪平复下来。 院书记问:“你有什么想说的?” 舒凉连忙点头:“有。” 院书记以为她想为自己打人的行为解释,“你说。” 她满眼期待地问:“老师,这核桃能吃吗?” 舒凉垂涎欲滴的目光落在他办公桌上的一对儿核桃上。 院书记警惕地抓过核桃,拉开抽屉放进去,用钥匙锁好:“不行!!!” 这对儿宝贝核桃他盘了足足五年,谁碰他跟谁急! 他严重怀疑,他刚才激情满满地说了一大堆,跟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然哪有学生在挨了训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不是道歉认错、也不是叫冤辩解,而是盯着他桌上的核桃,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一句:“这核桃能吃吗?” 能吃个屁!把你嘴角的口水擦一擦! 院书记严厉地看着她:“你别给我转移话题!解释解释,你到底为什么要打人赵馨?” 为了让她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提醒道:“要是你不能给我个合理的原因……你应该知道的,校规校纪里写得清清楚楚,第一条就是禁止打架斗殴,违反了校规的学生,情节严重者,学校有权予以开除。” 舒凉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欲望,看他这么宝贝核桃的模样,就知道吃核桃没戏了,更是意兴阑珊:“没有原因,想打就打了。” 唉,这么漂亮的核桃一看就很好吃,可是吃不到,好可惜。 什么?! 第2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5) 院书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从教生涯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么嚣张的学生! 躲在厕所抽烟被他抓个正着的学生都晓得把手背在身后藏一藏,这小姑娘好啊,上来就认了。 哎呦,这刚熄下去的火又冒上来了。 院书记拍桌子的手都痛了,气得直哆嗦:“什么叫‘想打就打了’,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自己是个学生吗?” “不管有什么理由,打人就是不对!你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错误?孤有什么错误? 其实舒凉很想说“没有”,但看他一副快要被她气yue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 看着舒凉无精打采的样子,院书记恨铁不成钢。 不远处,有老师出声提醒:“老周,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得。” 自从进了办公室后就一直缄默不语的辅导员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陈茉,现在所有人都说亲眼看到你打了赵馨,我们找你来的目的不是责怪你,而是希望和你好好沟通,如果事情有误会的话也能尽早解开。” 看着舒凉油盐不进的模样,辅导员很无奈:“可是如果你不配合我们,不愿意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无从得知内因,那么我们就只能按照规定开除你了,明白吗?” “陈茉,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做出会令你抱憾终身的决定。你想想,你那么优秀,转来这个专业是为了什么?你的努力就这样白费了,甘心吗?就算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在背后为你辛勤付出、望女成凤的妈妈啊!” 辅导员没有相信赵馨的一面之词。她始终觉得,陈茉不是会无缘无故打人的学生。 “小林,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觉得不对劲啊?”刚才提醒院书记注意身体的老师似笑非笑:“就算偏心,你偏心的难道不应该是自己的学生吗?怎么话里话外都在维护一个不熟悉的转专业的学生呢?” 辅导员正色道:“梁老师,我只是希望能够了解整件事情的始末,而不是只听信一面之词就随便下决断,冤枉了一个学生。而且陈茉既然转来了这里,她就也是我管的学生,和其他学生没有分别。” 那老师言辞犀利:“你觉得她不会打人,可是所有人都看到她打人了,难不成所有人都在说谎吗?你觉得她是被冤枉的,难道被打的学生就不冤枉吗?你连自己的学生都信不过,反而向着外人,意思是赵馨不惜伤害自己去诬蔑她一个刚转来的学生?她图什么?” 听了他的话后,院书记和辅导员都沉默了下来。院书记深了口气,沉重地看向舒凉:“陈茉,既然你承认自己打了人,又不肯说明原因,那就打电话叫你家长来学校一趟吧。” 话音刚落,有道身影出现在了门口。叩叩——是少年屈指敲门发出的声音。 辅导员惊讶地看着出现在办公室的少年,“程归?你怎么来了?” 第2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6)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来办公室。 程归没有任何表情,琥珀色的瞳眸像凝固的胶,看不到情绪。 对辅导员的询问置若罔闻,他走到院书记面前,拿出手机,播放了一个视频。 众人先是疑惑,可在看到视频内容后,表情出现了变化。 舒凉感到惊奇。 刚下课的时候,辅导员找她去办公室,告诉她程归是个比较特殊的学生,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检查出患有特殊的孤独症,会下意识抗拒别人的靠近,他的世界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他性格冷漠又孤僻,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她们发生争执的时候,默默拿着手机全程录像?而且这个录像角度也太神奇了吧?看起来很隐蔽,但却把现场拍得非常清晰。 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这是天才奇怪的癖好吗? 她在脑海中问:“021,这个程归是顾舞派来帮我的吗?” 【宿主何出此言?】 “他不是这本小说的男二吗?” 【宿主何出此言?】 “你能不能换句话?” 【宿主为什么会这么想?】 “……”这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啊喂! “凭着他这张脸,怎么都不能是个路人甲吧?” 【不,程归不是男二,他和女主没有感情线。】 舒凉若有所思:“哦?难道他拿的是女二剧本?和他有感情线的是江厉?” 嗯,这张脸这么漂亮,也不是没有可能。 天才和校霸的cp,想想也挺带感的。 就是不知道顾舞这个柔弱倔强的小姑娘,能不能争得过他了。 【宿主,请停止可怕的想法,程归和书中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线。】 “哦,可惜了。” 【宿主可以试着攻略他。】 魔王大人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不是说他和书中任何人都没有感情线吗?” 【宿主并不完全算是书中的人物。】 【你可以试试,不试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 系统平静的声音带着蛊惑。 听起来是个非常吸引人的提议。 舒凉笑了笑:“我觉得他适合独自美丽。” 收回思绪时,舒凉察觉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很安静,却不容忽视。 看孤做什么? 难不成你会读心术,听到孤在心里说你坏话? 舒凉朝少年歪了下头,不明所以。 程归淡淡地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将手机捏在手中。 无论是视频的画面还是收音都十分清晰,且从头到尾都没有晃动过的痕迹,非常稳定。 看过视频之后,众人对于整件事情的始末一清二楚。 赵馨和她的几个伙伴早早等在她们从办公楼回宿舍必经的途中,不怀好意。 屡次出言攻击顾舞,出言不逊,后来又将炮火对准陈茉。 只不过和顾舞不一样,陈茉一句废话都没说,干脆利落地把赵馨撂倒在地。 体院一位前来提交材料的的老师经过,凑热闹过来看了一会儿,顿时露出惊艳的目光,笑眯眯地夸赞:“哟,小姑娘身手不错嘛。” 第2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7) 在他的解释下,老师们才知道,虽然视频中舒凉的动作看起来快准狠,但从几个细节可以看出,她其实并没有使出全力,在关键发力的时候泄了大部分的力道,放慢了速度,所以最终倒在地上的赵馨并不会受到严重的撞击,最多受点皮外轻伤而已。 其实在看到视频之后,他们心中的天平已经倾向了舒凉。 毕竟赵馨她们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了,而且一开始就是她们主动挑事,陈茉同学不过是正当反击,充其量算她情绪没控制好而已。 而如今得知舒凉从一开始就没有伤人的打算,再对比赵馨刚才躺在地上耍无赖死活不肯起来的行为,更让众人心中犯起了嘀咕。 院书记想起自己刚才义愤填膺那番话,顿时尴尬起来,轻咳一声:“咳,陈茉同学,总的来说,这件事是赵馨她们有错,我会好好教育她们的,希望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能够好好与老师们沟通。” 他瞥了眼旁边雕塑一样杵着的程归,也没整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走,继续说:“这次的情况是你运气好,万一程归同学不是恰好录下了全过程,你态度又这么消极,你该怎么证明自己的清白?” 舒凉敷衍地点点头:“谢谢书记、谢谢导员。” 她余光瞟见有人在偷笑,转头看过去是,却对上一张漠然精致的脸。 少年唇形很漂亮,只是紧紧抿着,嘴角甚至微微有些下垂,隐约透着点不耐烦的模样。 不是吧,刚才这个自闭症少年笑了? 舒凉盯着他看了几秒,觉得自己像在看一尊仿真雕像。 他杵着一动不动也就算了,居然连眨眼的频率都很慢,十几秒才眨一次眼睛。 一定是她看错了。 “陈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回过神,院书记正不满地盯着她,“虽然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赵馨身上,但你也别以为自己什么错都没有!我刚才说过了,学校禁止打架斗殴,就算你对她有再多的不满,也不能在学校里动手打人,知道吗?” 舒凉点点头,好奇地问:“哦,那在学校外面就可以打她了?” 院书记脑壳疼,严肃道:“不行!不管是在校内还是校外,只要你还是我们a大的学生,就不能参与打架!”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一口一个“打人”影响了,院书记现在就很想跳起来把她打一顿。 学生就该有学生的样子,好好读书,怎么能净想着打架? “好吧。” 听听,这不情不愿的语气。 是不让你打架,又不是不让你吃饭,你露出这么惋惜的表情是想怎样?! 院书记不想再看见这糟心玩意儿,挥挥手:“回去上课吧,这次就不给你处分了,好好反思你的错误,下周一交一篇两千字的检讨给我,不许上网抄,自己用心写,被我发现你抄袭就加写四千字!” “……” 这辈子都没写过这玩意儿的魔王大人试图挣扎:“书记,能不能不写?” 第2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8) 孤堂堂一介魔王,怎么能干写检讨这么丢人的事儿呢?!传出去被以前那些宿敌们知道,岂不是贻笑大方?脸都丢光了! 院书记和蔼地笑看着她,“不想写啊?” 看起来有的商量! 舒凉忙不迭点头,“不想!” 院书记也点点头,从旁边摸出手机递给她:“给。” 舒凉一脸茫然地接过手机,思索了一会儿,试探道:“送我了?” 既能不写检讨还能白得一部手机,有这等好事儿? “谢……” 女孩堆起笑容,刚蹦出一个谢字,下一秒,院书记黑着脸,无情打碎了她的美梦。 “打电话叫你家长过来替你写。” 舒凉心如死灰:“书记,要不你还是开除我吧。” 院书记盘着核桃,笑眯眯地说:“可以啊,周一交一份一万字的退学申请过来,我考虑考虑。” “……” 现在的人呐,可太阴险了。 失去梦想的舒凉大人垮着脸走出办公室,看到程归就走在她前面不远处。 少年身姿颀长,走路时的背影清隽板正,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测量的一般,间隔相同。 瞧着真像铁皮造的机器人。 舒凉觉得有意思,追到他身侧才放缓脚步,模仿他的频率走路,同他说话:“同学,谢谢你啊,这次可是帮我了一个大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同学? 少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来,忽然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 “你叫我什么?” 这是舒凉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少年音质干净,于她而言很陌生,许是换声期结束不久,又或许是他不经常开口说话的缘故,程归的嗓音带着略微沙哑的磁性,还有种少年人特有的清冽。 舒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哎,你会说话啊?” 程归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她:“……我不是哑巴。” 只不过很多时候,他觉得没有必要,不想开口而已。 舒凉回想起他刚才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叫你什么,同学?程归?” “……” 程归收回目光,扭头就走,看也没看她一眼。 舒凉倒也不在意他的无视,只是莫名从他的行为举止中品出了一丝气恼的意味。 不过她完全没有印象,自己什么时候惹恼过他,疑惑道:“我说的不对吗?你心中如果有什么不满的话,可以直说啊。” 话音刚落,少年便猛然停下了脚步,仿佛就在等她这句话似的。 他转过身,倏然朝她走近了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舒凉抬眸对上他琥珀色的眸子。 程归缓缓开口:“你上次叫我同桌。” “……哦,”舒凉想起来了,不就是她口误了吗? “其实……”舒凉本想解释,但一看他的神色,又直觉不对,谨慎地思考片刻,她问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少年抿了抿唇,轻声道:“你想和我当同桌。” 舒凉陷入了沉默。 大学的课堂没有固定的教室,也没有固定的座位,因此她这声“同桌”会给他这样的错觉,倒也不足为奇。 第2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29) 而在大学,“你想和我当同桌”岂不是就等于“你想每节课都和我坐在一起”吗? 望着少年认真的表情,舒凉忽然有些不忍心告诉他这只是个误会。 反正和谁坐在一起都没差别,她为什么不坐在赏心悦目的人旁边呢? 想到这里,舒凉笑了笑,点头说:“是啊,所以以后就麻烦同桌你帮忙占个座儿啦。” 程归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的笑眼,眼睑低垂,“好。” 确立了大学的同桌友谊后,两人继续往办公楼外走。 舒凉微笑着摩挲下巴:“不如……” 女孩眼珠子转了转,捕捉到少年在听到这拖长腔调的两个字后,脚步微不可察的停顿。 她憋着笑,佯作认真地商量道:“你帮人帮到底,顺便帮我把检讨写了吧?” 程归停下脚步,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转身走向了去实验楼的方向。 舒凉莫名读懂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不要得寸进尺。 从校医院去办公室的路上,赵馨在脑海中演示着待会儿见到老师之后该怎么表演,才能最大程度地激起导员和书记对陈茉的愤怒。 她已经能想象出老师怒火滔天,陈茉被踢出学校的画面了。 赵馨痛快不已,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情无比期待。 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赵馨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背脊微微佝偻,声音虚弱地问:“报告,老师,我可以进来吗?” 此时办公室内只有院书记和辅导员。 赵馨暗自打量着二人,从院书记脸上尚且看不出什么,但辅导员眉头却深锁,看向她的眼神很复杂。 她心头莫名打起了鼓,有些不敢直视辅导员的目光。 院书记瞥了门口的女生一眼,缓缓笑道:“进来吧。” 他友善的笑容令赵馨稍微松了口气,她镇定下来,缓慢地走到院书记的办公桌旁,时不时皱一下眉,表示她走路时的动作牵扯到了受伤的地方。 “咳咳,谢谢书记。” 院书记没为难她,示意她坐下,关切道:“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他关切的眼神不似作伪,令赵馨更放心了些。 她悄悄舒了口气,勉强扯了扯嘴角:“谢谢书记关心,我还好,能坚持住。” 院书记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哦,那恢复得挺快啊……” 下一秒,他突然问:“可你刚才不是还全身都疼,躺在地上扶都扶不起来吗?” 赵馨猛地抬眸,放在膝盖上虚握的手,指尖颤抖一瞬。 院书记满脸好奇,像是出于关心突然想到,才脱口而出。 赵馨觉得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不过到底年轻,又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掌心已经开始冒虚汗了,脚尖不自觉地轻轻踮起,藏在宽大校裤下的双腿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我、我确实全身都疼,只是不想表现出来,让老师们担心。” 完整说出这句话后,那股仿佛掐着她脖颈的无形的手才缓缓消失。 院书记靠在椅子上,右手盘着那对儿核桃,应了声:“嗯。” 第3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0) 赵馨垂眸。 嗯。这是什么意思? 书记不是应该被她表现出来的坚强隐忍、懂事体贴给感动,关心她、夸奖她,然后顺势引出陈茉的事,最后宣布把她开除吗?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从院书记身上看到了敷衍两个字? 院书记似乎已经沉浸在盘核桃的世界里了,半晌没吱声。 她忍不住问:“老师,陈茉呢?” 赵馨希望听到的是她已经被开除离校的消息。 这样最好,不用她费劲。 闻言,院书记手上动作不停,告诉她:“陈茉啊?她刚才回去了。” 回去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当中的还要顺利。 赵馨唇边溢出一抹笑。 见院书记看过来,她连忙收敛笑意,换上勉为其难接受这个结果的神情,无奈道:“没关系,虽然我觉得她还欠我一句道歉,但既然她已经回家了,我就不和她计较了。” 院书记睁大眼睛,满脸惊讶:“你在想什么呢,陈茉放学回家很正常,明天当然还会照常上课。” 赵馨比他更惊讶,险些站起来,错愕地盯着他:“什、什么?” “老师,你不是说她回去了吗?” 她试图从院书记脸上看出开玩笑的痕迹。 “是啊,她不住校,当然回家去了啊。” 嗡的一声。 赵馨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炸裂的声音。 前后落差太大,她再也藏不住情绪,抬手猛拍桌面,顺势站起身:“怎么可……” 话未说完,感受到两人集中在她身上的视线,赵馨暗道不好,到了嘴边的话噎在喉间。 院书记顺着她的话说:“怎么可能?你以为陈茉已经被学校开除了是吗?” 什么意思? 这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面对质问,赵馨下意识摇头。 院书记叹息:“赵馨,我对你很失望。” 他说:“从你进来开始,我就给你机会,可是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下周一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给我,要是我不满意的话,就一直写到我满意为止。” 什么机会?什么错误?什么检讨? 赵馨后退一步,不甘地反问:“凭什么?我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写检讨?” 错的人明明是陈茉! 就算要写检讨,也该是她来写! 不,不够。 她不要陈茉写检讨,她要陈茉滚回她的汉语言文学专业! 女孩漂亮的脸蛋由白转青,又转黑,神色扭曲。 大约是刚才被舒凉给气得神志不清了,现在面对歇斯底里反抗的赵馨,院书记居然有种异常的欣慰和平静,觉得赵馨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学生该有的反应。 他镇定自若,抛出问题:“陈茉为什么会对你动手?” 听到曾经在脑海中排练过的问题,赵馨恢复了些许理智,说出默念过无数遍的答案:“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是在和她正常交流,是她突然打我的!” 说着,她情绪激动起来:“当时所有人都可以作证!书记,陈茉严重违反了校规,学校难道不应该把她开除吗?!” 第3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1) 院书记沉下脸:“你所谓的正常交流,就是指着鼻子侮辱别人吗?” 他怎么会知道?! 赵馨面色刷地一下白了,“这是陈茉说的对不对?书记,你别相信她!她是骗你的!她在污蔑我!” 院书记冷哼:“到底是谁污蔑谁,我看的清清楚楚。赵馨,你身为a大的学生,一班之长,却做出这么愚蠢幼稚的事情,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还是省级三好学生,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三好学生这个荣誉吗?!” 赵馨连连摇头,说什么都不承认,反复强调是舒凉先动手这个有目共睹的事实:“我没有,本来就是她先打我的,我根本就没碰到她!” 看来她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不悔改。 院书记深感痛心,索性直接将视频放在她面前让她自己看清楚。 赵馨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 她把唇咬出了血,眸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这是谁录的视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关心的居然是这件事。 院书记重重叹息了一声:“视频是谁录的不重要,赵馨,我已经通知你的家长来学校接你了。”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当然,我认为作为你的父母,他们有权知道你在学校的所作所为,所以视频我也一并发过去了。” 哐当。 赵馨绊了一下,趔趄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 周一的时候,舒凉捏着在小弟李寺的帮助下,耗时两个周末才完成的两千字检讨,慢悠悠地走到办公室。 进门之后,发现赵馨也在。 院书记手中拿着几张信纸。 一见她来,他笑了笑:“来的正好啊,刚好我把两份对照着看,比一比你们谁写的更好。” ……您以为在评选征文呢? 舒凉嘴角抽搐。 赵馨这才知道她也是来交检讨的,好胜心顿时起来了,问:“老师,为什么她的检讨字数写的比我少?” 院书记边看边说:“哦,我让她写的是两千字。” 赵馨不干了,“凭什么我写的是三千字?!” 那天回家后还被爸妈轮番教育了一顿。 院书记没回,很快看完了两人的检讨,脸色有些古怪:“你们俩的检讨是你们自己写的吗?” 赵馨十分肯定:“当然!” 舒凉真诚点头。 “嗬,那你俩还挺有默契的啊,两篇检讨,雷同度百分之八十。” 院书记似笑非笑。 “什么?这不可能!” 赵馨面色骤变,抓起两份检讨看了起来。 越看下去,她面色越古怪。 无论是用词造句,还是排篇布局,都太像了。 简直像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一样。 可是怎么会…… 赵馨无比诚恳地说:“老师,我没有抄袭,这些真的是我自己写的!我就算要抄,也不可能找一篇和她一样的抄呀!” 等她说完,舒凉默默说了句:“同上。” 赵馨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咕噜噜—— 声音是从舒凉肚子里发出来的。 她从兜里摸出一颗巧克力,撕开外层裹着的金箔纸,塞进嘴里。 第3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2) 院书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舒凉无辜地眨眨眼,“老师,我能回去吃早饭了吗?” “……” 你脑子里除了打架和吃东西,还剩什么?! 院书记觉得心好累,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 - 吃完早饭后,舒凉打起了哈欠。 没吃饱。 她下意识从书包里掏了掏,却什么都没摸出来。 唉,零食都吃完了。 不能吃零食,还得坐在这里听讲台上的教授念经,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看来有必要找小老弟补补货了。 她摸出手机,正要发信息时,就收到了李寺说要来看她的消息。 【舒凉:带礼物了没?】 【李寺:必须的啊!】 舒凉放心了,趴回桌子上等待零食从天而降。 有个上道的小弟就是好,怪不得他们都这么热衷于收小弟。 刚合上眼睛,打算睡一觉。 舒凉先等来了从天而降的粉笔头,砸在她的额头上。 这节课的老师正是之前在办公室时不满辅导员向着她说话的那位,讲台上,终于揪到舒凉的小辫子,他十分得意,直接略过了提问提醒的环节,没好气道:“陈茉,喜欢上课睡觉是吧?给我拿着书去后面站着!” 粉笔头虽小,但一个中年男人的力气不小,况且陈茉的身体本就比较虚弱,所以砸在额头上还是挺疼的。 感觉被砸中的地方有些肿了,舒凉抬手摸了摸,还真摸到一个微微鼓起的包。 痛不痛倒是无所谓,但额头上长这么个东西,多影响孤在小弟心目中的威武形象啊? 她不太高兴地掀起眼皮,转而问程归:“同桌,我额头是不是肿的很明显啊?” 闻言,程归缓缓看了她额头上红肿的地方一眼,琥珀似的眸色微深了些。 他抿唇不答,突然抬手戳了一下。 “嘶。” 舒凉猝不及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抱着课本去教室后了。 下课后,一向安静看书的程归突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 一分钟后,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舒凉感觉到有人往她桌子上放了东西。 她嗅到一股药味儿。 舒凉倏然睁眼,旁边的程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药油的味道对于她来说有些刺鼻。 太臭了。 舒凉嫌弃地看了眼面前这个玻璃瓶子,“这是你给我拿来的啊?” 程归一脸她在说废话的表情。 “我不需要的,这点小伤过会儿就自动痊愈了。” 说着,两根手指把药瓶往程归桌上推。 程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舒凉不为所动。 少年将药油收回了桌肚里,动作带着几分愤怒赌气的意味。 - 下课后,舒凉果然接到了李寺的电话,说在教学楼下等她。 零食来了! 舒凉来了精神,一路小跑出了教室。 自然没有注意到,从她收到李寺电话的那一刻起,身旁的少年骤冷的眸色。 楼下。 李寺递给舒凉一个大纸箱,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孝敬她的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足够她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舒凉双眼放光,纤细的胳膊紧紧抱着这个能把她整个人装进去的纸箱子。 第3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3) 院书记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舒凉无辜地眨眨眼,“老师,我能回去吃早饭了吗?”“……”你脑子里除了打架和吃东西,还剩什么?!院书记觉得心好累,无力地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吃完早饭后,舒凉打起了哈欠。没吃饱。她下意识从书包里掏了掏,却什么都没摸出来。唉,零食都吃完了。不能吃零食,还得坐在这里听讲台上的教授念经,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看来有必要找小老弟补补货了。她摸出手机,正要发信息时,就收到了李寺说要来看她的消息。【舒凉:带礼物了没?】【李寺:必须的啊!】舒凉放心了,趴回桌子上等待零食从天而降。有个上道的小弟就是好,怪不得他们都这么热衷于收小弟。刚合上眼睛,打算睡一觉。舒凉先等来了从天而降的粉笔头,砸在她的额头上。这节课的老师正是之前在办公室时不满辅导员向着她说话的那位,讲台上,终于揪到舒凉的小辫子,他十分得意,直接略过了提问提醒的环节,没好气道:“陈茉,喜欢上课睡觉是吧?给我拿着书去后面站着!”粉笔头虽小,但一个中年男人的力气不小,况且陈茉的身体本就比较虚弱,所以砸在额头上还是挺疼的。感觉被砸中的地方有些肿了,舒凉抬手摸了摸,还真摸到一个微微鼓起的包。痛不痛倒是无所谓,但额头上长这么个东西,多影响孤在小弟心目中的威武形象啊?她不太高兴地掀起眼皮,转而问程归:“同桌,我额头是不是肿的很明显啊?”闻言,程归缓缓看了她额头上红肿的地方一眼,琥珀似的眸色微深了些。他抿唇不答,突然抬手戳了一下。“嘶。”舒凉猝不及防,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抱着课本去教室后了。下课后,一向安静看书的程归突然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教室。一分钟后,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舒凉感觉到有人往她桌子上放了东西。她嗅到一股药味儿。舒凉倏然睁眼,旁边的程归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这药油的味道对于她来说有些刺鼻。太臭了。舒凉嫌弃地看了眼面前这个玻璃瓶子,“这是你给我拿来的啊?”程归一脸她在说废话的表情。“我不需要的,这点小伤过会儿就自动痊愈了。”说着,两根手指把药瓶往程归桌上推。程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舒凉不为所动。少年将药油收回了桌肚里,动作带着几分愤怒赌气的意味。-下课后,舒凉果然接到了李寺的电话,说在教学楼下等她。零食来了!舒凉来了精神,一路小跑出了教室。自然没有注意到,从她收到李寺电话的那一刻起,身旁的少年骤冷的眸色。楼下。李寺递给舒凉一个大纸箱,沉甸甸的,里面装着孝敬她的各种各样的零食和饮料,足够她吃好长一段时间了。舒凉双眼放光,纤细的胳膊紧紧抱着这个能把她整个人装进去的纸箱子。 第3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4) 李寺好心提议:“茉姐,你搬得动吗?要不我帮你搬上去,或者……” 说着,他做事要帮她搬箱子。 不料手刚伸出去,女孩就抱着箱子往旁边躲,一副谁也不能碰的模样。 休想抢孤的口粮! 舒凉戒备地盯着他,发现他身后还藏着两个箱子。 那是什么? 难不成是零食? 她问:“你身后是什么?” 见她注意到,李寺下意识挪动身体,试图藏住这两个显眼的箱子。 切,藏什么藏? 就算是零食,孤看起来像是会明抢的人吗? 舒凉颠了颠怀里的箱子,倒不是那么在意那两个箱子里是什么,“不说我就走了。” 说着便转身要走。 “哎,等等!” 李寺内心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拦下她。 “其实我今天是替江哥来给顾舞送东西的,但是江哥只让我送东西过来,却不肯把顾舞的联系方式给我,让我自己想办法给她,我这也没办法……”说话的时候,李寺始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舒凉的神色,见她没有流露出不悦,稍微放心了些。 舒凉腹诽:让人送东西却不给联系方式,真不愧是狗东西能干出来的事。 李寺讨好地笑笑,略微为难地问:“所以茉姐你可不可以帮帮忙,把顾舞喊下来啊?” 舒凉答应的比他想象中的痛快,“没问题。” “谢谢茉姐,我就知道茉姐最善良了!” 李寺眼珠子转了转,笑得更加狗腿:“茉姐,我还有件事想求你。” “说。” “你还记得上次和我们约架那群人吧?那帮孙子知道你转专业了,江哥最近也不来上课找不到人,又开始狂了,一天给我们送三回战书!茉姐,你说这能忍吗?” 李寺义愤填膺。 舒凉煞有介事地摇头:“不能。” 闻言,李寺眼中绽放出期待的光芒:“那茉姐……” 没等他把话说完,舒凉已经猜到了他的意图,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行。” 李寺神色黯淡,耷拉着肩膀:“为什么?” 舒凉也很无奈,作为大哥,她当然很想去给小弟们撑场子,但前几天她才被院书记批评过,刚交了两千字检讨,要是跑出校外打架被发现,开除就算了,怕就怕又让她写个几千几万字检讨…… “被我们院书记知道,会开除我的。” 嗐,他还以为是什么呢,就为这事儿呢! 从初中到大学常年和学校老师斗智斗勇的李寺一拍手,挺着胸部保证:“放心!我保证不会被发现的!要是有人来了,兄弟们掩护你逃跑,到时候老师问你,你就打死不承认!” 舒凉眯起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李寺一咬牙:“茉姐,你来了我请你大餐!” 舒凉露出友好的笑容,拍拍他的肩膀:“大餐不大餐的不重要,主要是为了给兄弟们撑场子。” 李寺:呵呵,我差点就信了。 舒凉目光在他身后那个特意包装得粉嫩嫩的箱子上,总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两个箱子都是给顾舞的,为什么一个特意包装,另一个却和她怀里的一样? 第3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5) 她问:“这两个箱子里装的都是给顾舞的东西?” “不是,哎,茉姐你别多想,这几份礼物都是一样的。” 李寺眼神闪避,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舒凉挑眉:“嗯?” 李寺叹息:“好吧,是送给我喜欢的女生的,我上次和你说过,她也在你们班。” 电石火花间,舒凉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问:“你是不是帮她写了检讨?” 李寺点了点头,纳闷道:“对啊,茉姐你咋知道?我还想问呢,你们专业怎么这么奇葩,布置检讨当作业啊?” “……” 舒凉露出一言难尽的笑容。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舒凉就回教室去了。 后来看到出现在赵馨座位附近的那个包装精致的纸箱,舒凉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这么大一个箱子是很惹眼的,舒凉抱着箱子出现在教室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她,赵馨自然也注意到了。 她当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下课后故意绕了一圈晃到她座位旁边,用余光瞟箱子里的东西。 发现她箱子里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大堆零食之后,赵馨明显高兴起来,得意地看了她好几眼,还打开箱子向同学们炫耀礼物。 彼时,舒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吃着辣条,正手忙脚乱地找饮料解辣。 - 自从舒凉抱着一箱子零食回来后,程归就没搭理过她。 虽然他平时也闷不吭声,经常无视别人,但这次不太一样,舒凉感觉到他在生气。 她觉得挺神奇的,这家伙居然在生气? 气什么?难道是…… 舒凉明白了! 程归一定是看见她一个人吃独食,居然没有分享给他,所以不高兴了! 反应过来的魔王大人拆开一包虾条,递到同桌面前,“来,吃。” “……” 少年垂着眼睫,只专注盯着书页,连一个余光都没给她。 舒凉看着不为所动的程归,皱了皱眉。 难道他不喜欢吃虾条? 虾条这么好吃,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吃虾条呢? 不吃就算了,她自己吃! 她摇摇头,自顾自把这包虾条啃完了。 “同桌,你吃薯片吗?” “……” “不吃薯片,那要不要吃巧克力?” “……” “牛肉干要不要来一口?好香!” “……” 舒凉问得口干舌燥,都没赢来少年一个眼神。 魔王大人所剩不多的耐心即将耗尽,也懒得再向程归推荐了。 这么一大箱子都没有一种喜欢的,这人得是有多挑食啊? 要不是看在他之前提供了视频,刚才好心帮她拿来药油,还长得比较看好的份上,她才不愿意把零食分享给他呢,他还不买账! 离谱,太离谱了。 脑海中冷不丁冒出系统的揶揄:【其实主要是因为最后一个理由吧?宿主,真的不考虑攻略程归吗?】 吃饱喝足的舒凉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不考虑。” 【为什么?】 “你忘了这是谁的身体?” 她可是个有节操的魔王,怎么能占着别人的身体不还,还找人谈情说爱呢? 【原来宿主担心的是这个,那么你大可放心,你的担忧是不存在的。】 第3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6) 舒凉眸光微动,“什么意思?” 【宿主是不是以为,你完成任务后,原主就会自动回归身体?】 舒凉没说话,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系统没有明确告诉她这件事,但她在这具身体里曾感受过原主的意识,尽管只有一瞬间。 所以她断定,原主的灵魂正被暂时封印在她身体的某个空间内,等她完成任务后,原主就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中继续生活下去。 【舒凉大人,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您应该清楚,每个时空轨道、每个世界之间都有其因果循环,在这个世界中,陈茉本已走完了她的路,可她心怀怨憾,渴望改变自己的命运、拯救被她无辜连累的母亲,与系统签下了契约,才得以时空倒流。】 脑海之中,021静静陈述的声音透着近乎冷酷的无情。 舒凉沉默半晌,才问:“契约的代价是什么?”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的灵魂之力。】 如若没有意外,正常死亡的人在死后不久,会遇到一扇门,穿过这扇门便能进入轮回。 然而失去灵魂之力的灵魂,就如同没有钥匙的人,是没有打开这扇门的能力的。 身为炮灰死亡之后,陈茉内心充满渴望摆脱这样悲惨命运的信念,误打误撞下与系统签订了契约,甘愿献出自己的灵魂,成为逆转时空的能量。 而舒凉在身体中感受到的属于陈茉的意识,大约是她生前的一缕不愿散去的残念,就像临死之人心中有遗憾则无法瞑目一样。 舒凉微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我如果死了,这具身体就真的死了?” 【是的。】 舒凉忽然低头,打量着手掌。 纤细瘦长,细嫩白皙,连一个茧子都没有。 陈茉虽然是单亲家庭,生活过得拮据,但这个女孩的吃穿用度都与普通家庭的孩子无异,陈母宁愿打几份工,都不舍得让自己的孩子吃苦。 她缓慢地、无声地笑了一下。 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的人生,托付给孤了呢。 - 讲台上,老师讲得慷慨激昂,落在黑板上的字铿锵有力,笔锋凌厉。 舒凉没了困意,支棱着下巴神游。 突然想起刚才在楼下和李寺聊到的话题,她转脸看程归:“你上学期有没有去过xxxxxxx教室啊?见过我吗?” 程归垂眸在空白的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一如既往地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少年手掌白皙,骨节分明,握笔的姿势仿佛艺术画作。 前头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赵馨乐得不行,忍不住和同伴小声嘲笑:“有些人啊,情商不高,套近乎的手段都这么低级!” 事实上,这样的讽刺对于舒凉而言不痛不痒。如果放在平常,她大概会直接无视,懒得同她计较。 但不巧,魔王大人现在心情并不是很愉快。 不久,赵馨突然看到一只蟑螂出现在正背对着她在黑板上写字的老师身上,下一秒,便径直朝他飞来。 她大惊失色,猛然站起来,大声尖叫。 第3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7) “啊啊啊!!!” 众人吓了一跳,老师转过来,忍着怒气:“干什么?!” 赵馨惊魂未定:“老师,有蟑螂!” 老师怔了怔。 教室里哪来的蟑螂? 他问:“蟑螂在哪?” 赵馨低着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找到,又四处张望,还是没看见刚才那只蟑螂的身影。 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亲眼看见有只蟑螂飞过来的! 老师没好气地看着说不出个所以然的赵馨,呵斥:“坐下!不要再大声喧哗了!” 赵馨坐了回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她还是第一次在课堂上出这种丑,还被老师当众批评。 赵馨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只蟑螂怎么就突然消失了呢? 难道真的是她眼花看错了吗? 正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音。 一直拇指大的蜜蜂在她眼皮子底下晃。 赵馨本就惨白的脸色刷地一下又白了几个度,抬手在跟前挥了挥,往旁边躲。 可蜜蜂却像装了雷达似的,偏在她身边晃来晃去。 嗡嗡嗡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的耳膜,近在咫尺的距离,赵馨甚至能看清那根尖锐的刺。 蜜蜂作势要扎她的眼睛。 赵馨吓得一个哆嗦,不受控制地站了起来,一个劲儿地尖叫着往旁边躲:“啊啊啊啊!!” 再次被尖叫声打断的老师转过身,发现又是她,不耐烦地皱眉:“又怎么了?!” 赵馨声音带着哭腔:“老师,有蜜蜂!” 老师看着她:“蜜蜂在哪?!” “就在这!” 赵馨指着刚才蜜蜂所在的位置。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他却没看见任何东西。 赵馨也突然发现那只蜜蜂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对上老师质疑的眼神,心头跳了跳,连忙解释:“老师,我刚才真的看见蜜蜂了!沅沅,你也看到了吧?” 她推了推同桌的女生。 被她唤作“沅沅”的女生突然被cue,愣了一下,下意识说:“啊?我好像没有看见。” 没看见?! 怎么可能?! 赵馨睁大眼睛:“刚才那么大一只蜜蜂,你怎么可能没看见?” 周围的人也一脸迷茫。 难不成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吗? 赵馨觉得有些惊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老师的忍耐到了限度,猛然拍桌:“够了!赵馨,你拿着书去后面站着上课!” 赵馨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辱负重地站到后面去了。 舒凉叹了口气:“真没意思。” 一个障眼法就把她吓成这样。 身旁突然响起少年清冽的嗓音:“知道就好。” 诶,舍得开口了? 舒凉从他平静的神色中捕捉到了几分委屈,翘了翘嘴角,“不生气啦?” 程归眼睫微垂,否认:“没有。”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舒凉大人有大量,决定不揭穿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之前是不是去过我上课的教室?把我送到医务室的人是不是你?” 程归默不作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第3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8)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否认了,”舒凉微笑,一本正经地说:“看来校医没有骗我,是他刚好经过教室,看到我晕倒才救了我的。” 少年握笔的指节收紧。 舒凉继续说:“他不但救了我,还特地给我买了饭菜,真是我见过最贴心的人了。” 啪。 笔芯针头的那截断了。 程归:“他说谎。” 舒凉好整以暇:“哦?不是你,也不是他,那是谁呀?” 程归抿了下唇,垂眸道:“是我。”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少年没回答,只是从桌肚里拿出了那瓶药油,搁在她眼前。 舒凉不明所以,挑眉:“嗯?” 什么意思?她都说了不想用了。 程归看起来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掀着眼皮飞快瞟她一眼,又默默地伸出手,要将药油拿回去。 手腕突然被另一只手按住。 他面色不变,指节却蜷了蜷。 舒凉恍然大悟:“原来你在怪我没有用你拿来的药油?” 她万万没想到程归居然是为了这件事在生气,觉得有些好笑,但她知道如果真笑出来,估计程归以后都不搭理她了。 舒凉解释:“可是它好臭,手沾上之后一时半会儿洗不掉,影响我吃东西啊。” 程归:“我帮你。” 舒凉挑眉:“帮我?” 他极慢地眨了下眼睛,“嗯。” 下一秒,面前的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绽放出笑意,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好啊,那你是打算帮我擦药油,还是喂我吃东西?” 少年怔住,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耳根子简直要烧着了。 他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莫名不敢直视她,视线虚虚地落在地面,低声道:“帮你擦。” 舒凉憋笑憋得难受。 认识程归以来,这是她看见他眨眼频率最快的一次。 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舒凉轻咳几声,决定不再逗他。 “话说回来,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呢?” 那天是周四,她看过xx级物理1班上学期的课表,周四全天都是物理实验课,在实验楼上,像他这种拒绝社交的人,可不像是会认识什么人的样子,更不可能特意跑去那里找人。 所以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教室? 这个问题,程归至今都无法解释。 只是在那一时刻、那一瞬间,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道令他无法抗拒的声音,驱使着他走到了陈茉所在的教室,将她带去医务室,甚至还跑去给她买了饭菜。 做这一系列举动时,他的内心没有生出丝毫厌烦反感的情绪,相反,将面前这个人抱在怀中时,胸腔中那颗又冷又硬的心脏,竟不受控制地感到澎湃和柔软。 仿佛他为了这一刻,已经等待了千万年。 程归在手中抹了药油,摁在她额头上开始擦,听她询问,手上动作没停,言简意赅:“路过。” 路过? 物电学院的实验楼离教学楼步行最快也要二十分钟,况且那个教室在五楼,谁没事路过啊? 舒凉看着他:“你看我信吗?” 第3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39) 你看孤像傻子吗? 话音刚落,额头上传来一阵痛意。 “嘶。” 这厮是不是想趁机谋杀孤? 舒凉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叮铃铃—— 下课的第一声铃刚刚响起,教室后便传来了赵馨的声音。 赵馨冲到程归身边,死死盯着他慢条斯理拧好药油瓶盖的手,而后恶狠狠地瞪着舒凉:“程归!你们在说什么?” 她在教室后头被罚站已经很憋屈了,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程归居然在和陈茉那个小贱人说话!刚才居然还亲自帮她擦药,碰了她的额头! 她怎么配?! 程归不是最讨厌和别人说废话,最厌恶和别人肢体接触的吗?! 她和程归当了整整一年的前后桌,和他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而且多半是“嗯”、“好”、“不”这样冷淡的回应,更别提有什么肢体接触的机会了。 可她刚才却眼睁睁地看着程归和陈茉聊得那么开心!程归甚至任由陈茉对他动手动脚! 不,一定是陈茉逼迫他帮她擦药的。 程归那么冷漠的人,怎么可能会主动触碰别人? 不可能!她不允许! 一想到陈茉夺走了程归本该属于她的注意力,赵馨就嫉妒的要发疯。 赵馨控制着恨不得扑过去将舒凉撕碎的冲动,盯着程归:“程归,刚才我真的看到蟑螂和蜜蜂了,你应该也看到了吧?” 说着,她悄悄伸出手,想顺势抓住他的胳膊。 程归面无表情地躲开了。 赵馨动作落了空,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和狰狞。 躲开了……他居然躲开了。 舒凉微笑出声:“我看到了。” 四目相对,她看到赵馨眼中的惊讶。 她露出神秘的笑容:“你想知道它们在哪吗?” 舒凉伸出拳头,在她期待的目光下,缓缓摊开手掌。 空空如也。 赵馨脑子空白了一瞬,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看她:“你耍我?” 她怎么敢? 舒凉理直气壮:“这怎么能叫耍呢?你没听过国王的新衣的故事吗?” 什么国王的新衣,分明是在讽刺她愚蠢! 赵馨怒从心起。 门口有人喊她的名字。 “赵馨,导员叫你出去一下。” 赵馨只好暂时作罢,离开前剜了舒凉一眼,“你等着瞧!” 走廊外。 刚才上课的老师正在和导员说话,见她来了,便离开了。 辅导员将这次秋季校运会的报名表交给她,向她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 赵馨心不在焉地盯着报名表看。 “赵馨?我听说你刚才上课的时候被蒋老师罚站了?” 辅导员看出她在走神,以为她在想刚才被罚站的事情。 这个学生从小生活在优渥的家庭,养尊处优,家中长辈都比较宠溺她,也造成了她有些自我和骄纵,甚至有的时候行事会有些跋扈,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综合能力在一众学生中的确突出,为她省了不少事。 正因如此,辅导员才让她担任班长一职,希望培养她的责任感和集体意识,也帮助她发挥自身具备的领导力潜质。 第4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0) 虽然这次她找茬陷害陈茉的行为让人有些失望,但辅导员仍旧相信,只要善加引导,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改正错误,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的。 赵馨性子傲,辅导员担心她对于被罚站的事耿耿于怀。 “没什么,可能是我当时眼花了,以为看到了脏东西,吓了一跳。” 赵馨知道,就算她向老师强调她真的看到了蟑螂和蜜蜂也没有用,毕竟当时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人看到。 见她神色没有异样,辅导员点了点头,温声道:“没事就好,过段时间就是运动会了,你和体育委员记得动员同学们积极参与。” “嗯,我会转告大家的。” 赵馨看着手中的报名表,眼中划过一抹冷笑。 赵馨回到教室后,就将辅导员的话转达给了大家,并让想参加秋运会的人去她那里报名登记。 同学们蜂拥着朝讲台上走去。 赵馨突然拨开人群走到刚睡醒的舒凉面前,对她说:“陈茉,你敢不敢和我打个赌?这次运动会,我们都参加一百米,如果我比你快,你就换到别的地方坐,别再骚扰程归了。” 舒凉迷茫地眨了眨眼。 运动会? 她为什么要参加运动会? 虽然不太清楚情况,但魔王大人好胜的天性让她下意识反问:“要是你输了呢?” 程归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一道长痕。 哼,果然不知天高地厚。 赵馨冷笑,一字一顿,得意地说:“我不可能会输!” 舒凉意味深长:“哦,是吗?” 见她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赵馨有些心急,“要是我输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反正她有绝对的自信,自己不会输。 说完,生怕舒凉反悔,赵馨当即宣布:“就这么约定了!” 赵馨回到讲台上继续登记报名了。 听到舒凉答应了赵馨的赌约,顾舞有些担忧:“赵馨的短跑还挺厉害的,上次运动会拿了季军呢。” 舒凉懒散地笑了笑:“季军嘛,前面不还有冠亚军吗?” 顾舞叹了口气:“可是……” 冠亚军哪里是那么好拿的呀?而且她这瘦弱的身板,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擅长运动的样子啊。 不过顾舞到底没把话说出口,她不希望在比赛没开始前就打击她的自信心,于是做了个打气的动作,说:“不管怎么样,加油吧。” 见她这副忧心忡忡又隐忍不发的表情,舒凉突然想逗逗她,笑着道:“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训练啊?” “啊,”顾舞看起来有些惊讶,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可是我的体能不是很好……” 舒凉眨了眨眼,满脸认真:“没关系,你如果跑不了的话,就在旁边看我跑也可以的。” 顾舞当即点头:“好,那从今天下午开始,我就负责监督你训练。” 舒凉笑容一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现在承认自己是开玩笑的还来得及吗? 为了维持小美人对她的信任,舒凉想了想,还是决定闭嘴。 第4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1) 顾舞离开后,旁边投来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 程归微垂着眸,看起来有点不大高兴,“我也可以。” “可以什么?”舒凉不明所以。 程归抿了抿浅淡的唇,低声吐出两个字:“训练。” 舒凉恍然大悟:“哦,你也想和我们一起训练?可以啊,我问问顾舞。” “……” 程归低落的情绪并没有因此好转。 他幽幽看她一眼,见她没发现,收回来。 没过多久,又忍不住幽幽地看过去,舒凉还是没发现,收回来。 少年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眼前的物理题,欲言又止了一上午,到最后都没说出口。 不是想和你们。 是和你。 - 参加秋运会的人员便确定下来了,名单上交审核之后,会将赛程表发回到每个班级的负责人手中。 有人从赵馨手中借来了赛程表翻看,翻到某页时,愣了一下,惊讶地抬头看向正拿着题目向舒凉请教的顾舞:“顾舞,你报名参加两千米了?勇气可嘉啊!” 什么? 顾舞茫然地看向说话的人。 她什么时候报名参加两千米了?她根本连报名表都没填过! 一听说自己可能要跑两千米,顾舞连题都顾不上了,借来赛程表,果不其然在女子两千米长跑这个项目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与此同时,她还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顾舞轻轻蹙眉,迟疑地问舒凉:“你也报了两千米吗?” 她目光掠过女孩纤细的胳膊和腿,有些不太相信。 闻言,正在啃薯片的舒凉抬起头:“哈?” 顾舞将赛程表给她看。 舒凉眯起眸子,很快便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报名表在赵馨手中,除了她,谁还会这么无聊地替她们报名? 幼稚的小鬼。 真是不死心呐。 舒凉将赛程表随手一抛,砰的一声,准确地落在赵馨的桌面上。 她果断道:“不是我报的名,我不去。” 赵馨愤怒地指责:“凭什么你说不去就不去?名单已经报上去了,不能更改!” 看着她情绪激动的样子,舒凉挑了挑眉,反问:“哦,你凭什么替我报名?” 赵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肯定,噎了一下:“我……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报的名,说不定是你自己报的忘了呢。” 还好反应的快,没有掉进陈茉挖的陷阱里。 赵馨暗自松了口气。 “哦,”舒凉咔滋咔滋嚼着薯片,不为所动,“反正我不去。” 赵馨瞪大双眼,不悦道:“不行,不能无故缺赛!” 舒凉一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的冷酷脸:“哦,不去。” 赵馨火冒三丈:“这是我们班级的荣誉,陈茉,你怎么这么自私!你就不怕我告诉导员吗?” 看她气得差点跳脚喷火的模样,舒凉勾唇,忽然若有所思地问:“我记得你之前和我打赌,说如此这次一百米没跑过我的话,就答应我一个要求。” 赵馨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头咯噔一跳。 “反正一百米是最先出结果的项目,在三千米开始之前就能知道成绩了,如果我赢了,你就替我跑三千米,怎么样?” 第4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2) 看着她脸上挂着的灿烂的笑容,赵馨感受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她本以为,就算陈茉知道是她故意把她们两个的名字报上去的,但木已成舟,她们再不情愿也只能就范。 可没想到,陈茉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赵馨看得出来,她说不会去参加三千米,到时候就真的不会上场,而不是说说而已。 到时候陈茉无故缺赛,事情捅到导员那里,陈茉再揭发她擅自替别人报名,这样一来,她不但会让他们班成为全校的笑柄、丢掉这个项目的基础积分,还会让导员对她产生质疑。 赵馨越想越后怕,看着女孩笑盈盈的模样,只觉得背脊发凉,压低声音:“陈茉,算我求你,只要你参加就可以了,拿第几名都无所谓。” 舒凉好整以暇,支着下巴看她:“求人是不是该拿出求人的态度?” 赵馨按捺着不情愿,“你想要什么态度?” 支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舒凉扫了眼旁边站着的顾舞,说:“先道歉吧。” 赵馨语速飞快:“对不起。” 舒凉摇了摇头:“没有诚意。” 赵馨深吸了口气,转头去看四周,见同学们都没有注意到这边,提起的心微松,不耐烦地压低声音问:“你想怎么样?” 舒凉将她心虚的眼神尽收眼底。 她笑了笑:“好歹说说,你为什么要道歉吧,赵馨同学。” 赵馨只想尽快结束这随时可能被人听到的对话,语速极快:“对不起,我不该在没有经过你们同意的情况下……” 话未说完,顾舞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她:“不对,是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 赵馨顿住,抬眸对上少女澄澈的眸子,仿佛从中看到了自己狼狈的身影。 她咬牙切齿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替你们报名。” 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暴走了。 舒凉没再揪着她不放,“你刚才说,只要我到场,名次无所谓?” 赵馨重重点了下头:“对!” 闻言,舒凉往嘴巴里塞了一颗,甜滋滋的味道很快在口中融化,蔓延开来。 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 在顾舞和程归的严格监督之下,在运动会前的这段时间,舒凉每天下午都得去体育场训练,为此失去了不少和周公喝茶下棋的机会。 即便舒凉无数次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自己不需要练习也可以轻松取胜,但顾舞和程归却意外地默契,看穿了她想要偷懒的念头,毫不留情地驳回了她停止训练的请求,扮演着名副其实的严格监督者角色。 为此,舒凉表示,她悔啊,当时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这张胡说八道爱开玩笑的嘴呢? 每天练跑步,消耗的体力要吃多少好吃的才能弥补啊? 运动会前一天,早八课上的舒凉正支着下巴昏昏欲睡,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了李寺发来的短信:今晚十点,老地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 ??? 第4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3) 啥玩意儿? 舒凉一头雾水,问他:发错人了? 李寺秒回:没发错人啊,你不是茉姐吗? 紧接着又发了一句:我嘞个大槽,茉姐你不会把答应我的事给忘了吧?这可是关系兄弟们尊严的人生大事!!! 舒凉想起来了。 她的一顿大餐嘛! 这两天被逼着上课听课,都不能睡觉,给她整得记性都变差了。 忘什么都不能忘记她的大餐啊! 她回复:没忘,到时候速战速决。 大晚上的做这么激烈的运动,多消耗体力啊? 约定好后,李寺放下心来。 舒凉把手机塞回口袋里,一抬头,就对上少年凉凉的目光。 程归问:“谁?” 舒凉面不改色:“一个朋友,他说过几天要请客吃大餐,问我到时候想吃什么。” 程归盯着她看了几秒,也不知道信没信,不过没再追问:“听课。” - 当晚十点,舒凉准时出现在楼下。 阴暗处,李寺早早停车等候,倚在车上,指尖夹着烟,火光明明灭灭。 见她来了,他迅速掐灭了烟,捏着身上衣服的一角抖了抖,尽量散去烟味。 “咳咳咳。” 舒凉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几声。 这具身体不但体质差,嗓子还受不得刺激,一闻到烟味就咳嗽。 听到她咳嗽的声音,李寺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茉姐,我等的无聊,没忍住抽了一根。”舒凉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动作利落地上了车:“快走吧。” “好嘞。” 夏末秋初的夜很凉快,摩托车在老旧的水泥道上飞驰而过。 摩托车停下后,舒凉一眼便认出了对面那群人。 果然是上次被她揍趴下,给她孝敬烧烤和奶茶的人。 这附近有一盏路灯,但并不算很明亮。 舒凉这回穿着自己的外套,脸上还戴着口罩,那群人并没有认出她,见等了半天,李寺只弄来了个娇小的女生后,不由得嘲笑起来:“喂,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不敢打女生吧?这么怂不如趁早认输叫爹?” 舒凉抬眼扫过去。 看来李寺说的没错,他们几天不挨揍,果然是皮痒了,嚣张得很。 她没吱声,笑眯眯地活动筋骨。 五分钟后。 刚才放狠话的一群人嗷嗷叫着躺了一地。 有人恐惧地看着她,颤声问:“你……你是谁?” 舒凉摘下口罩,微笑:“是你祖宗哦。” - 李寺原本想叫上舒凉一起去吃夜宵庆祝,不过舒凉出门前答应过陈母会尽快回家,拒绝了。 又是一路风驰电掣后,摩托车停在小区门口。 “那茉姐快回家去吧,别让阿姨等急了。” 李寺赶着去和兄弟们约好的夜宵摊子,将舒凉放下后就骑车离开了。 舒凉正要回家,余光无意间扫过之前李寺停车等待她的阴影处,顿了顿,发现那儿正站着个人。 下一秒,那人朝她走了过来。 刚入秋的天,少年套了件薄款的黑色工装夹克衫,立着领子仍遮不住他修长的脖颈,拉链拉到了最上头,刚好到喉结处,同色系的工装裤下,踩着一双高帮的帆布鞋,身高腿长,隐约投射过来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第4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4) 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戴着块价格不菲的手表,冷白的肤色格外显眼。 这样优越的身形和冷调的肤色并不常见,即便光线灰暗,舒凉依旧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程归?” 虽然步子迈得不大,但架不住腿长,程归很快走到了她面前,垂眸盯着她的脸,琥珀色的眸子喜怒难辨。 “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找我吗?” 舒凉挑了挑眉,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哪?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需要亲自跑来找她? 程归并没有回答,只是眸光沉沉注视着她,苍白的唇紧绷着,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握成了拳。 “嗯?怎么不说话?” 舒凉眯了下眼,总觉得他面色看起来不太对,抬手想探探他额头上的温度,少年却猛地后退了一步。 她没料到程归会做出闪避的举动,伸出去的手顿时在半空中停了片刻。 什么情况? 舒凉挑眉,正要收回手,少年却冷不防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重,指尖在微微颤抖。 好凉。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而后她才意识到程归抓住了她的手,这是他指尖的温度。 怎么会这么凉? 舒凉皱了皱眉,不会是一直站在这里等她吧? 不对呀,他如果是在她离开之后到这里的,怎么确定能等到她呢? 程归薄唇轻启,像是终于决定说出口一般:“你。” 然而仅吐出了一个字,便停住了。舒凉看见他皱紧眉头,松开了手。 “我?” 舒凉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又伸手捏了下他的手,道出心中的疑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 程归怔然一瞬,而后极慢地眨了下眼,忽然失力一般倒了下去。 舒凉惊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说晕就晕,眼疾手快地将他接住。 少年顺势将胳膊抬起,揽住她的腰。 他将动作放得很轻,像是不经意间碰触一瞬。 但舒凉还是察觉到了不对,“程归,别装了,快起来!” 撑着一个装晕的人也是很消耗体力的好不好? 舒凉推了他一把。 “唔。”程归闷闷地哼了一声,直起身子,撤回大部分力道,不过揽着她腰的手不舍得收回,脑袋轻轻靠在她肩膀上,轻声说:“别换位置。” “什么?”舒凉愣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换位置了?” 程归敛着眸子,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赌约。” 赌约?这和换位置有什么关系? 舒凉思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前几天赵馨向她下的战书。 如果明天的一百米里,赵馨跑赢了她,那她就要换位置,不坐在程归的旁边。 等等。 所以程归是觉得她跑不过赵馨? 舒凉没好气地将赖在她身上的少年扒开,“啧,人与人之间对基本的信任呢?难道你觉得我会输给她?” 看不起谁呢? 被无情推开后,程归没再试图接触,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些可怜,声音也低低的。 “你不在乎。” 舒凉睁了睁眼,挑眉:“我不在乎?” 第4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5) 程归闷闷地应:“嗯,不重视。” 不重视?程归觉得她不重视这次赌约? 舒凉感到有几分莫名:“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我说过我不重视吗?” 不重视?那她这几天放了学就去跑道训练忍住没撂担子回家和周公下棋是为了配合谁? 程归察觉到她似乎有些生气了,轻声道:“明天比赛。” “我知道啊!” 少年低着头,委屈地控诉:“你去约会。” “……” 舒凉嘴角上扬,反问:“你怎么知道我去约会,看见了?” 程归盯着她嘴角的弧度,“不是么?” 与此同时,少年轻轻捏着自己的衣角摩挲着,语气中透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期待。 下一秒,他眸中的光芒暗了下去。 舒凉眨了眨眼,眼中笑意深重:“是啊,我就是故意在比赛前一天跑出去约会的,你管得着吗?” 程归瞳孔微缩,身躯僵硬地站立。 看着他隐隐发白的面色,舒凉上前一步,逼近他,脸上的笑容在他眼中显得刺目:“与其大晚上跑过来质问我,不如考虑考虑下一任同桌要找谁吧。” 说完,舒凉转身就走。 程归莫名感到心慌。 女孩离开的背影如同解锁的开关,让程归立即有了动作,眼疾手快地拽住她的衣袖。 舒凉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抽了抽被他拽在手中的衣袖却没有成功。 没想到这家伙的力气还挺大的。 “别走。”程归不肯放手,低声央求,“我相信你。” 舒凉可不吃这一套,“怎么突然就相信我了呢?我可一点也不在乎啊,反正和谁同桌对我都没有影响。” 女孩漫不经心的话语如同这世上最尖锐的匕首,让少年瞬间红了眼眶。 他轻轻吸了下鼻子,说话时带着淡淡的鼻音。 “我错了。” “我不要别人。” “我只想和你当同桌。” 哭了呀? 舒凉转身,皎洁月色下,一串晶莹的泪珠从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瞳眸中掉出,如同鲛人哭泣时化作的宝贵珍珠,而红着眼眶注视着她无声落泪的少年,比鲛人更绝色。 舒凉勾起唇角,缓缓踮起脚尖,指尖轻轻摩挲着少年染着薄红的眼尾,拭去湿润。 烟火与月华都不及她眼中流转的光芒耀眼。 程归被深深吸引着,移不开视线。 直到女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程归耳畔还回响着她临走前的那句话。 “如你所愿。” - 翌日。 运动会开幕式后,各项比赛依次进行。 大学的运动会和中学的有所不同,不会强制要求不参赛的同学到场,但未了避免届时整个体育场除了参赛的选手外没有其他人,导致观众席空空荡荡太难看,因此会要求大一和大二的各个班级轮流去填满观众席,在运动员们比赛时为他们加油。 当天有比赛的人需要参加比赛,会有志愿者为他们送水。 火辣辣的太阳烘烤着操场的塑胶跑道,正午的时候,感受不到丝毫凉爽的风,哪怕什么都不做,没过多久就会汗流浃背。 第4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6) 众人一面为正在比赛的选手呐喊,一面不停抱怨着天气闷热。 舒凉被晒的眼睛都睁不开,抹了把头上的汗,一句话都不想说。 这露天观众席是人待的地方吗?座位上撒点油都能烤肉了。 不知是谁嚎了一句:“要是有把伞就好了!” 舒凉扯了扯嘴角,与其想天上掉把伞,还不如想想怎么开溜不被发现。 今天早上刚出门的时候明明还是阴天,谁知道开幕式上,校长吧啦吧啦说了一通废话之后,阳光就突然猛烈起来了。 根本没人想到,来参加运动会要带伞这件事。 刚才嚎着想要伞的人突然冒出了一句:“卧槽!” 他盯着不远处那个正撑着伞缓缓走来的身影,仿佛看到了脚踏七彩祥云的至尊宝,双目放光。 “程归!你一定是上帝派来实现我的愿望的使者!” 男生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伸出手,殷切道:“来,把伞给我吧,我帮你撑。” 下一秒,他的动作落了空。 少年目不斜视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他,自顾自走到了舒凉身旁。 男生尴尬地收回手,挠了挠头:“嗐,原来不是给我的啊。” 围观群众大笑出声。 头顶突然笼罩上一片阴影,遮住了灼灼烈日,顿时凉快了不少。 舒凉眨了眨眼,“你不是说不会来这里吗?” 由于程归情况特殊,所以老师从不强制要求他参加班级的集体活动。 昨天赵馨特意问他会不会来给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加油时,程归眼皮都没抬一下,惜字如金:“不。” 冷酷得不行。 闻言,程归默默将伞侧向她的方向,“本来不打算来,”顿了顿,他从身后拿出冰奶茶,不出所料看到女孩绽放惊喜的眸光,浅淡的唇不由得牵起一抹小小的弧度,“但想到你也在,就来了。” 此时此刻,这杯冰奶茶对于热得头昏脑涨的舒凉来说不亚于甘霖。 程归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俨然成为身后扇动着翅膀的小天使。 喝了一大口奶茶之后,舒凉满足地眯起眼,见少年睁着剔透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自己,她挑了挑眉,“你也想喝?” 说话的时候,她已经将奶茶伸到程归唇边,示意他想喝就喝。 吸管轻轻触碰到少年柔软的唇瓣,霎时间让他平静的心湖起了波澜。 绯红的云悄然爬上少年的耳朵,他微微低头咬住吸管,脖颈的线条优美而流畅,喉结滚动,琥珀色的瞳眸微深,始终注视着面前的人。 周围的人一脸石化地看着他们,却碍于程归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没人敢上前置喙起哄。 赵馨和几个班委刚从学校食堂买了水,走到观众席后,冷不防看见了这一幕。 嘭—— 手中的矿泉水砸落地面,她浑然不知,只睁圆了双眼,死死地盯着让她心碎的画面。 同行的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他们眼中那么冷漠,连普通的肢体接触都极力避免的少年,居然为陈茉撑伞、和陈茉喝同一杯奶茶,还用的是陈茉喝过的吸管?! 第4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7) 整个物理1班,乃至本年级的整个专业,没人不知道赵馨喜欢程归。 见状,同伴担忧地看着呆滞状的赵馨,小心翼翼地问:“赵馨,你……没事吧?” 听到耳边响起自己的名字,赵馨神色一阵恍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她眨了眨眼,摇了摇头,再定神去看的时候,程归站在陈茉身边,为她撑伞的一幕仍在眼前。 哈。看来不是天气太热产生的幻觉呢。 属于赵馨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这个时候流露出脆弱,她深吸了口气,收拾好混乱的心绪,牵起僵硬的嘴角,“我没事。” 同伴面面相觑,都选择了沉默,没有揭穿她一眼便识破的谎言。 自然也没人去提陈茉和程归。 他们搬着水到了班级所在的观众席,招呼同学们拿着水去各项比赛的终点等候比赛的选手。 分水的时候,赵馨目光不受控制地朝程归所在的方向看去。 然而程归自始至终都没有递给她一个眼神,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一样。 他的视线永远追随着陈茉的身影。 赵馨咬了咬唇,主动走到程归身边,将手中的矿泉水递过去,像是随口问出一般:“之前问你的时候,不是说不来吗?” 不远处,顾舞正在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手。 程归不为所动,可舒凉却起身走了过去。 他不假思索地撑着伞,迈步走在她身侧。 赵馨的问题没有人回答,正如她一厢情愿的感情不曾得到回应。 程归撑着伞错身离开,追逐着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一刻,赵馨感觉四面八方都向她投来无数嘲讽和讥笑的目光,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生疼。 她维持着将手中的水递过去的姿势,睁大双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眶慢慢红了。 舒凉没想到程归会跟过来,愣了一下:“你怎么过来了?” 刚才赵馨不是找他说话吗?她寻思着顾舞找她有事,她正好过去给他们说话的空间。 程归淡淡地说:“我要给你撑伞。” 舒凉失笑:“别胡说,撑伞碍着你和人家说话了吗?” “……” 他只是觉得赵馨的问题很无聊,刚才已经回答过一遍了,没必要把相同的话重复一遍。 程归面色冷淡,看她的眼神中透着几分不解。 看他的表情,舒凉多少能猜到他的想法。 在医学诊断上,程归属于非典型孤独症,他的智商很高,但是对一般社会交往没有任何反应,兴趣狭窄,行为方式不同于常人。 在他的世界里,大概不会考虑到除他自己以外任何人的感受。 舒凉叹了口气。 她突然觉得,虽然赵馨和陈茉这两个人有着全然不同的人生经历,可她们在某些方面,却有着可悲的相似。 只是程归与江厉,到底不是一样的人。 鬼使神差的,舒凉问了句:“你知道赵馨对你有意思吗?” 程归蹙眉:“什么意思?” “看来是不知道了,那我换个问题,”舒凉摇摇头,又问:“在你眼中,赵馨是一个怎样的人?” 第4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8) 程归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赵馨感兴趣,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奇怪,烦。” 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让他感到不胜其烦。 舒凉正色道:“可是她喜欢你。” 闻言,程归垂下长睫,微光映在少年清澈剔透的瞳孔里,他似乎不太明白,轻轻蹙起眉:“为什么?” 不要一脸求知欲旺盛的表情看着孤好吗?孤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会喜欢你? 舒凉扯了扯嘴角,随口说:“可能是看上你的脸了吧?” 这是她能想到最靠谱的理由了。 闻言,程归极慢地眨了眨眼,白皙指尖摸索着光滑的伞柄,长睫遮住眸中闪烁的微光,他唇角不自觉地翘起一抹弧度,嗓音轻柔:“那你喜欢我吗?” 舒凉茫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蹦出这个问题的:“我为什么要喜欢你?” 女孩下意识后缩的小动作让少年眸中的光慢慢熄灭了。 程归抬眼,琥珀色瞳眸水光潋滟,看起来很受伤,少年轻轻咬了下下唇,低落地说:“你不喜欢我。” 嗯?? 画风不对。 这家伙在想什么? 那只没有撑伞的手缓缓抬起,抚上自己的脸颊,程归那清冷精致的眉眼染上几分紧张,一瞬不瞬盯着她,语气带着浓浓的不确定,问:“你不喜欢我的脸?” 哈? 什么跟什么? 舒凉怀疑这家伙被晒傻了。 不然顶着这张颠倒众生的脸,怎么能这么正经地问出这个问题? 还好她心胸宽广,换作别人,早就跳起来锤他一顿了。 舒凉耐着性子,摇了摇头。 她本意是想表达自己并没有不喜欢他的脸的意思。 然而在程归眼里,摇头=不喜欢。 于是舒凉的举动无疑给了他致命一击。 少年表情瞬间凝固了,像被雷当头暴击,眼眶瞬间红了,他委屈地眨了眨眼,抿着浅淡的唇:“你觉得我长得很丑吗?” ??? 什么情况? 舒凉有些懵了:“你怎么了?” 程归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正色道:“你如果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我可以整容,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脸。” 舒凉不明白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整容,“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啊。” “不好。”少年摇了摇头,湿漉漉的眸子看她一眼,又缓缓垂下,长睫微颤:“你不喜欢,就不好。” 舒凉微微蹙眉,之前怎么没察觉到这家伙的思想这么偏激呢? 她问:“我喜不喜欢很重要吗?” “嗯,”程归抬眼看着她,雪白长指自然地为她擦去额角的汗水,深邃的眸晕着丝丝缱绻:“我希望你能多喜欢我一点。” 如果可以的话,只喜欢我。 舒凉怔了怔,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的频率似乎逐渐有些不受控制。 电石火花间,她突然想起辅导员说过,像程归这样的孩子,表面上极度抗拒所有人的靠近,但内心深处也极度缺乏安全感。他从小性格古怪又冷漠,就连亲生父母都不亲近,旁人就更不敢靠近他,这么多年来,程归连一个朋友都没有。 第4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49) 怪不得之前程归会特意跑到她家小区门口等她回来,估计是看到了李寺发给她的信息,误以为她要出门约会,想知道她会不会赴约,后来果真等到了她,便觉得她根本没有把这场考试放在心上,不在意与赵馨赌约的输赢,甚至有可能是故意借机换座位远离他。 现在又莫名其妙地问自己喜不喜欢他,笨拙地表达希望自己能更喜欢他一点的愿望,甚至不惜去整容。 他连赵馨喜欢他这件事都不明白,又怎么知道对异性说出喜欢这个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呢? 其实是害怕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吧。 想明白之后,舒凉舒了口气,带着怜惜的心情对他说:“我挺喜欢你的,放心,你的脸很好看,用不着整容。” 喜欢。 她刚才说……喜欢他。 程归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全身流动的血液都雀跃起来,他情不自禁地用没有撑伞的那只手将女孩搂住,却不敢太过用力,极力克制着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忍不住靠近你、观察你、听你说话听你笑,还想…… “陈茉。” 另一边,顾舞见两人迟迟没走过来,于是主动靠近。 走进之后才发现两人果真抱在一起,顾舞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了一步。 原来不是看错了呀……她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舒凉倒不觉得尴尬,轻轻拍了拍少年的后背示意他松开,见他神色如常,才看向红着脸盯着他们的少女:“嗯,你刚才叫我过去有什么事?” “我……其实我想问你,最近有没有和江厉联系过?” 顾舞迟疑地看了程归一眼。 程归面不改色,江厉这个名字于他而言十分陌生,但顾舞在舒凉面前提及这个人时,看他的眼神有些耐人寻味,似乎担心他会因此感到不悦。 他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没有,”舒凉懒散地笑了笑,戏谑:“你想他了?” 顾舞微红了脸,摇摇头,澄澈的眸中充满担忧:“他前天突然打电话和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联系上他。” “什么话?” 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清澈的眸忽然闪过一抹恐惧,深吸了口气,缓缓道:“他说,他会让我讨厌的人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舒凉没错过她陡然变化的情绪,挑眉:“……你讨厌的人?” 听起来好像有故事啊? 顾舞轻轻点了点头,唇瓣微张,却没有立即说出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杵在舒凉身侧撑伞的少年,迟疑道:“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吗?” 舒凉明白她的顾虑,点头:“可以。” 顾舞用眼神示意自己先去僻静的地方等她,便离开了。 程归雪白长指轻轻勾着她衣角,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孩一般,剔透的眸子注视着她:“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第5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0) 少年的小动作和带着依赖的眼神如同羽毛般轻轻挠过她的心尖,舒凉忍不住勾起唇,语气不自觉带着几分温柔,像哄孩子一样:“我们接下来要讨论的事情可能涉及到一个女孩子的隐私,你不方便听哦。” 程归眼巴巴地看着她,舒凉不为所动。 见她不愿松口,程归只好作罢,将伞柄塞到她手中。 舒凉没接,将伞推了回去,笑着说:“我觉得我们俩看起来,你更像是那个需要防晒的人。” 皮肤也太白了,看起来又嫩又白,一看就知道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拿着,”程归再次将伞递过去,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不想让你晒。” 见他坚持,舒凉不再纠结,点点头接过去了:“好吧。” 她单手撑着伞,程归便直勾勾望着她,眉眼精致又漂亮,浓密的眼睫又长又翘,琥珀色的瞳眸光潋滟,鼻梁高挺,淡色的唇瓣微微抿着,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白的像在发光。 看起来特别乖巧。 舒凉忍不住踮起脚,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感出乎意料的柔软。 对上少年怔楞的目光,舒凉扬唇笑道:“找个阴凉的地方待着吧,别晒化了。” 程归的头发在她的动作下变得有些乱,闻言,微翘了翘唇角,敛着眸子低声应:“嗯。” - “我恐男。” 从顾舞口中听到她承认这件事时,舒凉并不感到惊讶。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舒凉能看得出,顾舞对异性的触碰十分抵触。即便她极力掩饰,可僵硬的肢体和颤抖的眼神,无不透露着她内心的恐惧。 与其说是恐男,不如说是对男性触碰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在她刚上初中的时候,曾有一段时间借住在她姑姑家里,不过姑姑的工作比较忙,顾舞又是个除了看书学习没太多别的兴趣爱好,交际圈也很窄的人,所以她和姑父待在家中的时间相对更多。 从见到姑父的第一眼,顾舞就对这个长辈有种莫名的惧怕,一直小心翼翼地和他保持着距离,平时都尽量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只有在姑姑在家的时候才会稍微安心一些。 然而有一天夜里,她从屋内反锁的门居然被人用钥匙从外面打开了。 顾舞瞬间惊醒,起初还以为是姑姑有事找她,可下一秒,姑父微笑着走了进来,仿佛嘲笑她的举动毫无意义似的,举起手朝她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顾舞十分警觉,悄悄摸到藏在枕头下的剪刀,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问:“你有什么事吗?” 男人答非所问:“你姑姑临时有急事,出差了。” 换而言之,现在这间房子里只有她和姑父两个人。 男人一步步靠近,气定神闲的模样让顾舞感到毛骨悚然。 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看一只势在必得的猎物。 顾舞十分庆幸自己今天为了方便,直接穿上了整套的短袖校服,而不是平时的睡裙。 第5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1) 少女澄澈的眸子睁得很圆,里头倒映着自己渐渐放大的身影,缩在被褥里的娇小身躯由于恐惧而微微发着颤。 这副懦弱胆怯、任人宰割的羔羊模样,让男人眼中的笑意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乖侄女儿,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吗?” 平日里看起来还算正经的面容此刻无比狰狞。 “还好那个死婆娘出差去了,不然我都快要忍不住了。” 他如恶狗般,径直朝着顾舞所在的位置扑了过来。 “别怪姑父,要怪就怪你长得太漂亮了,总是勾=引我……啊!” 在他扑过来的瞬间,顾舞跌跌撞撞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躲在了旁边,见他那双阴鸷贪婪的眼睛看向她时,顾舞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像电影中的受害人一样被他扑过来抓住,那一刻,她的内心只剩下恐惧,逃离是脑海中唯一的声音。 于是顾舞一只手紧紧握住自己不停颤抖的胳膊,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将剪刀朝他的脸上扎去。 男人大概是没想到顾舞会随身藏着一把剪刀,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胆量攻击他,更没有料到她会直接朝他的脸扎过来。 于是他毫无防备,尖锐的剪刀刺穿了他的眼球。 男人疯狂嚎叫起来,顾舞吓得直哆嗦,却牢牢攥着剪刀不放,咬牙站起来,想跳下床逃离。 男人的右眼痛得不能自已,见她伤了自己竟然想逃,被激起了怒意,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裸,死死不放。 临门一脚被人抓住,顾舞只觉得脚裸上那只冰冷的手如同凶狠的蛇,要拉着她同归于尽。 顾舞跌跌撞撞地转身,想故技重施,用剪刀扎他的手。 可男人却不会再给她机会,劈手夺过了剪刀。 少女力气根本不敌这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剪刀被他抢走,扔出了窗外。 他死死攥着她的脚腕,要将她拖回去。 顾舞心凉了半截。 男人手掌触摸着她的脸颊和手臂,粗粝的手掌让她恶心到想吐。她像是彻底豁出去了一般,不管不顾地疯狂挣扎,尖叫着撕咬他伸过来的手,不管他如何挣扎捶打推搡,直到口齿间弥漫出血液的铁锈味都不松口,一副要将这块肉撕咬下来的架势。 “快松口!贱人!” 男人阴狠地咒骂起来,随后一巴掌掴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将她半张脸都扇得肿了起来,甩飞了出去。 顾舞背脊狠狠撞到在了桌角上,痛得她神色一凛,感觉自己的骨头就要碎裂。 可她来不及呼痛,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冲出了房间,冲出了家门,跑到楼下一个平时对她很好的奶奶家中,求她收留自己,才躲过了一劫。 在奶奶的帮助下,顾舞报了警。 这个消息惊动了正在出差的姑姑,她听说家里出了事,立马赶了回来。 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姑父已经被警察带走拘留。 第5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2) 即便那个如噩梦般可怕的男人已经被关在了警局,顾舞依旧不敢回到那间房子,在姑姑回来之前,一直住在奶奶家里。 一见到亲人,顾舞隐忍的委屈和恐惧便再也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啜啜泣泣地向女人哭诉。 她本以为姑姑会雷霆大怒,可是她没有。 她甚至没有露出惊讶的眼神。 女人只是静静地抱着她,时不时轻拍她的背,做着安抚性的动作,任由少女抱着自己哭。 彼时,沉浸在情绪中的顾舞并没有察觉姑姑诡异的冷静和沉默。 等顾舞哭得差不多时,红肿着眼睛抬起头,便对上了女人深深的目光,那黝黑又寂静的瞳眸让她感到陌生。 顾舞嗓音沙哑,试探着喊她:“姑姑?” 女人回过神,疲惫地叹了口气,问:“翩翩,哭够了吗?” 虽然她的语气并没有不耐烦,可顾舞再迟钝,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什么叫,哭够了吗? 姑姑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沉声说:“哭够了就和我去警局,放姑父出来吧。” 这句话对于顾舞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 她瞳孔猛缩,不敢置信:“为什么要放他出来?” 女人眼神变得有些冷,反问:“不放他出来,难不成让他在里面待一辈子吗?” 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拖着她站起来,竟就真的要将她带去警局,放出那个恶魔般的男人。 顾舞疯狂挣扎起来:“我不去!” 她从姑姑怀里挣脱出来,猛地跑到奶奶身后躲着,看女人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认不得的陌生人。 姑姑也急了,竟要强行带她走:“你必须跟我去!” 见状,奶奶连忙将顾舞护在身后,拦着女人:“青花,你这是做什么?你再逼孩子,我就要报警了!” 姑姑是个好面子的人,现在自己老公想要强x自己侄女的事已经闹得邻里皆知,让她颜面扫地,要是再闹得警察过来一次,那她也没脸在这块儿住下去了。 她离开了,临走前对顾舞说:“那畜生是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一看到你这张脸,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你现在把他眼睛刺瞎了,这无赖更有理由讹我!你以后别来我这了,就是个讨债鬼!” 亲人的落井下石,冷言冷语,如同世上最尖锐的刀刃,扎得她血肉模糊,又如迎头一棒,砸得她头晕目眩。 顾舞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浑身发冷地给父母打电话。 顾父顾母听说自己女儿出了这种事,气得火冒三丈,心急不已,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夜便赶来接她走。 后来,后来的事,顾父顾母为了避免对她的心理造成二次伤害,没有再让她参与。 她只隐约知道,姑姑气势汹汹地上她家来讨要了一大笔钱,声称是顾舞害她老公瞎了一只眼的医药费。 顾父顾母收入并不算高,而姑姑狮子大开口,竟撕破脸皮,索要五十万。 如果不给,她就每天都上她家来撒泼,让他们不得安宁。 第5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3) 那段时间,顾舞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顾父顾母怕她受到影响,也怕受到邻居的投诉和非议,只好硬着头皮给她凑到了五十万,为此,后来夫妻俩过了好几年紧巴巴的日子。 顾舞知道这笔钱不仅意味着姑姑和他们家撕破脸皮。 还意味着,那个可怕的男人,并没有坐牢。 他出来了。 他自由了。 他会不会报复她? 一定会! 顾舞心惊胆战,不敢去上学,不敢出门,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每天都被噩梦纠缠。 后来顾父顾母没办法,上门去求他们夫妻看在这笔钱的份上搬走。 得知他们离开之后,顾舞的病情才渐渐缓解。 顾舞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那个可怕的男人了,可就在上周五放学,她回家的路上,这个男人竟然悄无声息地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本以为是江厉,结果一回头,便看见了这辈子最大的噩梦。 那人比记忆中衰老了不少,右眼戴上了眼罩,笑容却一如既往的可怕。 顾舞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她面色苍白,捂着头尖叫着往前跑,男人便在她身后追,速度远比她快。 她家所在的小区,相对而言已经很老了,原本小区的大多数住户都搬走了,因此这条路平时的人就不多,她就算大声呼救,也没人听到。 顾舞至今仍能清晰地回忆出当时那份绝望。 她以为自己会死。 直到她撞入了面前人的怀中。 是江厉。 闻到少年身上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味道,顾舞眼泪瞬间就簌簌滚落下来。 男人见到高大健壮、面色阴狠的少年,自知不敌,转头就溜了。 当时顾舞六神无主,江厉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后来的事情,便是江厉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 舒凉看着少女发白的面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以江厉这个人的性格,知道顾舞曾经有过这么一段灰暗的经历,而那个人渣居然再次出现,且极有可能危害到顾舞人身安全的情况下,的确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而他的那通电话也怪让人多想的。 “我帮你问问,别太担心。” 江厉毕竟是江氏太子爷,不至于会因为这么个恶心人的渣滓而自毁前程,就算他想这么做,他的老爹估计也不会允许。 她拨通李寺的电话,询问江厉的下落。 李寺听她打听江厉的消息,有些惊讶:“茉姐,你怎么突然关心起江哥来了?” 他忧心忡忡:“该不会是转专业后过得不开心,觉得还是江哥好,对他旧情复燃了吧?” 如果这臭小子现在在她面前,舒凉绝对跳起来给他一脚。 在美少女面前,舒凉微笑着保持涵养:“多读点书吧,别乱用成语。” 电话那头,李寺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哈哈哈,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茉姐,你在物理专业学得咋样啊?是不是被那群学霸碾压得很痛苦,发现还是学汉语言文学快乐啊?哈哈哈哈哈。” 第5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4) 碾压? 能碾压孤的人还没出生呢。 舒凉嗤笑:“这种蠢话麻烦等到期末后成绩出来再问问自己说不说的出口。” 听李寺还要接话,舒凉打断他:“行了,别扯那么多废话,快告诉我江厉在哪,为什么这几天都联系不上他?”舒凉顿了顿,她故意问:“不会连你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吧?” 果不其然,一听到舒凉的质疑,李寺立刻说:“怎么可能!我虽然联系不上江哥,但我知道他在哪!” 舒凉顺势问:“在哪?” “在……”李寺刚要说话,突然意识到不对,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狐疑:“不对呀,茉姐,你为什么变得这么关心……” 电话开着免提,顾舞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听到李寺说他知道江厉的下落,却迟迟不肯说,顾舞愈发心急,忍不住出声:“是我拜托她问的,麻烦你告诉我江厉的下落吧。”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数秒过后,爆发出一阵惊呼:“卧槽!我没听错吧!你你你这声音……你是顾舞?!” 顾舞吓了一跳,眨眨眼:“是的。” 李寺心中纳闷,小声嘀咕了几句你俩怎么会玩儿在一起之类的话,顾舞又催促了几句。 听出顾舞是真的着急,李寺索性不卖关子了,“好吧好吧,那我告诉你们吧,江哥现在被他爸关在家里了,估计手机什么的都被没收了。” 被关起来了? 舒凉微微挑眉,倒不是很惊讶。 只是被关在家里,而不是警局里,算是个好消息了。 顾舞问:“为什么?” 李寺也很纳闷:“谁知道呢,江哥前天突然说要去弄个人,当时说话的眼神给我吓得呀……老子,呸,我就没见过江哥这么凶过,整个人杀气腾腾,像是要去杀人……不对,我怀疑他来真的,我看到他藏在身上的刀了。” 李寺一阵唏嘘,“我问江哥那个人是谁,他不肯说,也不让兄弟们跟着。现在想想,江哥想弄那个人估计没弄成,被他爸拦下了。” 在这个时候,李寺突然智商上线,问道:“茉姐,难不成你知道江哥要弄的那个人是谁?要不你告诉……” 舒凉打断他:“喂,你说什么?我这信号突然不太好,听不见你说话,先挂了啊。” 说完,舒凉不顾李寺的挽留,毅然挂断了电话。 “江厉没事,你可以放心了。” 顾舞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陈茉。” 说完便低头走起了神,不知在想什么。 看着思绪万千的少女,舒凉沉吟片刻,“你想见江厉吗?” “唔,”顾舞似乎不大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先是愣了愣,而后认真地点头:“我想。” 那天如果不是碰到了江厉,她根本不敢想象自己会有怎样的遭遇。后来江厉送她回去的路上,一面安抚她,一面询问她整件事情的始末,而她当时情绪非常不稳定,根本无法彻底平静下来,一直到江厉将她送回家离开后,顾舞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自己忘了点什么。 第5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5) 江厉救了她,可她竟连一句正式的感谢都没说。 从李寺说的话中可以得知,江厉很可能是因为她才被父亲关起来的。 这样的认知令顾舞愈发感到愧疚。 虽然知道江厉没有去做傻事,但顾舞仍然希望能亲眼看见平安无事的江厉。 顾舞幽幽叹了口气,忍不住想,江厉和他父亲的关系并不算好,他现在仅仅是被关在家中吗?会不会没有东西吃,有没有受罚? 舒凉走到确认顾舞听不见的地方,给李寺打电话,接通后,直接道:“你给江厉带个消息,告诉他,顾舞明天要跑三千米。” “啥意思?和江哥说这个干嘛,他又出不来,而且江哥的电话我打不通啊。” 江厉想出来的话,一定有他的方法,一栋房子能拦得住他? 舒凉挑眉,没打算向李寺解释太多,提醒:“除了电话你就想不到别的方式吗?坐牢都能探监。” 李寺恍然大悟:“哦!有道理!茉姐你真聪明!” “……”谢谢夸奖。 李寺突然道:“哎,茉姐,你刚才不是说信号不好听不到我说话吗?现在信号恢复了啊?” 舒凉沉默片刻,听着电话里传来李寺疑惑的喂喂喂,才缓缓说:“现在信号又变差了,先挂了,记得把消息带给江厉。” 嘟嘟嘟—— - 不久,一百米跑道处便传来了初赛检录通知。 舒凉和赵馨分到了同一个小组,不过舒凉是6号,和赵馨的跑道隔着一个人,她在自己的跑道上做着拉伸运动,察觉到旁边投来的挑衅目光,不过她并不打算搭理。 很快,随着一声枪响,蓄势待发的几人猛然冲了出去。 一百米的比赛结束得很快,舒凉以14″79的成绩拿到了小组第一进入决赛,而赵馨则比她慢一些,以14″9的成绩位居小组第三,。 冲过终点线后,阴影覆盖下来,舒凉看见一瓶水递到了自己面前。 她视线在握着矿泉水瓶的那只白皙好看的手上定格一瞬,抬眸,捕捉到了少年藏在平静眼瞳底下的担忧。 程归一手撑着伞举在她头顶,一手递着开过盖的水,目光落在她运动后泛白的脸颊上,微微一动,掠过她苍白的唇,眉宇便蹙了起来。 舒凉扬唇接过他递来的水,道了声谢,仰头喝了一口,入口寡淡,她不由得咂了咂嘴,嘟囔:“还是甜甜的饮料好喝。” 听到她的小声嘀咕,程归没忍住,满心担忧都化作溢出唇畔的一抹浅笑。 他认真道:“一会儿去买。” 另一边,喝着好姐妹送的水的赵馨越看越不是滋味,喘着气,满心不甘,缓过神来后,走到两人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说:“喂,我之前忘记说了,我和你比的是决赛的成绩,初赛的不算。” 哟,都大学生了,还搁这耍赖呢。 舒凉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你觉得有区别吗?” 这个成绩完全是她为了避免引起怀疑而刻意放慢的速度。 赵馨倔强地扬起下巴,“当然,我刚才根本没有发挥全力,你只不过是运气好才比我快了一点过线的。” 第5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6) 舒凉有些想笑:“哦,这样啊,那你好棒。” 见她戏谑,赵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过见她没反驳,便忙不迭道:“就这么说定了,下午决赛见。” 说完赵馨转身就走,仿佛生怕她反悔似的。 舒凉摇头叹息:“唉,原本还想下午划划水呢。” 划水是不可能划水的,只能继续努力了。 …… 下午,最先开展的依然是女子一百米决赛。 为了避免赵馨输了后再用差距微弱来说事耍赖,这一回,舒凉索性直接跑进了十二秒内,比第二名快了将近一秒钟,最终夺得了本次运动会女子一百米的金牌。 程归依然在终点撑着伞等她,只不过这次送的水换作了她喜欢喝的饮料。 而赵馨则以第四名的成绩落败,冲过终点线的时候,面色灰败,甚至不敢抬起头直视他们,转身就走。 - 翌日下午,秋运会进行得如火如荼。 女子三千米长跑的项目正式开展。 一声枪响后,跑道起点的女生们纷纷拔腿冲了出去,衣袂带风。 观众们还没来得及呐喊助威,眼尖的人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揉了揉眼睛,众人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一众使劲向前奔跑的女生们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可有个人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听到枪声,便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以每秒钟50厘米的速度慢速挪动,连步子都不舍得大迈。 如果不是她身上贴着运动员的号码牌,众人估计会误以为她是不小心混入其中的路人。 经过发枪的老师时,老师大概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上来就毫无斗志自我放弃的学生,顿时恨铁不成钢地抚着额头,提醒:“同学,比赛开始了。” 舒凉点点头,“我知道。” 枪声那么响,她又不聋。 说归说,但速度一点没变。 老师很想吼:你知道有什么用,你倒是快跑啊喂!!!乌龟都比你有比赛精神!!! 然而舒凉听不见他崩溃的心声,就算听见了也不会跑。 就这样散了半圈的步,观众席上,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不知道是谁,在舒凉走到观众席附近的那侧跑道时,率先朝她喊:“喂,别散步了!你在比赛啊!动起来!跑起来!” 舒凉听到了,抬头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藏在人群中发出声音的人是赵馨, 不用看也知道,此刻赵馨脸上的一定是懊恼又愤怒的神情,气得跳脚。 她顿时笑了。 当时可是你亲口答应,只要上场就可以了的,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 看到她的笑容,观众席上众人怔了怔,不明白她怎么笑得出来。 物理1班的观众席上,撑着伞的少年也看到了她扬起的笑容。 在阳光下,女孩笑容很耀眼,清澈的瞳眸中仿佛装着揉碎的光。 程归视线追随着她的身影,忍不住与她一同勾起嘴角。 在赵馨喊出声后,陆陆续续也有人跟着喊。 “你倒是跑两步啊!好歹摆摆手做出跑步的姿势吧!” “你别比了快下场吧!太丢人了!” 第5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7) “那个女生是哪个专业的啊?我真想冲上去把她拎出来!” “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为什么要报三千米啊,难不成他们班没人了吗?” “我没看错的话,她好像是物理1班的陈茉吧,昨天一百米也有她,跑进十二秒了,贼猛。” “就是说她不是跑不动,是故意慢悠悠走路的?这也太任性了吧?”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她是故意这样慢慢走,麻痹我们,让我们以为她放弃抵抗,然后在我们彻底相信她之后再露出真正的实力,一举反超其他人?” “兄弟,你小说看多了吧?想啥呢?” “她还在走,等等,她哪来的棒棒糖?卧槽,还拆开包装吃起来了!” “不愧是学物理的,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心理素质不一般。” “她好拽,我好爱。” 观众们的注意力都被悠闲散步的陈茉吸引了过去,只有少数人在坚持给正在跑步的选手们加油。 与此同时,关注着比赛状况的众人发现有人倒下去了。 有人迟疑地说:“什么情况?那个11号的女生是不是晕倒了啊?” “在哪呢在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在大多数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观众席中冲出了一个人。 那人并未穿着学院要求当观众时必须统一穿着的某个学院的院服,黑衣黑裤,t恤背面印着个张牙舞爪的骷髅头,身材修长,在注意到少女体力不支晕过去的瞬间就猛然站起来,甚至没有从楼梯下观众台,单手撑着栏杆,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身姿矫健,迅速地翻了过去,两米高的台子跳得毫不犹豫,刚落地就往前冲,右耳的银色耳钉折射出一抹光亮。 后知后觉的众人也围了过去,而后志愿者和老师们连忙前来维持秩序,让无关人员不要站在跑道上,避免和运动员发生冲撞。 而路过的舒凉看着人群包围中,顾舞被满脸焦急的江厉抱在怀中,微微一笑。 瞧,这不就来了么? 顾舞膝盖擦伤,还有些中暑,被少年背着去了医务室,退出了比赛。 到最后所有选手都完成了比赛,跑过了终点线,除了意外体力不支晕倒过去的顾舞和依旧毫无心理障碍在悠闲散步的舒凉。 一开始以为她在扮猪吃老虎,故意放松其他选手警惕的人此刻恨不得给刚才蜜汁自信的自己两巴掌。 真是瞎了眼!太看得起她了! 就连广播室的人都忍不住通过广播,试图让她跑起来,尽快结束比赛。 “物理1班的陈茉同学,现在整个跑道上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完成比赛了,为了其他项目能继续进行下去,请你跑起来……” “物理1班的陈茉同学……” “物理1班的陈茉同学……” 任凭广播呐喊,舒凉不为所动,仿佛广播里喊的名字和她毫无关系似的。 物理1班的其他同学不断从广播中听到自己的班级,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座皇室宫殿。 好家伙,整个班跟着她一起社死。 第5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8) 谁下去管管她,反正也拿不了第一,大不了这积分他们班不要了还不行吗?! 老师跑到她身边,劝她:“陈茉,比赛已经结束了,你不用继续跑了。” 舒凉一本正经地说:“不行,还有两圈,我要完成比赛。” 老师:“……”真看不出来你是这么有体育精神的同学呐呵呵! 一个两千米,愣是走了一个多小时。 舒凉走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在场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守在终点线的老师听到女孩也跟着叹了口气:“终于走完了,太累了。” 他:???!!!连走带吃的可真是辛苦你了!! 舒凉慢悠悠地走回了观众席,看着同学们怨气冲天的表情,奇怪地眨眨眼:“你们怎么了?” 赵馨瞬间冲到她面前,恨不得揪着她的领子,但在程归冷冰冰的目光下,到底没有动手,气红了眼地瞪着满脸无辜的舒凉:“陈茉,你为什么要在跑道上散步?你忘了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吗?!我们整个学院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你还好意思问!” 舒凉无辜地看着她:“你不是说只要上场比赛,名次无所谓吗?” 赵馨噎住了。 这话听起来好耳熟,她隐约记得自己的确说过……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同学们都在看着她,赵馨就算想起来也绝对不能承认。 她硬着头皮辩解:“我说的是……” 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赵馨,舒凉嗅了嗅鼻子,忽然蹙起眉,眸光变得深邃,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赵馨被她奇怪的眼神盯得发毛,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喂,我不过就是说了你几句而已,你至于用这种眼神看我吗?” 舒凉置若罔闻,猛然起身凑近她,嗅了嗅鼻子,在她惊悚的眼神中,捂着鼻子坐回椅子上。 对方的神情和动作仿佛从她身上闻到了奇臭无比的味道似的,令赵馨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也跟着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胳膊。 没有什么味道啊……她今天连香水都没喷。 赵馨望着低头不语的舒凉,心头惶惑,眼神不自觉地闪烁:“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身上又没有味道!” 没有味道吗? 不,是有的,只是寻常人闻不出来罢了。 那股萦绕在她鼻息间的死气,就是从赵馨身上发出来的。 可她身上并无隐疾,怎么会突然…… 舒凉抬眸,朝赵馨微微一笑,“这样好不好,你请我吃一包薯片,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女孩眉眼含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像在同她开玩笑。 赵馨顿时有种自己被戏弄了的感觉,想到刚才因为她故弄玄虚的动作而紧张,她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呢,就一阵气恼。 哼,居然还想骗她请吃薯片?把她当傻子吗? 赵馨瞪了她一眼,“我可不稀罕知道你的秘密!” 撂下狠话,她转身就走。 刚转过身,赵馨便被眼前放大的脸吓了一跳。 她惊呼一声,猛然后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地看着本应该在她身后的舒凉:“你干什么?” 第5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59) 明明刚才还在她身后坐着,怎么会转眼就出现在她眼前了?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吗? 赵馨被这个猜想吓出了一身冷汗,她下意识抬眸去观察其他人的神情,见他们神色如常,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稍微松了口气。 果然是她想多了。 舒凉笑眯眯地看着神色不停变换的赵馨,“好吧,虽然你是个连一包薯片都不肯给我的小气鬼,但谁让我大人有大量呢,就不和你计较了。” 切,我才不稀罕。 赵馨以为她还想卖关子,正要开口,却见面前的女孩骤然严肃起来,正色道:“最近这段时间小心点,尽量别出门。” 话音刚落,晴朗的天空突然传来一道霹雳巨响,天色都随之变得暗沉了些。 赵馨吓了一跳,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在舒凉说完这句话后,这道响起的雷声和突然变化的天气像是某种预兆。 与此同时,赵馨突然想起前几天在课堂上只有她看见过的蟑螂和蜜蜂…… 难道这并不是她的幻觉? 赵馨面色苍白,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 舒凉缓缓摇头,如果她知道是为什么,就不会仅仅这样提醒她了。 赵馨自动将舒凉摇头的举动解释为天机不可泄露,没再追问,迟疑地问:“如果出了门会怎么样?” 出了门会怎么样啊? 舒凉摩挲着下巴,试探性地提出几个可行的建议:“唔……那就……过马路的时候注意来往车辆,在路边看到有人打架斗殴什么的别凑热闹?” “……” 赵馨黑着脸,“陈茉,耍我很好玩吗?” 没等舒凉回答,她就气呼呼地离开了。 几句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冷风一阵接一阵地刮了起来,呼呼吹在耳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翻动的青草气息,时而有几滴水珠随着风砸在肌肤上,云层深处,闷雷阵阵。 程归在她身边撑着伞,眼睑微垂,注视着女孩沉思的面庞,“要下雨了。” 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从她口中呼出,很快便消散在了风中。 舒凉抬起头:“走吧。” - 校运会结束后,便迎来了中秋和国庆。 调休加上周末延长了这个小长假,学生们欢呼雀跃地背上书包走出校门,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量着该怎样度过这个假期。 两人走到距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雨势愈演愈烈,舒凉的裤腿已经完全被水浸湿了,鞋子也泡了水,变得十分沉重。 恍惚间,舒凉听到身旁有人在唤她。 她回过神,抬头看向面色沉静的少年,“嗯?怎么了?” 程归并未因她的走神而气恼,眸光掠过她被雨水打湿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伞向她的方向倾斜了一些,淡淡道:“送你回家。” 舒凉目光落在他身上被水浸湿的痕迹,失笑:“你别再把伞往我这边移了,你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没发现吗?” 程归云淡风轻地摇头:“我没关系。” 第6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0) 两人刚走到校门口,一辆曜岩黑的迈巴赫缓缓驶来,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撑着伞快速从车上下来,恭敬地朝两人的方向点了点头,而后打开后座车门,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凉挑眉,看了程归一眼。 程归面不改色:“上车。” 车内暖气很足,刚坐进去就感觉身上在解冻似的,很舒服。 司机回到车上,递来了一条干净的毛巾。 程归接过来,毫不犹豫地递给舒凉。 司机悄悄从后视镜中偷瞄。 舒凉摇了摇头,“你身上比我还湿,怎么先给我呢?” “你先……” 程归刚开口,司机立即道:“少爷,不用争,这里还有干净的毛巾。” 他忙不迭又递了一条过去。 程归垂眸,微眯了下眼,才伸手接过毛巾,“嗯。” 对上少年冷淡的眼神,司机心头有些打鼓。 哎呀,少爷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呢? 司机将目光放在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舒凉身上,语气和蔼:“小姑娘,你是我们少爷的同学吧?怎么称呼你呢?对了,你家在哪,我……” 话没说完,程归便不悦地拧起眉,“李叔,你话太多了。” 李叔噤声,心中犯起了嘀咕。 ……他话多吗?这才说了几句啊?少爷今天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差呢。 程归将舒凉家的地址报给了李叔。 李叔一听就乐了,诶,这不就是上回少爷去的那个地方吗? 怪不得呢,他还一直纳闷,大晚上的,少爷为什么会特意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还不让他跟着,原来是这小姑娘家啊! 李叔是从小看着程归长大的,深知自家少爷的性子,本以为这孩子会打一辈子光棍,和他那串冷冰冰的公式符号过一辈子,没想到啊,天无绝人之路! 别看少爷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敢肯定,少爷对这小姑娘的心思不一般! 从小到大,少爷什么时候对交朋友感兴趣过?不是嫌人家蠢就是嫌人家烦,恨不得在脸上贴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就连和老爷夫人交流,少爷都始终秉持着惜字如金的原则。李叔哪见过少爷这么殷勤的模样?不但主动给人家撑伞,大半边都斜到女孩儿身侧,这会儿还直接送人家回家。 瞧瞧,从上车到现在,那张脸就没摆正过,眼珠子都快黏到人身上去了。 回去之后,必须立刻马上和老爷夫人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已经能想象到,老爷和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多么惊讶了,估计下巴都得掉地上去。 李叔正为自己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而雀跃,突然听到程归的声音。 “假期有安排吗?” 李叔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少爷绝对不是在和他说话。 他脑海中警铃大作,一边为自己的猜想再次得到有力证实而激动,一边竖起耳朵,睁大双眼,光明正大地从后视镜偷听偷看。 舒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却只摸到了尚未来得及丢掉的糖纸。 第6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1) “我假期应该没什么活动,怎么了?” 程归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眸光微动,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一整盒巧克力,无比自然地放进她怀里。 李叔的第一想法是:咦?少爷什么时候有在身上带零食的习惯了?他不是最讨厌吃甜食吗? 程归在六岁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让他记忆犹新。 当时夫人沉迷于研究厨艺,看到儿子一直食欲不强,便每天换着花样给他做各种各样好吃又好看的食物,可这依然没有让程归多吃一些。 夫人很沮丧地问他究竟喜欢吃什么。 当时,听到这个问题的程归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反问:“吃是人类最低等的需求,仅仅为了生存而已,我为什么要喜欢吃?” 那是小少爷从出生到现在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李叔现在都能回忆起,听到这句话后,老爷和夫人震惊的表情。 吃东西是为了活着,这居然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说的话? 后来,他也的确如自己所说,每天仅摄入足够营养的食物,对许多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会喜欢的炸鸡汉堡薯条糖果饮料之类的零食丝毫不感兴趣,送到他面前时,他甚至会紧紧皱起眉头,躲到远远的地方去,仿佛摆在他面前的不是香喷喷的食物,而是生化武器。 李叔眼尖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这装巧克力的盒子居然是心形的?! 这绝对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发生巧合,但在他家少爷身上绝对不会! 舒凉低头看着巧克力,明显眼前一亮。 不过她也同样疑惑,“你身上怎么会有巧克力啊?” 她从来没看见过他吃零食。 程归如实道:“这是买给你的。” “啊?” 舒凉有点受宠若惊。 不是,程归这家伙也太讲义气了吧,大热天的给她送伞送冰饮也就算了,居然还特意给她准备零食! 舒凉道了声谢,打开盒子,剥了颗巧克力塞进嘴里,顿时一股微微泛着巧克力苦涩的浓郁香味在唇齿间弥漫开,她问:“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个啊?” 程归看着一脸满足的女孩,紧绷的下颚微微松懈。 她喜欢吃。 他心中雀跃起来,“因为你喜欢吃。” 两人的对话听得驾驶座上的李叔恨不得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少爷!你怎么能这么直接! 好在人小姑娘心比较大,现在看起来神态自然,应该是没多想。 下一秒,舒凉的动作让他瞪大双眼。 女孩又剥开了一个巧克力,“这巧克力贼好吃,你要不要尝尝?” 说着,她将剥好的巧克力递给程归。 李叔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少爷无情拒绝夫人投喂的画面。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祈祷着,希望这姑娘可不要因为被少爷拒绝了一颗巧克力而误会才好。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浮现,不久,李叔便眼睁睁看着那张拒绝过无数次投喂的冷漠脸,看都没看舒凉递过去的巧克力,琥珀色的瞳眸眨了眨,无声张开了浅淡的唇瓣。 第6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2) 标准的等投喂。 李叔瞬间石化。 少爷……少爷这是在撒娇吗? 少爷这个洁癖居然主动让人喂他吃东西?! 还有什么是他没见识过的,今天都让他开开眼吧! 见他张嘴,舒凉下意识以为他是不希望巧克力沾到手上,于是顺手便塞进了他嘴里。 女孩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少年柔软的唇瓣。 那一瞬间,如同电流窜过。 程归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微微颤动,藏在身侧的雪白指尖捏紧衣摆,舌尖舔舐着在温热口腔中化开的巧克力。 好甜。 李叔刚平静下来,冷不丁又听到程归的声音。 “陈茉,我想和……” 李叔:不你不想!!!!!!!! 他抢先一步截断:“咳咳咳,少爷,你忘了吗?夫人昨天才说假期打算去江城玩,江边那套别墅都命人打扫好了。” 话音刚落,李叔瞬间感觉周遭温度直降。 程归微抿了抿唇,压抑心头的烦躁,声线冷淡:“……我不去。” 李叔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这小姑娘还在车上,少爷绝对会立刻一脚把他踹下去。 他装傻充愣:“啊?可是……” 程归察觉出他在刻意阻止自己开口,心情不太愉悦,嘴角下垂:“别说了。” 舒凉也听出了点不对劲。 李叔似乎不希望程归对她说什么? 她挑了挑眉,“你刚才想说什么?” 程归薄唇翕合,琥珀色的瞳眸闪过一抹微光。 正要开口,前方的李叔立即无比刻意地咳嗽起来:“咳咳!” “……” 少年眸光微暗,缓声道:“没什么。” 不知不觉就到了舒凉家小区门口。 车缓缓停下,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看起来并没有变小。 程归拿起手边的雨伞:“我送你。” “不用了,”雨这么大,程归出去一定会淋得更湿,他看起来就像个身娇体弱的宝贝疙瘩,万一因为她而生了病,那她就罪过大了,舒凉指了指雨伞:“把伞借我用一用就好了,我改天还你,不介意吧?” 程归下意识答:“不介意。” 于是伞到了舒凉手中,等他回过神来之后,女孩撑伞已经到了车外,弯下腰来,隔着车窗对他挥手道别。 砸在玻璃上的雨珠瞬间模糊了她的容颜,程归怔了怔,蜷缩着雪白的长指,想到将会有将近十天的日子见不到她,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不舍的滋味。 李叔无数次透过后视镜看自家少爷,心里暗暗着急。 人小姑娘都主动和你告别了,你倒是说点什么啊,再不济挥个手示意也好啊!杵着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似的伤感给谁看呢! 半晌,恨铁不成钢的李叔摇下车窗,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朝舒凉喊:“同学,你快回去吧,别淋感冒了。” 舒凉看着车内端坐着不曾动弹的模糊人影,微笑着朝李叔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小区。 第6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3) - 汽车转了个方向,渐渐驶离小区。 车上,憋了一路的李叔终于忍不住吐槽:“少爷啊,你这么直接,就不怕把人家小姑娘吓跑吗?” 程归微顿。 吓跑? 他刚才……吓到她了? 程归有些不信,反驳:“不会,她说她喜欢我。” 李叔深吸了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险些手下一滑来个当街漂移。 “什么?真的假的?少爷你没听错?” 回想起刚才车上两人的举动,李叔质疑道:“你该不会是误会什么了吧?” 他可是一点儿都没看出少爷和人小姑娘是两情相悦,怎么看都像是少爷一厢情愿嘛。 李叔立即想到一种可能:“人小姑娘说的喜欢,和你的喜欢可能不是一回事儿。她对你估计是朋友之间的喜欢,是友谊,但少爷,你呢?” 朋友之间的喜欢?友谊? 他……不是。 程归的沉默证实了李叔大胆的猜想。 “看吧,你之前果然是误会了吧,我就说……” 少年轻蹙眉宇,颇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喋喋不休:“我该怎么做?” “正所谓看病对症下药,追人投其所好。这追人和学习一样,也是讲究方法的。” 方法? 他已经投其所好了。 经过他的观察,程归发现她对零食有着超乎寻常的喜爱,而且有一个长期愿意投喂她的人。 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那个人的身份,但程归在试图取代那个人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李叔没听到他的心声,积极地分享着自己的心得:“以你李叔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呐,追求刚才那小姑娘,不能太直接,得委婉一点,以柔克刚。” 程归若有所思,找出手机搜索了一会儿,查找关键词。 委婉、以柔克刚、追人。 果不其然,程归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一路上,他都持以绝对严谨的学习精神,高度认真的研究态度在筛选信息,以至于汽车何时停下,李叔又唤了他几声都不清楚。 到家时,雨已经停了。 秉持着活学活用的实践精神,下车后,程归低着头,给舒凉发消息。 [我到家了,雨也停了。] 他攥着手机,眼睛一刻不离屏幕,等待着那头的回复。 程夫人远远便瞧见自家车子驶来,看见程归后,连忙从别墅中走出来,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儿砸!终于回来啦!不是带伞了吗,身上怎么湿成这样?” 她注意到程归湿了半边身子的衣衫,不由得发出疑问。 可她朝少年走来时,程归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仿佛在思考一个天大的难题似的,白皙的面容透着苦恼和紧张,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页面。 经过多年来日积月累的锻炼,程夫人已经习惯了自家儿子的冷淡自闭,因此并未在意。 但让她感到好奇的是程归脸上出现的表情。 虽然很微妙,但对于见惯了儿子扑克脸的程夫人来说,这已经是超级明显超级生动的表情了! 程夫人眼尖地注意到,程归手机页面始终停留在和某个人的聊天界面上,不由得伸过脑袋想一窥究竟。 第6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4) 不过程归十分警觉,她稍有动作,便被他察觉到了。 少年睇过来一个轻飘飘的余光,敏捷地往旁边躲,并且将手机背向程夫人,戒备十足。 程夫人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看着他做贼心虚的举动,忍不住发笑,戏谑道:“诶?和谁聊天呢,看到妈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 程归有些无语,本打算直接无视她的打趣,见她不依不饶地跟在自己身后,少年沉默片刻,停下脚步,转身看着笑眯眯的女人,“妈。” 程夫人先是怔住一瞬,而后眉开眼笑起来,趁他低头看手机的间隙,飞快地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温柔地笑着说:“哎,儿子今天真乖。” 程归微蹙着眉,正要将头上的手拂落。 叮咚——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程归立即低头看手机,果然是舒凉的回复。 舒凉:挺好的。 程归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三个字,屏息等待了一会儿,发现她没再说什么。 他思考起来。 根据他刚才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如果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有意,收到刚才那条信息后,她大概率会回复关心他身体,亦或者是一些带着暧昧和试探的俏皮话。 反正绝对不是【挺好的】这样敷衍的回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个结论让程归有一瞬间的失落。 原来她真的……只是把他当作朋友而已。 滂沱大雨后,天气复晴,将落未落的太阳半藏在洁白的云朵间,清透日光倾洒大地。 少年轻轻抿住浅淡的唇瓣,眼睑微垂,长而浓密的眼睫遮住剔透瞳眸中划过的水光,白皙的肤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 不远处的程夫人察觉了他情绪不对劲,询问:“儿砸,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难看?” 程归没心情解释。 他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回到了房间。 从门口走到客厅,上楼,进到自己的房间内,在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程归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并想好了接下来的对策。 他坐在靠椅上,双手握着手机,手肘搁在桌面上,雪白的指尖轻点在屏幕上,开始打字。 [碰巧看了下未来几天的天气预报,发现都是晴天。] 舒凉:唔,确实。 [你说,这么好的天气,待在家里是不是有点浪费?] 舒凉:啊?你想说什么啊? 看着这行文字,程归仿佛看到了女孩满脸诧异地看着手机的模样。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继续打字。 [刚才你在车上的时候说假期没有安排,碰巧我也没有,不如我们结个伴,明天一起吃饭吧?] 此时,对话框上方跳动起:对方正在输入…… 在舒凉回复前,程归思忖片刻,指尖飞快在电子键盘上打着字,面不改色: [我知道xx区有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但是需要提前预定。刚才李叔告诉我他刚好订了明天的位子,但突然有事去不了,那家店的位子很难订到,订了之后就退不了,如果不去的话就浪费了。] 第6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5) 在将这段话成功发送过去后,程归看到【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消失了。 舒凉没有立即回复。 程归心跳得有些快,忍不住微笑起来。 看来他猜得没错,刚才对面的人正打算拒绝他。 幸好他抢先一步,抛出了诱饵。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始终静悄悄的,没有动静。 程归眨了眨眼,将手机平置在桌面上,一手微微弯曲,另一只手伸直,手掌掌心朝下,屈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面,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 时间仿佛被无限延长,短短一分钟,程归看了不下二十次时间。 屏幕的光自动黯淡下去。 程归瞳孔微缩,指尖飞快在屏幕上点了一下。 ……还是没有回复。 他轻吸了口气,妥协般拿起手机,直接问: [你想不想吃?] 发送成功后,程归在心中默数。 十个数后,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回复了。 舒凉:你不是要和父母一起去江城度假吗? 程归本想直接回复【我不去】三个字,即将发送出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这样太过直接,于是快速将这三个字删掉,改成: [他们去江城过二人世界,我不想去。] 思考了一会儿,他补充了一句: [家里的佣人都放假了,从明天起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家,太安静了,我有点害怕。] 另一边,看着程归发来的消息,舒凉有点纳闷,正想说,这么大个人了,自己在家有什么好怕的? 但转念一想,程归和大多数普通人都不一样,自然不能用正常人的逻辑去判断,于是到了嘴边的话有些犹豫,她没回复。 万一他是真的害怕呢? 这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刹那,程归又发送了一条消息过来: [同桌,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吃饭吗?] 鬼使神差的,舒凉总觉得这句话透着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被对方戳中心声的缘故,本想拒绝的舒凉莫名生出了点罪恶感。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复,程归紧接着说: [好,没关系,我知道了,你不用勉强。] 舒凉:“……” 好什么?没关系什么?你知道什么?孤又勉强什么? 难不成你还有特殊的透视眼,能通过网线从那头听到孤的心声? 别墅内,程归冷淡的面上没什么表情,指尖灵活地在电子键盘上打着字。 [虽然你在我心目中是独一无二的,但或许我在你眼里只是可有可无的同学而已,你直接拒绝我吧,我会努力让自己不伤心太久的。] 舒凉懵了。 至于吗? 怎么就上升到这么严肃的高度了呢? 这可怜巴巴的语气,让她十分怀疑另一头的少年此刻是不是红着眼眶在和她聊天。 她琢磨了一会儿,决定打个电话过去。 别墅内,程归怔愣着看着界面中跳出来的语音通话申请。 ……怎么会? 短暂愣神后,程归接通了电话。 第6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6) 电话刚接通,耳边便想起女孩略带焦急的解释:“不是,程归你别多想,我同样把你当成独一无二的朋友的,你怎么会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呢?明天一起吃饭是吧?完全没问题。你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吧。” 程归缓缓敛眸,不动声色地应:“唔,好。” 开口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嗓音沙哑,大约是淋雨受寒的缘故。 舒凉自然也听出了他嗓音沙哑,追问:“你的嗓子怎么这么哑,还有鼻音?” 不会她真的猜对了,这家伙刚才在偷偷的哭吧? 作孽。 闻言,程归抬手掩唇,咳嗽了几声,说话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个度,“咳咳咳,我没事,可能是淋了雨有点受凉,你不用担心。” 舒凉脑海中不期而然地闪过少年半边身子露在伞外被淋湿的画面。 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微眯了下眼:“你别告诉我,你还没有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 少年含糊地“唔”了一声。 落入舒凉耳中,便是心虚的表现。 她像是教训不懂事的小朋友般,催促:“你是不是傻?这样很容易生病的,快去换身衣服喝点姜汤驱寒吧。” ……在关心他呢。 程归勾起唇,乖巧地说:“好。” 通话结束后,舒凉收到一条消息: [明天上午八点,我去接你。] 看到这条消息,她的第一想法是,八点吃午餐是不是太早了点? 但犹豫了一会儿,她没有将这个想法说出去,只回复了个“好”。 - 目的达成的程归放下手机,换了身衣服。 刚打开房门,程归便与母亲撞了个正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少年神色淡然地垂眸看着来不及掩饰心虚的程夫人。 程夫人干笑几声,“儿、儿砸,其实我是来叫你吃饭的,刚上来,什么都没听到。” 她在心中大呼倒霉。 本来的确是想来偷听的,但刚上来没几分钟,只听到屋内有说话声,却根本听不清,没多久门就悄无声息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偷听被自己儿子抓个正着就够尴尬的了,偏偏还什么都没听到! 都怪这破房子隔音太好! “嗯,”程归若无其事地点头,“有姜汤吗?” 程夫人先是一怔,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姜汤……有有有!韩阿姨刚煮好的,盛好等你下去喝呢,不过妈记得你不是不喜欢姜的味道吗?” 这孩子从小到大都没主动开口说过想吃点喝点什么,现在居然突然想喝姜汤?! 太奇怪了! 程夫人奇怪地看着浑身散发冷淡气场的程归,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或者是被人掉包了。 对上她探寻的目光,程归不打算解释,轻轻应了声“嗯”后,便错身下楼,去喝姜汤了。 程夫人:“……” 这要真是个冒牌货,模仿的可真是太像了! 第6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7) - 程夫人半夜突然口渴,睁眼醒来,打算去客厅喝水时,经过程归的房间,不经意间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一缕光从门缝中透了出来。 她睡眼朦胧地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看错,抬手敲了敲门:“儿砸,这么晚了还没睡?” 话音刚落,程夫人眼睁睁看着那缕光线熄灭,屋内静悄悄的,没有回应的声音。 “……”把老娘当傻子呢! 杵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程夫人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自己是来喝水的,于是说了句“早点睡,别熬夜啊”后,就去客厅喝水了。 屋内。 黑暗中,听着程夫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程归静默不语。 耐心等待片刻,门外再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在他门外停留了一会儿后,似乎已经确定他已经睡下,便离开了。 程归偏头思索了一会儿,为了防止再有人来打扰,只打开了桌上的台灯。 台灯暖黄光线映照着少年精致白皙的面容,另一边,是电脑屏幕微微泛蓝色调的光线投射在他脸上。 程归神色专注地盯着电脑显示屏,仿佛在进行严肃的学术研究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面前的键盘上,雪白指尖飞快地打着字,空白的文档很快出现一行行的文字,而文档最上方则加粗放大了标题:攻略指南。 翌日。 程归昨天告诉舒凉,假期除了他以外没人在家,而且佣人都放假了,所以为了圆谎,程归特意骑了一辆电动自行车来找她。 站在舒凉家的小区门口,回想起自己通宵做出的成果,程归打消了原地等候的念头,推着车子走了进去。 这片地方是老房区,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中老年人,平均收入不高。这个小区没有受到严格的管理,处于无人看管的情况,十分自由,因此程归当着清早出来散步的老人们的面走进小区的时候,大家不过是被他格外优越的外貌吸引,对这副陌生的面孔感到好奇,多看了几眼,除此以外,没人阻拦。 程归顺利地将车停在了舒凉家楼下一块儿似乎是大家默认的停车区域,信步上楼。 站在她家门口的时候,距离两人约好的八点还差三分钟。 程归便一动不动地盯着手表,在时针指向八的瞬间,抬手敲门。 开门的人是陈母。 看着门外这个俊美颀长的少年,陈母怔住了,开口时,嗓音都不自觉地放柔和:“你是谁呀?” 程归嘴角扬起,笑得乖巧:“伯母您好,我是陈茉的大学同学,我叫程归。” 陈母心中还在嘀咕着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连声音都好听,冷不防听他提到陈茉的名字,慢半拍地让开身子:“嗷嗷嗷,你是茉茉的同学啊,快请进。她刚刚睡醒,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见少年弯腰作势要脱鞋,陈母阻拦:“不用脱鞋,直接进来吧。” 她动作麻利地找到干净的杯子,冲洗过后,倒了杯温开水递给程归。 第6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8) 程归坐在木质长椅上,背脊挺得很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房子,接过陈母递来的水时,笑得十分礼貌:“谢谢伯母。” 这没停过的笑容让陈母都晃了晃眼,心中唏嘘不已。 太好看了,不笑的时候精致清冷,笑的时候耀眼夺目,让人恨不得把眼珠子长在他身上,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啊? 听到客厅传来动静,洗漱完毕的舒凉穿着睡衣、踩着拖鞋走出来,入眼便是陈母双眼放光盯着程归看的一幕。 她愣了愣:“咦,你怎么来我家了?” 她以为程归会在小区门口等她的。 闻言,陈母转头去看女儿,见她穿着睡衣和拖鞋,连头发都没梳理过的邋遢模样,只觉得不顺眼极了,“茉茉,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快去换身衣服,把头发梳好,别像疯婆子似的出来!” 一直都这么随性首次遭到陈母嫌弃的舒凉迷茫地眨了眨眼。 “……?”什么情况? 程归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从未见过的一面,只觉得她每个表情和动作都可爱极了,眉眼弯弯地朝她微笑。 四目相对,舒凉一见到笑容灿烂的程归,再看舍不得移开视线的陈母,仿佛明白了什么,“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她回房去换衣服。 陈母热情地问:“小程呀,你吃过早餐了吗?没吃的话,可以尝尝伯母煮的粥,味道不错的。” 出门前已经吃过早餐的程归面不改色地摇头:“还没吃,麻烦伯母了。” “不麻烦不麻烦。” 陈母眉开眼笑地去盛粥。 餐桌上,舒凉埋头吃完了一大碗粥,一言不发地听陈母和程归聊天。 在学校里惜字如金的高冷学神面对陈母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全程保持着笑容,看起来特别乖巧。 “小程,你觉得这粥的味道怎么样?” “特别好吃,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粥了。” “小程真会说话,这只是家常味道而已,有机会的话让你尝尝我做的拿手菜,你肯定会喜欢的。” “嗯,我也很想尝尝伯母的拿手菜,一定更好吃。” 舒凉纳闷不已,甚至怀疑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她打了个哈欠,趁陈母收拾碗筷去厨房时,没忍住,问了句:“你今天心情很好吗?” “很好,”程归看着女孩慵懒地支着下巴,粉嫩的舌尖灵活地卷走嘴角的米粒,琥珀色的瞳眸色微深,缓缓道:“第一次在你家吃饭,伯母很喜欢我。” 舒凉皮笑肉不笑:“我看出来了。” 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还特意给他煎了两个蛋,这待遇比她还好。 虽然后来程归十分懂事地把煎蛋都放进了她的碗里,但魔王大人什么时候吃过嗟来之食? 吃着本不属于她的食物,让舒凉有点憋屈。 她问:“一会儿我们去哪儿?” 程归沉吟片刻,“爬山。” 舒凉怀疑自己听错了,瞪大双眼:“什么?!爬山?!” 这位少年,你从哪儿看出来孤对爬山有兴趣?! 第6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69) 程归一本正经地说:“嗯,我查过资料。现在是藜枫岭的风景最佳时期,不但有满山红枫,还有各种树木花草、奇异岩石和通灵的动物。” 他说得认真,可舒凉丝毫提不起兴趣。 她扯了扯嘴角,“通灵的动物……不就是猴儿吗?” “嗯。” 女孩脸上写满了抗拒。 这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经过他的观察,程归发现她不喜欢任何耗费体力的活动,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走绝对不跑,就连上课都懒洋洋的,哈欠打个不停。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带她去爬山。 想到这里,程归微微垂眸。 下一秒,少年抬头,眼中浮现起惊讶和为难的神色,迟疑地问:“你不想去爬山?” 浪费孤那么多体力爬山,就为了看一些植物和一群猴儿? 傻子才去! 舒凉将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想!一点也不想!” 程归似乎陷入了纠结,低声呢喃:“可是我的计划就是去爬山……” 见他满脸为难,舒凉有点愧疚,真诚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没有提前告诉你,让你白忙活了。” 程归摇了摇头,“没事,是我的错,在计划的时候没有询问你的意见。” 顿了顿,他道出真正目的:“不如我们去看电影?” 与爬山相比,这个提议对舒凉来说简直太友好了。 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唔,可以!” 看电影只需要坐着,不消耗体力,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吃香香甜甜脆脆的爆米花! - 出了家门,程归收敛笑容,恢复了舒凉熟悉的淡漠面孔。 刚才看他笑容都没从脸上消失过,舒凉看得都替他脸酸,现在见他终于恢复正常,竟有种久违的感觉。 到了楼下,程归说:“我去骑车。” 舒凉下意识以为他说的是驾驶汽车,刚想问他没成年哪来的驾照,就看见程归推着自行车朝她走来。 见状,她微微挑了挑眉,倒没说什么,利落地在后座上坐下后,双手牢牢抓着前座的两边,“我坐稳了。” 说完等了片刻,自行车纹丝不动。 舒凉重复了一遍:“我坐稳了,可以出发了。” 程归没回头,双手抓着车把,嗓音清冽,语气听起来格外正经:“我骑车可能会有点快,你抱着我会安全一些。” 舒凉没多想,果断道:“不用,我肯定不会摔。” “可是我不放心,”程归转过头来,满脸认真地说:“是我带你出来的,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全。” 少年眉宇间带着坚定。 舒凉不想浪费时间,点头:“那好吧。” 说罢,双臂绕过少年的腰,在他腹部轻轻搂住。 感受着指腹无意间碰到的触感,舒凉有点惊奇。 “你腰好细呀。” “等等,我摸到的不会是腹肌吧?” 没想到他看起来瘦削修长,腹肌却不止有一块。 她嗓音含笑,打趣:“程归,你身材不错啊。” 少年背对着她,白皙的脸彻底红遍,绯云爬上耳根,就连修长的脖颈都染上淡淡的红。 第7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0) 程归轻轻咬着唇,极力掩饰着被她触碰后激动的颤抖,一言不发地踩动自行车的脚踏。 - 到了电影院后,程归拿出手机购票,问她:“你想看什么电影?” 舒凉早已被爆米花浓烈的甜香气味给勾去了魂,“都行。” 程归眼中划过一抹浅笑,剔透的眸子倒映着女孩心不在焉的模样,认真地问:“那你介意看恐怖片吗?” “不介意。” 程归点头,“好。” 麻利地选座付款后,舒凉终于听到想听的话:“我们去前台买点吃的吧。” “好好好!” 等了十几分钟后,舒凉抱一大桶爆米花走进了电影院。 程归选的这部电影是个3d的传统恐怖片,和他们一起检票的大都是一男一女。 座位是最后一排的正中央。电影院内的光线暗下去,唯有眼前偌大的投影屏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刚开场就是一张留着鲜血的狰狞放大面容,配上恐怖的音效,吓得不少女孩尖叫出声。 这个时候,女孩身旁的人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因此看到这血腥恐怖的一幕时,程归兴奋不已,等着身边的人作出相同的反应。然而—— 他只听到了舒凉不停咀嚼爆米花的声音。 ……会不会是没反应过来? 程归并不气馁,继续耐心地等待。 然而连续三四个恐怖的镜头闪过,营造恐怖氛围的bgm都响过好几次,前方断断续续传来不少尖叫声,可身边的女孩依旧没动静。 程归忍不住侧目,发现她异常淡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往嘴里塞爆米花的动作一气呵成。 程归有点郁闷,直起身,靠近她,低声问:“你不害怕?” 说话时,少年和她离的很近,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舒凉耳朵上,柔软的唇瓣几乎贴到她耳朵,两瓣唇翕合偶尔会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那一瞬间,舒凉感觉一股电流窜动,让她耳朵麻了一下,痒痒的。没想到耳朵会这么敏感。 舒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下意识往后仰了下头,却忘了身后是座位的靠背,于是整个人贴在座位上,与少年距离极近,鼻息间尽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檀香。 大银幕的光线映射过来,舒凉视线落在他戴着3d眼镜的脸上,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舒凉低声说:“一点都不怕。” 不过是故弄玄虚的伎俩罢了,即便是真的,在她眼里也是小儿科。 “……”沉 默一瞬,程归突然抱住她的胳膊,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小声说:“可我害怕。” 舒凉:??? “没看出来啊。” 刚才那么多人尖叫的时候,他不是挺淡定的嘛。 “我装的,怕你笑话我。” 话音刚落,银幕上便跳出了一个伴随着紧张恐怖音效的场景。 舒凉清晰地感觉到枕在她肩膀上的人微微哆嗦了一下,还听到了紧张地咽口水的声音。 少年嗓音微微发着颤,透着一丝不安地询问:“那个女人消失了吗?” 第7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1) 他问的是那个恐怖的女人。 舒凉低头看了他一眼,离近了些,才透过墨色的镜片隐约看出他闭着眼,浓密纤长的眼睫在颤抖。 舒凉抬眸看了眼银幕:“消失了。” 说完,枕在她肩膀上的人似乎松了口气,面部肌肉放松了不少。舒凉不太理解:“既然害怕,为什么要看这部电影?” 耳边的嗓音轻轻的,含着点鼻音,糯糯的,听起来莫名有种可怜的意味。 他说:“我不知道会害怕。” 少年凉凉的指尖仿佛无意识般摩挲着她小臂上的肌肤,补充说:“而且这部电影最先开幕,我不想让你等太久。” 程归的动作突然顿住,迟疑地问:“你……怪我吗?” 听着他略带不安的轻缓嗓音,舒凉莫名感觉有点心软,安抚性地顺了顺他的背脊,如实说:“不会啊,你又没做错什么。” 这时,舒凉看到有几个人离开了,于是提议:“你这么害怕,不如我们不看了,出去吧?” 程归眯着眸子,心安理得地枕着女孩的肩膀,享受着她的安抚,想着,早知道装害怕就能这样,他之前还浪费时间等什么? 结果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到了女孩好心的提议。 程归当然不愿意,想也不想就拒绝:“不,我想看完。” 舒凉眉梢挑起,明显惊讶:“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越怕瘾越大? 眼前的大银幕毫无征兆地暗了下去,下一秒,起起伏伏的恐怖音效在耳畔响起,戴着3d眼镜,让人有种置身于电影之中,身临其境的感觉。 前方爆发出新一轮高昂的尖叫声。 程归顺势紧紧抱住舒凉,身躯颤抖,一副不敢面对的姿态,双手环过纤细的腰肢,将脸埋入女孩肩窝处,柔软的唇瓣无意间蹭了蹭,感觉女孩整个人瞬间僵硬起来。 黑暗之中,仗着她看不清楚,程归低着头,肆无忌惮地勾起唇角,偏偏启唇时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唔,好吓人。” 一句话,成功让舒凉打消把他推开的念头,伸出的手掌悬在半空停顿须臾,缓缓落在他的后颈。罢了罢了,看他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让他抱一会儿吧。 等眼前的银幕亮起光芒,主角身处的环境变得和谐起来,舒凉轻捏了下少年白皙的后颈,示意他可以松手了:“好了,现在不吓人了。” 闻言,程归颇为遗憾地松手坐回自己的座位:“嗯。”他心中叹息。好可惜啊,这部电影的恐怖场景就不能维持的久一点吗? 坐在两人前面的是一对儿年轻情侣,从电影开幕到现在,持续输出了不少高亢的尖叫声,有的时候男生比女生叫的还大声。 此时此刻,男生终于按捺不住,对女友说:“亲爱的,这部电影也太吓人了,我看不下去了,我们走吧。” 说话时,他嗓音带着哭腔,哆哆嗦嗦的。 舒凉听得想笑,硬着憋着等到前面那对情侣相互搀扶着离开后,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7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2) 这么一对比,程归还挺勇敢的嘛,至少很有骨气,没哭出来。她偏过头凑近程归,压低嗓音:“你看,刚才那个男生比你更害怕,都哭了呢,我们现在出去不丢人的。” 她以为程归不愿意出去是自尊心作祟。 程归齿间轻轻咬住唇瓣,银幕中细碎的光映在剔透的眸子里,如同琉璃般漂亮,忽闪忽闪地注视着她,舒凉能看见他眸中不加掩饰的脆弱,可怜巴巴的:“不知道结局,我会睡不着。” 看到这样的眼神,舒凉无奈地妥协了,“好吧。”一场将近两个小时的电影终于结束,舒凉长长吁了口气。 明明她根本不害怕电影里所谓的“鬼”,甚至觉得有点想笑,而事实上她不太笑得出来,反而感到格外煎熬。 程归在旁边对她又抱又蹭,时不时还要贴在她耳边撒娇……啊不对,是求安抚,让她受到了身心的双重煎熬,偏偏一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模样,那双形状漂亮的瞳眸眨呀眨,舒凉顿时就什么火气都没了。 可是! 虽说孤是个正儿八经的魔王,但这么个容貌绝佳的小美人投怀送抱,还时不时撩拨几下,谁遭得住啊?! 走出电影院,舒凉感觉半边身子都是酥的,脸上的表情麻木。程归看起来心情舒畅,走到停车区去骑车,舒凉就站在原地等他。忽然间,视野中出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舒凉微微挑眉,眯起眼去看远处某个商店门口的几人。 ……如果没看错的话,和赵馨站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之前在职高的时候经常欺负陈茉的同学,叫……宋菲菲和吴晓诺? 那辆往她相反方向行驶的摩托车怎么和李寺那小子的一模一样? 不对,车上背对着她的那个人就是李寺!几秒钟的功夫,李寺便骑着摩托车驶离了她的视线范围。 过不了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那家商店门口,赵馨坐进车内离开了,只留宋菲菲和吴晓诺在原地。舒凉眯起眼。 身后传来程归清冷的嗓音:“在看什么?” 回过头,少年正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但宋菲菲和吴晓诺已经转身走进了商店中。 程归并未放在心上,随意问:“是你认识的人吗?” 舒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笑了笑:“是不太好的人。”闻言,少年微微眯起眼,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她们欺负过你?” 舒凉失笑:“露出这副表情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去帮我报仇?” 程归不置可否,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吃午餐的点了,等到了预订的那家私房菜馆,刚好可以直接吃饭,“走吧。” - 饭桌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食被服务员端上桌来,不一会儿便摆满了整张桌子。 舒凉双眼放光,拿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饥肠辘辘的舒凉专心干饭。程归坐在她身边,有些心不在焉地替她夹菜。 脑海中浮现起攻略中的一环:幽默。 从查找到的资料来看,女生似乎都比较喜欢幽默的男孩子。 第7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3) 如果放在以前,有人告诉程归,有一天他会给人讲笑话,他大概会心中冷笑,面无表情地劝那个人去医院检查脑子。 然而此时此刻,程归脑海中回想着昨夜背诵的各种笑话,一面觉得荒唐,一面又期待着身边的女孩能因此更喜欢他一些。 饭吃得心不在焉,程归思忖片刻,说:“问你个问题。” 舒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并顺手往嘴里塞了一筷子卤肉:“你问。” “金木水火土,什么的腿最长?” 闻言,舒凉夹菜的动作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半空,双眸圆睁,努力让下巴不掉在地上:“啊?” 她没听错吧??? 这个问题怎么这么像脑筋急转弯啊? 从程归这么高冷的人口中听到脑筋急转弯,尤其是他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简直像做梦一样。 舒凉迟疑地想,会不会是她想的太肤浅了?其实这是个很有学术水平的问题,只是她没听出来而已? 她试探地回答:“木?” 程归摇头:“不对。” 舒凉本就是随便猜了个答案,猜错之后也懒得再想,直接问:“那是什么?” 程归:“是火。”火? 舒凉默默重复了一遍程归的问题,电石火花间,一个让她不敢相信的答案冒了出来。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舒凉迟疑地问:“为什么?”程归正色道:“因为火腿肠。”少年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说到火腿肠时还特意在每个字之间停顿了大约一两秒,怕她没听懂。 舒凉忍不住了,“噗。” 救命,居然真是个冷笑话。 好冷啊。 不过看他这么正经的模样,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冷笑话,舒凉莫名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可爱。 说实话,在说之前程归心里也忐忑。 毕竟他昨夜找了几百个笑话,都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背诵时神情麻木,甚至感觉有点愚蠢。 “你笑了,”程归眉宇间透着点喜悦,“你喜欢听,我继续说。” “………………” 不是吧,还真是在讲冷笑话? 太可怕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孤喜欢听这么蠢的冷笑话? 笑了就代表喜欢吗? 舒凉木着脸,听着少年滔滔不绝地说冷笑话,觉得眼前的菜都不香了。 - 吃完饭后,程归终于消停了下来。 舒凉满脑子都是被强行洗脑的各种冷笑话,有点头疼,抬手揉了揉额角。 程归语气自然:“接下来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舒凉心中连连摇头。 今天程归简直像吃错药了一样,整个人都不正常,吓得她刚才都少吃了半碗饭。 舒凉打了个嗝,满眼真诚:“我答应我妈晚上要回家吃饭。”程归缓缓地眨了眨眼,纤长浓密的眼睫如同展翅的蝶翼般美丽,琥珀色的眸中波光潋滟,心情开始烦躁,嘴角不自觉地抿起,“你的意思是……要抛弃我了吗?”“……”这是什么语气? 搞得她像是经常始乱终弃的渣男一样。 第7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4) 舒凉表示很无辜,理直气壮地反驳:“我们只约了午饭,现在已经吃完了。” “……” 少年抿唇不语,瞳眸水光流转,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 啧。 受不了。 又是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 舒凉沉吟片刻,提议:“不如去我家吃晚饭吧,早上有点匆忙,忘记把昨天借的伞还给你了,而且你早上不是说想尝尝我妈的手艺吗?这顿也算是我回请你的了。”女孩神态自然,却无形间将界限划的清晰。一想到她只是把他当朋友,程归的心情便又烦躁起来。他轻吸了口气,闭了闭眼。 程归睁开眼,翘起唇角笑着说:“好。” - 陈母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人时,愣了愣神,听说程归要留下来吃晚饭后,顿时笑呵呵地去厨房做饭了。 饭桌上,舒凉一如既往地沉迷干饭,程归和陈母边吃边聊。 话题不知不觉绕到了舒凉身上。 陈母对于校园的课堂模式依然停留在中学阶段,因此听说两人是同桌后,陈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惊讶:“原来你和茉茉是同桌呀!我都没听茉茉说过她有个这么帅气的同桌呢,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她笑着打趣埋头吃饭的女儿。 突然被cue的舒凉不得不暂停进食,抬头看看笑眯眯的陈母,又看看笑意不达眼底的程归,无辜道:“你没问我啊。” “也是,茉茉有想法,我对茉茉很放心,所以平时没打听茉茉在学校里的事情,” 陈母点了点头,顺势问:“不过现在我有点好奇了,正好和小程打听一下,茉茉在学校里怎么样呀,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课,和同学相处得还好吧?没有发生冲突吧?” 舒凉怀疑陈母在她身上装了监视器。 她咀嚼的动作定住,朝对面的程归递了个眼神。 后者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假装没收到她的暗示般,淡笑着说:“她在学校挺好的,听课很认真,学得很快,不过我有点想不通……她当初为什么会学汉语言呢?” 说到这个,陈母被勾起了回忆,感慨道:“我也纳闷啊,茉茉高中的时候物理可好了,哪个老师见了我都夸孩子有天赋,结果后来铁了心要去学那个语文专业,说什么都不肯改变主意,我口水都说干了,只能随她去了。” 程归眸色微深。 吃饱喝足之后,客厅突然变得凉快起来,室外的冷风从阳台吹到了客厅,夹带着山雨欲来的青草气息。 不多时,原本晴朗的天登时乌云密布,雷鸣与闪电齐发。 轰隆隆——轰隆隆—— 咵嚓——哗—— 与昨天差不多的时间,天气骤变,暴雨倾盆。 舒凉被陈母赶着去阳台收衣服,程归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动作利落又迅速地从挂在铁丝上的晾衣架取下衣服,眨眼间她臂弯就抱了一大坨衣服。 程归微微愣神。 ……好快。 好像不需要他帮忙了。程归默默侧身让路。 理论上,吃完晚饭后,程归应该离开了,可这场猝不及防的大雨让他不得不停留。 第7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5) 看着心安理得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舒凉真诚发问:“李叔不来接你吗?” 闻言,程归镇定自若地抬眸,无辜地眨了眨眼,说:“李叔放假回老家了。” 舒凉看了看天气预报,发现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为难地皱了皱眉,“那我帮你叫辆出租车?” 程归面色凝滞,渐渐变得苍白,眸中闪烁着易碎脆弱的水光,犹犹豫豫地说:“可是家里一个人都没空,空荡荡的,静悄悄的,我总觉得会有恐怖的东西在我睡觉的时候出现在我床边,或者扒在窗口对我咧嘴笑,或者出现在镜子里……” 舒凉心想着你这说的可不就是刚才电影里的情节吗,有点无语:“……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时,洗好餐具的陈母边擦着手便走了出来,望着自家女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少年,语气中还带着一丝不耐烦,顿时没好气地说:“茉茉,你怎么老想着撵人小程回家呢?没看到他很害怕吗?” ???? 舒凉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串问号。 陈母心疼地看着卖惨的程归,提议:“既然你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自己回家又害怕,这雨又下个不停,太晚了你回家路上不太安全,不如你今晚就住在我们家吧?正好还有个空房间。” 闻言,少年眸中明显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但察觉舒凉扫过来的视线,瞳孔微颤,忙不迭垂下浓密的长睫,迟疑地问:“……可以么?”陈母点头:“当然啦,你不嫌弃就好。” 程归紧抿着唇,似乎陷入了纠结,须臾,不安地抬眸看了眼舒凉,语气中带着一抹不舍和遗憾:“还是不麻烦伯母了,我怕你们不方便。” 陈母察觉到他的目光,顿时明白过来,转头瞪了眼旁边的舒凉:“茉茉,你别吓唬小程!” 舒凉茫然脸:“我没有啊???” 她向程归投去质询的眼神。 以前没看出来,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险?! 少年低头避开她的眼神,望向陈母的眸光澄澈:“伯母,您误会了,是我自己担心打扰你们。” 这欲盖弥彰的解释没有任何说服力。 陈母果断拍板:“没事儿的,你今晚就在这住吧,我现在就去把房间打扫一下。” “……好。” 望着陈母的背影,程归嘴角微微上翘。 下一秒,双颊被人捏住,精致白皙的脸蛋看起来有点肉肉的,小少爷惊讶地睁圆双眸,柔软的唇瓣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看起来无辜极了。 舒凉不为所动,无情蹂躏着他柔软俊俏的脸蛋,恶声恶气地质问:“说!为什么要诬陷我?” “唔……” 小少爷双手缓缓握住女孩的手腕,却并未挣扎,也没有用力将她推开,反而身子慢慢后倒,陷入沙发中,最后整个人躺在了沙发上。 连带着舒凉也半压在他身上。 程归白皙的肌肤渐渐泛起淡淡的粉红,肌肤细腻,如同可口的水蜜桃一般诱人,剔透的瞳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舒凉从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 第7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6) 咕噜。 少年喉结上下滚动,性感的下颚和修长的脖颈线条流畅。 舒凉没料到他完全不挣扎,并且顺势躺了下去,短暂愣神后,想松手起身,可手腕却被程归握着,他五指收紧。 四目相对,程归微微启唇,缱绻的眸光在女孩近在咫尺的嫣红唇瓣上流连,喉结微动,清冽的嗓音变得暗哑:“我想和你在一起。” 舒凉看着他那双澄澈漂亮的眸子渐渐蒙上一层雾气,而后汇聚成泪水,轻轻一眨,晶莹的泪珠就渗出眼角,小声哽咽地问:“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舒凉怔住了。 心里一边腹诽着,俗话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这家伙都当着她的面哭过几回了?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看到他眼泪汪汪的可怜模样,那一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狠狠撞击她的心房,为之一颤。 少年生得实在太漂亮了,在学校时对外人总是冷冰冰的,如皑皑雪山上不可触碰的高岭之花,此刻却倒在她身下泪眼婆娑,无声地向她发出请求,他握着她的手腕,却完全没有表现出挣扎的意图,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胜雪的肌肤被她轻轻一捏,就出现了显目的红痕,眼泪汇聚在一起,而后缓缓滑落,在脸上留下一条浅浅的泪痕,微微上挑的眼尾淡淡的绯红让大魔王灵魂中流淌的恶劣因子开始蠢蠢欲动。 程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见她墨瞳幽深,看他的眼神中隐隐流动着欲-望,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随即微微地颤栗。 舒凉突然回过神来,猛然直起身,对上他怔愣不解的目光,偏过头去,不自知地轻咳一声:“你想住就住,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赶你走了?” 余光瞥见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忍不住嘀咕了句:“皮肤也太嫩了吧,我都没怎么使劲儿就这么红,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家伙。” 程归倚在沙发上,闻言轻笑了一声,微歪了下头,白皙的长指漫不经心地擦试着眼角的泪珠和脸上的泪痕,嗓音含着淡淡的哑,怎么听都有股缱绻的意味:“我不痛的。” “……” - 这夜,躺在全然陌生的床铺上,程归睡意全无。 一想到女孩就在他一墙之隔的房间里熟睡,程归呼吸便禁不住凝滞,修长漂亮的手掌轻轻按在心口。 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 如同电影中的场景转换般,室内的黑暗悄然褪去,渐渐有白茫茫的雾气弥漫开来,前方隐隐约约传来一抹光亮,越是走近,越能窥见其中景象。 程归不由自主地向那道光走去。 就在即将冲破迷雾之际,程归抬起手,伸向那道未知的光源。 下一秒,光源爆发出一阵刺眼的光亮,格外耀眼,迫使程归闭上眼,紧接着,他感到肩膀上传来一股极具压迫感的力度,让他无从反抗。 程归并未如预料般摔倒在冰冷的地面,反而跌入了一团柔软的东西里,熟悉的触感令他仓皇睁眼。 第7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7) 他身上压着一个人。 是舒凉。 他定定看着她,隐隐意识到现在的状况不对。 女孩黝黑的瞳眸如同漩涡般吸引着他。 程归无意识地启唇呢喃:“同桌……” 女孩竖起白皙食指摁在他柔软的唇瓣中间,“嘘。” 程归便静悄悄地不吱声了。 女孩单手撑在他耳侧,指尖摩挲着他白皙细嫩的脸庞,轻声问:“在电影院,为什么要故意选恐怖片?” 程归浓密上翘的眼睫在她若有若无的触碰下不断地颤抖着,唇瓣微张,说了实话:“……想让你靠近我。” 意识模糊间,女孩似乎离他更近了些。“哦?什么样的靠近?” 程归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眸中怔住。 “是……” 眼前的容颜瞬间放大,程归下意识闭上眼,预想中的一幕却没有出现,脸颊贴上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是女孩脸颊贴着他。 她嗓音听起来很勾人。 “这样子吗?” 程归无意识地喉结滚动。 “还是……”女孩复又起身,四目相对时,仿佛窥破了他的心绪,墨瞳浮现出浓烈的笑意。 白皙的指尖从他的眉眼勾勒,描绘着挺翘的鼻梁。 最后落在他形状漂亮的唇瓣上,却并未停留,顺着线条流畅的下颚,又抚过他白皙修长的脖颈—— 在突起的喉结处转着圈。 程归半眯着眸子,颤抖着抬起手。 一把握住她调皮的指尖,却发觉自己提不起多少力气。 他嗓音暗哑。 “……别闹了。” 女孩对他毫无威慑力的抗拒视若无睹,反手将他两只手腕扣住,按在头顶,嘴角勾起肆意的坏笑,微低下头。 在少年惊诧的目光下,唇瓣印在了他性感的喉结上。 程归浑身无力,甚至提不起反抗的意图。 衬衣的纽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上面的几个,露出漂亮的锁骨。 不一会儿,白皙的锁骨便显出几个清晰的痕。迹。 程归雪白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浮上淡淡的粉红。 他猛然颤抖起来,水雾蒙上剔透的瞳眸。 失神地望着她,喉间溢出几声……。 “呃……” -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程归睁开眼,眸光涣散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大脑如同这白茫茫的天花板一般,一片空白。 他发梢凌乱,白净的脸颊上红云未褪,温度也比平常的体温要高一些,呼吸有些急促。 忽然觉得身-下有种异样的濡。湿的感觉,他瞬间僵住,脑子里划过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程归迟疑地伸手去碰,顿时如同被雷劈过一般,慌乱地收回手。 ……怎么会这样。 门外响起的是梦中萦绕耳畔的嗓音。 “程归,你还没起床吗?” 第7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8) ……活了将近十九年,这是程小少爷第一次梦遗,此刻梦中的对象还在门外敲门唤他的名字。 少年面色涨得通红,死死咬着唇,羞耻和陌生的刺激感席卷了他的脑海,他崩溃得恨不得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一门之隔的客厅外,舒凉敲了一会儿门都不见有人回应,便默认程归还没睡醒,正要放弃叫他起床,自己去吃早餐时,面前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少年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看起来有些乱,显然是睡醒没打理过的模样,发梢微湿,白净的脸上挂着几颗未干的水珠,顺着脸部线条下滑,滚过线条流畅的脖颈,滑入宽大的领口中湮没,舒凉目光落在他微微有些歪的衣领处,定格在少年形状漂亮的锁骨上。 程归微微垂眸,深眸在女孩眉眼和唇瓣间逡巡而过,四目相对时,他展颜浅笑,嗓音带着一丝沙哑:“早。” 舒凉疑惑地看着他脸上的水渍:“你洗脸了?房间里又没有洗漱台,你怎么洗的呀?” “用白开水洗的。” 舒凉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古怪,但架不住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没心思多想别的,催促:“早,既然你醒了,就赶紧去刷牙洗脸,我们出去吃早餐吧。” 闻言,程归微微怔了怔,“……出去吃?” 听出他言下之意,舒凉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啊,我妈今天天没亮就出门去上班了,估计一整天都回不来,午饭和晚饭我也得自己解决了。” 天没亮就出门上班了? 程归问:“伯母做的是什么工作?” 舒凉看他一眼,没有刻意隐瞒:“保姆。” 陈母在城北一户人家当保姆,帮忙照顾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子,昨夜那家人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事需要去外省出差,家里没大人,带着孩子去出差又不切实际,便让陈母去照顾一段时间,直到他们回来为止。 舒凉打了个哈欠,“你快去收拾一下,我好饿。” “好。” 程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厕所走去。 舒凉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着顾舞的名字。 她微挑了下眉,在秋运会结束后,这还是顾舞第一次联系她。 收到李寺带去的消息,江厉一听顾舞竟然要在炎炎烈日下跑三千米,果然放心不下,从家里跑了出来。 当时顾舞跑着跑着便晕倒了,原本只打算在观众席远远看着的江厉顿时就坐不住了。 顾舞如愿以偿见到了江厉,舒凉估摸着,经过这次事件,两人的感情应该会明显升温,至少在江厉英雄救美、还差点为了犯下法律所不能饶恕的罪行后,顾舞会正视自己的感情,也承认江厉对她的好,不会再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了。 电话接通后,没等她开口,顾舞便有些焦急地问:“陈茉,你有没有看见赵馨呀?” 舒凉微眯了眯眼,“昨天好像远远看见过,怎么了?” “真的吗?!你在哪里看见的?”顾舞有些激动,解释道:“你没有看班级群里的消息么?赵馨昨晚没有回家,手机也打不通,她家里人联系不上她都快急疯了,老师让我们互相通知,帮忙留意一下。” 第7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79) 闻言,舒凉心头咯噔一跳。 几乎是立刻便想到了运动会时在赵馨身上闻到的死气。 舒凉打开软件,扫了眼群里弹出的99+的消息,顿时失去了细看的耐心,把昨天看到赵馨的那个地址告诉了顾舞,最后说:“不过我看到她自己一个人上了一辆车离开了。” 电话那头,顾舞说:“好,我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告诉老师。” “嗯。” 将手机收入口袋,舒凉陷入沉思。 赵馨居然失踪了? 太突然了,明明她昨天还看到人,当时见赵馨独自一人上了那辆黑色轿车时,她还以为那是赵馨家的司机开来的车,按理说应该会把她送回家的。 难道她看错了? 不太可能。 虽然不知道赵馨为什么会和宋菲菲、吴晓诺玩在一起,但这位大小姐一向高调,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行事风格,甚至就连走路的姿势都能叫人一眼认出来。 毕竟普通人可不会把下巴抬得那么高,像是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穿上名贵漂亮的服装更是尾巴翘上了天,摆着公主的架子。 当时车来的时候,舒凉可是亲眼看到宋菲菲去帮赵馨开车门,让她坐进去的。 “在想什么?” 程归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舒凉摇了摇头,思忖着要不要给李寺打个电话问问,“赵馨失踪了。” 闻言,程归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反应出奇的冷淡,“哦。” 舒凉有些惊讶,“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关心这件事。” 程归回答得很果决:“不关心。” 他甚至不明白舒凉为什么要为赵馨而费神。 从她转来物理1班开始,赵馨就不放过任何时机地针对她,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赵馨自己在没事找事、无理取闹,简直烦人到了极点,现在她失踪了,为什么要替她担忧? “……” 望着少年冷若冰霜的神色,舒凉动了动唇,到底没将话说出口。 如他之前所言,赵馨的确是个很烦人的姑娘,但她并不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个体,如果她出事了,她的亲人,还有许多在乎她的人都会感到痛心。 不说别的,她那个一直暗恋赵馨的小老弟就该痛哭流涕了吧?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中划过,口袋里的手机就再度响起,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李寺的名字。 电话刚接通,耳边便响起李寺火急火燎的声音:“茉姐!顾舞说你知道赵馨的线索,她现在究竟在哪里?” 舒凉只好将刚才告诉顾舞的消息重复了一遍,顿了顿,问:“当时我好像也看见你了?” 电话那头,李寺沉默了片刻,似乎冷静了一些,深吸了口气,“对,你没有看错。” 意识到舒凉所掌握的线索并不比他多多少,李寺满心期待瞬间化为乌有,沙哑的声音显得低沉:“我当时突然有急事,要去找我姥姥,而且和她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直接骑车走了。” 舒凉忽然听到“咚”地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落地面的声音。 第8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0) 紧接着,李寺的声音似乎离她远了些,隔着电波都能听出他嗓音中含着的懊恼和哭腔:“茉姐,我好后悔。” 李寺抱着脑袋,无力地靠坐在墙上,墙上刚刚粉刷过没多久的白粉粘在他的衣服上,他也完全没注意到,自顾自地说:“我已经找过三遍了,从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就开始找,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我都去过了……” “茉姐,你说她会不会出事了?” 隔着电话,舒凉都能感受到李寺濒临崩溃的情绪。 她轻咳一声,虽说心底有种莫名的直觉,但却绝对不能把这种猜测告诉李寺,只能违心地说:“别这么悲观,你不是说和她吵了一架吗?说不定她就是故意躲在哪里,不想让你找到,在和你闹脾气呢。” 女孩笃定的语气让李寺心中升起一线希望,他迟疑地问:“……是吗?” 下一秒,他很快胯下了肩膀,闭了闭眼:“可是她为什么连家都不回?为什么连她的父母都不联系?现在根本没有人联系得上她,手机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呃……”舒凉思考了一会儿,“你想想,为了吓唬你,肯定要把效果做得逼真一点,要是联系了岂不是很快穿帮了吗?手机关机也可能是没电了啊。” 在她身边,看着她绞尽脑汁安慰另一个男生的程归紧紧抿着唇,心情烦躁得不行,忍着劈手夺过她手机的冲动,他将女孩垂在身侧的手牵起,晃了晃:“同桌,我饿了。” 两人离得近,程归的声音立即便通过电话传入了李寺的耳内。 他愣了愣,觉得这声音听着陌生,仔细想了想,意识到自己确实从来没听过,便问了句:“茉姐,你和谁在一起啊?我好像听到男生的声音了。” 舒凉递了个让他稍等的眼神,对李寺说:“我现在的同桌。” 程归眯起眼,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修饰字眼。 现在的? 那么以前的是谁?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是他。 程归眸光微冷,不高兴地抿起唇,见她并没有将电话挂断的打算,索性牵着她出了家门。 舒凉忙着听李寺说话,没反应过来,在他的牵引下,下意识迈开步子。 另一头,听到舒凉说和她在一起的人是同学之后,脑子里一团乱麻的李寺没再多问,又听舒凉分析了一会儿后,他强行打起精神,决定再去昨天和赵馨分别的地方找一找。 李寺单手撑着冰冷的地板站起身,伸手去捞桌面上扔着的钥匙,对舒凉说:“茉姐,你说得对,可能没有消息反而是最好的消息,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等找到她我一定向她认错,她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别再吓唬我就行……” 舒凉吁了口气:“嗯。” 通话结束后,舒凉看着不知何时送到她面前的一碗牛肉面,怔了怔,抬眸看向对面低头不语的少年。 舒凉拿起筷子,疑惑地看了眼他面前没动过的面:“程归,你怎么不吃?” 第8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1) 闻言,程归缓缓抬眸,视线落在女孩清澈的瞳眸上,轻声问:“他是不是一直送你零食的那个人?” 他? 舒凉意识到他指的是刚才和她通电话的人,于是点点头,说:“对,他叫李寺,是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 总不能说,是“我”当江厉女朋友的时候认识的朋友吧? 她轻咳一声,说:“是我在之前的专业认识的朋友。” 没等程归说话,舒凉忽然想起什么,勾起唇,戏谑道:“说起来,你们应该算情敌。” “嗯?” 舒凉笑道:“他喜欢赵馨,可赵馨却喜欢你。” 不过是一句调侃般的玩笑话,可程归听了后,却微微皱起漂亮的眉,认真地看着她,“不对,我们不算情敌。” 情敌是指同时喜欢上一个人的另外两个人,可他并不喜欢赵馨。 舒凉想了想,点头:“也对,不算就不算吧。” 程归倏然意识到刚才忽视的重点。 他眸光怔楞,不解:“他喜欢赵馨,为什么送你零食?” 一听这话,舒凉就不太乐意了,没好气道:“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弟给大哥孝敬零食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小弟?” 舒凉吸了口面条,有些含糊地说:“对啊,哪次他们约架不是我去撑场子?打架很消耗体力的好不好,他送我点零食吃吃不过分吧?” 别看李寺这人憨憨的,但和江厉玩在一起的人,其实本身家庭背景就不一般。 舒凉知道他根本不在意这点钱财,而且她确实出了力气不算白吃,所以才心安理得享受李寺孝敬的零食的。 这么说,周考前一晚她的确不是出去约会,而是去帮小弟们撑场子? 这个认知让程归心头微松。 少年微鼓了下嘴,像是有点不服气,“我可以让你吃更多好吃的。” “嗯?”舒凉扬唇,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也想当我小弟?” 女孩眸中闪烁着戏谑的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像是要将他藏在深处的心思彻底看穿。 程归眼睫微垂,轻声否认:“才不是。” - 这天之后,舒凉便再也没有收到李寺的来电,她没有特意去关注这件事,直到几天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于是给顾舞打了个电话询问情况。 本以为按照李寺的性子,既然他一直沉得下心没有找她,那大概率是找到人了,正一门心思围着喜欢的姑娘转,也间接说明她之前的猜想是错误的。 可顾舞却丧气地告诉她:“人没找到。” 这么多天过去了,别说找到人,他们现在掌握的线索都十分有限。 从目击者的口中得知,赵馨最后上了一辆黑色轿车,可好巧不巧,当天那一整条街的监控电路出现了障碍,直到半夜才修复正常,因此无法获取当时监控的画面,也没人会留心那辆车的车牌号码。 根据当时和赵馨同行的宋菲菲所说,那辆车是赵馨自己打电话叫来的,她们以为那是赵馨家的司机,并没有多想。 第8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2) 已经连续好几天过去了,赵馨失踪的事情已经惊动了警方,寻人启事在网络上公布转载,打印下来的纸张也被赵馨的父母命人四处张贴。 听到这里,舒凉心头微沉,她望向天边似火的晚霞,眯了眯眼。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就绝不可能是赵馨在闹脾气了。 赵馨失踪好几天这事儿就连陈母都有所耳闻,吃饭的时候问她:“茉茉,妈去买菜的时候听说你们学校有个女孩子失踪了,到现在人都没找到,是不是真的呀?” 舒凉点了点头,心情有些微妙的沉重。 她明明提醒过了不要出门乱晃,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 假期结束回到学校后,走在路上都能听到路过的学生们在议论着这件事,舒凉才意识到,赵馨失踪的事已经全校皆知了。 人云亦云,什么样的流言版本都有。 甚至有人说赵馨是被赵家招惹到的仇家给绑架,本来想进行勒索的,但赵馨性格火爆根本不愿意配合,就被恼羞成怒的绑匪直接杀人灭口了。 还有种说法是市里出现了个杀人魔,专门盯着没什么反抗能力的学生下手,现在说不定正躲在某个角落里观察着他们,挑选猎物,伺机下手。 一时间人心惶惶,课堂都不再平静。 舒凉左思右想,一方面觉得这些学生口中不知从哪听来的流言不靠谱,除了自己吓自己以外毫无用处,另一方面又觉得赵馨失踪的事情透着古怪,似乎有些重要的细节被她忽略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 刚放下书包,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久违的声音。 【嘀!触发支线任务:找到赵馨的尸体和杀害她的凶手。】 舒凉愣住了,脸色几乎是立即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021以为宿主第一次接到支线任务的通知,不知道是什么,于是解释: 【支线任务是基于主线任务中延伸出来的剧情线,宿主在任务过程中可能会随机触发,要求强制完成,当然,完成任务也会收到丰厚的奖励。】 舒凉拧起眉,“我不是问这个。” 她揉了揉眉心,感觉太阳穴隐隐作痛,有些艰难地问:“找到赵馨的尸体……她真的被人杀死了?”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这是句废话。 不过系统并没有不耐烦,回复: 【是的,赵馨已经确认死亡,你的任务就是找到她的尸体,还有杀害她的凶手。】 “……” 舒凉闭了闭眼,半晌,才缓缓睁开,墨瞳沉冷,已然冷静了下来。 “我知道了。” 程归前脚迈入教室的门口,便看见女孩迎面走来,他微张了张嘴,正要喊她,舒凉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看来,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与他擦肩而过,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了。 少年眸光怔然,愣在原地,似乎有些茫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影,见她一身肃杀气息地走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内。 刚走进来,舒凉便弓起背,捂着肚子,状似艰难地朝辅导员的办公桌挪过去。 第8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3) 谁知道恰好撞见院书记抬头,一眼便看见了她,四目相对,舒凉想低头装作没看见都来不及。 院书记对这位学生印象深刻,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便格外热情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她走来,一把抻住她纤细的胳膊,满脸担忧:“陈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也太苍白了吧?” 舒凉额角抽了抽,无奈只好接着演:“对,我肚子突然好疼,可能是肠胃炎犯了,想找导员请个假。” 院书记音量拔高:“肠胃炎?!那可不是小毛病啊,看你疼的这么厉害,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吧!” 舒凉咬了咬牙,硬是没被他拽走,忍气吞声:“不麻烦老师了,我给我妈打了电话,让她在学校门口等我,很快就到了。” 院书记点点头,见她猫着腰一副很痛苦的模样,便扶着她去沙发上坐下,“噢,这样啊,那你一个人撑得住吗?不如你在这坐着等一会儿,等你妈妈进学校来接你吧。” 对于院书记的热心,她有些无奈:“不用了,我去校门口等就好。” 院书记坚决不同意:“不行啊,你疼成这样怎么走得了路?要不我送你到校门口,陪你一起等你妈妈?” 舒凉陷入了沉默。 从辅导员手中接过请假条的顾舞走到两人身边,微笑着对院书记提议:“老师,我正好要去参加英语演讲比赛,比赛的场地就在医院附近,正好顺路,不如就让我和她一起去吧?” “你……”院书记看向顾舞,沉吟片刻,点头同意了:“也行,既然你顺路,就和陈茉一起出校门吧。” 顾舞小心地搀扶起舒凉,在一众老师的注目下出了办公室,又在一众同学的注目下出了教学楼。 确认周围没什么人之后,舒凉终于松了口气,直起身,毫不介意被顾舞知道自己在装病,摆摆手:“你快去比赛吧,我没事。” 说完便径直朝着与顾舞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 舒凉找到汉语言文学这个时间点上课的教室,刚走到后门,头顶嗡地响起了叮铃铃的震动铃声,刺激着她的耳膜。 ! 舒凉捂着耳朵抬头,看见了正对着她响的喇叭。 “……” 下课了。 讲台上的老师半点不拖泥带水,收好教具夺门而出,甚至没注意到站在走廊上的舒凉。 教室内睡倒一片,有人戴着耳机打游戏,有人光明正大吃零食,还有人对着镜子化妆臭美。 隔壁恰好是江厉那个班级的通识课教室,舒凉走过去的时候,顺便撇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李寺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整个人趴在桌上,脸朝下,双手手肘屈起,有气无力地抱着脑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舒凉只能看见他乱糟糟的后脑勺。 以舒凉对这小子的了解,往常李寺定然是整间教室里最闹腾的,和几个兄弟围在一起打游戏,扯着嗓子嚎。 舒凉走过去,屈起指节敲了敲窗户,试图叫醒李寺。 第8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4) 教室内不少人都发现了她的到来,纷纷露出惊讶的目光。 可李寺却自始至终没有动静。 舒凉皱了皱眉,抬眸时,对上了同样坐在最后一排的江厉探寻的眼神。 眼神碰撞的那一刻,她看到江厉突然站起身,从后门走了出来。 舒凉挑了挑眉。 “你找谁?” 站在女孩面前,江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心情也有些复杂,尤其是在得知是她让李寺把顾舞要参加两千米长跑的消息带给他的之后。 江厉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她了。 陈茉喜欢他,是他一直很笃定的一件事,不是引以为豪,只是这个认知从陈茉主动跟在他身后起,就无比自然地扎根于脑海之中,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事实。 可从某一天起,江厉从她的眼神中突然看不到曾经熟悉的东西了。 甚至于,他现在注视着她熟悉的双眸,却无法看透这个曾经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她所有想法的女生,只觉得面前的更像是一个与陈茉长得一模一样的陌生人。 舒凉不在意他的打量,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找你。” 她说完就毫不留恋地错身绕开怔楞的江厉,踏入了隔壁汉语言文学上课的教室。 班上的人见她突然出现,神色顿时变得复杂起来,眸光一转,能看到宋菲菲和吴晓诺两人咬紧了牙,用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瞧见舒凉直勾勾地盯着她走来,宋菲菲心中莫名有些发憷,但转念一想,她现在又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她也不能向江厉告什么状,于是心中又充盈底气,没好气地朝身边的人翻了个白眼:“你想干嘛,我和你可不熟!” 舒凉手掌按在她桌面上,笑得漫不经心:“熟不熟没关系,但有个人想见你。” 宋菲菲疑惑地皱起眉:“谁?” 女孩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忽然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下一秒,宋菲菲瞳孔猛缩,下意识推开了她。 舒凉纹丝未动,只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她惊慌惶恐的面容,微微歪了下头,“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难道……”白皙的指尖轻轻拂过宋菲菲额角渗出的冷汗,舒凉意味深长地勾起唇,“她的死和你有关?” 死?! 宋菲菲满脸惊诧,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 舒凉笑了笑,叹息般说:“你可真是幸运呐,那天的监控怎么偏偏就坏了呢?” 闻言,宋菲菲的眼神骤然变得飘忽起来,不太敢直视她的目光。 舒凉眼底一片寒凉:“不然的话,警察就会知道,那辆车明明就不是她找来的,你却撒谎了。” 舒凉微微抬眸,看向早已吓得将脸埋在双臂之间,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装睡,却控制不住浑身战栗的吴晓诺。 她收回目光,直勾勾望向宋菲菲眼底,语气笃定:“是你。”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化作不可抵抗的巨石,重重压在宋菲菲心尖,沉甸甸的,女孩幽深犀利的目光让她喘不上气。 “死”这个字眼,对于十八九岁的女生来说,实在太过沉重了。 第8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5) 如果说在此之前她还抱有一丝侥幸,但在意识到事情已经发展到最严重的情况后,宋菲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承认。 陈茉说的没错,事发之后,她也不止一次地认为,她们很幸运。 监控居然坏了! 她们只需要扮演无辜的不知情人,等事情自然而然地过去,大家会将她们与这件事的联系遗忘,不会觉得赵馨的失踪和她们有任何关系。 宋菲菲深吸了口气,抑制着面部肌肉的颤抖,强自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她只是失踪了而已,而且是在和我们分别之后失踪的,我们该说的已经全告诉警察了,其他的和我们没关系!” 还不死心。 舒凉唇边弧度扩大:“是啊,该说的当然说了,不该说的也有人告诉我了。” 宋菲菲愣住:“什么?” “她告诉我,那辆车是你叫来的,当时你接到了司机的电话,转头就告诉她,已经帮她叫好了车,她多相信你们啊,毫不怀疑地就坐进去了……” 她是谁?! 宋菲菲死死咬着唇腔内的软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蔓延开来。 她质问:“谁告诉你的?你刚才明明说她死了……” 舒凉不置可否地点头,“是啊,她死了,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宋菲菲紧紧抿着唇,并不打算配合她的问题。 舒凉神秘一笑:“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哦。” 顺着舒凉示意的目光,宋菲菲在讲台上看见了赵馨。 她穿着那天的衣服,头发却被扯得凌乱,面色呈现一种毫无生气的惨白,隐隐泛着青黑,眼球凸出了眼眶,其中一只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嘴唇浓黑,胳膊如同被人生生折断了一般,像两条柳絮一样垂在身侧。 “赵馨”在看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宋菲菲清晰地看见,深红色的血液如同泪水般从讲台上的“赵馨”眼中流出,“赵馨”的眼球仿佛瞬间胀大了一倍,变得愈发瘆人。 宋菲菲脸色刷地变得惨白,和讲台上的“赵馨”不遑多让,嘴唇哆哆嗦嗦地颤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她猛然摇晃起在身边装睡的吴晓诺,见她不肯抬头,便愈发用力地推搡她,动静大到周围的同学都纷纷看了过来。 吴晓诺不得已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宋菲菲强行扭过脑袋去看讲台。 下一秒,同样看见了“赵馨”的吴晓诺不由自主地尖叫起来,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她浑身发冷,四肢像被电流击中一样发麻。 “啊啊啊啊——” 她充满恐惧的尖叫声把班上的同学都吓了一跳,同时也向宋菲菲证明了一件事,讲台上的“赵馨”只有她和吴晓诺看得见。 ……不,不止。 还有一个人! 宋菲菲心头一凛,如同生锈的机器人一般,僵硬而迟缓地扭头,看着双臂环抱,居高临下睥睨这她们的舒凉。 舒凉若无其事地看着她,伸出手:“现在你应该不介意把手机借我看一看吧?” 第8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6) 她终于想起来,那个被她忽视的小细节,以及在听到顾舞转述给她的关于宋菲菲两人的说辞之后,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那天虽然离得有些远,听不见她们谈话的内容,但舒凉并没有看到赵馨有作出接电话的动作,反而看到了宋菲菲接了一通电话,不久就挂断了,然后宋菲菲转头对赵馨说话,紧接着,那辆黑色的轿车就出现了。 当时,宋菲菲在替赵馨开门前,还绕去车前看了看,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在看车牌号,向赵馨确认这就是她替赵馨叫来的那辆车。 所以不出意外,宋菲菲的手机上的软件应该有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牌号。 看着舒凉伸出的手,宋菲菲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眯起眼。 这两个人……似乎害怕过头了。 除了隐瞒自己替赵馨叫车这件事,她们还做了什么? 隐瞒,撒谎,仅仅是害怕遭到谴责而不想扯上关系吗? 如果真的想洗清嫌疑,为什么不说出真相,把车牌号告诉警方,让他们调查? 电石火花间,舒凉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眼前这两个人,从一开始就知道那辆车有问题! 所以,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叫车记录,她当时的一切举动,都是迷惑赵馨的幌子! 舒凉面色陡然沉了下来,深邃黝黑的瞳眸如同九天寒潭,冷得刺骨。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受到了极度惊吓的两人,转身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宋菲菲和吴晓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发觉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起来,明明意识清醒,却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像两具傀儡一样,跟在舒凉身后。 身后有人问:“喂,你们俩去哪啊?” 两人充耳未闻,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隔壁教室的走廊外,江厉倚着墙,若有所思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 门卫室的保安陷入了昏睡,舒凉带着身后的两人出了校门。 看着不知在校门口等了多久的顾舞,她停下脚步:“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要去参加比赛吗? 顾舞眨了眨眼,眸光在她身后的宋菲菲和吴晓诺身上逡巡而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看见你走回了教学楼,却没有去我们上课的教室,觉得有些奇怪,但猜想你会出来,就在门口等你了。” 说完,她好奇地问:“她们是谁?你进去就是为了找她们吗?” 舒凉拧起眉:“这和你没关系,你快去比赛吧。” 从刚才见到她的第一眼,顾舞就觉得她整个人都不太对劲,尽管极力抑制,但顾舞仍然感受到了她眉眼间的戾气。 顾舞有种直觉,舒凉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有危险。 她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不行,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不管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去。” 真麻烦。 舒凉失去耐心,索性不搭理她,抬手屈指勾了勾,宋菲菲和吴晓诺便听话地上前。 “说,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顾舞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第8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8) 宋菲菲趔趄着后退几步。 在她身后躲着的吴晓诺从始至终都不敢吱声,大口喘着气,一副随时都能吓厥过去的可怜样。 对于宋菲菲声泪俱下的请求,舒凉并没有作答,冷冷地说:“既然你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现在就把他叫过来。” 宋菲菲有些犹豫:“这……” 虽然她已经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舒凉,但这并不代表她希望被那个男人知道是自己把他暴露出来的,毕竟那些照片和视频都在他的手上…… 本来以为,舒凉知道这些事情之后,会选择告诉警察,让警察进行调查,到时候问起来她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当个受害者旁观,但现在舒凉让她打电话,无疑是强迫她明晃晃地站出来,站在那个男人的对立面。 先不说那个男人知道她们背叛了他之后会做出什么,就算她帮忙抓了他,可她们也摆脱不了罪名。 虽然是被逼无奈,可事实就是她们不止一次地帮他寻找猎物,成了他的帮凶。 宋菲菲低下了头,内心在不断抗争。 舒凉眯起眼,心中的戾气如同暴涨的滔天巨浪在不断翻涌着,试图冲破堤坝,让她理智全无。 见她们两人一个磨磨蹭蹭吞吞吐吐,一个唯唯诺诺不敢开口,舒凉所剩无几的耐心即将告罄,垂在身侧的手微动,修长纤瘦的五指渐渐成爪,指尖隐隐流动着青黑色的雾气。 就在她将手伸向宋菲菲的瞬间,身旁的少女眼疾手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在她耳边说:“陈茉,你冷静一点。” 舒凉怔了怔,转头看她,望着少女澄澈的双眸,一时无言。 刚才某个瞬间,她脑海中的确闪过掐断这个愚蠢的人类的咽喉的冲动。 不断在她耳畔回响的声音如同魔魇。 既然这么愚蠢又这么自私,倒不如就此了结,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 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同样白皙细嫩,力道不大,她的音量也不高,却让她嗡嗡作响的脑袋恢复了一丝清明。 舒凉眨了眨眼,收回手,捏了捏眉心。 她冷不防伸来的手将宋菲菲吓了一跳。 宋菲菲后退几步,险些被自己绊倒,看着面前的人,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顾舞对她说:“你说的那个人不是要求你们帮他找下手对象吗?你联系他,就说我们是你们新找的猎物,他就不会怀疑到你们身上了。” 宋菲菲仍然有些迟疑,可吴晓诺却撑不住了,她突然用尖锐的嗓音喊宋菲菲的名字,吼道:“答应她!别再犹豫了!难道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宋菲菲打了个寒战,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好,我现在就联系他。” - 四人站在校门口等了将近二十分钟。 舒凉远远地瞧见有一辆黑色轿车朝她们的方向驶来。 只一眼,她就确定这是赵馨上的那辆车。 在等待的间隙,勉强收拾好状态的宋菲菲和吴晓诺作势上前几步去用手机对车牌号,而后说:“没错,这就是我叫的那辆车。” 第8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7) 她从未听过舒凉用这般凌厉的语气说话,带着沉重的压迫感,让人忍不住想下跪臣服。 “我们……唔。” 僵持片刻后,吴晓诺率先顶不住了,然而她刚刚张嘴说了两个字,就被挣脱了束缚的宋菲菲一把捂住了嘴巴。 舒凉面无表情地眯起眼:“不肯说?” 宋菲菲只觉得她的眸光堪比尖锐的利刃,只消片刻就能划破她的咽喉。 下一秒,无形的手掐住了宋菲菲纤细的脖颈。 舒凉注视着女生由白转青的面色,目光毫无波动:“我没那么多耐心。” 宋菲菲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忍气吞声的柔弱女孩。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她拼命挣扎,忙不迭点头,发出细微的声音:“唔唔唔。” 掐着她脖颈的手消失了。 宋菲菲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终于将一切都和盘托出。 不出舒凉所料,那天,宋菲菲的确没有通过任何软件叫车,一切举动都是用来迷惑赵馨,骗她上车的手段而已。 当赵馨坐上那辆车时,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 某天夜里,蹦迪到半夜的宋菲菲和吴晓诺从酒吧出来,叫了辆车准备回家。 彼时她们并没有醉,只是有些微醺,但意识还是清醒的。 可是上车之后,她们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两人躺在陌生而昏暗的环境里,四周漆黑一片,睁大双眼都看不清自己身处何处,唯有双手被麻绳紧紧捆着动弹不得。 任何的挣扎都毫无用处。 为了不让照片和视频暴露,也为了不再继续被欺负,她们答应替他寻找更多的目标。 赵馨是她们为他找到的目标之一,但并不是唯一一个,在此之前也有几个女生被她们联手骗上了那个男人的车,和她们遭遇了同样的事情,但从来没有像赵馨一样失踪那么久过。 她们也很害怕。 毕竟之前那几个女生都只是失踪了一夜,身上的钱财也被洗劫一空,还被拍了那样的照片,录了视频,这些东西如果泄露到网络上的话,她们的名声就彻底毁了,在世人异样的眼光和流言蜚语中永远抬不起头。 为了避免这一切,她们往往与宋菲菲和吴晓诺一样,选择忍气吞声,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更害怕被被人知道。 那个男人正是掌握了这些十几岁的女孩这样的软弱心理,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宋菲菲断断续续地说完,作势要向舒凉跪下来,请求道:“求求你了,不要举报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 路过的行人投来奇怪的眼神。 宋菲菲膝盖即将触碰到地面的瞬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阻隔让她的动作无法继续。 她咬了咬牙,不得已站了起来,看着面色冷凝的舒凉,苍白的脸上布满恐惧。 此时在她的眼中,面前这个人……不,这个魔女,简直比那个男人还要恐怖千百倍,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随时掐断她的咽喉而不留痕迹。 第8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89) 车内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上车吧。” 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太自然,像是刻意变了声调,有些闷闷的,听起来更加低沉。 宋菲菲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司机戴上了口罩和墨镜。 就在她看清司机装扮的那一刻,驾驶座上的人也缓缓转头,看向了她。 宋菲菲面色一滞,与吴晓诺相互对视,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讶异。 舒凉微微眯起眼眸,径自打开后座的车门,正要坐进去时,有人从身后拽了拽她的衣服。 “我陪你一起去。” 看着少女倔强的眼神,舒凉微不可察地蹙眉:“不用了。” 她又不是去做什么好玩的事,带上她干什么? 顾舞却不放心,她感觉舒凉现在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似乎随时都可能会失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既然她在这里,就不能让舒凉独自一人去对上一个身份成谜、手段卑鄙、并且绑架了赵馨甚至极有可能杀害了她的成年男性。 “我不放心你,你如果不带上我,我是不会松手的。” 话音刚落,舒凉还未开口,驾驶座上的人倏然劝道:“小姑娘,既然你的朋友想和你一起,那就让她上来吧,反正三个人和四个人都是一样的价钱。” 闻言,舒凉看了他一眼,面色不变,心中却冷笑连连。 而后她转头看向顾舞,在冷酷无情将她甩开和带她上车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选择后者。 她微点了下头,侧着身子让顾舞上车:“上车吧。” 罢了,左右不过是多带一个包袱,把她扔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更麻烦。 舒凉带上车门,说:“可以开车了。” 汽车缓缓行驶。 过了约莫五分钟,驾驶座上的人冷不丁开口:“小姑娘们,你们是实验一中的学生吧?呵呵呵,我看过那么多种校服,就属实验一中的最好看了。” 他有意将语气放得和蔼亲切,可车上除他以外的四人却神色各异。 宋菲菲心中恐惧,其中虽然含有对舒凉威慑力的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她望着眼前的风景,却不知这辆车最终会驶向何处,等待她的又是怎样的命运。 而吴晓诺更多的是出于对舒凉和车上的男人的害怕,她既怕喜怒无常的舒凉下一秒就改变主意掐断她的脖子,又害怕她们的背叛被这个男人得知,男人恼羞成怒后杀了她们,或是把那些照片和视频公布在网络上。 顾舞头轻轻靠着车窗,目光落在窗外快速变化的风景上,若有所思,眸光怔然。 唯有舒凉看起来一派悠闲,唇边甚至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师傅,你带着墨镜开车,看得清路吗?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谁负责呀?”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笑了几声,“你放心,我摸黑开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出了意外,我负责!” “哦。”舒凉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像在开玩笑:“我看你把自己遮得这么严实,还以为你做贼心虚,见不得人呢。” 第9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0) 墨镜后,男人眸色阴沉,语气却仍然笑呵呵的,听不出半点恼怒:“呵呵呵呵呵,小姑娘真爱开玩笑,叔叔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怕传染给你们。” 舒凉仿佛没感受到缓缓加快的车速一般,淡笑道:“生病了还出来工作,你可真是太努力了。” “哎,都是为了生活嘛。” 舒凉微微垂下眸,不再和他说话。 过了一会儿,车内的人纷纷露出疲倦的神情。 吴晓诺和宋菲菲哈欠连连,见状,舒凉也跟着她们一起打哈欠,正琢磨着是不是要闭上眼装作睡着的模样时,她的左手突然被人狠狠捏了一把。 是顾舞。 舒凉面色不变,微微侧过脸,露出睡眼朦胧的表情,眯着双眸看她。 顾舞用眼神示意她看手机。 舒凉会意,淡定自若地伸了个懒腰,嘟囔了一句:“怎么突然这么困呢?” 而后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音乐软件,点了一首音乐外放。 听到她手机里响起的悠远深厚的音乐声,顾舞嘴角微微抽了抽。 就连驾驶座上的男人也一连见了鬼的表情。 这个女生也太奇葩了,居然爱听大悲咒???? 舒凉点开顾舞发的消息: 【他是我和你说过的姑父。】 她挑了挑眉。 姑父? 哦~想起来了。 原来是那个禽兽不如的渣滓。 顾舞握着她的手在微微发着抖,掌心温度寒凉。 舒凉眯了下眸子,瞥见前面男人的动作,询问:“你在做什么?” 闻言,正单手举起手机自拍的男人顿了顿,镇定自若地笑道:“没什么,别紧张,叔叔只是一次性拉了四个小美女,有些高兴,想和群里的兄弟们炫耀一下而已。” 群? 舒凉见他并未收回手机,而是仍旧在寻找角度,凉凉地笑了笑:“你想拍我们,经过我们的同意了吗?” 这时,汽车已经穿过繁华的市区,逐渐向郊区驶去。 男人并未与她僵持,很快放下手,妥协:“好吧,既然你不乐意,那叔叔不拍就是了,别生气。” 当周围的风景从高楼建筑、普通居民区过渡到郊区的小平房时,宋菲菲、吴晓诺和顾舞已经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催眠药力,陷入了深度昏迷。 舒凉微闭着眼,察觉到汽车终于停了下来。 来到自己的地盘,驾驶座上的男人没了顾忌,索性摘下碍事的墨镜和口罩,打开了车门下车。 他绕过副驾驶,走到舒凉那侧,打开了车门。 正当他想把人抱下车去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爆发,将他狠狠地弹了出去。 男人被掀翻在地,那股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重重摔在了地上后,他吃痛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抬起脑袋四处张望,然而别说是人影,就连只鸟儿都没看见。 他深吸了口气,满脸惊悚地站起来,“谁?!” 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回答他。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时,前方敞开的车门内,原本应该陷入昏迷的女孩倏然睁开了双眼。 第9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1) 舒凉全然不在意男人惊讶的眼神,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出去,而后拨通江厉的电话,淡淡地说:“现在来我发给你的地址,你的心肝小宝贝儿在这里。” 说完后,不顾电话那头江厉的追问,果断地挂断了电话。 男人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眼神有些扭曲,也有些惊讶:“你居然醒了?” 他并不知道舒凉从始至终都没有昏迷,只以为她体质异于常人,竟然能在中了这么大剂量的药效下苏醒的这么快。 舒凉没有和他继续绕弯子的打算,直接问:“赵馨的尸体在哪里?” 闻言,男人挑了挑眉,脸上没有出现意外的表情,反而玩味地笑了笑:“赵馨?你说的是那个不知死活的女表子?” 舒凉眸中寒芒流转。 男人却并未将她的怒意放在眼里,眼中带着令人作呕的笑容,语气中还隐隐带着一丝不舍和嘲讽:“我本来没想要她命的,毕竟她长得很漂亮,皮肤又嫩又滑,cao起来带劲儿得很,可谁让她长了张嘴呢?竟然不怕我把照片和视频发出去,软硬不吃,偏要让我不得好死。” 顿了顿,男人做了个舔舐嘴角的动作,说话时,眼神中丝毫看不出一星半点儿的愧疚和后悔,很是冰冷和麻木:“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先送她去死了。” 末了,男人还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没来得及把她卡里的钱取走。” 男人一步步朝她逼近,杀意渐渐弥漫:“小姑娘,我看你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你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你威胁那两个女表子骗我出现的?” “哈哈哈,小小年纪就想逞英雄,叔叔现在就给你上一课!”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爆发出一声哀嚎:“啊——” 那股无形的力量再次出现,将他死死压制住,男人睁大双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偏偏什么都没看见,伸手去抓,也只感受到了从指尖滑走的空气。 仿佛有一座山压在他身上,任凭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舒凉漠然地看着充满恐惧的男人,一步步走到他身边,而后缓缓抬起腿,踩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渺小的蝼蚁。 肮脏的东西。 …… 当江厉赶到舒凉发给他的地址时,现场只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里面坐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 而给他打电话的舒凉却不知所踪。 - 四面封闭,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大大小小的灰尘颗粒,唯一的光源是高处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男人昏昏沉沉,眼皮子像灌了铅似的睁不开,他刚试图掀开,而后又合了回去,呼吸逐渐变得绵长起来。 黑暗中,舒凉坐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冷冷地看着睡得像一具安详的尸体一样的男人。 安详? 哪有这么舒坦的事? 可笑。 她眉眼微动,下一秒,一股如尖锐图钉扎进皮肉中般的疼痛席卷了男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比虫啃蚁噬更加难捱。 第9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2) - 男人顿时惊醒,目眦欲裂,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沙哑的嗓音不断重复喊着:“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舒凉不为所动,就这么看着他疼痛欲死的模样。 虽然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男人莫名有种直觉,他知道舒凉就在这里,在看着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于是在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摆脱这种疼痛后,他开始恳求:“求求你,求你饶了我,饶了我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什么都说……我去自首,我去坐=牢……” 舒凉面无表情地勾起嘴角。 她的眼前闪过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 男人意识到不断攻击他的那股神秘的力量来源于舒凉后,为了保全性命,终于松口,带她去看赵馨的尸体。 舒凉跟着他走进了那间小木屋,前脚刚进去,方才还老老实实带路的男人倏然转过身,手里握着不知何时藏起来的匕首,毫不犹豫地朝她心脏的位置捅去。 舒凉早有防备,躲过他的偷袭过后,狠狠在他肚子上踹了一脚,而后抬手击落他的匕首。 哐当。 匕首砸落地面。 “汪汪汪。” 门外突然传来狗叫声。 舒凉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开门去一探究竟时,一只大黑狗居然撞开了木门冲了进来,先是看了倒在地上的男人一眼,而后又看看站在不远处的陌生面孔,一人一狗四目相对,黑狗瞬间明白是谁打伤了主人,眼神顿时变得凶恶起来,护在男人身前,张口露出满口尖锐的狗牙,龇牙咧嘴地朝她吠叫,摆出随时都会进攻的架势。 舒凉嗅到了一股浓浓的怪异的肉腥味。 男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阴狠的眼神死死瞪着舒凉,命令黑狗:“去!咬死她!” “汪!” 黑狗叫了一声,显然听懂了他的话,迅速地朝舒凉的方向冲了过来。 “哼,”居高临下地看着气焰嚣张的黑狗,女孩黑眸中闪过一抹不屑,轻哼了一声,“肮脏的东西,一只瞎了眼的畜生也敢挑衅孤。” 面前的人浑身散发着令人畏惧臣服的气场,黑狗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并不聪明的大脑中警铃大作,只觉四肢麻软,根本没有靠近她的勇气。 男人眼睁睁看着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大狗此刻匍匐在地,一副恨不得把自己就地埋进沙子里的模样,毫无气势地“嗷呜~”叫了一声。 舒凉隔空掐住男人的脖颈,将他拎在半空中,冷声问:“你给它吃了什么?” 偷袭失败后,又亲眼看着黑狗面对她时畏惧胆怯的怂样儿后,男人彻底失去了希望,此时此刻,被掐着咽喉拎起来却毫无还手之力的男人内心终于被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所占据,渐渐变得青紫的脸艰难地喘息着,他说:“呃咳咳,咳,弱……是那个……她咳咳……的肉。” 闻言,舒凉神色一凛,面色冷沉,恨不得立刻掐死他。 这个杂碎竟然让这只畜生吃ren肉?! 第9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3) …… 这里人烟罕见,连手机信号不过堪堪覆盖,至少已经被废弃了三四十年,附近的几间老房子经过风吹日晒雨淋,早已破败不堪。 舒凉视力极佳,抬眸朝远处不算高的山头看去,还看见有许多墓碑,上面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修理了。 整座山坳上,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鬼气,隐隐约约凝成一张巨大的鬼脸,正漂浮在半空中,朝她龇牙咧嘴地露出挑衅的笑容。 哼。 腌臜东西,真当自己能成气候。 舒凉唇边扯出一抹冷笑。 收回心神,她的目光缓缓落在眼前的景象上。 木屋后有一口水井,深不见底。 井旁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塑料袋,是平时用来装垃圾的那种,此时鼓鼓囊囊,彰显着里面装满了东西。 赵馨就在里面。space] 尸体已经开始出现腐烂,臭味散发开来,并不好闻。 舒凉闭了闭眼,五指成爪,击毙了不远处那只黑狗。 - 越是想遗忘,那令人作呕的一幕越是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不断地提醒她,眼下这个在地上打滚求饶,如同蛆虫般扭动的人,不但手沾鲜血,泯灭人性,甚至连一具全尸都不保留。 听,他现在叫得多惨烈。 可孤听不到他的悔恨,他只后悔不该大意,不该出现在孤的眼前。 听,他在求饶。 可孤只看到了那颗肮脏的心,在不断重演着那麻木分-尸的一幕,不断地手起刀落。 他比行刑过千百遍的刽子手更加冰冷无情。 “不要,不要,求你……” 男人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时,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疯狂地摇着头,甚至不惜用头去撞墙,然而即便如此,也无法改变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舒凉控制着他捡起地上的匕首,猛然朝下一扎,刹那间,伴随着男人凄厉的惨叫声,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 男人浑身僵硬,痛苦地放声痛哭:“呜呜呜呜……” 舒凉冷笑:“肮脏的东西,阎王见了你都要作呕。” 男人没有更多的时间为自己彻底失去“作案工具”而悲伤。 因为他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在舒凉意识的支配下,他握紧滴着血的匕首,正缓缓地将锋利的刀刃伸向自己脖颈的动脉。 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了一切,男人抛弃尊严,即便苟延残喘地活着,也不愿就此失去生命:“放过我……呜……求求你……” 嘭—— 封闭的地下室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如同代表了无限希望的曙光,让适应了黑暗的人一时间睁不开眼。 舒凉眯起眼,看着黑暗尽头,出现在门口的那道颀长的身影。 还未反应过来他是谁,下一秒,她便被冲进来的人拥入了怀中。 舒凉闻到了熟悉的檀香,便知道此刻抱着她的人是谁了。 “程归?”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年将她紧紧抱住,闻言收紧力道,像是恨不得把女孩揉进自己身体中,嗓音暗哑:“嗯,是我,我在。” 第9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4) 舒凉眸光怔然,甚至觉得这拥抱来得莫名其妙,可鬼使神差的并没有推开。 她知道自己现在有些失控,也许……不止是有一些而已,戾气在这具脆弱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撕扯得她灵魂都发疼。 可是对于程归的触碰,她却并不排斥,相反…… 舒凉微抿了抿唇,垂在身侧空落落的手显得有点无措,半晌,迟疑地动了动,轻轻放在少年的背后。 哐当—— 在她五指放松的一瞬间,那把岌岌可危的匕首从男人手中脱落,重重砸在地上。 “呼……呼……” 男人劫后余生,失力地跌坐在地上,贪婪地大口喘着气。 程归缓缓松开她,与她平视,转而垂下眸子,琥珀色的深邃瞳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唇瓣轻轻在女孩额间印了一下,修长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女孩冷得像冰的小手,柔声说:“没事了,别害怕。” 害怕? 舒凉其实很想反驳他,孤可一点都不害怕。 不过她现在没什么争辩的心思。 分明是不含欲=色的亲吻,可额间被柔软的唇瓣触碰一瞬的地方像点火的引子,风轻轻一吹,便要燎得她浑身滚烫。 舒凉微敛眼眸,顺从心中的意愿,搂住少年劲瘦的腰身,将头埋进肩窝,手慢慢爬上他的肩头,搂住脖子,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声“嗯”像是从鼻腔中发出来的似的,有点软,像把小钩子在心尖挠。 程归浑身都僵硬的不行,没想到女孩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背脊挺直如松,浅淡的唇瓣绷成一条直线,下意识屏住呼吸,喉结滚动了几下,脑子里像炸开了烟花。 倏然间,血气翻涌上来。 舒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将喉头的甜腥咽下,轻轻吁出口气,苍白的唇微动,小声说:“好饿。” 程归并没有看到她的异样,但也听出她嗓音中的虚弱和疲惫,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他站起身:“好,我们去吃饭。” ……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坐在原地的男人内心雀跃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后,猜测着程归已经走远了,他双手撑地,咬牙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朝门口走去。 他的喜悦没能维持多久。 刚走到门口,他听到了令人窒息的熟悉的警车鸣笛的声音,几辆警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男人顿时浑身僵硬起来,下意识跑回去捡起了刚才掉在手边的匕首。 就在他将匕首握在手中的那一刻,身穿制服的警察们冲了进来,其中几人手中握着枪,漆黑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要害。 “把刀放下,举起手来!” 李叔在车上等了半天都没看见少爷的人影,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正琢磨着要不要下车去找人,一抬头就看见两人的身影。 嗯?! 没看错吧?! 李叔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看着不远处,程归正抱着女孩缓缓走来的一幕。 第9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5) 下一秒,少爷的眼风便扫了过来。 他忙不迭从车上下来,绕过去为程归打开车门。 程归动作轻柔地将舒凉放进车中,而后自己坐在她旁边,微微侧过脸,刚想说什么,没等他开口,肩膀上一重,是女孩靠在他的肩膀上。 舒凉闭着眼,并没有看他,眉眼间尽是疲倦。 脑海中响起系统迟疑的声音。 【宿主,你还好吗?】 “……” 舒凉懒得开口。 【你不应该强行使用力量,而且还如此频繁,这样不仅会对这具身体造成极大的损伤,同时你的灵魂也不可避免遭到了反噬。】 系统喋喋不休的在她脑海中碎碎念,舒凉起先忽视,过了一会儿微蹙起眉忍了忍,结果它还在说个不停。 她终于爆发,忍无可忍地说:“闭嘴。” 孤才不需要你教孤做事。 【……】 系统悻悻地止了声,算了,宿主现在情绪太不稳定,不适合沟通。 一路上很安静,李叔内心纵然有千万个疑惑,但也察觉到现在不是适合提问的时机,程归没吩咐去哪,他便慢慢地开着车。 车窗降了一半,轻柔的风交互流动,几根发丝拂过他脖颈和颧骨,痒痒的。 程归喉结滚动几下,垂眸看着不知何时静静睁开眼睛,视线平直地望着前方的女孩。 他抬起手,白皙长指轻绕,将那几根调皮的发丝拢在一起,指尖绕过女孩白净小巧的耳朵。 舒凉面不改色地任由他动作。 程归低声问:“想去哪里吃?凤满居还是闻斯宴?” 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车子已经逐渐进入市区了,眼前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舒凉眨了眨眼,“……不想在外面吃。” 听着女孩略微沙哑的嗓音,程归心尖软软的,语气愈发柔和:“那去我家好不好?” 顿了顿,他补充道:“我爸妈都不在家,你放心。” 李叔:???少爷,这就把人带回家了?! 不愧是你啊。 舒凉应了声:“嗯。” …… 当车子驶入寸土寸金的富人别墅区时,舒凉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眼神。 别墅内,凤满居和闻斯宴的饭菜已经送到,还热腾腾地冒着气儿,香味扑鼻,闻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舒凉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坐在沙发上看着最新播出的搞笑综艺,神情恹恹,眼前电视屏幕中的画面越来越小,声音也被耳朵自动过滤,最后,她实在抵挡不住身体的疲惫,眼皮一睁一闭,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程归收拾好饭桌走出来,看见的便是女孩蜷缩在沙发里睡觉的一幕。 沙发很大,她窝在里面看起来只有小小的一只,脸朝着沙发,程归只看见她的背面,双手抱着一个小枕头,脑袋轻轻压在上面,脊柱微曲,膝盖折起来…… 视线再往下,程归眸光微顿。 第9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6) 女孩右脚纤细的脚裸上,戴着一个银环,脚趾圆润白皙,微微有些蜷缩,看起来特别可爱。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沙发旁边,正垂着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过了一会儿,程归俯身将人抱起来,打算把人送去床上睡。 把人抱起来时,舒凉手中还抓着那个小抱枕不放。 程归低头看着女孩的睡颜,发现她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模样,他也情不自禁地微蹙起眉头。 ……是做噩梦了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怀中的人突然松开手,放开了刚才还紧抓着不放的抱枕,而后无比自然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眸光微怔,细细凝视着舒凉的面容,却见她没有半分苏醒的痕迹,只是紧皱的眉头不知何时悄然舒展。 - 别墅内的人全然不知,此时外头已经炸开了锅。 赵馨的尸体已经找到,凶手也拘捕在牢,除此以外,从凶手的手机中,警方还发现了一个名为【x城司机交流群】的交友群,看似很正经,可聊天内容却不堪入目。 【图片】 【昨晚这两个女的穿成这样上我的车,还他妈有脸骂我流氓?】 【大晚上的不好好待在家里,穿成这样拦车的女孩。】 【笑哭.jpg 笑哭.jpg】 以上只是这个群里的日常聊天记录,而且时不时会发现一些人会发几张图片,图片中是女孩赤=身=裸=体的模样,看起来意识不是很清楚。 而发照片的人则大肆炫耀,向群里的人分享着自己的经验心得。 根据群里的信息,警方顺藤摸瓜,将曾经对乘客实施过侵犯的人渣一一逮捕。 无论是找到失踪的赵馨的尸体,确认她的死讯,还是抓到凶手,从而发现了这所谓的司机交流群中流动的腌臜,对他们的犯罪行为进行严厉的打击,都归功于舒凉。 当时江厉把昏迷不醒的三人带回去,顾舞率先苏醒过来,得知舒凉不见了踪迹,顿时心急如焚,当即便报了警,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警方,同时也包括那个人是自己的姑父的事情。 当时江厉就陪在她身边,默不作声地听着。 宋菲菲和吴晓诺也意识到,男人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在得知赵馨的死讯后,也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想要减轻内心的罪恶感,她们也主动向警方坦白了在男人的威胁下助纣为孽的事情。 事情公布之后,不少曾经受害的女生纷纷勇敢地挺身而出,表示愿意指证他。 他与顾舞的姑姑多年前便离了婚,却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反而买了辆二手车当起了快车司机,多年来,不知伤害过多少无辜的女生。 和胁迫宋菲菲和吴晓诺的方法一样,这些女孩年纪不大,正是羞于直面这些问题的时候,还可能身处于环境较为传统的家庭,所以根本不敢主动说出口。 故意杀人、强xxxx未成年少女,后来警方调查后发现,这个人还犯过偷窃罪,种种罪行,他绝对无法逃脱。 江厉也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第9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7) 故意杀人、*****未成年少女,后来警方调查后发现,这个人还犯过偷窃罪,种种罪行,他绝对无法逃脱。 江厉也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男人被捕时疯狂反抗,还试图把舒凉拉下水,指认她差点杀了他,可被问到她具体做了什么时,男人说:“她控制了我的身体,让我把自己的xx给切掉了,然后还想让我用那把刀自杀!” “……” 这话自然没人会信,况且,在那把匕首上只找到了他一个人的指纹。 至于他把自己的xx切掉这件事,恐怕是他精神失常所做出的行为。 男人状若癫狂:“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她是个魔鬼!她是个疯子!她想杀了我!你们一定要把她抓起来!” …… 后来,男人不但被判了刑,还被诊断出了严重的精神病,必须长期服用药物进行控制,定期接受治疗。 任凭他怒吼反驳,说自己没病,都没人搭理。 哪个精神病人会觉得自己有病? - 经此一事,“陈茉”这个名字可算是在实验一中彻底出了名,锦旗送到办公室时,闻风而来的学生们纷纷前来观望,挤满了走廊。 一张张年轻稚嫩的脸庞,争先恐后地朝办公室内张望,想要亲眼一睹“英雄少女”的风采。 少年人都有个英雄梦,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却未必能做到挺身而出。可“陈茉”一个女孩子,不但凭着智慧找到线索,还只身犯险,亲自与穷凶极恶的歹徒对峙,最后不但让歹徒伏法,揪出了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社会败类,避免了更多人遭遇不幸,也为曾经受到伤害的女孩讨了个公道。 他们本以为“陈茉”会是个体格健壮的女孩,不然的话,怎么会有独自面对未知危险的勇气? 于是当他们看到校长、院长、副院长、院书记等熟悉的或者是不熟悉的学校领导和一个纤细苗条,甚至可以说得上瘦弱的女孩子站在一起,满面笑容地合影时,一个个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这这,这真的是陈茉?没认错人吧? 显然,认错人是不可能认错人的。 何况人群中还不乏有物理1班的同学,他们虽然和舒凉同班,每天都能看见她,但和其他人一起挤在这里看的氛围感显然与在教室里看不一样,而且他们还能在有人发问的时候站出来解答,享受着在他们得知自己是“陈茉”的同学后投来的羡慕的眼神。 经过同班同学的一顿科普之后,众人看向办公室内情绪恹恹的女孩更是充满惊艳和欣赏。 原来这么勇敢、这么有正义感的女孩,她还是个学霸啊! 人群吵吵嚷嚷时,也不知道是谁突然蹦出一句:“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那个在运动会三千米长跑的时候全程走路的那个女孩子啊?!” 此言一出,众人如醍醐灌顶般,顿时集体被唤醒了记忆。 短暂沉默过后,人群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第9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8) 不过与当初的嫌弃和鄙夷不同,他们的口风发生了两极反转。 “当时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根骨奇佳,与众不同,现在看来,我果然没看错!” “学霸就是学霸,脑回路异于常人,非常清奇!” “长得漂亮正义感爆棚的学霸小姐姐,我爱了啊!” “你们知道吗?其实陈茉和赵馨的关系并不和谐,赵馨不止一次找过陈茉的茬,但陈茉从来都没care过她,上次她会去跑三千米也是赵馨滥用职权,擅自替陈茉报的名。” “我知道我知道,就因为陈茉和程归天天上课都坐一起嘛。嗐,赵馨喜欢程归又不是什么秘密。” “要是换成我,别说以身犯险去替她找凶手报仇了,我说不定还会幸灾乐祸。” “哎,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赵馨她……她都不在了,碰上这种事她也挺无辜挺可怜的,我挺同情她的,她的父母也很可怜啊,拼命找了这么久,就是因为不愿意放弃一丝希望,相信女儿还活着,可最后却……” “只能说,陈茉真的很大度很善良了。” 舒凉一大早就被老师叫进了办公室,和校长、副校长、院书记、辅导员以及各种不认识的人站在一起合影,为了避免被念叨,还得控制住不打哈欠,强行撑开眼皮,装作很荣幸的模样。 ……哦,对了。 和不知道是哪位领导合完影后,休息的间隙,舒凉眼皮子一抬,就看见了窗外一排人脸,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还得被这些学生当作稀奇动物一样围观。 趁领导们接电话寒暄的功夫,舒凉悄悄背过身,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真烦,打了哈欠都要偷偷摸摸的。 院书记转过身来,满脸骄傲和欣慰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笑着说:“陈茉,电视台那边刚才打电话过来问你愿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采访,说是想作为学生榜样宣传一下。” 上电视? 没兴趣。 舒凉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愿意。” 院书记此时脑海中已经勾勒出舒凉被电视台采访的画面,等这件事情报道出来后,他们a大的口碑和招生优势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然而冷不丁听见女孩干脆的拒绝,院书记脑子当机了一瞬,愣住了,下意识问:“为什么?” 舒凉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毕竟期中考就要开始了,复习时间很紧迫呢。” 院书记迟疑了。 这……这说的很有道理啊,陈茉是个学生,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其他的都是次要的,都不能耽误学习。 于是他很快就想通了,眼中满满都是欣慰,看舒凉的眼神是越看越满意。 不错不错,真不愧是他们物电学院的优秀学生,任何时候都不卑不亢,恪守本心,潜心学业,不被俗世的纷扰名利而诱惑,是个大有潜力的好苗子! 事实上呢? 终于得以解脱的舒凉边打哈欠边走回教室,慢悠悠地想:她只不过是懒而已。 第9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99) 虽然在学校扬名不是她的本意,走在学校里总能被人认出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凑过来求合影求加联系方式,更离谱的是一些自来熟的人直接上来挽着她的胳膊和她闲聊起来,下课后在教室里还突然多了很多来问她问题的人,或者找她聊天的人,让舒凉彻底失去了趴在桌上睡觉的机会。 舒凉觉得很烦。 不过某天从厕所回来之后,看着桌面上突如其来堆积成一座小山的零食,舒凉觉得…… 嗯,好像也还能接受。 然而有家欢喜有家愁,这边舒凉抱着零食啃得美滋滋,一旁的程归心里却不是滋味。 眼睁睁看着她的身边多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人,总是围绕在她身边打扰,而她看起来还挺高兴的,抱着其他人送的零食吃得津津有味,程归便烦躁的不行,仅仅一个上午,已经有五支笔折断在他手中了。 少年神色看起来冷淡,可仔细看去,会发现,在他仿佛不经意朝身边的人投去的目光中,藏着难以忽视的幽怨。 偏偏舒凉还喜上眉梢地把拆开的零食递到他面前,说:“这个口味的薯片真的好特别好好吃,我之前从来都没吃过诶,你尝尝吧。” “不了,”程归有自己最后的坚持,侧过脸,嗓音听着有点硬邦邦的,“我不想吃。” 舒凉似乎是愣了一下,却没有追问,收回了手,自顾自吃了起来。 之后就再也没有主动和他说过话了。 程归几次犹豫着开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烦闷,隐隐有些后悔刚才拒绝了她递来的零食。 ……是不是他态度太差,惹她生气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程归倏然间听见了有人在喊“陈茉”,顺着声音的来源偏头看去,发现窗外站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生。 后桌的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哎哎哎,那个人是不是体院篮球队的佟子振呐?就是篮球打得特别好的那个!” “是他是他!打篮球的时候帅得要命!我亲眼看到过他把衣服撩起来擦汗的时候,有八块腹肌!八块!” “他来找陈茉干什么呀?他俩应该不认识吧?” “这还用说?肯定也是慕名而来的呗!陈茉现在可是学校的名人了。” 程归微微眯起眸子,看向窗外谈笑甚欢的两人,目光掠过女孩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而后缓缓定格在他们口中的“佟子振”身上。 于他而言,这是一幅全然陌生的面孔,但并不妨碍程归觉得他很碍眼。 在看见佟子振把双手搭再女孩肩膀上时,跳跃在心口的火猛蹿三尺高,少年烦躁得想砸桌子。 他紧紧抿着唇,索性转过头不去看。 没多久,舒凉便回到座位上,若无其事地拿起桌上的零食继续吃。 如同山雨欲来前乌云随风聚集一般,烦躁的情绪不断积累,最后在放学时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舒凉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刚要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熟悉的曜岩黑的迈巴赫缓缓驶来,拦在她面前。 她停下脚步,面前车窗落下,露出少年清隽淡漠的侧脸,他目视前方,嗓音清冽:“顺路送你回家。” 第10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0) 舒凉挑了挑眉,“好啊,那就谢谢啦。” 上车后,舒凉和李叔打了个招呼,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一盒牛奶,用吸管戳开喝着,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好心同学送来的,但味道还不错。 程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垂眸不语,但周身气温愈发冷然。 就连李叔都察觉出了他糟糕的情绪,频频通过后视镜投来注目,欲言又止的模样。 舒凉却神神在在地靠坐在柔软的坐垫上,喝着牛奶,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窗降了一半,对流风吹拂在人脸上,眼睛渐渐有些酸了,困意袭来,舒凉打了个哈欠,慢慢阖上双眸。 她回想起刚从办公室中脱身,回教室的路上问系统的话—— 【任务完成了吗?】 在原书中,陈茉为了江厉选择了自己不喜欢的专业,虽然成绩名列前茅,可终究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再努力也难以在学术的道路上更进一步,而后来江厉为了顾舞努力学习进步飞速,弯道超车,陈茉却迷失了自己,在日复一日的堕落中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最终失了本心,做出许多不理智的事情,丢了性命。 没有人知道,陈茉曾为了江厉的一句无心之言而更改了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决定。 但现在的“陈茉”回归了人生的正常轨道,不再纠缠江厉,学着自己喜欢的物理,甚至阴差阳错成了全校人心目中见义勇为的勇士,受到同学的仰慕、学校的褒奖。 陈茉性格怯懦胆小,怕出风头,被欺负也不敢说,怕给自己,给母亲,给江厉惹事生非,路上见到有人发生冲突都要绕道走,不但没有一个交心的朋友,甚至得不到同学的尊重。 但现在的“陈茉”武力值爆表,没有人敢来欺负她,江厉的小弟们把她当老大,在发生了赵馨的事情之后,走在路上都有很多人朝她打招呼,露出友好的笑容,甚至在昨天,江厉当面向她道了歉。 “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迟了,但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向你道歉,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这是我欠你的。” “我以前挺混蛋的,明知道你喜欢我,却没有坚定地拒绝你,还让你成为我名义上的女朋友,把你当挡箭牌,害你受了委屈。” “陈茉,对不起。” 江厉素来是个自傲的人,除了在顾舞面前,鲜少有这么低声下气的时候。 最后,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向她鞠了个躬。 舒凉不是陈茉,没办法替她作出原谅江厉的决定,只是那一刻,她感觉到属于陈茉的残念彻底消失了。 或许这就是她最深的心结吧。 知道江厉不喜欢她,把她当挡箭牌,受了那么多委屈,却只想听到他一句真诚的道歉。 舒凉摇了摇头,叹息:“还挺傻的。” 在舒凉看来,她可以说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然而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却无情地宣布: 【任务未完成。】 舒凉:??????? 你个垃圾系统怕是想散架? 再给你一次机会,破系统好好判定。 第10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1) 021看着宿主默默扛起的四十米大刀,悻悻道: 【宿主别冲动。】 【俗话说的话,所谓真正的成功,爱情事业双丰收。】 【舒凉大人,您悟了吗?】 舒凉摩拳擦掌,笑得毛骨悚然:“我悟了,还是拆系统更快捷。” 021顿时警铃大作,连忙劝道: 【额呵呵,舒凉大人,有话好好说,不就是找个人谈恋爱的事儿吗?您魅力无边,不难的,完成任务是指日可待的呀。】 舒凉朝着虚无的空气踹了一脚,黑着脸不说话。 孤特么上哪找个人谈恋爱?再说了,她现在还是个学生!这要求合理吗?! 021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蛊惑: 【其实眼下就有一个很好的选择。】 舒凉沉吟片刻,眯了眯眼,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程归。】 默念着这两个字,舒凉眨了眨眼,发现她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抗拒,只是稍微有点……别扭。 有件事情她一直想不通,当时她强行动用力量,身体和灵魂都受到反噬,疼痛无比。 可程归的触碰却能明显地缓解她的疼痛,他的气息闻起来也很舒服,让她产生忍不住想亲近的冲动。 沉默半晌,她吸了口气:“谈到什么程度?” 总该有个判定的标准吧? 【让他发自内心地对你说“我爱你”,应该就可以了。】 什么叫“应该”? 舒凉勾起唇,眼中却没什么笑意,“我看还是把你拆了吧。” …… 自从小时候被诊断出孤独症后,李叔几乎没有从少爷身上看到过明显的情绪波动,不过在面对这个叫陈茉的小姑娘的事情上,少爷不但一点也不冷静,还…… 因此李叔毫不怀疑,少爷现在心情不好,绝对是受了她的影响。 他本想从舒凉身上找突破口,结果刚斟酌好措辞,便从后视镜中看到舒凉在闭目养神。 李叔无声叹了口气。 感觉到汽车停了下来,舒凉悠悠睁眸。 “到了。” 舒凉向李叔道了声谢,自顾自打开了车门。 一只脚踏地,手心突然被人轻轻挠了一下,舒凉怔了怔,回头看他。 程归眸色沉沉,浅淡的唇瓣微动,“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舒凉轻笑了声,并未回答,转身下了车。 程归心头沉了沉。 预料当中关车门的声响并未传来,身侧的光线被一抹阴影遮挡,他眉梢微动,侧过脸看。 “同桌,”女孩手肘搭在车门上,神态自然,俯身弯腰对他说:“去我家吃个午饭吧。” 从后视镜中,李叔看着少年明显松楞的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头在暗喜,见舒凉朝他看来,李叔连忙摆手说:“我就不去了啊,我老婆已经做好饭,我得回家陪老婆和儿子吃饭。” 他催促:“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快上去吃饭吧。” 舒凉点点头,看着仍坐在车中不吱声的少年,眉眼含笑,尾音上扬:“去不去呀,同桌?” 第10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2) 程归抬眸看她一眼,下了车。 李叔喜上眉梢:“得嘞,少爷,那我过会儿再来接你,不着急,慢慢吃。” “……” 李叔开着车一溜烟就走了。 “茉姐。” 一道声音出现在两人身后。 舒凉回头,看见李寺红着双眼在看她。 不是那种哭过之后眼眶泛红,而是眼球充血的那种红,他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像是好几天没梳理过,脸色泛青,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看起来的状态都很差,甚至有点瘆人。 舒凉没想到才几天不见,他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忍不住皱眉。 李寺仿佛没看见她的眼神一般,嗓音像撒过一把粗粝的石子,开口:“我想和你聊聊。” “好。” 话音刚落,舒凉便感觉身侧的少年猛然抓住她的手。 “你先去我家吧,我待会儿就来。” 说完,她面色未变,轻描淡写地拂开他的手,朝李寺走去。 程归没动,静静站在原地,望着两人的背影,神色莫测。 …… 和李寺道别之后,舒凉转身看见杵在原地的程归,倒没有感到很惊讶,打量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地问:“生气啦?” 程归撇过头去,神色冷淡。 舒凉挑眉,“不理我啦?” 程归还是没理她,转过身去,却猛然意识到什么,神色微僵,低了低头。 他迈不动腿了。 舒凉看着他不动声色的模样,觉得有些可爱,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指腹轻轻摩挲着少年白皙的脸,像个调戏良家妇男的恶霸。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很护食的人。我可从来不会三番五次主动把自己的东西送到一个频繁拒绝我的人嘴边,除非……” 语调拖长,舒凉笑得意味深长。 程归呼吸一紧,“除非什么?” 舒凉笑着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说呢?” 程归眼睑微垂,“我不知道。” “唉,那好吧。” 舒凉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妈不让我大学谈恋爱。” “……” 程归提起的心陡然下沉。 他想错了? 她看破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故意这么说,借此提醒?亦或者是拒绝? 舒凉有点纳闷地看着少年愈发苍白的脸色。 她都说的这么明显了,他难道没听出来吗? 不能吧。 那他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 舒凉皱了皱眉,摆摆手:“算了,我直说吧。总之——” 程归闭上双眼,如同等待审判般,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 耳朵感受到女孩踮起脚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痒痒的,让他心尖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脑海中回响着的,是女孩含笑的嗓音。 “同桌,愿意和我偷偷谈个恋爱吗?” ……偷、偷偷谈恋爱? 他没听错吧? 程归极慢地眨了眨眼,开始怀疑眼前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 有种踩在云上的不真实感。 说起来,活了上万年,身为魔王的舒凉还是第一次向别人发出结为伴侣的邀请,表面上看起来泰然自若、运筹帷幄,实则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 等了半晌都没听到回音,面前的少年只是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眼神直勾勾的,眸色晦暗。 舒凉有点烦躁,不耐烦地蹙了蹙眉,转身就走。 “不愿意就算了。” 她语气有些重,为了让自己的背影看起来特别有气势,背脊挺得笔直,昂首挺胸,随着迈步的节奏,双手还有小幅度的摆动。 手腕被人从身后拉了一下。 “我愿意。” 舒凉觉得,按照她的脾气,这个时候应该奋力地甩开程归的手,然后头也不回,冷冷地丢下一句“晚了”,最后扬长而去,让他留在原地傻眼。 然而在肌肤触碰的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舒缓感觉流遍四肢百骸,让她迟疑了下来。 舒凉刚想转过身,倏然手腕一紧,被人从身后拥住,整个人被程归按在了怀里。 嗅到他身上那令人舒心的檀香味,舒凉决定大人有大量,原谅他刚才的沉默。 …… “你今天究竟在生什么气?” 路上,两人肩并着肩,慢吞吞地走着。 一段不到五分钟的脚程,硬是被拉长了一倍不止。 闻言,程归眼睫微颤,牵着女孩的手微紧了紧,轻声否认:“没有生气。” 嘴上是这么说,可是那小表情小动作,明晃晃地透着股口是心非的意味。 舒凉忍着笑,揶揄道:“哦,没有生气,那就是吃醋了哦?” 不给他否认的机会,她紧接着问:“吃谁的醋啊?” 说起来舒凉有点纳闷。 她感觉自己今天除了吃零食外加上课间休息五分钟的时候趁老师出去抽烟的功夫眯了一会儿之外,什么都没做啊,连来问问题的人都比前几天少很多。 难不成是吃零食的醋? 那她可没办法。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若为美食故,两者皆可抛。 舒凉的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个天平,一端是程归,另一端原本是空的,但突然一座零食大山从天而降,砰的一下砸落在天平的另一端,然后程归被翘起来,化作流星原地起飞。 画面有点滑稽,舒凉十分不厚道地翘起嘴角。 就在这时,耳边冷不丁响起少年清冽的嗓音。 “佟子振。”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他,问:“佟子振是谁?” “……” 不置可否,听到她不假思索的反问,程归心情舒畅了许多。 他耐着性子解释:“今天来找你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走廊中两人相谈甚欢、勾肩搭背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程归眸光暗了下去。 顿了顿,他绷了绷唇角,补充:“他把手搭在你肩膀上,你没推开。” “啧,”舒凉恍然大悟,轻笑了声,挠了挠少年的手心,解释:“他见我和顾舞玩的不错,来找我打听她的消息,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沉默片刻。 “……哦。” 他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 舒凉从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中没听出什么异样,“下次有什么想知道的,你直接问我就好了,不要憋在心里胡思乱想。” 第10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3) “好。” 程归眉梢微动,缓缓看向她:“……那李寺?” “哦,李寺就是刚才那个男生,他的醋就更没什么好吃的了,他喜欢的人……” 舒凉突然顿住,挑了挑眉,玩味的眸光落在身旁的人身上:“你怎么知道李寺的名字呀?” 听见她提问时,程归嘴角有些僵硬。 而这句问话显然并不需要程归回答,下一秒,舒凉便意味深长地说:“你偷偷调查我,嗯?” 抓到他的小辫子后,舒凉反客为主:“还查了什么?” 程归微蹙了蹙眉,迟疑地问:“想听实话吗?” 舒凉点头:“当然啊,你有话直说,我还有什么听不得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程归轻吸了口气,直勾勾地望着她,语气笃定:“你喜欢过江厉。” “……” 这,她怎么就一时得意忘形,给抛在脑后了呢? 头疼。 舒凉语塞,看着少年沉沉眸光,本该温柔的琥珀色瞳眸,此刻竟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从头顶的方向照落下来,让人不太睁得开眼。 但舒凉觉得程归的目光更咄咄逼人。 见她面色古怪,陷入了沉默,程归非但没有就此略过这个问题,反而追问: “真的吗?” “不是你自己说,想听实话,没有什么是听不得的吗?” “那为什么不说话?” “……” 日。 这就是嘴快的下场吗。 程归你这个男朋友角色代入得倒是很快呀,这就开始刨根问底儿了? 舒凉叹了口气,“是,以前喜欢过。” 程归并未就此罢休。 “现在不喜欢他了吗?” 舒凉觉得他在问废话,又隐隐有种直觉,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当然。” 程归问:“为什么?” “嗯?” 舒凉挑眉。 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不喜欢,难不成让她现场掰着手指给他细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江厉让人难以忍受的缺点,然后再写个两千字检讨分析她和江厉分手的原因吗? 在她疑惑的目光看过来时,程归浓密的眼睫垂下去,遮住眼底的情绪。 “既然已经不喜欢他了,为什么出事的时候唯一的电话是打给他的?” “……” “为什么没有打给我?” “……”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想到我,对吗?” “……” 舒凉体会到了那些男生面对女朋友连环质问的无奈了。 程归说话时表情格外平静,声线听起来甚至有点冷淡,可舒凉却感到一股浓浓的幽怨气息扑面而来。 “不是,你听我说,”被他一连串的质疑问得措手不及,舒凉不得不打断他,说:“我打电话给江厉,不是在向他求救,而是让他过来把顾舞她们三个人带走,因为知道江厉在乎顾舞,绝对不会丢下顾舞不管,所以才打给他的。” 她停顿了一下,抬眸时,眼神格外认真:“至于为什么没有联系你,是因为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不需要向任何人寻求帮助。” “程归,你明白了吗?” 话音未落,舒凉便被眼前的人紧紧抱进了怀里。 第104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4) 他嗓音有点哑,听起来也有点闷。 “可是我想保护你。” 不希望你总是一个人面对,不希望你面对危险时不顾自身安危,不希望你忘记自己有依靠别人的权力。 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时,舒凉心口猛然撞了一下。 拥着她的体温都变得灼人。 如果程归直接对她说“我喜欢你”,亦或者是“我爱你”,或许她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可是突然有个人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想保护你”,这还是第一次听见。 若是万年前那个上天入地狂妄至极的大魔王舒凉听见这句话,大概会仰天大笑,当作无知小儿童言无忌,嗤笑轻嘲,转头就抛之脑后。 舒凉眨了眨眼,眸光微动,落在不远处某栋建筑楼层中,正拎着垃圾袋往下走的人上,倏然推开面前的人,对上他怔楞的眼神,正色道:“我们现在的事情得保密,至少在本科毕业前,绝对不能被我妈知道。” 陈母是个十分传统的女人,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语重心长地拉着她促膝长谈,话题无非围绕着“女孩子一定要自爱”、“以后嫁人一定不能嫁得太远,不然受了委屈妈都不知道你也回不来”、“好好读书,谈恋爱不着急,等到工作之后有大把好男人让你挑”等等,听得她哈欠连天。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闺女昨天还点头如捣蒜答应了她的话,转头就主动问人要不要和她谈恋爱,估计得气到吐血三升。 唉,那她罪过可大了。 这个要求,他并不意外。 只是在亲耳听到时,心底也不知是遗憾居多,还是失落居多,他白皙清隽的面容上仿佛瞬间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眨巴眨巴眼睛,撩着眼皮看她一眼,收回目光,低低地应了声:“嗯。” 舒凉扬唇笑了笑,觉得他明明一脸不情愿,却不得不妥协,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特别可爱。 她忍不住伸出爪子,揉了揉他手感极好的白嫩脸颊,“乖。” 见她笑得开心,侧过脸去后,程归也忍不住浅浅地勾了勾唇角。 忽然有些认同李寺说的话。 喜欢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健康、快乐、得偿所愿。 - 当夜。 舒凉趴在窗台,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看着漆黑的夜空。 脑海中倏然闪过李寺和她说的那番话。 在她的印象里,李寺是个不太典型的富二代。 他家里有钱,却没有刻意去隐瞒或者炫耀,也从来没有仗势欺人,帮助陌生人被道谢后还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头。他对兄弟朋友都很义气,虽然不学无术,看起来头脑简单,成天嘻嘻哈哈只知道享乐,眼神清澈,让人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 就连喜欢上一个姑娘,都显得笨拙而真诚,那份心意流露在眼中,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她一句话就能让他东奔西顾,从来没有怨言,可他明明再清楚不过,他心爱的姑娘另有所属,根本不会喜欢上他,于是他哪怕做得再明显,都不会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第105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5) 每次借着替江厉送东西给顾舞的机会,他都会带来两份礼物,一份给舒凉,一份给赵馨。 虽然李寺对舒凉说两份礼物是一样的,可每次收到礼物后,赵馨装作不经意间瞟过她之后,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得意,舒凉哪能看不出来? 她去实验一中报到的那天,李寺坐在她家门口的楼梯上,非要和她谈人生时,双手撑在身后,整个人微微后仰,抬头望着湛蓝无云的天际,叹息似的说了句:“我喜欢一个姑娘,她不好、不完美、不喜欢我,可我却希望她健康、快乐、得偿所愿。” 舒凉不太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对另一个人有着如此深厚而纯粹的感情。 付出,怎么能不求回报呢? 一份注定得不到回应的感情,靠什么坚持? 舒凉有点迷茫,心中沉甸甸的。 不知道李寺看到赵馨的尸体时究竟是怎样的心情,但上午见面时,李寺赤红着双眼哽咽的模样她却难以忘怀。 他咬着牙,语气中带着点自我厌弃,双手紧紧攥成拳,手上青筋暴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挥向自己:“如果那天,我没有急着去看姥姥,没有生她的气,没有丢下她一个人,她就不会自己打车回家,她就不会死!是我害了她!” 听说李寺在得知赵馨是被宋菲菲和吴晓诺骗上车的时,整个人都像个被点燃的炸弹,猛然暴起,冲到她们面前,险些就要动手把她们打死。 是江厉拦住了他。 虽然这个想法很残酷,但舒凉觉得,江厉做的没错,逝者已矣,李寺不能把自己的未来葬送在她们身上,不值得。 - 赵馨的死讯让物理1班笼上了一层乌云,尤其是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几个女生,这几天上课时看起来有些憔悴,偶尔有人会不经意间朝她习惯坐的位置看过去,在看到空荡荡的座位后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收回目光,老师也会在上课时下意识喊“班长”,而后猛然意识到什么,沉默下来。 时光荏苒,渐渐地,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淡忘。 一个学期的时间很快过去。 期末考后,成绩出来,舒凉以微弱的差距胜过程归,位列物理专业全年级第一,真正让自己在转专业面试时说的话成为了现实,用实打实的成绩向众人证明了她当时狂妄的发言并不是空口吹牛,也没人会再来找茬。 于她而言,大学剩余的这三年只在眨眼之间。 凭着连续三年的优异成绩和数不清的科研成果,两人双双获得了保研的机会。 物电学院的老师不止一次找他们去聊过关于保研的事情,希望他们可以留在a大,并给出了许多诱人的条件。 但舒凉考虑之后,觉得q大更适合自己研究的凝聚态物理方向,便拒绝了老师。 程归本想和她一起去q大,但舒凉知道他们两人研究的方向不同,程归本科期间发表的许多篇论文都是原子与分子物理方向,比起q大,这方面j大的条件更好,于是她便劝程归选择j大,毕竟q大和j大同在帝都,离得不远。 程归考虑过后,最终选择了j大。 女儿有出息,陈母自然高兴得合不拢嘴,摆了十几桌,叫来多年不曾联系的亲戚参加酒席。 - 来学校报到的第一天,程归的照片便在j大的各种新生群、各级专业班级群等地方流传开来。 照片中,少年身姿颀长,五官像是被人精心雕琢而成,烈日艳阳下,他皮肤看起来比身上穿着的白衬衫还白,仿佛能发光,那双琥珀色的瞳眸淡淡地落在人群中的某个方向,所有人都汗流浃背,脸上布满疲倦,可他却冷淡淡的,眼神中透着清凉感,自动便让人群成了他的布景板。 当舒凉拖着行李箱进宿舍的时候,她的三个室友已经到了,正抱着手机,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群里的照片。 见她来了,三人热情地帮她放行李,挨个自我介绍。 因为舒凉的专业只有两个女生,所以她们是混寝,另外两个人是外院的。 由于在开学前,四人已经在社交软件上交流过了,彼此之间不算陌生,所以舒凉放下背包后,好奇地看着她们兴奋地眼神,问:“你们刚才在看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你没有看群里的照片吗?” 说实话,看到满屏的红点,舒凉素来是抬手一划,一键已阅。 她摇摇头,“什么照片?” 其中一人把手机递给她看。 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舒凉看着照片中不知道是谁偷拍的她男朋友,挑了挑眉。 室友兴奋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惊为天人!” 舒凉勾唇笑了笑,“挺好看的。” 主要是天天对着这张脸,远的近的三百六十度的都看过了,实在是没法对着这张偷拍的模糊照片露出惊艳的表情。 室友露出无语的表情:“什么嘛,陈茉,你认真的吗?好敷衍啊!你怎么能对帅哥这么敷衍呢?” 舒凉无辜地眨了眨眼。 哪里看出她敷衍了?不是说了挺好看的嘛。 舒凉没打算瞒着:“这是我男朋友,你们想见的话,改天……” 话未说完,其中一人便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打断她:“大白天的瞎说什么呢,这明明是我男朋友。” 舒凉:???? 室友们继续参与进群里热烈的讨论中,没人相信她的话。 ——姐妹们,3个小时过去了,还没有打听到吗? ——打听到了!!!帅哥叫程归,j大物电学院的研究生!大佬中的大佬!拿过n多个国家级竞赛奖项,发表过sci,a大保研上来的!家里还巨有钱!有人亲眼看到他从一辆阿斯顿马丁上下来! ——这是什么神仙帅哥!姐妹们,我要冲了! ——冲什么冲?人家肯定有女朋友了!没有我当场剁头! ——上面的怕不是酸了吧? ——哎,上面的上面这位兄弟还真说对了,帅哥的确有女朋友了,听说两人大二就在一起了,而且女朋友就在我们学校! 第106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6) ——学神的神仙爱情!他女朋友一定也很漂亮吧?呜呜呜有无照片?!! ——图片.jpg ——圈起来的那个女生就是他女朋友。 室友一看,居然真的有照片,连忙把那张大学毕业照点开放大,睁大眼睛去看被圈起来的那个女生的脸。 这一看不得了。 “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是吧,我也觉得……” “熟什么熟?就是陈茉!” 三人不约而同地转头,纷纷看向正拆开一包饼干打算吃的舒凉。 被三双眼睛齐齐注视,不明所以的舒凉把饼干往嘴里送的动作一顿,“……你们要不要来点儿?” “……” 寝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半晌,有人出声,问:“你男朋友是程归?” 舒凉心想着刚才不还没人相信呢嘛,怎么这么快又来问孤,点了点头:“对啊。” 刚才口出狂言打断她的室友脸都绿了:“……” 真希望时光倒流,在她想要打断舒凉说话前,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让你多嘴。 室友上一刻才接受了j大这位帅的惊为天人的大帅比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转头就迎来大帅比的女朋友就是她们室友的暴击,一时间有点茫然。 她们细细打量着女孩。 腰,挺细。 腿,挺直,也挺长。 皮肤嘛,也挺白的。 脸…… 三人的视线慢慢移到她脸上。 虽然是一副清秀的面容,但眼睛却生得很漂亮,眼尾微微上扬,看起来很灵动,眸光清亮,不笑时带着点勾人的意味,吃东西的时候满脸满足的模样却莫名娇憨。 “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舒凉眨了眨眼,迟疑地从袋子里掏出薯片,她买的时候,这个口味是超市货架里最后一袋了,她有点不舍地说:“你们想吃的话,那就给你们吃好了。” “……” 这眼巴巴的模样,谁忍心啊? 不但是得知大家公认的大帅比有女朋友这件事让一众女生遗憾不已,物电学院的男生们在得知舒凉竟然是隔壁j大新任校草的女朋友的时候,纷纷痛心疾首。 愿意学物理的女生本来就不多,而这么多届以来,长得漂亮的也就舒凉一个。 原本听说物理系来了个漂亮的研究生妹妹时,研究生院的男生顿时蠢蠢欲动。 然而还没有机会行动起来,就得知了人家不仅有男朋友,而且男朋友还是个长得帅学习好家里有钱的大佬。 看着照片中的那张脸,他们面面相觑,只得偃旗息鼓。 - 纵然知道他有女朋友,可架不住这极具优越的美貌和他身上的多重buff加成,依然有许多人前赴后继。 才刚刚入学,程归便收到了一大堆好友申请,还有一些勇士直接拦住他要联系方式,递情书。 程小少爷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绅士这个词。 他直接把手机丢给满腹好奇的室友,让他把所有好友申请通通拒绝,然后设置成拒绝添加好友,直接从源头上杜绝一切骚扰。 情书也一概不接,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 即便如此,他几乎每隔几天便会被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花式表白。 大多数时候,程归会选择无视,然后直接离开,心情毫无波澜。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意识到他的女朋友似乎并不在意他总是被花样表白,甚至还觉得津津有味,似乎自己的男朋友被人表白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程归有些烦躁。 三年了。 本科毕业后,他如愿公布了两人在交往的事情,双方见过了父母,得到了理解和祝福。 在得知他们大二就在一起的消息时,陈母似乎有些惊讶,但如今两人都如愿保研上了全国顶尖学府的研究生,前途一片光明,她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祝福。 陈茉从不拒绝他的触碰,无论是牵手、拥抱还是接吻。 可午夜梦回时,他时常会感到不安,伸出手,却抓不住那个近在咫尺的人。 某天夜晚,程归所在的社团在操场举办集体活动,突然有个女生现场对他唱了首甜甜的情歌表白。 众人拍手起哄,会长在旁边看着也不曾阻拦,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 这动静当即便吸引来了操场其他散步的人的注意力。 舒凉刚听到这个消息,凑过去看热闹时,现场已经又不少人,围了一圈又一圈。 也不知道是谁,无意间地转过头,竟然在不甚明晰的灯光下一眼认出了她,下意识喊了声:“陈茉,你来了?” 话音刚落,人群齐刷刷的为她让开一条路。 而此时的表白现场的氛围则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原来是在第一个女生唱歌表白之后,闻讯赶来的外院系花也不甘示弱,甚至举起了从广播站借来的麦克风,转头就给程归唱了首深情的英文情歌表白。 外院系花刚唱完,正要说话,就被新传学院的系花打断了。 新传学院的系花手里拿着麦克风,一边对着面无表情的程归放眼波,一边唱了首歌词颇带颜色的粤语歌作为对竞争对手的回敬。 这首歌成功让现场的男生嗨了起来,起哄声更上一层楼。 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说:“陈茉来了。” 陈茉,作为程归的女朋友,这个名字最近也以堪比火箭发射的速度在j大流传着,但大多数人都只闻其名,不曾见过她本人。 于是这两个字带来的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原本嘈杂的人群瞬时安静如鸡。 教官不认识“陈茉”,但见众人一听说她出现后就立即消音,而正在表白的三个女生面色看起来很微妙,心中便隐约有了猜测,玩味地笑了起来。 舒凉纯属来凑个热闹,也没想到她的出现会有这么大阵仗,现在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扫过来,她愣在原地。 一抬头,便对上程归深邃的眼瞳。 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在看见女孩的瞬间,便不自觉染上了浅浅的笑意,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起来,然而在注意到她余光落在这几个女生身上时,程归有些心慌,垂在身侧的手虚虚握了握,下意识要走过来向她解释。 舒凉身后有个人说悄悄话,估计是在和同伴咬耳朵,声音压得很低,但却忘了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下,别人离得稍微近一些还是能听得见的。 “这真的是表白现场吗?我原本还以为是唱歌大赛呢。” 噗嗤。 舒凉没忍住,笑出了声。 正朝她走来的少年陡然僵住了,脚步明显停顿了一瞬,才再度走到她面前。 他微垂着眸,按捺着心中的躁意,几秒后抬起头,牵着女孩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紧扣,清冽的嗓音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凉。 “我有女朋友,除了她,我谁都不喜欢。” 说完,不顾在场众人或惊诧讶异、或兴奋艳羡的目光,牵着舒凉转身就走。 旁边的会长率先回过神,望着两人的背影,下意思要阻拦,让他们回来。 但刚抬起手,转念一想,反正社团的活动也快结束了,何况人家女朋友亲眼目睹了三个女生轮番向自己的男朋友表白,面上虽然看不出来怒意甚至还笑出了声,但谁知道是不是怒极反笑呢?估计心里堵得很。 他刚才跟着看热闹的时候,没想到这男生有女朋友这茬儿,也没拦着,感觉挺对不住人家小情侣的。 会长缓缓放下手,转过头去,决定当作无事发生,对着傻眼的众人扬声说:“哎,别冷场啊,大伙儿鼓鼓掌,掌声热烈点哈,还有没有人想要唱唱歌表现一下?不唱歌的话给大伙儿跳个舞也行啊。” 众人一脸茫然加尴尬,但听着会长洪亮的嗓音,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举起手鼓起掌来。 一阵整齐而洪亮的掌声包围着她们。 刚唱完歌的三人:“……” 她们脸色不太好看,一阵青一阵白,像是被众人的眼神把身上的衣服给除得一干二净似的,风一吹都感到凉飕飕的直打寒战,脸上却火辣辣的又热又疼。 她们可不是来展现才艺,给其他人表演的。 可唱得再好听再卖力又如何? 表白对象一看见女朋友,竟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们,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宣誓所有权的话,就牵着人走了,背影看起来毫不留恋。 竟然连一句正式而直接的拒绝都没给她们,无视的彻彻底底。 外语学院的系花率先回过神,朝两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抬着下巴,转身离开了。 新传学院的系花黑着脸,也迈着步子离开了。 只留下最开始勇敢地站起来对程归唱情歌表白的那个女生,尴尬得无以复加,低着头走回自己的位子上,恨不得把脸埋起来。 …… 夜风习习,程归牵着舒凉一路逆着人流往外走,由于这张过于出色的脸,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侧目。 手上的力道寸寸收紧,舒凉隐隐觉得有些疼,她微微蹙眉,动了动手,想让程归把她松开,可察觉到她挣扎摆脱他的意图后,少年愈发收紧了手。 舒凉停下来不肯走了。 程归也止了步子,回过神来低头看她,眸光沉沉。 “你在生什么气?” 第107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7) 话音刚落,刚才义愤填膺的室友愣住了,错愕地看着她:“啊?你居然不生气?!” 刚才没来得及说话的室友笑了笑,“是啊,我们陈茉小仙女不仅没生气,还当场笑出了声呢。” 室友不敢置信:“不是吧,你这都能忍?是真不生气还是装不生气啊?” “……真的。” 舒凉纳闷地看着她们仿佛能塞下鸡蛋的下巴,“我为什么要生气?” 室友三人脑门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有人想抢你男朋友,正常人都会生气的好不好?” 舒凉张了张嘴,刚想说,反正她们也抢不走,要是真能被抢走,那她也不稀罕要了。 然而室友却抬起手,在她面前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一脸无语地说:“我懂了,你没生气,所以你男朋友生气了。” 义愤填膺的那个室友哭丧着脸:“我太傻了,真的,我竟然以为你才是主动的那方,我太天真了。” 舒凉:“哈????” 室友痛心疾首状:“姐妹们,陈茉都有男朋友,而我居然母胎solo24年,这合理吗?!” 另外两人齐声:“这不合理!!!” “……” - 下午两点,枕边的闹铃响了起来。 舒凉艰难地睁开眼,飞快地关掉闹钟,而后缓缓合上了眼皮。 好困。 上午连上五节课,午饭等的迟,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半了。 宿舍内静悄悄的,只听得到风扇在转动的声响,室友们都陷入了熟睡中,并没有被她短促的闹铃吵醒。 舒凉现在困得像一条死狗。 一分钟后。 她强行撑开眼皮,爬下床去换衣服穿鞋,带着手机就出门了。 …… 一路上哈欠连天,舒凉在心里头把程归狠狠痛扁了一顿。 虽然来的不情不愿,但不得不承认的是,看着他在看见她出现在教室里的那一刻时眼中迸发出的笑意,心尖上像被羽毛轻轻挠了挠,痒痒的。 舒凉下意思想对他笑,不过很快清醒了过来,绷着面皮,十分矜持地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目不斜视,看都不带看他的,架子端得很稳。 舒凉很满意。 只是刚沾到椅子,困意便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她趴在桌子上,脑袋一歪,闭上眼睡了。 姗姗来迟的室友冲进教室里时,这里已经坐满了人。 他一眼锁定程归,跑过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周围,没有一个空位。 “你给我占的座儿呢??” 他嗓门有些大。 程归低头看了舒凉一眼,而后抬眸,递给他一个闭嘴的眼神,示意他去看前面。 于是室友顺着他的目光,在第一排正中央找到了自己的水杯。 “……” ???我擦嘞,我兄弟就是这么对我的???? 足以容纳一百多人的教室几乎满座,当这节课的老师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不经意往教室里一看,露出诧异的眼神,后退了一步,抬头仔仔细细地在门口的机器上核对课表,再三确认是自己的这节课时,才敢走进来。 第108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8) 舒凉是真不明白,被表白的人是他,他怎么一脸她欠了他五百万没还的表情? 程归没说话,直勾勾地望着她,嘴角微微下垂,脸色比头顶的月色更冷清,是很明显不高兴的模样。 在女孩清澈的眸中,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冰冷的脸色。 她的语气和表情无不彰显着,她觉得他在无理取闹。 注意到她因为忍痛而不自觉微蹙的眉,他指尖松楞,把牵着的手松开了。 雪白的指尖缓缓抬起,拂过她的脸颊和耳廓,勾起她一缕发梢缠绕在指尖,而后轻缓地放在了耳后,却并没有将手收回。 骨节分明的手掌搭在她的肩膀上,缓缓移动,一手搭在她背后,少年掌心温度灼人,隔着牛仔外套的布料传到了她身上。 即便是在并不明晰的夜色灯光下,眼前的人挺拔的身姿和极其优越的美貌依然有着令人难以抵御的吸引力。深灰色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距离这么近都看不见他皮肤上有什么瑕疵,少年微敛着眸,眼睫又长又翘,浓密得像一把小扇子,鼻梁英挺,柔软的唇瓣微抿着。 见他喉间滚动,舒凉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咕嘟一下,咽了咽口水,耳边倏然静了下去,她听到自己重重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如同战士在擂鼓。 舒凉目光微闪,错开近在咫尺的喉结,抬眸看向他白皙的脸,看着看着便有些嫉妒起来,帝都不比a市,九月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她涂了那么多层防晒霜都黑了一些,他是怎么做到一直保持着这么白的呢? 程归将女孩变幻的神色尽收眼底,眸中的温度渐升。 旖旎缱绻的氛围缠绕在两人周身,仿佛下一个动作就是天雷勾地火。 舒凉眨了眨眼,唇瓣微动,鬼使神差地问了句: “你涂的是什么防晒霜?” 程归:“……” 他没回答,在女孩充满真诚和期待的眼神的注视下,闭了闭眼。 品出了他变相拒绝回答的意思,舒凉很好说话地耸了耸肩:“算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某个想法倏然在她的脑海中成型。 舒凉问:“你不会是因为我刚才笑了,所以就生气了吧?” 程归缓缓睁眼,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我绝对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舒凉连忙解释:“当时身后有个人突然冒出一句,我以为这里是唱歌比赛,我觉得很好笑,才忍不住的。” 她模仿着刚才那人说话的语气,嘴角都不自觉扬了起来。 见程归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似乎根本没有get到她的笑点,反而隐隐有种更生气了的感觉,舒凉十分纳闷:“你不觉得他说的很对吗?她们争先恐后地唱歌,就很像在比赛的样子。” 得益于麦克风的扩音效果,舒凉只在走过去凑热闹的路上就能清楚的听见她们的歌声,说完,她煞有介事地点评:“我觉得最后一个人唱的比较好听。” “……” 舒凉还想继续阐述一下她把票投给最后一个人的原因,结果刚动嘴,程归便忍无可忍,手掌猛然按在她后脑,把她往自己面前摁,低头亲了上去。 今夜的风格外温柔,云朵飘到月亮面前,悄悄地遮住它的双眼。 两人气息交缠,空气中的温度节节攀升。 后背的那只手缓缓下滑,落在舒凉的腰上,紧紧掐着,指尖隔着布料有意无意地摩挲。 腰上的触觉变得比平时要敏感许多,有点痒痒的感觉。 舒凉半眯着眼,视线有些失焦。 程归的亲吻一如既往的温柔,让她渐渐放松了警惕。 倏然间,和风细雨变得具有侵略性。 急躁,强势。 舒凉眼角溢出生理泪水,睁开眼,对上程归深邃的瞳眸,看见了他眼中流动的沉沉欲=色。 除此以外,似乎还藏了些别的什么情绪。 她怔了怔。 空气变得稀薄,容不得她多作思考。 她开始喘不上气,抬手推他,可他面色未变,竟准确地反剪了她的双手按在身后,反而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摁,将她桎梏在怀里,吻得更深。 舒凉浑身软绵绵的,毫无反击之力。 她面色涨的通红,恼羞成怒,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程归吃痛,却克制了本能,依然不愿退出来,抬手扣着她后脑,用力地亲着。 天地良心,眼前这要不是她男朋友,她现在绝对一个过肩摔把他踩在脚下。 在再咬他一口和放弃挣扎让他亲个够之间,舒凉犹豫片刻,选择了后者。 她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舔=舐刚才咬过的伤口,现在还在往外冒血,舌尖尝到了甜腥的味道。 程归僵住了。 交往三年,他们接吻的次数不少,可大多数时候只是他在主动亲吻,她不抗拒,只有在偶尔他的要求下才会回应。 感受着女孩并不熟练的动作,程归忘了动弹,像瞬间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舒凉趁机把他推开了。 大脑渐渐开始回氧,舒凉浑身红得像煮熟的虾,自以为恶狠狠实则毫无威慑力地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她一句话都懒得说,转身就走。 手腕被人从身后握住,她脚步顿了顿,感觉到少年万分不舍地松开了手,转而轻轻勾住她的衣角。 “要怎么样才能让你更喜欢我一些?” 他的嗓音暗哑,含着一丝分明的不安和乞求。 舒凉背影似乎微微动了动,最后却没回头,扯回自己的衣角,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 这天之后,两人三天都没联系。 就连室友都明显感觉到了程归的烦躁。 某天,终于有人忍不住问:“程哥,心情不好啊?” 程归没回头:“没有。” 嘁,没有没有,没有你一天到晚苦大仇深地盯着手机看什么? 室友思考了一会儿,试探:“和女朋友吵架了?” “……” 见他陈茉,室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不理你?发消息不回?” “……” 虽然他也没有发消息过去,但也差不多是这情况了。 程归抿唇不语。 室友叹了口气,感慨道:“不是我说啊,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守男德的帅哥,不,是家里有钱学习逆天的超级大帅哥!” 程归不说话,室友却打开了话匣子,像是不吐不快:“你看看你,成天一副拒除了你女朋友以外的异性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表白无视,情书不接,平时冷冰冰的像西伯利亚的活冰川,一看到你女朋友就笑,现在女朋友不搭理你了就失魂落魄。” 就差把“真没出息”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摇头叹息连连,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太喜欢她了。” 程归没有否认,看着手机界面上停留在三天前的聊天记录,神情恍惚一瞬,轻声问:“那怎么办?”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好喜欢她,越来越喜欢她,能怎么办? 室友听不到他的心声,笑了笑,颇有心得地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教你一招,女人呐,绝对不能太惯着她,不然她没有危机感,就得意忘形了。” “依我看,你只要在她面前和别的女生稍微接触一下,她保准吃醋。” ……吃醋吗? 程归微蹙了下眉,思忖片刻,没有说话。 室友絮絮叨叨地说完,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爬上了床躺下,打着哈欠说:“我定了闹钟,但不一定起得来,要是你先去教室的话帮我占个后排的座儿,谢了啊兄弟。” 他声音越来越小,话音刚落,便传来了鼾声。 - 食堂。 这家麻辣香锅味道很好,是公认的热门窗口,当四人拿到属于自己的饭菜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们从下课高峰等到现在,食堂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舒凉刚把餐盘放在桌子上,手机突然震动一下,亮了起来。 她拉开椅子坐下来,目光随意地往手机上瞥了一眼,定住。 是程归发来的消息。 [图片.jpg] 是他的课表。 [今天下午你有课吗?] 她今天下午还真没课,舒凉下意思想回个有,但指尖刚点开对话框就顿住了。 程归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来陪我上课好不好?] 不好。 [给你留位置。] 哦,你愿意留就留呗,反正孤是不会去的。 舒凉撇了撇嘴,反手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扣,拿起筷子吃饭。 室友面面相觑,“和男朋友吵架了啊?” 舒凉吃饭的动作一顿。 室友问:“是不是因为前几天晚上,好几个女的给他唱情歌表白那事儿?” 没等她回答,另一个室友顿时义愤填膺地说:“嗐,这种事儿换谁谁不生气啊?我虽然当时没来得及去现场,但听着就开始生气了!要是有人明知道我男朋友是有家室的人还大张旗鼓当众表白,我分分钟上去锤爆她的头!这不是明摆着打我脸呢嘛?” 舒凉默了默。 “……我没生气。” 第109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09) 此情此景,本专业的学生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还是颇为想笑。 原本这节课只有二十四个学生,物理研究生的专业课难度较高,除非自身基础很好且有兴趣,否则一般人是不会选择来听的。 可想而知,教室内的一百来号人里,除了本专业学生以外,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堃今年三十五岁,去年才评上副教授,恰好《非线性光学与量子信息》这门物理专业课原本的成教授到了退休的年纪,便由他来上。 张堃是个个子有点矮的男人,生了张娃娃脸,看起来透着几分憨厚的可爱。 他出现在众人视野范围内时,程归清楚地听到后面的两个女生窃窃私语。 “这老师有没有一米七呀?” “不能吧,我觉得他还没有我高,最多一米六五。” 程归不关注别人的身材外貌,但听见明显非本专业的学生对老师评头论足,失了基本的尊重,微不可察地蹙起眉。 房欣莉早早就找人拿到了程归的课表,听到他最近和女朋友在闹矛盾的风声,心中窃喜,想着机会来了,今天上午放学吃了午饭后,连午觉都没睡,回宿舍仔细地洗了个澡,换上了漂亮的裙子,化着精致的妆,提前来教室里,在后排等着。 见程归落座后,她才赶紧站起身,仿佛不经意般却又以让人来不及开口的速度,一屁股坐了下来。 略微刺鼻的香水顺着风的方向吹了过来,程归皱皱眉,打消了和让旁边的人说请她把位置让出来的念头。 本想换个位子,可一抬头,教室里竟然坐满了人,只剩下第一排的位置被默契地留了下来。 房欣莉不知道程归心中对她的嫌弃,见他用课本占了个位子,下意识便以为是为他的室友占的座,没多想。 程归没发现坐在他旁边的人是向他表白的女生之一。 她心情很激动,不用回头都知道有多少双羡慕嫉妒的眼神在盯着自己,和程归挨着坐的喜悦和虚荣感让她忍不住勾起唇,为了避免一会儿上课的时候按捺不住兴奋,她坐了没多久,便把东西留在座位上,去上厕所了。 房欣莉平复完心情回教室的时候,发现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透着古怪的笑意,像在等着看好戏一般。 房欣莉心头咯噔一声。 很快,她便知道了原因。 原来程归占的位子,是为他女朋友保留的。 人家正牌女友来了,她还巴巴地凑过去岂不是自讨没趣? 房欣莉有点尴尬,心中暗骂着给她透露消息的人,不是说他们在吵架,在冷战,一直没见面吗? 那现在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人是谁?! 不过要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打退堂鼓,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便亲眼看到舒凉出现,房欣莉也从来没生出过退却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比这个叫陈茉的女生漂亮多了,而且能歌善舞,就算她是研究生又怎么样?大家都是凭本事考上大学的,她也不差多少! 第110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10) 于是她镇定地回到座位上,一直在用余光观察着身旁的人,她自然也听到了身后那两个女生的议论,见他神色微冷,似乎要开口说话,心头动了动。 房欣莉转过头去,没好气地瞪了眼说话的女生:“老师虽然个子不高,但他在学术上的成就却比一些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人要高得多。” 被她教训的那个女生被指桑骂槐,心里很不舒服,正想要和她理论一番,同伴反应却很快,意识到她们的对话被附近的人听到了,悄悄扯住了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算了。 女生抬眸看向面前连后脑勺都透着冷漠的少年,悻悻地消停下去。 程归最初的确想说点什么,不料旁边的人率先开口了,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咸不淡地侧目往旁边看了一眼。 感受到他的目光,房欣莉心头怦怦狂跳,拼命抑制着嘴角上扬的冲动,让自己作出目视前方心无旁骛的模样。 他会认出她吗?会不会主动找她说话? 她期待不已。 可惜的是,程归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张堃走上讲台,环顾台下一张张陌生年轻的面孔,做了个自我介绍后,笑着说:“这是我带这门课的第二年,其实心里还有些忐忑,但没想到同学们对《非线性光学与量子信息》这么感兴趣,我看这教室里还有不少女生,哎,这年头对物理感兴趣的女生还挺少见的,今天居然有这么多人,是我的荣幸啊。” 几句话让课堂的氛围陡然变得轻松了不少,同学们也跟着他笑了,众人都心知肚明这些多出来的人是冲着谁来的,纷纷把目光落在程归身上。 程归面不改色,冷冷淡淡的视线一扫,他们便默默收回了目光。 叮铃铃—— 铃声响起,张堃的声音戛然而止。 滔滔不绝的讲课声停顿片刻,他抬头看了眼时间,说:“好,大家先休息一下,我们稍后再继续。” 房欣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开笔记本,像是随意地同身边的同学虚心请教一般,倾身靠了过来,柔声问:“程归同学,刚才老师提到的二次谱波相位匹配什么的我不是很理解,你可以再给我讲讲吗?” 闻言,程归忽然定住不动,脑海中倏然闪过上午室友说过的话。 左手边的女孩从进入教室起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似乎两人三天没有联系这件事于她而言并没有任何影响,只有他自己在抓心挠肺地难受。 而右手边这个女生,虽然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程归自小便处于这样的环境中,从她开口的刹那便察觉到她的意图和殷勤。 程归拧了拧眉,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受虐倾向。 “你只要在她面前和别的女生稍微接触一下,她保准吃醋。” 现在就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 程归眸光怔然。 如果他答应给这个女生讲题,就会让她有危机感吗? 见他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房欣莉心中一阵暗喜,觉得有戏,再次开口,嗓音比刚才更加柔和:“程归同学,我是真的不太明白这个知识点,刚才老师讲的时候我走神了一会儿,如果你不想说话的话,那可以把你的笔记借给我看一下吗?” 但她明明知道,程归根本没有做过笔记,整堂课下来,她就没见他动过笔! 而原本让她感到强烈危机感的所谓正牌女友,睡得天昏地暗,连姿势都没变过。 房欣莉每说一句话,身体便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上靠近几分,到最后几乎是要靠在他身上了。 后面两个女生看得眼都红了。 尤其是被房欣莉指桑骂槐的那个女生,比舒凉这个正牌女友还气愤,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至今没有苏醒迹象的舒凉。 房欣莉嘴角那抹得意的笑,还有那志在必得的眼神,都让女生觉得格外刺眼。 教室的椅子是像电影院的那种连排翻动折叠式座椅。 女生坐在舒凉正后方,她咬牙切齿,抬起脚放在舒凉的椅子后摆狠狠一踩。 舒凉正在海里追着一条大鱼,想着抓到之后可以用来清蒸红烧油煎煮汤烧烤总之足够把所有做法都尝试一遍,她越想越馋,眼看着就要抓到大鱼了,这时身后猛然掀起一股巨浪,啪叽一下拍在她身上,把她整个人都甩飞起来。 她哆嗦了一下,悠然睁眼,睡眼朦胧地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意识慢慢回笼。 “咳咳咳咳。” 身后响起一阵极为刻意的咳嗽声。 舒凉回过头,发现一个女生在拼命朝她使眼色,示意她转头去看旁边。 与此同时,房欣莉见程归始终不为所动,决定使出杀手锏。 她拽住少年衬衫的袖子,轻轻摇了摇,换上楚楚可怜的神色,说话的语气像撒娇:“程归~你就教教我吧,好不好嘛?” 舒凉的第一反应是:哟,这声音挺耳熟啊,这不就是那天唱英文歌那个小美女吗? 而后才听清楚她捏着嗓子在说什么。 像是确认自己没听错一般,舒凉机械式地转过头。 看见了外院系花在向她男朋友撒娇的一幕。 拽着少年白衬衫的那只手生得很漂亮,肌理匀称,肌肤白皙,还做了漂亮的美甲。 剁下来的话,可惜了。 舒凉缓缓眯起眼,笑了。 笑得人背脊发凉。 她拍了拍程归的肩膀,声音平静,带着不容置喙的口吻:“起来,换个位子。” 后面两个女生没想打她这么直接,傻眼了。 房欣莉也愣住了,嘴角的笑容僵硬,错愕地看着不知何时苏醒,正命令程归换座位的舒凉。 没错,是命令。 正当众人以为这个看起来脾气就不太好的少年会因此黑脸时,程归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笑,十分听话地起身和她交换座位,甚至还旁若无人地问了句:“睡得好吗?” 舒凉也愣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酸痛的脖子:“不好,脖子疼。” 程归不假思索地问:“我帮你揉揉?” 第111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11) 说话间,他双手已经搭在她肩膀上,用恰好的力道揉捏起来。 舒凉顺势坐了下来,迎着房欣莉僵硬中带着尴尬,尴尬中带着狼狈,狼狈中带着震惊的眼神。 享受着程归周到的“服务”,舒凉心情舒畅不少,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他不愿意讲,你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如来问我,我教你,怎么样?” 房欣莉一字一顿,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似的:“不、用、了。” 舒凉挑眉:“为什么,你看不起我哦?” “不是的……” 房欣莉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舒凉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不是就好。” 她自然地拿起房欣莉摊开的笔记,轻描淡写地扫了眼标题,问:“你想问的是什么,二次谱波相位匹配的物理图像,还是相位匹配的条件?” “……” 她一个学外语的,哪听得懂物理,而且整节课她心思都在程归身上,只是想找个顺理成章的借口和程归交流而已。 舒凉这一本正经地提问,房欣莉顿时慌乱不已,紧紧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可是转念一想,她是非专业的,陈茉即便学物理,可也不是这个方向的,她难道就会吗? 况且她刚才至少听了一些,陈茉可是从头睡到尾的,她能懂什么? 房欣莉愈发觉得舒凉在诈她。 于是她镇定了一些,“我都不是很懂,麻烦陈茉同学都讲讲,可以吗?” 和她的犹豫慌乱相比,舒凉答应得很轻松:“可以啊。” 她顺手地拿起程归的笔和纸,在上面写写画画,边写边说。 “基频光的相速度反映了在晶体中所产生的二阶非线性极化的相位,倍频光的相速度反映了在晶体中传播时所具有的相位。如果这两者能够一致……” “……则获得相长干涉。” 房欣莉觉得自己在听天书。 说完,舒凉抬头问:“明白了吗?” 房欣莉觉得面前的人不是什么程归的女朋友,而是讲台上对她提问的老师。 “……” 她深吸了口气,“明白了。”才怪。 舒凉点了点头:“明白了就好。” 没等房欣莉松口气,舒凉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哦,对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我觉得你大可不必讲。 她客气地笑了笑,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你说。” 舒凉仿佛没看懂她充满拒绝意味的眼神,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地说:“我觉得唱粤语歌的那位小姐姐不仅歌唱得比你好听,人也长得比你美哦。” 房欣莉脸色一僵,陡然阴沉下来。 没有人愿意听到别人在做对比的时候,把自己放在差劲的位置,尤其是房欣莉一直引以为豪的歌声和美貌。 “噗嗤。” 身后传来女生明目张胆的嘲笑声。 舒凉说话的时候音量并没有刻意压低,周围的人虽然不像后面的两人笑得那么明显,但也悄悄地竖起了耳朵,有的人则装作不经意地回过头,眼神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的方向瞟。 房欣莉下意识抬头看向程归,想看看他听到自己的女朋友竟然公然说出羞辱人的话会作何反应。 程归置若罔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捏着女孩的肩膀,不但没有搭理她,甚至温声询问:“这样的力道捏疼你了吗?要不要我再轻一点?” 房欣莉胸口剧烈起伏,在上课铃声再度响起时,把桌子上的东西一把扔进帆布袋里,猛地站起来,挎着包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教室。 张堃走了进来。 舒凉耸了耸肩,提醒他:“上课了。” 别说,被他按摩了一会儿,脖子的酸痛感舒缓了不少。 她打了个哈欠,支着下巴看多媒体中放映的ppt。 程归一言不发地收回手。 过了五分钟,舒凉又开始昏昏欲睡,眼皮子开了合,合了又开。 后知后觉身边的人靠了过来时,程归已经贴在她耳边,低声问:“我长得不比她们好看吗?” 清冽的嗓音带着磁性,说话时,柔软的唇瓣有意无意地碰到了她的耳朵。 舒凉:?????? 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程归早有预料,一只大手先她一步扣住她的后脑勺,把人牢牢锁在身边,又说:“你想听粤语歌,我可以唱给你听。” 舒凉背脊僵直。 唇瓣不轻不重地含住了耳垂,舌尖故意地擦过,留下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后面的两个女生对视一眼,纷纷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卧!!!槽!!!! 杀!!!狗!!!!了!!!! 学神!!他!!好踏马的会撩!!!! 舒凉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推开贴在身上的人,冷静的说:“别闹,上课呢。” 回想起刚才他任由对方扯衣袖的举动,舒凉微微挑了挑眉。 或许在其他人看来,程归的不回应是无动于衷,变相拒绝,但舒凉和他相处了这么久,显然了解得更多,他素来是个边界感分明,且厌恶陌生人触碰的性格,对于不愿意的人和事向来直接拒绝,从来不拖泥带水。 所以,他刚才的无动于衷,在舒凉看来是默许。 啧,默许啊。 舒凉眯了眯眼,嘴角似笑非笑地掀起一抹弧度。 她支着下巴看向程归,“还有,你别想岔开话题。” “嗯?” 程归无辜地看着她。 舒凉笑容透着凉意:“老实说,我是不是打扰你的好事了?” 没等程归回答,她嘴角弧度扩大,毫无诚意地道歉:“抢了你给美女讲题的机会,真是不好意思哦。” 程归倏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面色一滞,否认:“我没有。” 为了撇清关系,程归毫不犹豫地把坐在第一排不知情的室友给卖了。 室友正低头用手机发消息,冷不丁鼻子一痒,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张堃不经意地低头一看,就看见了这一幕。 他微微皱眉,走到室友旁边,敲了敲他的桌面,等室友一脸懵逼地抬起头后,提醒:“上课还是要听一听的,不然到了期末,海底捞都捞不上来。” 教室众人被他颇具幽默感的内涵逗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室友:“……” 妈的,说好第一排不会引起老师注意呢?哪个天煞的在背后念叨,害我打喷嚏的? 这边,程归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人,并没有被这个小插曲吸引注意力,更无心关注他倒霉的室友。 舒凉头脑清晰:“哦,所以你还是考虑过按他说的做咯?” “没有,”程归垂下眼睫,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思,轻声道:“我舍不得。” 正因为知道吃醋的滋味不好受,哪怕只是一点点,都不舍得让她感受。 程归自暴自弃地想:就算她没那么喜欢他又怎样呢?反正他足够喜欢她,只要她不喜欢其他人就不会离开他,不是吗? 看着他心不在焉听课的模样,舒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 最近这段时间,舒凉才意识到一件事。 原来在一段感情中,没有安全感,是不分男女的。 可究竟该怎样才能让程归有安全感,让舒凉属实头疼。 室友说:“要让男朋友有安全感,就在生活中和其他异性保持足够远的距离,一心一意对待他。” 舒凉平时除了在教室上课,其他时候身边几乎没有异性,但她总不可能不去上课吧? 室友说:“要让男朋友有安全感,就要经常汇报自己的行踪,绝对不能出现任何欺骗的行为。” 除了去教室上课,舒凉每天不是在去干饭的路上,就是在回宿舍睡觉的途中,没有任何汇报行踪的意义。 室友说:“要让男朋友有安全感,就要经常表达自己的爱意,关心男朋友,和他共同分担生活中的压力,帮他解决困难。” 舒凉寻思着,就程归这家庭背景,他生活中也没什么困难吧? 室友说:“要让男朋友有安全感,就要在生活中经常和他规划以后的婚姻,让他看得到未来。” 婚姻……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舒凉愣了一下。 她倒是……没怎么想过。 热心室友提了一大堆建议,舒凉认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都不太现实。 到最后,她听得哈欠连连,唯一的想法是: 母胎单身,果然是有原因的。 …… 不知不觉便到了国庆。 舒凉的室友中有两个是本地人,好不容易放了假,第一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她们简直归心似箭,早早就把行李箱收拾好了。 另外一个人虽然家不在本市,但现在交通方便,从中秋就念叨着想回家,抢到了火车票后便愈发兴奋。 舒凉本来没想那么多,但在三人的耳濡目染之下,看着微信上陈母一日三餐操心的问候,忽然也起了回家的念头。 嗯……主要是想念陈母的手艺了。 虽然学校的食堂味道不差,但比起陈母亲手炒的菜、煲的汤来说终究还是少了点什么。 指尖点了点桌面,舒凉摸出了手机,点开了微信置顶的聊天框。 [国庆一起回家吧?] 当看到备注着程归的对话框上头跳动着“对方正在输入……”的界面时,舒凉目光骤然顿了顿。 提到回家,她第一时间想联系的人居然是程归? 第112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112) 程归:[好] 听说他们要回来,李叔本想来接他们的,但舒凉觉得这太麻烦他了,还得辛苦跑两趟,反而且坐高铁也就三个小时,价格也不贵。 国庆节前一天,两人下午都没有课,上午放学后,舒凉回宿舍时,家在本地的两个室友已经拖着行李箱回家了,看宿舍群里的消息才知道她们上午只有两节课,现在都快到家了。 和她同专业的那个室友则约了老乡一起回家,是隔壁学校的男生,听说两人正在接触中,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两人约好了一起吃饭,舒凉当然不能不识趣去当电灯泡。 习惯了每天和室友一起吃饭,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时,舒凉竟然有些没胃口了。 看着空荡荡的宿舍,舒凉静静坐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给程归弹了个电话过去。 那头几乎是立刻便接起来了。 程归的声音混杂在一群嘈杂的声音中,显得有些模糊。 “怎么了?” 他嗓音冷淡,然而舒凉心头无端一热,莫名有种迫切想见到他的念头。 “你在哪儿呢?” 程归顿了顿,“刚从教室出来。” 哦,原来刚下课啊。 舒凉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说话时不自觉地拉长了音,撒娇般,说:“我在宿舍,好饿啊,想等你一起吃饭。” 人潮汹涌的楼梯间,程归脚步微不可察地一滞,喉间微动:“嗯,我现在就去找你。” 挂了电话后,舒凉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视频。 约摸着才刷十几个,程归便发来了消息,说他到宿舍楼下了。 这么快? 舒凉猛然站起来,有些惊讶地往阳台下看,果真发现了一道卓越的身影。 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已经翘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头都没回,拽着把手反手把门一磕,嘭地一声,门被关上了,她人已经下了楼。 涌上心头那股莫名的冲动驱使下,舒凉小跑着扑进了施施然立在原地的少年怀中,察觉到他气息有些急促,仰头看着他:“你不会是跑来的吧?” “嗯”,程归抱着难得投怀送抱的女友,冷淡的眉眼倏然柔和,突然想起什么,问:“室友呢?” 舒凉下巴在他肩窝蹭了蹭,才慢悠悠地挣脱出来,改为牵着他的手,两人边走边说:“有两个人快到家了,还有一个有约了。” 程归面色微凝:“所以你是因为没人陪你吃饭,才想到找我的。” “才不是,我就是单纯想男朋友了,想和男朋友一起吃饭。”看着他有些不高兴的模样,微微噘着嘴,舒凉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勾起嘴角笑,忽然踮起脚飞快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印,勾着少年的胳膊,看着他呆愣的眼神,揶揄:“男朋友满意吗?” 她的本意是问他满不满意这个答案,不过程归的理解似乎出现了一些偏差。 看着她笑意直达眼底,程归眸光有些深,嗓音带了点哑:“不满意。” 说完,猛然停下脚步,把人扣进怀里,低头吻了上来。 第113章 学习才是正经事(完) 与她刚才那蜻蜓点水般的亲吻不同,程归含着她的唇,深吻之后,才缓缓松开,低头碰着她笔尖,一下又一下,琥珀色的瞳眸摄人心魄,如同缱绻的丝缠绕着她。 程归牵着女孩的手,眉眼唇畔皆是满意的笑容,嗓音醉人:“现在满意了。” 舒凉红着脸,默默翻了个白眼。 - 前脚刚挂了电话,后脚就响起了敲门声。 正在煲汤的陈母随手放下手机,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出去开门。 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时,她愣了愣,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刚才还在电话里说还有半小时才到的人,怎么转眼就到门口了? 舒凉笑着上前抱了抱懵了的陈母:“妈,你没在做梦。” 程归矜持地颔首,把舒凉的行李搬进来,“伯母。” “哎哎哎,真是麻烦你了,还把茉茉送回来。” 陈母微笑着看着他,突然想起他的家庭背景,忍不住担忧程归刚回来却先上女朋友家会让他爸妈不高兴,询问:“你和你父母打过招呼了吗?直接过来会不会不太好呀?” 程归看出她的忧虑,解释:“没关系,他们不在这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行李也已经送到家里了。” 陈母放下心来,“那就好。” …… 午饭还在准备,煲的汤和锅里的饭都没煮熟,舒凉一身轻松,所有的行李都是程归搬上楼的,甚至连她背的包现在都挂在他肩上。 这是程归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简洁不失温馨的风格,令他略微吃惊的是,床头竟然摆着个大大做着咧嘴怪笑表情的玩偶。 舒凉坐在床上,整个人呈大字形地躺下,看着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少年,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随便坐。” 程归依言,低头看着她,头也不回地放下肩上的包包,双手撑在床面上,缓缓俯身靠近她。 舒凉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柔软的唇瓣亲在她手背上。 程归微眯了下眼,看起来有点不乐意。 “我妈还在外面呢。” 舒凉示意房间大喇喇敞开的门,示意他注意点。 程归会意,起身去关门,并利落地锁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看着步步靠近的人,舒凉眨了眨眼,在他低头吻过来的时候,诚实地仰起了头,纤细的双臂勾住他的脖颈。 半晌,难舍难分的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程归喉结滚动,浅淡的唇色此刻泛着红润的光泽,注视着女孩迷蒙的眼眸,喘=息几声,哑声说:“今晚去我家,好不好?” 意识游离之际,一个“好”字就这么脱口而出。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程归已经心满意足地去厨房给陈母搭把手了。 - 回忆起任务完成的过程时,舒凉还是忍不住蜷缩起手指。 昏暗的房间,衣衫,被褥,耳畔程归的※息,指尖的温度。 让人不住战栗。 那一夜,舒凉不断听着程归在她耳边,一面动作,一面嗓音低哑地呢喃:“我爱你,好爱你。” 她意识浮浮沉沉,喉间发出支离破碎的音节,沉溺在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中,眼前时而黑,时而亮。 …… 研究生那年,程归向她求了婚。 明明舒凉说过,他们之间不需要那些流于表面的形式,可那天,身姿挺拔的青年依然牵着她的手,单膝下跪,满眼虔诚地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而后郑重地为她戴上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钻戒。 彼时舒凉并不知道这个钻戒的珍贵,只以为是个漂亮,且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戒指。 直到某天在新闻网页上看到一则报道,某开采团队在南非挖掘出了一颗纯度极高的粉钻,形状浑然天成,甚至不需要进行切割加工,就能直接镶嵌在钻戒上,被媒体称之为“为戒指而生的钻石”,保守估计市值八千万美元。 舒凉睁大双眼,低头看看手上的戒指,抬头看看屏幕上图片,这…… 不能说是像,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她摸了摸鼻子。 怪不得前段时间戴着戒指出门,被人看见的时候,他们会露出那么吃惊的表情,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谁没事把八千万美元揣手上招摇过市啊?这不是招仇恨炫富吗? 舒凉连忙把这颗巨款摘下来塞进保险箱里。 大三之后,舒凉便搬出了宿舍,住进了程归买的房子里,离学校不远,交通方便,环境优美,就是价格不怎么赏心悦目。 所以说有钱人就是烦,小别墅说买就买。 但凡多眨一下眼睛,舒凉都不至于这么牙酸。 同居之后的生活比住宿舍舒坦的多,大四基本上没什么课,舒凉也很少去学校,由于过去三年专业成绩稳定地位列第一,她甚至都不需要准备考试,直接保研到了本校的研究生。 程归点亮了厨艺技能之后,舒凉愈发心安理得地当一只等待投喂的米虫。 这天,程归回来的时候,看见女孩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在播放着惊悚的恐怖片,画面瘆人。 程归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俯身把人抱起来,打算把她抱到床上去睡。 低头时,不经意间看到了她原本戴着戒指的地方,空荡荡的。 …… 睡梦间,舒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不厌其烦地蹭着她的脸。 悠然转醒,四目相对的瞬间,青年眸色深沉,低头吮住她的唇,齿间微动,轻轻咬了一口,到底没舍得用力,舒凉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舒凉勾着他的脖颈,还有些迷糊:“怎么了?” 程归抵着她的额头,“怎么不戴戒指?” “你还好意思说,”舒凉一听就来气,哼了一声,“这么贵的戒指,我天天带在手上招摇过市,别人都以为我在炫富!” 更何况,这么宝贵的钻石,万一她不小心磕着碰着,或者是一个不留神给扔了,那她得心疼死。 这一颗小东西可值好几座大山的零食呐! 大概是没料到会听到这个理由,程归眸光微怔,而后轻笑出声。 “嗯,没关系。” “什么没关系?” “是你的,可以炫耀。” 程归修长的指已经钻入她的衣服下摆,轻轻撩开,眸光转为炙热,低声在她耳边说:“钻石是你的,我也是。” 第114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 系统的虚无空间内。 舒凉倏然睁开双眸,看着四周云雾缭绕的环境,露出一丝茫然。 这是哪里? 【这是为宿主特别设计的休息站,每个位面的任务结束后,宿主可以在此停留一段时间,调整状态,以便能够用最饱满的状态开始下一个任务。】 舒凉扯了扯嘴角,没什么诚意地笑:“此时我是不是得夸一句,替你们打工的待遇真不错?” 【嘀! 主线任务:完成 法力恢复至1成 逆袭值+1 当前逆袭值:1 支线任务:完成 奖励瘦身丸1枚[注:服用后可在30天内瘦身25公斤,无副作用]】 舒凉眸光微亮:“我的法力恢复了一成?” 【是的。】 她思路清晰,心中升起期待:“那按照每完成一个任务就恢复一成的节奏,我只要再完成九个任务就可以了?” 【……】 舒凉眯起眼:“破系统,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021默默顶住锅盖,冒着极有可能被拆成废铁的风险,说: 【法力恢复的等级一共有一百成。】 “……” 好,好得很。 舒凉面无表情地从背后掏出工具,凉凉道:“说吧,你想先拆哪?” 【舒凉大人,别冲动。】 【你就不好奇逆袭值有什么用吗?】 舒凉似笑非笑:“有什么用,能换成炸药一次性送你上天吗?” 021选择性无视后半句话,一本正经地解释: 【逆袭值累积到一定程度,可以为原主们打开轮回之门。】 失去了灵魂之力的原主们无法进入轮回,而强行打开轮回之门,相当于为她们创造一条捷径,点亮一盏灯,指引着她们找到轮回之门,让她们得以轮回。 有了前车之鉴,舒凉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一定程度是多少?一百?” 【……】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舒凉摩拳擦掌:“别装死。” 【一百万。】 舒凉冷哼一声:“呵。” 就知道没这么好的事。 她没好气地看着置物空间里的白色药丸,“你送我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好端端一个人瘦了五十斤,岂不是只剩一具皮包骨了? 021意味深长: 【话不能说得太绝对,说不定宿主下个位面就能用到了。】 舒凉没纠结:“行吧,什么时候进入下个位面?” 【随时都可以。】 顿了顿,021试探性地询问: 【舒凉大人,需要帮您删除这个位面的记忆吗?】 每个人的脑容量有限,为了避免穿梭在不同世界的任务者记忆混乱,每完成一个任务,系统会不动声色地将任务者关于位面的记忆删除。 021这么问也无可厚非。 闻言,舒凉垂眸笑了笑,倏然撩起眼皮,语调平静:“你动孤的记忆试试?” 【……】 嘤嘤嘤,好可怕。 相处短短几十年,舒凉大人就染上了那位的习惯,笑容都能看出影子。 - 出租车上,舒凉抬眸便瞧见了前方那栋在周围一众低矮的写字楼里独步凌霄的摩天大厦,上方“风池集团”四个大四气派又显眼,这栋地标大厦足足有九十九层,同时被全市人民公认为本市的标志性建筑。 天色骤然黑沉,乌云压境,灰蒙蒙的天空霎时间闪过白昼般的闪电,眨眼间,豆大的雨点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雨又密又急,而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司机师傅拿出二维码示意她看表付费,“姑娘,我就在这里停,里面进不去了。” 这里距离风池集团还有约莫两百米。 谁也想不到,出门前晴空万里,快到目的地反而下起了倾盆大雨,舒凉扭头看了看,发现“她”没带伞。 前方,司机师傅又在催促:“这里不能停太久,快下车吧。” 他的语气隐隐不耐烦。 舒凉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打开手机扫码付了钱,转头看了看外头猛烈的雨势,认命地叹了口气,打开车门,脚步沉重地下了车。 …… 当舒凉走到“风池大厦”时,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衣服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保温盒饭,外表也沾上了不少水,就是不知道水有没有渗进去。 前台的小姐适时递来一条洁白干净的毛巾,微笑着说:“池小姐,您淋了雨,快擦擦吧,别着凉了。” 舒凉抬头,倒是不意外前台认出她。 毕竟“风池集团”的创始人姓池,大家都知道,他有个身高170,体重170的胖女儿。 这番前来,原主池余是来给父亲池栩送午饭的。 准确来说,是借着送午饭的名义来向父亲卖乖道歉,为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第一百零一次偷偷吃不知道从哪来买来的三无减肥产品而把自己吃进医院。 “风池”集团取的是池余父母的姓氏,夫妻俩可以说是白手起家,互相扶持,在事业初有起色的时候突然怀上了她,那段时间两人忙得脚不沾地,池余的母亲也因此伤到了身子,在生了池余之后至今没再怀孕。 夫妻二人十分恩爱,也十分疼爱池余这个唯一的女儿,把她当成掌心的明珠捧着,但不幸的是,池余出生便频频生病,体质虚弱,是个小药罐子,吃的药多了,也不清楚具体是哪种药产生了影响,导致小池余体内的激素紊乱,从此在肥胖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也因为她从小就明显比同龄人要胖,同学们给她取外号,叫她“胖头鱼”,“鱼丸”,“河豚”,总之都是带有嘲笑性质的,让本就敏感的小女孩变得很自卑,数不清在背地里偷偷摸摸抹了多少次眼泪。 为了调理她的身体,池父池母是费劲了心思。 一直到十八岁后,池余体内的激素才算稳定了下来,体重不再继续增长,却也居高难下。 她试过很多方法都以失败告终,用所谓一周减20斤的减肥产品,虽然短期内见效,让她食欲不振,几天减了三四斤,但反弹也来得很快,而且副作用一堆,结果就是减肥没成功,反而把自己送进医院洗胃。 第115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 池栩屡次劝诫她不要过于在意身材和体重,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但池余总是当面答应的好好的,下次看到宣传的广告时依然抵挡不住诱惑,背着父母偷偷购买。 上周,池余吃的减肥药里含有大量抑制胰岛素的成分,导致她在过度节食后仅仅只是吃了小半碗米饭,就出现了头晕、恶心、呕吐的现象,半夜三点送进了急诊。 池栩大发雷霆,又不忍心对着妻女发脾气,确认她情况稳定下来后,便离开了医院,一直到池余出院都没来看她。 在母上大人的指点下,池余拎着亲手做的午餐,跑来给生闷气的老爹送饭。 “谢谢。” 舒凉道了声谢,接过毛巾擦了擦被淋湿的保温盒,而后才擦身上的水渍。 她湿得彻底,一条毛巾显然改变不了太多,身上看起来依然湿漉漉的。 前台小姐微笑不变,提议:“不如我让人送一身新的衣服过来给您换上吧?” 舒凉看了看时间,她出门早,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应该不着急。 前台小姐也说:“刚才汪秘书来消息说,池总正在进行一个非常重要的会议,至少还需要四十分钟才结束。” 见她都这么说了,舒凉点头:“好,麻烦了。” “应该的。” - 三十分钟后,一套符合池余尺码的全新的衣服被送来。 换上衣服后,舒凉顿时感觉舒服了不少,提上保温盒,走到了专用电梯前,却看见上面挂着个正在维修的牌子。 于是她只好站在普通电梯前等待。 楼层的数字一层层跳跃,当电梯门打开时,里面竟站满了人,十几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 舒凉无视他们异样的眼神,走了进去,顺手按下了要去的楼层以及关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 一只手倏然从外面伸了进来,本应关闭的门缓缓打开,露出一张温润俊朗的脸。 青年身上穿着湖蓝色的衬衫,手臂上挂着一件西装外套,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唇边挂着歉意的笑容,令人难以说出拒绝的话。 他目光扫过众人,略微点头致意,似是认识,而后定格在舒凉脸上,迈步走了进来,用熟稔的口吻打招呼:“师妹,好久不见。” 青年迈步进来与她面对着面,微垂着眸注视着她,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舒凉挑了挑眉,尚未开口应答,忽然身后不知是谁冒出了句:“咦,电梯怎么不动了?” 有人按动电梯的关门键,电梯却没什么动静,门依然敞开着,一动不动。 “怎么回事呀?刚才还好好的。” “会不会是……超重了啊?” 话音刚落,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电梯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投向在场吨位最重的舒凉身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电梯内静悄悄的,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谁都没有开口。 虽然他们谁也没胆子把老板的女儿往外赶,但这默契的沉默已经是变相的明示,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驱逐力,将她这个外人往外推。 第116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 此时,青年开口,打破了沉默。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中含着只有她能看得见的不赞同,以及肉眼可见的疼惜,牵起她空余的那只手,温声说:“小余,我陪你一起去走楼梯吧?” 他话音刚落,舒凉明显能感觉到周遭氛围的变化,显然,他们都十分赞同青年的做法。 既给了她主动离开的台阶,又不至于显得他们在针对老板的女儿,让她下不来台,转头就去找老板告状。 然而舒凉却甩开了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反问:“凭什么呢?” 青年眸光一窒,错愕地看着她。 若换作从前,舒凉大约不会和他说那么多废话,直接抬脚送他麻溜滚蛋,但在某人的耳濡目染之下,见到眼前这张令原主深恶痛绝的脸,经历着记忆中悲惨人生的起点,她依旧表现得很平静。 舒凉不疾不徐:“你才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人,在你进来之前,电梯是能够正常运行的,所以只要你出去,电梯就不会超重了。” 舒凉笑意不达眼底,“所以,你凭什么让我出去?” 她轻笑了一声,直勾勾望着他,“还作出一副你是好心陪我出去的姿态,拖人下水也不带你这样的吧,哪来的脸,嗯?” 青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眼中充满震惊,没想到她居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条理清晰地质问和反驳他。 更令他惊讶的是舒凉对他的态度。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肥胖的女人每次和他说话都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表现出胆怯而害羞的模样,连嗓音也刻意压得低低的,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对于他发表的任何言论都持有绝对支持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是盲目崇拜,哪怕他说地球公转的方向是自东向西,池余也会毫不犹豫的附和。 眼前这个底气十足质问他的人,真的是他认识的池余吗? 青年忍不住皱起眉,“池余,你……” 舒凉不耐烦地打断他接下来的发言,态度十分嚣张:“你什么你,你还不赶快下去,赖在这里是想要拖延大家的时间吗?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你摸着你干瘪的钱包说说你赔得起吗?” 如果说前面那几句话只是让他感到尴尬,那么最后这句话便是直戳要害,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他内心深处。 青年脸色变了又变,眼中的难堪一闪而过,白着脸看她:“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啧。 这人怎么回事,死皮赖脸的? 当着所有人的面,舒凉翻了个白眼,抬起她比青年粗了一圈的腿,狠狠踹中他的膝盖,趁他吃痛松懈时,一把将他推出电梯。 电梯门缓缓闭合前,在缝隙中,仓惶抬头的青年看着池余漫不经心地露出了戏谑的笑容,吐出四个字:“慢走不送。” “……” 电梯内的众人目瞪口呆,并一致后退了一步,给她让出了广阔的空间。 这、这位,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怎么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说翻脸就翻脸? 第117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 不好惹不好惹。 他们在乎的并不是被舒凉无情踹下电梯的青年,相反,他们心中暗自庆幸,刚才提出让她下电梯的话不是出自自己的口中。 “噗嗤。” 这声短促的忍俊不禁的笑声,在安静如鸡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 舒凉回头。 男人带着宽大的墨镜和黑色的口罩,脑袋上还顶着个渔夫帽,右耳上戴着个白色的蓝牙耳机,几乎把整张脸都捂得严实,身上裹着一件中长款的黑色风衣,双臂交叉环抱,微曲着线条优越的长腿,长腿交叠站着,背抵在电梯的角落中,看起来他已经努力地让自己融入这群人的身高中,但这道笑声却无情地击碎了他的计划。 众人顺着舒凉的目光,都注意到了这个刻意缩在电梯角落里,穿着与一干上班族格格不入,气质卓然的青年。 电梯门缓缓合上,按照楼层依次上升。 狭窄的空间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低语声。 “这个人是谁啊?你认识吗?” “不认识啊,会不会是新来的啊?” “你最近有听说哪个部门要来新人吗?” “我隐隐约约记得,财务部的小王上周辞职了……” 他们交头接耳,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去询问他的身份。 舒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快便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 她在回忆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那名被她无情踹下电梯的青年叫梁肖文,是原主池余大学本科和研究生期间的学长,比她大一届,同时,也是她暗恋多年的对象。 池余从高中起就和梁肖文同校,不过与身为父母疼爱的富家千金不同,梁肖文是从小城镇里冒出头的人,家里很穷,还有一堆奇葩的亲戚,但他很努力也很争气,从小城镇的普通高中考上了全市第一的重点中学。 梁肖文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常年占据年级第一,总分甩第二名两条街,而且长得不错,性格也很温和,虽然知道他家庭条件糟糕,但池余从来都没有在他身上看到过类似于吝啬、孤僻、不合群的品质。 梁肖文和班上的同学关系都很好,是个同学仰慕,老师喜爱的负责班长,而且他洁身自好,温和有礼,对待向他表白的女生,即便不喜欢也会非常耐心、有礼貌地,用温和的态度拒绝。 在众人的印象中,成绩好的学霸一般长相普通,而且全身心投入在学****时根本不会费时间收拾自己,衣服三天一换,头发四天一洗是家常便饭,蓬头垢面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但梁肖文不一样。 他生得文质彬彬,而且非常爱干净,身上从来都是清清爽爽的,让人如沐春风。 学生时代,成绩是最有效的通行证。 梁肖文长得好,成绩好,性格好,为人处世挑不出半点错处,唯一的瑕疵便是他的家庭,可那并不是他可以选择的,所有人都对他抱有同情和怜惜,并打心眼儿里觉得,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成长得如此优秀的梁肖文,实在是太有毅力,太坚强,太不容易了。 在梁肖文身边的人尚且抱有这样的想法,更逞论当时自卑的池余。 在一层层滤镜的掩饰下,性格单纯的池余从来没有想过,有些东西只要有心是可以隐藏起来的,何况当时的她是个被其他人瞧不起的胖妞儿,根本没机会和梁肖文产生交集。 身处黑暗中的人,总是向往光明。 梁肖文在她眼里就是那抹只可远观不可触及的光。 为了他,池余努力学习,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和他学同一个专业。 然而即便如此,和高中三年一样,池余和梁肖文依然没有任何交集。 池余的自卑根深蒂固,哪怕追随梁肖文来到同一所大学,学同一个专业,也不敢主动迈出一步,甚至不敢出现在梁肖文的眼前,害怕被他注意到肥胖丑陋的自己。 她更不敢妄想梁肖文会喜欢上她。 明明是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池余却深深地陷入了对梁肖文痴迷的喜欢中,难以自拔。 她总是习惯性仰望着他的身影,追随着他的脚步,甚至第一次违抗父母的安排,放弃了去国外留学读研的机会,选择和梁肖文一样留在本校读研,和他选了同一个导师,成了他的师妹。 池余成功让梁肖文注意到她了。 梁肖文笑着叫她“师妹”那天,池余兴奋得整夜都没睡着。 可兴奋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焦虑。 甩掉这身肥肉成为她最迫切的愿望,她从来没有产生过这么强烈的减肥欲望。 于是便有了她不择手段尝试任何减肥方法的事情发生—— 成为他师妹的这两年,是池余最幸福的两年。 虽然梁肖文没有喜欢上她,可在她眼里,他依然是记忆中闪闪发光的模样,待人温和有礼,侃侃而谈时意气风发,从来没有因为她的肥胖而嘲笑、疏远她,相反,他很照顾她,像一位友好的师兄照顾师妹。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梁肖文并没有选择继续攻读博士,而是在硕士毕业后就步入社会工作了。 池余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再当他的师妹,但也知道有些感情不能强求,她本就是为了梁肖文才选择了这个专业,留在国内读研,既然梁肖文工作了,那她也没有继续的必要,于是又过了一年,顺利拿到金融硕士学位的池余也毕业了。 她想,既然两年的相处都没有让梁肖文心动,那么他们大约是没有缘分,所以池余一直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消息。 刚才在电梯上的重逢,便是两人时隔一年后的第一次相遇。 但和舒凉的情况不同,池余淋了雨来到公司,却急着去见父亲,担心煲了几个小时的汤凉了不好喝,所以没有换上干净的衣服,湿漉漉地走向了电梯。 专用电梯出了故障,在狭窄的电梯中,梁肖文英俊的面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池余的眼中,激起了心湖的动荡。 电梯超重,敏感胆怯的池余感受到尴尬而凝重的氛围,紧张到手足无措,恨不得原地消失。 第118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 就在这时,梁肖文主动提出,要陪她一起去走楼梯,她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愈发感激梁肖文的温柔和体贴,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静悄悄的楼梯,光线昏暗。 梁肖文主动帮池余拎着她手中的保温杯,池余受宠若惊,紧接着,他把挂在臂弯的西服外套披在了她身上,用温柔的语气,低声说着责怪的话:“出门不带伞,生病了谁来照顾你呢?” 暗恋多年的人对她做出这么暧昧的举动,说话的语气还如此亲昵而自然,两人之间早已越过了安全距离,撩得池余原本死寂一片的心当即死灰复燃,心口的小鹿扑通扑通疯狂乱撞。 池余紧张到大脑缺氧,就连男人身上淡淡的烟味都让她觉得是成熟的标志。 在梁肖文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吻上来的那一刻,小鹿撞死了。 池余觉得自己也要死了。 不是溺死在梁肖文温柔的亲吻里,就是大脑缺氧窒息而死。 两人牵手成功,并且飞速走到了领证结婚的那一步。 池父池母是在看到两人结婚证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闺女有了对象,还在父母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领了证。 这出先斩后奏着实让他们二老懵了,而在了解过梁肖文的背景后,父母的态度令池余大受震撼。 哪怕她瞒着父母和梁肖文结婚,可她从来没想过这桩婚姻会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 在她眼里,梁肖文是个再完美不过的人,爸妈应该很满意才对,为什么会反对呢? 池父池母好说歹说,软硬兼施,列举了梁肖文实非良配的一百零八个理由,都不能让池余改变主意。 她觉得,爸妈觉得梁肖文不好,只是因为他们先斩后奏的行为让爸妈觉得受到了欺骗,所以他们只是在生气,说的话都是不理智的,只要相处过一段时间,爸妈一定会看到他的好。 婚后,两人的感情蜜里调油,不久便诞下了一对儿双胞胎女儿。 在池余的央求下,原本只是公司里底层员工的梁肖文连连晋升,平步青云。 池栩手把手地指导这个女婿,将手中的人脉、资源陆续介绍给他,后来见他表现得不错,对女儿也真的很好,便渐渐放下戒心,相信自己最初的判断有误,慢慢地放权给了梁肖文。 梁肖文以最快的速度,在不知不觉中把“风池集团”握在手中。 池栩退休后,“风池集团”已经是梁肖文的囊中之物。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桩美满的爱情故事。 但事实上,大权在握,没有任何威胁的梁肖文翻脸比翻书还快,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地露出了隐藏多年的真面目。 露出了真面目的梁肖文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从前的温柔如镜花水月,转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纸离婚协议。 梁肖文的变脸速度太快,快到池余看着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父母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躺进了医院,池余抱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孤立无援。 可池余依然不愿意离婚。 她不相信梁肖文对她没有感情,不相信他说变就变。 很快,没有顾忌的梁肖文把真相告诉了她。 原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是她唯一的好朋友薛柒柒和梁肖文联合在一起谋划的骗局。 目的就是“风池集团”。 如今目的达成,她这个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工具,自然要像扔垃圾一样丢开。 这个血淋淋的真相让池余崩溃了。 她曾经毫无保留地信任这份真挚的感情,成为这对狗男女肆意伤害她和她父母的武器。 为了维持这最后一抹可笑的尊严,池余干脆利落地签了离婚协议,要求带走两个孩子。 可梁肖文却不肯放过她。 他是个多疑而谨慎的人,见她一反常态,非但不哭不闹,还如此轻易地签了字,反而心生窦疑,觉得事有蹊跷。 梁肖文见识过池栩的能力和手段,并且深深忌惮。 为避免好不容易到手的财富付诸东流,他狠下心肠,买通医院的人做了手脚,让池父池母彻底成了植物人。 池余从小到大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从来没碰上过什么曲折,池父池母把她养成了菟丝花,却没办法让她依附终生。 父母的意外如同抽走她的主心骨,让勉强维持表面镇定的池余再次陷入六神无主的境地。 而这一次,再也没有肩膀能够让她依靠,也没人会温柔擦拭她的眼泪,轻声细语地开解安慰她。 柔弱的菟丝花咽下苦楚,咬牙扛起了身为母亲和女儿的责任。 可是找到一份工作对于池余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因为所读专业的性质,从事与金融相关的工作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她所擅长的事情。 然而商界的鳌头“风池集团”的掌舵人是梁肖文,他不需要花费多少力气,只需要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能让业内所有人都忌惮三分,没人愿意冒着得罪梁肖文的风险聘用她。 墙倒众人推。 就连从前受过池栩恩惠的亲戚们,都躲得远远的,对她避而不见。 短短几天,池余尝遍了二十几年来的辛酸与苦涩。 为了支付巨额医药费,抚养孩子,池余耗尽存款,不得不避开自己所擅长的行业,去做一些梁肖文干涉不到的工作,家教、外卖员、炎热天气穿着厚重的玩偶服发传单,只要能赚钱,她来者不拒,把时间的每分每秒都用来挥洒汗水。 池余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身体已经陷入严重疲劳,可她还不得不打起精神,赚钱,带孩子,去医院照顾父母。 她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用来憎恨梁肖文和薛柒柒。 可即便她这么努力地坚持下去,意外还是发生了。 有天下午,池余运气不错,提前发完了整整两千张传单,拿着到手的工资,满心期待地去托儿所接她两个可爱的女儿,途中经过一家烘焙屋,被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所吸引,想起她每次带着孩子路过这条街时,两个孩子总是眼巴巴地一步三回头,却很懂事地没有像许多同龄孩子那样向她央求,甚至都没有开口。 第119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5) 有天下午,池余运气不错,提前发完了整整两千张传单,拿着到手的工资,满心期待地去托儿所接她两个可爱的女儿,途中经过一家烘焙屋,被里面散发出来的香味所吸引,想起她每次带着孩子路过这条街时,两个孩子总是眼巴巴地一步三回头,却很懂事地没有像许多同龄孩子那样向她央求,甚至都没有开口。 想到两个乖巧的孩子,池余满心柔软,又隐隐抽疼,站在原地思忖片刻,走进烘焙屋买了两个可爱的小蛋糕。 看着手中提着的漂亮的蛋糕盒子,想到待会儿孩子们看到蛋糕后高兴得两眼放光的样子,池余便忍不住扬唇微笑。 没多久,站在托儿所门口的池余便笑不出来了。 老师说,孩子的爸爸来把她们接走了。 啪嗒。 来时路上小心翼翼地提着的盒子掉在地上,蛋糕上的奶油糊在了盒子上,再不复原本的精致可爱。 电话拨过去,没人接。 池余心急如焚地赶到曾经两人住过多年的别墅,疯狂地摁着门铃,却始终没人。 她的指纹已经打不开门锁,显然已被删除,但她试着输入密码,却幸运地解锁成功。 池余火急火燎地冲进去,却倏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她和梁肖文曾经的房间房门紧闭,而一门之隔,池余清晰地听见了门内人发出的暧昧声音,还伴随着桌椅摇曳的嘎吱声。 那一刻,池余只感到浓浓的恶心,喉头涌起一阵作呕的冲动。 她没有为他们浪费心神,自顾自在别墅中寻找起她的孩子。 今天很不对劲,她进来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整栋别墅除了房间里的那对狗男女,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人。 池余搜遍了别墅,最后站在了地下室门前。 除了那对狗男女正在寻欢的房间,这里是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 池余砸开了紧闭的门。 漆黑的地下室里,连一丝光都没有。 她举着手机的电筒,找到了两个蜷缩在一块儿的小团子。 她们的身躯已经冰凉。 池余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双膝跪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表情麻木,她抱着两个孩子的尸体,说着每一次在托儿所见到她们时的话,喉音艰涩:“宝贝们,妈妈来接你们了。” …… 梁肖文多狠的心呐? 夺走她的家产,害她双亲晚年不得安宁,永远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对她步步紧逼害她艰难维生,现在,连她唯一的希望,她可爱的孩子,都夺走了她们的生命。 两个孩子和她一样,出生体弱,胆子也很小,怕黑,睡觉必须开着灯。 梁肖文明明知道!他明知道!!!! 为什么要把她们带走?为什么要把她们关在这里?! 她的孩子们,是被活生生吓死的!!! 她究竟造了什么孽,要有这样的报应? 滔天的恨意和绝望将她淹没。 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般,池余没有声嘶力竭地去质问他。 她安静地抱着孩子离开这个漆黑冰冷的地方,来到了客厅,把她们放在了沙发上。 一把锋利的水果刀背在身后。 池余沉重地抬起手,敲开了那扇门。 在门从里面打开的那一刻,一百七十斤的女人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猛然扑到男人身上,眼都不眨地把匕首扎了下去。 第120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6) 温热的鲜血溅到她脸上,耳边炸开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池余面不改色地拔刀,又扎了一下。 在绝对的吨位压制下,梁肖文的小身板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她数不清自己扎了多少刀,但等警察冲进来把她制服时,躺在地上的男人已经血肉模糊。 …… 在狱中,池余得知了父母的死讯。 暴毙。 多可笑的死因。 池余笑了,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 在审判开始前,池余便在狱中自杀了。 可她一直到死都不知道的是,深受重伤的梁肖文并没有死。 经过一年的抢救,他苏醒了过来,并且和薛柒柒结婚了,两人毫无心理负担地生活着。 - 舒凉吁了口气,唇边已经勾起一抹冷笑:“可真是祸害遗千年。” 中了这么多刀都没死,不知道是该说他运气好,还是感慨一句有钱就是好。 021也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珍爱生命,远离凤凰男。】 舒凉笑了笑,“是这么个理。” 远离倒是要远离,这种脏东西,要离得越远越好,不然多恶心呐? 但不把他往死里整,小强还真以为自己是打不死的,耀武扬威的晃着触须看着也很碍眼。 刚才在电梯里,明明他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可他非但没有滚蛋的自觉,反而引导其他人把注意力放在体积较大的池余身上,暗示池余她才是该离开的人,还假惺惺地装作体贴温柔的模样,顺势和她一起离开,不但让单纯的池余对他感激涕零,还成功得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果然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舒凉突然想起置物空间里的瘦身丸,眯了下眼,“破系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这个位面,故意送我这玩意儿的?” 正常人的身材哪会用到一次性减五十斤的药啊?那不得瘦成皮包骨? 闻言,021倒是承认的很干脆。 【是的,宿主现在需要使用吗?】 “用啊,”舒凉勾起唇,“你送给我不就是想让我用吗?为什么不用?” 撇开美丑不谈,她现在做每个动作都觉得特别费劲,再不减减,她还没完成任务就要被累死了。 【嘀!使用道具-瘦身丸,立刻生效。】 舒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摸了摸自己的腰。 021问她: 【舒凉大人,你现在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舒凉沉吟片刻,郑重地点头:“有。” 【是什么?】 “特别饿。” 咕噜噜—— 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从舒凉的肚子里发出来。 如果电梯内众人的耳朵没有聋,应该都听到了。 “……” 舒凉面无表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安静如鸡。 忍住,忍者无敌。 “哼哼哼哼哼。”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 众人顺着这道明显憋笑的哼声,纷纷将目光聚集在角落那个一身黑的青年身上。 他撑着手肘,单手手掌虚握,掩在唇边,肩膀笑得抖动。 众人不由得被他的手吸引了注意力。 五指骨节分明,修长白皙,手背上能看到纹路清晰的青筋,屈起手时露出的一截手腕,戴着五位数的表,关节处凸起的腕骨透着性感。 虽然姿势很帅,但不得不说,这个掩饰的动作非常多余。 舒凉露出善意的笑容,“这么好笑吗?” “……” 明明她问的不是他们,但众人莫名背脊一凉。 她直勾勾地盯着青年,青年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人群中暴露无遗,索性伸直腿,挺直背脊,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微侧过脸,隔着墨镜和她对视。 青年肩宽腿长的优越身形显露无疑。 半晌,他一言不发地歪了下头,像在卖萌。 在舒凉看来,更像是挑衅。 两人都不开口,可视线却焦灼在一块儿,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着。 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在狭窄的电梯中弥漫开来。 众人想逃,却逃不掉。 叮。 电梯门开了。 是池栩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众人连忙提醒她:“池小姐,池总的办公室就在这层。” 舒凉回头:“哦,谢谢。” 当电梯门缓缓关闭,看着舒凉的背影缓缓消失,众人终于松了口气。 下一秒,“啪”地一声,快门键被两指摁开。 众人愣了愣,眼睁睁地看着方才还在角落里杵着的青年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迷茫。 什么情况? 财务部不在这层啊。 那他跟出去干什么?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不会吧,算了,走吧,关我们屁事。 是哦,关我们屁事,散了散了。 - 走廊另一头。 舒凉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 青年朝着和她截然相反的方向迈步,径直朝着楼梯间的方向走去,目视前方,步伐不曾在任何一处停顿,风衣下摆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扬起,背影都透着潇洒。 她收回目光,推开了池栩办公室的门。 正如前台小姐所言,池总还在开会,此刻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舒凉放下手中的保温盒,在沙发上坐下来,突然发现靠枕下放着一盒巧克力。 她顿时眼前一亮,扫了眼盒子上一串串的外文,确认没毒后,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池栩刚开完会,本来打算直接去食堂吃饭,得知女儿来找他后,面色顿了顿,满脸严肃地问秘书:“她来干什么?” 秘书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笑着说:“您女儿给您送午饭来了,真是个有孝心的姑娘。” 池栩嘴角动了动,但还是绷住了,轻哼一声没说什么,身体却诚实地往办公室走去。 刚打开门,池栩看见的便是舒凉把整盒巧克力扔进垃圾桶里的一幕。 他双眼圆睁,下意识冲过去把巧克力抢救回来,没好气地瞪着她:“这可是我从布鲁塞尔特意带回来的,你个臭丫头居然把它扔垃圾桶?!” 舒凉疑惑地看着他:“啊?可是……” 垃圾不扔进垃圾桶里,那留着干什么,当收藏品吗? “啊什么啊?可是什么可是?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 第121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7) 这位池总脾气可真大,话都不让人说完。 舒凉撇了撇嘴,索性不解释了。 说不定池余她老爹真有收藏垃圾盒的癖好呢,秉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她决定保持沉默。 然而她刚刚决定维持池总的面子,池栩自己倒先发觉出了不对劲,拿着手中的盒子掂量了一会儿,纳闷地皱起眉:“这盒子怎么这么轻?” 瞧您说的,一个纸盒子能不轻吗?用不是用金子造的。 舒凉心中腹诽,无辜地眨了眨眼,说:“哦,因为这是个空盒子。” 闻言,池栩猛然抬起头看她,“里面的巧克力呢???” “被我吃了呀。” 舒凉吃得心安理得,和他对视时半点不虚。 “……” 池栩无语地看着她,倒不是想责备她为什么吃了巧克力,只是纳闷她说话大喘气。 “你怎么不早说?” 舒凉挑了挑眉,“我倒是想说,可是您不给我这个机会呀。” “……………………” 在商场中能言善辩的池总,此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决定转移话题,问:“你来干什么?” “给您送午饭呀,饿了吧,快趁热吃。” 舒凉殷勤地走到桌边,麻利地收拾好桌面上文件摆放到另一边,然后把餐盒打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顿时在办公室内弥漫开来。 嗅到熟悉的饭菜香味,池总眉宇舒展了一些。 舒凉闻到香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原主的厨艺居然这!么!好!!! 这么好的厨艺怎么就没了呢?就为了个狗男人? 舒凉越想越气,懊悔刚才那一脚踹的太轻了。 现在冲下去暴打他一顿还来得及吗? 池栩走到办公椅坐下,伸手接舒凉递过来的筷子,却发现拽不动。 ??? 池总抬起头,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舒凉咽了咽口水,以免哈喇子流进面前的饭菜里,眼巴巴地说:“我也饿了。” 池栩没有第一时间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反而拧起眉,质问:“你又节食减肥?!” 舒凉顿了顿,厚着脸皮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饭盒,说:“不是,我想吃饭。” “……” 池总用无语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眼神中包含着“肯定是偷偷背着我又节食减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送饭的还是来吃饭的”、“这不是给我送的吗你居然好意思要来吃”等诸多意味,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个无语的眼神。 瞪归瞪,池总这个老父亲的肢体语言显然比他说的话要诚实得多。 几乎是在舒凉说她想吃的一瞬间,池总便把放在他面前的饭盒推了过来,末了还催促了一句:“快吃。” 池栩让秘书给他另外送了一份午餐过来,还二话不说把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夹进了舒凉的饭盒里。 “谢谢爸爸!” 舒凉抱着饭盒坐在沙发上哼哧哼哧地大快朵颐,眼眶的酸胀却不受控制地漫了上来。 她动作顿了顿,低头眨了眨眼,让逐渐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心中叹息。 池余,别哭。 这一次,你的爸爸和妈妈都会好好的。 第122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8) 午饭时间过后。 池栩看着在办公室里转悠的人,“还不回家去吗?” 这丫头在打什么主意? 舒凉把书架里随意抽出来的书塞回去,转身对他笑眯眯地说:“爸,我想进公司实习。” 池栩露出讶异的眼神,打量着她:“你不是说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吗?” 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突然发现她好像瘦了点…… 哼,在医院躺了那么多天,能不瘦吗?! “我改变主意了。” 舒凉回答得面不改色。 “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呢?”突然想到什么,池栩缓和的脸色渐渐变得有些不太好看,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不会还是你那个完美的学长吧?” 池余有个喜欢的人,是比她大一级的学长这件事,池父池母是知道的。 诚然女儿奋发努力,提起斗志,让夫妻俩感到很欣慰,但他们更希望这是出于她自己想通后为自己奋斗的意愿,而不仅仅是为了追随一个男人的步伐就决定了发展的方向。 更何况,池余对这个男人的喜爱,已经达到了迷恋的程度。 她明明亲口说过,对商业金融这个方向没有兴趣,却义无反顾地追随那个学长考上了财经大学,还坚持留在了国内读研。 虽然没见过他,但池栩心里头并不待见这个人。 他见过的人比池余吃过的米还多,这世上哪有什么完美的男人? 怎么可能有人完美到拥有让人失去自我的魅力,说到底不过是个人主观上理想主义的美化而已。 因此一听她一反常态,提出这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时,池总脑中的警铃瞬间响了起来,几乎是下意识把苗矛头对准了梁肖文。 “不是的,”舒凉瞥见池栩难看的脸色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不过池父池母很了解他们的女儿,也清楚她对梁肖文的迷恋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如果她现在贸然否认对梁肖文的喜欢,非但不会让他们相信,恐怕还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所以舒凉不打算在口头上对他们表明些什么。 行动是最好的证明。 想到这里,舒凉扬唇笑了笑,透着几分狡黠:“我只是突然发现了一件事。” 看着她的笑容,池栩莫名有种她即将语出惊人的预感,理智让他立刻堵住自己的耳朵,或者堵住她的嘴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但作为一个老父亲,他从来就没拒绝过女儿几次,现在也不例外。 池栩问:“什么事?” 闻言,舒凉收起笑容,抬手虚虚掩在唇边,装腔作势地清咳了几声,神色变得正经起来。 池栩心中犯起嘀咕,也不由得认真竖起耳朵。 下一秒,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舒凉:“我有潜力登顶全球富豪榜。” “……” 舒凉眨了眨眼,“爸爸,你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是不相信我吗?” “……”你爹我为什么表情管理失败你心里没点数吗?还好意思问我相不相信你?! 相信你才是真疯了! 池栩看着她一脸正经的表情,嘴角抽了抽,还是忍不住抬起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温度,语重心长:“病没好就回医院待着,别在这里胡言乱语。” 第123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9) 什么叫胡言乱语啊? 舒凉有点不满,撇了撇嘴,“可是您亲口承认,我有天赋的。” 或许是继承了池父和池母的精英基因的缘故,在商科这个方面,她从小就展现了独到的眼光和与平时日常生活中截然不同的魄力,也正因如此,她才能顺利追赶上从一开始就努力的梁肖文,甚至在读研期间,隐隐有超过他的苗头,但她拒绝了导师的再三挽留,没有继续深造。 得知她决定放弃商科时,池栩也为她感到可惜,曾全说过她,说她很有天赋,还提出带着她在公司学习的建议,都被当时没有自信且一心挂在梁肖文身上的池余拒绝了。 池余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能在这条路上坚持这么久,是因为梁肖文,如今梁肖文中途放弃,她就更没有动力坚持下去了,即便她选择走下去,失去了梁肖文这盏照明灯,她迟早会找不到方向,陷入充满迷雾的峡谷。 她想,连梁肖文这么厉害这么优秀的人都放弃了,她怎么可能在这条路上走得长远呢? 梁肖文这盏所谓的指明灯,遮住了她的眼睛。 如今,池余当初辨识不清而丢掉的,舒凉替她捡起来。 舒凉抱着他的胳膊,眼神中透着十二分的认真,定定看着他:“我是认真的,你带着我学习吧,好不好?” 望着女儿与当初说要发愤图强,和那个男生考上同一所大学如出一辙的坚定眼神,池栩怔了怔,意识到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老父亲的心情顿时复杂起来。 闺女这眼神让人难以拒绝,可是,可是万一这一切还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完美学长呢?他实在是不希望她越陷越深,最后找不到回头路啊…… 舒凉仿佛没看出老父亲纠结复杂的心理,面不改色地给池总画大饼,“老爸,我女承父业,继承你的家产,把我们‘风池’发扬光大,你看怎么样?” 好吧。 虽然明知道闺女是在画大饼,但这口饼,池总决定尝一尝。 反正也就这么一个宝贝,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商场上雷厉风行,以冷酷着称的池总非但没有戳破池余天真的宏图,反而随着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面,仿佛那一天真的会到来一般,而他亲眼见证,心中充斥着欣慰和自豪。 池栩嘴角翘了压,压了翘,轻哼一声:“你要是真这么有志气,我当然高兴。” “好嘞,”舒凉挑眉,“不会让您失望的。” - 事实上,商科这种工作,从你研究生毕业开始,才是真正地开始上学,将所学与实践相结合,在社会中、在工作中,能够最快最快地成长起来,但放在普通人身上,这些成长的机会并不是能轻易获得的,因为除了在学校中获得的理论和微弱的理论知识,还需要学行业、商业、财务分析与企业经营管理,学投融资,学商业实战,学营销学运营,积累产业认识、资源与人脉,磨练沟通与协作,诸如此类,此外,像梁肖文这样没有家庭背景的人,还不可避免地需要遭受办公室所谓老资历的人的磋磨和来自社会方方面面的刁难,总的来说,一点也不比古时候在求学时“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的宋濂轻松,因此,许多人走出大学的环境后,至少需要五六年??才能真正称得上毕业了。 从池余的记忆中,舒凉能猜到,梁肖文之所以放弃继续研读的机会,一方面是来自家庭的压力,迫使着他不得不进入社会工作,获得收入,而另一方面,则是他本身能力的问题,学院的几位教授私下里讨论过,一致认为他心态失衡,情绪不太稳定,因此不太适合继续走这条路,如果硬着头皮读下去,可能会毕不了业,所以委婉地劝他就此止步。 梁肖文好面子,于是接受了导师的建议,体面地拿到了硕士学位,应聘进了风池集团。 本以为进了这家大公司,他就能大展身手,谁知道,硕士学历只是全公司最基本要求,换句话说,像他这样的人,全公司一抓一大把。 谁也没把他放在眼里,相反,由于他从小便在校园里被人捧惯了,步入社会后没有调整好心态,心气儿高,姿态放不下来,成了办公室内一众老油条眼中的刺儿头,被使劲儿磋磨。 受了一整年社会毒打的梁肖文并没有反省自身的问题,他开始怨天尤人,抱怨人与人之间的命运从出生开始就不公平,为什么他要出生在贫穷的家庭,还有一堆奇葩的吸血亲戚,即便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摆脱,而像池余这种人,明明又胖又丑,却含着金汤匙出生,能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疼爱,要什么就有什么? 内心扭曲的梁肖文和薛柒柒一拍即合,盯上了池余这个倒霉蛋子。 口袋里的手机倏然震动起来。 与此同时,空荡荡的电梯“叮”了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舒凉拎着被她横扫一空的保温盒走出来,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薛柒柒”三个字。 好家伙,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她意味不明地掀了掀唇,滑动手机接通了电话。 “池宝贝,出来喝下午茶吧~” 电话那头,女人嗓音甜美,语调活泼,如果不知道她真实年龄的人,或许会以为她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可爱小女孩,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一般人听到这么可爱甜美的声音,哪能生出拒绝的念头呢? 至少池余从来没有拒绝过薛柒柒。 现在舒凉也没打算拒绝。 下午茶=美食 刚吃完咸口的饭菜,吃点甜品均衡一下,最后再喝点茶清清肠胃,完美。 舒凉挑了挑眉:“好啊,你请客吗?” 电话那头,薛柒柒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低头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池余居然叫她请客???她在做梦吗??? 第124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0) 她们当朋友这么多年来,除了每年送一份生日礼物,薛柒柒从来没为池余花过钱,无论是吃饭逛街还是看电影,不需要薛柒柒开口,池余就会主动把钱给付了,从来没找她要过。 薛柒柒家里虽然也是开公司的,但论规模、档次都没法儿和“风池集团”比,所以为了避免她因为两人之间的家境差距而自卑,池余从来不在她面前提家境,也不会让她付钱。 更何况,她家的公司现在出现了严重的资金亏损,随时都有可能宣布破产,并且面临巨额债务,他们家倾家荡产都还不起的那种。 之前她求池余,让她和池总说说好话求求情,让她爸爸帮他们一把,被她破天荒拒绝也就算了,现在池余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让她请客?!她还有良心吗?! 薛柒柒气得胸口起伏,攥着手机,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再次传来熟悉的声音。 “哦对了,我刚刚才想起来,你现在手头估计比较紧张吧?” 薛柒柒眸光微闪,也不知道她这语气是真的忘了刚想起来还是故作惊讶,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令人心里不太舒服。 她勉强地应:“嗯……是这样……” 本以为池余这么说,接下来的就会说,这次依然是由她来付钱,没想到,下一秒—— “没关系,那我们就去平价的店里喝下午茶吧,正好当体验生活了。” 听着她平静自然的语气,隔着手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薛柒柒也摸不清这是不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故作糊涂:“啊……池余,你是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啊?” 沉默。 长久的沉默。 电话那头倏然间的安静让原本胸有成竹的薛柒柒心头开始打鼓。 她咽了咽口水,要不是手机显示正在通话中,简直要怀疑池余已经挂电话了。 沉默令时间无限拉长。 大约只是过了短暂的几秒,但薛柒柒却觉得过了几个小时一样难熬。 终于,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 “对呀。” “我改变主意了。” 闻言,薛柒柒双眸一亮。 她就知道池余不会舍得让她掏钱的! 舒凉的语气漫不经心:“喝下午茶还是算了吧。” ?! “等等!为什么?”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薛柒柒顿了顿,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一些,询问:“我的意思是,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去喝下午茶的吗?你刚才都亲口答应了,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 哦?就这么想和她喝下午茶? 舒凉眯了眯眸子。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孤就不含蓄地告诉你答案。 “我以为你家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没什么心情喝下午茶的,看来是我低估你的承受能力了,”舒凉语气含笑,听在薛柒柒耳中刺耳无比:“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实在是值得我学习呢。” “你别打趣我了,”薛柒柒笑不出来,咬牙思忖片刻,硬着头皮说:“我们还是去经常去的那家店吧,随便你点,我请客。” 舒凉果断答应了:“哦,好的,马上来。” 第125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1) 薛柒柒口中她们常去的那家甜品店,其实就在“风池集团”总部不远处,左转直走五百米,再过条马路就到了。 将保温盒交给前台小姐让她代为保管,舒凉拄着前台小姐送的立式雨伞,不紧不慢地朝目的地走去。 路上,她猜测着薛柒柒找她喝下午茶的意图。 从原主的记忆中不难看出,薛柒柒是个抠门儿又贪婪的铁公鸡,对池余一口一个宝贝叫的甜,但两人无论去任何场合,花钱的都只有池余一个人,而每笔消费中,薛柒柒占比往往最多。 换句话说,薛柒柒一直把池余当成atm提款机,并且毫无愧疚之心,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池余应做的。 薛柒柒的父母都没什么经商头脑,却偏要开公司,经营不当,短短几年内便接连几次出现了财产危机,都靠池余向父亲求情帮忙,才让薛家渡过难关。 可薛柒柒一家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变本加厉,屡次要求风池集团和他们家这个小破作坊合作。 试想一下,小作坊哪能一次性接一座城市那么大量的订单呢? 就算数量勉强供应上了,但质量该怎么保证?出了问题、声誉受损、顾客的安全和健康,这一系列的责任谁来承担? 听到薛柒柒提出这个要求时,池余都皱起了眉,认为不妥。 在任何领域,最忌讳的都是好高骛远,妄图一口吃成大胖子。 池余委婉地劝她冷静一些,这个要求并不现实,希望她回家后和父母沟通一下,先将力所能及的订单做好,一步步将规模扩大,再慢慢地试着和大中企业递橄榄枝求合作,循序渐进,将根基打牢。 可薛柒柒和她的父母却根本听不进去池余的好言相劝,反而把这些语重心长的建议当作不愿意帮忙的借口,大发雷霆,薛柒柒更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搭理她。 不久,池余得知,薛家的公司出现了巨大的亏空,现在俨然成了个没人想碰的烂摊子。 没等她联系薛柒柒询问情况,薛柒柒就主动找上了她,求她让池栩帮忙,帮他们家渡过难关。 彼时,池余能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由风池集团出面,收购薛氏企业,虽然风池集团会因此承担将近十亿的债务,但至少薛家众人不会因此坐牢,薛氏企业原本的员工也能暂时保住饭碗,不至于出现大批失业人员的现象,至于收购之后该如何运营,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池余一面思忖着,一面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薛柒柒。 她的本意不是想看见薛柒柒对她感激涕零,仅仅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切,可她做梦也想不到,薛柒柒听到她的提议,率先作出的反应是质疑。 “收购是什么意思?你想吞并我家的公司?那我们家怎么办?” 如若当时在场的人换作舒凉,听到对方竟这么不识好歹,她大抵会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讽刺一句:“谁稀罕你们家那堆垃圾都不如的东西?” 第126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2) 池余听到好友不信任她,既痛心又焦急地解释,可薛柒柒哪里听得懂?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池余不怀好意,想趁火打劫,吞并他们薛氏,假惺惺地提出这个建议,其实就是变相的拒绝。 两人就此不欢而散,再后来,就是池余与一年不见的梁肖文久别重逢的故事了。 我想救你,你却以为我要害你,反而用淬了毒的獠牙狠狠咬了我一口,让我万劫不复。 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十字路口,舒凉倏然停下脚步,眉宇微动。 会不会是因为她没有和梁肖文在一起,无形中改变了什么? 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薛柒柒找她喝下午茶这件事,所以她暂时也猜不到薛柒柒在打什么主意,但总归是场鸿门宴。 想到这里,舒凉眼皮缓缓向上一抬,目光落在马路对面那个烫着公主卷的金发女孩身上。 “池宝贝,快过来!” 打扮得像个精致的洋娃娃似的薛柒柒在向她招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侧目看几眼。 舒凉唇边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缓缓地向前迈了一步。 那一瞬间,从马路双方由远及近地传来一阵马达震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啧。 待会儿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车踹飞或者砸烂,影响会不会有点不好? 这里离风池集团这么近,万一被人认了出来,上了新闻,影响到公司股市就更不好了。 算了,还是费点力气,躲过去吧。 打定主意后,舒凉微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 “吱——”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剧烈的刺耳的声响,伴随着马达的嗡嗡声。 短短几秒,尖叫声、惊呼声一齐涌入耳畔,而舒凉的心情却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上一派气定神闲。 正当她想要动身的时候,身体倏然被人从身后拥住,男人怀抱灼热,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裹挟而来,莫名有种让人内心安定的感觉。 不对,现在可不是安心的时候。 舒凉愣神的片刻,已经被身后的人抱着就地一滚,吃了一嘴灰尘。 她还没来得及把身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害她吃了一嘴灰的家伙踢开,耳边再度响起发动机的声音,嗡嗡嗡,地面仿佛在她脑门下震动。 五指成爪,下一瞬,将她紧紧拥着的怀抱骤然收紧。 舒凉猝不及防又吃了一嘴灰。 嘭——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来,两人在地面摩擦着后滑了好几米。 舒凉感到抱着她的这个人猛然颤动了一下,喉间发出痛苦的单音节。 “呃。” 与此同时,原本紧紧桎梏着她的怀抱松楞,她几乎不需要花费任何力气就能将身后的人推开。 在看清男人的面容后,舒凉猛然皱起眉。 是电梯上那个笑点奇低的青年。 依然是熟悉的装束,脸上的墨镜兴许是掉落或者是被撞飞了,露出一双漂亮的墨瞳,眼睫纤长浓密,此刻眯着双眸,上翘的眼睫不住颤抖,浓眉痛苦地拧起,躺在地上,澄澈的瞳眸流动着无助的光芒。 舒凉嗅到了浓浓的腥味,注意到他被黑色口罩遮住的下半张脸不太对劲,一把扯下他的口罩,看见鲜血正争先恐后地从青年苍白的唇边涌出。 眨眼间,青年脑后便蔓延出一股温热的鲜红血迹,格外刺目。 他极慢地转动眼珠,似乎这个简单的动作在此时此刻于他而言都变得极为艰难,而后缓缓抬起一只手,伸向舒凉。 “……我,会死,吗?” 他面色灰败,语气虚弱,断断续续地蹦出这几个字。 从他瞳孔深处,舒凉看到了面对死亡的绝望。 说不上来在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心脏处传来的尖锐刺痛是何缘故,只是看着这只伸向她的染着他鲜血的雪白手掌,舒凉无法拒绝。 她面色冷得像玄铁,精准地攥住了青年的手,感受着他指尖冰冷的温度,语气决然:“不会。” 闻言,青年眸中飞快闪过一抹怔楞。 救护车赶来,周围的人群也过来凑热闹围观。 舒凉想起青年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模样,猜测他应该是不希望让众人看见他的真面目,于是在路人看过来的时候,眼疾手快地将口罩给他戴了回去,直到上了救护车才摘下来。 跟着医务人员上救护车前,舒凉倏然想起自己忘了点什么。 她回头,一眼便看见了傻眼僵在原地的薛柒柒。 四目相对,舒凉冷冷地扯了扯嘴角,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她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接触到她的眼神后,更是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而后舒凉视线微挪,看向另一个人的藏身之处。 那里空无一人。 舒凉瞥了眼足以藏身的雪白墙壁,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下一秒,她不咸不淡地收回了目光,单手支撑,跃上了救护车。 反倒是一位早就注意到她手臂姿势不对劲的护士惊呼出声,瞪大双眼对她说:“你在干什么?手臂脱臼了不知道痛的吗?!” 闻言,舒凉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在身侧的左臂,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手臂脱臼了。 短暂愣神了几秒,舒凉很快恢复了平静,对满脸担忧的护士安慰道:“没事,我不痛。” 话音刚落,痛意便自手臂关节处蔓延开来。 “……” 舒凉抿了抿唇,抬起右手擦了把脸上沾上的血迹,满脸真诚地对护士姐姐说:“突然发现还是有点痛的,还有多久能到医院?” 护士:“……” - 到了医院,有经验的老医生三下五除二便把骨头捏回了原位,缠了几条绷带给她挂在左肩上固定住,不出半个月就能恢复了。 在手术室外等待的舒凉接到了八百个电话,刚应付完,池父池母人已经出现在医院了。 被二老强制性带着去做了个全身检查,确定除了左手手臂脱臼之外几乎没怎么受伤之外,他们才算是松了口气。 首先确认女儿的安全,池父池母才询问起当时发生了什么。 看着池栩铁青的脸色,舒凉知道在赶来的路上,池总一定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 虽然不知道他查到了多少,但舒凉素来没有让别人替自己报仇的习惯,因此她平静地陈述了当时的情况:“我过马路的时候,突然有车从两边朝我冲过来,看架势是想撞我的,但是被里面这个人救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此时此刻躺在手术室里头的这个家伙,舒凉完全可以毫发不伤地躲过这场人为制造的车祸谋杀。 虽然可能会引起一些怀疑,但她到时候完全可以用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爆发的潜力等理由蒙混过去。 结果这家伙冲进来,不由分说就抱着她吃灰,还傻乎乎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面前。 倒是省了她找借口的功夫,只是连累得她手臂脱臼不说,还把自己陷入生死未卜的境地。 如果放在从前,大魔王估计会冷哼一声,对此评价: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哎。 舒凉叹了口气,转头对着不断摁灭手机来电的池栩说:“爸,我这边没什么大碍,你先去处理公司的事情吧。” “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池母也跟着说:“快去吧,别废话了,有我在这里陪着余余,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迟疑了一会儿,池栩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 他朝母女俩点了点头,迈步走出医院,等出了医院大门,才接通手机。 - 这场手术持续了将近十一个小时。 从白天到黑夜,池母已经被舒凉哄着回家休息,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幽冷安静的走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发呆。 叮—— 手术室的灯由红转绿,缓缓打开,而后脑袋上裹着一圈圈纱布,陷入沉睡的青年被护士们推了出来,送入了普通病房。 当然,是单人的vip病房。 舒凉起身上前,抿唇垂眸看着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男人。 医生对她说:“手术很成功,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醒过来了。”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舒凉抬眸看了他一眼,医生戴着口罩,她只能看见一双眼睛,很陌生,她从未见过。 她收回目光,低声应了句:“谢谢。” 嗓音有些哑。 “呃……其实他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沉吟片刻,医生询问:“你是不是着急得等到现在都没吃饭啊?可以去尝尝我们医院的食堂,味道……”还不错。 舒凉抬眸,略有些奇怪地看着热情的医生,说:“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饭是不可能不吃的,不吃饭就没有力气。 不过,这医生就算想安慰人,也用不着强行把出车祸撞到脑袋说成没什么大碍吧?没什么大碍用得着做这么久手术? 想彰显自己医术了得?还是觉得她看起来很像傻子? 医生:“……”当我没说。 沉默几秒,他忽然低头扫了陷入沉睡的青年一眼,干笑两声,“呵呵呵,是吗?吃过就好,吃过就好,那我就先去吃饭了。” 转过身后,他缓缓摘下口罩,随手扔进走廊边的垃圾桶里,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戏谑笑意。 第127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3) 翌日清晨,舒凉拎着早餐回到医院的时候,撞见两个空闲的小护士依偎在青年的病房窗外,嘀嘀咕咕地低语着什么,神情难掩激动。 她脚步不自觉顿了顿,凝神仔细听了听,听到类似于“他真的好帅”、“他怎么会出车祸啊”、“会不会破相”、“破相了也是我偶像”之类的字眼。 ??? 舒凉挑了挑眉。 “请问你们认识他吗?” 身后冷不丁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吓得两个小护士一机灵。 她们猛然间回头,看着这个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们身后的胖女人,满脸惊悚。 舒凉没料到她们反应这么大,看两人傻乎乎呆住的模样,有点好笑,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你们是不是认识他呀?” 她伸手指了指里面沉睡的青年。 小护士们回过神来,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意识到她在问什么,其中一人眼中难掩惊讶,反问她:“你不知道他是谁吗?” 舒凉奇怪地眨了眨眼。 这小护士为什么一脸“你居然连他都不认识你是从哪来的原始人”的表情? 难道那家伙是什么了不起大人物?不对呀,那她怎么从来没在池余的记忆里看到过? 舒凉挑挑眉,“我……应该知道吗?” 另外一个小护士满脸激动:“他是顾星衡呀!” 她一脸“这回你该知道他是谁了吧”的骄傲表情。 舒凉沉默片刻,虽然隐约感觉到说出口可能会把这两个小护士气得半死,但她决定不耻下问:“顾星衡是什么人?” “……………………”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而后纷纷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她。 “唉,”小护士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掏出手机一顿操作,最后塞进舒凉手中,说:“你自己看吧。”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某个浏览器的百科页面,显示着【顾星衡】这个词条。 顾星衡,xxxx年9月16日出生于……男歌手、舞者、演员,毕业于帝都戏剧学院……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顾星衡这个人的生平履历,昭示着他的身份。 舒凉了然,大致浏览而过,没仔细看,把手机还给她,说:“原来他是个明星啊。” “是的,但他不是普通的明星,”两个小护士看起来似乎年级比她还要小一些,见她反应平平,显得有点儿不甘心,一本正经地向她强调道:“他是顶流哦,整个娱乐圈公认的top1!” “哦~”舒凉语调拉长,像敷衍小朋友似的点点头:“原来他这么厉害啊。” “……” 敷衍能不能走点心啊喂! 小护士们离开了,舒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把手上拎着的早餐放在桌子上,而后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吃起了早餐。 没过多久,舒凉余光瞥见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青年,啊不,是顾星衡缓缓睁开了双眸。 对上一双深邃墨瞳,舒凉把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咀嚼几下,又喝了口豆浆咽下去,淡定地看着他:“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她已经守了他一夜了。 舒凉本想在他身上找到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可除了一个装着现金的钱包和一部看起来刚买没多久什么信息都没有的手机以外,什么都没找到,连他的家人都没法儿联系。 怎么想都觉得这个家伙很怪异。 在刚才得知他是个明星之后,感觉更怪异了。 既然不是“风池”的员工,为什么会出现在总部电梯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救了她? 舒凉眯起眸子打量着神色渐渐变得清明的青年。 下一秒,就见他下巴一抬,直勾勾看着她,蹦出两个字:“饿了。” “哦,早餐买好了,吃吧。” 舒凉用眼神示意桌子上的早餐,坐得稳稳当当,看起来并没有起身去扶他的打算。 顾星衡眨巴眨巴眼睛,从神态到肢体动作也丝毫没有表现出想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意图,说:“你喂我吃。” 听着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舒凉怔了怔,“你说什么?” 她震惊地睁大双眼,充满不敢置信,语气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度。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姓顾的家伙居然命令孤给他喂饭?! 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欠打了吧?! 舒凉已经不受控制地开始摩拳擦掌了。 顾星衡仿佛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一般,嗅了嗅鼻子,看着她染上怒气的脸,微咬了下唇,透着几分无辜和委屈:“怎么了嘛,不就是让你喂我吃个早饭吗?” 他嘀咕了一句:“女朋友好凶,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 舒凉上前一步,猛然坐在床边,瞪着他:“你说什么?!” 顾星衡似乎是被她的动作吓到,瑟缩了一下,心虚地快速眨眼,不敢和她对视:“没什么。” “……我听见了。” 还有,不要做出这种可怜兮兮害怕的表情,好像孤已经对你做什么了一样!!! 顾星衡眼睫颤了颤,破罐子破摔一般抬起眸与她对视,澄澈的墨瞳中映着她的身影。 “喔,听见就听见呗,我不信你忍心对病人家暴。” “……” 家暴? 舒凉满头雾水,看他这副委屈小媳妇儿自说自话的模样,又有点抓狂。 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心平气和地解释:“我不是你女朋友,你认错人了。” “才没有认错人,你就是我女朋友!” 顾星衡的态度异常坚定,甚至不顾脑袋上的伤,猛然坐了起来,想要朝她靠近。 没等舒凉作出反应,他便脸色骤变,捂着脑袋低呼:“嘶……好疼啊……” “……” 她看顾星衡的眼神俨然像在看个毛手毛脚的傻子。 舒凉走到他身边坐下,捏着他的手腕,稍微使劲,迫使他松开捂着脑袋的动作,“你刚做完手术……” 她话音顿住,低头看着顺势躺在她怀中的顾星衡,额角直抽搐。 “你在干什么?” 这句话怎么听都透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与此同时,捏着他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收紧。 第128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4) 顾星衡漂亮的眸子里浮现脆弱的痛色,眼巴巴地仰头望着她,“你捏的我好疼啊。” 这语调听起来,怎么像个撒娇的小妖精似的? 舒凉莫名被脑子里蹦出来的画面恶寒了一下,松开力道,想把赖在她怀中的人拽起来,可顾星衡双臂却死死搂着她的腰,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叫着好疼好疼,女朋友家暴了,怎么都不肯松手。 “……” 相信我,等你清醒之后想起今天,你一定会后悔的。 怕他真把人喊来听见这番话,舒凉咬咬牙忍了,决定暂时不和他掰扯女朋友这件事。 “放手。” “我不放!” “随时都可能会有医生或者护士进来,你如果不担心恋情曝光影响你的前途,随便你。” 话音刚落,舒凉进来时没来得及上锁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来人既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 是池余的母亲。 池母杵在门口,一手拎着保温盒,另一只手还握在门把手上,见状,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住了,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瞪圆双眼,说不出话来。 舒凉顿时头疼起来,一把将缠在身上的人扒拉开,“妈……” 身后蹦出一句:“岳母!” “……” 裂了。 看着池母大受震撼的表情,大魔王生平第一次尝到有口说不清的滋味。 舒凉上前接过池母手中的东西,将人领进来,顺便带上门,冷静地解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不认识他。” 顾星衡委屈巴巴地看看舒凉,而后将目光落在池母身上,控诉:“岳母,她在骗你!她就是想始乱终弃!你一定要替我做主啊!” 舒凉满脸冷漠:“他在胡说八道。” 池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可是我刚才在门外亲耳听到你说,恋情曝光……” “……” 我明明是为了骗顾星衡松手匡他的怎么就这么巧被您听到了呢?! 我说这是个巧合,都是误会,母上大人您信不信? 舒凉语塞。 见她沉默,池母心中已经对顾星衡的话信了七八分,看着青年苍白的脸色和脑袋上缠着的纱布,心中的好感度不断增加,忍不住一边打量,一边点着头笑起来。 不错不错,长得真不错,女儿的眼光真不错。 生死攸关的时候,他竟然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也要保护她女儿,看来对她定然是情根深种,爱到骨子里的了。 一个男人用行动证明到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挑的? 想到这里,池母有些不赞同地看向舒凉:“小余,你交了男朋友不和我们说一声,带回家让我和你爸爸见见也就算了,现在他为了救你差点没命,你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说完,不给舒凉辩解的机会,池母转脸,微笑着对顾星衡说:“你放心,伯母现在就替你出气,好好教训她!” 顾星衡乖巧地点头,抬眸瞥她一眼,眼中流转着浓浓的担忧和不忍,对池母说:“岳母,你说她两句就好了,千万不要打她啊。” 池母心中更满意了,“好。” - 走廊外。 舒凉正色道:“妈,你千万别相信他的话,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他大概是被车撞坏脑子了在胡言乱语,我现在就去叫医生过来给他检查。” 池母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叹气道:“小余,爸妈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你谈恋爱没必要瞒着我们的。” “……”怎么就解释不清楚了呢? 池母从她的眼神中品出了不对劲,紧张起来:“你这表情是怎么回事,不会真的打算分手吧?” 舒凉无奈:“我们从来没在一起过。” 池母当机立断,拉着她的手,不容置喙:“妈不管你们有没有在一起过,反正从今天起,我宣布你们在一起了!” 舒凉:????? “你想想,人家那张脸生得多俊俏啊,比你爸年轻的时候还帅,而且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他救了你的命啊!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真的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这种万里挑一的男人你不抓紧,居然还想分手,宝贝,我看被车撞坏脑子的人是你吧?” 说着,池母担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 “妈,你看看我这身材,再看看他那张脸,认真思考一下,他有可能会喜欢上我吗?” 舒凉试图让池母恢复理智。 闻言,池母怜惜地摸摸她的脸,“宝贝,妈不允许你妄自菲薄,在妈眼里,你就是世界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姑娘!谁喜欢你都是应该的!” “……” 这就是母爱的滤镜吗? 是我输了。 池母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对了,他是做什么的?你想和他分手,不会是嫌弃他赚的少吧?宝贝女儿,妈妈告诉你,在我们家,收入一点都不重要,因为我们家的家产够你花几辈子的了,你千万不能因为钱而错过一个好男人呐!” “……”在池余的记忆里,母亲有这么唠叨吗? 不久前还和池父一起拉着她开茶话会,苦口婆心地劝她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语重心长地说就算一辈子不结婚也没关系。 现在看起来怎么像是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呢? 亲情终究是淡了吗? “他是明星,”舒凉补充:“好像名气还挺大的。” 池母若有所思:“明星?那就不是收入的问题了,难道他生活作风有问题?乱搞男女关系?还是人品德行有问题,影响公共秩序?” 她越想眉头拧得越紧,嘀嘀咕咕地琢磨了半天,又自顾自摇头:“不对不对,我看人很准的,他肯定不是那种人,我看得出他是个好孩子。” 估计不是看人准,是看脸准吧? 长得好看就一定是个好人? 舒凉挑眉:“您又不认识他,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池母摆摆手:“行了行了,你别贫嘴了,我有点急事,一会儿再回来,你记得喝我煲的鸡汤,放了好多补药炖了几个小时呢,让……你男朋友叫什么?” “顾星衡。” 顿了顿,舒凉意识到语错,无奈纠正:“他不是我男朋友。” 第129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5) 池母眉头拧了拧,甩了个不赞同的眼神过来,“好了,你记得让小顾多喝点鸡汤补补身体。” 说完,便脚步带风地离开了。 …… 刚打开病房的门,舒凉便瞥见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人噌地一下,飞快将啃了一半的油条扔回了塑料袋里,双手抓着薄被,作势要将自己蒙起来。 舒凉勾了下唇,慢悠悠地走过去,枉顾他掩耳盗铃的行为,抬手掀开了他的被子。 而后站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欣赏着他装睡的模样。 青年气色比起昨天要好了不少,看起来元气恢复得很快,从刚才敏捷的反应和灵活的动作来看,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 他眼睫浓黑,微微上翘,正不安地颤动着。 舒凉目光下移,语气含笑:“起来把你满嘴的油擦擦。” “……” 床上的人眼珠子转了转,没动。 舒凉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盯着他:“想让我替你擦?” 说着,她动作极大地抽了几张纸,作势要盖在他嘴巴上。 顾星衡倏然睁开眼,惊恐地看着她这副古代恶毒妃子要捂死小孩儿的架势,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含糊不清地说:“我自己来!” 舒凉飞快收回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哦,原来你能自己动啊。” 顾星衡瞳眸眨了眨,看起来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让女朋友照顾一下而已,你为什么要戳穿我,好无情哦。” 舒凉漠然脸:“我不是你女朋友。” 顾星衡依然没有改变他的观点:“你就是你就是你就是我女朋友!” 舒凉才不打算像个小蠢货一样和他做无用的争论,话锋一转:“哦,既然你这么坚定,那你说说,我是谁?” 顾星衡毫不犹豫:“你是小余!” 她冷笑了一声,“全名呢?” 刚才池母就喊了她一声“小余”,别以为这样能糊弄她。 “我……” 顾星衡被噎住了,半晌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哼,你你你,你被问住了吧? 舒凉挑了挑眉,“你什么?你装不下去了?你无话可说了?” 顾星衡眼巴巴地盯着她:“小余,你别生气。” “别这么叫我,我们不熟。” 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出孤在生气了? 顾星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揪住她的衣角,小幅度地晃了晃,轻轻蹙着眉,语气低落:“我头好疼,我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舒凉低头对上他漂亮的桃花眼,看着他澄澈的墨瞳中流露出的脆弱情态,在某个瞬间竟像极了某人。 她呼吸屏了屏,没动弹。 落在她衣角上的手趁机转移阵地,悄然覆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牵住,指节往她指缝里钻。 肌肤相触时,陌生的温度如同一道细微的无形电流,不知因何滋生,却飞快流走于四肢百骸。 舒凉心头微动,抬眸的瞬间,神色陡然变得清明,而后毫不犹豫地捏住他作怪的手腕,将他的手拿开,冷静地落下一句:“我去找医生过来给你检查。” 说完便迈步离开病房。 第130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6) 望着女人冷酷决然的背影,顾星衡微顶了顶腮帮子,眯起深邃漂亮的桃花眼,唇边缓缓浮现一抹狡黠的笑意。 啧,头疼。 可真是一点都不好撩呢。 - 与舒凉一同出现的是昨天为他做手术的年轻医生。 听到动静传来后,顾星衡缓缓地抬眸,一眼便认出了口罩遮挡后的那张面孔。 对上他眼中洋溢的幸灾乐祸的笑容,顾星衡唇角微掀了掀,没搭理他,转头看向舒凉。 四目相对,舒凉仿佛没看懂他眼中的撒娇意味,面色淡定又从容,指着他的脑门说:“他醒来后就一直胡说八道,言行古怪,我怀疑他神经错乱了,麻烦医生给他检查一下,尤其是脑部。” 医生闻言一怔,瞥了顾星衡一眼,试探着问:“具体表现是什么?” “……” 顾星衡双眸微睁,朝舒凉示意。 舒凉不为所动,“他说我是他女朋友。” “噗。” 医生没忍住,见两人齐刷刷看向他,尴尬地摸摸鼻子,问舒凉:“不介意的话,我多问一句,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没有关系,陌生人。” “咳咳咳,”医生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看着病床上青年满脸幽怨的模样,忍不住翘起唇角,声音听起来却一本正经:“那看起来确实需要好好检查一下。” “……” 顾星衡闭上眼。 累了,毁灭吧。 - 半小时后,舒凉看着医生手中的检查报告,询问:“医生,结果如何?” “初步判断是选择性失忆,患者对某段时期发生的事情,选择性地记得一些,遗忘某些,极有可能是大脑受到强烈撞击后的损伤而造成的。” 舒凉挑眉:“那他非要说我是他女朋友是怎么回事?” “大脑损伤可能会造成体内某些激素的紊乱,加上心理因素的影响,把你当作他的女朋友或许是他的大脑自我保护的某种机制,”顿了顿,似乎看出了舒凉心中的疑虑,医生不加掩饰地将手中的检查报告展示给舒凉看,还特意指着头颅ct的片子给他看,示意她注意某个地方成团的黑块,解释:“这个地方有个拳头大的小血块,压抑了他大脑的某些神经,我判断,这可能就是造成他失忆和精神紊乱的关键。”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舒凉也清晰地看见了这张ct图。 不似作伪。 舒凉神情凝重了一些,问:“除了失忆和精神紊乱,血块存在会有其他影响吗?” 听到女人的问题,医生倒有些惊讶。 本来从她看顾星衡眼神中的不耐烦来看,还以为她会想迫不及待摆脱他,追问他血块什么时候能消散,顾星衡什么时候可以恢复记忆呢。 毕竟是顾星衡危在旦夕身在手术室时还能吃得下饭的女人。 不过现在看来,她还是有些关心顾星衡的身体的? “脑部存在血块是个不小的隐患,目前不好下定论,不过从顾先生身体的综合测试指标来看,只要不是特别剧烈的动作,对基本的日常生活是不会有太大影响的,只需要注意一点——” 舒凉静静等着医生说下去,冷不丁见他停顿,拧了下眉,不满他卖关子,问:“什么?” 医生说:“不能让他的精神受到刺激。” 舒凉只觉得他话中有话,思忖片刻,语气冷淡:“你在告诉我,我不能否认自己是他女朋友这件事,不然会刺激到他?” 医生没否认,点头:“是这个意思。” 闻言,舒凉心中冷笑一声。 让孤给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假扮女朋友,甚至还可能是某个真女友的替身? 笑话! 舒凉转身就走:“我现在就去替他把真女朋友找过来。” “据我的观察,顾先生并没有女朋友。” 医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令舒凉脚步骤然止住。 背对着年轻的男人,舒凉不爽地咬了咬牙。 舒凉转身看着他,面色冷淡。 医生顿觉周围气温骤降,冷得他想缩脖子。 他敏锐地觉察出舒凉的耐心告罄,不等她开口发问,便主动解释起来,扬唇讪笑:“区区不才,我对心理学也有一些研究,刚才我也说过,把你当作他的女朋友或许是他的大脑自我保护的某种机制,所以我认为顾先生口中所谓的女朋友,其实是他幻想出来的一个形象,可能是他内心深处极度渴望有一个人来疼惜他,但现实生活中却没有这样的人存在,于是他只能自己创造。” 医生叹了口气:“顾先生,其实很可怜。” 舒凉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正当医生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感动了舒凉的时候,冷不防听见她冒出一句:“他想让人疼惜,为什么幻想的不是父母之类的亲人,偏偏是女朋友呢?” “……” 谁特么说女人是柔软易感动的生物来着?给爷站出来! 心中疯狂叫嚣,面上仍要装作早有预料一般,医生笑了笑,说:“你问到点子上了,一般来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最渴望的是亲情的温暖,可顾先生却不是,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他的原生家庭并不幸福,他从未感受到过亲情的温暖,甚至曾经受到过巨大的创伤,所以即便是潜意识里都不期待亲情。” 说到这里,医生一面摇着头,一面重重叹息:“所以我说,顾先生其实很可怜。” 都快要把自己说感动了,这位姓池的小姐要是再追问,他就冲进去把装死的顾某人拎出来,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爷不伺候了! 好在舒凉没再追问,静了静后,淡淡的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 顾星衡如愿以偿地以舒凉男朋友的身份住进了她家,哦不,准确来说,是池余在帝都的某处房产,一栋小别墅。 平时池余和池父池母一起住在家里,偶尔会过来这边住几天。 终于离开了那个充满消毒水气味和白大褂的地方,顾星衡显得很兴奋,脱了鞋便蹦进别墅里,好奇地四处张望:“小余,这里就是我们同居的地方吗?” 舒凉已经懒得反驳他“我们从来没有同居过”了,毕竟她能够想象到,听到这句话,顾星衡的反应一定像听到“我不是你女朋友”一样,脑袋摇得像拨浪鼓,然后说:“我不信我不信我们一定是住在一起的!” 不料,踩着柔软地毯的顾星衡自己率先察觉了不对劲,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看门口玄关处,看着鞋架上一溜烟儿的女式鞋子,像是愣住了,而后笑着问她:“小余,这里怎么没有我的拖鞋呀?” 舒凉心想,哟,稀罕了,这傻子终于恢复正常了啊。 然而没等她说话,顾星衡便自顾自地说:“嗯,一定是因为我之前不爱穿拖鞋,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说完,他抬头看向杵在门口没动的舒凉,笑容灿烂:“小余,我们去逛超市吧!” 舒凉:?????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现在脑海中,舒凉看着笑得像个二百五的顾星衡:“别告诉我,你就为了去买双拖鞋。” 顾星衡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回到了她身边,像个向大人撒娇要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勾着她的手晃来晃去,语调轻快:“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去逛超市嘛,去嘛去嘛。” 他的行为像个爱撒娇的小孩儿,可实际上已经是个二十二岁、身高腿长的青年了,力气着实不算小,勾着她的胳膊晃来晃去,晃得她头都晕了。 舒凉头疼不已,无奈:“我答应你,别再晃我了。” 顾星衡咧嘴笑起来,猛然把舒凉抱住,欢呼:“好耶,去逛超市了!” 只短暂的一秒接触,他很快便松开了她,重新跑去穿上鞋子,欢欢喜喜地等着舒凉跟上来。 饶是舒凉反应迅速,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也没料到他会突然抱过来,眨眼间又松开。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顾星衡已经迫不及待地等在门口,开始催促她了。 真像个小朋友。 舒凉摇了摇头,走进房间,过会儿拿着个黑色的口罩走出来,朝顾星衡勾手:“过来。” 顾星衡正百无聊赖地在门口走来走去,闻言乖乖地走到舒凉面前,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这副全然信任的模样,令舒凉心头莫名发软。 她手中拿着口罩,正要给青年戴上,踮了下脚发现还是差了一些,于是对他说:“你弯个腰,我给你戴口罩。” “忘了经纪人和助理的联系方式,但你没忘记自己是个大明星吧?顶着这张脸出门,你就别想从超市回来了。” 当时在医院,半个脑袋裹着纱布都能被那两个小护士认出来,这张即便放在娱乐圈都能称得上顶尖优越的脸,的确有资格当顶流。 舒凉可不想和他一起上新闻和热搜。 顾星衡便双手撑在膝盖,弯腰达到与她齐平的高度,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给自己戴口罩。 “女朋友好贴心。” 戴好口罩后,顾星衡直起腰来,倏然低下头,隔着口罩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动作轻柔。 猝不及防被偷袭的舒凉:“……” 姓顾的,等你清醒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第131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7) 舒凉的恢复能力本就好,又没少喝池母送来的补汤,因此在顾星衡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她的手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短暂收拾过后,舒凉驱车带着顾星衡到了附近最大的超市。 一路上,顾星衡的脑袋就没摆正过,形若桃瓣的双眸映着窗外投射进来的光,如同天神随手撒下的一把星子,始终牢牢地黏在她身上。 碰巧前方就是红灯,舒凉漫不经心地停下车,转头看他,“看一秒收费一百,现在开始计时。” 顾星衡抬手调整了一下脑袋上的渔夫帽,露出的眼睛看向她,倏然弯起眉眼,像没听见她的话一般,说:“小余认真开车的样子好帅呀,像赛车手!” 对于他时不时吹来的彩虹屁,舒凉面不改色,也没有被他转移话题,而是看了眼时间,告知他:“从计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五秒了,你现在欠我三千五百块。” “我之前在xx山拍过一部戏,演的就是一个赛车手,在十八弯的山路开赛车狂飙特别危险,好几次我差点就没刹住车要飞下去,但是我觉得很过瘾。可惜那部剧最后没播成,唉。” 红灯过去,车子缓缓驶动,舒凉气定神闲,依然不搭他的腔:“你现在欠我六千七百块。” 顾星衡等了半晌,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那部剧没播成啊?” 舒凉说:“我不好奇。” “不,你好奇!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你说不好奇那就一定是很好奇!” “……”你懂的可真多。 大概知道等她接腔没什么希望了,顾星衡自顾自把话说完:“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这部剧里的其他几位主演被爆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要是把他们的戏份都减掉,那这部剧也不剩多少了,导演当时一气之下索性就宣布放弃这部剧了。” “……哦。” 顾星衡倏然抬头看她,幽怨地控诉:“小余,你好冷漠,没看到我很难过吗?你就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说吗?” 舒凉沉默着思索了一会儿,字正腔圆地点评:“贵圈真乱。” “…………………………” 本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顾星衡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 超市里,舒凉推着购物车,看着顾星衡四处搜罗东西往车子里放,其中包括拖鞋、杯子、牙刷、毛巾、睡衣等一系列日常生活用品。 舒凉眯了下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在同居吗,既然是同居,房子里应该会有你生活过的痕迹,那么你现在的行为算不算间接承认,我不是你女朋友,我们也没有同居这件事?” “才不是这样,”顾星衡垂眸,从货物架上拿东西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很快恢复如常,解释:“肯定是我们在我出车祸之前发生了争吵,你一气之下就把我的东西都扔掉了,只是我现在想不起来我们为什么吵架了而已。” 舒凉还想说话,顾星衡却倏然转过身来,将东西放进购物车里,而后双手落在她双肩,低头望进她眼中,语气加重:“是这样的吧,小余?” 从他眼中,舒凉看到某些岌岌崩塌的东西。 她错开视线,无声叹了口气:“你说是就是吧。”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顾星衡又高兴起来,他身高腿也长,几步就跑远了,舒凉便慢悠悠地推着车,也不在意他转眼就不见人影,低头用手机回复着消息。 就在这时,几道声音隔着货物架清晰地传入了舒凉耳中。 “小哥哥小哥哥,你好呀,你和我认识的一个明星好像呀,方便的话,我可以看看你的长相吗?” “呃……不方便也没关系,小哥哥,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啦,你用不着离我这么远吧?” “小哥哥是一个人吗?” “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和你的家人一起的,刚才我在超市门口看见你和一位女士进来了,她是你的姐姐吧?” 与在舒凉面前截然不同,顾星衡的嗓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的,格外疏离:“她是我女朋友。” “什么?女朋友?”另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陡然拔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刺耳:“帅哥,你的眼睛没问题吧?居然找个这么胖的人当女朋友?你亲的下去么?” 舒凉推车的动作顿了顿,眯起眸子。 没等她找到人,顾星衡已经替她把话说出了口。 青年操着把好听的嗓子,恶声恶气,全然没有顾虑到什么要给女孩留面子的绅士风度,说:“关你屁事。” 两个前来搭讪的年轻女孩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没素质,气得脸色都变了。 刚才那个质问顾星衡眼睛有没有问题的的女生率先黑了脸,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出门戴口罩装什么13啊?不会是丑到见不得人吧?长得丑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特么跑出来吓人啊!” 猝不及防挨了骂的顾星衡懵了一下,眨了眨眼:“我爱戴口罩是我的自由,你家住海边吗?管那么宽。” 最开始走近顾星衡,向他搭讪的那个女孩儿出声打断:“你们别吵了,这都是误会。” 此时,舒凉推着车,与三人只隔着一个货架。 听到“误会”这样的字眼时,她便挑眉,无声笑了。 女孩嗓音甜美,“这位小哥哥,我朋友她说话比较直接,其实没有恶意的,如果我们的态度让你觉得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向你道歉。” 短暂的停顿没有给其他人开口接话的机会,她继续说:“但是身为一个成年人,就算是有什么分歧矛盾,你也不至于骂人吧?这就比较过分了,所以我希望你也可以向我们郑重地道个歉。” 顾星衡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 舒凉缓缓推动购物车,出现在三人的视线范围内,眸光在两个年轻女孩身上逡巡而过,冷笑:“笑死了,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话都让你门说完了。” 被她突如其来的现身惊讶到,也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两人面色皆有点不自然。 顾星衡惊喜地转身,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撒起娇来半点不害臊,像个被欺负后向家长告状的小孩一样,对舒凉说:“小余,你终于来了,她们两个欺负我,呜呜呜。”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回过神来后,仗着自己给自己洗脑错在他们的底气,得理不饶人的气焰再度嚣张起来,摆出了要和她对骂三百回合的架势。 舒凉轻笑一声,目光示意她们去看头顶某个角落上安装的摄像头,含笑的语气中是不容置喙的威胁:“胖子可以一个打趴两个,你们想不想试试?” “………………” “………………” 试试……试个鬼! 谁要和她在超市互殴上新闻啊?! 两人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再看看她的体型,默默后退了一步。 顾星衡装腔作势地举起拳头,露出恶狠狠的眼神。 …… 等她们跑远之后,顾星衡高高举起的手轻轻落在舒凉肩膀上,替她捏了捏,又开始吹彩虹屁:“小余好霸气,我好喜欢。” “……我也能把你打趴下,你想不想试试?” 顾星衡头摇得像拨浪鼓,可怜兮兮地说:“我的伤还没好呢,小余你不能对病人家暴,不对,等我伤好了你也不能对我家暴。” 舒凉默默腹诽:等你病好了咱俩就分道扬镳了,你想找打孤都懒得理你。 “那你就正常点。” 顾星衡迷茫地看着她:“我很正常啊,我看起来哪里不正常了?” 哪里都不正常,看起来像个傻子。 舒凉默默推着车往前走。 路过蔬菜区的时候,舒凉本想直接略过,走到水果区去买点水果的,一转眼就看见顾星衡奔过去,在一本正经地挑土豆。 她只好推车走过去,见他要把土豆往塑料袋里装,提醒:“我不会做饭,你买了也没用。” 顾星衡装袋动作不停,熟门熟路地拿去称重打封条:“我会啊。” ?????? 这家伙看起来就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会做饭??! 看来人长得太好看,是会有一定迷惑性的。 舒凉有些相信医生说的话了。 最后,两人拎着两大袋东西从超市出来,满载而归。 …… 回到别墅后,顾星衡拎着装满食材的购物袋进了厨房,舒凉则进了房间。 池栩办事的效率很高,薛柒柒到底年轻,做事不够干净,留下了很多痕迹可寻,顺着这些线索,池栩很快便得知买凶伤人的幕后之人是薛柒柒。 其实薛柒柒的本意不是要池余的命。 这本是薛柒柒和梁肖文共同策划的一场下策,如果在电梯上,舒凉没有把梁肖文踹下电梯,断绝了他制造暧昧的机会,就不会出现这场车祸,因此在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发生这件事,因为她当时已经被梁肖文不费吹灰之力,成功拿下了。 但舒凉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不得不启用这个备用方案,上演这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意图让池余再次对英雄救美的梁肖文心动。 可惜顾星衡这个不知道从哪来蹿出来的傻子再次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非但让他们接近池余的算盘落了空,还惹上了一身腥,背上了“买凶杀人”的罪名。 不过梁肖文比薛柒柒聪明,他与薛柒柒联系时一向保持谨慎,事发之后,更是将所有痕迹都清除得一干二净,而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薛柒柒,让她守口如瓶,没有供出他。 因此池栩并没有查到梁肖文身上。 当池栩将这个调查结果告知舒凉的时候,他的内心还有些忐忑,生怕女儿受到打击。 不料,舒凉的反应很平静,甚至对他说:“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千万不要手软啊,爸爸。” 她将自己的态度瘫明白了。 这段时间,她接连收到了十几个不同号码的来电和短信,来一个拉黑一个。 都是出自薛柒柒一人之手。 以池总的办事效率,证据应该收集得差不多了,算算时间,薛柒柒现在应该已经收到法院的传票了。 但这还不够。 房间内,舒凉找到钥匙,打开了保险箱。 薛氏成立到现在几次遇到难关的时候,池余都曾出力帮过他们,而薛父自身能力不足,身边又没什么能依靠能信任的有能力的人,因此趁机要求池余白白帮他们做过不少事情,处理一些烂摊子。 好在这汗水没白流。 在商科方面,池余有着不输其父的敏锐嗅觉,可薛柒柒一家人只看到了她单纯胆怯的本性,认为她老实好使唤,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薛氏这几年干了不少违法的勾当,都被池余看在眼里,她不但发现了,还私下里收集了足够的证据。 一切税务违法事实证据,包括账册凭证、纳税申报表、财务会计报表及其他的纳税资料、合同协议、发票、收据等复印件,都被锁在这个保险箱里。 这足够让薛氏涉及到的人,尤其是薛柒柒一家死上八百回。 出于良心,池余收集证据,以备不时之需。 出于情谊,池余把秘密封锁,缄默于口,连父母都没有告知。 可惜在池余和梁肖文结婚后,这个秘密却被梁肖文得知,不知在什么时候,他竟然摸走钥匙,悄无声息地将保险柜里的东西都偷走了。 后来事情破裂后,想拿出证据举报揭发的池余看着空荡荡的保险柜,肝肠寸断。 而现在,这份资料正静悄悄地躺在保险柜里,等待着舒凉让它发挥应有的作用。 舒凉把尘封多时的资料拿了出来,拨通电话。 …… 叩叩叩—— 房门倏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饭菜都做好了,小余快出来吃饭。” 看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舒凉眼中难掩惊讶,“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那当然啦。” 顾星衡得意地笑笑,摘下身上的碎花围裙,坐在她身旁的位子上,催促:“快尝尝我的手艺!” 第132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8) 顾星衡拿起筷子开始给她夹菜,见她品尝过后,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忙不迭问:“怎么样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这岂止是还不错,简直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家常菜好吗?! 就连原主池余的厨艺和顾星衡一比,都显得逊色不少。 尝过第一口之后,她险些没控制住自己,拿起筷子狂吃。 意识到身旁的人在近距离地注视着自己,舒凉微垂了垂眸,收敛了因为吃到美食而迸发出的惊喜光芒,捏了捏手指,矜持地说:“还可以。” 忍住,不能让这小蠢货太得意。 “你骗人!” 舒凉眉心微跳。 顾星衡得意地哼了哼,摇头晃脑地笑着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别装了小余,我又不会笑话你!” 如果他身后有尾巴,恐怕此刻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吧。 舒凉丝毫没有被人揭穿后的慌乱和心虚,淡定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举止斯文,速度却很快。 见状,顾星衡更加确定自己的发现,眉眼笑得弯起,单手支着下巴,直勾勾盯着舒凉:“你不是说一般般吗,那你吃这么快做什么呀,嗯?” “我饿了,”舒凉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朝旁边不安分的人扫过去一个眼风,“你不想吃饭就换个地方待着。” 别摇来晃去打扰孤享受美食。 “小余你好凶!” 顾星衡眼汪汪地望着她,试图伸手拽拽她的衣袖。 舒凉眼疾手快,抬起胳膊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筷子酸辣土豆丝,躲过了他的小动作,对于他源源不断的眼波攻击视而不见。 顾星衡失落地低下头,鼓了鼓嘴巴。 正当舒凉以为他终于被自己的气场震慑住,可以消停下来的时候,一只不安分的手竟悄无声息地钻到了桌子底下,揪着她的衣角,修长指节勾住缠了几圈。 舒凉眉头一拧,果断放下筷子,想把他的爪子拍走。 “啪!” 清脆的一声响,昭示着舒凉这一巴掌丝毫没留情。 手背吃痛,白皙的肌肤转眼就红了。 然而即便挨了打,缠着她衣角的那只手依然没收回去。 舒凉抬眸看他,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正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盯着她看,一句话都没说,脸上却布满了委屈和控诉。 她怔了一瞬,紧蹙的眉微不可察地有些松动,但看起来,面色仍是绷着,“松手。” 顾星衡倒是出奇的倔强,摇摇头,反而拖着椅子,凑得离她更近了一些。 她莫名想笑。 现在的氛围算得上是剑拔弩张吧?这小蠢货明明看出她不高兴,不晓得跑远一些,还巴巴地凑上来做什么,找打吗? 倏然间,顾星衡惯来向她撒娇的语气中含着一丝明显的委屈,对她说:“我不闹你就是了,你别赶我走。” “……” 半晌,舒凉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再揪着他不放。 “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舒凉有些疑惑。 顾星衡得到了她的默许,心情瞬间由阴转晴,空余的手拿起筷子给她添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格外想和小余待在一起呢,也许是因为刚刚出院,怕你又丢下我一个人吧。” 舒凉没吱声。 在医院的时候,顾星衡也总趁池父池母不在的时候向她撒娇卖萌,像个粘人精似的,但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他的表现就正常得多,有时候态度甚至称得上冷淡。 照医生的说法,这是他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很正常,毕竟任谁突然缺失了一部分记忆,都会感到不安。 但舒凉从来没遇到过这么爱撒娇的粘人精,着实有点受不住,心头倒真的暗暗起过几次把这家伙丢掉的念头。 眼下听他不经意般提起,舒凉难得有点心虚。 难不成,他当时感受出来了? 舒凉吃着顾星衡夹进她碗里的菜,余光瞥见他在剥虾,不一会儿,一只完整的鲜嫩大虾就进了她的碗里。 特调的酱汁搭配新鲜紧实的虾肉,恰到好处的美味。 这顿饭,她吃得身心舒畅,反观顾星衡自己,倒是没吃过几口。 古话说得好哇,吃人嘴短。 舒凉面不改色地吃着饭,心头思忖着:其实一直留下他也不是不行…… 至少这厨艺,魔王大人表示很满意。 饭吃到一半,顾星衡还在尽心尽力地剥着虾,冷不防听见身旁传来一道平静的嗓音。 “不管你想待多久,我都不会赶你走。” 这算是舒凉给他的承诺。 他猛然转头,双眼发亮:“这可是你说的!” 舒凉正要说话,刚开口,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被倏然间响起的急促门铃声打断了。 伴随着门铃声的,还有一阵接一阵敲门声,昭示着门外人的焦急。 她拧了下眉,被这阵噪声吵得心烦,放下筷子,朝客厅走去。 顾星衡不知想起什么,连忙紧跟着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冲去将手洗干净,而后朝客厅小跑过去。 舒凉已经站在了大门前。 透过猫眼,她看到了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孔,是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几岁的男人,留着一头长发,眉眼狭长,与顾星衡有几分相似,但眼神看起来比他凌厉许多。 顾星衡的脑袋挨过来,在她耳边小声问:“是谁?” 舒凉耸了耸肩,侧了侧身,示意他自己看。 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是谁之后,顾星衡有点不高兴地瘪嘴,转头对她说:“我不认识他,我们不给他开门。” 下一秒,隔着一道门,两人都听见了男人含着暴怒的声音:“臭小子,我都听见了!快给老子开门!” 砰砰砰—— 暴怒往往伴随着一阵砸门声。 为了避免这扇岌岌可危的门提前报废,舒凉无视顾星衡的阻拦,将门打开了。 门打开之后,沈明先是朝舒凉身后的顾星衡瞪了一眼,才冷静下来,朝她点头,伸出手,说:“池小姐你好,我姓沈,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经纪人。” 对于沈明会找上门来这事儿,舒凉早有心理准备,甚至在此之前,她祈祷过这一天能早些到来。 不过如今他真出现了,舒凉发现,她似乎并不那么高兴,相反,有点不爽。 大魔王想,好端端的吃饭吃到一半,突然被一个暴躁的家伙疯狂敲门按门铃打断,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爽的吧? 所以她心情不太好,这是正常现象。 舒凉漫不经心地瞥了眼他伸出的手,没回握,后退了几步,示意他可以进来说话。 “沈先生是来领人的?” 沈明上来便把自己的身份表明,其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知晓舒凉为什么要明知故问,但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是对方在照顾着顾星衡,便耐着性子点头,“是的,这段时间麻烦池小姐了。” 麻烦? 嗯,确实挺麻烦的。 舒凉觉得有意思,“沈先生不知道他出了车祸吗?” 沈明一怔,“这件事我们有所了解,既然他现在没什么大碍,池小姐也不必过于内疚,他救你一命,也算是在给自己积福报。” 哦,看来的确是知情的。 舒凉点了点头,“既然沈先生作为家长都开口了,那……” “我不走!” 顾星衡抱着舒凉的胳膊,不甘示弱地和沈明对视:“反正回去也没有工作,我要留下来,和小余待在一起!” “谁说回去没有工作的?”沈明顿时来气,“你的巡回演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消息早就发出去,从四个月前就开始预热,前几天门票都售空了,合着你就没当回事?!” “……” 顾星衡表情瞬间空白,半晌,哑然道:“我还以为……” 沈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竟不顾及舒凉在场,教训起来:“你以为什么,你以为他们的手能伸那么长,让你连演唱会都办不成?还是以为拍戏就是你的全部工作,接不到剧本你就能任性妄为了?” 顾星衡紧抿着唇不说话。 沈明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你在犹豫什么?” 本着沉默是金的原则,两人说话的时候,舒凉一直默默站在旁边。 不料顾星衡突然抬眸看了过来,眸中含着一抹希冀:“小余,你刚才说,不管我待多久都不会赶我走的,对吧?” 闻言,舒凉微笑着点头,没等他绽放笑容,便话锋一转,把刚才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补充完:“但你要是走了,就别回来了。” 顾星衡面色僵了僵,转头对上小舅舅震惊的双眼,想也不想:“那我不走了!” 沈明:??????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指了指顾星衡,又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日历,拧着眉问:“你确定不跟我走?” 顾星衡态度坚决:“不走。” 沈明白眼都快翻上天了,气得手臂都在颤抖,“行,好,我管不了你,你非要留在这里,就自生自灭吧!” 说完,他竟然真的没再纠缠,转身离开了。 望着男人充满怒意的背影,舒凉心头莫名浮现起一股胜利的喜悦,就近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眯起眸子勾唇,说起了风凉话:“看你把你舅舅给气的。” 顾星衡眨了眨眼,看出她心情不错,忍不住笑起来,“小余,其实你很希望我留下,对不对?你舍不得我。” 舒凉起身回到饭桌上,“我是舍不得一个免费的厨师。” 顾星衡跟在她身后,“哼哼,你就是喜欢吃我做的菜,舍不得我的菜,四舍五入就是舍不得我的人了。” …… 池余虽然不常来这里住,但雇了个人,每隔几天就会来打扫。 除了主卧之外,别墅内还有许多空余的房间。 舒凉问顾星衡想住哪间的时候,他贼心不死,勾着她的衣角晃了晃,笑眯眯地问:“我记得我们以前是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呢,小余,我今晚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主卧。 舒凉面无表情地挣开他不安分的手,“不好。” “呜,小余好无情。” 顾星衡百般耍赖都没得逞,最后只好夹着尾巴,搬着东西住进了舒凉房间旁边的次卧。 入夜。 静谧的夜空,骤然间响起了一道霹雳雷声,刺眼的雷电光芒闪耀在空中,竟透过紧闭的玻璃窗和窗帘,在一瞬间照得这个空旷漆黑的房间亮堂无比。 虽然这一刹那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但舒凉素来觉浅,意识已然清醒。 她心中隐隐觉得这雷声不太寻常,但又想着事不关己,懒得起身去查看一二,仍紧闭着眼,微微蹙着眉,祈祷着这阵动静快点过去,她好睡觉。 就在这时,身后冒出了细微的脚步声。 极轻,极缓,像是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踩在地上,不仔细听甚至根本察觉不到。 舒凉倏然睁眼。 下一秒,床的另一头微微向下塌陷。 鼻间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松楞的片刻,腰上缠来双臂,顾星衡钻进了她的被窝里,从身后抱住了她。 舒凉下意识想要把这不听话的小蠢货胖揍一顿,然后扔出去。 可手还未落到他身上,便僵在了半空中。 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在发抖。 隔着衣服的布料,体温很低。 斥责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在意识到他不对劲后便咽了下去,舒凉转过身,看着他苍白、冷汗直流,甚至隐隐泛青的脸色,紧紧拧起眉,“你怎么了?” 顾星衡原本紧紧闭着眼,听到她的声音,颤抖着眼睫睁开眸,牵起嘴角,“小余。” 明明看起来那么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笑得出来的。 舒凉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询问:“你哪里不舒服?” 一边问着,她作势起身,“我送你去医院。” 话音刚落,窗外空中的雷声变得愈发激烈,一道比刚才更刺眼的光照了进来。 缠在腰上的手,力道猛然收紧,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顾星衡重重喘了口气,额上的冷汗汩汩,唇上看不出丝毫的血色,对上她肃然的眼神,他缓缓将脑袋埋在她肩窝,沙哑的嗓音闷闷的:“我没事,就是听到雷声,有点害怕。” “我抱抱你就好了。” 第133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19) 舒凉迟疑地抬起手,轻轻落在他背后,“……你确定吗?” 越是靠近她,灵魂被雷劫击中后留下的伤口的疼痛越是得到舒缓。 她的手落下的地方,明明就距离他的伤口不远,虽说伤不在肉体,可恰恰是灵魂的损伤才更疼,就连他自己都不敢伸手去触碰那处。 按理说,舒凉的触碰会使他感到剥皮抽筋般疼痛。 察觉到她动作趋势的那一刻,顾星衡已然悄悄咬紧了牙关。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中的痛意并未袭来。 她掌心的温度恰到好处,不会过分灼人,莫名让他感到了温暖和安定。 那一刻,顾星衡竟从女人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温柔。 他本是顺从心意来找她,然而疼痛减缓,恢复了一些理智的顾星衡倏然发现,自从来到这个房间后,雷劫再没机会降落在他身上。 顾星衡缓缓阖上双眸,脸颊在她肩窝蹭了蹭,手慢慢爬上她的肩头,搂住脖子,喟叹般道:“唔,如果小余可以亲亲我,我就不难受了。” “……” 顾星衡心生期待:“可以吗?” 察觉他气息确实变得平稳不少,舒凉无声勾起唇,胡乱揉了把他柔软的发,“你想得美。” 她的拒绝在他的预料之中。 顾星衡倒不感到失落,哼唧了一声,“小余把手往旁边挪一点。” 小蠢货要求还挺多。 闻言,舒凉将放在他背上的手略微左移,询问:“这里吗?” “不是不是,”顾星衡说:“往下面一点。” “……” 舒凉目光缓缓下移,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能明显地看出他背部紧实匀称的肌肉线条。 她将手略微下移,落在他腰脊上,正要询问是不是这里,冷不防感觉到青年紧了紧双臂,而后呼吸略停,低低地喘了一声,吐出浊气。 “嗯,好舒服……” “………………”这好好的一根脊骨,突然就变得烫手起来了。 要不捏碎算了吧。 窗外的雷声轰鸣,宛若失去到手猎物的凶悍野兽在暴怒,在不满地叫嚣。 久久不停。 舒凉甚至感觉到雷声渐渐靠近,已经转移到别墅上方,笼罩下来,噼里啪啦的雷电劈头盖脸地落下来,仿佛不将这里击穿誓不罢休。 这雷蹊跷得不像话。 舒凉被一道接一道刺眼的光闪得心烦,见在沉睡中的青年睡意朦胧间仍害怕得瑟缩,眼睫颤抖,一副随时惊醒的模样,心情愈发不美妙了。 她想起身去看个究竟,可稍微一动,藤蔓般缠着她的人便收紧力道,喃喃:“小余别走。” 唉。 作孽啊。 大魔王叹了口气,指尖萦绕着晶莹透亮的光,轻轻点在面色苍白的青年眉心处。 不消片刻,暂时被摒除五感的顾星衡眉宇一松,舒凉几乎没怎么费劲便脱身了。 舒凉下了床,白皙的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地走到了房门,抬手搭在门把手处,将门打开。 正要迈步出去的时候,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她停下了动作。 它在兴奋。 “天雷?” 舒凉后退一步,重新将门关上,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的一角,抬眸望着头顶那团巨大的、蓄势待发的紫金色雷云。 这样的颜色…… 不是凡胎肉体的异能修真者在渡劫。 如果没数错的话,雷劫已经降下了三十九道。 天生神胎集天气灵气,降生之后,从幼崽到成年需要渡过四十九道紫金雷劫,这样的场景,舒凉曾经见过。 不过在这样的现代社会,出现神胎渡劫倒是件稀罕事儿。 见她露面,天雷骤然翻腾起来,仿佛在向她表达不满,却没胆子降雷,只恨自己没有开口说话的能力。 舒凉轻飘飘地看了眼蜷缩在被窝里熟睡的青年,回首无声笑了下,定定杵在原地,对它的请求不为所动,好心提议:“不如你把剩下的雷劈我身上,早点回去交差?” 此话一出,许久不曾出现的系统忍不住跳了出来: 【舒凉大人!天雷会直接灼伤您的灵魂!】 “着什么急?”舒凉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孤谅它不敢。” 【……】 我真傻,真的。 大魔王怎么可能会这么善解人意,站着挨劈呢? 果不其然,听到舒凉的提议,紫金色的雷云团非但不敢劈她,反而像受到了惊吓一般,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往旁边挪了挪。 021眼睁睁看着本该道道精准劈到渡劫者身上的紫金雷劫,被噼里啪啦一顿乱甩,半空中便砸没了影儿,不消片刻的功夫,最后十道雷劫便降完了。 再一眨眼,刚才还笼罩着半边天的雷云早已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范围内。 这座城市的夜静悄悄的,困扰了舒凉许久的噪音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舒凉耷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瞥了眼抱着她的枕头睡得正香的顾星衡,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房间,去另一间空客房睡了。 …… 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舒凉掀开沉重的眼皮,抬手伸了个懒腰,感觉脸上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小腿上似乎也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给缠住了。 一转脸,便看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正埋在她身旁的被窝里睡得香甜,像是防止听到噪音般,尖尖的小耳朵微微下垂。 舒凉:???? 哪来的小畜生??? 她看向半敞的房门,陷入了沉思。 难道……昨晚她进来之后没锁门? 是太困忘记了吗? 下一秒,大魔王捏着小狐狸的后脖颈,毫不留情地将惊醒挣扎的小狐狸扔出了房门,并嘭地一声将门关上。 睡意朦胧的小狐狸眨了眨眼睛,甩甩脑袋,不甘心地抬起爪子拍了拍房门。 里面的人自然不会给它开门。 小狐狸又跳起来,试图拧开门把手。 上锁了。 它颓然地垂下耳朵,在门外徘徊,发出小声的呜咽,听起来极为可怜。 房间内的人不为所动,扯开被子抖落上面沾着的毛,继续睡觉。 若干小时后。 错过早饭后,又一觉睡过中午饭点的舒凉被饿醒了。 第134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0)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算看时间的时候,舒凉看到了贴在手机背面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飘逸凌厉,如果不是看到口吻和那个小蠢货如出一辙,末尾还画上了个笑脸和小爱心的话,舒凉绝对不会把它和顾星衡联系起来。 [亲爱的小余,我有急事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为了缓解你对我的思念之情,特意送来了我的爱宠陪你,要像照顾我一样好好对它哟~] 有急事,走了? 就留个破纸条搪塞孤? 昨天还信誓旦旦说不会走,今天连人影都没见着,只剩张纸条了? 人走就算了,还让孤照顾你的爱宠? 舒凉眯起眸子。 他说的不会是那只小畜生吧? 毛茸茸的小畜生娇气又麻烦,孤才不替他养。 舒凉掀开被子起身开门,下一秒,便察觉裤腿被什么东西扒拉住了,低头一看,是那只小狐狸的小爪子。 除了肉粉色的内耳和小爪子,小狐狸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质,像个小雪团,狭长的眸子黑溜溜的,瞳孔倒映着舒凉冷淡的面容。 “呜~” 小狐狸朝她叫唤一声,眨巴眨巴眼睛,前爪不停地扒拉她的裤腿,见她无动于衷,便围着她转圈圈。 舒凉:“……” 这小畜生和它主人一样傻。 她弯下腰,手掌落在它后颈,顺着它的毛抚了抚,对上它喜悦的眼神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身皮毛摸起来手感不错,不知道做成围脖暖不暖和?” 小狐狸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而空白。 “…………………………” 见它明明听懂了话却不知道跑,还傻乎乎地看着她,舒凉摇了摇头,找到昨天沈明留下的手机号,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的语气似乎很焦急:“你好,池小姐,请问出什么事了?” 她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住。 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舒凉问:“顾星衡没去找你吗?” 那头的沈明听到她这么问,也愣了一下,将下意识的那句“没有”咽下去后,他反而将问题抛了回去:“池小姐打电话过来,是为了找他?” “……” 舒凉最不耐烦和这样爱兜圈子的人说话。 从沈明的态度中,舒凉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从主卧房间的角落找出泡面后,舒凉烧了壶水,等水开的间隙,搜罗着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沈先生,麻烦您过来一趟,把顾星衡的爱宠带走,谢谢。” 电话那头,沈明明显停顿片刻,迟疑地问:“爱宠……是那只白色的狐狸吗?” “是的,它看起来有点蠢,”舒凉拎开凑过来的小狐狸,打开冰箱找出昨晚买的苹果,随便冲洗了一会儿后啃了一大口,“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并不想养它。” 旁边的小狐狸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不满地蹭过来,“嗷呜~” 舒凉以为它盯上了自己手上的苹果,再度无情地将它拎到一边儿去,继续啃着苹果等水烧开,追问:“沈先生什么时候能来?” “这样啊……”听到了电话那头小狐狸的声音,沈明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笑,语气中却听不出多少抱歉的诚意,“恐怕要麻烦池小姐照顾它一段时间了,你也知道,我是个经纪人,手下带的艺人也多,经常忙得到处飞,不巧,刚才才订好下午飞h市的机票,要去谈个工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就算回来也还得处理别的工作……显然,我也没时间照顾它。” 舒凉随手把啃得干净的果核抛进垃圾桶里,没有和他纠结,平静道:“哦,既然没人要,那我把它扔了吧。” 最初,沈明听了前半句,以为目的得逞,下意识应了声“好”,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她的后半句,眉头一挑,音调瞬间拔高了几个度:“嗯?” 他刚才是幻听了吗?她说的不是“那我暂时收养它吧”,而是“那我把它扔了吧”?? 舒凉听到了那声“好”,挑了挑眉,“那就这么说好了。” 说完,不等他解释,舒凉便把电话一挂,撕开泡面盒子,迫不及待地将一袋袋调料包倒进去,再倒开水,随便找了个东西盖在纸膜上。 香味很快漫开,舒凉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她瘫在沙发里,死死盯着墙上高挂的时钟,等待着面泡开的时候。 沙发另一头突然陷下去。 舒凉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看都懒得看一眼。 直到小狐狸咬着尚未开封的卤蛋和火腿肠过来放在她手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舒凉才稍微来了点精神,定睛一看,眸光亮了亮。 “原来昨天还买了这些啊,我都忘了。” 看到吃的送上门,舒凉看小狐狸的眼神瞬间变得温柔了不少。 她三下五除二便撕开包装,把卤蛋和火腿肠吃得精光。 小狐狸:“……”有那么饿吗? 它甚至来不及阻止。 卤蛋和火腿肠是让你放进泡面里一起吃的谁让你现在吃掉了啊喂?! 小狐狸看了看泡面,又看了看被舒凉吃得只剩垃圾袋的卤蛋和火腿肠,一阵无语。 时间差不多了,舒凉迫不及待地坐起来,撕开上面那层包装膜,吃起了泡面。 看她这饿得能吞下一头牛的架势,小狐狸无声叹了口气。 算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 一桶泡面吃完后,舒凉精神了一些,看了看乖乖坐在身边的小狐狸,想到它还知道给自己送吃的,顿时觉得顺眼不少。 “既然没人要你——” 闻言,小狐狸耳朵瞬间竖起来了,湿漉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看起来像个生怕被抛弃的小可怜。 看着它的眼神,舒凉心头微动。 这小畜生不但和它的主人一样傻,连眼神都这么像。 舒凉摸了摸它的脑袋,“算了,勉强留你几天吧。” 呼。 小狐狸悄悄松了口气。 身旁的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忽然冒出一句:“谁让你是只刚成年的小狐狸呢?” “……” 刚、刚成年怎么了? 等等,她是从哪里看出他刚成年的??? 舒凉歪了下头,看它一眼,自言自语般:“哦,成年了,不是小狐狸了。” “……” 第135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1) 换了身衣服后,舒凉带着小狐狸出门觅食。 到了车库,刚打开驾驶座的门,不等舒凉开口,小狐狸便灵活地一跃而起,自觉地到了副驾驶座上等候,歪着脑袋,乌黑澄澈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舒凉。 舒凉笑了笑。 开着车直奔某家知名饭店,在周围人奇异目光的注视下,舒凉面不改色地抱着小狐狸,跟着服务员进了独立包间。 落座之后,舒凉眼睛都不眨地在菜单上打着勾,边点菜边问:“你想吃什么?” 猝不及防地听见她的询问声,旁边等候的服务员明显愣住了,迟疑地张嘴,“……啊?” 现在的客人都这么大方,直接请服务员吃饭了吗? 他是吃还是不吃呢? 老板看到不会算他偷懒误工吧? 可这是客人提出来的要求,他们服务的宗旨不就是一切以客人为先吗? 舒凉头没抬,将菜单翻了个面后继续点菜,“不是问你。” 服务员:“……” 他真傻,真的。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请服务员吃饭的客人呢? 他刚才竟然还真情实感地纠结到底是一切以满足客人的要求为先还是恪守底线礼貌拒绝,权衡利弊之后发现和工资相比,失去一顿白嫖的饭算什么? 虽然,这里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虽然,这位客人点的每个菜他都好馋,以前从来没机会尝过。 但是,他连礼貌拒绝的腹稿都打好初稿并且修改过三遍了。 可最后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 人家不是在和他说话! 服务员面上保持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从容点头,“好的。” 内心却疯狂腹诽。 靠,整个包间只有他们两个活人,不是和他说话那是和谁? 和那只小宠物吗?! 下一秒,舒凉笔尖停了停,转头看向旁边眼巴巴盯着她的小狐狸。 “哦,我忘了,你们狐狸不吃熟食吧?我看你们这个种族经常抓些老鼠、野兔、蜥蜴或者昆虫之类的东西吃,要不等我填饱肚子以后再带你去抓?” 小狐狸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呜~”不不不,他才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服务员默默翻了个白眼。 靠,居然真的是在和宠物说话! 算了,看来这个女人脑子不太正常,不和她计较了。 小狐狸的爪子猛然按在舒凉面前的菜单上,疯狂暗示。 舒凉看懂了,有些诧异地挑眉:“你确定?” “嗷嗷嗷!”非常确定以及肯定。 她点了点头,握着笔在菜单上最后添了几笔,而后交给服务员,说:“暂时就这么多。” 眼睁睁看着她在烧鸡的后面写了个x2的服务员端起微笑,好心地提醒:“我们一份烧鸡的量比较多哦,点两只可能会吃不完的。” 舒凉抬眸示意旁边的小狐狸,道:“另一只是它吃,我只吃一只。” “……” 靠,除了烧鸡你还点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菜啊! 有钱了不起啊?自己点一只,宠物点一只,吃不完多浪费啊? 服务员一面在心中疯狂吐槽,一面带着菜单离开了包间,已经预料到即将有一大桌食物被浪费的局面了。 第136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2) 一个小时后,服务员望着一人一狐离去的背影,回头看看一扫而空的饭桌,陷入了沉默。 ……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来过? - 舒凉驱着车到了公司,当她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狐狸出现在总部时,认出她的众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他们很早就得到消息说小池总今天开始要来公司挂职学习,本来以为,第一天嘛,无论如何都要拿出态度,总不能迟到吧? 结果呢,他们从早上等到了中午,眼看着都快要下午了,才终于见到了人。 有人看见池总几次佯作不经意间经过特意给小池总安排的办公室,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说,沉默地离开了。 他们自发地脑补出池总身为一位父亲,数次期待落空后,内心的失望和无奈,对所谓的小池总要来公司学习这样的说辞,便没了多少信任。 令众人惊讶的不是她怀中抱着的小狐狸,也不是她带着宠物来上班这件事情,而是她的身材。 小池总是谁? 全公司谁不知道,池总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刚刚研究生毕业、身高170、体重170的胖女儿池余? 前台小姐也认出了她,眸中难掩震惊。 才半个多月没见,池余小姐怎么瘦了那么多? 如今她的胳膊、腰和腿虽然谈不上纤细,但比起半个多月前,竟小了一大圈,几乎只有原本的一半粗,而瘦得最明显的是她的脸,曾经肉嘟嘟的脸蛋显出了清晰的轮廓和线条,消去了浮肿后,人们惊讶地发现,她的五官其实是很漂亮的。 皮肤白皙,鼻挺唇薄,尤其是一双凤眼像足了池总,气势十足,含笑时漫不经心,自带几分风情,眯起眸子看人时给人十足的压迫感,而且她个子高挑,即便穿着平跟鞋,也能平视甚至俯视许多人。 舒凉走过的时候,有人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同伴:“那位真的是小池总吗?我记得她没有那么瘦啊……” “长得和池总那么像,化成灰我都不会认错。我听说她不是出车祸了吗?才半个多月没出现,她竟然减肥成功了,简直不可思议……” 舒凉面不改色地乘着自家老爹的专用电梯上楼,到了池栩给她安排的办公室。 叮—— 一声轻响后,电梯门缓缓打开。 一张令池余毕生难忘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舒凉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看着堵在电梯门口的梁肖文,冷淡的声音半点不客气:“让个路。” 梁肖文侧身后退两步,让她从电梯里出来,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眼中有惊艳的神色一闪而过。 抬眸时,梁肖文微笑着对她说:“小余,我等你很久了。” “别套近乎,”舒凉仿佛没听出他故作深情的语气中的一语双关,眉梢微动,不答反问:“你就是我爸给我安排的助理?” 听到“助理”这个词时,梁肖文面色明显僵了一下,“嗯。” 顿了顿,他补充道:“池总让我辅导你学习,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我。” 舒凉无声笑了。 辅导? 你也配? 这时,怀中安静了一路的小狐狸突然激动起来,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作势要朝他扑过去。 舒凉对它的突如其来的变化始料未及,险些没抱住。 她拧着眉把情绪激动的小狐狸按在怀中,低声说:“别闹,乖一点。” 小狐狸哼唧一声,蹭了蹭她的脸颊,安静了下来,转脸就趁舒凉不注意,朝梁肖文挑衅地露出尖牙。 梁肖文:“……” 他无视舒凉怀中张牙舞爪的小狐狸,像从前师兄妹间聊家常一般,询问:“小余,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对这个领域并不感兴趣,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公司实习了?” 他语气中带有试探。 可舒凉不吃他这套。 “我家的公司,我想来就来,有必要给你理由吗?” 梁肖文怔了怔,没想到她说话竟然这么直接。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梁肖文面上不动声色,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了句:“师兄就问问而已嘛,说话别这么冲。” 舒凉心头冷笑一声,没说什么,长腿一迈,转眼就超过了在她前方带路的梁肖文,率先走进了她的专属办公室。 办公室很宽敞,也足够安静,布置大气,非常符合舒凉的审美。 随手把怀里的小狐狸放到地上,舒凉满意地坐在了皮质办公椅上,打量着这个办公室。 梁肖文紧跟进来,说出憋了一路的话:“下次来公司,别带着宠物了,影响不好。” 闻言,舒凉还未说什么,小狐狸就先不高兴起来了,朝他龇牙咧嘴,用爪子去挠他的西装裤腿。 这只讨人厌的小畜生竟然敢挠他的裤子?! 想到这套西装的价格,梁肖文脸色瞬间变了,下意识地抬起腿想往它身上揣。 然而他腿抬起来的瞬间,原本坐在办公椅上的舒凉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凉凉的视线紧盯着他。 “你踢它一脚试试?” 四目相对的片刻,梁肖文恍惚间,竟然有种自己正被一柄锋利的匕首抵着他的喉管的错觉。 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梁肖文浑身僵硬地停下了动作。 小狐狸安然无恙地被舒凉抱了起来。 舒凉轻轻捏着它的耳朵,教训听起来毫无诚意,用于刚才威胁梁肖文截然不同的语气,说:“不是让你乖一点吗?再闹就把你送走。” 小狐狸一听她说要把它送走,顿时不高兴起来,哼哼唧唧地在她怀里撒娇。 “……” 梁肖文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捏紧成拳。 舒凉坐回办公椅上,打开电脑,思索片刻,指尖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击,不经意间,忽然冒出一句话:“给你十分钟,就房产、股票、基金、债券、信托和贵金属这些金融投资形式设计出一组有针对性的问卷。” 梁肖文傻眼了:“什么?” 在学校时,很多商科专业课程会使用案例分析方法,将分析和解决问题的技巧应用到项目中,因此,收集信息、组织信息和用最后的发现编写报告是他们的必修课。 毕竟在这个大数据的时代,哪有那么多现成的东西? 当初池余为了完成毕业论文,可没少为了数据费工夫。 据她所知,梁肖文倒是命好,从来都用的是别人收集好的现成数据,不需要自己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收集,只需要完成组织分析、编写报告这部分看似最需要技术含量的工作。 在池余八百层厚度的滤镜中,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舒凉可不这么认为。 要体面有体面,要名声有名声,到时候论文一发表,他占了第一作者的名字,凭什么?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看着他错愕的模样,舒凉挑眉:“怎么,做不出来?” 梁肖文张了张嘴。 舒凉却没耐心听他废话连篇,话锋一转:“那就去给我买杯咖啡吧。” “……?” 来公司这一年里,“买咖啡”以及类似的诸多杂事,梁肖文做够了! 听见这个要求,他险些没维持住表面的温和,低头时,眼底阴鸷的神色一闪而过。 梁肖文扶了扶眼镜,以为她刚来公司不熟悉,提醒道:“小余,公司里有咖啡。” 嘭—— 舒凉猛然一掌拍击在办公桌上,震耳的声响传遍这个空旷的办公室。 梁肖文倏然抬眸。 小狐狸也呆了呆。 舒凉倚在办公椅上,双手交叠支在下巴,嘴角噙着一丝薄凉的笑意,“在公司里,麻烦称呼我为小池总。”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第三遍。” 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撩起眼皮,声音平静:“如果你想滚蛋,现在就去人事处辞职,用不着拐弯抹角地挑战我的耐性。” 梁肖文低下头,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成拳,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着抖,就连他自己都难以说得清,当时的心情究竟是羞愤不甘居多,还是恐惧更甚。 只是在舒凉说话时,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等她说完,梁肖文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艰难地抬起头:“呼……好的,小池总,我现在就去设计问卷。” “不急,”舒凉勾唇,看着他隐忍难堪的模样,“先去买咖啡吧。” 十分钟后。 电脑前的舒凉瞥了眼梁肖文买来的咖啡,不假思索:“我不喜欢喝冰美式,重新买。” “……” 梁肖文眉心直跳,然而舒凉只短暂地将注意力分散给他……买的咖啡,很快便重新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在打发跑腿的下人。 他心中屈辱,却碍于她刚刚才发作过的脾气,不敢多言,默默地下了楼重新买咖啡。 这回,他买了杯热美式。 舒凉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喝美式了?” 她刚才说不喜欢喝冰美式,合着梁肖文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了“冰”上? 梁肖文深吸了口气,觉得她完全是在故意刁难他:“可是小……小池总,你并没有说过想喝什么。” 巧了,舒凉还真就是在故意刁难他。 看到他憋屈愤怒恨不得在她脸上踩几脚泄愤,却只能选择忍气吞声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她嘴角冷冷地上扬,讽刺:“作为助理,连上司最基本的喜好都没打听清楚,要你何用?” 第137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3) 如果说,舒凉刚才的态度冷淡,梁肖文还能安慰自己,是她心情不好,是无心失言。 而现在,她语气中不加掩饰的讽刺已然表明,她就是在故意针对自己。 他脸色涨得通红,过会儿又转白变青,精彩的很。 梁肖文做梦都想不明白,一年不见,从前对他敬畏又仰慕的小师妹怎么会变得这么冷酷? 看他的眼神还不如看路边的一条流浪狗。 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在她身上,梁肖文找不到他所熟悉的池余的影子。 谈不上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梁肖文抿了抿唇,低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以前不爱喝咖啡。” 这算得上是池余和舒凉为数不多的共同点。 池余不爱喝咖啡,不喜欢咖啡那种厚重苦涩的口感,而是喜欢甜甜的奶茶。 “既然你明知道我不喜欢喝咖啡,为什么还给我买美式,”舒凉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丝毫不心虚,反问:“故意的?” 梁肖文大概是没料到她会这么淡定,面色一滞,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只是刚才被她的气场给震慑住了,下意识按照她的要求去执行。 舒凉勾唇,“谅你也不敢,这两杯咖啡你自己喝了吧,不过我不报销哦。” “……” 变了,真的变了。 小余以前不但不会让他自掏腰包,还恨不得把一切她能想到的他所需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 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梁肖文面色复杂地看着她,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出声:“小……小池总,你最近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将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后,他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是了,在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一年,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不但让她突然瘦了下来,还性情大变,翻脸不认人。 当人竖起尖锐的刺保护自己时,往往是她内心最脆弱最柔软的时候。 梁肖文意识到,这是个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看着面前不再肥胖的女人,如同一只破茧重生的蝴蝶一样,眉眼流转间尽是不自觉流露出的诱人美丽,梁肖文突然感到喉咙发紧。 最开始的时候,从薛柒柒口中得知这个肥胖胆怯的小师妹暗恋了自己整整十年时,梁肖文第一个念头不是喜悦,也不是惊讶,而是恶心。 一想到一个体重都快赶得上他身高的胖女人处心积虑地接近他,说不定还在背地里肖想过他,他就感到恶心得想吐。 梁肖文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和她亲近的画面。 对着那么大的一张脸,他能亲的下去吗? 要不是实在不想再受那些人的气,要不是这个胖女人的家庭条件实在太诱人,梁肖文当初绝对不会鬼迷心窍答应薛柒柒。 可现在不同了。 她瘦了。 梁肖文做梦都没想到,曾经那个胖到让他想到就恶心的女人,瘦下来竟然这么漂亮。 想到这里,他望向舒凉的目光变得热切了不少。 旁边的小狐狸将他变化的眼神尽收眼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看到他那双直勾勾盯着舒凉的眼珠子时,恨不得冲过去把那对儿讨人厌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小狐狸从沙发上跳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快速走到舒凉的脚边,朝她晃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舒凉低头看了它一眼,俯身把它抱了起来,顺着它柔软的皮毛抚摸着,漫不经心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 见舒凉目光温柔地看着那只讨人厌的小畜生,和他说话的时候,竟然连头都不抬,现在那只小畜生还在向他耀武扬威,梁肖文心头便涌上怒气,偏偏没资格,也没有立场发出来,就只能不上不下地哽在喉间。 梁肖文克制着情绪,用温柔的嗓音,感慨般说道:“我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 “我记得你以前……” 他试图提起往事,敲开她紧闭的心门。 舒凉一听就知道这狗东西在打什么主意,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追忆,“哦?变了?” 对上梁肖文不太好看的脸色,舒凉挑眉:“哪变了?” 他不说话,以为这样能以沉默表达自己的不满。 从前在学校里便是这样,每当有人和梁肖文说话,而他没有搭腔,保持沉默时,便代表了他不太高兴。 池余早已在梁肖文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角落,一个人悄悄观察了他多年。 他的很多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习惯,被她熟记于心。 这也是在池余成为梁肖文的师妹之后,她能成为唯一一个被梁肖文关照的师妹的原因,只不过,在梁肖文看来,他只是觉得这个师妹虽然又胖又丑性格还不太好,但很会看他的脸色,比较合他的心意罢了。 梁肖文知道,池余能看得出他在不高兴。 可他不知道的是,池余会在乎他高不高兴,舒凉不在乎。 舒凉似笑非笑的目光掠过旁边一冷一热的美式咖啡,恍然大悟般,拉长了音掉:“哦~”了一声。 梁肖文抬眸。 “你是不是想说,我变抠门儿了?” “……” 舒凉摇了摇头,叹息:“哎,这你就误会我了,其实我不是抠,只是有原则。” 梁肖文愣了愣。 “虽然我有钱,但我不傻啊,既然不是我想要买的东西,那我就没必要为它买单,这道理没错吧?” “……” 见他脸色古怪,舒凉话锋一转,微笑道:“不过……既然你连两杯咖啡的钱都计较,我身为上司也不能不近人情。” 话音刚落,梁肖文脸色骤然泼墨似的,黑了下去,胸口剧烈起伏,像在极力压抑着怒气。 舒凉视若无睹,自顾自地说:“为了不让我的第一个下属把我当作铁公鸡,这两杯咖啡的钱我报销了吧。” 舒凉拿起手机,打开二维码,作势要给他转钱:“多少钱?我转……” “不用了!” 落下这三个字后,梁肖文再也无法忍受,沉着股气儿,夺门而出。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狼狈身影,舒凉笑了。 打蛇打七寸,捏人捏脊梁。 想要拿捏梁肖文这样的人,对舒凉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 他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尊严、名声。 舒凉偏要将这些踩在脚下,当着他的面,反复碾压。 让他尝尝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滋味。 - 赶走了讨厌的人之后,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不少。 没过多久,池栩的秘书来了一趟,告诉她,一会儿有个月会,池总让她过去旁听。 舒凉答应下来。 刚想放下手机,下一秒,手机便震动起来。 依然是个陌生来电。 舒凉不禁佩服起薛柒柒的毅力了。 都是吃定牢饭的人了,不抓紧时间享受为数不多尽情吃美食的机会,竟然天天给她轰电话? 舒凉接起电话,模仿着机械音说:“你好,这里是地府021号接线员,请在嘀声后交待你的遗言,嘀——” 系统021:???宿主,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 电话那头足足半分钟没声音,薛柒柒估计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正在怀疑人生。 过了一会儿,终于回过味来的薛柒柒怒不可遏,咒骂了她几句,“池余,你竟然装神弄鬼咒我死?!” 舒凉淡定地转着椅子,“哦,有屁快放。” 薛柒柒立即被她激怒:“那些证据是你拿出来的吧?你爸他根本没插手过我们家公司内部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有那些东西?池余,你个贱人!枉我把你当朋友,这么信任你,你居然在背后捅我一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舒凉懒洋洋地勾起唇,像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说:“反正你们欠的债已经还不清了,再多个几千万也无伤大雅,不是么?” “去你码的无伤大雅,池余,我当初就该让那辆车撞死你!” 闻言,舒凉眸光倏然冷了下来。 顾星衡从身后护着她,自己则面色苍白倒在血泊中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舒凉没了听她说废话的心情,冷声道:“劝你积点口德,不然进去之后,出不出得来就难说了。” 其实那天隔着马路,看见她挥手的时候,舒凉看见了她身上冒着淡淡的死气,和之前从赵馨身上感受到的相比,不浓,说明还有机会化解,原本还想提醒她几句的, 但在发觉她雇了人制造车祸后,舒凉便打消了提醒她的念头。 跟着顾星衡上救护车前,回头看她的那一眼,舒凉还看到她身后跟着一只希恶鬼。 希恶鬼希望世人为恶,以此为食。 这些脏东西鲜少会明目张胆地跟着一个人,大多会四处游荡,估计薛柒柒平日里没少干坏事,才被邪祟盯上。 而被邪祟盯上的人,多半没好果子吃。 这怎么说呢? 恶人自有恶鬼磨? 舒凉挂断了电话,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往会议室走去。 路上碰见不少同样去开会的员工,见了她后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惊讶目光,而后向她打招呼。 舒凉礼貌地回了。 第138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4) 有人见她怀里抱着只小狐狸,好奇地伸出手,想摸摸它。 小狐狸昂起脑袋,用湿漉漉的眸子看了舒凉一眼,不停地把小脑袋往她怀里钻,抗拒意味十足。 舒凉笑了笑,抬手挡住那人,对上她疑惑的目光,解释:“不好意思啊,我家小狐狸胆子小,比较怕生,不喜欢别人碰他。” “噢噢,这样啊。” 那人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就往前走了。 小狐狸耳朵动了动,缓缓浮现起淡淡的粉色,半晌没把小脑袋露出来。 ……她刚才说,是她家的。 - 一般月会的流程,无非有三项。 汇报本月各部门情况、定下个月的总目标、汇报下个月的战略规划。 会议开始后,显然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无聊,非常无聊。 但老父亲就在上头盯着,目光如炬,她都不好意思开小差,只能强行撑着眼皮,忍着哈欠,硬着头皮听。 她有预感,会议结束后,池总一定会点她的名,说不定还会随机提个问题考考她,看她究竟有没有听懂,是不是在开小差。 为了维持父女俩之间基本的信任,舒凉咬牙坚持住了。 过了若干个小时,当此起彼伏的掌声响起时,屁股险些坐麻的舒凉立即来了精神,挺直腰板,迫不及待地鼓起掌来,等待着池栩宣布解散。 果然,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公司,开会都很漫长,很催眠。 不过,知父莫若女,不出舒凉所料,在宣布会议结束前,池栩点了舒凉的名字,正式向众人介绍她。 舒凉微笑着点点头,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不知是谁带的头,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掌声。 池栩:“小余,刚才你也听了我们的月会,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 “……” 果然,一切都在孤的掌握之中。 ……就特么不能有一件事是超出预料的吗?! 舒凉思考了一会儿,正色道:“我觉得各个部门关于本月的各项情况都汇报得很不错,详略得当,思路清晰,虽然我刚来公司,也能从汇报的各项数据中看出公司的运转情况正常,总体呈上升趋势。” 池栩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不过在制定下个月的总目标时,我认为可以将预期放高一些,毕竟即将迎来十月的黄金周,无论是珠宝首饰等高档品,还是家用电器等生活用品,乃至线上销售的渠道,都会迎来经济增长的旺季……” 池栩满意地宣布散会。 舒凉松了口气,正要混入大部队中离开时,身后冒出了池栩的声音。 “小余留一下。” “……” 等人走得差不多后,池栩看着满脸写着生无可恋的女儿,忍不住取笑道:“开个月会就熬不住啦?不是说要继承公司吗?” 舒凉抻了抻胳膊,活动着筋骨,开玩笑道:“等我继承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取消会议。” 池栩笑意更深,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问:“这是哪来的?” 他没有第一时间责备她将宠物带来公司。 第139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5) 虽然公司没有明令禁止不许带宠物进来,但大家都默认了这项规定,如今舒凉刚来公司就带宠物,很难不让人多想。 “替顾星衡养几天。” 听到这个名字,池栩眉眼一松,“小顾的伤养得怎么样?” 无论出发点是什么,这个年轻人救了他女儿这件事是事实,与池母一样,池栩心中对他充满感激,而且在他住院那段时间,据他的观察,顾星衡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池栩对他印象不错。 虽说娱乐圈是个大染缸,但他调查过,顾星衡少年出道至今,一直洁身自好,即便偶尔传出一些看似暧昧的花边新闻,也是对方团队主动找上他想趁着电影或电视剧上映的热度和他炒cp,被拒绝后便恼羞成怒,故意买水军,用模糊的路透图传出似是而非的绯闻,毫无根据,立不住脚,甚至不需要澄清,路人都能看出这是强行碰瓷的地步,那点流言小水花很快就不攻自破了。 这次顾星衡之所以独自一人现身,正是因为他在圈中受到了资本的打压,却不愿意像大多数人一样趋炎附势,就算被打压到一部剧都接不到,无数有形和无形的压力逼迫他低头,他也不肯屈服,后来索性瞒着经纪人和团队偷偷溜了出来。 即便在大众的眼中,顾星衡是当之无愧的顶流,出道多年,拥有无数好口碑的作品,商业价值不可估量,但在资本眼中,那都不过是予取予求的流量。 他生得好看,肖想他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古话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在资本的面前,区区一个明星算什么? 拿捏起来不是轻而易举? 这几个月,顾星衡接连不断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新人截胡、被铺天盖地地造谣耍大牌、被早就定下就差签合同的导演爽约、住的酒店被装摄像头、半夜被敲门、回家被跟车跟机、被寄东西威胁,仿佛倒了八辈子霉。 可这孩子倒是很傲,宁折不屈。 池栩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 想到一旦顾星衡恢复记忆后,他就不会再用那种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他女儿身上依依不舍的眼神看着她,池栩和池母便感到很遗憾。 夫妻俩打心眼儿里认为,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般配。 能豁出性命舍身救人的小伙子,人品能差到哪里去? 这不比小余之前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个完美学长强? 池栩无声叹息。 闻言,舒凉耸了耸肩:“估计好得差不多了吧。” 反正一觉醒来就不见人影了。 看着面色淡然的女儿,池栩心中一动,“小余,你对小顾有没有什么想法?” 舒凉沉吟片刻,点头:“有。” 小狐狸的耳朵倏然竖了起来,伸着脑袋,眼巴巴地盯着舒凉。 池栩眸光微闪,不动声色:“仔细说说。” “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来把它带走。” “……” “……” 舒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明显失望的表情,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考虑你的终身大事! 池栩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半晌,叹了口气,摆摆手:“……你走吧。” 第140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6) 一晃眼,距离舒凉来公司实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天。 清晨她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抬手去捞旁边那团毛茸茸的小狐狸,却扑了个空,只摸到了凉凉的被褥。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能听得见她一个人的呼吸声。 舒凉倏然睁开双眼,眸中清明,在房间中逡巡而过,最后目光落在那道开了缝的房门上,顿了顿,开口:“小狐狸?” 刚睡醒的时候,嗓音听起来有些哑。 狐族听力敏锐,平时她随口喊一句,不消片刻,那只小白狐就迈着腿噌噌噌跑过来,次次都想让她抱进怀里,晃着小脑袋向她撒娇。 如今半晌没动静,看来是真的离开了。 想归想,舒凉眉头微蹙,还是掀开被子起身,去别墅内的其他地方查看。 仔细看过每一处,都未发现小狐狸的身影后,舒凉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大刀阔斧地拉开一把椅子,猛然坐下,给沈明打了电话。 嘟——嘟—— 电话自动挂断了,没人接。 舒凉拧起眉,所剩不多的耐心即将告罄。 就在她打算起身换衣服去公司的时候,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沈明两个字。 舒凉接起来,没有拐弯抹角,连最基本的寒暄都省了:“小狐狸是不是在你那里?” 电话那头,沈明的声音听起来很惊讶:“啊?小狐狸?池小姐之前不是说要把它扔了吗?我还以为它是在流浪的时候被好心人收养,才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原来是你啊……” “……挂了。” 舒凉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 办公室内。 得到允许之后,梁肖文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个信封,看向女人认真工作的侧脸,轻声道:“小池总,有人寄了东西给你。” 舒凉抬眸,目光没在梁肖文身上停留,淡淡道:“放那边,你出去吧。” 梁肖文静了静,依言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舒凉将邮件发送出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拿起梁肖文送来的信封。 看到寄信人时,舒凉微挑了挑眉。 是顾星衡的工作室寄来的。 拆开信封之后,里面是一张门票。 顾星衡演唱会的门票,时间就在今晚。 啧,一声不吭地离开,又莫名其妙寄一张演唱会门票过来。 什么意思? 以为孤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 舒凉冷哼了一声,径直走向垃圾桶,刚要把手中的东西扔下去,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一看到来电显示是沈明,舒凉便不假思索地挂断。 下一秒,电话又冒了出来,在她手中震动。 舒凉面无表情地接通了电话,抿着唇不吱声。 沈明含笑的声音响起:“池小姐,中午好啊。” 见舒凉没回应,他顿了顿,又问:“演唱会门票收到了吗?” 舒凉看着手中的门票,“在垃圾桶里,你寄废纸过来干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沈明大概是被她的话噎住了,有点无语。 事实上,另一头的沈明缓缓抬起头,看向被化妆师们簇拥着的顾星衡,默默翻了个白眼,内心疯狂咆哮:这可是整个体育馆最好最值钱的位子,至少值五位数啊五位数啊!!!这祖宗不但说是废纸,竟然还把它扔进了垃圾桶??!!!简直丧心病狂!!! “咳,顾星衡特别希望你能来看他的演唱会,这个位子是他特意为你留的,是最好的位子,如果池小姐今晚有空的话,希望你……” 话没说完,舒凉便撂下一句:“没空。” 嘟—— 电话被挂断了。 沈明:“……” 半个小时后,刚化好妆的顾星衡走过来,迫不及待地询问:“小余收到演唱会门票了吗?她答应来看我的演唱会了吗?” 看着满眼期待的青年,沈明面不改色地点头:“池小姐说她一定准时出现。” 闻言,顾星衡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她真的这么说?” 沈明内心有点罪恶感,但为了避免得知舒凉不来后这小祖宗像上次一样罢工偷溜,他硬着头皮点点头,说:“对,所以你今晚一定要好好表现。” - 夜幕初临。 嘴上说着没空不去,但吃过晚饭后,舒凉看了眼时间,还是驱车前往体育馆了。 此时,体育馆周围沦为人海,来自全国各地的粉丝聚集在此,应援的手幅和灯牌随处可见,还有粉头组织着粉丝在练习应援口号,和她们讲规则,让她们注意秩序,不能拥挤等等。 舒凉第一次来现场演唱会,不知道是不是演唱会都有这么浩大的声势,但她大受震撼。 她本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等待入场,不经意地转过头,突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沈明? 他站在那里等谁? 几乎是在她看见沈明的瞬间,沈明也发现了她。 沈明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后,顿时精神一震,朝她走了过去。 “池小姐,你终于来了!” 他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我还担心你不来,要怎么对那臭小子交待,幸好你来了!” 舒凉挑了挑眉:“你不会是在等我吧?” 不出所料,沈明点了点头,“我带你进去。” 从工作人员的通道入场,不用在人群里拥挤,舒凉求之不得。 此时还没正式入场,体育馆内空荡荡的,只有舞台上有工作人员走动。 将人安排到位置上后,沈明看了眼时间,对她说:“我还有点事要忙,等会儿演唱会结束之后你先别走,顾星衡在后台等你。” 说完,也不顾舒凉是否同意,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 粉丝们陆续入场,原本空旷的体育馆肉眼可见变得拥挤起来。 头顶的灯光倏然暗了下去,演唱会正式开始。 许久未见的人出现在舞台上。 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顾星衡穿着白色翻领衬衫搭配黑色马甲和黑裤子,里面是一件白色螺纹背心,脚上踩着黑色帆布鞋,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方框眼镜,线条流畅的脖颈戴着银色的链子,摆着配合场景的主题的姿势,随着舞台的变化,磁性清透的歌声在整个体育馆内响起。 舞台上的人如同发光体,让人移不开视线。 舒凉的耳边瞬间充斥着粉丝们激动得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 时间不知不觉中流逝。 当听到顾星衡说:“这是最后一首歌。”时,舒凉怔了怔,那一刻的心情,竟与周围不舍的粉丝如出一辙。 ……怎么会这么快? 舞台的最后一个主题造型,顾星衡换上一身镶钻西装,搭配透视内搭,坐在高脚椅上,对着话筒唱歌。 他唱的并不是自己的歌。 这世界很复杂 混淆我想说的话 我不懂太复杂的文法 什么样的礼物,能够永远记得住 让幸福别走得太仓促 云和天,蝶和花,从来不需要说话 断不了,依然日夜牵挂 唱情歌,说情话,只想让你听清楚 我爱你,是唯一的倾诉 …… 顾星衡唇边含着笑,目光定格在第一排正中央的女人身上,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听见了吗? 这首歌,是为你而唱的。 收尾的情歌将整场演唱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结束的时候,粉丝们显得恋恋不舍,纷纷喊着,让顾星衡再来一首。 可舞台终究落幕了。 舒凉起身离开。 她没有去后台找顾星衡,而是驱车回了别墅。 一路上,顾星衡的歌声和他在舞台上的模样不断在她的脑海中跳动。 呼…… 舒凉呼出一口气,由衷感慨: 现场演唱会的后劲儿可真大。 ……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舒凉将电吹风插上电,启动开关,感受着热风在发梢指尖吹拂的灼热感。 结束了一天的疲惫,舒凉打了个哈欠,感到困意袭来。 恍惚间听到顾星衡的声音时,她以为是错觉。 直到手中的电吹风到了另一个人手中,青年修长的指尖在自己发间穿梭,他低头在耳边轻声唤:“小余~” 舒凉才猛然间意识到,刚才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她下意识皱起眉。 对这家伙的气息太过于熟悉,竟然不知不觉将他的存在视为理所应当,连被人近身都不曾警惕。 她有些懊恼。 当初顾星衡闹着要在别墅的指纹锁上录入他自己的指纹,舒凉架不住他一哭二闹的连环撒娇,就同意了,过后也忘了删掉,现在竟让他畅通无阻地进来了。 唉。 美色误人。 顾星衡指尖摩挲,感觉到她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后,便关了电吹风,拔下插头,放在一边。 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他问:“在想什么?” 舒凉抬眸,唇角微微上扬,“在想,明天就把你的指纹删除。” “……” 顾星衡嘴角拉下来,“不行。” 他眨了眨眼,眸光澄澈,水光潋滟:“我可是你的男朋友,连女朋友的家门都进不去,像话吗?” 舒凉可不吃他这套了。 她捏了捏青年白皙细腻的脸颊,似笑非笑:“小狐狸,你戏还没演够?” 顾星衡面色瞬间僵住。 ……怎、怎么会?! 他张了张嘴,“小余,我不是……” 舒凉顿时眯起眸子,危险地看着他,“我最讨厌别人欺骗我,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第141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7) 看着舒凉郑重其事的模样,顾星衡愣住了。 小余……讨厌他了吗? 对视片刻,顾星衡肩膀塌下来,垂眸眨了眨眼,低声承认:“好吧,我是。” ……不想,不想被小余讨厌。 神狐一族渡过成年雷劫之后,往往会回到原型,在这期间不得施展灵力,除了能听懂人言外,与普通的狐狸并没有什么区别。 舒凉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语气笃定:“失忆也是骗我的。” 顾星衡眼睫快速地抖动,掀开眸子看着她,眼底藏着一丝不安,薄唇微启:“是。” 即便早有预料,当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他承认时,舒凉心头仍旧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抹烦躁的情绪。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都不过是事先处心积虑安排好的。 她嗓音冷了下来,望着近在咫尺的美貌青年,“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当初那场车祸,如果换作是普通人类,早就丧命了。 可对于神狐而言,不过是损伤些元气罢了。 所以他演这出苦肉计,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顾星衡眸中露出一丝茫然,他摇头说:“没有目的。” 没有目的? 不可能。 舒凉眼中的防备如同尖锐的刀子扎在他心上,顾星衡眉眼低垂,避开她冰冷的视线,解释道:“在电梯遇见你的那天,我碰巧撞见那个姓梁的男人在打电话,听到了他和电话另一头那个女人在密谋制造车祸,我不想让他们得逞,所以才去救你的。” 舒凉微挑了挑眉,“哦,那么你一个大明星,为什么要跑到我们公司总部?” 闻言,顾星衡满脸受伤地睁大眼,指着自己:“小余,你怀疑我?!” 他都交代得这么清楚了,小余竟然还不相信她!!! 舒凉沉默了一会儿。 顾星衡将这看作了默认,心里堵了堵,说话时的语气像赌气一般,道:“想去就去了,没有原因。” 像个任性的小朋友。 舒凉也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这句话,甚至险些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为什么要联合医生,假装失忆?”指尖轻轻拂过他脸颊时,被顾星衡侧着脸躲了一下,她动作在半空中顿了顿,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利落的下颚线,舒凉眯起眸子笑了笑,“想欺骗我的感情,嗯?” 忽然间,舒凉眼中的笑意凝住了。 在她眼前,青年冷然白皙的肤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红,深邃的墨瞳染上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泛红,死死绷着唇角,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情绪一般, ……怎么,他哭什么? 舒凉愣住了,强行将他倔强地扭过去的脑袋掰过来,透过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看见了自己茫然的表情。 她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柔一些,“有什么话就说,别哭了。” 啪嗒。 金豆子掉了。 顾星衡没绷住。 “才没有。” 刚开口,嗓音便沙哑的不像话。 舒凉本以为他说的是“才没有哭”,可下一秒,就听见他说:“才没有欺骗你的感情。” 顾星衡鼻尖也有些泛红,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全然没了在舞台上的酷拽和霸气,不久前还唱着情歌的嗓子如今哽咽得不行,喉结滚动几下,控诉她:“欺骗感情的人明明是你。” 舒凉:?????? 冤枉。 孤什么时候干过欺骗人感情的事儿了? 顾星衡忽然间止住了泪,捉住她的手,“我之前不应该欺骗你,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只是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在你身边,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舒凉没说话。 见状,顾星衡又道:“其实当初在医院的时候,毕方给我出过主意,他告诉我,可以用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求你一直照顾我,只要我装病,一直不痊愈,你就必须陪在我身边……” 舒凉心中冷笑。 呵,那可不一定。 孤也许会让你真的好不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原来那天在医院的那位年轻医生,竟然是神鸟毕方? 舒凉若有所思。 毕方鸟,又称食火鸟,不食五谷,只吃天下之火,是木之精、火之精。 顾星衡说:“可是那样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区别?我不想这样。” 闻言,舒凉抬眸,半点不客气地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你只是不希望看到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照顾你。” 顾星衡没否认,“好吧,我承认,我很卑鄙,我就是想靠近你,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生气的话,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没等舒凉说话,他话锋陡转,握着她的那只手出其不意地猛然发力,将人抱进了怀里,下巴搁在她肩头,嗓音含着浓浓的鼻音,说:“可是你欺骗了我的感情,你要对我负责!” 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听起来,就像是他气鼓鼓地顶着腮帮子说出来的一样。 舒凉不由得想起了他还是小狐狸时的模样,总是昂着小脑袋,不依不饶地用小爪子蹭她,窝在她怀里的时候,神情懒洋洋的,被她触碰的时候,会愉悦地眯起双眼,像可爱的猫儿似的,露出柔软的肚皮,几乎要打滚起来,忽闪忽闪的眸子里充满眷恋,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尤其是当“只属于她一个人”这样的念头浮现时,舒凉便愈发满意。 顾星衡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依然气鼓鼓地闷声控诉:“明明是你亲口说,我是你家的小狐狸的,现在又要把我的指纹从你家删掉,想要抛弃我。” 他说:“小余,你不能这样。” 青年体温灼灼,隔着薄薄的衣物布料传了过来,她后背也微微冒了些汗。 她不喜欢身上黏糊糊的感觉。 舒凉双手按在他肩上,推了推,没推动。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说,想要怎么样?” 或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句话脱口而出时,其中含有多少纵容。 顾星衡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出口:“和我在一起,让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好。” 罢了,神狐一族,得天独厚,什么天灵地宝没见过? 她如今不过一具肉体凡胎,他能图什么? 话音刚落,舒凉感觉身上力道一松。 顾星衡俊美的容颜近在咫尺,唇角上扬的弧度不断扩大,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笑得像个傻子似的,格外灿烂,像是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同意,担心这只是自己在做的一场梦,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得他面色骤变,低呼了一声:“嘶……” 顾星衡脸上的惊喜压都压不住,说话时,眸中闪烁的少年般的清澈感和狡黠,让人怎么都难以生厌,“小余,我听到你答应了,不能反悔哦。” “嗯,”被他浑身的喜悦所感染,舒凉唇角微勾,心情也莫名变得轻松起来,“不反悔。”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抱着怀里的人,顾星衡的心情比幼时经过反复练习之后,终于能自如地控制灵力还要雀跃。 他有满肚子的话想和她说。 “其实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坦白,告诉你我就是小狐狸的,只是有点担心你会介意,接受不了。” 顾星衡好奇地问:“小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啊?” 舒凉打了个哈欠,“用眼睛看出来的。” 啊,小余困了。 怎么办,小余打哈欠的样子好可爱,好想亲她一口。 顾星衡眨巴眨巴眼睛,眉眼弯弯似月牙,手绕到她身后,五指张开,自下而上地穿入她柔顺的发间,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夸奖:“小余,你好聪明啊,这都能看出来。” “……”这也能看出她聪明? 顾星衡迷恋地嗅着她发间淡淡的香味,“小余,既然你早就知道我是小狐狸,为什么还在我面前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提到这个,舒凉不知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勾起,“逗你玩儿。” 顾星衡鼓了鼓嘴,佯作生气:“嗷,小余,你好坏啊!” 下一秒,他凑得近了些,眉眼含笑地看着她,“罚你亲我一口。” “……你想得美。” 舒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凑过来的俊脸。 “那好吧,”顾星衡半点不气馁,支着下巴看着强打精神陪他聊天的舒凉,眼中笑意凝聚,露出勉为其难的表情:“那我亲你一口好了!” 话音刚落,脸颊上猛然印上柔软的唇,只轻轻贴了她一下,留下淡淡的湿润痕迹。 顾星衡得逞般地笑了起来。 没来得及躲开的舒凉陷入了沉默。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这? 唔……不愧是只刚成年的小狐狸。 很活泼、很有精力、很……纯情。 很好,希望他继续保持。 魔王大人如是想到。 在顾星衡的叽叽喳喳的絮叨中,舒凉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顾星衡察觉到怀里的人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倏然间闭上嘴,低头看着熟睡的人,目光柔软。 啊,小余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好文静、好乖巧,好想亲她一口。 偷偷亲一下,她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反正刚才亲的那一下,她也没有生气。 做完心理建设之后,顾星衡唇边缓缓绽放一抹笑意。 他缓缓低下头,本想像刚才一样,在她脸颊上亲一亲,可不经意间掠过她看起来略为干燥的唇时,眸光倏然转深。 唔,小余的嘴巴看起来好干呐,我帮她润一润,她一定不会生气的。 如同受到某种蛊惑般,顾星衡调转了方向,唇瓣落在舒凉微抿的唇上。 眼睑低垂,浓密而上翘的睫毛不断地颤抖。 小余的嘴巴……好软。 怎么办,亲了就不想放开了。 …… 抬起头的时候,顾星衡依依不舍地看着怀中的人。 舒凉原本由于缺水而略微泛白的唇,已然嫣红,甚至有点肿。 v领的睡衣领口不知何时滑向了另一边,露出一片白皙细腻的肌肤和性感的锁骨。 顾星衡面色倏然涨得通红,又难以自控地翘起嘴角,把人放进了被窝中后,自己也飞快地钻了进去,关上灯,把人搂在怀里,低声道:“小余晚安~” - 第二天一早,舒凉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想抬手伸个懒腰。 可刚一动作,便感觉身上沉甸甸的,被什么东西压着。 嘶…… 嘴巴还有点疼。 舒凉蹙了蹙眉。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昨晚她睡着前,她的嘴巴还好端端的。 ……怎么一觉醒来,突然就破了呢? 她的动作自然将旁边紧抱着她的顾星衡碰醒了。 睁眼的瞬间,青年眸中带着几分不太愉悦的起床气,嘴角微微下垂。 然而在看清自己身处的环境前,顾星衡率先嗅到了身旁人熟悉的气息。 他一怔,眉眼间的不耐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笑意,无比自然地凑过去在她侧脸上亲了一口:“唔,小余早安~” 舒凉侧过脸,面色不虞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问:“你昨晚趁我睡着之后,是不是偷偷亲我了?” 以这家伙的脑回路,她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刚睡醒就被质问昨晚偷偷摸摸干的坏事,顾星衡眼中明显划过心虚,张了张嘴。 舒凉眯起眸子,目光警告地看着他那副明显做贼心虚的模样。 触及到她的眼神,顾星衡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 不对! 不可以对小余说谎!她会生气的! 顾星衡眨了眨眼,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嘻,被你发现了。” “……” 让你别说谎,没让你脸皮变厚。 见她脸色不太好看,顾星衡抱着她的胳膊开始撒娇:“小余别生气,我这是第一次没经验,所以不小心把你的嘴巴咬破了,以后我经常练习,保证不会再咬……” 舒凉忍无可忍地打断他:“闭嘴。” 这家伙是做到怎么面不改色、无比自然地把“经常练习”这四个字说出口的?! 昨晚不还是个亲亲脸蛋就满足的纯情小傻瓜吗???? 谁来告诉她,在她睡着的这短短几个小时内,这家伙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42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8) 吃早餐的时候,舒凉感觉对面那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连片刻都不曾转移。 放在他手边的那杯牛奶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凉了,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奶皮,杯壁透明干净,显然是一口都没喝过。 面包也完完整整地搁置在餐盘上,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然而顾星衡却不为所动。 他就这么支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盯着舒凉。 就算脸皮再厚、胃口再好,一大清早地被人这么盯着都有些受不了。 舒凉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面包,拿起手边的玻璃杯,仰头喝了口牛奶。 修长的脖颈线条微微滑动,仔细去看,还能看清青色的动脉血管。 顾星衡眸色微微转深,明明没有喝牛奶,却也不由得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喉结滚动。 舒凉放下杯子,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将嘴角上留下的奶渍擦干净,抬眸看他:“不吃早餐,一直看着我就能填饱肚子了?” 顾星衡点了点头,“嗯,小余秀色可餐!” 啧,一大早嘴这么甜。 舒凉勾了勾唇,“真要说这个词,应该用来形容你自己吧?” 闻言,顾星衡眸光顿时亮起来,扬唇笑着问:“小余是在夸我好看吗?” “对啊。”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星衡显得格外兴奋:“好开心,小余夸我好看。” 舒凉挑了挑眉,这家伙火了这么多年,受到的夸奖恐怕只多不少吧? 她正想说这有什么好开心的,本来就是事实,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忽然看见对面的人勾起唇,眼中藏着满满的雀跃,作出羞涩的模样,说:“小余喜欢我。” “……”这是什么逻辑? 顾星衡双手托着脸,星眸灿烂:“四舍五入,就是小余爱我!” “……”好吧,这是属于顾星衡的逻辑。 舒凉懒得和他纠结这种口头上的幼稚问题,填饱肚子之后,拿起放在旁边的车钥匙,道:“我吃饱了,先去公司了,你慢慢吃吧。” 这半个月来,池栩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现,大约是终于确定舒凉当初和他说的话不是随口吹牛,已经慢慢给她放权,让她真正去处理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了。 所以她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 至于梁肖文?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她的助理的,但他的身份,最多只能当到助理了。 只配跑腿打杂当背景板的助理。 梁肖文不是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吗? 那她偏要让他保持这样的生活。 至于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攻略她、借辅助她的由头向众人证明他的能力向上爬,从而得到提拔…… 这些,他想都不要想。 手握在门把手上的时候,顾星衡忽然从身后拥着她,双臂揽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一声不吭。 不对劲。 从吃早餐开始,这家伙的情绪就不对劲。 舒凉没动,任由他抱着,问:“怎么了?” 与此同时,她脑子里在飞快地思考着,是不是神狐一族还有什么别的被她遗忘的传统规定,比如修炼的术法必须断情绝爱,否则会遭到反噬之类的……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耳边忽然响起顾星衡闷闷的声音。 “我十点的飞机,要去藜城。” 离得近,他几乎是凑在她耳边说着话,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耳朵麻麻的,有点痒。 “嗯,”舒凉应了声,思忖片刻,问:“什么时候回来?” 顾星衡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下、个、月。” 这么久? 舒凉了然。 合着这家伙一大早就无心吃饭,眼巴巴盯着自己,是不舍啊? 顾星衡忽然就不说话了,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将人转过来面对着他,动了动唇,刚要开口,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止了声,轻咬了下唇,眼睑往下垂,眼睫颤抖。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舒凉都担心他把自己给憋坏了。 她顺着他的心意,问:“这么久,要去做什么呢?” 顾星衡轻吁了口气,抿了抿唇角。 “开演唱会。” 舒凉有点疑惑:“演唱会?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这次演唱会是巡回演出,一共有十个站点,要去十座不同的城市,昨晚只是第一场而已。” 顾星衡越说情绪越低落,一想到接下来有一个多月都见不到他的小余,他就恨不得立刻把演唱会取消。 不过想归想,身为偶像,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毕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无信不立。 而且他原本不理解,现在却隐约能体会到他的粉丝们那种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能看见他的心情了。 大概就像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和小余在一起的心情一样吧? 这么想来,他比他的小粉丝们幸运多了。 至少他现在不仅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小余在一起,还可以亲亲她,抱抱她,和她一起睡觉觉。 顾星衡莫名被这样的认知安慰到了,心情奇异地变好了一些。 安慰归安慰,看着眼前的人却怎么都看不够,心中的不舍如同装满水的水池一般,满得要溢出来了。 从来没有觉得一个月是多么漫长,直到遇见了她,又要与她分别。 顾星衡扁了扁嘴,猛然一个熊抱将舒凉抱紧,轻声问:“小余会想我吗?” 舒凉险些没把鼻子磕到他脸上。 她嘴角抽了抽,“会。” 然而某人不依不饶,追问:“会有多想?” “……” 顾星衡自顾自地问:“每天都想吗?” 舒凉从善如流:“嗯,对。” “可是见不到你,我好难过。” 短暂沉默了数秒之后,舒凉在沉默中爆发了。 她一把将扒拉着她的顾星衡推开,冷静地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说:“……我上班要迟到了。” 孤现在可是有正儿八经职业的人!是正式员工!要按时打卡上班,迟到了扣工资的那种! 扣工资就意味着失去一笔吃美食的资金! 大魔王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嘛,”顾星衡眨巴眨巴眼睛,竖起食指在她跟前比划,“小余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我就不烦你了好不好?” 本以为他被推开之后会委屈得不行,舒凉已经做好了看他闹腾的准备。 可他偏偏没有,反而一反常态,冲她笑得像个没事人的一样,满脸乖巧地说话。 舒凉心头仿佛倏然有坚冰融化一般,有些软。 她点了点头:“什么?” “小余亲亲我,”顾星衡满脸期待地指着自己的嘴巴,“亲这里。” 舒凉缓缓眯起眼。 顾星衡以为她不高兴,顿时失落地垂下脑袋:“如果小余不愿意,那就算了。” 话音刚落。 叮叮当当—— 钥匙坠落地面发出的声响。 肩膀上倏然传来一道令他难以抵御的力量,迫使着他倒退。 顾星衡仓惶抬头时,整个人已经被舒凉按在了墙上。 他动了动唇,怔楞地看着她:“……小余?” 舒凉面色沉静,从容地抬起手,轻轻捏住他的下巴,仰头亲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闭眼。 面前这双眸子,看似淡定自若、胸有成竹,事实上,她眼中流动的欲=色被他尽收眼底。 而此时的他却好不到哪里去。 不,甚至更糟糕。 被小余主动亲,和昨晚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的亲,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着颤,指节不受控制地蜷缩,他艰难地抬起手,想将舒凉抱住。 舒凉眼神连一丝波澜都没起,竟精准地捕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以超出他百倍的力量,带着不容置喙的气势,将他的手按在了墙上,吻得更深。 唔……要喘不上气了…… 顾星衡耳根子红透,到最后,从脸颊到脖颈,白皙的肌肤上无不染上绯红。 纤长浓密的眼睫不断地颤抖着,他耳边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忽然怔了怔。 ……怎、怎么会,怎么会有吞咽声? 下一秒,他瞳孔猛缩,指尖剧烈颤抖起来。 不行……要控制不住了…… 分开时,舒凉惊讶地看着青年冒出的狐耳。 半晌,她无声勾起唇角,笑了。 顾星衡脸红得不行,想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却被舒凉坏心眼地阻拦。 “藏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顶着一对儿狐耳,害羞得不得了,手足无措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得紧。 舒凉起了捉弄的心思,促狭地笑着,“至于这么激动么,小狐狸?” 至不至于,顾星衡不知道。 现在他的大脑就像格式化的电脑一样,一片空白。 整个人就像被扔进了蒸笼里似的,热烘烘的。 他迷茫地睁着双眼,只看见舒凉嘴唇开开合合在说话,耳边却嗡嗡嗡地作响,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 哼,不过看小余笑得这么坏,就知道她一定是在嘲笑他! 舒凉一连说了好几句话,顾星衡都没什么反应,小狐狸看起来还在发懵,头顶的狐耳忘了收回去,正灵活地动来动去,也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 她看得手痒,趁他反应不过来,便抓住他的耳朵,指尖轻轻揉了揉。 好软。 还处于混乱中的顾星衡倏然一个激灵:!!!!! 他猛然攥住舒凉的手,睁圆了眸子。 舒凉被他抓着手,没挣扎,挑眉:“炸毛了?不能摸?” 顾星衡眸中闪过挣扎的情绪,仍攥着她的手不放。 其实力道并不重,舒凉轻而易举便能挣脱。 可她没有。 舒凉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腕表的时间,字正腔圆地说:“男朋友,现在是八点零七分,距离上班打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分钟,换句话说,我维持了半个月零迟到的记录被你打破了。” 不知是不是被她“男朋友”这三个字刺激到了,顾星衡感觉自己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乱舞。 没多久,他妥协了。 枉顾家族中长辈从小便不厌其烦在耳边“绝对不能被人触碰耳朵,尤其是女人”、“被拿捏住耳朵就相当于被捏住了脉门”的谆谆告诫,顾星衡向舒凉妥协了。 能怎么办呢? 捏住脉门就捏住脉门吧。 谁让见到她的第一眼,心就跳得厉害呢? - 顾星衡飞往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开巡回演唱会的那段时间,是舒凉最为忙碌的时候。 她接连拿下了几个大项目,没日没夜地开着她最讨厌的会议,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商量策划书的修改,讨论项目的进程,还得亲自跑去工厂盯梢,确认产品的质量没有问题,像个陀螺似的连轴转。 困得哈欠连天,饿得肚子不停抗议,但却不能在下属们面前表现出来,还得安抚他们的情绪,送去吃的喝的慰问。 回到别墅的时候,舒凉看到沙发就走不动路,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是谁说继承家产有手就行的?给孤站出来!保证不打死你! 风池集团虽是池栩一手创立起来的,但发展至今,旗下有上百家分公司,涉及的产业遍布全球,更是有数不清的员工。 站得越高,盯着看的眼睛便越多。 继承公司,根本不是池栩一句话就能决定的事情。 作为一个公司的领头人,他必须向整个风池集团负责。 舒凉所做的一切努力,不仅仅是为了向池栩一个人证明,还是在向整个公司的人证明,她有资格成为风池集团的继承人,她有能力继池栩之后带领风池集团走向繁荣。 所以就算再累,她都没有选择撂担子不干。 这是池余要走的路。 值得欣慰的是,这段时间的努力成效显着,经过前期的磨合后,不但项目进展飞速,业内也正视了池余这个名字。 她不止一次听到,公司的人在悄悄讨论着她。 “说真的,我对小池总已经彻底改观了,那几个国家级的项目,我们公司好几个副总轮番出马都没搞定,那边的人要求有多严格,你们也知道吧?池总都发话,必要的话可以战略性放弃,专攻某一个就好,意思就是说,你们能拿下一个就不错了,结果呢?小池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我也是我也是,我原本听说她要来公司实习的时候,还以为她只是来玩玩而已,谁知道她竟然是来真的,而且还一举拿下了那几块硬骨头!我现在打心眼儿里佩服她!” 第143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29) “喂,你们这些墙头草,倒得也太快了吧?池余之所以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拿下那几个项目,还不是因为她是池总的女儿,仗着身份的便利,让人家卖池总面子?不然的话,她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顺利?你根本就没跟着小池总出过外务吧?你知道她吃过多少闭门羹、软钉子硬钉子吗?她在公司和我们一起熬过多少个通宵,你都看不见吗?她是池总的女儿又怎么样,她努力又有能力,她没给池总丢脸!” “你酸什么酸?” “你酸什么酸?” 冒出不和谐声音的人被怼得哑口无言,顿时没了声音。 舒凉端着热牛奶,面色如常,本以为他们的话题谈到这里已经结束了,正要离开的时候,又有声音冒了出来。 “卧槽!” “槽什么槽?这在公司呢,你说话能不能文明点?被小池总听到,小心她扣你奖金!” 舒凉:“……” 关孤什么事?孤看起来像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万恶资本家吗? 刚迈开的步子,在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时,不自觉地停下。 “顾星衡居然和他们公司的老板娘有一腿!!!” “你说什么?!” “顾星衡的公司……那不就是我们公司旗下影视娱乐模块的子公司最大的对家吗?你们这么关注对家的新闻干嘛?” “是啊,谁不知道,华艺娱乐嘛,原本只是个三流小作坊,要不是走狗屎运签了顾星衡,怎么可能发展到现在?” “我们关注的才不是对家的新闻,我们关注的是顾星衡。” “你们这些女人就是肤浅,只会看脸。” “切,我就是肤浅,就是喜欢顾星衡的盛世美颜,人家不仅长得好看还有才华,你呢?让你和广告商合作涉及电视广告你说你搞不来,让你设计一条上口好记的广告语你能在座位上憋一整天,就你这样的,你酸什么酸?” “别岔开话题啊,华艺娱乐的老板娘是谁啊?为什么说顾星衡和她有一腿啊?” “看手机啊!微博词条都爆了!” 话音刚落,原本七嘴八舌闹腾腾的茶水间仿佛被按下了消音键一般,忽然便没了声音。 大概是都拿出手机,打开微博吃瓜去了。 舒凉眯了眯眸子,唇边溢出一抹冷笑。 她倒是没想过小狐狸的经纪公司竟然和他们风池旗下的子公司的对家。 更没想到,才一个多月没见,眼看着就快要回来了,人影儿还没见到,就先送来了这么大一个新闻来她眼前。 她下意识伸手摸口袋,却摸了个空,愣了愣后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自己出来前没带手机。 舒凉猛然仰头喝完手中的牛奶,走回了办公室。 …… 在打开微博,看到热搜榜第一并且还写这个爆字的词条时,舒凉认为自己的心情还算得上平静。 直到点开。 #顾星衡背后金主曝光# 她气笑了。 点开之后,热度最高的是一个拥有三百多万粉丝的营销号发布的微博。 【#顾星衡背后金主曝光#救命!!!做梦都想不到!!!!顾星衡背后的金主竟然是齐雨萌!!!作为蝉联三届千花奖视后的人气女星齐雨萌,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宣布退出娱乐圈,并且在去年高调嫁给了华艺娱乐的太子爷方峥,那场耗费千万的世纪婚礼至今还让不少人感慨相信爱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下周就是齐雨萌和方峥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了。 谁能想到,这对令无数人艳羡的夫妻结婚不到一年,齐雨萌就出轨了顾星衡!! 不过仔细一想也能理解,毕竟顾星衡这样的美貌,我也馋呐!!! 其实齐雨萌没有宣布婚讯之前,不少人都以为她会和顾星衡走到一起,毕竟两人在同一个公司,又是俊男靓女,不说别的,首先颜值就配一脸了好吗?! 看看这些暗戳戳的细节,都是满满的糖啊!我们的顶流哥哥一直小心翼翼地暗恋着高贵优雅的前辈姐姐,却不敢表白,但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温柔的爱意!!那深情的眼神,看得我心都要化了呀!幸好我们的齐女神终于回头,看到了默默守候的星衡!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正牌丈夫方峥心情如何?】 下面还放出了各种截图和几段录音,还有一些在颁奖活动中齐雨萌和顾星衡互动的动图。 “……” 舒凉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现在当营销号的门槛这么低的吗? 这一段乱七八糟、语序不通、毫无逻辑的话,换成一个小学生,说不定都写得比这个营销号通顺。 网友是怎么忍住看下去的? 舒凉一度看不下去。 硬着头皮看下来,舒凉提取出的信息就是: 所谓的金主,就是这个叫齐雨萌的女明星,她现在是华艺娱乐太子爷的妻子,然后被爆出轨了,对象是顾星衡,两人是同一个公司的。 哦,还有,顾星衡疑似暗恋齐雨萌。 舒凉默默地点开了投诉的选项,在选择投诉类型的时候,把【垃圾营销】【不实信息】【人身攻击】【有害信息】【诈骗信息】【违规信息】【恶意营销】全都点了一遍。 投诉过后,她坐在柔软的皮质椅上,冷静地给顾星衡打了个电话。 关机。 舒凉倒没有很意外,毕竟爆出了这样的大新闻,掌握了他联系方式的人必然会来骚扰他,关机是非常明智的从源头上杜绝骚扰的手段。 她转而给沈明打电话。 身为经纪人,沈明现在想必也焦头烂额。 电话拨过去没多久就被接通了。 “唉,池小姐,是你啊?” 沈明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疲倦。 舒凉眸光微顿,“嗯,是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提起这令人头疼的事情,沈明就忍不住叹气。 他忿忿地低声咒骂了几句:“唉,真特么的倒霉,惹上那个疯女人。” 舒凉挑了挑眉,“仔细说说。” “唉。” 电话接通到现在不过一分三十秒,沈明已经接连谈了三次气了。 看来这件事确实很棘手。 舒凉眯起眸子,思索着他口中的那个“疯女人”会不会是这次丑闻的另一位主角。 齐雨萌。 她有一次听池栩无意间提起过,顾星衡最近这几个月似乎受到了来自某方资本的施压,有人盯上了他,想潜=规=则,可顾星衡宁死不从,硬是要和资本对抗,被欺负得惨兮兮的,手上几乎拿不到什么资源,网上还有不少他的黑料,大批水军四处散布谣言,他的部分不明真相的粉丝竟然信以为真,由粉转黑,脱粉回踩,其中还包括一些曾经有产出的大粉。 舒凉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脑搜索出来后,屏幕中显示的齐雨萌微笑的照片。 是个看起来有灵气,很柔软的女孩儿。 打压顾星衡的人,真的会是齐雨萌吗? 她想潜规则顾星衡,但却没得逞,所以恼羞成怒,宁愿把自己和顾星衡一起绑上耻辱柱,也要拖他下水? 真的有人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吗? 沈明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说来话长啊,总之我们现在暂时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 舒凉微微蹙起眉。 昨晚顾星衡还兴致勃勃地打电话告诉她,明天就能见面了。 如若他不提还好,当听到归期就在眼前时,舒凉心底也莫名冒出了点之前并未觉察出来的想念。 短暂的一夜,如藤蔓般疯长。 就连梦中都是临别前,他白皙的面容绯红,害羞得不敢直视她,亲一下就激动到冒出狐狸耳朵的模样。 “本来我们的计划是最后一场演唱会结束,第二天就回来,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新闻,所有盯着这小子的媒体记者都炸了,像疯狗看到肉骨头一样,打听到我们住的酒店的地址,天没亮就把酒店围得水泄不通,我们现在连房间都不敢出,门都不敢随便开,生怕有记者从电梯里冲出来,还有人打扮成服务生的样子想骗我们给他开门……” 在沈明唉声叹息的叙述中,舒凉陷入了沉默。 虽然他的语言有些混乱,但她能想象到那样的场景。 “顾星衡呢?” “唉,他就惨了,刚渡完劫……呃……” 沈明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气氛有些尴尬,他意识到自己嘴快失言,沉默了片刻,见舒凉没有发表意见,显得很平静的样子,试探性地开口问:“你应该知道的吧?” 舒凉淡淡地应:“知道。” 沈明松了口气:“啊那就好,是这样,他渡劫的时间没过多久,精神还处于比较敏感脆弱的状态,半夜就被接二连三的铃声给惊醒了,不但有私生黑粉,还有狗仔记者,最重要的是那个疯女人她还没有死心,竟然打电话过来威胁他……” “所以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睡不着觉,怕你担心,也怕打扰到你工作,就拼命忍着不给你打电话,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趁他不注意给他催了个眠,你电话来得不巧,他不久前才睡着。” 说到这里,沈明话音一顿,“你要看看他吗?” 舒凉静了静,半晌,轻声说:“不用了。” 人,她总会见到的。 …… 眼看着#顾星衡背后金主曝光#、#顾星衡齐雨萌#、#华艺娱乐太子爷头顶绿帽#、#再也不相信爱情了#之类的词条热度节节攀升,阅读量破亿,网友们的吃瓜热情空前高涨,路人、水军、黑粉、粉丝几方展开了激烈的骂战,彼此之间撕的不可开交,每个人都能说出一番道理的样子,让这件事在各大平台的热搜榜上占据了整整一周的榜首。 事发之初,齐雨萌曾在微博上发布过澄清的言论,说自己没有出轨,更不是顾星衡背后的金主。 然而单凭苍白的文字语言,根本没有人相信她,反而在一大波水军的引导下,铺天盖地的谩骂席卷而来,占据了这条微博下面的评论区。 这条微博发布一个小时后,被删除了。 对此,网友认为是齐雨萌承受不了舆论的压力,心虚删博了。 不少人期待华艺娱乐能站出来给个说法,毕竟当事人一个是华艺的老板娘,另一个是华艺的顶流柱子。 然而,华艺娱乐始终保持沉默,没有作出任何的回应。 可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回应。 试想一下,这件事如果是谣言,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抹黑,公司能忍受自己被泼脏水吗?方峥这个太子爷能忍受被人造谣头顶绿帽吗? 绝壁不可能啊! 所以不作出回应,就相当于默认啊! 除了华艺,顾星衡本人也没有作出任何回应,这令网友们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顾星衡果然和齐雨萌有一腿! 自从事发当天通话后,舒凉再也没成功联系上沈明,每次打电话过去,不是关机就是正在通话中。 因此她也不知道沈明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为什么不回应? 是被狗仔和记者围攻应接不暇,还是手里握有证据,在等待时机? 不管他们想做什么,舒凉自己倒是查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一周过去,舆论并未如舒凉所期待的那样消退,相反,许多人都持续关注着这件事情,顾星衡的大批粉丝仍然坚定地相信他,等待着他站出来回应。 不久,有人爆出了顾星衡巡回演唱会最后一站结束后落脚的酒店被狗仔和记者们围堵多日,顾星衡已经连续一个星期没有走出过酒店房间大门的事情,瞬间引得大批粉丝心疼不已。 一时间,大家纷纷痛骂起无良媒体,怒斥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尊重别人的人身自由。 紧接着,顾星衡的工作室终于现身,一出现便放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是那天晚上,惊醒顾星衡的十几通来自不同的人的电话录音,除此以外,还有一则已经报案的通知书,表明了他们强硬的态度。 虽然这十几通电话来自不同的人,言语之中却同样充斥着试探、威逼、利诱等诸多恶意。 最后那通电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第144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0) 电话里传来的是一道女声,听起来约莫是个中年女子。 那人的声音尖锐而刻薄,字里行间都透着股志在必得的骄傲感: “星衡,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跟了我,以后在娱乐圈你就可以横着走,你想要什么资源,我都能送到你面前,你再也不需要去努力争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自己,你只需要乖乖地……” 没等她说完,顾星衡便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她。 睡梦中惊醒,青年嗓音沙哑,语气冷得像寒冰:“……你做梦。” “哼,我得不到的东西,只有一个下场!顾星衡,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毁了你吗?!” 嘟—— 短短几十秒的录音,却比几万字的长篇大论更直观、更有说服力。 齐雨萌不过二十几岁,且嗓音甜美悦耳,显然不可能是录音中这个动辄威逼利诱的中年女人。 一时间,全网狂欢。 ——这不比营销号胡编乱造的东西可信? ——营销号滚出来磕头道歉! ——求锤得锤,我就知道顾星衡不可能自降身价找金主的! ——楼上+1,说真的,要是顾星衡都沦落到以色侍人,恕我直言,娱乐圈吃枣药丸。 ——小顾弟弟可以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谁塌房他都不可能塌房的好吗? ——心疼我们家小顾宝贝,大帅哥做错了什么要被造谣?长得帅是他的错吗?! ——老巫婆真可怕,潜规则失败就玩阴的!不要脸! ——只有我很好奇这个女人是谁吗?竟然敢同时造谣顾星衡和齐雨萌,什么身份啊这么牛? ——回楼上,我也很好奇,这怕是在和华艺娱乐叫板! ——华艺娱乐实惨。 ——心疼华艺娱乐,这波血亏。 ——楼上两位别站队太早,华艺如果真的不心虚,当初为什么不挺直腰板站出来澄清? ——对哦,还得旗下受害的艺人亲自拿出铁证才洗刷冤屈,有意思。 ——好搞笑,这女的是人傻钱多还是太自信了啊?竟然连变声器都不用,直接被录音了诶。 ——哈哈哈,可能还在用大哥大,不知道手机通话有录音功能。 ——emmmmmm,不是我杠,现在谁也不知道这个“女金主”是谁,难道录音就不能是伪造的吗? ——楼上,昧着良心的钱咱还是不挣了,老老实实找个电子厂上班吧。 ——别怪她,老板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 网络上的风声在这段录音和顾星衡沉寂多时的工作室发出严肃声明之后,彻底走向了一边倒的趋势,形势对顾星衡一片大好,就连水军都无能为力,宣告放弃。 这不仅得益于这份有力的证据和工作室方的严厉态度,更离不开顾星衡平日里洁身自好的优良作风给大众留下的好印象,让真正的路人不会轻易质疑他的德行。 发出录音,酝酿了二十四小时之后,顾星衡工作室再度现身,扔下了另一个重磅炸弹。 【声明: 即日起,顾星衡先生与华艺娱乐解除《艺人业务全约合同》。 甲方在合约生效起至今未履行义务与经纪的活动安排,且多次存在干涉顾星衡先生正常工作、要求顾星衡带公司新人等恶劣行为,造成顾星衡先生及其工作室的经济损失,在合约即将到期之际对顾星衡先生多次施压胁迫其续约,并放出谣言,买营销号和水军抹黑,令顾星衡先生名誉受损,现双方协商无果,我方决定强行提前解除合同,终止双方权利义务关系之事宜,违约金已按照合约如数付清。 顾星衡先生正在进行的工作,合约、合法、合理,华艺娱乐无权阻扰干涉,倘若由此损害顾星衡与合作方利益,顾星衡先生及合作方均有权追究其法律责任。 有关争议,清者自清。 对于上述卑劣手段造成的顾星衡先生名誉和经济损失,请华艺娱乐联系律师或采取法律手段解决问题,顾星衡先生表示不接受非正规渠道的道歉和赔偿,更不希望受到任何骚扰。 对于因合约事宜、未及时澄清谣言等事件给粉丝、合作方造成困扰,以及占用社会公共资源,顾星衡本人在此真诚地道歉。 另外,即日起,顾星衡先生为启星传媒旗下艺人。】 ——八年老粉在这,喜大普奔!!!!华艺娱乐这些年一直捆着我们家小顾吸血,真是够够的!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呜呜呜呜!小顾对这群臭鱼烂虾已经够仁至义尽了,没想到这垃圾小作坊还这么不要脸,手段这么恶心人,yue了。 ——希望新公司好好对我们可怜的小顾宝贝! ——华艺娱乐滚出来磕头道歉! ——笑死,以为把装死进行到底就能相安无事了吗?吸血公司趁早倒闭! ——离了小顾,倒闭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口区,亏我之前还以为华艺是倒霉蛋,没想到是个黑心肝,自导自演还装受害者,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鼓掌][鼓掌][鼓掌]启星传媒好哇,正儿八经的传媒公司,虽然某娱乐总爱叫板碰瓷,但人家和某些三流小作坊不是一个量级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不懂就问,启星传媒背靠哪棵大树呀? ——楼上孤陋寡闻了吧?启星传媒是风池集团旗下的,你说这棵树够不够大? ——够够够!好耶好耶!替我们小顾开心! 这条声明一经发出,启星传媒便火速现身,转发了这条微博,并配文:欢迎小顾@顾星衡的加入,以后多多关照哦~[抱拳][抱拳][抱拳] 在工作室的微博下踩完脚印的人立即赶往启星传媒。 ——噗哈哈,这波是反主为客?难道不应该是你多多关照关照我们小顾么?[狗头][狗头] [狗头] 这条评论下,启星传媒意味深长地回复了个no的表情,便没再回复网友们的追问。 ——麻烦你好好对我们可怜的小顾!!拜托拜托!!! ——顾星衡未来可期! ——小顾的名字里有一个星字,启星传媒里也有一个星字,启星启星,这简直是命中注定小顾要加入启星传媒嘛[捂嘴笑] ——星衡勇敢飞,恒星永相随! 与此同时,在万众期待之下,潜水多时的顾星衡终于更新了一条微博……广告。 是宣布成为风池集团的某个手机品牌的首位全球品牌代言人。 当粉丝们看清这条广告之后,原本惋惜好不容易等到偶像发微博结果却只是一条广告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原因无他。 这个手机品牌,不是普普通通的牌子。 而是自面世起就在全国,乃至于全世界,都是当之无愧的销量口碑双top1! 它的性能决定了这个品牌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代言人来带动销量,相反,每次出了新版,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被抢售一空。 这个品牌的手机拥有风池集团中的科研团队独立出的苍龙芯片,是目前世界范围内最优质的智能芯片,经过多项专业测试证明,苍龙芯片远比曾经占据市场的a级芯片要优质得多,且掌握了这项技术的风池集团并未因此坐地起价,在国内仍以标准价格售卖,得到了大众的一致好评和认可。 这么多年来,顾星衡是第一个代言人。 这是连路人都震惊的程度。 ——雾草??没看错吧?真的是xxxx???装了苍龙芯片的那个手机品牌??? ——请代言人了,爷青结了。 ——顶流不愧是顶流啊,服了服了。 ——这不买几台说得过去?姐妹们冲!!! ——话不多说,已经下单了一万台,用过都说好。 无论如何,这足够让顾星衡的粉丝们狂喜了。 …… 与这边形势截然相反的,华艺娱乐的官博彻底沦陷了,同时沦陷的还有齐雨萌的微博。 华艺娱乐最新发布的几条微博下都是一片骂声,而齐雨萌自从在最初发布了那条澄清解释的微博而后删除之后,再也没更新过任何微博。 她最近一条微博是三个月前,生日那天,分享了丈夫方峥送的礼物的照片。 在这条微博下,有人询问她这件事的具体情况,有人就当初不明真相随大流对她进行的侮辱和谩骂道歉,有人问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出现,当然,也存在极个别至今仍头脑不清醒却自以为看穿了一切的傻瓜,责问她为什么要出轨,为什么要毁了顾星衡。 不过这类秀智商的言论很快就会被网友们问候回去,渐渐消失。 - 当顾星衡终于坐上返程的飞机时,舒凉独自一人驾车来到郊外,找到了一处静谧的庄园。 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在大批的评论中,有极个别敏锐的网友嗅到了不对劲的气息,猜测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的齐雨萌可能遭遇了意外。 经过调查之后,舒凉得知,齐雨萌的确被她那出轨的渣男丈夫软禁在了这里。 没错,真正出轨的人,不是齐雨萌,而是她的丈夫,华艺娱乐的太子爷,方峥。 而将近一年前,令不少人印象深刻的那场世纪婚礼,被众人称作天生一对的神仙夫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意外和骗局。 虽说方峥现在名义上还是华艺娱乐的太子爷,但却是背后真正掌握实权的人,可以说,如今华艺做出的一切行为,都是方峥授意的。 那么他的亲生父亲呢? 躺在病床上呢。 原本身强体壮的华艺大董事,不但被他的亲生儿子和刚结婚没几年的老婆放倒,还架空了在公司的所有职权。 说来也算是报应。 当初方峥的父亲在原配妻子,也就是方峥的亲生母亲怀孕的时候,出轨,还在方峥出生没多久后联合小三害死了原配,结果小三没逍遥多久就出了车祸丧命,而自己现在也被亲生儿子联合老婆联合成了傀儡。 方峥和他名义上的继母曾是一对情侣,可某天两人发生争执、不欢而散的时候,买醉的女孩儿碰上了方峥的父亲,一夜之后,女孩儿惊慌失措,悔恨痛哭,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推着成了方峥的继母。 方峥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女朋友转眼就成了自己的继母。 讽刺的是,他除了接受,竟然没有其他选择。 就在这时,机缘巧合之下,他得知了被蓄意隐瞒了将近三十年的,他亲生母亲的死因。 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原来父亲除了他,还有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儿子—— 当年那个小三留下的儿子。 这些年,他的父亲一直秘密命人抚养照顾这个孩子,还将他送出国外留学,成长得极为优秀。 这意味着,他不会是唯一的继承人。 多重打击之下,嫉妒、仇恨与野心吞噬了方峥的内心,他对亲生父亲本就薄弱的亲情在那一刻消失殆尽。 为了避免引起父亲的怀疑,他不得不在所有人,尤其是他的父亲和继母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已经腐朽了。 他知道继母对他还有感情,嫁给他父亲是被逼无奈,而他恰好也不想就此善罢甘休,两人便密谋着摆脱那个男人,让他尝尝自讨苦吃、引狼入室的滋味。 一次机缘巧合之下,方峥结识了齐雨萌,很快便将她锁定为目标,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 两人从相识、陷入爱河,到步入婚姻的殿堂,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可偏偏所有人都相信了他们是真爱。 就连齐雨萌都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这件事情爆发,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发微博解释,被方峥命令删除,甚至直接没收了她所有通讯设备,不允许她再接触这些事情。 相识一年,齐雨萌从未见过丈夫对她的态度这么强硬。 不久,两人便莫名陷入了冷战。 某天夜里醒来,齐雨萌看着空荡而漆黑的房间,摸着旁边冷冰冰的被褥,不曾有一丝褶皱的枕头,忽然格外想念方峥。 于是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想着这几天他脸色不太好看,便去买了排骨炖汤,炒了几个他平时最爱吃的菜,前往公司,希望两人能就此和解。 然而站在方峥办公室的门口,齐雨萌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不堪入耳的声音。 那一刻,埋在心中的所有疑惑都得到了答案。 第145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1) 齐雨萌是被父母富养着长大的孩子,父母用爱浇灌,一路上保驾护航,让这朵美丽的花儿在摇篮中茁壮成长,同时,也让她生了颗和外表一样柔软的内心。 而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顷刻间便化作世上最锋利的匕首,扎得她鲜血淋漓。 她感到荒诞又难堪,恍然间,还以为自己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可当保温盒砸落地面,滚热的汤溅在她洁白的脚背上时—— 齐雨萌惊醒了。 秘书听到动静匆忙赶来时,并未察觉到办公室内的动静,她看见齐雨萌被烫得通红的肌肤,见她呆愣愣地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不由得惊呼出声:“您没事儿吧?!” 听到秘书的声音,齐雨萌回过头,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轻声说:“没事。” 秘书愣愣地看着她,到了嘴边的话忽然没了声音。 ……可是,您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呀。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齐雨萌仅剩的一丝自尊心,在她的脑海中叫嚣着,让她赶快离开。 毕竟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 家丑不可外扬,不是么? 可当办公室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眼前出现那张朝夕相处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面容时,齐雨萌忽然迈不动腿。 事后的气味随着敞开的门扉,从里面飘散出来。 再次印证了一件事,她并没有误会什么。 齐雨萌被恶心得想吐。 良好的教养使得她即便再愤怒,也不会像失去理智的泼妇一样大吼大叫,甚至指着这个人的鼻子怒骂。 虽然她很想这么做,但她不能。 齐雨萌呼吸渐渐变得难以顺畅,仰头转向方峥,无声地看着他。 方峥的脸色非常难看,非常。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恐怖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立刻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样的眼神。 哪怕他曾被人合起伙来算计、被多年的兄弟坑骗时,都没有露出这样的眼神。 齐雨萌觉得好讽刺。 她做错了什么呢? 是占了不该占的位置吗? 可是,当初明明是他主动招惹她、追求她、向她告白、向她求婚的。 爱这个字,明明是他亲口说出来的呀。 她这颗心,她这个人,都是方峥千方百计求来的呀。 就这么恨她么? 她不由自主地勾起唇,目含悲切,声音轻得虚浮:“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方峥目光剧烈颤抖了一下,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齐雨萌甚至发现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像是要触碰她。 可最后没有。 他只是闭了闭眼,冷酷地命令她:“你先回去。” 除此以外,再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齐雨萌没动,极慢地眨了眨眼,眼中缓缓漫上眼泪,又渐渐消失。 如同宣判囚徒的罪行一般,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方峥,你出轨了。” “你背叛了我们当初约定的,永远忠诚的承诺。” 齐雨萌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方峥复杂的眼神,平静地询问:“所以我打你一巴掌,一点也不为过吧?” 方峥喉结滚动,紧抿着唇,没有回答。 于是齐雨萌上前几步,高高举起自己的手。 巴掌即将落下来的时候,方峥都不曾躲闪,然而他身后却陡然冒出一道尖锐而凌厉的女声,呵斥道:“你敢?!” 啪—— 这一巴掌还是落了下去,在方峥的左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 ……这是齐雨萌长这么大,第一次扇人巴掌,她恨不得将浑身的气力都汇聚在这一巴掌上,直接把他打死算了。 方峥挨了打,依旧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塑似的杵着,眼神幽深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他的前女友、他名义上的继母,将自己收拾得干练又得体之后,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径直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便抬起手,要将这巴掌还给她。 齐雨萌已感到掌风袭来,心脏瑟缩了一下,后退了一步。 可方峥却拦住了她,没让这巴掌落下来。 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方峥,转眼,恶狠狠地瞪着愣住的齐雨萌。 “方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在替你报仇,你居然拦着我?!” 女人拼命地挣扎,捶打他的胸膛,掰他的手,让他松手。 可方峥纹丝不动,宛如被抽空灵魂的石像一样,冰冷的眼神转向齐雨萌,重复了与刚才一样的话语:“你先回去。” 齐雨萌当然没有傻傻站着挨揍的打算,况且方峥现在拦着那个女人不让她动手,焉知下一刻会不会变脸如翻书,将她控制起来,任由那个女人欺辱打骂呢? 男人不可信。 这是齐雨萌在这短暂的十几分钟里,幡然悟出的道理。 她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几步,临走前,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方峥,离婚吧。” 说完这句话,齐雨萌转身就走。 于是她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后,方峥瞬间变得狰狞的表情。 如同冲破囚笼的野兽一般,方峥将女人一把狠狠甩开,一个箭步便追到了齐雨萌身后,不顾她的惊讶,猛然拽住她的手,拉着她进了电梯,当其他人想跟上来的时候,方峥便用阴沉的视线扫过去。 电梯里只有方峥和齐雨萌两个人。 方峥拽着她手的力道很大,大到好像要将她的骨头拧碎一样。 齐雨萌以为他有话要说,可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不顾她的斥责和挣扎,将她带到了地下车库,将人塞进车里利落上了锁后,发动引擎,脚底猛然一踩油门,驱车离开了公司。 方峥将她带回了两人婚后共同居住的别墅。 将人牢牢锁在双臂和门板的方寸之地,方峥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子,开口:“能不能不离婚?” 闻言,齐雨萌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险些以为自己听力出了问题。 他说什么? 不离婚?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的脸皮这么厚? 齐雨萌态度坚决:“我要离婚。” 方峥赤红着眼,粗声粗气地对她说:“我不准!” 这样的方峥彻底刷新了齐雨萌过去对他的认知。 齐雨萌怒极反笑,双手死死抵着方峥的胸膛,防止他的靠近。 她说:“方峥,你真让我恶心。” 第146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2) 当“恶心”这个词脱口而出时,齐雨萌清清楚楚地看见,方峥原本还尚存温情和缓的面容骤然阴沉下来。 她有些害怕,可仍不愿妥协,固执地抬起下巴,倔强地说:“离婚是我对你最后的体面了,我不需要你的任何财产,分开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不会把你们的丑事说出去。” 每说出一个字,她都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在此之前,齐雨萌也没想到,她竟然能面不改色,违背良心地说出这么多违心的话。 听起来就像个从来没有动过感情的,大度的妻子。 真是不可思议。 可是听到这番话后,方峥的面色不仅没有缓和,相反,更差了。 齐雨萌不明白。 难道她已经退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够吗? 方峥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阴阳怪气地讽刺:“齐雨萌,你的心胸可真宽广。” 这还不是被你逼的?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齐雨萌紧抿着唇不吱声。 下一秒,他话锋一转,猛然抬手掐着她的下颚,咬牙切齿地道:“可是你未免太天真了,宝贝儿。” 语气亲昵,好似从前两人恩爱时那般。 然而齐雨萌的下颚被他掐得生疼,疼得她眼泪瞬间就冒出来了。 望见她那双漂亮朦胧的泪眼,方峥像是猛然被针扎了一下,手颤抖起来。 可他说出口的话却透着残忍:“原本相安无事,你乖乖被蒙在鼓里,每天开开心心的,多好?现在你把窗户纸捅破了,你说,我还可能相信你吗?” 是啊,信任。 她本以为他们的关系是亲密无间、坦诚相见的夫妻。 可她的丈夫不仅早早暗度陈仓,还反过来质问她。 他们之间,哪有过什么信任?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 和前女友纠缠不清的人是他、和自己的继母藕断丝连的人是他、背叛婚姻的人还是他。 到最后他反而怪她发现了这些事。 多讽刺啊。 肉体上的疼痛与内心的疼痛相比,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齐雨萌纤瘦的身躯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见她面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如同雨中的浮萍般零落消失,方峥心脏猛缩,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 他闭了闭眼,出口的仍是伤人的话语:“所以,离婚,离开我,你想都不要想。” 齐雨萌的视线被泪花所遮挡,就快要看不见他的脸了。 然而男人低沉的嗓音、残忍的话语却清晰可闻,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耳朵里、脑海中。 化作无形的手,拼命地将她的心撕成一瓣又一瓣。 混蛋,这个混蛋。 齐雨萌眼前阵阵发黑,气血翻涌上来时,虚弱的身体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齐雨萌发现自己置身于陌生的环境中。 房间空旷而漆黑,布局陌生,周围静悄悄的,连虫鸣都听不见。 窗子外,一枝凋落的玫瑰静静躺着。 她从床上起身,却感受到了身上不属于自己的重量,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响。 是一根铁链。 冰冷的链子束在她的脚脖子上,限制了她活动的空间,长度竟然只足够她在这个房间内活动,窗户装在距离她很远的位置,链子的长度不足以让她走到窗口。 链子的另一头在床头。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把她锁在这里的。 齐雨萌感到出离愤怒,拼命地拉扯着链子,然而铁链是用多种特殊的金属打造而成,异常坚硬牢固,锁头和床之间还加了一道复杂的锁,需要指纹、密码和钥匙同时正确,才能打开。 她被方峥软禁了。 这座庄园是方峥名下的一处私人财产,知道的人并不多。 方峥每天都会来看她,对她说很多话。 起初齐雨萌还会愤怒地咒骂他,让他还她自由,让她离开这里。 可渐渐地她发现,这根本就没有用。 方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对她说很多话,可对于放她走这件事,却置若罔闻,异常执着。 “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被突然兴起的男人按倒时,齐雨萌拼命挣扎,仍然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得逞,齐雨萌身心俱疲,如同一具温度尚存的尸体般不曾动弹,眉眼染上讥诮的笑:“方峥,别告诉我,你突然发现自己爱上我了。” 这未免太好笑了点。 齐雨萌笑不出来,只感到恶心。 闻言,方峥身躯倏然顿了顿,喉结滚动,深沉的眸凝望着她,将她眼中的悲凉和嘲讽尽收眼底。 他知道,一旦承认,除了荒唐和讽刺,她不会有其他的感觉。 可方峥喘了口气,还是承认了:“是。” 说完,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呵。 齐雨萌笑了。 下一秒,她眼中冷光划过,上下齿狠狠一咬,浓浓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嘶……” 方峥吃痛,松开了她。 齐雨萌闭上了眼睛,不想让这张肮脏的脸继续污染自己的眼球。 她张嘴,唇角还有一抹殷红的血迹,嗓音沙哑,语气中透着彻骨的冷,平静得像冰封的湖。 “我不稀罕。” “qj犯。” “滚。” 方峥听得出来,那是恨意。 多荒唐啊。 在她将不染杂质的爱捧在他眼前,被他假意接受,转头弃如敝履时,方峥做梦也想不到—— 在他终于承认自己爱上她的时候,齐雨萌已经不稀罕了。 她恨他。 甚至枉顾多年良好的修养,不惮用世上最恶毒的话语攻击他。 能怎么办呢? 他可以忍,可以等,只要将她留在身边,用什么手段,他都不在乎。 雨萌会原谅他的。 雨萌会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的。 一定会的。 方峥时时刻刻这么告诉自己。 …… 当舒凉撂倒了庄园的守卫,闯了进去,找到齐雨萌的时候。 女人正躺在床上,睡得安详。 安眠药的瓶子从桌面倾倒,洒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舒凉迅速拨打了医院的电话,走到床边,看着女人凹陷的两颊和呈现出病态苍白的肤色,皱起了眉。 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斑驳的暧=昧痕迹中。 第147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3) 望着女人脸上干涸的泪痕,舒凉眸中有冷光一闪而过。 指尖探在她的脉搏处,有些虚弱,但还算平稳。 许久不曾出现的021忽然冒出了声音,感慨道: 【我的天呐,这个方峥真不是个东西。】 方峥一开始接近齐雨萌便是不怀好意,对她展开的追求更是如此,蓄意利用她,利用大众作为他“移情别恋”的见证者,博取他父亲的信任,一步步从他父亲手中夺权,在长达一年的婚姻中,始终和他那个前女友继母纠缠不清,可到了齐雨萌面前,又装得深情款款。 当他在外面刚和前女友颠鸾倒凤回来,面对温柔可爱的妻子,看着她悉心准备好的热腾腾的饭菜时,会不会感到心虚和愧疚? 演员入戏之后尚且会走不出来,兴许是装的久了,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了。 齐雨萌主动提出离婚,愿意替他隐瞒,承诺守口如瓶,他竟然还不满足,强行用这么卑劣的手段把人留下来。 骗婚,婚内出轨,限制妻子的自由,还强j。 ……真是和梁肖文那个脏东西半斤八两的货色。 听到021的感慨声,舒凉冷哼:“哼,畜生就是畜生。” 她弯腰,仔细地为齐雨萌将身上凌乱的衣衫整理妥帖,而后把人抱起来,带进了车上。 路过走廊的时候,地上一个保镖忽然清醒了过来,双手按在地上想要起身阻拦她,喊道:“你是谁?!快把少夫人放下!” 舒凉抬腿踹中他摸出来的手机,啪嗒一声,手机呈抛物线的弧度飞出了两米远,砸在地上,屏幕四分五裂。 保镖肉痛不已,那清脆的一声响仿佛和他心碎的声音重合。 齐雨萌很轻,抱着她,舒凉几乎可以说是毫不费劲。 见那保镖一脸不死心的表情,舒凉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再跟过来,开花的就是你的脑袋。” 轻描淡写的语气,保镖却完全不敢把这当作玩笑话来听。 毕竟刚才这个女人抱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地抬腿踹飞他的手机,那反应力、那速度、那力量…… 如果那一下是踹在他脑袋上,绝对绝对会把他踢成傻瓜。 他可不想为了一点工资变成一个傻瓜。 保镖看了看舒凉怀中那个呼吸孱弱的女人,暗暗心惊,要是少爷回来之后看见少夫人变成了这样,一定会怪他们办事不力,没有照看好少夫人的…… 左右都要扣工资,还不如把让这个女人把少夫人带走,这样既不用变成傻瓜,还能少挨点罚。 想清楚后,保镖的心情瞬间变得平衡了许多,不但侧着身子让开了路,还非常贴心地在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同伴们身上踢了几脚,不让他们碍了舒凉的路。 …… 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 舒凉把齐雨萌送上了救护车,自己则驱车在后头跟着。 碰巧秘书来了电话,舒凉料想齐雨萌的父母这时候应该还被蒙在鼓里,而齐雨萌住院,需要有人照顾她,便提了句,把医院的地址报给了秘书,让秘书联系齐雨萌的父母过去。 秘书答应之后,越想越纳闷:“小池总,您现在在医院吗?” “嗯,”舒凉看着不远处的建筑,说:“快到了。” ……不是吧?小池总突然推掉了这一整天的行程,难道就为了去医院照顾齐雨萌? 小池总什么时候和这个女明星有交集了? 她心中犯起了嘀咕,但也知道不能在老板面前八卦,便问了句:“好的,小池总还有什么吩咐吗?” 舒凉刚想说没有了,但突然想起什么,沉吟片刻,“把华艺娱乐的详细资料发我一份。” “好的,”秘书下意识应声,反应过来这个名字之后,愣了愣,迟疑地问:“小池总,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小池总手上握有好几个国家级的项目,之前一直都专注于跟进进度上,对其他事情毫不关心,前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娱乐影视的模块上了心,竟然亲自吩咐启星传媒,让他们主动接触正处于合约纠纷的艺人顾星衡,替他承担巨额违约金,还破天荒请他当了苍龙芯片系列手机品牌的代言人…… 现在居然还突然关心起了顾星衡的老东家华艺娱乐…… 难不成,小池总也难逃顶流的盛世美颜? 可是据她的观察,小池总并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啊…… 舒凉不知道她的秘书正处于万般纠结之中,闻言,淡淡道:“哦,我打算收购华艺。” 秘书的下巴险些掉地上:“啊??????”没听错吧?收购谁? “为、为什么突然要收购华艺娱乐啊?” 好端端的,收购一个娱乐公司干什么? 难不成小池总她真的…… 秘书猛然摇头。 不不不,不会的!小池总绝对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一定是小池总那敏锐的目光发现了娱乐模块的新商机,想要拓展事业范围了! 对,一定是这样! 电话那头,舒凉轻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天凉了,方氏该破产了。” - 医院。 秘书联系上齐雨萌父母的时候,二老还将信将疑,但仔细一合计,又确实已经有好一段时候没联系上女儿了,找女婿,他也总用各种听起来就不走心的理由搪塞。 于是他们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最终还是来了医院。 反正最多不过是多跑一趟,就算是假的,就当买个心安。 可万一是真的呢? 当他们看到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齐雨萌时,夫妻两人的眼泪瞬间就刷地下来了。 人还没醒来,齐雨萌的父母得知送女儿来医院的人是舒凉时,二话不说便要跪下来向她道谢。 舒凉当然不可能让这对老夫妻给她下跪,拦住了后,两人依然是满脸感激,对她千恩万谢之后,见她确实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心中对她愈发感激,这才焦急地询问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怕身为父母的他们听了难受,舒凉便简单地把事情的始末描述了一下,略过了详细的部分,具体要怎么说,最后还是取决于齐雨萌自己。 第148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4) 齐父气得不行,“当初我就不同意她嫁,我们家条件又不差,我女儿又这么优秀,完全可以找个门当户对、对她一心一意的好男人!有什么必要嫁给那个姓方的被说高攀?唉,好说歹说,这丫头偏偏软硬不吃,死活要嫁给他!” 齐母则抹起了眼泪,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控制自己的音量:“一会儿等萌萌醒过来之后,你不许这么说她!她性子单纯,被方峥那个畜生哄骗,这能怨她吗?我可怜的女儿受苦了,要是我们都不心疼她,还有谁会心疼她?” 齐父看着瘦得变形的女儿,连连叹息。 舒凉静静地看着守在齐雨萌床边的齐父齐母,脑海中不期而然地浮现起原主的记忆。 当初池余先斩后奏,瞒着父母和梁肖文领证之后,得知这件事的池父池母,对这个女儿想必也是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吧? ……要说这世上会对你真正毫无保留、掏心掏肺的人,唯有父母了。 当回想起池余一家人明明良善一生,却被梁肖文害得不得善终时,舒凉便感到心脏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窒息感。 这是属于池余的恨和痛。 舒凉眸中冷光乍现,体内骤然翻涌起令人躁动的戾气。 【舒凉大人,冷静!】 烦死了。 脑海中021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聒噪。 她瞥了眼病床上沉睡的齐雨萌,闭了闭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医院。 远离了消毒水的气味和森冷压抑的环境,舒凉感到气息平复了一些。 “小余。”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顾星衡? 舒凉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转身的时候,青年已经大步走到了她身后,毫不犹豫地将她拥入了怀中,微低下头,在她柔软的发间轻轻吻了吻,嗓音中充满缱绻:“终于找到你了。” 自从得知可以回去开始,顾星衡就兴奋又期待,前一夜睡睡醒醒,虽然沈明已经再三向他强调和保证过,绝对会准时把他叫醒,不会让他错过航班,可顾星衡总不安心,每隔一个小时就自发地睁开眼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睡过了头。 结果就是,他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无精打采、顶着个黑眼圈上了飞机。 虽然哈欠连天,困得不得了,可顾星衡愣是没在飞机上睡着,强打着精神下了飞机之后,连行李都顾不上,直奔风池集团的总部。 可没等他进去,就被门卫拦在了门外。 前台小姐得知他要找小池总,看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有些疑惑,但莫名觉得他有些熟悉,还是好心地告诉他:“小池总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工作日,小余不在公司? 顾星衡有些不解,打电话过去,手机里却传来对方关机的提示音。 见不到人,还联系不上,顾星衡的心顿时就提起来了,追问:“她在哪里?” 前台小姐的微笑中透着警惕:“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是小池总的私人行程,我恐怕不能向你透露。” 顾星衡抬手摘下了墨镜和口罩,对上前台小姐激动又震撼的眼神,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她的男朋友,很想她,但她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她,很担心,可以麻烦你告诉她现在在哪里吗?” 前台小姐:真的是顾星衡本人?????!!!!!! what???小池总恋爱了???男朋友是顾星衡???! 她下巴都要惊掉了,但顾忌仪态,便抬手捂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顾星衡以为她不相信自己,神色愈发诚恳:“我没骗你,你如果不信的话,等她回来可以亲口问她。” “……”八卦到老板面前,不、不太好吧。 同时吃到顶流偶像和自家老板大瓜的前台小姐兴奋不已:“小池总在xxxx医院,不过她是为了送……” 话没说完,眼前的人便没影儿了。 “……” 前台小姐愣了愣,片刻后,回过神来。 好气!!!忘记要签名了!!! 她环顾四周,见没人经过,便颤抖着双手,迫不及待地找出手机,在同事群里发消息。 [惊天大消息!!!小池总有男朋友!!!] 一句话成功把潜水的众人炸了出来。 [???????????] [这么说,李副总没机会咯?] [李哥在线心碎,心疼李哥。] [我不信,无图无证据!!!] [我也不信,小池总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在谈恋爱的样子,平时也从来没见过她和哪个男的走得近啊。] 前台小姐见他们质疑,立刻反驳: [那是因为她男朋友没来过我们公司!所以你们才没见过!] 众人七嘴八舌地询问—— [这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亲眼看见了?] [长得怎么样?帅不帅?不是超级大帅哥我不认啊,我们小池总长得美身材好,还是商界精英,一般人怎么配得上啊!] [你们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这么肤浅,长得帅有什么用,万一是个小白脸怎么办?吃白饭靠小池总养他吗?] [切,小池总有钱有事业,又不是养不起小白脸,凭她的条件,不找个帅哥,难不成找个油腻的直男癌?] [你什么意思啊,指桑骂槐吗?!] [我说的是事实啊,你偏要对号入座,我也没办法。] 眼看着群里硝烟弥漫,前台小姐作为顾星衡的多年老粉,连忙站出来解释: [诸位放心,我打包票,小池总的男朋友是名校毕业,收入不菲,最重要的是,绝对是个拥有盛世美颜的超级大帅哥!] 虽然她这么说了,但大多数人还是不相信。 [空口无凭啊,小池总这段时间天天忙着搞事业,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男朋友?我不信。] 有好几次,她都想直接把顾星衡的身份说出去。 但好在理智战胜了冲动,她是理智粉,才不会因为几句质疑就把偶像的恋情曝光。 等偶像和小池总公开的那天,他们就不得不信了。 想到这里,由衷为偶像感到高兴的前台小姐嘴角挂上笑容,打字在群里回复: [你们不信就算了,反正我说的都是事实。] 第149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5) 属于顾星衡的熟悉的气息裹挟而来,奇异地抚平了她体内暴动的戾气。 舒凉怔了怔,下意识转身,想亲眼确认他的确来到这里找到了她。 青年掌心的温度灼灼,在她转身之际便捧过她的脸,微低着头,作势要亲下来。 舒凉察觉到他的意图,眨了眨眼,并未抗拒。 可他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指尖摩挲着她的脸颊,皱起眉问:“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捂在掌心里捏了捏,“手好凉。” “嗯,”舒凉短暂地走了一会儿神,看着他满脸心疼地给自己的手哈着热气,急急忙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让她穿上,眼中不自觉染上了几缕细碎的笑意,“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星衡反问:“早吗?” 发现捂手收效甚微之后,顾星衡索性摘下口罩,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 “见不到你,我感觉度日如年。” 顾星衡顿了顿,有些委屈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嫌我回来得早,看来是一点都不想我。” “……” 果然还是她熟悉的小狐狸。 舒凉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顾星衡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刚下飞机便直奔公司,扑了个空后又火急火燎往这里赶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我还以为你生病了。” 顾星衡蹭了蹭她的手,“让我好担心。” 又开始撒娇了。 舒凉将手收回来,把口罩重新戴回他的脸上,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戏谑道:“这里可是公共场合,你就这么把脸露出来,不怕又上热搜啊?” 顾星衡隔着口罩追逐着亲吻她的指尖,牵着她的手朝停车场走去,墨镜后,那双深邃又漂亮的瞳眸弯成月牙般的弧度,语调中透着几分愉悦:“我愿意和你一起上热搜。” 最好是公布恋情的那种热搜。 舒凉从口袋中摸出车钥匙,哼笑了一声:“比起微博热搜,我更想上财经新闻的头条。” 顾星衡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小余这么优秀,一定会上财经新闻的头条的!” 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彩虹屁习以为常,舒凉淡定地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上车。” 顾星衡依言上了车,车子启动后他便打起了哈欠,兴许是车子里暖和,而他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提着的心放下来后,眼皮子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没多久,舒凉便听到身旁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舒凉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眼下厚重的眼袋上停留一瞬,很快收回目光,将车速控制得十分均匀,车子在拥挤的道路上开得四平八稳,而顾星衡也顺利地一觉睡到了别墅。 车子缓缓驶入了地下车库,刚停稳,顾星衡便苏醒了过来,眸中带着惺忪的睡意,揉了揉眼睛,“唔,到了?” 这就醒了? 还想让他多睡会儿的。 舒凉点头,解开安全带:“到了。” 说着,她打开车门下了车,顾星衡缓了缓神后,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紧跟在她身后进了别墅。 指纹解锁后,舒凉推门而入,身后的人动作却比她更快,手掌按在门扉上猛然一推,拥着她跨步进去,反手便把门关上,顺势把人按在了门上,迫不及待地亲了下来。 “唔……” 饶是舒凉反应敏捷,也没料到刚才还睡得迷迷糊糊的人突然变得这么精神,从身后发起突袭,甚至连门都来不及进就扑过来了。 她瞳孔微缩,微仰着头,抬手勾着他的脖子。 …… 半晌,舒凉察觉到顾星衡的意图,陡然清醒了过来,抬手按住他,阻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雪白的狐耳不安分地从发间冒了出来,顾星衡眼尾泛着红,却无法挣开她的桎梏,急得就快要哭出来了,眸光潋滟,一下又一下地啄她的唇,嗓音沙哑的不行:“小余……” 舒凉深吸了口气,方才还透着迷蒙的双眼顿时变得一片清明。 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顾星衡咬着唇,幽深的瞳眸中,有紫光流转,如同漩涡一般吸引着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移不开视线。 “……” 舒凉不为所动,桎梏着他的力道加重,拧了拧眉,“别对我施媚=术。” 闻言,顾星衡怔了怔,心不甘情不愿地敛下眸子,闷声道:“我没有。” “乖,”舒凉看着他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唇,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耳朵,感觉到他瑟缩躲闪的动作,看着他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手上动作一顿,收了回来。 舒凉将人带着走向卧房:“先去休息吧,你黑眼圈很重。” 顾星衡任由她牵着自己往房间走,终于光明正大地进了主卧,他顿时兴奋起来,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耶!可以和小余一起睡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她,问:“小余会陪我一起的,对吧?” 事实上,舒凉现在毫无困意。 然而看着顾星衡满脸期待的模样,舒凉莫名有些不忍心看到这张漂亮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她迟疑片刻,点头:“会。” 话音刚落,青年已经动作灵活地蹿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掀开一角拍了拍,示意她快点过来。 “……” 连衣服都没换呢。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 - 顾星衡体温偏高,被窝没多久便变得暖烘烘的。 腰上圈着他的双臂,顾星衡像个树袋熊似的将她抱在怀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其实这样的睡姿并不算多么舒适,舒凉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一直睁眼到他醒来。 而事实上,听着耳边规律而轻缓的呼吸声,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舒凉身体渐渐放松,困意不知不觉便漫了上来。 舒凉睡着之后,本该陷入熟睡的顾星衡却悄然睁开了眼睛。 他无声地睁开双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睡着的模样,唇角翘起浅浅的弧度,倒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似乎撑了半天,在她眼皮子底下装睡着,等她睡着,就是为了看看她睡觉的样子。 小余睡着的时候好安静,看起来好乖,看着就想嗷呜一下亲上一口。 ……算了,不能吵醒她。 过了好一会儿,疲倦和困意齐齐涌了上来,顾星衡克制着打了个哈欠,安心地闭眼睡觉了。 第150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6)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然当时众人在群里说着不信,但架不住人类的八卦本质,没多久,小池总有个高学历高收入的超级大帅哥男朋友这个消息,便在公司悄然传来。 身为小池总的助理,自然有不少人会来向他求证,这件事也就传入了梁肖文耳中。 起初,梁肖文是不信的。 可是三人成虎,他们口中的传言越来越逼真,仿佛人人都亲眼见过这么一个人出现似的,这就使得梁肖文心中危机感顿生了。 他坐立难安,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这段时间池余的言行举止,试图从中找到证据。 然而越是回想,他越是迷茫。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池余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工作时专注认真,鲜少会看手机发消息,也不曾和什么神秘的人打过电话。 不过,兴许是她故意瞒着他也说不定…… 梁肖文是不信她真能找到个像传言那样“高学历高收入的超级大帅哥,还对小池总超级好”的人当男朋友的。 就算她现在脱胎换骨,变得美丽自信又有能力又怎么样? 据他的观察,池余每天除了上班时在公司,下班之后便直奔自己家,是个十足的工作狂,根本就不会把时间用来社交,所以根本就没有朋友。 她怎么可能会认识像传言中那么优秀的男人? 梁肖文找到些许安慰,原本烦躁的神情变得平和不少。 他从自己的办公位置上站起身,打算亲自去问问她。 然而下一秒,舒凉和秘书便一同从办公室中出来了,看样子似乎是打算出去一趟。 梁肖文下意识拧起眉,出声叫住了她们:“小池总,小林秘书,你们要出去吗?” 林秘书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梁助理是怎么回事?老板的行程有必要向他汇报吗? 她转头看了舒凉一眼,后者正低头用手机发着消息,似乎对于旁边的动静并不关心。 于是林秘书微笑着对梁肖文说:“对,我和小池总出趟外务。” 话音刚落,舒凉便抬眸,将手机收好,不容置喙地说道:“走吧。” 成功把梁肖文接下来的追问堵在了嘴边。 …… 回来之后,顾星衡并没有多少休息时间。 不是沈明不人道,不想给他放假让他好好休息,而是这部电影的合同早在去年就签好了,如今到了开机的时间,导演不可能拖着整个剧组配合他一个人。 因此第二天清早,舒凉还在熟睡的时候,顾星衡就进组了。 听他说,这是一部魔幻现实主义的电影,故事围绕纹身店的纹身师和他的小徒弟展开,顾星衡此次扮演的角色就是小徒弟。 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云默,一个在顶尖学府学了计算机,却突然对电影拍摄感兴趣,半途改行,从此在这条路上一发不可收拾的天才。 在导演这个行列中,云默算是年轻的,今年不过才三十一岁,拍出来的电影数量不多,却部部是精品,斩获了多项国际大奖。 《纹身》这部电影从筹备到如今开机,耗费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如果她猜得不错,云默这次也是冲着冲击国际奖项去的。 原本华艺娱乐投资了百分之十,将近两百万,可在顾星衡和华艺闹翻了之后,撕破脸皮的华艺二话不说就把资金撤了回来。 开拍在即,突然少了百分之十的资金,打得云默措手不及。 好在启星传媒站了出来,而且十分厚道,大手一挥,不但把空缺的资金补上了,解了云默的燃眉之急,还追加了不少。 因此听说启星传媒的大老板要来探班,云默是十分欢迎的。 过了深秋,天气已经转凉,然而这部电影的故事背景却是炎热的夏季,演员们不得不穿着短袖在冷飕飕的环境中表演。 舒凉刚下车,便被他们身上的穿着吓了一跳,怀疑自己和他们不在同一个季节。 云默在摄像机后指挥着,没留意到她的到来,副导演看到了,便笑着小跑过来迎接她,“您就是小池总了吧?” 舒凉点了点头:“是我。” 见她目光惊奇地看着拍摄现场,副导演便笑着向她解释了几句,引着她走了过去。 副导演提醒着专注的云默:“云导,小池总来探班了。” 闻言,云默从摄像机前抬起脑袋,眯着眼睛四处转了转,才终于锁定了不远处站着的舒凉,朝众人打了个暂停拍摄的手势,他挑了挑眉,走过去打招呼:“小池总你好,我有点近视,刚才没太看得清你。” 来到面前,云默看着面前的人,眸光中闪烁着跃跃欲试,冷不丁冒出了一句:“不知道你对电影感不感兴趣?” 舒凉愣了愣:“什么?” 云默挠了挠头:“拍电影,呃……不是当导演,我的意思是,当被拍的人。” 舒凉听懂了他的意思,微勾了勾唇,好奇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的外形条件很优越,而且我从你的眼中感受到了很浓的故事感,如果你来当演员的话,一定是个可塑性很强,很有灵性和天赋的演员。” 在场熟悉云默的人暗暗惊讶,不由自主地打量起舒凉来。 云默这家伙,虽然看起来脾气不错好说话,但事实上却是个眼光很高、吹毛求疵的人。 从业多年,能从他口中得到一句夸奖,并不容易,更逞论是第一面就得到这么高的评价。 众人竖起耳朵等待着舒凉的回答。 “谢谢你的肯定,不得不说,你很有眼光。” 舒凉毫不谦虚地接下了他的夸奖,面不改色地说:“不过我对于演员这个职业,暂时没什么兴趣,所以很遗憾。” 云默看起来有些失望,不过倒没有继续劝说,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略有些折角的红包,递到她面前,说:“给,开机红包。” 出于礼貌,舒凉接了,“谢谢,祝你们拍摄顺利。” 短暂寒暄过后,云默便让人给舒凉安排了个座位休息,让她自便,转身走回了摄像机前。 舒凉拿着保温杯坐在靠椅上看着不远处拍摄中的顾星衡,见他面色被冻得苍白,偶尔一阵风吹来,明明冷得不行,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便十分不厚道地忍不住想笑。 第151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7) 自从心心念念的人来到片场探班后,顾星衡整个人都打起了精神,不但如此,还一反常态地鼓励起了身边的人,像是恨不得立刻就把今天的拍摄任务完成一般。 就连云默都察觉到了今天的顾星衡干劲格外十足。 他和顾星衡之前便有过合作,私下里关系还不错,见状,便打趣道:“小顾,你想上厕所的话可以直说,我又没有要求你把这条过了才能去,你能别把‘我很急’这三个字写在脸上吗?” 噗。 舒凉忍不住笑出了声。 片场的其他人也笑了起来。 顾星衡悄悄地瞥了眼在人群中偷笑的舒凉,朝她睇了个委屈的眼神。 哼,他这么努力,还不是想早点休息,和小余单独相处吗? 打趣归打趣,但顾星衡的表现的确令在场的其他人振奋不少,一改往常拍摄第一天难免懈怠的惯例,更加专注地投入到拍摄之中。 除了顾星衡,整个剧组在开机之前都进行过为期半个月的培训。 好在他聪明,学东西快,用手能力也强,看着“师傅”纹身,很快也上手了,倒的确像个学徒的样子。 舒凉支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转头招呼林秘书过来和她嘱咐了几句,林秘书点点头就离开了。 起初舒凉还觉得他们的拍摄很新鲜,但没多久便觉得有些枯燥乏味了,撑着脑袋边打哈欠边看,不知不觉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 云默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对众人说:“好,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了,进度很快,效率很高,算是首战告捷了啊!大家辛苦了,先休息一会儿……” 话没说完,顾星衡突然轻咳几声,打断了他洪亮的嗓门:“咳咳,云导,麻烦你能不能小声一点?” 云默下意识应声:“哦……啊?”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啊,你嫌我吵?” “是很吵,”顾星衡无视他不敢置信的眼神,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却没有急着自己穿上,而是走到舒凉身边,俯身把衣服披到了她身上。 动作格外温柔,披上去后,还小心翼翼地掖了掖,生怕一个不留神衣服便滑掉在地上。 但现在,众人的眼球快要惊掉了。 这、这位顾顶流……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竟然明目张胆地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一名漂亮的女性盖自己的外套,这是要闹哪样?! 众人交头接耳地讨论—— “什么情况啊?” “不太清楚,可能是绅士风度吧?” “啊?之前没听说他会随便把外套借给女明星啊,更别说亲自披到身上了,这样真的不怕被传出绯闻吗?” 没等她们讨论出个所以然来,顾星衡将衣服仔细盖好之后,直起身子,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面色如常,轻声说:“小……池总睡着了,麻烦大家的动作和声音都放轻一点哦。” 众人:“…………………………” 哦。 哦???? 哦!!!!! 这要还能说是绅士风度,我当场把摄像机吃下去好不好嘛?! 云默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自从这位小池总出现后,顾星衡那浑身的干劲儿从何而来了。 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顾星衡全程视若无睹,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椅子搬到了舒凉旁边,坐在椅子上,侧着脸看着她假寐的模样。 …… 舒凉刚刚醒来,便感觉到有一道难以忽视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她抬眸,对上顾星衡含笑的眸子,怔了一下。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刚才坐在她旁边的人并不是他。 “你怎么……” 话没说完,林秘书便带着打包好的盒饭匆忙赶回。 “这是小池总给大家订的午饭,大家快来吃饭吧!” 除了午饭外,舒凉还交待林秘书,让她买了饮料。 进行了一个上午注意力集中的拍摄任务,放松下来之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饥饿,嗅到饭菜的香味之后,众人顿时双眼放光。 现场响起此起彼伏的:“谢谢小池总!” 舒凉还没说什么,顾星衡倒先与有荣焉地笑了起来,趁众人注意力都在午饭上,他飞快地凑到舒凉耳边,勾起唇,压低嗓音道:“谢谢小余~” 不经意间回头看到这一幕的化妆老师:?????!!!!! 身后姗姗来迟激动到手抖的某工作人员:啊啊啊啊啊!!!!! 舒凉:“……” 青年在她耳边说话的时候,似有若无地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她只觉耳根子瞬间便烧起来了,转头看了眼面色如常的顾星衡,不得不感慨此人……哦不,是此狐脸皮变厚的速度之快。 真是令孤望尘莫及。 舒凉不知道顾星衡在她睡着之后的所作所为,但却认得出身上盖着的这件外套是他的,见他这么大胆,有些无奈:“你是生怕别人发现不了?” 论被正主按着脑袋喂糖吃是种什么体验? 竖起耳朵的众人: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发现了。 …… 舒凉离开后不久,一些模糊得恰到好处的偷拍照片和流言便不胫而走。 大众对顾星衡这张脸显然再熟悉不过,虽然角度死亡、照片模糊,但结合顾星衡的行程和网上的流言来看,众人依然将目光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照片中的另一个人大家暂时没有锁定目标,众说纷纭,网上的流言也没有对这位的身份有过多的透露,但这并不妨碍对财富密码有着敏锐嗅觉的营销号再次带起节奏。 依然是熟悉的套路,只是这次引爆热搜的话题并不是#顾星衡背后金主曝光#,而是#顾星衡地下恋情曝光#。 有人相信,有人质疑,但大部分的人有了前车之鉴,都倾向于认为这是电影的情节,这波肯定是女方在故意炒作。 但和坐等吃瓜、只将目光放在娱乐圈中的网友们不一样,熟悉池余的人,比如池父和池母,一眼便认出这是他们的女儿。 第152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8) 池母的消息最为灵通,当网上刚刚流出这张照片的时候,她就开始疯狂地向女儿电话轰炸。 不巧的是,彼时,舒凉正在开展一个重要的会议,手机静音之后交到了秘书的手中。 联系不上当事人,但她并未罢休,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了自己丈夫的身上。 于是池栩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大受震撼,再三向妻子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单纯的老池同志立即受到池母的控诉:“老池,我对你很失望,女儿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却连她在谈恋爱这么大的一件事都不知情,你根本就不关心我们的宝贝小余!” 池栩表示很冤枉。 从他接收到的消息来看,女儿简直就是个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工作狂,每天上班来公司下班回别墅两点一线,哪有个热恋中小情侣的样子嘛? “别狡辩了!之前小余突然替小顾出头的时候我就怀疑他们俩关系变质了,是谁义正言辞地告诉我,小余这么做纯粹就是为了报恩的?是谁是谁?!” 正直的老池同志无奈地承认:“……好吧,是我。” 为了吃瓜而绕了九曲回肠的池母终于道出真正的目的:“哼,命你速速去向小余打听消息,拿到准信儿后立即回复!” 对于妻子那点儿套路,池栩心里早就有数,闻言,摇着头笑了笑:“遵命。” 于是散会后饿得饥肠辘辘的舒凉正要直奔食堂的时候,转眼就被亲爹给拦住了。 结束通话之后,池栩忽然有些后知后觉的老父亲心情,想到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白菜竟然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拐了,心情就微妙又复杂。 池栩举起手机,示意她看上面的照片,问:“小余,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舒凉现在饿得头晕眼花,生怕自己再去晚点饭菜就被那群刁民给抢完了,偏偏亲爹还挡在她淦饭的道路上,这和扼住她命运的后脖颈有什么区别?! 看清这张偷拍出来糊的不行的照片后,舒凉挑眉:“啧,这些人真是不讲武德,偷拍就算了,还不拍好看一点。” 池栩:“……” 不过她倒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点头承认了:“是我和顾星衡。” 池栩不知道自己是该如释重负地感慨终于在一起了还是该咬牙切齿地把顾星衡骂一顿。 总之,他表现得还算淡定,为了确保没有产生误会,他追问:“你们的关系是……?” 舒凉挑眉:“当然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了。” 见池栩眉梢微动,似乎还有话要说,她连忙抬手制止,“爸,不急,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后再说。”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由分说朝着食堂的方向跑出了老远。 池栩:“……” 老父亲摸了摸肚子,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好像也有点饿了。 - 认出照片中池余的人显然不止有池父池母。 当热度在网络上持续发酵,讨论量节节攀升的时候,梁肖文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这条热门话题。 说来也挺让他意外的,可梁肖文就是一眼认出了她,并且没有一丝怀疑。 可越是确认,他越是希望自己认错了人。 池余和顾星衡……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他们两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联系? 手机中这张被无数人浏览过的糊图,在梁肖文眼中变得格外刺眼。 胸腔之中仿佛被凭空抛下一颗巨石,掀起了滔天巨浪,不仅如此,巨石还将自己沉甸甸的重量毫无保留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压得他喘不过气。 梁肖文不断地摇着头,脑海中有道声音告诉他,这不对,这不对,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池余……池余喜欢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梁肖文意识到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某些他曾经弃如敝履的东西,就如同洒在炽热晴空下的水,再也无法挽留。 本该属于我的…… 这些本来都该属于我的…… 公司、池余,都不应该属于别人。 如同魔怔了一般,梁肖文的心头倏然涌现出一股被背叛的愤怒,怒火顷刻间便烧到了他的脑门,烧断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他猛然站了起来,面色阴沉得可怕,抓住路过的林秘书的胳膊,“池余在哪里?” 林秘书被他吓了一跳,整张脸皱了起来,下意识地拍他的手:“喂,喂,梁助理,你力气太大了,我手很痛!” 然而梁肖文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遍:“池余在哪里?!” 林秘书面色刷地白了下来,她环顾四周,想向人求助,可这个点儿,大多数人都去吃午饭了,周围空荡荡的,连个人影儿都没看见。 她怀疑自己的胳膊现在已经淤青了。 林秘书本就是要去食堂给舒凉送手机的,冷不防被梁肖文抓住,见他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的样子,害怕得不行,“小池总在食堂,你……” 话未说完,梁肖文就松开了,迈着大步离开了。 - 哐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铁盆落地的声响,舒凉吃到了一半的麻辣香锅全洒在了地上。 当她摆脱池栩赶到食堂的时候,现成的饭菜已经被众人横扫一空,舒凉只好排队买起了麻辣香锅。 好在公司的人都认识她,见她饿得双目无神的样子,好心地让她插了个队。 可即便如此,等待食物到手还是耗费了一些时间。 因此当舒凉终于开始吃饭的时候,食堂的人已经走了大半。 她埋头吃得飞快,没料到会有不速之客突然冲过来,更没料到来人竟二话不说,端起她的盆就往地上摔。 握着筷子的那只手僵在了半空中。 舒凉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地上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牛肉丸、煎蛋、玉子烧、福袋…… 她都还没来得及吃。 浪、费、粮、食、是、可、耻、的。 舒凉眸光骤然冷了下来。 处于自我愤怒中的梁肖文还未察觉到面前人的杀意,将她的菜盘掀翻,宣泄了部分怒火之后,他犹不解恨,张口便要说话。 第153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39) 然而当他张开嘴巴的时候,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喉咙里都发不出声音。 梁肖文瞳孔猛缩,在旁边的人惊讶的目光下,抬起手,仿佛隔着空气在掰扯什么一般,面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掐住自己的脖子,力道越收越紧,他就快要喘不上气了,肺部隐隐作痛起来。 舒凉嘴角缓缓勾起,慢条斯理地将筷子放下。 她抬起眸子,看着他拼命挣扎,却发不出声音,像个跳梁小丑在表演哑剧一般的样子。 梁肖文听到她薄凉的嗓音,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打翻我的饭碗,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听起来更像是在问他:说吧,你想要哪种死法? 他张了张嘴,想要呼救,然而下一秒,他感到脖子上的束缚消失了。 没等他松一口气,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便迎面直来,撞在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都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梁肖文猝不及防被冲击,步伐趔趄着,以无比狼狈的姿态倒在了食堂的地板上。 倒在他刚刚亲手打翻在地板上的饭菜上。 于他而言价格不菲的西装沾上了污渍,显得格外醒目。 梁肖文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给撞得发疼,身上提不起多少力气,然而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众人异样的目光。 ——仿佛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梁肖文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着身上的污渍,感到肉疼又丢脸,在口袋里摸了摸,却没找到纸巾,于是转脸朝着最近的一个人伸出手,问:“有纸吗?” 被他要纸的人是个刚来不久的实习生,大学毕业没多久,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女生不止一次向他表示过好感。 因此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从这个女生这里得到这样的回答—— “你配吗?” 梁肖文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对上一双不加掩饰对他厌恶的眼睛。 女生从口袋里找出一包纸巾,当着他的面径直越过他,把纸巾递给了舒凉,指着她的嘴角,微笑着说:“小池总,你的嘴巴这里有点脏哦,擦一擦吧。” 舒凉有些讶异,但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女生显得有些高兴,接回舒凉还来的纸巾时,走到同伴的身边,转脸对愣在原地的梁肖文说:“你就不用擦了,我看你这个人也没多干净。” 梁肖文脸色骤然阴沉,见她要和同伴一起离开,下意思伸出手想抓住她:“你什么意思……” 然而还未来得及碰到女生,他的指尖便像是被尖锐的刺扎了一下似的,疼得他下意识收回了手,眼睁睁看着女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他羞辱一番之后,和同伴得意地离开的背影。 舒凉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梁肖文极力忍耐内心的愤怒和耻辱感的模样,心中冷笑一声,索性添了最后一把火,宣布道:“你被开除了。” 话音刚落,整个食堂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梁肖文感觉整个食堂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自己的身上。 可他却丝毫没有感到众星捧月般的享受,相反,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当场消失。 舒凉不想再看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转身离开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之后,方才陷入静止的食堂才终于动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出于男性之间同理心发作的缘故,一位男同事好心地递给了他一包纸巾,并表示:“这位兄弟,你是真的勇,连小池总的饭碗都敢碰。” 这个把月相处下来,谁不知道碰小池总的饭碗、和她抢东西吃,其恐怖程度不亚于摸老虎的屁股,从虎口夺食? 小池总仅仅是把他开除,简直就是当代仁慈老板的典范了! 男同事回忆了一下刚才舒凉那恐怖的笑容和眼神,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对他说:“不过我要是你,当场就跪下来向小池总磕头道歉了。” 梁肖文:“……” 他沉默地擦着身上的污渍,紧抿着唇,脸色依旧难看的很。 男同事看向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古往今来,这位怕是风池集团第一个因为打翻了老板的饭碗被开除的。 男同事按捺不住八卦之魂,仍在喋喋不休,试图套出一点有用的信息:“不过话说回来,小池总怎么得罪你了,让你像个神……你为什么要把她的饭菜打翻啊?” 临门一脚成功改口的男同事暗暗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差点说漏嘴了。 闻言,梁肖文动作一顿,沉着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把剩余的纸巾往他手里一塞,迈着步子飞快地离开了。 全程没有得到一个字回应反而还痛失半包纸巾的男同事:“……” 真没素质,活该被开除! …… 一路上,梁肖文都在脑海中自虐般重现着刚才的画面。 可无论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好端端的,掐着他的人是谁?揍他的人又是谁? 当时他的面前除了池余,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亲眼看到,她并没有动手,甚至都不曾站起来。 身上的伤是切实存在的,也就是说,这绝对不是他的幻觉。 难道……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隐身? 那又会是谁?为什么偏偏要挑在刚才那个时间和地点,故意让他难堪? 一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极有可能存在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梁肖文便感到不寒而栗,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他要去找池余,他现在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没有钱,那帮讨人厌的家伙又会找上门来,逼他娶村长那个两百斤脾气还差的要死的蠢女儿了。 他不能就这么被开除。 食堂的事很快便传开了,路上不少人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平时几个关系不错的同事都对他的出现视而不见。 梁肖文对于这群人见风使舵的本性见怪不怪了。 他走到舒凉的办公室门口,正要抬手推门进去,身后冷不防出现两位人高马大的保镖,满脸严肃,不由分说便将他架了起来。 凭梁肖文的身板,根本挣脱不了。 他蹬着腿,惊恐地回头:“你们干什么?!” 舒凉端着热牛奶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这滑稽的一幕,唇角勾起弧度,眼底却毫无笑意:“扔你出去。” 第154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0) 方峥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倒霉透顶,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能像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样变出几百个分身来。 但纵然他真的能变出几百个自己,对于解决目前的问题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先是顾星衡铁了心要和华艺解约,他软硬兼施,甚至使出了下三滥的手段,仍然没能阻止他的离开,相反,还把人送到了启星那边。 后是风池集团突然开始针对华艺,这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内,无论是影视资源、音乐资源、还是圈内原本和他们交好的人脉,都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纷纷对华艺敬而远之。 顾星衡离开之后,华艺突然之间便从众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的香饽饽变成路边看一眼都嫌多的垃圾,各方面都受到了真正资本的打压,一时之间,就连从前他们根本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公司都对他们嗤之以鼻。 如今网络上除了华艺自导自演压榨艺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吸血虫之类的舆论之外,还传出了华艺娱乐的太子爷和其继母偷x,为了谋权而联合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骗婚当红女星等言论,说得言之凿凿,顿时让网友们心生恻隐,尤其是齐雨萌的粉丝们,本以为自己的女神嫁给了爱情,为了爱情放弃了事业之后是在豪门里当阔太太享福的,谁知道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欺骗,她只是个被利用的棋子罢了。 一批又一批的讨伐声朝方峥袭来,滔滔不绝。 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方峥,将他陷入众矢之的。 他本是利用舆论的人,自然更明白人言可畏、流言能杀人于无形的道理。 他名义上的继母于公司的运营和经营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她手上握有不少股份,知道公司每天都在亏损着巨额财产。 于是她焦虑又烦躁,总在指责方峥,怪他能力不够,怪他没有魄力,怪他受制于人,怪他对齐雨萌心软,怪他没有帮她把顾星衡弄到手…… 一边倒的风向令公司里不少新老股东都感到了浓浓的危机感,他们一面逼迫着方峥想方法解决,一面偷偷把手中的股份抛售,生怕事态会发展到他们无法挽回的地步,要及时止损。 方峥隐约预感到,华艺要保不住了。 如果放在几个月以前,亦或者是一个月前,这件事或许会让他难以接受,毕竟在他的心中,权力、财富,这些都是他毕生的追求。 可如今,当意识到自己即将失去这些东西的时候,方峥心中竟隐隐有种解脱的平静。 前提是,他的妻子还在身边。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仍然喋喋不休的前女友,方峥便感到一阵厌烦。 他曾为父亲横刀夺爱而愤恨,曾以为自己深深爱着这个女人,爱而不得,还害得她嫁给比她大上二十几岁的老男人,对她心怀愧疚,于是和她纠缠不休,无法拒绝她提出的任何要求,哪怕是为她拿下一个男明星…… 可现在,他望着面前的女人,却觉得她脂粉浓厚的妆容令他倒尽胃口,她无知的头脑令他冷笑连连,她聒噪而尖锐的声音无比刺耳。 他突然想念起齐雨萌的温柔和贴心,想念她无言却有力的陪伴,想念无论多晚回到家中都有一盏灯为他而亮的那段时光。 他心中甚至萌生过一个念头—— 就算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要能和齐雨萌在一起,做一对平凡而普通的夫妻也很幸福。 可是现在—— 齐雨萌离开了他。 方峥心头一痛,猝然闭上双眸。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当他回到庄园,却只看到被放倒一片的保镖们后,出离愤怒地冲到医院,却被人拦在病房门外,连人都见不到一面。 他等来的,只是齐雨萌不愿意见他的消息,和离婚通知。 一股无名之火骤然涌现,方峥深吸了口气,倏然睁开双眸,径直越过面前不停说话的女人,单手捞过挂在沙发上的外套,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 正在说话的女人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愣住,朝他吼:“方峥!你要去哪里?!给我站住!不许走!我在和你说话!” 然而方峥走得飞快,听到她的声音,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加快了步伐。 女人怒火中烧,不甘心就此被他无视,便追在他身后喊:“方峥,你是不是又要去医院找那个女人?她都说了不想看见你,要和你离婚了,你还死皮赖脸地缠着人家干什么?啊?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贱,都喜欢得不到的……” 她如机关枪一般不断输出的讥讽没有机会说完。 方峥猛然停下了步子,俨然不耐烦到了极点,转身的时候,面色阴沉得可怕,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将她狠狠甩在了路边。 嗡—— 一辆摩托车从不远处呼啸着飞驰而过,擦着女人撞了过去。 “啊——!!!!” 女人口中发出尖锐的呼痛声。 她穿着高跟鞋,刚才被方峥甩的那一下便崴了脚,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辆高速的摩托车便横冲直撞了过来,撞得她半边身子都发麻,耳边嗡嗡作响,胳膊疼得像要断掉了一样。 不过她运气不好,碰到了同类。 撞了她的摩托车手和她一样没什么道德,撞了人之后,丝毫没有停下车来查看她伤势或者是道歉赔偿的打算,反而一拧油门,加速离开,一眨眼就溜出了老远。 又怒又气的女人转脸看向杵在原地,冷眼俯视着她的男人,委屈地咬着唇,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朝他伸出手,试图引起男人的怜惜:“方峥,我身上好疼,你快送我去医院。” “……” 这女人惯爱撒娇,从前不小心磕破点皮都能委屈半天,想方设法地让他心疼。 可现在,方峥看着她狼狈又可怜的模样,心中再也掀不起丝毫的涟漪。 男人漠然地站了片刻,终究是不想就此被路人围观,弯腰把人抱了起来,驱车送去了医院。 …… 到了医院后,方峥却没有如女人所期待的那样留下来照顾她,说了声去缴费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155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1) 方峥在风池集团楼下大门等候了许久,才终于等到偷溜出来喝下午茶的舒凉。 见到她的第一眼时,他有些意外。 本以为池余会是个冷漠又严肃的典型商场女强人形象,可他见到的却是个穿着浅灰色修身衬衫,踩着平跟鞋,摩挲着下巴,一脸纠结地思考着究竟要喝哪种口味的奶茶的年轻女人。 要不是眼前这个人和照片中长得一模一样,方峥都要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他走上前,主动打招呼:“池小姐,你好。” 最终决定两个口味各点一杯的舒凉拿着小票,瞥了眼突然出现的方峥,拧了拧眉:“我不办卡不扫码也不借钱,你找错人了。” 方峥:“………………” 他沉默片刻,说:“我不是来推销的,也不找你借钱。” 舒凉不为所动:“哦,所以呢?” “我是方峥。” 舒凉面色不变,仍是那句话:“哦,所以呢?” 方峥没料到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竟然油盐不进,一点也不像她表面看上去那么好说话。 他眼中闪过一抹不耐,“方便换个地方说话吗?” 舒凉几乎没有半点犹豫,接腔:“你请客就方便。” “……” 坐在甜品店里,方峥看着满桌子的蛋糕,陷入了无语。 ……第一次见这么能吃的。 一次性吃这么多甜品,不会腻死吗? 见舒凉目光专注地盯着蛋糕,他说:“池小姐,我就不和你绕弯子,有话直说了。我知道从庄园带走我妻子的人是你,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那里的,但我希望你不要再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不想在医院发生冲突,所以希望你可以把医院的保镖撤走。” 说完之后,对面的人半晌没给出回应。 舒凉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勺芋泥蛋糕,咽下之后,才缓缓抬起头,“你在命令我?” 不知为何,虽然她说话时表现得很平静,可方峥却莫名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为自己从这个看似没有丝毫威胁的女人身上感受到压迫感而惊讶。 方峥摇头:“不,这是请求。” 舒凉笑了笑,果断道:“我拒绝你的请求。” 对方的语气轻描淡写,就像是在开玩笑似的,根本没有将他郑重的请求放在眼里。 方峥瞬间险些没控制住怒气:“你!” 看着他克制着怒气,极力不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样子,舒凉勾起唇角:“一个即将被收购公司的老板,有什么资格向我提出请求?” 听她直白地承认,方峥后牙槽都要咬碎了:“果然是你。”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这样频频针对我?网络上那些流言也是你雇水军散布出去的吧?” 无冤无仇? 舒凉挑眉笑了笑,在他和自己名义上的继母纠缠的时候还做出亲手给自己找绿帽戴的行为时,她就怀疑这个人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如今一见,果然不太正常。 她纠正道:“请注意,网络上那些不是流言,而是事实。” 方峥想否认,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否认什么。 她说的没错,都是事实…… 舒凉看着他情绪低落的模样,眸光平静:“方峥,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不是每个错误都能弥补的,地球也不是围着你一个人转的,你不能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的身上。” 对于自作自受的人,她不会怜悯。 那纯属是浪费感情。 闻言,方峥面色有些狰狞起来,嗓门不自觉地放大:“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投来探寻的目光。 可他的模样却吓不到她。 舒凉气定神闲地拿起奶茶,喝了一口,“哦,我的确不知道,但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你的妻子想结束这段婚姻,她渴望得到自由和解脱。” 方峥猛然站起来,手掌重重拍在桌面上,震得餐具都挪动了一些:“雨萌她是爱我的,她不会舍得离开我的,她说的都是气话而已!我不会和她离婚的!” 没意思。 自欺欺人真没意思。 一顿下午茶的时间,舒凉意识到,方峥这个人根本无法沟通。 她不再浪费时间,吃完最后一口慕斯蛋糕,擦了擦嘴,说:“谢谢你的款待,我回去吃晚饭了。” - 接到顾星衡电话的时候,舒凉正把敲晕的梁肖文拖到总部负三层的地下仓库。 从甜品店出来没多久,她就发现身后有个人在鬼鬼祟祟跟着自己,没费多少力气就让他自乱阵脚,暴露了身份。 眼前的梁肖文和印象中的模样相比,简直大相径庭,落魄又狼狈,像个流浪汉似的。 “池余,你怎么能这么狠?你开除我,还不让其他公司录用我,害得我找不到工作,你知道我现在有多惨吗?我交不起房租,父母还找上门来要钱,让我回村里当老师,让我娶村长的女儿!” 面对他的厉声控诉,舒凉表现得就像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她挑了挑眉,像是听故事一般,发表自己的看法:“哦,这很惨吗?” 他还有父母,还能找到工作,还可以娶老婆。 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到了他嘴里,怎么就变得这么委屈呢? 人总是如此贪婪的吗? “我本来可以继续深造读书,可我爸好赌,被人联手坑了,欠了几十万,害得我不得不工作替他还钱!以我的能力,本来可以在公司大展身手,可那些职场的老油条总是压在我的头上,让我翻不了身,打了整整一年的杂!我本来还可以……” 梁肖文猛然上前一步,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悲怆:“小余,师妹,你明明喜欢了我很多年的,我们本来应该在一起的,你为什么会变?” 舒凉歪了下头,忽然朝他勾唇笑了笑。 梁肖文怔了怔。 下一秒,舒凉劈手夺过他藏在身后的匕首,锋利的刀刃横亘在他脖颈动脉处。 舒凉笑容中含着几分轻蔑:“想阴我,你还嫩了点。” 将人打晕前,舒凉不忘纠正:“池余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你,而是一个幻想出来的美好人设。” 第156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2) 一个敏感而纯粹的女孩,在受到歧视和讥笑时,处于孤独的只有她自己的小世界中,营造出了一个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完美男神,并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他。 梁肖文,不过是误打误撞,成了她追逐的影子罢了。 他可担不起池余十年的喜欢。 …… 被敲晕的梁肖文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下仓库。 这里一片漆黑,如同神秘宇宙的黑洞一般,隔音效果出奇的好,连风声都听不见。 与池余记忆中,梁肖文锁着她的两个孩子的地方,何其相似。 舒凉倚在不远处,指尖有白光静静流淌,成为这黑暗的方寸之地唯一的光源。 正要抬起手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顾星衡的来电。 舒凉微挑了挑眉,并不担心梁肖文会醒来,指尖滑动屏幕将电话接通。 “小余~~” 入耳便是他藏不住兴奋和喜悦的嗓音。 舒凉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顾星衡兴奋的声音:“小余,你看到网上的传言了吗?!你去探班的照片被人偷拍,传到网上了!现在大家都在问我和你是不是那种关系!” 舒凉微挑了挑眉:“你听起来好像很高兴?” 闻言,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下一秒,顾星衡当即否认:“没有!” 然而刚才那下意识心虚的沉默早已将这只小狐狸那点小心思暴露无遗。 舒凉眼中浮现笑意,嗓音微沉,听起来像是心情不太美妙的样子:“真的吗?” 敏锐地察觉到她声音中变化的顾星衡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变得义愤填膺起来:“那些偷拍的家伙真的太可恶了!怎么能不经过允许就擅自曝光别人的恋情呢!可恶可恶!” 舒凉哼笑了一声,“哦,所以你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我……我想……” 舒凉心里有数,故意不戳破,慢悠悠地问:“嗯?你想干什么?” 顾星衡半晌没说话。 舒凉便耐心地等待着。 经过五分钟的心理建设,顾星衡终于下定决心,询问:“我想公布我们的恋情……可以吗?” 语气中含着一丝小心翼翼。 舒凉沉吟片刻,在顾星衡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跳声中,说:“可以。” 顾星衡简直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默默在心里打起了腹稿,安慰自己,没关系的,小余不愿意公布一定是有自己的考虑,她肯定不是故意不公布的,她有自己的难处,只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他—— 结果,小余居然说,可以?! 顾星衡生怕这是自己产生的幻觉,追问:“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公布吗?!” “……” 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显得孤像个欺骗无知少男(划掉)的人渣呢。 舒凉不知道这戏精一天天的都在脑补什么,有些无奈,“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她说:“选择权一直都在你。” !!!!! 顾星衡迫不及待地说:“那我们现在就公布吧!小余,不说了,我现在就去发微博,晚上来找你一起庆祝!” “……”这么着急? 这一句话的事儿,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舒凉正要拒绝,顾星衡却补充了一句:“请小余吃我亲手做的大餐哦~” 嗯?他亲手做的大餐? 他不提还好,一提,味蕾的反应比脑子还快。 舒凉几乎是立刻便回忆起唯一一次吃过顾星衡亲自下厨做的饭菜的味道。 实在是……太诱人了!!! 到了嘴边的拒绝,被舒凉不假思索地咽了下去。 有大餐不吃是傻瓜! 她改口道:“好,那我等你。” 前脚刚挂电话,后脚手机便震动一瞬,跳出微博消息的提示音—— 是顾星衡发了微博,@了她: 【顾星衡v:@风池集团-池余v 介绍一下,我背后的金主大人[爱心][爱心][爱心]】 舒凉当即便笑了,配合着他转发:别瞎说,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 一时间,全网陷入了半瘫痪的状态。 负责后台程序运作的工作人员头痛不已,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得嘞,今晚又是不眠不休的一夜。 顾星衡的粉丝们集体失恋,路人和黑粉则陷入了莫名的狂欢。 ——不,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呜呜呜呜呜呜qaq ——星衡弟弟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想不开谈恋爱啊啊啊啊啊!!!姐姐不同意!!!! ——偶像怎么能谈恋爱呢?顾星衡身为顶流偶像居然带头违背规则,真是小刀插=屁=股,开了眼了[哭笑] ——虽然本女友粉非常难过,但楼上的黑粉别想趁机搅混水!还有人不知道我老公已经正式从偶像转型成演员了吗?主演电影票房破百亿是摆设吗?!这可是实打实的成绩! ——emmmmm,回楼上,可是据我所知,顾星衡前不久还在开演唱会圈钱呢[狗头] ——呵呵呵呵,别以为带狗头就能装友军,孤陋寡闻了吧?那场巡回演唱会是我老公告别舞台的演唱会,人生最后一场!圈钱?笑死,一张门票售价十元,圈泥马的钱啊,邮费都不止这点钱吧?我老公缺这点钱? ——虽然但是,我不得不告诉楼上一个事实——顾星衡已经不是你老公了,他是别人的男朋友,哇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不说了各位,天台见。 ——天台的风好大,顾星衡你听到了吗?!!! ——啊啊啊啊!!!莫名从中看出了满满的宠溺,磕死我了!!! ——这位是风池集团的继承人啊!真·金主!羡慕了羡慕了,富婆姐姐我也想要!!! ——爆照啊爆照啊!不敢爆照不会是长得很丑吧???合着之前营销号说的是真的,顾星衡都向资本妥协了???! ——楼上是不是瞎?人不都说了是男女朋友吗?非要阴谋论,是心理阴暗吧你? ——你才心理阴暗!果然顾星衡的粉丝都是nc,看到人就咬,都公布恋情了还护着他! 第157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3) 网上热热闹闹,吵得不可开交。 可舒凉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在自己转发了顾星衡的微博之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之内,她的手机便像中了病毒一样疯狂地震动,微博里不停地收到各种信息,【消息】的那一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到了999+,当她想要点开去一看究竟的时候,闪退了。 尝试了两次都接连闪退之后,舒凉索性不再登录,收起手机。 她指尖微动,眯起了眸子,唇边扬起一抹弧度。 “趁我心情好,自己滚出来。” 舒凉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他,语气轻描淡写,却惊得躲在暗处的方峥出了一身冷汗。 他和舒凉谈崩了,她人都离开,他自然也不会继续留在这家甜品店里被人围观,后脚便也出来了。 没料到,一出门就撞见有个鬼鬼祟祟的男人跟在舒凉身后。 方峥没多想就迈步跟了上去。 因为他看见了男人身后藏着的凶器。 其实方峥跟上去,本来的打算是,在男人想要对她行凶的时候上前制止,上演一出英雄救美,这样一来,她就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救命之恩,就算不能要求池余停止对华艺的打压和收购计划,至少能让她不要继续插手他和齐雨萌之间的事情,把医院的保镖撤走。 反正这个男人的身板瘦弱,看起来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可方峥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池余根本就不需要他帮忙,反而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跟踪和身后藏着的凶器,将他给制服了。 起反应速度令方峥叹为观止。 更令他意外的是,池余制服了男人之后,并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将人打晕拖走。 抱着一探究竟的心思,方峥悄悄跟了上去。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池余指尖流转的白光,仿佛仙侠剧里的施法特效一般,在黑暗中格外显眼,让他说服自己这是幻觉都做不到。 这……?! 难道这个池余不是人?! 方峥顿时心惊不已,冷汗直流,感到无比诡异,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好奇跟了过来。 他恨不得拔腿就跑,可又怕自己动了之后被对方发现,直接把他杀人灭口,于是决定按兵不动。 没多久,方峥便将舒凉和顾星衡的通话听完全程。 这里环境封闭还安静,别说说话声,就连呼吸声稍微重一些都能听得出来,虽然舒凉没开免提,但作为一个听力没有问题的人,方峥清楚地听见了两人谈话的内容。 作为顾星衡的老东家,他对顾星衡独特的嗓音非常熟悉。 鬼使神差地,方峥回想起刚才在甜品店里,他对池余说他们无冤无仇时,池余脸上那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不但对人家男朋友使阴招泼脏水,威逼利诱,还助纣为虐,致力于给她戴绿帽子。 ……这怎么能是无冤无仇,这梁子结大了! 方峥绝望地闭上眼。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舒凉的声音。 起初以为她还在通电话,直到长久的沉默之后,方峥才意识到,该识相滚出来的人,是自己。 方峥不想死,心中权衡之后,他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即便知晓了她的“秘密”,可身为男性不甘屈膝低头的天性让他做不出上来就求饶的行为。 他故作镇定:“没想到你和顾星衡居然是那种关系。” 舒凉险些要被他这一系列愚蠢的操作给逗笑。 这个人脑子是真的有问题吧?都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还装? 真不知道当初那个叫齐雨萌的姑娘看上他什么。 舒凉根本懒得和他废话,几步走过去,在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一拳把人给砸晕了。 任由他的身躯倒在地板上,舒凉指尖荧光环绕,低眸睥睨着肿了半边脸的方峥,若有所思:“来得正好,让我试试这玩意儿在不同的人身上会有什么效果。” 梦怖蛊,是她最近弄到手的东西。 据说能让人夜夜梦见生平最害怕的东西,直至克服,或者死亡。 听说是某些组织研究出来训练杀手用的,这简单粗暴的效果听起来就很没人性,谁还没点害怕的东西了?孤还害怕饿肚子没东西吃呢。 不过把没人性的东西用在畜生身上,倒是非常合适。 舒凉笑了笑,抬眸朝另一边的梁肖文望去,正要迈步走过去,忽然想起什么,收回步子,抬手在方峥额头上抹了一把。 差点忘了。 不该看到的东西,不该记得的事情,还是忘了的好。 …… 驱车回别墅的途中,舒凉感应到蛊虫有动静了。 她微微挑了挑眉,对自己看到的东西有些惊讶。 梁肖文梦见自己身处蛇窟,拼命往前跑,向上爬,呼救,都没有用,最后被万蛇缠身,冷冰冰、滑溜溜的蛇在身上爬来爬去,对他吐信子,张开血盆大口。 梁肖文被勒得喘不过气,浑身的肌肉都肿胀疼痛,身上多了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血骷髅,疼得打滚,却发现自己的意识清醒得不得了。 死不了,没人救。 于他而言,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此。 在池余的记忆中,舒凉看到,梁肖文曾告诉过她,自己最害怕的动物就是蛇,因为他小时候住在农村,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山上采草药、采菌菇,有一次不小心掉进了猎人设置的陷阱里。 对于几岁的小男孩而言,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他脚踩上了捕兽夹,疼得要命,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个坑竟然是个蛇窝,盘踞着数不清的蛇。 那是梁肖文毕生不愿回忆起的噩梦。 而如今,他将夜复一夜地重温。 ……这是池余的心愿。 让他失去梦寐以求的一切,将他打回原形,甚至于让他就这么死去…… 都不够。 把他开除算什么?让他找不到工作,被迫回到农村算什么? 池余的两个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孩子,可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锁起来,死在恐惧的无限折磨中,致死都没有见到光明呀。 这样的恐惧,身为始作俑者的梁肖文,怎么能不感受感受呢? 第158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4) 令舒凉感到惊讶的是方峥的梦境。 本以为像他这样为了复仇不择手段、极端自我主义的人,最害怕的莫过于遭到信任之人的背叛,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亦或者是亲眼看着自己付诸心血的事业就此崩塌,成为一无所成的人。 可在方峥的梦境中,她只看到了一个人。 齐雨萌。 方峥的梦境,不过是不断重复着齐雨萌离开他的场景罢了。 舒凉怀疑是蛊虫出现了问题。 ……方峥最害怕的事,竟然仅仅是齐雨萌离开他吗? 难不成他对齐雨萌真的有感情? 感情深到……能超越他对于财富、地位的追求和渴望,成为他心中最大的执念? 舒凉眯起眸子,心头浮现起的不是看见方峥对齐雨萌深情的感动,而是漠然的讥诮。 两人结婚整整一年,都不足以让他看清自己的感情,偏要等人离开,才幡然醒悟,不顾一切要挽留。 可这终究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凭什么他悔过了、求原谅,齐雨萌就要答应呢?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万幸齐雨萌不是个拎不清的姑娘,在她清醒过后,舒凉曾去医院看望过她,本来还有些担心她会寻死觅活,埋怨她为什么要救她,亦或者是被方峥打动,愿意不计前嫌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并没有。 这个姑娘虽然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娇花,心性却很坚韧,她的父母将她教育得很好,是非分明。 齐雨萌感激她伸出了援手,和她谈了一会儿。 大致意思是,她对方峥已经失望透顶,彻底看穿了他自私阴险的本性,绝对不会回到他的身边。 这是她的决定,当然,舒凉也希望她能言行一致,贯穿始终。 …… 将车子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舒凉瞥见了一辆银灰色的卡宴,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在此之前,她从来没见过这辆车。 仿佛印证她心中猜想一般,踏入别墅之前,舒凉察觉到了顾星衡的气息。 “小余~” 门刚被打开,青年迎面便抱了上来,像个树袋熊似的,粘人得很:“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都等你好久了。” 顾星衡自然地接过她手中提着的电脑包,放在了沙发上。 舒凉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晚饭做好了?” “还没呢。” 本以为会迎来一顿香喷喷的大餐的舒凉顿时挑眉:“嗯?” “不过食材都准备好啦,我是特意来接你的。” 从见到她开始,顾星衡眉眼间的笑意便没止住过,语气温柔得不像话。 舒凉奇怪地望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顾星衡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笑眯眯地说:“今晚去我家吃饭吧,好不好?” 什么?现在就见家长?这么突然的吗? 舒凉挑眉。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顾星衡解释道:“不是见家长,是去我一个人住的地方,我们两个人吃。” 既然都是两个人吃法,在她家和在他家有什么区别? 舒凉不太理解:“……这里的空间不够你发挥?” 闻言,顾星衡摇了摇头,漂亮的桃花眼中充满期待,眼尾微微上扬,朝她眨巴眨巴眼睛,是他惯用的撒娇习惯:“我就是想让小余去参观一下我住的地方嘛,难道小余不想了解我的生活吗?” 望着这么一张充满期待的脸,舒凉还真狠不下心说出“不想”这两个字。 反正在哪里吃对她而言都没有区别,于是舒凉点了点头:“那好吧。” 说完,她朝顾星衡伸出手,讨要刚才被他从口袋里摸走的车钥匙:“钥匙给我。” 顾星衡嘴角扬起一抹得逞般的弧度,说:“每次都是你开车,这回换你坐我的车,好不好?” 说实话,舒凉还真没见过顾星衡开车的模样。 不用开车便乐得清闲,舒凉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拒绝,打了个哈欠,便同意了。 本以为顾星衡摸走她的车钥匙是为了开她的车,可出门前,舒凉余光无意间瞥见他飞快地把钥匙放在了门口的鞋架上。 舒凉:????小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那辆银灰色卡宴的主人,果然是顾星衡。 见她看见自己解了车锁也没表现出多惊讶的模样,顾星衡笑了笑,从善如流地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问:“小余是不是早就知道这辆车是我的呀?” 舒凉:“是啊。” 除了他,谁还有胆子占她的车位? 顾星衡轻笑了一声:“小余好聪明啊,奖励你一颗糖。” 嗯?什么? 舒凉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下一秒,青年便单手撑在车门上,倾下身来,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星衡便直起身,笑着问她:“甜不甜?” “……………………”小狐狸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她不答,只说:“我饿了。” 顾星衡也不追问,回到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缓缓启动汽车。 也不知道他趁她不在的时候吃了什么,浑身一股香甜的气息,如他所言,就连唇上的味道都是甜的。 ……倒还挺好闻的。 舒凉微抿了抿唇,舌尖扫过方才他亲吻过的地方。 ……虽然尝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很香。 陷入沉思的舒凉并未察觉到身旁人悄悄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在看到她的动作之后,瞳孔微颤,握着方向盘的五指绷紧了一些,深邃的眸愈发黑了,耳朵烧了起来,险些就要克制不住冒出来了。 顾星衡深吸了口气,喉结滚动,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前方的路况上。 一路上,他都在不停地告诉自己,要忍住。 要忍住,不能失控。 直到两人走进了别墅之后,他再也忍不住,手掌落在她脖颈后猛然一按,便低头亲了上来,气息紊乱。 她在身边的时候,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见到她,恨不得变成她身上的挂件,见不到她便会思念。 “小余,小余……” 顾星衡心口扑通扑通,频率失控地跳动着,不断在她耳边呢喃,重复地唤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动人。 第159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5) 背脊陷进柔软的沙发中时,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舒凉下意识警惕起来,她倏然睁开双眸,神色清明,推了把压在身上的人,微微蹙了蹙眉:“唔。” 没推动。 好饿,下午茶那点能量早就耗光了。 没力气。 感受到青年指尖的温度越来越高,流连之处格外灼人,舒凉眉心跳了跳,偏过头去,唤他的名字:“顾星衡。” 听到她的声音,顾星衡眼睫微微颤动,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她。 舒凉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条咸鱼,动弹一下都嫌累。 “我好饿。” 望见她眼中的疲倦,顾星衡心尖忽然颤了颤,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方才还浑浑噩噩发热的头脑当即便清醒了过来。 ……小余看起来好虚弱。 顾星衡起身,有些紧张地捧着她的脸,手背贴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察觉到确实有些偏低后,顿时愧疚得不行,咬着唇,低声道:“对不起,小余。” 呜呜呜,一定是他刚才太心急,没控制好自己,下意识吸取了她身上的气,才害得小余变得这么虚弱的。 青年眼眶泛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哑声道:“都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今天你同意公布之后我就觉得很开心,所以格外兴奋,很想亲你抱你,一不小心就失控了,小余,我不是故意吸取你身上的气的,我现在就还给你……”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忽然抬手抬起她的下巴,就要倾身亲过来。 舒凉满脸疑惑:??????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孤只不过是耗费了些力量加上饭点的生物钟响了所以肚子很饿没有力气而已,这小狐狸又自己脑补了什么? 竟然以为凭他那点功力可以吸走她身上的气? 好歹是得天独厚的神狐一族,怎么把自己和妖身修炼的狐狸精混为一谈了? 舒凉眼疾手快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没好气地看着他,目光宛如在看一个趁机揩油的臭流氓。 “你想干什么?” 顾星衡委屈地看着她,“小余,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是单纯地想给你渡灵力而已。” 狐耳不知何时冒了出来,此刻正委屈巴巴地耷拉着。 舒凉冷静道:“我没事,不是你的错,你不用给我渡灵力。” “我不信,如果不是我的错,你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虚弱?” 顾星衡也不知道哪来的坚持,偏生握着她的手腕,试图另寻途径给她渡灵力。 舒凉抽回手,非常无奈:“我只是肚子饿了而已。” 他迟疑地看着她:“……真的吗?” 顾星衡的目光中充满怀疑。 “真的,”舒凉无奈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肚子非常配合地发出了一阵响亮的“咕咕咕”叫声,证实着她话中的真实性。 舒凉捏了捏他的耳朵,问:“所以你现在可以去准备大餐了吗?” 顾星衡回想起刚才握着她的手腕时,顺便探了探她的脉搏,发现她的脉搏稳健有力,并不像内虚的症状,便暂且相信了她的话,起身往厨房走去。 - 饱餐一顿后,舒凉又活了过来。 见状,顾星衡悄悄松了口气,心底的愧疚总算消失了。 墙上挂着的古老时钟轻轻摇摆着,吃饭时打开的电视中正播放着美食综艺。 顾星衡负责收拾残局,舒凉则惬意地倚在沙发里看电视,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这里面所谓的美食美则美矣,却肯定不会比小狐狸做的好吃。 她打了个哈欠,注意力开始转移,百无聊赖地打量着顾星衡家的布局。 整体的格调很温暖,沙发桌椅还有窗帘之类的家具都用的是浅淡而温柔的色彩,让人身处其中便不由自主地感到舒适自在。 和这里一比,她现在住的那栋别墅的布置,简直就像个钢铁直男的审美。 顾星衡收拾完后,从厨房走了出来,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勾起唇,期待地问:“喜欢吗?我布置了好久。” “很好,”舒凉对他的审美表示了肯定,而后怔了怔,目光落到他身上:“你这是特意为我布置的?” 顾星衡点头,“没遇到你的时候,我自己一个人住着倒没什么感觉,但遇到你之后,突然觉得原本的风格太冷清了,我总觉得,如果有一天你来到了这里,一定不会喜欢那样的环境,所以让人把这里大改造了一番。” 舒凉挑眉:“我都没看见过,你怎么知道我会不喜欢?” “直觉。” “嗯?” 顾星衡侧过脸,眉眼间带着浓浓的笑意,揉了揉她的发,指尖穿过柔软的乌发,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嗓音醉人:“小余就该待在明亮又温暖的地方,才不会喜欢冷冷清清的环境呢。” 舒凉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小狐狸哪来的直觉,会这么笃定。 更阴冷、更黑暗的地方,她都住过,一栋设计风格冷清的房子算什么?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舒凉的心脏有一瞬间的微缩,被他不经意间说出的话感动到了。 印象中,他是第一个说她应该待在光明中的人吧? 舒凉幽幽地叹了口气,意有所指地说:“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闻言,顾星衡笑容一顿,脸上的表情当即换作了惊讶,睁大双眼:“啊,可是你没有开车过来呢。” 舒凉微笑:“我可以打车回去。” 顾星衡担忧地摇摇头:“不行,小余这么漂亮,身为男朋友的我不放心呢。” 听着他做作的语气,舒凉险些没绷住。 她问:“那你开车送我回去?” 顾星衡摇头叹息,语气中充满遗憾:“唉,这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刚才一不小心忘了你没开车过来的事情,喝了点酒……哦对了,小余你也喝了哦,所以你也不可以开我的车回去呢。” 说完,顾星衡朝她眨巴眨巴眼睛。 “……” 你这样说话迟早被打的你信不信? 舒凉看着不远处喝了三分之一的葡萄酒,总算知道刚才他编出八百个理由偏要让她和他一起喝酒的原因了。 ……合着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什么全球限量的勒桦慕西尼特级园干红,什么庆祝不止有大餐还必须有好酒,都是骗人的! 就是为了让她留下来! 第160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46) 从浴室里出来,顾星衡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衣,领口微微敞开,漫不经心地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还有形状漂亮的锁骨。 舒凉默默把目光从他露出的肌肤上移开,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看清他面容时,她目光微顿。 ……不对。 心头隐约觉得这张脸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可仔细去看,却仍是顾星衡那张脸。 乌黑柔顺的发乖顺地贴在白皙的额头上,有一滴水珠缓缓滑落,落在纤长浓密的睫羽上,湿漉漉的眼尾微微上扬,潋滟的瞳眸如同一汪春水,映着她略显僵硬的身影。 顾星衡薄唇噙着一抹勾魂摄魄的笑,嗓音像在勾人:“小余。” 话音刚落,他便朝她迈步,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明明步伐平稳,可舒凉却莫名生出了种想后退的冲动。 舒凉微抿唇角。 ……后退? 笑话。 大魔王的字典里怎么可能出现这两个字? 出神之际,顾星衡已然走到了她面前,慢慢靠近,手掌绕到她的后腰,沿着腰线不疾不徐地下滑,暧昧地摩挲着,“小余,好看吗?” “……” 她不回答,顾星衡修长白皙的指节便抬起,落在她耳侧,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小巧柔软的耳珠,“小余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难道我不好看吗?” 他语气中含着一抹委屈,听起来像在埋怨,却更像在勾人。 舒凉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潜意识里感到不对,想要移开视线,不去看他的脸,也不去听他的声音。 然而,素日里温柔听话的小狐狸,却倏然间像变了个性子似的,展露出了狐族骨子里强势的一面。 顾星衡一掌便足以遮住她的整张脸,上前一步,离得更近了些,轻易地捧住她的脸,垂下纤长浓密的眼睫,眸中如石落静湖,缓缓晕开笑意,低声道:“小余,看着我。” 他的声音中仿佛含有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魔力,让舒凉不由自主地看着他。 顾星衡轻笑了声,又问:“我好看吗?” 舒凉脑海中回荡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嗓子有些干:“好看。” 闻言,顾星衡眉眼瞬间弯如月牙,狐耳冒了出来,舔了舔唇角,“有多好看?” 舒凉如实道:“非常好看。” 这个答案显然令顾星衡很满意,他顺势问:“既然我这么好看,小余想不想亲我?” 这个—— 舒凉眼睫微颤,眼神中有一瞬间出现迟疑。 见状,顾星衡漂亮的眸子眯起来,“难道小余不喜欢我吗?” 舒凉怀疑这家伙趁自己不注意的时候对她施了真言术。 她动了动唇,十分诚实地回答:“……喜欢。” 事实上,顾星衡远不如他此刻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他的心跳声一点也不比舒凉小。 从她口中听到一句喜欢,简直比得到千年修为还令他开心,是任何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顾星衡低眸轻笑了一声。 瞧,你果然喜欢我。 “吻我。” 顾星衡笑吟吟地勾起唇瓣,狭长的桃花眼中含着春风般的笑意,心满意足地看着她主动亲过来。 至此,便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唇,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按在她的发间,将本就松松垮垮的发带扯落,夹在两指之间。 白皙如玉的五指在乌黑柔软的秀发中,爱不释手地摩挲。 舒凉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看见,在顾星衡身后,蓬松的狐尾冒了出来,正懒洋洋地卷着—— 下一秒。 越变越多。 一条,两条,三条…… 到最后,舒凉陷入了沉默。 这家伙竟然是九尾神狐?! 顾星衡低下身,将怀中的人大横抱起,迈步走向房间正中央那张大床。 舒凉被他轻轻放到床上,神色有一瞬间的停顿,下意识想翻个身起来。 不待她动作,顾星衡抬手在她肩上一推,便把人按了下去。 青年唇瓣嫣红,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得意地朝她眯着眸子笑,很快,他长腿迈了上来,膝盖微微弯曲,跪陷在柔软的床铺中,单手撑在她脸侧,指尖抚摸着她的脸,便低头又亲了下来。 舒凉:“……” 这就是九尾神狐一族媚术的威力吗?!她明明意识到了,却破除不了。 真烦人。 …… 到了最后一步时,舒凉已经彻底放弃抵抗了。 ……唉,反正挺舒服的,也用不着她动,躺就躺着吧。 结果这厮冷不丁停了下来,明明自己都快忍不住了,还偏要克制着说:“小余,我好喜欢你。” 舒凉头上冒出三条黑线,没好气地看着他,几乎可以说是咬牙切齿地说:“嗯,我知道。” 你都做到这一步了,现在才示好是不是有点晚了? 顾星衡目光一顿,忽然问:“小余,你在生气吗?” “……”好想扁他一顿,就现在! 她一字一顿:“没有。” “我不信。” 顾星衡眨了眨眼,顶着这么一副勾魂的美貌,却满脸无辜:“除非你亲口说,你想要。” “……” 舒凉看到他脸上写着四个大字:得寸进尺。 她不怒反笑,勾起唇角,平静地说:“不想做就滚。” “我错了。” 顾星衡的笑容却看不出半点知错的态度,含笑的眸子扫过她嫣红的唇,眸色深了些,喉间微动:“罚我今夜不眠,如何?” …… 窗外弦月如钩,屋内灯火通明。 他嗓音愈发沙哑,眸中紫光深重,显得这张过分美貌的脸愈发诱人:“小余,抱着我。” 半晌,只闻得喘=息声的室内又响起他暗哑的嗓音:“小余,叫我的名字。” 见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移不开视线。 想让她注意到自己。 想让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 任何企图将她的注意力从他身上夺走的人或事,都会让他心生不虞。 可是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不能让小余觉得他是个心理阴暗的坏蛋,所以黏人便成了最好的掩饰方法。 月亮西沉时分,舒凉才终于困倦地阖上眼皮。 唯一的想法是—— ……狐族,可真不愧是天生便会媚术的种族呢。 第161章 顶流是个狐狸精(完) 虽然粉丝们都不愿意接受顾星衡谈恋爱这个事实,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好奇这个在她们看来可以称得上是上辈子拯救了全宇宙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魅力能摘到娱乐圈的高岭之花。 舒凉起初不知道自己的微博从公布恋情那天起就沦陷了,毕竟她这个微博本身也是为了配合顾星衡,方便他@才特意申请的,因此她的微博不仅没有发任何一条动态,就连头像都是原始的灰色,让前来参观的人失望不已。 自从那天频频震动闪退之后,她就歇了再次打开它的心思,直到某天终于闲下来之后,无意之间看见了这个软件上冒着的999+的红点,突然犯了强迫症,想让这些碍眼的红色消失。 于是就收到了来自成千上万个未关注用户发来的私信消息。 就在她刚刚打开【消息】这一栏时,有个名字是一串乱码的id刚刚给她发了私信。 这个人竟然一共给她发过三十条消息。 出于好奇,舒凉点了进去。 【?】 【你真的是顾星衡的女朋友?】 【凭什么?你也配?】 【我打听到了,池余,你是个快要两百斤的胖子!顾星衡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风池集团很了不起吗?你是不是用资本逼迫顾星衡答应和你交往的?】 【别纠缠他了,求你!求你行不行!】 【分手了吗?】 【为什么还不分手?】 【我把家里所有风池集团的产品都扔进垃圾场了,以后也不会再买,我还要让身边的人都抵制风池的东西,你就等着破产吧!】 【等你破产,就不能再伤害他了。】 …… 日复一日的谩骂和威胁,如同石沉大海,可她明知舒凉根本没看见,却孜孜不倦,始终坚持地发。 舒凉知道,如她这样,甚至于有更激烈情绪的言论都会有。 说实话,她不在乎,网络上这些轻飘飘的言论,在她眼里连毛毛雨都不算。 舒凉觉得有趣,想着既然都点开了,还把她的话看完了,出于礼貌,怎么也得回复一下吧? 唔…… 回个什么好呢? 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舒凉微笑着回复: 【放心,等你后八辈儿都破产,我也不会破产的[微笑]】 …… 当日,这条她随手回复的话便被挂了出来,随即被广大网友送上热搜。 显而易见,在这风口浪尖说出这么嚣张的话,是一件非常拉仇恨值的行为。 舒凉的微博再次被各种嘲讽所淹没,众人都惋惜顾星衡什么都好,偏偏眼光不太行,找了个什么都不会还厚着脸皮吹牛的,一百七十斤的胖子。 顾星衡在网上看到这些言论,简直要被气死了,拿起手机,摆出分分钟就要和他们展开八百回合骂战的架势。 就连公司的人看到网上这些难听的话,都忍不住站出来替她解释。 ——虽然很快就会被网友们群起而攻之,淹没在骂声之中,并没有什么用。 舒凉心领了他们的好意,也阻止了顾星衡冲动的行为。 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为网络上这些无聊的言论费神,反正这些人也就只能在网络上跳跳脚,现实中面对面,有人敢动她吗?有人能动她吗? 至于他们因此而抵制风池集团的产品这件事,就更构不成威胁了。 有人会放着物美价廉的东西不买,因为赌气而去选择更贵而质量更差的吗? 一次这样,次次都这样? 一人如此,人人都如此? 舒凉完全不担心,该搞事业搞事业,该谈恋爱谈恋爱。 大众的视线很快便被其他新闻所吸引,渐渐淡忘了这件事,除了顾星衡一小部分极端的粉丝,至今还认为顾星衡是被资本绑架了。 直到某天,一个来自全国最权威的财经新闻宣传账号发布的短短一分钟的采访视频,在全网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因之一,是因为受采访者的身份,是去年全球富豪榜上唯一一位身价过亿的女性。 原因之二,是因为这位女性非常年轻,不超过三十岁。 原因之三,是因为这位女性不仅年轻,而且还非常漂亮,身材好,有气质,她往位子上一坐,举手投足间便流露出上位者那股充满压迫感的气势,甚至让人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原因之四,她是池余。 很快,当初被尘封的那条舒凉回复了“嚣张挑衅”言论的截图被万能的网友翻了出来。 和如今上了财经新闻头条,身价过亿的女人相比,那些嘲讽过她不自量力的人宛如被人迎面扇了一耳光似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打脸,真特么的疼。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跑到舒凉的微博下口吐芬芳秀优越感,反而一群规模庞大的自称【星池】的cp粉异军突起,迎来了狂欢的时代,而那些真心喜欢顾星衡的粉丝在松了口气之余,为自家偶像感到高兴起来。 ……甚至有点嫉妒。 呜呜呜,她们也想得到又美又飒的富婆姐姐的宠爱!!! - - 再次来到系统的虚无空间内时,舒凉已经没了初次见到的茫然和陌生。 021显然知道她最关心的是什么,痛快地告知了她结果—— 【嘀! 主线任务:完成 法力恢复至2成 逆袭值+2 当前逆袭值:3 隐藏任务[帮助齐雨萌摆脱方峥]:完成 奖励特殊技能[火眼金睛]:即刻生效,效果可持续到下次任务结束,拥有此技能者可轻松辨别真话与谎言。】 舒凉满脸疑惑:“这么鸡肋的技能也算奖励?还有时效性?”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孤辨别一个人有没有说谎,还需要借助特殊技能?这不是有脑子就行? 舒凉对这个所谓的奖励嗤之以鼻,并表示:“能不能换?” 【不可以的哦。】 舒凉冷笑了一声,“那拒绝接受总可以吧?” 【舒凉大人,不好意思,这也是不可以的呢。】 毫无诚意的道歉。 舒凉:“呵。” 垃圾系统,迟早散架。 下个任务开始前,021例行询问: 【舒凉大人,需要帮您删除这个位面的记忆吗?】 舒凉眯起眼,没什么耐心地说:“不用,再问就让你开不了口。” 【……】 嘤嘤嘤,舒凉大人怎么还是这么暴力。 第162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 烛火在灯台上跳跃,灯油滴落,一缕清风吹过,灯影飘忽。 高位上的男人身着华服,姿容神俊,以惯有居高临下的姿态,淡漠地俯视着她,嗓音低沉:“阿澜,我没收你的兵权,你可有不服?” 在他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已经对舒凉进行了长达半个时辰的洗脑,可谓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软硬兼施,将上位者对下属、男人对爱慕着他的女人的手段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听完久久沉默,哑口无言。 当然,舒凉不在其列。 她之所以不吱声,只不过是在接受这个新位面的消息,懒得搭理他而已。 他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于她而言,比之前在大学课堂上听教授讲课还要无趣,舒凉左耳进右耳出,全当他自言自语。 接收完信息之后,男人便朝她抛来了这个堪称废话的问题。 劳资辛辛苦苦给你打江山,用命拼来了这个所谓镇国大将军的官职,结果你坐稳皇位就翻脸不认人,随随便便使了点小手段就没收劳资兵权? 一个没有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和空壳傀儡有什么区别? 舒凉心中疯狂腹诽,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冷静道:“我服不服不重要,但陛下会不会后悔,答案很快就揭晓了。” 说着,她缓缓抬起头,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眸中闪烁着如狼般锐利的光。 慕玄奕闻言,身躯震了震,猛然抬眸,对上她毫不掩饰的挑衅目光,顿住了。 任何人听到这样笃定口吻说出的如同预言……亦或者说是诅咒般的话时,都会下意识地感到惊疑不定。 他心中升起一丝不悦,那是久居高位者被下位者忤逆时下意识的不悦,然而他掩饰得极好,非但没从眼中流露出分毫,反而低低笑了一声,“阿澜,别和朕赌气。” 这故作亲昵的口吻听得舒凉一阵生理反胃。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并未如他所预料那般,双颊绯红,害羞地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慕玄奕心头咯噔一声。 她怎么了? 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莫非他此次假借她不经过他同意就杀了清雨的表舅这件事而没收她兵权,真令她伤心了? 想到这里,慕玄奕漠然的神色稍缓,面部线条松弛了不少,让这副俊美的容颜显得不那么高高在上,透着几分温柔,走到舒凉面前,朝她伸出手:“阿澜,别跪着了,起来吧。”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噌地一下自发站了起来,根本不需要他的搀扶。 甚至于如若他没看错的话,她起身时身子还微微往后仰了仰,刻意避开了与他的接触,仿佛他是什么身怀剧毒的邪物般沾染不得。 慕玄奕心中骤然沉了沉。 他抬眸,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试图从那副面无表情,冷淡地像个陌生人一般的面容中,找到一丝一毫他所熟悉的赌气的神色。 然而,没有。 在外人面前,她素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将军,这完全得益于他的教导。 可在他面前,她却不是这样的,因为他允许她在他面前卸下面具,做真实的自己。 只有他能看见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 他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唯有他能让她那张木讷死板的脸,露出不一样的情绪,哪怕大多时候,是难过,可只要他适时给一点点甜头,她便很快会忘记那些不愉快,忠心地为他效劳,成为他手中最快最锋利的刀。 慕玄奕想,看来她真的是难过了,就连在他面前,也不愿意卸下伪装。 此时此刻她的心中,怕是如刀剑入骨,疼得撕心裂肺,鲜血淋漓吧? 他既感到得意,因为他知道,唯有他才能如此轻易地调动她的情绪。 可得意之余,这也的确是一件有些棘手的事。 他夺她的兵权,可不代表他要放弃这把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趁手兵器。 慕玄奕缓缓收回手,炙热的视线始终牢牢锁定着女孩黝黑的双眸,嗓音低哑:“阿澜,我以为你会懂我的。” 他话中含有若有若无的叹息。 舒凉没吱声,甚至想抓起旁边的烛台塞进他嘴巴里让他也闭嘴。 ……这人怎么这么会装啊?! 嘴巴长来是让你打谜语让别人成天猜你心思的吗?装深沉骗无知小姑娘很了不起?谜语人? 你的想法孤可不屑知道! 慕玄奕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笑:“清雨的表舅的为人你我心里都清楚,纵然他掳走贾员外没出阁的女儿,行事过于莽撞,但此事可大可小,你让他将人放回家便是,何必让自己的手上徒增杀戮呢?” 舒凉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当街绑架还算可大可小?那孤现在一脚踹飞你的狗头是不是也可大可小? 一国之君竟然能说出如此是非不分的话,她也算是开眼了。 “贾姑娘失了清白,”舒凉终于开口,清凌凌的嗓音补充道:“这是他迫害的第四十六个姑娘。” 这种横行霸道的恶霸,原主仅仅是一剑杀了他,真是太便宜他了。 不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酷刑,都对不起那些无处申冤的姑娘。 慕玄奕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反驳他,噎了一下,可转念一想,这的确是她的性子。 正义,耿直,固执。 也很心软。 他低笑了一声,话中没有多少责怪的意味,仿佛只是闲聊般,说:“可是他到底是清雨的表舅,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了他,让朕、让清雨多难堪,你想过吗?” 舒凉不假思索地道:“没想过。” 谁宰人渣的时候还在乎他是谁的亲戚?没听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句话吗? 她一个镇国大将军,杀一个引起公愤的败类,还不能先斩后奏了? 切,真没地位。 既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大将军都得处处受限,那么—— 舒凉看着面前这位俊美的帝皇,目光在他衣袍上的龙纹刺绣上定格。 这个图案挺好看的。 穿在她身上,会更好看。 慕玄奕:“……” 第163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 慕玄奕拧起剑眉,嗓音微沉,带着威严向她压去,仿佛她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一般,呵斥:“阿澜,你怎可如此同朕说话?” 舒凉低下眸,掩饰住眼中逐渐明显的不耐,淡淡道:“忠言逆耳。” 褪下盔甲,只着一身简单黑衣,愈发显得女子身形瘦削。 她面色略有些苍白,微低下头时,从慕玄奕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高高束起的青丝,下巴小巧白皙,仅需两指便可轻易抬起。 慕玄奕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见状,舒凉意味深长地说:“这可是您亲口说的。” 在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为了收拢人心,可给不少人画过大饼,什么倡行节俭、废除三十六酷刑、以德治天下、选贤任能、不惮逆耳忠言,恐怕他如今都抛之脑后了吧? 慕玄奕沉默不语。 舒凉心头冷笑,对于这种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做派毫不意外。 不过她本就不欲逞一时口舌之快,更没必要此时让他下不来台,免得他恼羞成怒在背后搞些肮脏的手段。 毕竟兵权还没到手,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话锋一转,又问:“如若今日失了清白的人是江清雨,陛下是否还能如此轻松地说出‘可大可小’四个字?”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问题,方才还面色不虞的慕玄奕立即顺着台阶下了,眼中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低笑着问:“阿澜,你在吃醋?” ……呵呵。 舒凉往旁边挪了两步,躲开他故作亲昵的靠近和触碰,将界限划得分明,嗓音清冷:“陛下,微臣不是自作多情的人,希望您也一样。” 慕玄奕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修长的手缓缓收拢成拳,收回袖间,他不敢置信地望着舒凉,“阿澜,你说朕……自作多情?” “是。”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成功将他的怒火点燃。 他猛然挥袖,狠狠地收回手,衣摆带出劲风,怒火三丈地连说了几个好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咬牙切齿:“好,好,好,但愿你别后悔!” “……”神经病。 见她仍旧无动于衷,慕玄奕闭了闭眼,心口那股火猛然蹿到了头顶,那一刻,他失了理智,将心头的打算脱口而出:“朕问你,如果朕决意册封清雨为皇后,你也不会有半点伤心吗?” 舒凉心想,这人也太沉不住气了吧?这就把真实想法告诉她了? 要换作是本人在场,听到这么扎心的话,恐怕真会难过的不行。 慕玄奕就不怕她一气之下,直接撂担子不干了? 就对自己的魅力这么有自信? 舒凉开口,嗓音平静:“陛下的旨意,臣不敢有二话。” “我不是问你敢不敢,我是问你会不会!” 慕玄奕音量骤然拔高。 他眼中浮现沉沉痛色,朝她步步逼近,飞快地伸出手,想要将她拉入怀中:“阿澜,我不信你对我没有感觉,我能感觉得出来……” 话未说完,便化作了一声惨叫:“啊!” 舒凉漫不经心地松开了他被拧开的胳膊,后退了一步活动筋骨,拱手作揖:“陛下和清雨姑娘郎才女貌,甚为般配,臣由衷地祝贺二位,百年好合。” 她已经不想继续和这个愚蠢的人类待在同一个空间,冷淡地道了声“臣告退”,便转身离开。 ……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慕玄奕俊美的面容浮现出一抹狰狞的狼狈。 - - 舒凉回到住处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厨房找吃的。 这里的人本就不多,入夜之后,整座镇国大将军府愈发显得静悄悄的,一片漆黑。 不需要掌灯,夜中视物于她而言绰绰有余。 前脚踏入厨房,还未等她开始搜罗,舒凉便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虽然极细微,却没逃过她的耳朵。 舒凉皱起眉,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 真烦人,吃个饭还有小尾巴跟着。 想和孤抢吃的? …… 不消片刻,蒙面黑衣人被舒凉踩在脚下。 打斗的动静不小,将府中睡梦的人惊醒,年过半百的管家率先跑了出来,满脸惊异地看着黑衣人,“将军,这……这是什么人?!” 竟敢擅闯镇国大将军府! 好大的胆子! 舒凉挑了挑眉,还能是谁,当然是慕玄奕那个狗皇帝派来监视她的探子啊。 原主早在这个人出现在镇国大将军府的第一天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只是心知这是慕玄奕的授意,虽然难过于他的不信任,却默许了他的监视。 舒凉可不是容他拿捏的柿子。 一想到有个人躲在暗处对自己进行了全程跟踪和监视,还把结果事无巨细地汇报给另一个人,她就恨不得把这两个人弄死。 呸,偷窥狂! 她冷声问:“十一和十二何在?” 这两人是当初在训练营中和她一起出生入死,最后为数不多活下来的朋友,在战场上同她并肩作战,在她被册封为镇国大将军后,便默默跟随在她身边,守卫这里。 按理说,他们看到她和这个人动起手,不应该袖手旁观,至今不现身才对。 老管家叹了口气,“将军,您有所不知,十一兄弟和十二姑娘,他们在您的兵权被陛下没收之后,也被命令离开了。” “……” 身为将军,却面临无兵可使的窘境,如今就连府里的守卫都留不住,府中除了五十岁的老管家和他四十五岁的老伴儿当厨娘,就只剩个十五岁的小丫鬟。 慕玄奕可真是把她架得够空的。 这镇国大将军,当得可真够窝囊的。 老管家看着她冷下的脸,迟疑道:“将军,此人该如何处置?” “绑起来,严刑拷打,问出他背后的指使者是谁。” 闻言,黑衣人瞪大双眼,眼中非但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出言威胁:“我是陛下的人,你敢动我试试?!” ……好蠢。 舒凉缓缓从腰间抽出短刀,嘴角浮现一抹薄凉的笑意:“哦,现在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了,那你就没什么价值了。” 言下之意就是,去死吧。 眼看着刀尖落下,黑衣人头皮一阵发麻,竟吓晕了过去。 舒凉嫌弃地收回脚,利落地将短刀收入刀鞘,“捆起来。” 沾上这种窝囊废的血,脏了她的刀。 第164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 将人捆好扔进柴房后,老管家给舒凉下了碗面,上面卧着个鸡蛋,虽然很清淡,但大半夜的能吃上一晚热腾腾的汤面,她已经很知足了。 一碗面下肚,连汤都没剩,吃得一干二净。 舒凉的打了个嗝,这才发现老管家还杵在旁边站着等候,并未离开。 咦? 她刚才没交代他先回去休息吗? 大半夜把人吵醒还让人给自己做东西吃就算了,竟然还当着人家的面吃让人家在旁边干看着,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太道德。 舒凉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道:“麻烦你了,忠伯,你下去休息吧。” 闻言,老管家面上露出一抹微笑:“将军,这句话您刚才已经说过了。” 舒凉挑眉:“嗯?” 看来他是有话要说啊? 忠伯缓缓说:“之前从来没见您在这么晚的时候用膳呢。” 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感慨。 舒凉静了静:“……我就是突然肚子饿了。” 吃顿宵夜而已,不至于大惊小怪吧? 忠伯叹息一声,看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怜悯:“我明白的,将军,定是陛下找您前去,说了些让您难过的话吧?” “……” 她:????? 老管家,你想的有点多。 真要是伤心,现在就不应该是吃饭,而是喝酒买醉了。 孤看起来哪里像很伤心的样子??? 忠伯听不见舒凉的腹诽,继续说道:“将军对陛下的心意,我们都看得明白,可是将军呐,听我一句劝,陛下并非您的良人啊!” 这回,舒凉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她无声勾起唇角,“我知道的,忠伯。” ……瞧,就连管家这样的旁观者,都明白慕玄奕不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她郑重道:“谢谢你,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时候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 忠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把自己的劝告听进去,但他话说到这份儿上,其实已经算僭越了,只得低下头:“……是。” …… 初冬的月亮又清又冷,从一缕薄薄的云层后泻下冰一样的银辉。 舒凉打量着这座空荡荡的府邸,若有所思。 ……看来,该重新找些人进来了。 - 回到屋内,舒凉回想着接收到的信息。 她所在身体的原主名为傅惊澜,是个自小便被父母遗弃的孤儿,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救了一匹深受重伤的狼,此后便随着这匹狼在丛林中生活。 傅惊澜这个名字不是她的本名,小姑娘被丢弃的时候年纪太小,记得的事情不多,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慕玄奕还是四皇子的时候,曾和一队人马来到她所在的丛林狩猎,遇到了她,把她带走了。 这个名字便是他取的。 被慕玄奕带走的孩子,远不止有她一个。 他从卫国四面八方搜罗来了好几百个孩子,都是他撞见后觉得有潜力培养的孤儿,带走之后,便送走,关在了一个训练营里一起训练,有几个陌生的男人成为他们的“师父”,教他们学武、识字。 然而,这里不是乌托邦,慕玄奕也不是什么救世主。 从到训练营的第一天起,争夺就从未停止。 “师父”们不仅教他们学武识字,更教会他们竞争和掠夺,教他们优胜劣汰的残酷法则,教他们为了活命不择手段。 每日的食物只够一半人食用,为了不被淘汰,人人都只顾得上自己。 慕玄奕的目的,是从这几百个孩子中挑出最拔尖的那一个,训练进行到最后,他命人将这些孩子关在一个大铁笼中互相厮杀。 而傅惊澜站出来,阻止了这一切。 她的亲生父亲是个猎户,大约是天赋遗传,虽然她父亲不曾教过,可她照着父亲在她面前拉弓射箭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加上丛林生存环境恶劣,竟也练出了一身好箭术。 和狼群在一起生活了将近十年,让她身上带着十足的狼性,正是这样的眼神让慕玄奕挑中了她—— 傅惊澜是天生的领袖。 在她身上,慕玄奕感受到了头狼的气势。 事实证明,无论是能力还是领导力,她都是这群孩子中不容置疑的佼佼者,她的一句话就能号召正在为了活命而厮杀的孩子们停下动作,握手言和。 她说服慕玄奕的理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方面,不应该以武力作为一个人能否活命的标准。” 慕玄奕命人把铁笼打开,将人放了出来,从此便将傅惊澜带在了身边,让她成为自己的亲卫。 丰神俊朗的年轻皇子,才貌双绝,只需要对她流露出一星半点的温柔,便足以让她沦陷,更别说他时而送新衣、时而送兵器,还在众人面前营造出一种对她特别照顾的氛围,更令傅惊澜一颗萌动的春心跳个不停。 这个时候,卫国连年灾荒,刚刚战败,被瓜分了十几座城池,百姓叫苦不迭。 慕玄奕虽贵为四皇子,生母却是个连位分都没有的宫女,生下他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一个没有母族支持的皇子,得不到任何人的重视。 况且他的出生,本就是皇帝醉酒之后的一次荒唐的意外,皇帝对他的生母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甚至于,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姓名,记不得她的模样。 因此,皇帝对于他这个儿子,也并没有过多的偏爱。 在这几十个皇子中,他毫无优势,朝中拥护他的人几乎没有。 在这样全然劣势的情况下,他偏不愿屈服认输,借着赈灾的由头四处寻访民间谋士,收拢民心。 他还遇到了傅惊澜,这个天生的将星。 慕玄奕赐她千仞剑,赐她玉兰龙驹,将兵法尽数供她阅读学习,不留余力地培养着这把兵器,要让她成为自己最忠心的狗,要让她成为这世间最锋利的刀。 为他扫平前路障碍,为他冲锋陷阵,让他平步青云。 而傅惊澜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短短两年时间,傅惊澜以超出常人数百数千倍的速度成长起来,成为人见人怕的战场杀神,成为敌军闻风丧胆的魔鬼元帅。 三尺千仞,可折天下兵。 玉兰龙驹,可开万里疆。 第165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 如若慕玄奕从来不曾给傅惊澜错误的暗示,傅惊澜不会越陷越深。 如若慕玄奕在发觉并道破了她对他的心意之后没有向她许诺,傅惊澜不会就此走上不归路。 在一次大捷的庆功宴后,兴致高涨的慕玄奕多喝了几杯,微醺之时,便不留神说出了傅惊澜藏在心中多年,不敢宣之于口的爱慕。 那一刻,傅惊澜又惊又羞,生怕他此举是为了从此和她划清界限,心生厌恶。 可慕玄奕却向她承诺:“阿澜,他日我称帝,你必为后。” 傅惊澜信了。 心爱之人竟也喜欢着自己,天下简直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伴里,傅惊澜的眼中始终只有慕玄奕。 为他筹谋划策。 为他挡下暗箭。 为他开疆拓土。 傅惊澜无怨无悔。 直到慕玄奕成功登上帝位,站在他身旁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名女子时,傅惊澜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江清雨是谁? 她是太子……哦,不,是前太子的女人,是尚书江悟生之女。 而江悟生正是妥妥的太子党,在皇位之争时第一个注意到慕玄奕不对劲,让太子提防他,甚至于将炮火对准他的人。 傅惊澜数不清自己为慕玄奕化解过多少次太子派来的暗杀,焉知这其中不会有江悟生的功劳? 他怎么能和江悟生的女儿走在一起?!他怎么能和前太子的女人走在一起?! 他明明说过……他明明信誓旦旦地承诺…… 傅惊澜仓惶后退,泪水不知何时模糊了双眼。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慕玄奕看江清雨的眼神,是那么温柔缱绻,那么深情,浓得要溢出来,这样的眼神,从来不曾出现在她身上。 慕玄奕虽称呼她为“阿澜”,听起来多亲昵,可却从来不让她改口,只让她称呼他为“主上”,亦或者是“殿下”。 他看她的眼神从来都很冷静,很深很沉,如一团化不开的墨,如冷水深潭,如无尽漩涡。 神秘,清贵,高不可攀。 即便是那时而流露的柔情,也像是一触即破的薄膜,虚无缥缈,像是逢场作戏。 清泪滑落,傅惊澜满目悲怆。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的利用罢了。 什么“哀民生之多艰”,什么“哀声哉道家何处?熟是难民营造商?”,什么“孤苦灾民何处去,迁移路上泪成河”,什么惟愿四海安宁欢乐宣,都是托词。多年来,傅惊澜从来不曾怀疑慕玄奕登上皇位是为了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初衷。 得知了慕玄奕和江清雨那段过往之后,傅惊澜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质疑。 他果真有如此广博宽阔、悲天悯人的胸襟吗? 傅惊澜不知道,她不敢,也不愿深想。 可舒凉可以很明确地告诉她:没有,这个伪君子打着心系百姓的任君旗号,不过是他为了收拢人心而精心营造的人设。 在瘟疫肆虐的灾民区现身,不过是命人送几碗清汤寡水,自己隔得远远站着,接受完百姓的感恩戴德后就毫不犹豫转身离开,连衣袂都不曾沾上污渍。 这算哪门子赈灾?他给百姓送钱送物资,还是给百姓治病了? 慕玄奕年少时体弱多病,在冷宫中长大,一次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正值妙龄的尚书府千金,江清雨不但请人医治病得命悬一线的他,还亲自替他煎药,在他床边照顾他,守候他,一直等到他转醒。 于从出生起便活在黑暗中的慕玄奕而言,江清雨是唯一的光。 就像傅惊澜仰慕天之骄子慕玄奕一般,年少时的慕玄奕也不可救药地爱上了美丽娇柔的少女江清雨。 少年间的情意总是来得迅猛而浓烈,像被风吹过的野火,带着铺天盖地的燎原之势。 两人暗生情愫,他发誓要娶她为妻。 可江清雨的父亲得知两人的事情后,根本不同意,不但对慕玄奕出言羞辱讥讽,将他逐出尚书府,还勒令江清雨在家面壁思过,让下人对她严防死守地看管,不让两人见面。 不久,圣上下旨,封尚书之女江清雨为太子妃,择日成婚。 这道圣旨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断了两人的可能。 慕玄奕再愤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 江清雨是他的白月光,就算她成了他兄长的妻子,他也依然爱得浓烈,想得入骨。 为了白月光,他跌倒了又爬起来,说着编造的违心谎言,到最后连自己都信了,以为自己之所以要争这个帝位,是为了黎明百姓,为了江山社稷,为了整个卫国。 可当他登上帝位之后,谎言不攻自破。 他幡然醒悟。 争什么,抢什么,都是为了那个人呀。 为了白月光,慕玄奕努力向上爬,终于站在了权力的顶端。 再没人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阻碍了。 ……不,眼下还有一个阻碍。 傅惊澜。 卫国的战神,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 她的爱慕和忠诚,是他最大的筹码,可如若,他亲手将之丢弃呢? 这个国家的子民,是否还会奉他为主? 刚刚登上帝位,根基不稳的慕玄奕开始思考一个问题:百姓拥戴的人究竟是他慕玄奕,还是他们心目中的守护神傅惊澜? 傅惊澜为卫国征战沙场,打了数不清的胜仗,不仅夺回了本属于卫国的疆土,还让卫国的版图扩大了将近一倍,有她守护着卫国,敌军闻之胆怯,不敢来犯,百姓安居乐业,不必提心吊胆。 在不久之前,她还以他的名义,亲自到一个爆发了大规模瘟疫的镇上赈灾,出钱、出物资、出人力,遍访神医寻求解决之法。 短短一个月,她就彻底清除了瘟疫,阻止了这场本会蔓延至全国的灾难。 一时间,举国欢呼,百姓们口口传颂着傅惊澜这三个字,对她充满感激。 她就像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似乎无论多么棘手的事情,到了她面前,都会轻轻松松迎刃而解。 第166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5) 傅惊澜以为她做得越多,越是能让慕玄奕看到自己的忠心,却忘了有个词叫—— 功高震主。 慕玄奕本就是个多疑敏感的性子,如今好不容易坐上梦寐以求的皇位,更加害怕失去一切,几乎是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 称帝后,他不但一改从前在众人眼中营造的温润谦和形象,手段极其狠辣,将他那几十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尽数屠杀,就连他们家中的男丁都一个不留,势必要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而女子呢?就扔到偏僻荒凉的偏远之境,那里常年炎热干燥,粮食紧缺,水源贫乏,而且处于国与国之间的交接边缘之处,什么种族的人都可能存在,时常爆发出大大小小的摩擦和小规模的战争,让人防不胜防。 那里的人为了争夺存活下去的资源,会无所不用其极,手段比贫民窟的人更肮脏。 即便是身强体壮的男子到了那里,生存尚且是个问题,何况是一向在府中,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夫人小姐? 除了被发配到边远地区,还有可能被卖进窑子里。 这个地方人人心里都有数,自不必过多赘述。 运气不好的女子,若是有士兵见她生的美貌,恐怕还会将她拉进柴房一顿折磨,再送到偏远之境。 这些,都是慕玄奕默许授意的。 这样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如何能容许一个他捡来的奴隶、他养在身边的狗,骑在自己的头上? 再忠心也不可以。 傅惊澜越是优秀,慕玄奕越是不安。 傅惊澜,傅惊澜,他当初为她取名傅惊澜,便是想将她牢牢束缚,终生为他所驱使。 而如今这惊涛巨浪,竟妄想冲破堤坝,摆脱他的束缚了吗? 她处心积虑为他积累民生做的桩桩件件,最后都成了赫赫功勋,标榜上了傅惊澜的名字,似乎百姓只记得镇国大将军傅惊澜,而不记得他们的天子,他们的主宰了。 慕玄奕忍不住想,这背后,究竟有没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 她的忠心,还在吗? 她的忠心,是真的忠诚,还是为了掩饰其他不可告人目的的掩饰? 否则为何每次派她上战场、近瘟疫、赈灾区,她都不曾犹豫? 难道她不怕死吗? 心中的重重疑虑和枕边风,让慕玄奕彻底失去了对傅惊澜的信任。 他便理所当然地利用起了她。 派她冲锋陷阵时不再犹豫,反正她是战神,不会死的,不是吗? 傻乎乎的傅惊澜并不知道慕玄奕这个狗皇帝九曲十八弯的心路历程,早已心安理得地把她当做了工具人,还像从前一样对待他,坚信他不会违背那夜的承诺。 其实她不是贪图这个后位,她根本不在乎世人趋之若鹜的财富和地位,她之所以每次接旨时都毫不犹豫,是因为她认为,正在饱受战争和灾害折磨的百姓们需要她,她应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去和他们并肩作战。 ……慕玄奕那些的心怀天下的豪言壮语,只有傅惊澜真正放在了心上,并用行动一桩一件地实现了。 每当看到街道旁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百姓、看到流离失所的妇孺儿童放声哭泣时,傅惊澜会心痛。 她经历过了太多残酷的战争,见过了太多的杀戮和鲜血,却依然无法变得麻木。 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迎来太平盛世。 在傅惊澜眼中,慕玄奕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因此她坚信慕玄奕是这个能带来和平与安宁的君主。 为了万世的太平,为了天下的百姓能安居乐业,她一个人受的伤算什么? 傅惊澜不在乎后位,作为一个女人,她只希望能和心爱的男人相守。 可她所期待的一切,注定要落空。 …… 慕玄奕对江清雨这个白月光无话不说,没有任何秘密,自然也包括与傅惊澜的那段情。 岁月的蹉跎,江清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瞥见倒在树下的病弱少年,便不假思索去救治,费心照顾和安顿的单纯少女了。 她已嫁过人,是前太子的妃子。 无论她的意愿如何,她和前太子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是不争的事实。 身为男人,就算慕玄奕再爱她,难免心中不会有芥蒂。 此时的江清雨无比庆幸当初天真的自己救过这么一个人,能成为他心狠手辣屠杀场中唯一的幸存者。 当初父亲不同意他们的婚事,现在却不得不低头称臣保命。 有一次,回到尚书府的江清雨曾心生得意地问她的父亲,问他事到如今,可曾后悔? 后悔拆散了她和慕玄奕,否则他现在已经是风光的国丈,而不是那个前太子旧党,需要时刻谨言慎行,看慕玄奕党羽的脸色。 而她,也本该能够成为皇后的。 这件事,说到底,江清雨是怨她父亲的。 然而听到她暗含讥讽的询问,江悟生却没有如她所料,露出惋惜亦或者是悔恨的神色。 相反,他只是慢条斯理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又缓缓放下,用又深又静的目光注视着衣着华丽,头戴金钗的女儿。 江悟生不答反问:“他会封你为后吗?” 江清雨下意识要答:“当然!” 可话到了嘴边,忽然便说不出口了。 她的脑海中,不期而然地浮现起一双深邃浓黑的眼,如眼前的父亲一样沉静平淡,却透着一股狼一样的肃杀和漠然。 这样一双眸子,却生在一个女子的身上。 她的脑海中回想起慕玄奕不久前同她交待的话。 慕玄奕向她承诺,一定会立她为后。 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他是不是忘记告诉她了? 除此以外,他似乎还说过,如今时局不稳,周围邻国虎视眈眈,需要傅惊澜坐镇,所以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什么叫轻举妄动? 同为女子,她当然看得出傅惊澜对慕玄奕的情意。 在慕玄奕将那夜他微醺时对傅惊澜许下了承诺的事情告诉她时,他说,是他看花了眼,将傅惊澜认作了她。 于是在慕玄奕许下定会立她为后的承诺后,江清雨很高兴,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没有把这个所谓的“情敌”放在眼里。 第167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6) 可如今父亲看似随意地抛出这个问题,为何却像千斤巨石般砸在了她心上,让她有些头晕目眩起来了呢? 慕玄奕真的会立她为后吗?他真的不介意她曾经是别人的女人吗? 他定是介意的! 否则,怎么重逢至今,他都不曾碰过她? 江清雨如鲠在喉,面色滞然地与江悟生对视半晌,垂下衣袖,双手背在身后。 半晌,她开口:“会。” 女子的嗓音透着一丝冷意。 江悟生了然地笑了笑,看起来倒不是很在意的模样,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惬意地吁了口气:“女儿,爹祝你心想事成。”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中透着几分真诚和感慨,像是一位真心疼爱女儿的父亲一般。 可江清雨却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江悟生的肯定与否、祝福与否,于她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意义了。她的心神早已陷入了最初江悟生抛过来的问题中,如同蝴蝶被毒蜘蛛吐出的网缠住,越是想挣扎逃脱,越是身陷囫囵。 她似乎给出了答案,可江悟生是否接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从小生长的环境,注定了她只能依附于男子生存。未出阁的时候,她依附着她爹,嫁给太子之后,她便依附着太子。 如今到了慕玄奕的身边,她便只能依附着慕玄奕。 她从小就知道,男人的心太大了,能装下偌大山河,绝不可能只心属一个女子的。 男人怎么可能甘愿将自己的心交给女人呢? 她那在坊间名声极好的尚书爹爹,不也在她娘死后续了弦,纳了妾么? 更别说那个阴鸷风流的太子,东宫究竟有多少女人,她至今都数不清。 在太子临幸其他人时,江清雨起初不忿,觉得自己的颜面被他踩在了脚下,可最后她看开了。 只要能保她荣华富贵、尊贵地位,他爱临幸谁便临幸谁,反正她本就不喜欢他,有什么好在乎的? 江清雨本以为,慕玄奕会是不一样的。 可江悟生的话突然将她点醒。 她意识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慕玄奕,也是男人呐。 他在乎的远不止有女人,还有他的宏图大业,他的万里江山。 傅惊澜的身份,也从来不是和她对等的,一个女人而已。 她身后,是将士们的拥护,是百姓们的爱戴,是邻国敌军的忌惮。 这些统统是慕玄奕所在乎的。 平心而论,当她与这些东西放在天平的两端时,慕玄奕会如何抉择? 答案不言而喻。 自古多少帝王为了巩固朝势,镇守疆土,将后宫玩弄于股掌之间,又曾付诸过几分真心? 或许慕玄奕现在不会如此,可难保数年、数十年后不会如此? 况且,傅惊澜的相貌并不丑陋,只不过是多年的风吹日晒让她的皮肤显得粗糙了些。 这样一个有能力、有相貌、得民心,还对他忠心耿耿的人在他身边,无怨无悔地为他付出,怕是块铁杵都要磨成针了,何况是慕玄奕这样再正常不过的男人呢? 人心易变。 迟来的危机感席卷了江清雨的心房,回宫的路上,她坐在马车之中,前所未有的安静,就连马车停下来,婢女掀开车帘,问她要不要带些往日里爱吃的点心回宫,都没听见。 “小姐?” 婢女再次唤她,终于将江清雨惊醒。 这两个字落入她耳中时,江清雨倏然觉得很刺耳。 小姐? 未出阁前,婢女们一直这么称呼她。 嫁人之后,婢女们便唤她太子妃了。 如今倒是又叫了回来,实在是因为她身份尴尬,虽然住在皇宫中,锦衣玉食,能随意地进出当今圣上的宫殿,却至今没个明确的位份,也不知慕玄奕是忙得忘了,还是有意而为之。 江清雨原先不在意,那时她对于慕玄奕对自己的感情深信不疑,认为位份不过是虚名罢了。 所以当婢女称呼她为“小姐”时,江清雨不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反而还觉得这样听起来显得她很年轻,甚至有些高兴。 可现在听着,却莫名觉得有种讽刺的意味。 江清雨拧起柳眉,不悦地瞪了婢女一眼,呵斥:“谁让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掀帘子的?!” 婢女被她突然变化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掀着帘子的手,低下了头:“小、小姐……” 车帘没了支撑,放了下去。 隔着帘子,江清雨看不见婢女脸上的神情,只听见她低低发着颤的声音,说:“小姐,奴婢方才唤过你好几声,可你都不曾回应,奴婢一时心急,就……就掀开了车帘,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恕罪!” 即便看不见婢女的脸,江清雨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满满的恐惧,想象出她此时脸上的表情。 莫名的,她竟从中尝出了痛快的滋味。 原来让人恐惧,竟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怪不得从前在东宫的时候,时常能撞见一些嫔妃对手下的婢女太监动辄打骂,甚至见了血。 那时她感到不敢置信。 将人折磨成那副模样,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可如今—— 涂染着丹蔻的纤纤玉手,捏着车帘掀开一角,足以让她看见婢女跪在地上害怕到簌簌发抖的模样,又不会让行人窥见车中她的面貌。 江清雨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意。 余光瞥见车夫怪异躲闪的目光,她唇边笑意一滞,嘴角撇了下来。 放下帘子,她施施然坐回软垫中,语气中含着一丝嗔怪:“我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你何须害怕成那副模样?快起来吧。” 婢女小心翼翼地起身,战战兢兢地问:“那,那您还买糕点吗?” 婢女自然不是想自讨没趣,更不是想惹江清雨不高兴挨罚,只不过,以往每次路过这里,江清雨总会买她最爱吃的梨花酥,有时她忘记提醒,回去之后江清雨还会怪罪几句。 虽说江清雨刚才斥责了她,可却没有明确说买亦或是不买,若是她会错了意,回宫之后江清雨回过神来,以她刚才的脾气,免不了又是一顿罚。 婢女心中叫苦,想不通自己究竟是何时得罪了这位主子。 平日里都挺好说话的,她难免随意了些,没想到突然被她怪罪怠慢,吓得她腿都软了。 被傅惊澜的事情搅得心烦意乱,江清雨没什么胃口。 闻言,她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说不买,可话到嘴边,猛然想起什么,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说:“买些栗子糕吧。” “是。” 婢女应了一声,忍不住在心中嘀咕着,主子什么时候喜欢吃栗子糕了,从前送去栗子从未见她吃过,难道突然变口味了?这也太快了吧? …… 等回宫之后,眼见着江清雨从她手中接过栗子糕,装在上好的玉盘中,端着走进圣上的寝宫时,婢女才恍然大悟。 她可真笨呐! 主子不爱吃栗子糕,可陛下爱吃呀! 据说当年陛下还是个不受宠的小皇子时,主子便时常送自己亲手做的栗子糕去给他吃,这样说来,栗子糕该算是两人的定情之物了吧? 主子送栗子糕去给陛下,定会让他高兴的。 - 婢女猜得不错,栗子糕的确是送给慕玄奕的,而慕玄奕看到栗子糕后,也如江清雨所料,回忆起了两人年少时缠绵的过往。 当晚,江清雨便留在了他的寝宫中。 翌日,江清雨就成了江贵妃。 任凭朝臣上奏、苦口婆心地劝诫,慕玄奕都无动于衷。 当着众臣的面,傅惊澜保持沉默,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件事。 可下朝之后,她并未打道回府,而是跟在慕玄奕的身后,进了御书房。 傅惊澜强迫自己保持理智,逻辑清晰地向他分析立前太子为妃的利弊,显而易见,弊大于利。 对于她的干涉,慕玄奕表现得极不耐烦:“朕旨意已经下了,难道你要让朕收回成命,自掌耳光吗?” 听到这番话,傅惊澜心凉了半截。 她知道,慕玄奕心意已决。 傅惊澜闭了闭眼,哑声问:“那么陛下,你还记得自己的承诺吗?” “朕当然记得。” 腰上一紧,慕玄奕竟不知何时近了她的身,唇瓣附在她耳边,嗓音低沉:“阿澜,朕的后位一直为你而留。” 傅惊澜眼睫颤抖,倏然睁开眼,眸中倒映着男人狭长深瞳。 …… 当慕玄奕低头吻下来的时候,她软了手脚,只无力地勾着他的脖颈,心跳如擂。 她根本无法拒绝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如此。 - 不久,镇国大将军成了皇后。 一时间,百姓们、将士们都高声欢呼、大肆庆祝,为他们心目中的英雄高兴。 一国之母,她担得起。 傅惊澜万万没想到,成为皇后的代价是交出兵权。 她以千仞龙驹、兵权地位,兑现了慕玄奕的承诺。 从此将自己困在这宫中了。 困在这红墙黛瓦的方寸之地。 傅惊澜本以为这是幸福的开始,却不知道,这是噩梦的来临。 失去了兵权,自愿脱下了那身盔甲后的傅惊澜,除了那身武功外,变得和所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没有区别了。 不,还是有区别的。 她不擅女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不会刺绣女红,更不会为心爱的人洗手作羹汤,说些温言软语讨好的话。 哪怕这些她都愿意为了慕玄奕去学,可江清雨却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在这冰冷的深宫中,傅惊澜孤身一人。 宫中不许她舞刀弄枪,不许她排兵布阵,不让她读兵书看地图,反而让她学些伺候男人的本事。 她再没了在军营时和弟兄们相处的自在,常常为这些礼法所拘束,却无可奈何。 每日看着江清雨和慕玄奕恩爱,她心如刀割。 …… 傅惊澜不知道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 当她时隔一月有余,再次见到慕玄奕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竟是因为江清雨提出,想要看她与猛虎搏斗? 荒唐! “早就听闻皇后骁勇善战,武功神勇,可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见,臣妾实在是好奇得紧,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江清雨满脸天真的期待,仿佛她提出这个要求时,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危险性。 傅惊澜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不敢置信地抬眸望向慕玄奕。 “陛下,你的意思呢?” 傅惊澜紧紧盯着他。 “阿奕,我想看,你就满足我这个小心愿嘛,好不好?” 江清雨抓着男人的衣袍,小幅度地摇来摆去,柔声撒娇。 见他沉默不语,江清雨咬了咬唇,嗓音愈发柔媚:“反正我们这么多人都在这里看着,如若皇后不敌,立刻就能施以援手,不会出事的啦。” 半晌,慕玄奕开口:“好。” 这轻飘飘的一个字,足以将傅惊澜的心杀死。 在训练营时中止的噩梦,再次上演,只不过,这次面临这样残酷命运和难堪境地的,唯有她一人而已。 异域献上来的野生猛虎残暴不已,且饿了好几天,一见到她,双眼赤红地扑过来进攻,露出锋利的獠牙,拼命撕咬着她的衣袍。 傅惊澜手无寸铁,赤手空拳与猛虎相搏,落于下风。 衣袍不堪撕咬,变成碎布。 她狼狈又屈辱,却始终没有听到停下的命令。 那位冷眼旁观的九五之尊,始终保持着沉默。 …… 当傅惊澜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换上了一身新衣裳,躺在自己的寝殿中。 婢女走进来时,发现她醒了,顿时喜出望外:“娘娘,您终于醒了!” 婢女走到床边,想要搀扶她起身,说道:“您睡了三天三夜,奴婢都要担心死了!” 傅惊澜不习惯被人这样服侍,如往常一样拒绝了她的搀扶,想要自己起身—— 可却发现,她浑身无力。 那种无力感,是从筋脉中透出来的。 她心头如灌了冷水一般凉的彻底,眼前黑了一瞬,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扭头问:“我的身体怎么了?!” 见她情绪激动,婢女连忙安抚:“娘娘……您别着急,您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散尽了武功而已。因为陛下说,那只猛虎的利爪上涂有剧毒,必须散尽一身武功内力才能保住性命,但没了武功,并不影响您的日常行动的。” 第168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7) 那一刻,傅惊澜感到浑身的血都冷透了。 面部肌肉如同被冻僵了一样发麻,嘴角紧紧绷着。 她想冷笑,却没扯动嘴角。 呵。 并无大碍? 只是散尽了武功而已? 而已?! 慕玄奕,真是好狠的心呐。 他明知道她最在乎的是什么,却偏偏废了她的武功! 难道他会不知道,如若真的到了在自断筋脉求苟活和就此中毒死去之中抉择,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吗?! 傅惊澜闭上眼,再没有了开口的欲望。 心如死灰,莫过于此。 爱一个人是要有底线,有尊严的。 早在慕玄奕为了博江清雨一笑将她关在铁笼中和猛虎搏斗,冷眼旁观时,傅惊澜就明白,慕玄奕心中对她无情。 至于那猛虎利爪中究竟有没有毒,谁在乎呢? 总归慕玄奕是想要废了她这身武功的。 她不是不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但她总以为,慕玄奕不是那样心胸狭隘的人。 何况,她本就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难道还会信不过她的忠心么? 事实证明,慕玄奕不信她。 所以江山坐稳后,他便一件件地将曾经给她的东西,一一收回。 现在是这身武功,很快,便要到她的性命了吧? 毕竟装在脑子里的东西,只有这种方法能够收回。 傅惊澜了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上,从白日等到夜幕降临,婢女端着饭菜进来劝她进食,她毫无胃口,让她撤走了。 总归是要死的人了,多吃一顿,少吃一顿,又有什么分别? 翌日醒来,傅惊澜睁开眼,便见到了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身形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声线冷漠:“朕听闻,你不愿进食?” 傅惊澜闭上双眼,将被褥蒙在脑袋上,从前闻之心动的声音,如今只觉聒噪。 “阿澜,你在怨朕?” 慕玄奕拧起眉,不由分说扯开她的被褥,望着那张瘦削苍白的脸,微微怔了怔。 明明才一日不见,怎么觉得,她似乎瘦了许多? 或许她从前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不曾留心观察吧? 慕玄奕没有多想,俯身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抱起来,倚在床头,而后端着婢女送来的粥,挖了一勺,送到她唇边。 慕玄奕剑眉紧蹙,望着连自始至终不反抗,也不愿睁开眼睛看他的傅惊澜,嗓音沉了下去:“阿澜,就算你怨我,也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傅惊澜猛然睁开眼,冷光如有实质,从她眸中迸射出来,盯着面前英俊的帝王,冷声问:“不知陛下此番前来惺惺作态,是又想了什么折磨我的法子?” 她没有自称臣妾。 没有自称臣。 也没有自称属下。 这是傅惊澜第一次在他面前这般不敬,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对上那双灰败的眸子时,慕玄奕心口猛然跳了一下,竟莫名发紧。 “我只是担心你……” 他嗓音暗哑。 傅惊澜冷笑,黝黑的眸中是不加掩饰的嘲讽:“哼,陛下何时变得这么仁慈,愿意对即将抹杀之人虚与委蛇了?” 她那双眸子太深、太冷,竟让慕玄奕背脊发凉。 他再也坐不住,放下瓷碗,甩袖离开。 …… 那日之后,慕玄奕再也没出现。 傅惊澜没等来取她性命的人,便成日将自己锁在寝宫中,除了吃饭沐浴,其他时候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连婢女都不知道自家主子究竟在忙些什么。 但好在,她没有彻底丧失求生意志。 - 不久,卫国迎来了寒冬。 自从得知傅惊澜卸下兵权,成了后宫之主后,邻国敌军又开始对卫国虎视眈眈。 待到寒冬降临,联合起来的几个国家蓄势待发,一举对卫国发动进攻。 这几个国家都不算是大国,都曾是卫国的手下败将。 准确来说,是傅惊澜的手下败将。 因此虽然他们气势打得响亮,可卫国并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慕玄奕将兵权交给了江清雨的三叔,破格将他从骠骑将军升为三军元帅,命他出城迎战。 迎战前,卫国上至帝王朝臣,下至普通百姓,都充满信心。 ……直到七日后,联合起来的敌军将卫国国都重重包围,命使者呈上元帅的头颅。 那颗头颅还头戴战甲,双目瞪得浑圆,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在战场上败得如此惨烈,如此迅速。 一时间,举国动荡,人心惶惶。 怎么会输呢? 没人想得通。 明明他们以五十万攻十万,本该赢得轻轻松松,打得敌军屁滚尿流、抱头鼠窜才对。 怎么换了个将军,一切就反过来了呢? 哦,对了,将军。 他们的战神将军。 如今卫国的国母。 这就是敌军退兵的条件。 他们要求卫国交出傅惊澜,只需要这一个条件,就可以退兵,并且愿意签订和平盟约,五十年内再不进犯。 傅惊澜的手中沾了数不清的血,如今,这些人来讨债了。 以一人,换一国。 换,还是不换呢? 似乎怎么看,这都是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当着无数双期盼双眼的面,慕玄奕答应了。 消息传到傅惊澜耳中时,前来羁押她的人后脚便破门而入。 啪嗒。 傅惊澜手中的狼毫脱落,墨渍毁了这一副遒劲有力的好字。 …… 被交出去的人质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何况是手染他们族人鲜血的敌国将军。 傅惊澜曾以为被关在铁笼中与猛虎相斗已是她生平最灰暗的经历,直到她面前出现十几个光着膀子、满脸狞笑的大汉,被撕碎衣物,无情折辱时—— 恨意,如疯长的藤蔓般滋生。 武功尽废的战神将军无从反抗,麻木地被一次次折磨,苍白的唇被她咬破,没有一丝血色,隐隐透着青灰,耳边是男人们的污言秽语。 她眼中尽是隐忍和苍凉的绝望。 待到天边翻出白肚皮,这些人已经精疲力竭之际—— 本该昏死过去的傅惊澜猛然睁开双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以摔碎的瓷碗碎片,将这些侮辱了她的人,尽数手刃。 敌国俘虏一夜之间竟杀死了十几名将领,顿时燃起了众人的怒火。 第169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8) 数不清的刀尖刺穿她的身体,傅惊澜很快断了气。 她死后,头颅被割下,四肢分离,在城墙上挂了七天七夜。 虎视眈眈的敌国再没了顾忌,群起而攻之,卫国也很快沦陷,抵挡了不足一月便被灭了国。 …… 舒凉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桌面上摆放着的兵书。 厚厚一沓,每簿兵书都纸页泛黄,边角有些毛糙,时常能在正文旁边看到一些细小的字体标注,那是傅惊澜的字迹,她有将自己对于某个部分的想法与见解标注在书中的习惯。 舒凉两指捏着其中一簿,走马观花似的翻到了底,不经意间在最后那页空白的纸张处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不,对舒凉而言,倒也谈不上熟悉。 只不过她在原主的记忆中,已经见过了成千上万次了。 瞥见傅惊澜少女怀情时,偷偷在慕玄奕赠予她的兵书最末页画他的肖像,舒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啧,真晦气。” 说完,猛然把书扣上。 傅惊澜为人处世,领兵作战都没什么问题,就是眼光不太好,爱上了一个践踏别人的真心,利用别人的感情的狗东西。 男人说的话她也信? 怕不是雨水顺着耳朵进脑子里了吧? 兵权刚刚交到慕玄奕的手中,想要立刻拿回来显然不太现实。 不过舒凉不着急。 在原主的记忆中,很快就有不怕死的人来向卫国挑衅,那个国家的军队已经接连赢了两场胜仗,而且都是以压倒性的优势取胜的,正膨胀得不行,从前没和傅惊澜交过手,却听说了她远扬的威名,十分不服气,偏要亲自来会一会她。 没想到,迎战的竟然不是傅惊澜本人,而是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连名号都没听过。 对方以为卫国和傅惊澜瞧不上他们,不屑于亲自上阵,顿时怒火中烧,卯足了劲儿地打,竟真把卫国打得节节败退。 这下他们笑了。 嘿,还以为卫国有多厉害呢? 原来不过如此啊。 首战告捷后,敌军气焰顿时嚣张起来,一鼓作气,不仅拿下了原本攻打的城池,就连紧挨着那座城池也惨遭毒手,祸及池鱼。 士兵冲进城中烧杀抢掠,百姓苦不堪言。 紧急战报传回朝中时,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刚换了元帅,就把自己保持的连胜给终结了,不是自打脸么? 慕玄奕脸色不好看,询问有谁愿意带兵支援。 无人敢站出来。 笑话,二十万大军都敌不过,现在都城剩下多少兵力?十万?八万? 傻子才去送死! 只有傅惊澜站了出来,愿意前去支援。 …… 舒凉嚼着老管家不久前从厨房找出送过来的一碟红薯干,不满地撇了撇嘴:“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不坐地起价,什么条件都不谈,傻乎乎带着那点兵力就冲了?!” 021感慨道: 【整个朝廷,只有傅将军是真正心系百姓的人,身为将领,也只有她珍惜每一个士兵的生命,不会为了战功不择手段。】 第170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9) 因为每当有一个士兵失去生命,就有一位母亲失去自己的儿子,就有一位妻子失去自己的丈夫,就有一个孩子失去自己的父亲。 听着021认同的观点,舒凉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 “心系百姓、珍惜士兵、领兵救援,这些都不与慕玄奕谈条件起冲突,孤只是觉得她不该答应得这么快,将自己的想法暴露给慕玄奕,反而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事实上,就是从这一战起,慕玄奕便精准地拿捏住了傅惊澜的七寸,看穿了她所在乎的一切。 傅惊澜太急了,反而将主动权交给了慕玄奕。 他刚刚登基,最是急于稳固皇权和地位的时候,如若吃了败仗,他颜面何存?往后谁会将卫国放在眼中? 这场战争的胜败,直接关系到他的利益。 最渴望胜利的人,是慕玄奕。 021显然也想明白了她的意思,询问: 【舒凉大人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舒凉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躺:“睡觉啊。” 深更半夜的,她又不是猫头鹰,还能有什么打算? 反正是一场必败的仗,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等慕玄奕求她,亲自把夺走的兵权还回来。 …… 翌日。 马车行至半途,竟冷不防下起了雨。 晴朗的天际眨眼间被浓黑的云层遮蔽,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声音闷闷的,湿润泥土的气息从车帘外飘了进来,空气都变得湿润起来。 一旁的小丫鬟掀开帘子朝外头张望了一会儿,惊叹:“好大的雨呀,雁都已经连续半月不曾下过这么大的雨啦!” 风刮过来,将雨点从车窗外卷了进来,小丫鬟连忙放下帘子,见车内光线昏暗,便点起了桌子上的油灯。 点燃灯后,小丫鬟发觉自家主子压根儿没在乎外头下没下雨,抱着那几盘点心吃得津津有味,还自顾自地点评道:“这蛋酥做得很好吃,酥而不油,脆而不干,唯一的缺点就是少了点,等回府之后,我要让许厨娘再给我做一大盒!” 见她吃得忘我,连嘴角沾上了碎渣都不曾察觉,小丫鬟掩着嘴笑,给她递上手帕:“将军,奴婢还是第一次见您对吃的这么上心呢。如果知道您爱吃甜食,就该早点给您做的,之前奴婢们都以为您不爱吃这些。” 舒凉面不改色地吃着点心,应道:“是这点心做得好。” “奴婢也这么认为!” 小丫鬟深感认同地点了点头,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瞧着她,亮晶晶的。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将军从皇宫回来以后,变得好相处许多,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可她就是莫名感到放松了不少,总忍不住和她说话。 小丫鬟眨了眨眼,又笑着打趣:“将军几百年不见用一次马车,这头一次出门,竟就碰上了大雨,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在暗示些什么呢。” 舒凉也笑了,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道:“兴许是在暗示让我以后多用马车,不要荒废了这宝贵的资源。” 毕竟和骑马相比,坐马车可舒坦太多了。 小丫鬟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第171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0) 永夜狱中,没有光明。 听不见外面刮得热烈的狂风,湿气却从石缝中飘了进来,本就森冷的牢狱愈发冷得彻骨,石砖之间那些微末的土壤变得湿拧拧的,他指尖轻轻捻了捻,揉搓了一会儿。 下雨了。 不久,他听到了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的声音,沉重的石门发出闷响,墙壁中嵌着的油灯瞬间齐刷刷地点燃,这里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光明。 被隔绝在外的风雨声呼啸而来。 这里离狱门有很长一段距离,他半倚在茅草堆砌处,眯起眼睛,看不真切。 狱丞往日里嚣张至极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格外谄媚。 与狱丞凌乱的脚步声不同,另一人的脚步声极轻极缓,而且格外稳健,一步步踏在石阶上,他听见她身后风雨大作的呼啸声,仿佛那突如其来的疾风和骤雨,都为迎接她而到来。 莫名的,他突然想听听她的声音。 从狱门打开到现在,静悄悄的永夜狱只听见狱丞滔滔不绝的声音,聒噪又刺耳。 那个人始终没有出声。 为此,他心中陡然生出了点焦躁的情绪,迫切地想让狱丞闭上他那讨人厌的嘴巴。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近了。 他不动声色地在阴暗的角落中观察着狱丞身边的那道身影。 那人身着一袭宽大的黑色斗篷,身形瘦削,斗篷上的帽子罩在她头上,足以将她大半张脸都遮盖住。 他眼尖,瞥见了她的下巴,再往上,是淡淡抿着的唇,唇色略有些浅,很薄,不像男人的嘴。 那人自狱门进入后,便迈着漫不经心的脚步,逡巡走过,打量着每一间囚牢里的人,不疾不徐,至今不曾为某一间囚牢多停留片刻。 他突然感到好奇,她打量人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更让他好奇的是,她会为哪一间牢房停下脚步? 是距离她现在位置三间之遥的那个据说害得隔壁农户丢了三头羊的放牛郎…… 哦,她走过去了。 那么,会不会是她即将走到的那个据说撞见妻子和男人在家中偷==情之后一怒之下把两人都砍死的屠夫呢? 啧,不对,又猜错了。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那不疾不徐而有节奏的稳健步伐走在阴暗的牢狱之中,却如同在自家庭院中散步一般悠闲。 仿佛踩在了他心上。 浑身的血液不受控制地沸腾起来,他随意地搁置在冰冷地面上的手,悄然攥紧了一把茅草,抑制着兴奋跳动的神经。 既然走过了那么多人都不曾停留,那么这个人,会为他停下吗? 可他素来不是个会祈祷福运降临的人。 他不动声色地、小幅度地挪动自己的身体,让自己置身于整间牢狱中光线最为明亮的地方,抬起头,就能看见那个拳头大的通风口。 做完这个动作,他身后冒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索性身上穿着黑衣,被汗浸透也不会过于明显。 刚低下头,下一秒,一双干净的靴子出现在了他眼前。 靴子上绣着他不认得的纹路,很漂亮,看起来就是很名贵的长靴。 他咽了咽口水,缓缓抬起头,掀开眼皮,对上一双冷淡的黑眸。 第172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1) 这是个约莫十八九岁的姑娘,黑色的宽大帽檐下,衬得那张脸格外的小,此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烛火跳跃着映入她的瞳孔,一双黑眸却又沉又静,看起来有着与之年龄不相匹配的成熟和稳重,眉眼间隐隐带着一抹肃杀的英气,低眸看向他时,眼皮微微下垂,带着明显的打量意味,却也在无形中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她身上的穿着,从衣裳和斗篷的布料到长靴的材质和工艺,都绝非凡品,价钱……大抵能买下在场所有人的命,都尚且有余吧? 他不太确定地想着。 可是她明明看起来非富即贵,为何肌肤却那般粗糙? 哪怕换作寻常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不说肌肤胜雪,起码看起来该细腻白皙吧?她却像是天天在外头经历风吹日晒,一点也不曾修整过的模样。 他还注意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是如她的脸一样的小麦色,还有着不少茧子,不是那种乡里人做农活留下的茧—— 这是一双常年拉弓射箭、握剑甩鞭的手。 他眼睫颤了颤。 在她停下脚步的瞬间,他微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对视的刹那间,他呼吸下意识滞住,险些以为她早已将他刚才的小动作洞悉,甚至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不揭穿。 可不消片刻,她便收回了目光,不给他探寻的机会。 他迅速地低下了头,仿佛自己刚才并没有作出任何逾矩的行为一般。 舒凉觉得这人挺有意思的,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心思却很多。 看着他掩耳盗铃般无效掩饰的举动,她忍不住勾起唇,轻笑了一声。 这还是她来到这里为止,第一个敢抬起头,直勾勾同她对视,不曾躲避她眼神的人。 听到少女的轻笑声,他气息微乱了些,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此刻过分澎湃的心绪。 没等他定下神来,就听见少女问狱丞:“他是什么人?” ……是,在问他吗? 她不但为他停下了脚步,竟还主动向狱丞问起了他的身份。 他屏住了呼吸。 却在听到狱丞的回答后,像是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指尖瞬间冰凉。 狱丞说:“他是罪妇在狱中诞下的孩子。” ……她会因此而厌弃他吗?就像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 听到她好奇地追问:“罪妇?”时,少年嗓子发干,竟在心中祈祷着狱丞不要告诉她,可他明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如同坠入寒冷的冰窖般,少年的身躯微不可察地在簌簌发抖。 这位位高权重的镇国大将军竟然屈尊降贵来到他这小小的永夜狱,好不容易等来她感兴趣的话题,狱丞当然知无不言,他说:“他娘和有妇之夫在外边儿偷==情怀了孕,被人家原配妻子告到了村里,按照村里的习俗,本该浸猪笼的,但她却怀了孕,村长就将人交到了这里关押,那yin==妇生下孩子就失血过多,断气儿了。” 话刚说完,狱丞又“呸”了一声,骂道:“真便宜她了!”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眼。 第173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2) 少年绝望地闭上了眼。 ……完了,她一定会厌弃他的。 舒凉淡淡地瞥了狱丞一眼,“这么说,有罪的是他的生母,既然他的生母已经过世了,你们为何不将他放了,反而关在这里?” 少年倏然睁眼,抬眸望向她,幽深的眸底仿佛闪烁着某种光芒。 闻言,狱丞愣住了,脸上的神情像是有些诧异,迟疑道:“啊?可、可他是罪妇之子,他的出生就是罪孽,就算他娘死了,他也是有罪的啊。”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理所当然。 舒凉懒得和他理论,转而问:“他叫什么名字?” 见她并没有对他刚才说的话有所回应,狱丞心头打起了鼓,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会惹得这位大人不快,连忙道:“他叫遗奴。” ……这算什么名字? 舒凉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却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指着似乎已经处于呆滞状态看向她的少年,对狱丞说:“他,我带走了。” 话音刚落,少年还未有所反应,狱丞便手脚麻利地掏出腰间那一大串钥匙,从中找出这间牢房的钥匙开了锁。 见他不动,狱丞忍不住低声骂道:“小蠢货,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大人磕头谢恩?!” 在狱丞的骂声中,少年终于回过神来。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定定直视着她。 舒凉这才发觉,这少年看起来虽然瘦弱,可个子却很高挑,站起来的时候,竟隐约比她还要高出一些了。 狱丞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磕头谢恩!” 少年未动,舒凉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 狱丞连忙转脸对她赔笑。 “跟我走吧。” 她的声音中仿佛带着某种令他难以抗拒的魔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的脚步,走出了牢房的大门。 离开永夜狱,终于得见光明。 天际依旧乌云密布,只是狂风骤雨转为了淅淅沥沥细丝般的小雨,寒风刺骨。 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丫鬟打扮的女子撑着伞等候在马车旁,正伸着脑袋朝这个方向张望,终于见到了他们的身影,脸上瞬间扬起笑容,迈着急切的步子快步走来。 来到两人面前,小丫鬟将伞举高,撑在了舒凉头顶,疑惑地看了眼淋在雨中的少年:“将军,他……?” 舒凉侧目看了他一眼,见他浑身湿淋淋的,本就单薄的衣物完全贴在了身上,苍白的脸隐隐发青,唇上血色全无,不由得愣了一下。 这人走起路来悄无声息的,全然被雨点砸落在地面的声音给掩盖住了,她竟忘了他跟在自己的身后。 明明冷得不行却一直忍耐着不吱声。 舒凉收回目光,迈步朝马车走去,“先上马车吧。” 顿了顿,她回过头,吩咐少年:“你也上来。” 小丫鬟闻言睁了睁眼,张开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抬手揪了揪舒凉的衣襟,压低声音道:“将军,这不好吧……他毕竟是男子,这……” 或许她以为自己音量压得极低,已经被雨声所掩盖,可少年常年置身永夜狱,听力比常人要敏锐得多,如此近的距离,足够让他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清。 他一动不动,低眉顺眼地垂下眼睑,眼睫纤长浓密,眼瞳是浓墨般的黑,他如同石雕般杵着,听候发落。 “这有什么关系?”舒凉看着这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完全无法将他看作是一名所谓的“男子”,她对小丫鬟道:“他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说完她忽然停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揶揄地看着她:“你莫不是看他生得俊俏,害羞了?” “……” 少年忍不住抬眸看了她一眼。 小丫鬟顿时满脸通红,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她那满含笑意的眼,“将军,你别瞎说!” 她才没有这么想呢! 舒凉从善如流地点头:“好,那就上车吧。” 小丫鬟比她矮了半个头,撑起伞来显得有些吃力,舒凉见她努力把伞举高的样子都觉得眼酸,何况她还明显把伞往自己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身子都湿了。 走了两步后,舒凉索性一把将伞从她手中夺了过来,不顾小丫鬟的劝阻,撑在两人之间。 少年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始终与她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目光时而落在不远处那停下飘摇细雨中的马车上,时而似有若无地定格在前方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身上,待到移向她为小丫鬟撑着伞的那只手时,便紧抿着唇,收回目光。 …… 马车缓缓行驶着,车帘隔绝了外头的风和雨,几盏油灯不仅带来了光亮,也让人感到温暖了起来。 舒凉脱下身上的带水的斗篷,小丫鬟便坐在边上,少年上了车后,目光在四周车座铺着的柔软绸布上逡巡而过,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落脚。 在车中他无法直立,只好低着头,弓着腰,保持着一个看起来就极不舒服的姿势,也不曾出声询问,就这样站着。 小丫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哎呀,将军大清早就出门,跑了大老远来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就带回来了这么个别扭的家伙? 舒凉挑了挑眉,以不容置喙的口吻命令道:“坐。” “……” 少年半点没有迟疑地坐了下来,身上湿透带水的衣裳顷刻间便将垫子弄脏了。 见他如此听话,舒凉满意地笑了笑,“狱丞说,你叫遗奴?” 见面以来,他第一次开口,许是太久没说过话,嗓音微有些哑:“是。” 声音还挺好听。 舒凉拿起小丫鬟倒好的茶喝了一口,示意她也给少年倒一杯,才说道:“这个名字我不喜欢,不如,我给你改一个吧?” 这回不用她出声吩咐,少年便明白她的意思,端起茶杯,乖顺地应:“好。” 他端茶杯的动作极为谨慎,仿佛捧着的是什么名贵的器皿。 舒凉思考了一会儿,说:“就叫黎宴吧。” 宴,寓意四海升平、安居乐业,象征着安定和喜乐,这大抵是傅惊澜最大的心愿了。 至于姓氏…… 傅惊澜幼时便成了孤儿,孩童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却还记得自己的姓氏,原本该是黎,毕竟这是她那猎户的父亲唯一教过她识的字。 第174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4) 少年眸色怔然,轻声重复了一遍:“黎宴?” “嗯,黎宴。”舒凉对于自己取的名字十分满意,兀自琢磨了一会儿,见他目露茫然,以为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便解释道:“黎明百姓的黎,时清海宴的宴。” 黎宴陷入了沉默。 他……怎配得上如此炳如日星的姓名? 舒凉捻起所剩不多的糕点往嘴里送,见他呆呆地不动,疑惑:“怎么这副表情?你不喜欢?” 少年眼睫微颤,嗓音虽低,却很坚定地道:“喜欢。” 说完,他仰头将杯中快要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轻轻放下茶杯,黎宴开口:“奴……” 才说了一个字,舒凉便忍不住拧起眉,打断他道:“从今以后,你是黎宴,再也不必当奴隶,所以不用这样称呼自己。” 黎宴愣住了。 半晌,他迟疑道:“……那该如何自称?” 舒凉屈指在木桌上敲了敲:“我?或者属下?都随你,我不在意这些虚礼。” 一旁的小丫鬟顿时不太高兴了。 为何将军允许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可以不在她面前自称奴呀?她都没有这个待遇! 她鼓了鼓嘴巴,独自生着闷气。 舒凉瞧见就乐了,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银环不高兴了?” 小丫鬟不为所动地扭过头,口是心非道:“奴婢才不会因为将军更喜欢黎宴而不高兴呢。” 话音刚落,在她的头顶冷不防冒出了两个字:说谎。 舒凉:???? 这是什么玩意儿? 021冒出来提醒她: 【舒凉大人,这是上个位面的奖励。】 “……”合着这就是传说中的火眼金睛? 可真是简单粗暴的方式。 好端端的,头顶突然冒出两个字,这画面实在太有喜感,舒凉不客气地笑出了声。 小丫鬟以为舒凉在嘲笑她,更不高兴了,气鼓鼓的,像个河豚似的。 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舒凉揉了揉她的脑袋:“如果你想,你也可以像他一样,我说过不在意这些虚礼,不是针对个别人。” 一听这话,小丫鬟就绷不住了,转过头来问:“真的?!” 舒凉点了点头。 “好呀,我就知道将军最喜欢银环了~” 银环眉开眼笑,一面殷勤地为舒凉斟茶,一面用余光悄悄朝黎宴投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看,将军说她一视同仁,才不是对你特别呢! 黎宴收到她的目光,淡淡地移开,对于她的挑衅视若无睹。 舒凉重新将目光放在黎宴身上。 透过车中的光亮,舒凉看见少年湿透的发,披在身后,雨水从他发丝间滴落,滑过他棱角分明的鼻梁与下颌,滑过他苍白的脖颈和喉结,再往下—— 舒凉目光在他被水浸湿的单薄衣裳中定格一瞬,瞥见他轮廓紧实的胸膛,眯了下眼,收了回来。 看来她刚才对于他瘦弱这个认知有些错误。 但不可否认的是,黎宴生得很俊俏,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眉眼之间隐约透着点异域的影子,许是常年处于永夜狱不见天日的缘故,他肤色是带着点病态的苍白,愈发显得他瞳仁黝黑、唇色殷红。 第175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5) 看到这双眼睛的那一刻,舒凉想到了丛林中的狼,也想到了夜空中的鹰。 带着桀骜难驯的野性。 这也是她一眼挑中了他的缘故。 虽然他有意加以掩饰,可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包括他那悄悄将自己暴露在光亮处,引起她注意的小动作。 因此见他表现得如此乖顺,她其实是有些惊讶的。 “黎宴。”舒凉缓缓开口,唤他的名字。 当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总觉得变得格外好听。 黎宴还未完全适应这个新名字,听到她的声音后,迟钝地静了两秒,才意识到她在唤自己。 他有些茫然:“嗯?” 舒凉笑了笑,提醒:“你刚才有话还未说完。” “我……”黎宴痴痴望着她脸上尚未收敛的笑意,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恍然间,仿佛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旁边的银环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总觉得,黎宴这小子磨磨蹭蹭、支支吾吾的,一句话故意拖了老半天没说完,就是想要吸引将军的注意力! 哼,心机真深! 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将军在问你话呢,你在发什么呆?”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黎宴回过神,极慢地眨了眨眼,颤动的眼睫如展翅欲飞的蝶羽,投下一小片阴影,说话时,他不自觉地微微低头,唇角耷拉着,苍白的面色透着几分可怜,低低地道:“我想,我配不上这个名字。” 银环愣住了。 嗳?突然觉得他好可怜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她刚才的语气太凶了吗?为什么黎宴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银环略有些不安地揪着衣角缠绕着自己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转眼去观察舒凉的面色。 舒凉有些诧异。 一个名字而已,寓意吉祥,顺口好听,不就够了吗?怎么还有配得上配不上这回事儿? 这孩子以前究竟经历过什么才能自卑成这样?连改个稍微好听点的名字都这么不安。 黎宴也不知为何,竟会如此轻易地将内心的真实想法对这个第一次见的人脱口而出。 他想,这个名字实在是太重了。 它背负着万里疆土和无数百姓期盼着的未来,而他这样带着罪孽、不被任何人期待降生的人,怎么配取这样的名字呢? 这是玷污。 如若因此而使这么美好的愿望不能实现,那么他如何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可真让他放弃这个沉重的“担子”,黎宴心中又莫名感到不舍,和不甘。 毕竟这是她为他取的名字呢。 他将心头的犹疑说了出来,便相当于把选择权交到了舒凉手中。 毕竟她是知晓他的身世的。 想到这里,黎宴的心不免忐忑起来。 半晌没听到动静,他忍不住悄悄抬眸,却见她缓缓笑了。 黎宴不知她为何而笑,只是那一刻,他心跳得很快。 舒凉道:“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 车外风雨突然大了起来,狂风竟吹起了车帘,席卷着雨水刮了进来。 耳边瞬间充斥着狂风呼啸的声音,还有银环不受控制的惊呼声。 第176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6) 听力敏锐如黎宴,也没有听清舒凉刚才说了什么。 他忍不住蹙起眉,问:“您刚才说了什么?” 狂风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就平息了。 对上他询问的目光,舒凉说:“总有一天,我会让它成为现实。”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头告诉他们,已经到了。 下车前,舒凉对他说:“黎宴,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我为你取的名字,而你现在是我的人。” 黎宴怔了怔。 ……她的人? 胸腔之中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微微收紧了些。 他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 舒凉忽然停下了脚步,回首,见他不动不语,扬眉问:“明白了吗?” 闻言,黎宴深吸了口气,对上她的眼,微不可察地点头,“嗯。” “下来。” 舒凉话音刚落,少年二话不说便从马车中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 耳边响起银环的低呼声,舒凉扫了眼他近乎赤裸的双足,又撩起眼皮看了眼他木然的脸,微挑了挑眉,嘴角勾了勾。 黎宴稍一抬眸,便瞥见她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心头跳了跳,顿时如同被烈日灼烧般低下了头。 舒凉从老管家手中接过多余的伞,撑开,朝雨中的少年招了招手:“过来。” 黎宴双目游移地走了过去,默默站在了她撑开的伞的边缘,堪堪遮住自己的身躯,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思就是难猜,刚才在狱中还手段频频吸引她的注意,如今却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看。 舒凉有些纳闷。 这时,021突然冒了出来,幽幽道: 【舒凉大人,不觉得他很像是做了坏事心虚的样子吗?】 心虚? 舒凉微眯了眯眼,望向黎宴的目光中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 少年像是要被冻僵了一般杵着,面容僵硬而麻木,除了他现在很冷以外,舒凉什么也没看出来。 舒凉反驳:“胡说八道,我一路上都盯着他,谁能在孤眼皮子底下做坏事?” 021弱弱地道: 【也可能是在心里盘算做坏事……】 舒凉不以为然:“青春期的少年不都是这么多变吗?” 【……】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 舒凉忽然感觉有人将伞柄从她手中夺走了。 她回过神来,抬眸看向面前比她略微高出一些的少年。 黎宴错开视线,不去直视她的注目,沉默地撑着伞,始终与她保持着一段距离,伸直手臂,将伞的大部分都放在她头顶。 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老管家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银环,思忖了一会儿,开口打破沉默:“将军,陛下不久前派了人来传话,召您入宫。” 舒凉面色不变:“何事?” 老管家:“前来传话的公公不曾明说。” “哼,不清不楚的传召。”舒凉冷笑了一声,“不去。” 此话一出,除了黎宴,在场众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银环与管家对视一眼。 “将军……”真的要这样公然抗旨吗? 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吐槽陛下什么的……总让人感觉随时会脑袋不保呢。 舒凉却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去,看着府门上挂着的金牌匾,上头【镇国大将军府】六个大字遒劲有力,气势十足。 “黎宴,”舒凉问:“得知了我的身份,你害怕了?” 在她转头去看那块牌匾的时候,黎宴下意识也顺着她的视线去看,冷不防听见她的询问,愣了一下。 “不怕。”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心中便预料到她的身份不一般。 看到那块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牌匾时,他心中毫无波澜。 “不怕就好,”舒凉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识字吗?” 她话题转得突然,黎宴顿了顿,才答:“认得一些。” 在永夜狱中,他有时会帮狱丞狱卒抄写一些书信,或者是整理名录,他们见他学得快,上手也快,便也乐意多教他一些,好让他多帮忙做些事。 舒凉又点了点头。 黎宴只觉眼前虚影一晃,衣摆带起的劲风拂过,等他定睛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不需要他撑伞,舒凉从台阶下一跃而上,已经进了府邸,不过眨眼之间,甚至身上看不见明显的水渍。 留给众人的,只有她潇洒离去的背影,和那句交代:“忠伯,这是黎宴,我把人交给你了,给他找点事儿做吧。” 黎宴垂眸。 原来…… 她不需要人为她撑伞。 - 老管家来到他面前,看着少年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发呆的模样,出声道:“跟我走吧,先去沐浴,换身衣裳穿上鞋,不然这样的天,我都替你冻得慌咯。” 黎宴无声点了点头,撑伞跟在他的身后。 老管家其实是个很健谈的人,面对他这个陌生的面孔,也表现得十分热情,不断和他说着话,偶然问到他的来历,听闻他来自永夜狱中,怔了怔,下意思问:“犯什么罪了?” 黎宴淡淡道:“我娘有罪,在狱中生下了我。” 说这话时,他表现得格外坦然和冷漠,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唉,”老管家叹起了气,看他的目光顿时带着浓浓的怜惜:“孩子,你受苦了啊。” 黎宴:“……” “不过你小子运气不错啊,遇到了我们将军,我们将军呐,可是卫国的守护神,是我见过心肠最好的人。” 老管家笑着说:“以后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吧,总共也没几个人,你来了,正好和银环那个小丫头作伴,省得难为那丫头成日只能委屈巴巴地同我和老婆子聊天解闷儿。” “……” 黎宴忽然问:“她叫什么?” 老管家正絮絮叨叨地,冷不防被他打断,愣了一下,“谁?” “将军。” 他口中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从前在狱中,他不是没有听人谈论过“镇国大将军”的名声。 可那时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个毫无意义的称谓,他不在乎,自然不会去刻意打听镇国大将军的名讳。 而卫国百姓对这位将军充满尊敬和爱戴,即便在私下里,也不会直呼她的名字。 老管家虽有些意外,但还是告诉了他。 “傅惊澜。” 傅惊澜。 他在心底默念这个名字。 第177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7) 刚下朝,舒凉便直奔房间,迫不及待地将身上碍事的朝服给换了下来。 换上便服之后,舒凉便抱着几张地图从房内出来,去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 这里离厨房近,正好她把东西放好后,可以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 抬起头,正瞥见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从厨房出来,手中端着碗东西。 她眯了眯眼,认出那人正是她前段时间从永夜狱中带回来的少年。 少年褪下那黑衣囚服,换上了老管家给的粗布衣衫,虽然料子不算好,却很干净,只不过明显不太合身,短了不少,他个子挺拔,穿着这衣服便看起来有些局促。 他将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面上依然沉静,走起路来目不斜视,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就要从她身旁路过。 舒凉叫住了他:“黎宴。” 话音刚落,黎宴脚步便稳稳地停了下来,准确无误地转过脸来,对上她的视线,平静道:“将军。” 从他眼中,舒凉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惊讶。 她甚至怀疑刚才他不是没注意到她,而是故意装作没看见。 ……啧,这小鬼这么没礼貌? 舒凉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过来:“过来坐。” 黎宴四平八稳地走了过来,朝她点了点头,在她对面的石椅坐下,顺便把手中的碗放在了桌上。 “这是什么?” 舒凉看着他面前不断散发着香味的面,肚子里的馋虫不安分起来,明知故问。 “面。” 舒凉又问:“自己做的?” “嗯。” 她笑了笑,“看起来味道不错。” 闻言,黎宴微抬眉梢,飞快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把手中的面推到了舒凉面前。 舒凉眸光顿时亮了亮,咽了咽口水。 离得近了,才看清他额头上带着汗水,头发似乎也有些湿,不知是不是汗水。 她目光在他喉结上的汗珠停留一瞬,收回目光,克制着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的冲动,问:“只有这一碗?” “嗯,”顿了顿,黎宴补充着解释:“只够做一碗。” 唉。 可惜了。 舒凉眼中不自觉露出了点不舍。 “算了,你吃吧,我不饿。” 黎宴不语,仍伸着手,向她递着筷子。 舒凉摇了摇头,说:“下次有机会再尝你的手艺。” ……下次? 黎宴思考片刻,点头:“嗯。” 便将筷子收了回去,没再坚持。 咕噜噜—— 一阵尴尬的声音响起。 舒凉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而后才意识到这声音并不是从她肚子里发出来的。 那么在场除了她,就只剩…… 她看向黎宴。 对上她促狭的笑意,少年耳根子隐隐发热,抿了抿唇。 知道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舒凉不再逗他,催促:“快吃吧。” 黎宴便安静地吃起了面条。 舒凉觉得有意思,“你吃东西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若是吃米饭就罢了,可吃面条,怎么能做到一点动静都不发出来呢? 不仅没有嗦面条的动静,还格外的慢,一口面条要嚼好几下才咽下去,似乎难以下咽似的。 看着看着,都觉得这碗面条没那么香了呢。 黎宴停下动作,将嘴里的东西吞咽下去,缓缓道:“从前在狱中,吃饭时,狱卒不许我们发出动静,否则会挨鞭子。”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这么过分?” 不让人说话到还说得过去,可连正常吃饭的动静都不允许,就太没人性了。 照他这吃饭的速度,在军中,可要饿肚子的。 舒凉思忖片刻,忽然问:“算算日子,你来府中已经快一个月了吧?” “是。” 准确来说,是还差三日满一个月。 “你在做什么?” 黎宴答:“挑水、劈柴。” 舒凉挑了挑眉:“忠伯就让你做这些?” 黎宴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思索了一会儿,说:“也让我读些书。” “哦?都读了些什么书,说来听听?” 舒凉有些好奇。 “《识字经》” 识字经,顾名思义,是三四岁孩童启蒙时读的书。 闻言,舒凉低声笑了笑,“这书很适合你。” 她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一张雁都的地图中,找到镇国大将军府的位置,漫不经心地伸出食指点了点,道:“好好学,过些时候便能读兵书了。” 黎宴倏然抬眸,眸中透着几分错愕。 他没听错吧? 舒凉余光瞥见他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正在看她,琢磨了一会儿,开口:“对了,还未问过你的意愿,黎宴,你是更愿意学些诗文经赋,当个读书人呢,还是更愿意学些武功兵法,做个士兵呢?” 她抬起头,询问的语气郑重。 黎宴问:“必须要选一样吗?” 这话听起来,似乎透着几分不情愿,舒凉猝不及防地回想起之前在校园中听到的那些成天嚷嚷着“不想读书不想考研不想找工作只想立刻退休养老”的学生们,有些好笑:“人总得学些什么吧?” 黎宴又问:“将军希望我学什么?” 啧。 这话听起来,怎么让她恍惚间有种自己是正在和孩子商量高考志愿怎么填的家长的错觉呢? 舒凉摇了摇头:“我可不是老古板,现在问你的意愿,就是想听听你的意思。” 黎宴沉默地看着她,仿佛并未理解她话中的意思,近乎执拗般地追问:“将军需要什么样的人?” 舒凉思考了片刻,如实告诉他:“我需要能同我并肩作战的人。” 黎宴点了点头,道:“那我便当士兵。” 舒凉缓缓收敛笑意,挑了挑眉:“这么轻率?” 事实上,这的确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毕竟当初在狱中看见他的第一眼,舒凉就有种强烈的直觉—— 他适合上战场。 这双如鹰如狼的眸子,沉静、木然、对情绪感知迟钝,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一件事,便会拼尽全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为所动。 轻率么? 他不觉得。 黎宴说:“这是我的决定。” 看他认真的模样,舒凉笑了:“就这么想跟我并肩作战啊?” “嗯。” 舒凉点了点头,“那你这段时间得好好准备了。” 他愣了一下,迟疑道:“……准备什么?” “从军,出征。” 黎宴眸中浮现几分不解:“可我听闻,将军您被收了兵权。” 从他入这镇国大将军府以来,便见她连点卯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清早不允许银环、或者是其他任何人去唤醒她,如若她自然醒了便懒懒散散地换朝服去,如若没醒就当作无事发生。 简直就像个无所事事、自暴自弃的人。 “没收?”舒凉笑了笑,眼中闪烁着不屑:“不过是借给他们玩玩儿罢了。” 她说:“借出去的东西,总要收回来的。” 就这么笃定,兵权会回到她手中? 黎宴不知她为何表现得这么胸有成竹,他想,她也没有向他解释的意思。 于是他保持着沉默,没有追问。 舒凉语重心长地说:“战场刀尖无眼,却最能磨练人,你无门无品,想要晋升得功名,这也是最快的捷径。” 黎宴看着有些坨了的面,没了继续动筷子的欲望。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心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句:“我不在乎功名。” 舒凉有些可惜地看着他碗中剩余的面条,没发觉他的欲言又止,“话不能这样说,你既已决定要当士兵,自然要努力做些成绩出来,即便你不想争不想斗,但总有人想要才在你头上往上爬,你甘愿当颗垫脚石?” “不愿。” 舒凉挑眉:“那不就结了?年轻人,还是要有点进取心嘛。” 黎宴眨了眨眼,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此刻竟无比澄明,倒映出她的身影。 舒凉忽然有种被他看穿了暗藏深意的错觉。 不过都说这个年纪的人比较敏感,或许并不是她的错觉。 “好吧,说实话,我就是希望你别混得太差,好歹是我挑中的人,要是太无能,岂不是让我嘲笑我的眼光么?”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其实眼前这个人,离他并没有那么遥远。 黎宴缓缓翘起嘴角,忍不住笑了,轻声道:“嗯,是这个道理。” 他说:“我会努力,不让您失望的。” 舒凉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生动的神色。 绷着脸时看起来冷漠得不行,没想到笑起来的时候却怪可爱的,还透着几分诡异的乖巧。 ……一定是她饿花了眼,出现了错觉。 舒凉起身,卷起地图:“那你先吃东西吧,我先走了。” 闻着这么诱人的香味却不能吃,还要忍住不能当着他的面流口水,可真是太煎熬了。 舒凉决定换个地方。 黎宴望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出声叫住了她。 “将军!” 舒凉停下步子,回头看他,疑惑:“嗯?还有什么事?” 黎宴脑海中浮现出从忠伯和银环处听到的关于她和当今圣上的事情,自从听到了这些事情后,他日日夜夜难以安眠,心中如抓心挠肺般难受,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他不信,不愿信,可又不知自己为何不愿信? 忠伯和银环的话并非空穴来风,而她屡次无视朝纪却不曾受到任何责罚,似乎也证明了她和陛下关系不一般。 黎宴放下筷子,不自觉站了起来。 “陛下……您认为,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双手垂在身侧,不自觉地收紧。 慕玄奕是个怎样的人? 舒凉纳罕地看着他,忍不住蹙眉:“他是个无能的君主,善于心计。”却只会把刀尖指向身边的人。 听到她如此大不敬的话,黎宴面上没什么变化,眼中透着几分若有所思,似乎在判断着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舒凉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便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为何您屡次不告假,却没有受罚?” 舒凉万万想不到,困扰他的问题竟是这个。 她笑出了声:“看来你很想看我挨罚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凉摆摆手:“别害怕,我只是开个玩笑。” 其实仔细一想也能明白,黎宴成日待在府中,信息的来源无非是老管家和他的老伴儿,再则就是银环了。 刚刚来到这个新环境,正常人自然会对这里的主人有所好奇,打听起来,知道她和慕玄奕之间关系不一般的事儿也就不奇怪了。 舒凉说:“他不动我,自然是因为他不敢,为什么不敢呢?因为他很快就会有求于我。” 不敢……?有求于她……? 又是如此笃定的语气。 黎宴怔楞地看着她,轻声喃喃:“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舒凉笑眯眯的,“你以为他和我有私情,所以纵容我肆无忌惮地挑衅他的权威?” “……” 黎宴知道,她已经猜到他在背后打听过她,并且刚才试探她的行为了。 她生气了吗? 黎宴看不出来。 舒凉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朝他扬了扬,见他目露疑惑,解释:“岐北的战报。” 岐北,正是卫国同兰罗的交界之地。 兰罗就是那接连赢了两场胜仗,不怕死地前来向卫国挑衅,主动开战的国家。 岐北这片地区追溯至百年前,一直是卫国的领土,可兰罗却仗着此地人烟稀少,有的不过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淳朴村民,便派人过来驱逐原住居民,推倒他们的房子,另外搭建房屋,插上兰罗的旗子,光明正大地抢占土地,妄图让岐北成为兰罗的领地。 黎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拿出岐北的战报。 舒凉说:“兰罗已经快要拿下北义城了。” 北义城是距离岐北最近的一座城池,那里不仅有人,最重要的是,有一整座铁石矿。 兰罗人擅冶炼。 而一整座尚未开发的铁石矿意味着什么? 这是一座潜在的兵器库,一旦让兰罗抢夺,假以时日,便能打造出可配备千军万马的精良兵器,大大提升他们军队的战斗力。 兵器之间的巨大差距,是再出神入化的兵法战术也无法弥补的。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卫国真能被兰罗这个没放在眼里的小国灭了。 黎宴也陷入了沉默。 第178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8) 雁都离岐北千里之遥,百姓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 兵符刚刚易主,卫国便吃了败仗。 为了防止民心动荡,慕玄奕势必要派人支援,将这场仗打赢。 怪不得她会如此笃定。 黎宴眸光微深。 “您……和我听闻中不太一样。” 舒凉笑了,“有何不同?” 他迟疑片刻,道:“我本以为,将军得知卫国百姓正在受难,会立即主动请缨,前去支援。” 却没想到,她竟以此作为夺回兵权的筹码。 舒凉挑眉:“卫国的百姓是百姓,兰罗的百姓难道就不是百姓吗?只要打仗,总归会有牺牲,总有人在受难。” 黎宴无法反驳。 “自古便是如此。” 舒凉叹了口气:“是啊,向来如此。” “手中握有权力的人才有资格仁慈。” 否则就会成为下一个砧板上的鱼肉。 - 过了晌午,黎宴正在屋内读书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停下动作,不久,便听到了敲门声,是银环在屋外。 “黎宴,你在里面吗?” 开了门,黎宴淡淡地扫了眼抱着个包袱的银环,问:“何事?” 银环一把将包袱塞进他怀里:“喏,给你的。” 黎宴被迫接住包袱,低头一看,发现里头是几套用上好布料制成的新衣裳。 他一怔。 “将军命人给你做的,记得去向她谢恩!” 说完,银环见他仍呆愣地站着,忍不住皱起眉头,催促:“你快去试试合不合身呀!不然我怎么去向将军复命?” 黎宴沉默地看她一眼,关上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他换上的是一身月牙白的袍子,腰间束着玄色腰带,长身玉立,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银环惊讶地瞪大双眼,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物般围着他转了一圈,啧啧感慨:“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呐,黎宴,你换上这身衣服,简直比温丞相还要俊俏!” 黎宴没搭理她。 银环感慨完后,突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纳闷道:“奇怪,我今儿个明明没听说将军召了裁缝来给谁量尺寸,你是何时背着我去让将军给你做新衣裳的?” 听着她的话,黎宴眼前倏然浮现起舒凉落在他身上那似有若无的打量目光。 ……他从未让将军给他做衣裳,将军从未让裁缝来给他量尺寸。 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现在具体的身量。 那么将军她…… 是如何命人给他制出如何合身的衣裳的呢? 黎宴垂下眼睫,耳根热了起来,心跳无端快了些。 耳边银环还在絮絮叨叨,不死心地追问,黎宴无心应付,索性将人往门外一推,冷声道:“谢谢你跑一趟,稍后我会去向将军谢恩的。” 话音刚落,门扉闭合。 银环:????? 黎宴这臭小子真没礼貌! 她朝着紧闭的门龇牙咧嘴,做出捶打的动作,临走前才突然想起舒凉的交代,也不管里头的人听没听见,吼了一嗓子:“将军说那身红袍最好看,她最喜欢,你记得穿上看看啊!” 完成任务后,银环功成身退,拍拍屁股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第179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19) 银环离开后,黎宴缓缓将目光放在床铺上铺得平整的那件红袍上。 这样张扬鲜艳的颜色,他连想都没想过,有一天会穿在自己身上。 可是将军说她喜欢…… 说不上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黎宴仔细地换上了那件红袍,朝舒凉的书房走去。 到了那里,却扑了个空。 他怔了怔,又想着,她或许会在厨房,脚下的步子拐了个弯,朝厨房走去了。 许厨娘正在清洗碗碟,听到动静回过头,顿时双眼放光地笑了起来,戏谑:“哎呦,这是哪家俊俏的小公子啊?” 黎宴朝前走了两步,下意识要像往常一样上前帮忙,却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正穿着新衣裳,顿了顿。 他视线在厨房内逡巡而过,试图找到舒凉的身影。 见状,许厨娘笑眯眯地问:“小宴是不是在找将军?” 黎宴轻轻点了点头:“嗯。” “你来晚了点,我听说陛下传召命将军入宫了。” ……入宫了。 那便一时半会儿见不到了。 黎宴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内,重新换上了老管家给的那身旧衣服,走到厨房,默不作声地帮许厨娘洗起了碗碟。 - 接连收到好几封加急战报后,慕玄奕总算坐不住了。 大殿之上,他命人当场宣读最新收到的战报消息,将北义城危在旦夕、大军即将覆灭的消息告知了众臣。 大臣们早前虽听到了些风声,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终于被盖了章时,心里却不是滋味,不消片刻,惶恐不安的氛围便笼罩每个人的心头。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慕玄奕问:“诸位爱卿,谁愿领兵前往岐北支援?” 此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舒凉。 就连慕玄奕都不例外,沉沉的眸中藏着期待。 接收到他暗示的信号,舒凉不为所动地无视过去,并打了个哈欠,双手交叠着放在身前,一副等待着“下班回家”的咸鱼样。 慕玄奕:“……” 众臣:“……” 半晌,兵部尚书站了出来。 慕玄奕眼前一亮,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见兵部尚书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此人非镇国大将军莫属。” 慕玄奕眸光微动,极其巧妙地将心中的失望和不快掩饰起来,“……哦?” 兵部尚书理所当然地道:“傅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此前一直是她挂帅出征,从无败仗,” 慕玄奕动了动唇。 可舒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兵部尚书话音刚落,她便扬声说道:“臣以为不妥。” 慕玄奕抿着唇,微眯了下眸子,看向舒凉。 “朕倒要问问,你为何推辞。” 舒凉笑了笑,“陛下,您忘了吗?微臣如今可是戴罪之身,一个杀人犯何以能为三军表率?唉,惭愧惭愧,微臣……实在不适合再领兵出征了,陛下还是另寻他人吧。” 她满脸惋惜地摇了摇头。 兵部尚书呆了呆,“这……可是……” 见状,督察御史忍不住站了出来,指责道:“傅将军身为镇国大将军,理应身先士卒,在国家危难之际挺身而出,怎么能因为这样荒谬的理由而推脱责任呢?” 第180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0) 舒凉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模样,眉眼一弯,笑出了声。 “哈哈哈,荒谬?御史大人该不会是忘记我的兵权怎么被收回了的吧?当初当着陛下和那么多同僚的面,你可是自诩清高正义,冠冕堂皇地把我批得一文不值,是个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恶鬼。怎么,现在出了事竟反怪我把这事儿当成借口搬出来,不觉得有些可笑了吗?” 督察御史两眼一瞪,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位傅将军,不是向来嘴笨得很吗?怎生如今变了个人似的,口齿这么伶俐?! 当初他得了陛下授意,加上同江悟生有几分交情,便不留余力地攻击着傅惊澜,势必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她一个小小的将军? 他从一开始就看傅惊澜不顺眼,一想到三军兵权竟掌握在一个女人手中,便时时坐立难安。 这样大的权力,怎么能握在一个女人手中? 他如愿以偿将兵权从傅惊澜手中抢走,本以为能从此高枕无忧,可却万万没想到,新元帅竟战败了,不仅如此,还败得如此迅速而狼狈。 岐北没抢回来,北义城反而快要沦陷了。 不但如此,还令三军蒙受了巨大的兵力损失! 可笑的是,当初口口声声要夺走兵权换帅的人是他,如今战败的消息传回来,迫不及待跳出来推傅惊澜上战场御敌的人也是他。 大殿上,几十双眼睛都齐刷刷地聚了过来。 督察御史感到心虚,避开了这些目光。 舒凉看着他冷汗直流的模样,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冷笑着质问:“难道兰罗人的刀举到了你自己的头顶,御史大人贪生怕死,就能颠倒黑白,说我手里的命就不算命了吗?” 督察御史脑子里嗡然作响,手脚瞬间变得冰凉起来,只记得“贪生怕死”、“颠倒黑白”这些词,便认为她在给自己扣帽子,下意识地否认,“我何时说过?!你,你别血口喷人!” 对此,舒凉会以一声不屑的冷笑:“哼!” 目光在殿内众人身上逡巡而过,与她对视之人皆不超过三秒,便自觉避开了她的视线,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 方才最先站出来的兵部尚书,也在不知何时悄悄站了回去,头扭到了另一边,似乎生怕舒凉注意到他。 舒凉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站在左列群臣最首位的青年身上。 青年面如冠玉,身着砖红色的朝服,头戴官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仪表堂堂,端往人前一站,那身风采不凡的气度便叫人移不开眼。 他正不闪不避地微笑着,直勾勾与她对视。 这笑容半真半假,不带有挑衅的意味,舒凉从中却没感到有几分真诚,仿佛是他惯常戴着的面具罢了。 下一秒,他转过身去,面朝龙椅上因被他们无视而脸黑得彻底的慕玄奕,福了福身,恭敬道:“陛下,臣有话要说。” 慕玄奕目光落在他身上,面色缓和了不少,抬手示意:“爱卿请讲。” 第181章 镇国大将军她又造反啦(21) 青年缓缓抬起头,不疾不徐地开口:“其实当日傅将军手刃之徒,实乃罪大恶极,微臣听闻他的所作所为后,曾留心调查过他的事,收集了很多他强抢民女、鱼肉百姓的证据,足以让他死千百回,可惜还未来得及呈给陛下,这见义勇为之事便让傅将军抢先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有些遗憾,叹了口气后,话锋一转,满脸正色地说:“所以,傅将军非但不该获罪,反而应该得到嘉奖,因为她的所作所为,是真正在为民除害。” 慕玄奕眸光微亮,正要顺着他给的台阶往下走时,冷不防听见舒凉不客气的质问:“既然温丞相心知肚明,为何当时不说,偏偏在朝廷无人敢出战,需要我领兵支援的时候才开口呢?” 话音刚落,有人倒抽了口冷气,有人将头埋得更低,有人则大着胆子抬眸观察上头那位的脸色。 冠冕上的玉旒遮挡着,朝臣并不能清晰看到慕玄奕此刻的神情。 听到她丝毫不留情面的斥驳,温从礼怔了怔,深眸中掠过一抹错愕与意外,从容的面色显得有些僵硬,下意识转过头,对上女人似笑非笑的眼瞳。 舒凉没错过他面上飞快闪过的狼狈。 呵,温从礼自以为自己把话说得漂亮,体面惯了,还真以为谁都会顾忌他那几分脸面? 舒凉心中冷笑。 要说起这位温丞相,那也是大有来头,在原主的记忆中,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温从礼原本该姓慕,就是慕玄奕的那个慕。 他出自临越侯府。 临越侯府是慕氏血脉的一支,虽非直系,但离得近,承蒙先帝照拂颇多,温从礼便是当时临越侯爷慕文毅的儿子,不过却是个不受宠的小妾生的孩子,是庶出之子,在临越侯爷的七个儿子中,既不占长,也不占嫡,母亲还不得恩宠,连带着他从小就受尽府里兄弟姐妹的欺负。 那时的温从礼还叫慕从礼。 慕从礼自小聪慧稳重,他虽时常受到欺负,却从来不会像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一样,跑去向父亲或是祖母撒娇告状,反而默默忍受,发愤图强,在学堂中却从不表现,故意藏拙,因此没有惹来兄弟们的嫉妒,长大之后,就少受了很多欺负。 遇到慕玄奕后,慕从礼等来了自己恭候多时的契机。 他看出慕玄奕有天子之相,便从坊间放出传闻,说有位“温先生”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他说过的每件事都会得到印证,是个神秘的能人,引来慕玄奕前去拜访,欲擒故纵,端出高人不愿居庙堂之高的清高姿态,引导慕玄奕效仿先辈三顾陋室,才愿意出山。 温从礼改了母姓,成了慕玄奕的幕僚,在背后为他出谋划策,包括通过四处赈灾收拢民心,训练暗卫,培养将才为自己作用…… 论操控人心,温从礼比慕玄奕更胜一筹。 他比慕玄奕更为冷血。 按理说,临越侯府是三皇子一支的,也没少和慕玄奕对着干,但慕玄奕上位之后,手段残忍,在刀锋伸向临越侯府时,却曾问过温从礼的意见。 无论慕玄奕当时是存了真心还是试探,温从礼总归是没犹豫,轻飘飘的一句:“斩草除根。” 便决定了临越侯府上下几百口人的生死。 当初借杀人之事夺傅惊澜兵权、利用傅惊澜对慕玄奕的感情以皇后之位逼她放弃一切屈居后宫,到后来设计废了傅惊澜一身武功,把她交给敌军以求安宁,桩桩件件,都少不了这位温丞相的手笔。 温从礼为慕玄奕出谋划策,从来只考虑到慕氏和卫国的利益。 至于傅惊澜,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狼群里捡来的玩意儿,那算什么? 舒凉勾了勾唇,歪头笑着对上青年那双看似温润的眸子,像开玩笑似的道:“哦,温丞相是不是以为自己这么说会让我感激涕零,感谢你替我洗刷了冤屈,把你当成大恩人,然后高高兴兴地替你们去前线冲锋陷阵?” 众臣:“……” 他们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惊。 ……这位最近是怎么了,脾气像吃了炸药一样,一张口见谁怼谁。 短暂愣神后,温从礼淡笑着说:“将军误会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之前不说,是因为那时尚未将事情调查清楚,不能妄自下论断,如今调查清楚了,便迫不及待地将事情告知诸位。” 舒凉见不惯他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不客气道:“哦,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也需要耗费丞相一月有余的时间?换作县衙里一个普通的官差,随随便便找几个当事人问问,就能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会儿,随即嘴角扯了扯,拱手笑吟吟地道:“丞相,末将佩服。” “……” 礼部侍郎终于看不下去了,站出来笑着说:“哎呀,将军,温丞相是个谨慎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就别怪罪他了,他定是好心的。” 舒凉回以冷笑:“呵呵。” 礼部侍郎:“……” 你一言我一语,时间就这么过去了,说了半天,众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话题早已偏到了十万八千里。 ……等等,他们不是在讨论该由谁领兵前去岐北支援吗? 众人骤然惊醒,纷纷抬眸看向龙椅上喜怒莫测的帝王。 慕玄奕疲惫地闭了闭眼,知道继续讨论下去也是无果,摆了摆手,便让公公宣布退朝了。 - 但慕玄奕并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他隐约能感受到,傅惊澜不愿去支援的症结所在。 养心殿内,慕玄奕再度将战报递给了舒凉。 舒凉不为所动,也没有伸手接,挑眉:“陛下这是何意?” 慕玄奕望着这张朝夕相对了数年的容颜,神色有些恍惚。 ……是他的错觉么,她似乎和他印象中的模样有些不同了。 抽回短暂涣散的神思,他缓缓叹了口气,将战报放在了桌面上,嗓音低沉:“阿澜,你还在气?” “……” 第182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2) 见她像个撬不开的闷葫芦似的,慕玄奕心头又开始烦躁,猛然想起什么,询问:“你预备何时将我的人放了?” 听到他提起,舒凉才回想起一个月前抓了个人关在府中的事。 那时她把人交给老管家,随便吩咐了几句之后就彻底忘在脑后了,也不知道老管家有没有记得给他送点吃的喝的,别把人饿死了。 不过,这个狗皇帝这么理直气壮质问人的语气听起来可真让人不爽。 舒凉微蹙了蹙眉:“在向我兴师问罪之前,陛下是不是该先解释解释,为何要在我府中安插探子?” 闻言,慕玄奕面色微僵,而后猛然甩袖,冷哼:“朕做事,何时轮得到你置喙?” 舒凉冷笑:“既然陛下未曾事先告知于我,如今也说不出个正当理由,那一个身份未知的人潜入我镇国大将军府,就是敌国奸细,我处理奸细是要杀要剐,都与陛下无关。” 慕玄奕面色骤然阴沉,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一字一顿:“傅惊澜!” 舒凉懒洋洋地应声:“微臣在。” 顿了顿,她眼皮一了,“陛下有何吩咐?” 灯台上的烛火跳跃着映入她眼瞳中,看着她漫不经心眼尾上扬的模样,明明不曾在笑,慕玄奕却莫名心神一荡,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陛下,”舒凉看着他眼神的变化,忍不住皱起眉,心头泛起恶寒,“若是没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她心中已经不耐烦起来。 和这个狗东西待在一起可真是考验孤的耐心。 要不就不走迂回路线,直接弄死他上位吧? 舒凉开始认真思考着这个可能性。 可是现在兵符还没到手,孤弄死他也没用啊,到时候那些愚蠢的人类以弑君的理由一窝蜂冲上来围攻孤,多消耗孤的体力啊? 算了算了。 为了保存点体力,舒凉决定暂时忍一忍。 唉,又有点饿了呢。 舒凉目光不自觉地打量起四周,倏然间锁定目标,将视线落在桌面上那叠摆盘精致的糕点上。 看起来挺漂亮的,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慕玄奕见她说着话,竟真的迈起步子,以为她要走,心中一急,忙道:“慢着!” 舒凉没搭理他,径自走到桌旁,端起那盘糕点,问他:“陛下,这糕点好吃吗?” “?????” 慕玄奕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如实道:“这是清雨亲手做的,朕还未尝过。” 咦,原来是江清雨做的。 舒凉顿时对手中的糕点没了兴趣,满脸嫌弃地放回了原处,淡淡道:“既然是江姑娘做的,那就留着给陛下自己吃的。” 看着她不加掩饰的嫌弃,慕玄奕愣了愣,忽然福至心灵:“阿澜,你莫不是在吃醋?” 舒凉:????这人脑子有问题? 她眼角抽了抽,忍了忍才没翻上去,“陛下,我们还是谈谈正事吧。” 不然她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恶心死。 慕玄奕却将她转移话题的行为自动归咎于她在害羞,心中得意,笑了几声,“好。” 第183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3) “阿澜,你要朕怎么做才会消气?” 舒凉眸中浮现一抹不耐,“陛下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问我有什么条件才愿意领兵支援岐北。” 慕玄奕微微蹙起眉,眉眼间仿佛带着痛惜的神色,嗓音低沉:“你我之间,说话何必要这么剑拔弩张?” 闻言,舒凉笑了一声。 “陛下,你多拖延一时,北义城的百姓就多受一时的苦难。” 慕玄奕神色一震,似乎对她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震惊。 他凝视她良久,忽然叹息一声,道:“好吧,阿澜,你说,要如何才能领兵支援岐北?是想要朕当众还你清白,予你赏赐,还是……” 他的话没机会说完。 舒凉缓缓开口,嗓音清冽,打断他,说:“还我兵权。” 顿了顿,她无视慕玄奕满脸复杂的神情,补充道:“明日早朝,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诺,一旦我击退兰罗,你就把兵权还给我,永不收回,并亲笔拟旨盖玉玺为证,我即刻就能出兵。” 兵权? 她竟向他要兵权? 慕玄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般,问:“你不是在同朕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 慕玄奕整个人都阴沉下来:“阿澜,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舒凉挑眉:“怎么,把属于我的东西还给我,于陛下而言这么为难?” “你的东西?!”沉稳冷静的面具裂开后,慕玄奕无情的冷笑浮上眼角眉梢:“整个卫国都是属于朕的,你凭什么说兵权是属于你的东西?!” 与气急败坏后暴露出丑恶嘴脸的慕玄奕相比,舒凉依然很淡定,右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的蛇皮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提议道:“哦,既然陛下这么厉害,那不如御驾亲征,亲自去岐北支援?” “你!” 慕玄奕颤抖着手指着她。 舒凉按捺着把他这根碍眼的手指折断的冲动,彻底没了耐心,眉眼间那似有若无的笑意冷了下来,“你给,还是不给?” 慕玄奕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半晌,他睁开眼,对上舒凉沉静漠然的双眸,那股铺天盖地的陌生和冷淡席卷而来,他心脏无端瑟缩了一下。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在悄然脱离他的掌控。 他似乎永远失去了些什么。 慕玄奕不甘心,他问:“阿澜,若朕答应你,等你凯旋归来,朕便许你皇后之位,你还执意要兵权吗?” 与其说是询问,让她做出抉择,不如说是他在赌。 以她对他的感情为筹码,赌她的忠诚。 慕玄奕的心提了起来,望向她的眼中藏着浓浓的期待。 他想,如若傅惊澜愿意为了他放弃兵权,那他今后定会好好待她,就算做不到像对清雨那般真心,也…… 这个念头还未想完,思绪便被一声放肆的冷笑打断。 舒凉不知何时拿起桌面上倒扣的杯盏,在指尖把玩着,“陛下,不是天下女子都稀罕什劳子皇后之位,我只要兵权。” 最后两个字,掷地有声。 第184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4) 话音刚落,杯盏被她捏得粉碎,只余一把碎屑,掌心朝下,五指张开,洒落在铺上名贵毯子的地面上。 慕玄奕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一地残渣,藏在袖间的手捏成了拳。 良久,他开口,嗓音艰涩:“好,朕答应你。” - 目的得逞后,无视身后那仿佛要杀人的目光,舒凉毫无诚意地丢下一句“君无戏言”后,转身就走。 此时已是日落西山时分,路过御膳房的时候,舒凉闻着那诱人的香味,脚步不自觉便飘了过去,等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堵在了门口。 傅惊澜这张脸,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大约是无人不识的。 因此端着刚出炉的黄焖鱼翅,小宫女刚转过身,冷不防撞见身后站着个人,顿时吓了一跳,手下一滑,盘子险些脱手而出。 舒凉眼疾手快地扶稳了人,顺便接走了她手中的黄焖鱼翅。 小宫女仓惶后退,向她行礼:“见过将军。” “免礼免礼,”舒凉眼珠子没从手中的盘子移开过,见小宫女的视线看了过来,轻咳一声,问:“这鱼翅是要送到哪里去?” 小宫女心头惴惴,以为将军看出这盘菜里有什么端倪,生怕被扯上关系,忙道:“回将军,这道菜是要送往江姑娘的殿中的,是刚才李御厨亲手交给奴婢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啊!” 哦? 原来是江清雨点的菜? 舒凉挑了挑眉,心道这不是巧了吗,抢了这盘菜,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惹得江清雨不痛快。 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舒凉再乐意不过了。 她笑了笑,看着小宫女被吓得簌簌发抖的模样,说:“你去告诉江清雨一声,就说我看上这鱼翅,截走了。” 闻言,小宫女满脸惊讶地抬头,迟疑地张了张嘴:“啊?可是……” 她眼中带着惧怕。 舒凉一想也对,这小丫头只是个负责跑腿的小宫女,万一回去传话,江清雨心里不痛快,顺道儿拿她撒气可怎么办? 于是她思考了一会儿,抬手拍了拍小宫女的肩膀,安慰道:“别害怕,如果有人动手打你的话,你就不要还手,绝对不会痛,也不会受伤的。” 小宫女:???????将军在说什么胡话? 她满脸疑惑地抬起头,却只看见舒凉端着那盘从她手中顺手牵羊带走的黄焖鱼翅大步离开的背影。 小宫女顿时欲哭无泪。 得,这回怕是少不了一顿打骂了。 还是回去求求李御厨再做一份吧。 - 冬尘殿内。 太阳已经落山,江清雨望着小宫女手中这道姗姗来迟的黄焖鱼翅,忍不住皱起了眉:“怎么这么晚才送来?” 小宫女头埋得很低,脑海中浮现起舒凉交代的话,却无论如何也没胆子说出口,只好撒了个谎:“回姑娘,是奴婢不好,来的路上匆忙被石子绊倒,菜撒了,所以折回去请御厨重做了一份。” “是这样啊。” 江清雨若有所思,嗓音轻柔。 小宫女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听到她仿佛随口吩咐一般,说道:“明明有人亲眼看见是你把鱼翅送给傅惊澜的,你不如实道来,竟敢对我撒谎。掌嘴二十,在殿外跪三个时辰吧。” 掌嘴二十……罚跪……罚跪三个时辰…… 小宫女眼前一黑,脸色瞬间惨白。 伺候江清雨的嬷嬷得了命令,气势汹汹地上前,一人架起小宫女,将她控制住,另一个虎背熊腰的嬷嬷朝自己掌心哈了口气,抬手便甩了下来。 这架势,一巴掌下来,以她那瘦弱的小身板,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啪—— 响亮的一掌下去。 小宫女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两个嬷嬷也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负责扇人的那个嬷嬷没好气地瞪着她,道:“想不到你这小丫头不仅嘴硬能忍,脸皮子也挺厚。” 一巴掌下去,脸都没红? 江清雨眯了眯眼,看着小宫女茫然的模样,本就不虞的心情愈发烦躁,冷声道:“用力点,没吃饭吗?!” 嬷嬷得了命令,愈发用力地扇她耳光。 小宫女害怕地闭起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连掌风都没感受到。 二十巴掌扇完,小宫女看上去像个没事人似的。 她低下头,一面向江清雨求饶求开恩,一面疑惑着,她该不会是失去痛觉了吧? 江清雨看着她那张白皙依旧的脸蛋,简直气不打一出来,黑着脸说:“出去跪三个时辰,少一刻,我都要唯你是问。” 小宫女心中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出去跪着,为自己的膝盖默哀。 ……一个时辰后。 江清雨吩咐嬷嬷出来察看,发现小宫女跪得笔直,面色如常,并未发现自己的存在,像在走神。 ……两个时辰后。 天已经黑了,宫内四处点起了灯笼,漆黑的夜色下,小宫女依然跪着。 江清雨从慕玄奕殿内回来,恰好看见小宫女搓了搓自己的肩膀,心中终于痛快了一些。 ……三个时辰后。 得到解放允许的小宫女当着两位嬷嬷的面,轻轻松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就跑远了。 两位嬷嬷面面相觑:????是她们老了,还是现在年轻人的体力都这么好? …… 翌日。 日上三竿,江清雨的贴身婢女第三回敲响房门,仍不见里面有动静,心中终于有些急了。 小姐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醒得这么迟。 她叫来侍卫,合力推开从里面锁上的房门后,跑到江清雨床边,却被床上的人吓出了尖叫。 闻声而来的两位嬷嬷抓住她的衣裳,问:“发生什么事儿了?” 婢女支支吾吾地示意床上安静沉睡的女子,瞳孔颤抖:“小姐,小姐她……” 两位嬷嬷走到床边一看,也吓了一跳。 江清雨那清冷昳丽的容颜,此刻竟变得面目全非,双颊肿得比拳头还大,涨红泛着青紫的血块,乍一看险些认不出来。 其中一人斗胆去探她的鼻息,发现人还活着,猛然松了口气。 第185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5) 其中一人斗胆去探她的鼻息,发现人还活着,猛然松了口气。 “姑娘,姑娘快醒醒……” 江清雨被周围七嘴八舌的声音吵醒,不悦地睁开眼,只觉眼皮子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脸上又肿又疼,膝盖也像被巨石砸过般入骨疼痛。 刹那间,怒火蹿上心头。 是谁?谁的胆子这么大?! 她猛然坐了起来,愤怒地瞪大双眼,抬手便朝离自己最近的那张脸上甩了一耳光。 一声清脆的响亮,随之而来的是莫名其妙挨了揍的嬷嬷那一脸茫然错愕的表情。 江清雨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愧疚,反而抬起手,想要再打一巴掌,嗓音尖锐:“该死的奴才,你竟敢趁我睡觉的时候打我?!” 然而慕玄奕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江清雨生生止住了动作。 “清雨,你在做什么?!” 她抬眸看着出现在寝殿门口的年轻帝王,眸中瞬间闪过慌乱:“阿奕……” 不,不能让阿奕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江清雨猛然掀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闷闷的:“你别过来!” 慕玄奕脑海中仍挥之不去刚才江清雨面容狰狞地挥手打人的画面。 那一刻,他心头有些茫然。 ……面前这个动起手来如此狠辣的女人,真的是他放在心上多年,那个冰清玉洁,单纯善良的女孩儿吗? 人心易变,她也变了吗? 慕玄奕本就压抑的心情蒙上了一层阴云。 看着江清雨恐惧躲避的模样,他有些疲倦,却还是走上前去,耐心地安慰道:“清雨,朕传了御医,很快就到了,你别担心,不会有大碍的。” 他扯了扯江清雨的被子,却没扯动。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阿奕,你别过来,别看我,我现在一定很难看,你看到了一定会嫌弃我的。” 慕玄奕叹了口气,语气仍旧温和,安慰:“不会,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最美的。清雨听话,让御医看看,治好就没有大碍了。” 在他的再三保证之下,江清雨才终于愿意掀开被子,让御医为她诊治。 在御医替她检查的时候,慕玄奕便坐在不远处。 望着女人那张浮肿丑陋的脸,慕玄奕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中的厌烦挥之不去,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 另一边,舒凉心满意足地吃完了鱼翅,自认为十分道德地把盘子送了回去,才慢悠悠地往宫门外走。 离得近了,舒凉发现有辆马车正候在不远处。 她眯起眸子,定睛一看,发现是相府的马车。 温从礼府里的马车? 早朝早就结束,现在天都快黑了。 他不是早就该离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除了她,慕玄奕还单独召见了温从礼?他们俩又在密谋什么? 舒凉若有所思。 车夫看见她的身影,忽然转过头,对着车厢内的人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儿,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便从车内伸了出来,掀开车帘,露出温从礼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容。 他面上挂着那惯常的微笑,朝她看来,不等她发问,便主动开口:“温某恭候将军多时了。” 第186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6) 车夫恭恭敬敬地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上车。 舒凉瞥了他一眼,没动,挑眉问:“不知温相有何贵干?” 温从礼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将军怕我?” 怕? 笑话。 舒凉似笑非笑地歪了下头,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瞳眸,扬唇道:“激将法对我不管用。” 温从礼眸中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将军不怕我,那温某就放心了。” “将军上车吧,温某顺道送你一程。” 顿了顿,温从礼抬眸望了眼天色,轻声道:“此处到镇国大将军府至少需要步行一个时辰,将军既不怕我,又何须拒人于千里之外,为自己徒增疲劳呢?” 在他说话的时候,舒凉也默默地在心里头算了算,以她的速度,回到将军府的时候的确不早了,饭菜都凉了。 舒凉倒是好奇他在卖什么关子。 “那就多谢温相了。” 温从礼笑着点头,“将军客气了。” - 车上,舒凉百无聊赖地看着桌面上唯一的一盏茶壶,打了个哈欠。 温从礼也太不会享受了,一辆这么宽敞这么豪华的马车,里面居然什么吃的都没有。 马车微微有些晃,舒凉单手支着下巴,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烛火下,温从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女人慵懒的神色,骨节分明的指捏起茶杯,轻饮了一口,淡笑着道:“将军面色轻松,看来是陛下松口了。” 舒凉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温相何出此言?” 温从礼眸光笑吟吟地看着她,不答反问:“将军可知,陛下为何会这么快就答应你的条件?” “……” 舒凉最讨厌和这样动不动就打谜语的人打交道。 “温相大可有话直说,不必像个女人家似的绕弯子。” 温从礼生平大抵是第一次被人骂像个女人,不由怔了怔,却未见愠色,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仿佛见到了有趣的事物一般,“将军变得活泼了许多。” “是吗?”舒凉懒得搭理他,索性回了句废话。 温从礼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说:“嗯,变得可爱多了。” 从他口中听到“可爱”这个词,还是用在她的身上,其杀伤程度和慕玄奕问她是不是吃醋了简直不相上下。 舒凉扯了扯嘴角:“……多谢夸奖。” 大约是看出她的不耐烦和敷衍,温从礼便没再继续试探,“既然将军让我有话直说,那温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从礼眼中的笑意缓缓收敛,“陛下召我前去商议之事,是为派我前去彻查永乐县罗姓一家十七口人灭门之案。” 永乐县?罗家?灭门? 舒凉挑了挑眉,试图从傅惊澜的记忆中搜查到相关的信息,可却什么都没找到。 她只知道,永乐县是距离雁都最近的一个县城,商贸繁荣。 看出她的疑惑,温从礼缓缓道:“罗家是永乐县最大的商贾之家,最初以香料起家,如今商铺遍布卫国,据说罗家的财产加起来堪比半个国库。而那罗员外乐善好施,心肠慈悲,是整个永乐县的百姓都公认的。” ……所以呢? 他继续道:“可是一月之前,罗家十七口人,竟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唯一的孩童不知所踪,县令和知府派人前去调查,皆无功而返,称凶手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一时间,人心惶惶。” 舒凉默不作声地听着。 这么看来,大约是罗家招惹了仇家的报复。 温从礼看着她满脸事不关己的模样,莫名勾唇笑了笑,“陛下收到奏折之后,便命人把消息封锁,暗中调查。” 闻言,舒凉总算有些好奇,挑眉:“为什么?” 温从礼说:“陛下猜测,此事与青影山庄有关。” “……” 青影山庄,是如今江湖第一大门派,于十年前突然崛起,其掌门人齐凇在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上以一手迅疾如风、动之雷霆的青影剑法打败了所有对手,名动天下。 听到“青影山庄”,舒凉眸光微动。 ……有意思了。 如若说傅惊澜对慕玄奕还有些什么秘密的话,那大约就是她曾偶然间拜过一个师父。 其实那人并未要求她拜师,只是恰好碰见她在竹林练剑时,随口指导了她几句,却让她豁然开朗,突破了困扰她多时的瓶颈,于是傅惊澜便自发拜他为师,求他指导。 那人年纪不大,是个身着白衣的青年人,身后背着两把剑,其中一把是木剑,指导傅惊澜、与她交手时一直用木剑,而另一把剑却从未出鞘,傅惊澜并不知道那把剑是什么模样。 青年人答应指导她几日,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把他们相遇相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至亲之人。 傅惊澜答应了,至死也未曾告诉他人,只是在后来曾悄悄打听过他的身份,根据她的印象,猜测出那人的身份,大约是青影山庄的掌门人—— 齐凇。 武林第一大门派的人,灭了卫国最富有的商贾之家满门? 这样惊人的消息,一旦传开,恐怕会引起极大的轰动。 甚至会引起百姓对江湖人士的恐惧和仇视。 若是有人有心从中作梗,里应外合,想要挑起武林和朝廷的对立斗争,不是难事。 舒凉幸灾乐祸地想:慕玄奕刚刚登基,就同时碰上了两件爆炸性的事,可真是祸不单行,倒霉透顶了。 电石火花间,舒凉明白他前面那长长的铺垫是为了告诉她什么。 她眯了下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豁然开朗一般,等待他揭晓最后的谜底:“所以……?” 温从礼笑得温和:“现在将军知道,陛下为什么那么迫切地希望你领兵支援岐北了吧?” 他怕纸包不住火,怕这件事在没得到妥善解决时便泄露,同时兰罗打进来,到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真的够让人焦头烂额了。 舒凉笑了笑,忽然问:“可是温相和我说这些,陛下知道吗?” 傅惊澜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也就是说,上辈子,慕玄奕暗中派温从礼前去调查,而温从礼将事情做得很好,成功为他解决了心头之患,把这件事平息了下来,没有流传开来。 慕玄奕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傅惊澜的打算,温从礼本该守口如瓶,此刻却把这件事向她和盘托出。 什么意思?向她表达诚意? “陛下自然是不知道的,”温从礼没有刻意隐瞒,甚至有意告知她这个事实,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她:“温某相信将军不会去向陛下告状的,对吗?” 舒凉伸了个懒腰,“那可说不定。” 能挑拨他们君臣之间的关系,这样送上门来的好事她怎么能轻易放过? 温从礼眨了眨眼,“将军,你这样,可真是叫温某伤心。” 舒凉瞥了他一眼,半点没从他笑吟吟的脸上看出伤心来。 切,睁眼说瞎话。 “想让我不告发你,也不是不行——” 话未说完,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温从礼抬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回头对她道:“将军,到了。” 闻言,舒凉起身从车厢内出来,望见不远处蹲在门口的少年,作势要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低头看了眼马车离地面的高度,温从礼眉心一跳,下意思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胳膊,阻拦她危险的动作。 可她的动作却敏捷而迅速,轻飘飘的一跃,如同豹子似的落了地,安然无恙。 他抬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缓缓收回,唇边染上一抹笑意,由衷赞叹:“将军好身手。” ……下个马车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舒凉本以为他在硬夸,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他在车夫的搀扶下,慢悠悠地下马车。 “……”好吧,是她高估他了。 见她转身要走,温从礼张了张嘴,急急叫住了她:“傅惊澜。” 当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时,心跳竟无端变快了些。 温从礼面色微怔,见她停下脚步,转身疑惑地看着他:“怎么?” 他定了定神,温声道:“你刚才的话还未说完。” 经他提醒,舒凉才回想起自己刚才说到一半被打断的话。 “……哦,我想说,有个条件。” 温从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什么条件?” 舒凉说:“去永乐县后,把调查到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诉我。” 闻言,温从礼眉头一皱,似乎不大情愿:“这……这毕竟是陛下暗中下的命令,将军的要求可真是让温某为难呐。” 舒凉倒没有强迫他的打算,随口道:“不答应就算了……” 不料,他话锋一转,微笑地对她说:“不过,温某答应了。” “?????”好一个先抑后扬。 对上她错愕的眼神,温从礼笑得意味深长。 “谁让将军才是手握兵权的人呢。” 舒凉:“……” 真烦,这厮怎么什么都知道? …… 黎宴在门口等候了足足两个时辰,无论银环和老管家怎么劝,都不曾离开。 他的视线,始终警惕地环顾着四周,确保无论舒凉的身影从哪里出现,自己都能第一时间看见她。 第187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7) 当他终于看见她的身影,却是从一辆陌生而华丽的马车中下来,且随之有一名男子跟着下了车时,黎宴眯起了眼,缓缓起身。 手脚蹲了太久,骤然起身时有些发麻,但他却完全顾不上,迈着步子朝两人的方向走去。 快到走到舒凉身边时,他听见男子含笑温柔的声音:“天色不早了。温某为了将军,足足在宫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不知能不能向将军讨口饭吃?” 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收紧。 温从礼忽然察觉一道气势逼人的视线,有些不解,眸光微偏,发现是原本个穿着粗布衣衫下人打扮的少年正紧紧盯着自己,漆黑的瞳仁中仿佛闪烁着杀气。 一张带着异域面容的陌生面孔。 他怔了怔,正要出声发问,却听见了舒凉冷淡的拒绝:“不欢迎。” 与此同时,少年瞬间收回视线,低眉顺眼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仿佛刚才杀气腾腾的人不存在一般。 舒凉转身看向黎宴,见他耷拉着脑袋,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又低着头?男子汉该抬首挺胸!” 少年肩膀瑟缩了一下,迟疑地抬起头,张了张嘴,“将军,晚膳已备好了。” 说话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快速眨了眨眼,抿了抿唇,才补充道:“是我做的。” “哦?”舒凉瞬间回想起那碗没吃到的面条,馋虫大动,眸光亮了亮,看着少年腼腆的模样,笑着夸奖:“小宴真能干!” 话音刚落,身旁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傅将军……” 舒凉不悦地拧起眉,抬眸看着温从礼,“今日多谢温相相送,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温从礼有些不甘:“将军果真如此无情?温某还有许多话想要……” 什!么!话!都!不!能!阻!止!孤!吃!饭! 舒凉无情地打断了他:“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说完,她拽着黎宴的衣袖,转身就走。 少年还未来得及窃喜,便听到身后青年用幽怨又委屈的语气说:“可温某好歹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帮了你,你却连一顿饭都不愿请,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舒凉脚步顿住。 黎宴:“……” 想送他上西天,就现在。 如若温从礼以此为要挟,用强硬的语气逼迫她,舒凉或许毫不犹豫,转身就走了。 可他偏偏以退为进,只谈人情,不谈交易。 舒凉念及当初齐凇对傅惊澜的那份不求回报的恩情,无论如何也不好袖手旁观,叹了口气,说:“请,改日请,改日在仙羡楼,温相想吃什么边吃什么,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今天可是黎宴亲自下厨,才不能让温从礼这个伪君子过来坏她品尝美食的心情呢。 再说了,请他进家门,与引狼入室何异? 温从礼短暂沉默了一会儿,大抵是猜到这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便不再得寸进尺,笑着点头:“好,那温某便告辞了。” 黎宴目送着丰神俊朗的青年在车夫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心中隐隐有些不屑,,下一秒,却猛然想起什么,眸光微动。 …… 黎宴的手艺的确没话说,一顿饭吃得舒凉赞不绝口。 然而舒凉看着黎宴身上那身不合身的旧衣裳,怎么看都觉得不大顺眼,纳闷道:“小宴为何还穿着这身衣裳,难道银环没有将我命人裁制的新衣裳给你送去?” 闻言,银环不乐意了,连忙跳出来解释:“将军别冤枉我呀,我早早就把衣裳给他送去了,还亲眼看见他试过,合身得很!” 舒凉挑眉:“哦?那小宴是不喜欢我送的衣裳,所以才不穿的?” 黎宴当即:“不是。” 他垂眸,轻声道:“将军送的衣裳太名贵了,我怕弄脏,不舍得穿。” 这是什么道理? “衣裳做出来本就是让人穿的,弄脏了就洗洗,坏了再做一身就是了,哪有怕弄脏就藏着不穿的道理?” 舒凉挑眉:“难不成上了战场,你害怕受伤害怕死亡,就不上了?” 黎宴陷入了沉默。 这样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只是衣裳是她送的,价值远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不知为何,他突然回想起银环看见他换上新衣裳的时候,那句脱口而出的夸赞。 ……比温丞相还要俊俏? 方才府门前那青年自称温某,衣着华贵,将军也称他“温相”,想必就是传说中当今圣上的左膀右臂,那位风神俊茂、足智多谋的年轻宰相温从礼了吧? 他走在路上时而会听人谈论起这位丞相,说他是天上紫微星降世,是完美的人间神祗。 青年身着砖红色的官服,看起来板正又挺拔,身姿颀长,肤如白玉,眉眼温润。 似乎是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都无法拒绝的程度。 那将军她…… 黎宴猛然摇了摇头,不,将军才不是那些寻常女子。 面前冷不防响起舒凉的声音:“摇头是什么意思?” 少年吓了一跳,仓惶抬眸,对上她探寻的目光,心跳如擂,“将、将军。” 老管家和银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桌被横扫一空的饭菜。 舒凉看着他呆愣的模样,眯了眯眼:“嗯?你在走神?” “将军恕罪!” 舒凉挑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我……” 才说了一个字,少年忽然止了声,耳根子发烫,垂在身侧的手蜷缩着五指,顿了顿,才继续道:“我现在便去换衣裳。” “去吧。” 在舒凉含笑的目光中,黎宴步伐凌乱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内漆黑一片,静谧非常。 靠在门扉上,黎宴闭上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呼…… 怎么会这样? 和将军单独相处,竟让他感到如此紧张。 那样的紧张不像是害怕亦或者恐惧,仅仅是让他直视她含笑的眸,便莫名心生胆怯,仿佛害怕被她从自己的眼中看穿什么秘密一般。 可…… 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依然渴望得到她的注意。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矛盾的心情? 第188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8) 对于新衣裳的上身效果,舒凉表示很满意,笑眯眯地吃着洗干净的水果,打量着略显局促的少年:“看来我的眼光不错,这身衣裳果然好看。” 黎宴微抿了抿唇。 不久,又听见她说:“小宴穿起来更好看。” 唇角忍不住上扬,他眨了眨眼,轻声道:“多谢将军赏赐。” 舒凉笑了笑,“嗯,这几日抓紧时间多穿穿吧。” 黎宴有些迟疑:“……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凉说:“明日,陛下便会下旨命我领兵出征,七日后出发,你同我一起去。” ……这么快? 黎宴心中微微有些诧异,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是。” 沉吟片刻,舒凉又交待:“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小心。” 黎宴点头,心中如有暖流滑过,轻声道:“好,将军也要保重自己。” - 入夜。 室内一片漆黑,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原本沉睡中的舒凉倏然睁开双眸,眸中清明,静静凝视着出现在窗外的那道修长的人影。 那人悄无声息地停在她窗外,一动不动。 什么情况? 半夜被人吵醒,舒凉有点烦躁,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那人有动作,忍不住起身披上外衣,走到窗边,猛然拉开—— 对上温从礼含笑的脸。 温从礼身上仍穿着他们分别时的那身衣裳,也不知是他觉得这身官服合眼舍不得换,还是太过匆忙来不及换。 官服之外,还罩着一身黑色的斗篷,衬得面色愈发白皙。 对于她主动开窗的行为,他似乎并不意外,笑吟吟地看着她,温声道:“本想等到你那顿饭再和你好好道别,可惜注定要延迟了。” “……” 舒凉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他们明明不熟,为什么要半夜跑过来扰人清梦,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温从礼微微垂眸,唇角那抹弧度不变,眼中却没什么笑意,显得有些落寞:“陛下本命我三日后出发,可不久前却突然传来消息,让我今夜就走。” “……哦。” 为了不显得自己太过冷漠,以免让他心寒变卦,不给她传消息,舒凉补充了句:“一路保重。” 可惜声线平缓,没有一丝起伏,听起来毫无诚意。 温从礼何其聪明,哪能听不出她的敷衍? 他有些无奈,无声叹了口气,忽然解下腰间的玉佩,隔着窗递给她。 舒凉微蹙了蹙眉,没接。 对上她询问的目光,温从礼道:“这就当作我们结盟的信物,如何?” 一阵微风吹了过来,吹动他发梢一缕青丝,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兰花香。 舒凉微微低头,目光落在他掌心那枚玉佩上。 上好的白玉,上面雕刻着蝴蝶兰的花纹,红绳编了个漂亮的平安结,玉佩下还缀着一串流苏,看起来精美又名贵。 舒凉仅看了一眼,便直接道:“温相,这玉佩太名贵了,不合适。” 毫无商量余地的语气。 温从礼面色微滞,五指微微收紧,看似温润的笑容第一次露出了破绽:“以将军的身份,温某不觉得不合适。” 舒凉面色不变,夜色中,眸光格外冷淡:“首先,我们立场不同,身份有别,以玉结盟不妥。” 没等温从礼说话,她又道:“第二,温丞相,我可不记得和你有什么交情,你突然示好,非常可疑,半夜未经允许来探访我将军府,就更可疑了。” 顿了顿,她忽然勾唇,洞悉的目光将他从头打量到脚,语气笃定:“你其实是会武功的,对吧?” 温从礼面色僵了僵,指尖泛白:“我……” 舒凉抬手,示意他不要开口。 “别急着否认,我能说出来,说明我有十足的把握。当然,我不在乎你为什么要在人前装作不会武功,你也不必告诉我。” 镇国大将军府的夜,实在是太静了。 静到他耳边响起自己的呼吸声,静到温从礼能听见自己心率失衡的心跳声。 而后,他听到面前这个他本以为好拿捏的女人,以近乎冷酷的语气对他说:“最后一点,我从未答应过与你结盟,是你单方面把把柄交到了我手中,自愿将消息告知于我,如若你不愿,我也不逼你。” ……她说,从未答应与他结盟。 如此斩钉截铁的语气,连一丝一毫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便在他与她之间划了一道清晰的界限。 一道不容许他靠近她的界限。 这大抵是他这么多年来,碰过最硬的钉子了。 傅惊澜此人,看似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可事实上,她软硬不吃,防备心极重,尤其是面对他时…… 想到这里,温从礼心中有些茫然。 难道他曾做过什么事,触怒过她么? 温从礼搜遍脑海,都想不起他何时与傅惊澜打过交道,得罪过她。 这样一无所知、无从下手的滋味并不好受,让温从礼感到极为被动。 他压下心头的躁意,缓缓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无奈:“好吧,虽然温某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望你相信,我是真心与你结盟的,无论你何时想通,回心转意,我随时欢迎你向我敞开心扉。” “……”放心吧,你不会等到那天的。 静谧的夜中,突然传来了鹧鸪的叫声。 舒凉眯了眯眼。 温从礼回首,朝府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郑重道:“听说七日后你便要启程前往岐北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路途遥远,战场凶险,望你珍重。” 出于礼貌,舒凉点了点头:“你也是。” 他转身离开,身影越来越远,最后融于夜色之中。 舒凉清楚地看见,温从礼站在高高的围墙下,轻松地一个跃步,便登了上去,眨眼的功夫,人便消失了。 ……在傅惊澜的记忆中,根本不知道温从礼会武功,她一直以为,他是个足智多谋的文弱书生。 舒凉若有所思。 既然傅惊澜不知道,那么和温从礼关系更为亲近的慕玄奕,他知不知道呢? 如果他不知道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第189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29) 舒凉关上窗户,慢悠悠地走到紧闭的门边,望着那道瘦削的黑影,笑吟吟地问:“小宴,听到了多少啊?” 话音刚落,她缓缓地打开了门,与门外的少年四目相对。 偷听被当场抓包,黎宴身躯僵硬,对上她含笑的双眸,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那一刻,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他张了张口,嗓音艰涩:“将军。” 舒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嗯?” “我……我不是故意的。” 黎宴低下了头,声音低低的,尾音颤抖,“我听到不对劲的声音,怕您有危险,便来查看,没想到会……” 他没继续说下去。 舒凉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道:“没想到会碰见我和温丞相私会?” “私会”这个词,如同某种契机,触动了他神经中的某个开关一般,黎宴猛然抬起头,否认:“不,您不是。” 舒凉觉得他这副格外认真的模样很有趣,故意逗他:“哦,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 黎宴:“……” 舒凉继续逗他:“怎么不说了,继续说呀。” 见他不搭腔,舒凉又说:“没想到自己会起了好奇心,顺势留下来听墙角?” 黎宴不知她这句话是在打趣他,还是在提醒他什么。 但他不希望因此而与她心生隔阂,解释道:“我是担心他对将军不利。” “哦?” 黎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此人对你,心怀不轨。” 舒凉没忍住,笑出了声,“黎宴,你真行啊。” 还学会甩锅了,有进步。 见他还有话要说,舒凉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开始赶人:“好了,回去歇息吧,你还在长身体呢。” 熬夜多了长不高可怎么办? 黎宴没动,似乎有些纳闷,询问:“将军,你在哄孩子吗?” 舒凉理所当然地说:“你本来就是孩子啊。” 黎宴微微蹙起眉头,反驳:“可将军只比我年长两岁。” 舒凉笑得百无聊赖,像对待青春期闹小情绪的男孩似的,戏谑:“哦,那也是你的长辈,你不服?” “……” 黎宴有心争辩,但张了张嘴,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眸子,意识到无论怎么争辩也无法改变自己在她心中只是个孩子的认知,一时间感到无比沮丧。 他抿了抿唇,“将军快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你去吧,我看……” 话未说完,便被黎宴打断:“将军休息后,我自会回去休息的。” 舒凉话收了回去,看了他一眼,没坚持:“好。” 说完,她利落地把门一关,转身回到了温暖的被窝中。 不久,她听到门外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属于黎宴的那道黑影渐渐离开。 - 翌日,早朝时,果然有人称温丞相突感风寒,身体不适,告假了。 在舒凉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慕玄奕如昨日承诺的一般,宣布了他拟好的圣旨,答应一旦镇国大将军傅惊澜此次领兵击退兰罗,就将兵权还给她,并且,永不收回。 诏书宣读完毕后,大殿内顿时炸开了锅。 第190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0) 不少大臣反应激烈,试图劝慕玄奕收回成命。 “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三思啊!怎能如此轻率地决定将兵权交出去啊?!” “望陛下收回成命!” 此起彼伏的劝诫声响彻大殿,众人面色各异,狐疑的眼神在舒凉身上逡巡,而她不闪不避,任由他们打量。 高座上,慕玄奕面色不太好看。 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朝臣,当初他问有没有愿意出兵支援时,个个当缩头乌龟躲起来,纷纷指着别人让别人去,现在见他把关系到他们利益的兵权交出去,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指手画脚。 还真把自己当忠臣了? 他心中一片冰冷,对于这些人的哀嚎,只觉得厌烦刺耳,冷冷道:“朕意已决,诸位爱卿不必再多说,如无事启奏,便退朝吧。” 把话说完后,慕玄奕再也不愿看这些人心怀鬼胎的嘴脸,起身甩袖,大步流星地离开。 舒凉挑了挑眉,趁众臣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地从偏门离开,跟在了慕玄奕身后。 望着前方那气急败坏的背影,舒凉出声:“陛下。” 话音刚落,慕玄奕猛然停下步子,却未转过身,只以背影对着她,沉声问:“何事?” 舒凉不疾不徐地走到他面前,直勾勾望着他,问:“温丞相果真病了?” 闻言,慕玄奕蹙起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舒凉没解释,淡淡道:“陛下只需回答臣的问题。” 大约是这段时间积压在他心头的烦心事太多,慕玄奕眉宇间带着浓浓的躁意,有种随时都会暴怒的征兆。 如今见她这副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慕玄奕脑子里的某根弦突然绷断了,冷声呵斥:“放肆!” “朕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置喙?”大抵是确认她心中对他情意已消,面对她时,慕玄奕有种恼羞成怒的不耐,“傅惊澜,你身为镇国大将军,只需要将这场仗赢得漂亮,就足够了!” 舒凉微微一笑,并不曾被他的怒火影响:“陛下不必恼怒,仗,臣自然会赢得漂亮,但若今日陛下不解臣心中的疑惑,那臣恐怕要等见到温丞相那天再出发了。” “你!” 慕玄奕胸口起伏,愤怒地瞪大双眼,咬牙切齿地喊她的名字:“傅惊澜,你威胁朕!” 舒凉毫无诚意地道:“不敢。” “……” 他深吸了口气,不断在心中劝自己冷静,“好,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朕就告诉你,温丞相没有病,朕派他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哦,原来如此。”舒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紧接着无比自然地问:“不知有没有危险?据臣所知,温丞相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遇到了危险……怕是没有自保之力。” 慕玄奕瞪着她:“朕当然知道!” “朕派了数十暗卫保护他,定不会让他出事。”说到这里,慕玄奕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眉头拧起,疑惑地看着她:“你为何突然这么关心他?” “关心同僚罢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舒凉懒得和他周旋,后退一步,拱手道:“陛下,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她脚步迅疾,慕玄奕下意识想要阻拦,身后却冷不防响起了江清雨的声音。 他只得停下脚步,眼睁睁望着舒凉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 在大军出发前三天,舒凉接到了来自温从礼的第一封信。 不过信中只说他刚刚到达永乐县,安顿下来,一切安好,打算先去县令家中访问,了解情况…… 总之舒凉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都没看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通篇废话。 她把信扔进火盆烧成灰。 三日后,整肃完毕的五万大军正式出发。 是的,五万。 比起最初派去的二十万大军,慕玄奕只给了四分之一的人马,比起战报中所说兰罗的八万兵力还少了足足三万人。 对此,慕玄奕给出的理由是,雁都剩余的所有兵力加起来不过八万,拨给她五万已经是极限了。 舒凉:呵呵。 大军从雁都赶往岐北,最快也需要半月,更逞论此时正逢初冬,气候寒冷,如若运气不好,还可能碰上雪期。 愈往北上,天气愈冷。 途中,将士们时常看见他们的元帅手中抱着几分地图和一本纸页泛黄的旧册子,手中捏着笔,若有所思地圈圈画画。 虽说卫国不曾同兰罗交过手,但兰罗的老对手郦桑却很有经验,郦桑和兰罗交手,往往十战九败,却愈挫愈勇,斗志不歇,详细地记录下了每次的作战的经验。 傅惊澜曾领兵和郦桑作战,饶过他们将军一命,而且在他们战败后主动劝他们投降,说服慕玄奕网开一面,两国得以和平相处。 因此在收到舒凉的来信后,郦桑毫不犹豫地将这宝贵的经验送给了她。 …… 帐篷内,舒凉正准备看温从礼送来的第二封信,还未来得及拆开,冷不防听到外头有人喊:“下雪了!” 她动作顿了顿,抬起头,起身出去一看,漫天鹅毛。 这是舒凉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场雪。 入目皆是一片茫茫的白,虽然战争即将开始,但仍挡不住士兵们的兴奋,当然,也有些人想的比较远,忧虑着地里的庄稼。 舒凉怔了怔,摊开掌心,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今年的雪,竟下的这么早。 对于行军赶路之人而言,这可不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消息。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舒凉回头,发现是黎宴,他手中拿着她的大氅,无比自然地披在了她身上。 少年面色沉静,肤色几乎与白雪融为一体,身着黑色戎装。 其实自出发到现在,已过了将近十日,但舒凉见到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如今乍然一见,不知是不是这场大雪的缘故,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少年个子窜得快,如今站在她身边,已高出许多,需要她仰头才能看清了。 身姿挺拔了不少,不像最初在永夜狱中看到的那样瘦弱了。 黎宴察觉到她不加掩饰的打量,心脏微缩,垂下眸子,敛住眸底的缱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他说:“将军,下雪了。” 舒凉点了点头,正要应答,忽然察觉他抬手放在了她肩膀上,愣了一下。 侧过头去一看才发现,原来他是在为她拂落肩上的雪。 她收回目光,缓缓叹了口气:“去岐北的路,愈发不好走了。” 仗着她没看见,黎宴不动声色地勾起唇,“别担心,这场仗会赢的。” 还未到战场,就连舒凉也不会这般狂妄地打包票。 也不知这小子哪来的底气。 舒凉无声勾了勾唇,“你就这么自信?” 黎宴垂眸,瞳眸中映出她微笑的模样,轻声道:“我信的是您。” …… 一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日复一日的行军途中,大家身上的衣裳越添越多,积雪延迟了行军的速度,让这本就不太好走的路多了不少艰险。 舒凉接过士兵递来的千里镜。 不一会儿,士兵们兴奋地说:“将军,我们还有三天就抵达岐越山了!” 舒凉应了一声:“好。” 然而她的神情,却远不如士兵们轻松。 黎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见她若有所思地蹙着眉,心中微动。 这时,有将士提议:“将军,我们要不要加快速度,从岐越山进入兰罗,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跋涉了半个多月,就是为了能快些救兄弟们和百姓们于水火。 这些士兵们本也是十几二十几岁的青年人,一身热血,眼中跳跃着火焰,再寒冷的天气也无法熄灭。 众人满脸期待地看着她,等待她点头。 可令他们失望的是,舒凉思忖片刻,却缓缓摇头,冷静道:“不,我们不走岐越山。” 闻言,不少人面露疑惑。 不走岐越山? 这里可是郦桑屡次攻打兰罗走的一条老路,不走岐越山,那走哪里? 有人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啊?可是郦桑每次和兰罗打,都是从这里进入兰罗的啊,难道还有别的路吗?” 不少人点头,好奇地看着她。 舒凉笑了笑,瞥了眼说话的人:“当然,你的想法和兰罗的主帅可谓是不谋而合。” 众士兵:????? 黎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自己绘制的简略地图,看了起来。 他的目光缓缓越过岐越山,定格在旁边的峡谷上。 下一秒,他听见舒凉说:“我们换条路走,从旁边的峡谷翻过去。” 黎宴低眸,眼中露出淡淡的笑意。 众人仍不理解:“可是将军,现在积雪这么深,很有可能碰上雪崩啊!我们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功夫?”从岐越山进去不就好了?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冒险? 舒凉懒得过多解释,淡淡道:“不为什么,这是军令。” “……” 她起身走进帐篷,有将士心有不甘,紧跟在她身后。 黎宴眸光锐利地眯起,一言不发地挡在舒凉身后,冷漠的视线扫过企图跟过来的众人。 第191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1) 他目光所过之处,如寒霜蔓延。 作为从将军府里进来、不走正规渠道的新面孔,军营里的众人都将黎宴视为关系户,见他生得好看,误以为他是什么皇亲贵族,想来军营混军功晋升,便认为他多半是个半吊子,没什么本事,一个个的都暗搓搓地观察着。 这些日子里,不少人想找他的茬,看这个不吭声的闷葫芦不顺眼。 然而当他们终于瞄准时机,趁将军不注意的时候动手时,却发现—— 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乳臭未干的少年,不好惹。 他实在是太能打了!!! 这人的打法不讲章法,毫无功法的痕迹可寻,看似处处破绽,却难以近身,揍人狠,对自己也狠,动手的时候眼神像狼一样凶狠,简直不要命似的。 不能惹不能惹。 原本对他虎视眈眈的乌合之众,被揍得心服口服,对他敬而远之。 如今他往这主帅的帐篷门口一站,顿时让众人歇了上前的心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悻悻地离开了。 帐篷内的舒凉并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 她手中拿着温从礼寄来的第二封信,心思却有些飘忽。 上一回,慕玄奕拨给傅惊澜的兵力,同样只有五万。 傅惊澜虽然觉得不妥,却救人心切,没多想,领着兵就出发了。 她倒没有贸然行事,在慕玄奕的圣旨下来之前便向郦桑那边修了书信,拿到了手册,认真地研究着上面记录的每一次作战。 但最后,她的选择是趁夜从岐越山进军,想打得兰罗措手不及。 兰罗的确没预料到他们会趁夜偷袭,被打得猝不及防,但从岐越山进军,必然会撞见兰罗大军的主力。 郦桑也曾趁夜偷袭过兰罗,因此兰罗虽然措手不及,但却不至于乱了阵脚,毕竟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这么多人,即便再低调,也藏不住。 兰罗早知卫国会派兵支援,并且随时可能发动进攻,因此早有准备,在短暂的慌乱之后很快就整装待发,向傅惊澜等人发动了反击。 兰罗十万兵力对上卫国的二十万兵力时,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本就没多少损失,这段时间在营地养精蓄锐,反击起来气势十足。 反观傅惊澜带的五万兵,长途跋涉,又遇上了大雪这样恶劣的天气,士兵们疲惫不堪,又趁夜突袭,没得到充足的休息,正面迎上兰罗的主力,明显气势不足。 因此虽然最后傅惊澜带着五万士兵奋力拼杀,艰险取得了胜利,但损失也十分惨重,她本人也受了重伤。 舒凉不喜欢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而选择在原地休整一日,让连日赶路的士兵们养精蓄锐,明日一早从旁边的峡谷翻过去,虽然需要多耗费一两日的时间,却可以成功躲过兰罗的眼目,避开兰罗大军的主力,弥补自身兵力的不足的缺陷,达到战略奇袭的效果。 这些战术上的谋略,舒凉不认为自己身为主帅,有必要向每个士兵解释自己每个决定的理由。 士兵的使命只有一个,那就是服从命令。 不然怎么说,军令如山呢? …… 舒凉摩挲着指尖捏着的纸张,收回神思,注意力重新放到信中的内容上时,忍不住皱起了眉。 信上说,温从礼他已经查到了灭门案的线索,果然和青影山庄有关,而且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齐凇。 齐凇,灭了罗家满门? 理由呢? 温从礼没说,不知是没查清楚,还是刻意隐瞒。 舒凉心中有种直觉,是后者。 在傅惊澜的印象中,齐凇是个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剑术造诣极高,而且对于世人所贪恋的财富、权力、美色,都不曾表现出欲望。 他有一颗剑心,假以时日,定能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若傅惊澜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舒凉认为,这个叫齐凇的人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以他的根骨和天赋,绝对能够飞升,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这样一个心无外物的人,会因为什么理由,才去屠了别人一家满门呢? 舒凉想不出来。 难不成是练剑练得走火入魔了? 她缓缓吁了口气。 若不是现在抽不开身,她倒想亲自去永乐县查一查,究竟是什么情况。 温从礼这说话说一半的行为,可真是令人讨厌。 果然不可信。 - 将士们虽然不理解舒凉此举的用意,但却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休整了一日后,精神好了不少,行军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他们很幸运,翻过峡谷时没遇上雪崩,顺利地通过了,只用了一日时间。 到达之后,有人举起千里镜朝远处山头那面高高举起的旗子看,看清那是兰罗的军旗之后,愣了一下。 “我们居然绕到兰罗大军的后面了!” 这一路没有遇到兰罗人趁机埋伏,说明兰罗对他们的动向一无所知。 闻言,将士们都隐隐兴奋起来。 有人反应较快,意识到舒凉此举的用意,顿时惊叹:“将军真是深谋远虑,妙啊!” 见将士们要跟着欢呼起来,舒凉心道他们高兴得也太早了,板着脸:“肃静。” 众人顿时噤声。 短暂沉默过后,一个校尉看着用千里镜四处查看地形、却迟迟不下命令的舒凉,心中有些焦急,不明白她在看什么,忍不住问:“元帅,丰将军他们已经苦守北义城多时了,我们即刻南下,增援北义城吧?” 闻言,舒凉拿下千里镜,瞥了他一眼:“不,我们不南下。” 此话一出,不少人都惊讶地瞪大双眼。 刚才发问的校尉更是直接出声:“什么?!不南下?!那丰将军他们怎么办?北义城怎么办?!” 听他一口一个丰将军,舒凉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嘴角:“哼,丰将军?他被兰罗以少胜多,很快就要按军法处置了。” 校尉面色一滞,辩驳:“可是……可是北义城的百姓……还有我们的那些兄弟,都是无辜的呀!” 舒凉微微蹙眉:“我何时说过他们有罪?” 第192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2) 在舒凉冰冷的视线下,校尉莫名没了底气,声音越来越小:“可您,可您……您不是打算弃他们不顾吗?” 舒凉冷声道:“他们的命是命,我身后这五万士兵的命也是命,没有谁有义务必须牺牲。” 她要的,是以最少的损失,取得胜利。 兰罗是个人口小国,派出的十万精锐士兵已经是极限,留在本土主城中的士兵绝对不会超过五万,而留在主城中有战斗力的士兵数量不会太多。 十万大军远在边界,如今的兰罗主城,危如累卵,不堪一击。 虽然士兵们不明白她何出此言,可她说话时周身那慑人的气场让他们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 沉默中,舒凉冷不防叫他的名字:“黎宴。”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寻找黎宴的身影。 黎宴从人群中出来,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道:“将军。” 舒凉不知道是哪来的直觉,竟莫名其妙叫了这小子出来,问:“你明白吗?” 黎宴眼中飞快划过一抹笑意。 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我明白。” 舒凉笑了,心中微动,有心考考他。 于是她问:“你明白什么了?” 黎宴静静望着她唇边的弧度,喉间微动,开口道:“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是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弩,节如发机。 他的将军,是善战者。 沉稳冷静,足智多谋。 舒凉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看来她的眼光果然没错,这小子悟性很高。 将士们听他们一来一回地交谈,仍处于茫然的状态,似懂非懂,却没人敢再追问。 舒凉扬声道:“擒贼先擒王,我们东进,直取兰罗大本营。” …… 果然不出舒凉所料,兰罗的主城此时与空城无异,守城的将士们从千里镜中看到浩浩荡荡的卫国大军,吓得连夜逃窜,毫无战意。 舒凉没有费一兵一卒,便占据了兰罗的主城。 包括兰罗皇帝在内的所有皇亲国戚,都落入了舒凉手中,此时只需要修书一封,等待那十万大军不战而降。 而那远在边界的兰罗将士们,原本还在纳闷卫国的支援军队的去向,收到这封劝降书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一时间,他们又气又怒。 ……卫国人,实在是太狡猾了! 竟然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摸摸地跑到他们的主城去搞偷袭,连正面迎击都不敢,呸! 虽然气的不行,但为了一国之君的小命,他们不得不鸣金收兵,放弃即将到手的北义城,回到兰罗。 他们的本意当然不是就此投降,而是杀回去救人。 可当他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到主城之后,却扑了个空。 舒凉等人已经绑走了兰罗所有贵族,撤走了,走前留下的话便是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再见到的就会是他们国主的项上人头。 兰罗将士:“……” 可恶!!实在是太可恶了!! 被拿捏住命脉,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在主城坐以待毙,等着舒凉把人放回来。 …… 另一边,舒凉带着大军已经赶到了北义城。 所过之处,百姓面黄肌瘦,士兵疲倦不堪。 舒凉皱起眉,见到了那位所谓的“丰将军”。 他的状态看起来倒不算差,也不知道是精力比较旺盛还是如何,在所有人都瘦了一大圈的情况下,这位竟面色红润,将一身盔甲撑得微宽。 ……半点儿不像他在信中描述的那般粮尽柴绝,无米可食的情况。 丰将军得知她竟不费一兵一卒就逼兰罗退了兵,大受震撼,满脸不信。 追问之后,得知她在绕到兰罗大军身后之后,竟没有选择南下支援,反而弃他们于不顾,挥师东进后,他的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好看了。 丰将军沉着脸,不由分说地指责:“傅将军,你未免太自私了。” 身后的黎宴眸光一凛,上前迈了一步。 舒凉不动声色地拦住他,看着丰将军,挑眉:“哦?” 丰将军见她不反驳,以为她心虚了,视线在目露诧异的诸位将士中逡巡而过,继续道:“为了让自己的兵力不受损,你竟然故意不来支援,害得我们苦苦支撑多日,险些被兰罗破了城,你是何居心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把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放在第一位吗?瞧瞧你现在做的事,完全是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根本不配当这个镇国大将军!” 旁边的将士们面面相觑,都被丰将军这不走寻常路的骚操作给惊呆了。 他……他脑子现在还清醒吗? 别说,丰将军现在脑子还真不怎么清醒。 早在舒凉出发前,他就收到雁都传来的消息,说一旦傅惊澜赢了这场仗,兵权就永远落到她的手中了。 丰将军一听就不乐意了。 现在兵权在他手上,傅惊澜竟然想抢?这怎么行?! 原本他打的主意,是等傅惊澜带兵来之后,故意装作没收到消息的样子,任由他们冲锋陷阵,不和他们配合,等他们和兰罗双方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两败俱伤的时候,他再出来渔翁得利。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五万人不但一个没少,还把兰罗的国君给绑到手,逼他们退兵了?! 丰将军怎能不嫉妒? 见舒凉之前,他喝了点酒,眼下越看这张脸便越觉得碍眼,全然没有将她当作救命恩人。 在他眼中,这是个处心积虑从他手中夺兵权的女人! 丰将军说到自己口干,才停了下来。 舒凉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淡淡地问:“说完了吗?” 丰将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他想明白,便见面前的女人勾唇一笑,如同闲聊一般,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他的生死:“遗言说完,那就去领死吧。” 什么?! 丰将军脑子炸开了锅。 他猛然拍击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作势要攻击她,吼叫:“傅惊澜,我可是三军主帅,你凭什么杀我?!” 一拥而上的将士们从身后牢牢控制住了他。 他们早就听不下去了! 第193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3) 在他叫嚣的时候,舒凉面前摊开着一簿册子,上面记录着开战以来每日牺牲的士兵数目,以及这些人具体的姓名和年龄。 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最后却只化作了这一个冰冷的数字。 开战以来,他带着二十万将士来到岐北,到现在不足一月,竟只剩下十一万人。 死了九万人,整整九万人。 整座北义城,不知有没有九万百姓? 牺牲了九万人,消耗了兰罗多少兵力? 谁来祭奠这九万将士的亡魂? 有人孤魂无处可归,有人城内大腹便便。 当她看到册子上记录着,丰将军在中了兰罗两次陷阱后仍然没有吸取教训,不听副将的劝说,执意命一名副校带领三千精兵夜探兰罗大军的粮草帐,中了埋伏,最后导致这三千人仅有五十人生还,身受重伤时,舒凉面色骤然沉了下来。 右手把玩的茶杯,猛然顿住。 下一秒,随着一道清脆的声响,茶杯裂开一道缝,眨眼的功夫便四分五裂,碎的彻底。 碎片扎进她皮肉之中,鲜艳的血冒出来,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唇边勾着一抹笑,仿佛商量一般,问他:“你说,不把你砍了,对得起那些因你的愚蠢、固执和自大而死的士兵吗?” 丰将军猛然止了声,对上她机具压迫力,眼神变得闪躲起来。 “这……可现在兰罗不是退兵了吗?打仗总会死人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打仗总要有人死? 最该死的却好端端在城内躲起来享福? 舒凉忍着把这簿册子甩到他脸上的冲动,冷声道:“拖出去,当着所有将士的面,五马分尸。” “不!不!不——” 丰将军面色惨白,不甘地挣扎起来,叫声凄厉:“傅惊澜,你没有资格杀我,你不能杀我,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舒凉面色不变,登上高楼,亲眼看着他被五马分尸,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是自绑定系统以来,她第一次手染鲜血。 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是风声太大了。 眼前也有些黑,虚虚实实,明明灭灭,渐渐变成血雾。 舒凉拧起眉,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 疼痛的刺激令她抽回神智。 当她察觉有人近身时,少年已走到她身边,执起她受伤的手,眼眸低垂,长睫浓密,遮住了他眼底晦暗的情绪。 舒凉只听到他清冽的嗓音变得有些哑,有些沉,似乎不太愉快般,低声道:“你手受伤了。” “嗯,”舒凉眨了眨眼,尚未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声,“无碍。” 她整只手都很冷,冒出来的血珠都凝固了。 少年手上的温度却灼人,能完全将她的手裹住。 舒凉低头一看,愣了愣,有些诧异,不合时宜地想: ……小宴的手竟比她大这么多。 许是从小习武的缘故,傅惊澜的骨骼比许多女子都要大一些,也结实得多,身量也生得高。 可如今她的手被黎宴轻轻握着,放在掌心,竟形成鲜明的大小对比,将她的手衬托得小巧了许多。 舒凉有些惊讶。 第194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4) 感受着掌心冰冷的温度,黎宴轻轻蹙起眉,抬起另一只手,以珍而重之的态度,将她的手捧了起来,哑声道:“你的手好冷。” 高台之后,玄衣青年翻过栏杆,瞥见同伴鬼鬼祟祟的背影,狡黠一笑,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后,冷不防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十二,你在看什么?” 没等到回答,他下意识顺着她张望的方向看去,正瞧见少年执起舒凉的手的画面,顿时睁大了眼,下意识抬手指了指:“咦,这小子……” 由于惊讶,他音量微微大了些。 闻言,十二猛然转过身,双目圆睁,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用警告的眼神瞪着他,压低声音:“嘘!闭嘴!” “……” 对方眼神凶悍,十一不出片刻便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乖乖的点了点头。 当然,要是被傅惊澜知道他们躲在这里听她的墙脚,估计也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两人趴在墙边,小心翼翼地张望着。 另一边,黎宴余光微不可察地朝两人藏身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 他凝视着面前出神的人,眸光微深,“我为你上药。” 说完,不等舒凉回答,黎宴不由分说地牵着人往里头走。 少年指尖有薄茧,擦过她手背时,触感清晰。 舒凉眨了眨眼,总算意识到这行为不太妥当,索性他没太用力,她轻易便抽回了自己的手,垂在身侧。 黎宴脚下的步子轻微停顿片刻,侧眸看过来,却像是不在意她避嫌的行为般,淡淡道:“将军该爱惜自己的身体的,不然看见您受伤,我……” 迟疑一瞬,他改口道:“我们都会心疼。” 少年语调虽然平静,可眼中的担忧却是真实存在的。 舒凉看得分明,心中有暖意淌过,笑了笑:“好啦,我知道的,这只是小伤而已。” 黎宴低眸,微微抿唇。 …… 两人离开后,躲在暗处的十一终于憋不住了,抬起手哆哆嗦嗦地虚指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着眉梢染上诡异笑容的十二,“那小子刚才竟然……” 竟然牵傅惊澜的手?!!他没看错吧??! 看着他满脸惊恐的模样,十二有些不满:“有什么问题?” 这是什么眼神嘛?这难道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十一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诧异道:“十二,难道你不觉得黎宴那小子看傅惊澜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吗?” 十二没忍住,勾起嘴角:“没什么不对劲啊,阿澜受伤了,黎宴为她查看伤势,有什么不对劲的?” 啧,没什么不对吗? 十一挠了挠头,纠结了一会儿:“可他……” 可他毕竟是个男子,还握住了傅惊澜的手诶。 男女授受不亲啊喂! 见她笑了起来,十一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瞪了瞪眼,“十二,耍我这么好玩吗?!” 十一气到炸毛的样子实在搞笑,十二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 “这不能怪我,谁让你傻呢,说什么你都信。” 十一:“……” 心很冷,人与人之间已经失去最基本的信任了。 “所以说,我没看错吧,黎宴他就是对傅惊澜……”有不一样的心思。 十二点了点头,煞有介事道:“我也这么认为。” 啧啧啧,黎宴这小子,真可以啊。 怎么想的? 竟然敢喜欢傅惊澜。 在训练营时被她按在地上摩擦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偶尔回想起来时还会让他情不自禁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十一摇了摇头,“那傅惊澜她知不知道啊?” 十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根据我的观察,她应该还不知道。” 闻言,十一不由自主地向后弹了几步,纳闷道:“啧,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啊?明知道这小子居心不良还不提醒她……” 十二挑眉,似乎不太理解他的话。 她说:“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外人何必插手?” “……” 见他眼珠子转来转去,一看就是在打坏主意的模样,十二眯了眯眼,突然拽住青年的衣襟,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道:“我不说,你也不许说!” ????? 十一一脸懵,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襟,也不反抗,不敢置信地问:“哎,什么意思嘛,十二,难道你觉得傅惊澜会看得上黎宴那小子?” 见他不还手,十二觉得有些没劲,兀自松开了手,反问:“为什么看不上?黎宴哪里不好?” 论长相,黎宴是她见过生得最好看的人。 论品行,他虽然性子冷淡,沉默寡言,但办事却很可靠,不比那些只会动动嘴皮子的男人好多了? 最重要的是,他对阿澜很忠诚。 论能力,如今他虽无功无名,只是个小小士兵,但她相信,假以时日,此人必成大器。 看看手底下那些士兵怵他那怂样儿就知道了。 十一解释道:“我不是说黎宴不好,但你我都清楚,傅惊澜对陛下的心意……” 从训练营开始,经年累月,多久了? 这些年,傅惊澜那么努力都是为了谁? 他们都看在眼里。 随着他的话,十二显然也记起了往昔,半晌,她幽幽叹了口气:“陛下不是良人。” 这么多年,她就算再希望好友得到幸福,也算是看明白了。 陛下,他只爱他自己。 听她这么说,十一显然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也沉默了下来。 不过他不喜欢这样沉默伤感的氛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其实吧,之前没发现的时候没多想,但现在仔细想想,傅惊澜对黎宴还挺不一样的,对吧?” “……谁说不是呢。” 十二知道他在故意转移话题。 但他所言,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若是黎宴没点特别,为何独独不抗拒他的接近和触碰? …… 屋内。 少年小心翼翼地挑出伤口中的碎屑,动作轻缓,神情专注。 纤长浓密的眼睫如蝶翼般时而翕动,极慢,在眼窝处投下一小片阴影,漆黑的瞳仁如同定格般始终盯着她那拇指大的伤口。 不知道的人见他这态度,恐怕会误以为她不是受了点皮外小伤,而是废了半条胳膊呢。 舒凉莫名想笑,嘴角无声上扬。 不料,面前的少年明明没抬头,却察觉到了她的笑意,冷不防冒出了句:“将军因何发笑?” 舒凉想了想,把刚才冒出心头的想法照实说了。 黎宴轻轻蹙起眉,似乎不太赞同:“将军不要这样咒自己,我不希望您受伤。” 舒凉倒是不太在意这些,随意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如果可以,谁愿意受伤呢?” 可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受伤,不是吗? 少年静了静,不知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 “黎宴会竭尽全力保护您。” 他语气郑重。 听起来不像是玩笑话。 舒凉点了点头,神色也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我相信你,但在保护我之前,你要先保护好你自己。” “……” 他忽然便沉默了。 舒凉半晌没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挑眉,伸出食指轻戳了下他的额头,“嗯?怎么不说话?” 少年眼睫一颤,手上的动作也倏然停住。 他愈发低头,眸光扫过旁边染着她血的碎渣,小声道:“……不会。” “什么?” 舒凉没听清。 “……没什么。” 黎宴缓缓敛下眉,抬起头,拿起伤药,对她说:“将军,我现在为您上药,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让我将自己的性命安危置于你之前,恕我做不到。 做不到的事情,他绝不会违心对她承诺。 若有人伤你一臂,我定要让他偿命。 - 起初,舒凉有些担心兰罗人会反悔,为了摆脱他们的威胁而放弃这些皇室贵族,放弃他们的国君,企图夺回这炙手可得的胜利。 但当地的百姓告诉她,兰罗是个极其重视血脉传承的国家,尊卑制度和阶级划分早已在千百年前便深入他们的骨髓之中,所以他们绝对不会轻易背叛皇族,因为造反就意味着背叛自己与生俱来的信仰。 从郦桑给她的册子中,舒凉也发现了类似的记录。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留下了一支军队再次驻留,随时观察敌情,一旦兰罗有不对劲的动静就立刻传来消息。 同时,她还留下了几位兰罗的皇室贵族以作人质,交待属下严加看守,但不许苛待折磨,当作寻常百姓对待即可,如若兰罗再次发难,便毫不犹豫地把人拉出来,试探兰罗是否会继续进攻。 毕竟概率再小,也不能说等于零。 若是兰罗因此退兵固然好,但若是兰罗无视人质,就说明这场仗,在所难免了。 舒凉带着兰罗的国君和其他皇室贵族启程回雁都。 在出发之前,她收到了温从礼送来的第三封信—— 上回收到她第二封信后,舒凉将自己的疑惑写在信上,希望温从礼能给予答复。 温从礼送来的这封信上解释说,经过他的调查,已经有九成把握确认凶手就是齐凇,为什么呢?因为他们在青影山庄发现了罗家那个失踪的孩子。 第195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5) 那么无缘无故,齐凇为什么要跑到永乐县去屠罗家满门,还抢了人家孩子带回山庄养着呢? 温从礼在信上给出的理由是,据他调查,齐凇有个心爱的女子,名唤阮虞,而阮虞在独自一人经过永乐县时,碰上了罗家的二公子,二公子对她一见倾心,竟仗着罗家在永乐县家大业大,只手遮天,强抢了阮虞姑娘回府,还玷=污了她的清=白。 换作任何一名男子,心爱之人被这样欺辱,都会勃然大怒,更何况是齐凇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呢? 于是处于盛怒之下的齐凇便在一夜之间屠了罗家满门。 当时看完信中的内容时,舒凉久久沉默。 说实话,她难以想象齐凇这样的人爱上一个人,还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样举动,是怎样的画面? 眼下仅凭温从礼的一面之词,舒凉无法作出判断,毕竟他这个人心思深,还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值得信任。 虽然她直觉温从礼有所隐瞒,在傅惊澜的印象中,齐凇不是这么冲动的人,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在说谎,毕竟傅惊澜才和齐凇相处多久啊? 人心易变,谁说剑心就不会呢? 极致纯粹之人如同不染尘埃的白纸,轻飘飘的一笔,便能污染。 看来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她只能亲自去永乐县一趟了。 …… 白天长途奔波,傍晚时才找到一处地方安营扎寨落了脚。 极致的疲倦过后,困意反倒消散了许多。 黎宴在帐篷里静静躺了许久,都未曾入眠,不知是怎么回事,心头总有些不太安定。 片刻后,他索性掀开被子起身,走出帐篷透透气。 夜里寒气重,静悄悄的,天上的月像被水洗过般格外的亮,黎宴披上外衣,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主帐附近。 黎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不动了,沉静的双眸顿住,视线落在主帐上,忍不住想: 现在这个时候,她该睡着了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下一秒,他便看到一道身影从主帐中走了出来,径直朝着栓马的地方走去。 这个时间……是谁?! 黎宴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眸中有冷光闪过。 待看清那道矫捷的黑影后,黎宴怔住了,失声唤道:“……将军?” 话音刚落,那人果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摘下面罩,舒凉惊讶地看着身后的少年:“黎宴?” 果然是她。 黎宴不语,平静的视线扫过她牵着马匹的手,又缓缓回到她的脸上。 深更半夜,她这身打扮,还不牵自己那匹玉兰龙驹,反而牵了一匹再普通不过的…… 哦不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匹马应该是暗卫十二的马。 那么她要去哪里? 黎宴凝神沉思片刻,出声道:“我随将军一道走。” 见他这副跟定了她的表情,舒凉忍不住笑了,“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吗?” 什么都不知道就想跟她走? 真是孩子气。 黎宴果然答不上来。 舒凉正要拒绝,却见他抬眸看来,目光坚定。 “无论您去哪里,去做什么,黎宴都想陪着您。” 第196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6) 比起被她拒绝后让这小子独自一人跟在她身后,舒凉选择带着黎宴一同去永乐县。 临走前,她给十二留了个消息,告诉她黎宴的去向,免得到时候有人发现他不见后问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十二擅长易容,身形与她虽有些细微的差别,但盔甲一穿,没人有胆子盯着主帅打量。 虽然温从礼并未在信中告诉她,但既然他们已经认定凶手是齐凇,那么下一步会做什么? 答案简直不言而喻。 岐北与永乐县一南一北,相距甚远,舒凉虽给温从礼去了消息,希望他再仔细调查一下,以免错杀好人,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但却不知温从礼会不会愿意给她这个拖延时间的机会。 所以一路上,两人快马加鞭,几乎没怎么休息。 但赶到永乐县时,也足足用了五天五夜。 好在这里的天气比岐北要暖和不少,身上不必穿得太厚重。 永乐县的夜晚比北义城热闹得多,舒凉和黎宴到达的时候,估摸着已经半夜,可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红灯笼,街道上的商铺大多开着门迎客,挑着担子摆摊的小贩如流。 “唉,本来明日便是罗员外五十大寿了,我听说,罗家本来打算摆上百桌大席,罗府大门随便进……” “我本来还想着赶个早去占个位儿……” “别想了,别想了,都怪那什么青影山庄,这些武林中的人仗着自己会点武功,就知道欺负好人!” “哎?不是说是因为罗家二公子强抢了人家心爱的姑娘,所以才……” “这你也信啊?要真的是为心爱之人报仇,那罗家宝库里那么多的金银财宝,都被鬼搬空了?这肯定是借口!” “没错!这些江湖之人说白了和强盗土匪有什么区别?成天说自己劫富济贫,咱也没看见谁来接济咱们啊,反而把真正的大善人给杀了!简直是好人没好报!” “我看呐,他们就是贪图罗家的钱,故意找了个借口动手杀人!” “罗员外做错了什么?罗家做错了什么?十七条人命啊,一夜之间就没了?!” “哼,也不知道他们杀了人家爹娘亲戚,是怎么有脸把人家孩子抱回去养着的?不怕遭报应吗?!” “前几日开堂公审,那个叫什么齐凇的人还打死不肯承认自己杀了人呢!长得相貌堂堂,没想到是个敢做不敢认的怂货!呸!” “那么多钱啊,就这么不翼而飞了,这个叫齐凇的人真是太可恶了,死到临头还不肯交代自己的同伙!白白给别人当替死鬼!他这么巴巴保护他那些同伙,到了地府,人家会给他烧纸钱不?蠢蛋!” 小贩们每日都在此处摆摊做生意,彼此交情都比较深,此时人不多,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眼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聊越激动,嗓门之大引得行人频频侧目,舒凉牵着马看了他们几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身夜行衣。 看来罗家灭门这件事已经在永乐县彻底传开,并且引起了当地百姓的群愤,从他们的话中不难听出,如今他们对江湖人士有多痛恨。 为了避免自己贸然上前问话引起怀疑,舒凉带着黎宴去成衣店换了身衣裳,把马拴在了一处,命黎宴在此处看守。 听他们的话,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温从礼并未给她拖延时间的机会,已经动手,将齐凇抓了起来。 舒凉皱起的眉头便没松开过,急于知道齐凇的处境和具体的情况,向黎宴交待完后,听他轻轻应了声“嗯”后,便转身离开。 她来到小贩们的摊子前时,他们仍在义愤填膺地交谈着。 舒凉走过去,佯作挑选摆放在桌面上的首饰一般,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交谈的内容。 面前的摊主见来了生意,便暂时退出了和他们的交谈,笑着询问她喜欢哪些首饰,时不时拿起一个簪子向她推荐,说适合她。 舒凉唇边含着淡笑,顺势接过他递过来的银簪,仿佛才听见他们在聊什么般,满脸疑惑,开口道:“你们说那青影山庄的齐凇不肯交代同伙,难道当时去抓人的时候,没有将青影山庄搜查过吗?” “咱也不知道什么青影山庄红影山庄的,不过我听说当时朝廷派来的那位大人亲自带兵去那里抓人的时候,刚进去就发现了罗家那失踪的小娃娃啊,这不是证据确凿么不是?原本那位大人是要下令搜查的,但那齐凇不让啊,挡在官差前头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据说这个人身手了得,那剑一出鞘就要见血,一出鞘动辄杀千百人呐!大人为了不伤及无辜,徒增杀戮,就答应不进去搜查,只抓走齐凇一个人。” 他越描述,面部表情越夸张。 舒凉敛眸,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又问:“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可知那位大人现在何处?” 小贩:“这谁不知道啊?他就住在离刑场最近的那家客栈啊!黄泉居!就是为了明日方便坐镇断头台!” 说着,他忍不住嘀咕了几句:“哎哟,这黄泉居都有人去住,真稀罕了。” 舒凉笑着应了声:“是啊,正常人谁敢住刑场附近啊,也不知半夜睡不睡得着。” 闻言,小贩顿时大惊失色,示意她小声些:“嘘,姑娘,这话可不能到处说,听说那位大人可是朝廷大官儿,得罪不起。” 舒凉又问了句刑场该怎么走,道了声谢后,随手买了个平安结,便回去找黎宴。 黎宴便在远处看着她与小贩交谈,虽然距离有些远,看不太清,但却听得分明。 少年看了她一眼,缓缓将目光下移,落在她挂在指尖那个鲜红的平安结上。 夜色中,平安结随风飘动。 舒凉察觉到他的目光,抬了抬手,笑着问:“刚才顺手买的,喜欢啊?” “……嗯。” 黎宴轻轻点头。 索性只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既然他喜欢,舒凉便递了过去:“送你了。” “多谢将军。” 黎宴接过平安结,扫了眼掌心那抹鲜红的颜色,缓缓收拢掌心,将它放在了衣襟内的心口处。 见状,舒凉没忍住,多问了句:“怎么放起来了?平安结不是该系在腰间吗?” 哪有藏起来的道理? 黎宴紧绷的嘴角明显松弛了许多,仔细去看,还能看见微微上扬的弧度。 夜风拂过,吹起挂在旁边的红灯笼。 红光映在他脸上,影影绰绰,竟莫名透出了几分温柔的意味。 他眼尾上扬,清隽好听的嗓音透着几分雀跃,像是捡到了宝贝般,对她说:“将军送的,想藏起来。” 舒凉不太理解:“为什么?” 难不成是觉得她送的东西见不得人?不能戴在外面被人看见? 不是吧,这平安结看起来没那么丑啊。 黎宴将她纳闷的表情尽收眼底,眸中划过淡淡的笑意。 而后他抬手,轻轻放在心口,刚才收起平安结的地方,对她说:“怕弄脏,怕弄丢,只有藏起来才安心。” 舒凉一怔,“这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就花了几文钱吧?连一盒梅花糕都买不到…… 黎宴轻轻摇了摇头,郑重道:“这是心意。” 是他的心意。 看着他珍而重之的态度,舒凉以为他误会这是特意买来送他的,一时间哑口无言。 “……” 惭愧惭愧。 她送的时候真就是见他眼巴巴很喜欢的样子,没想过什么心意不心意的。 但眼下收礼的人自己把这当作一份心意了,她总不能解释这不是什么心意只是随随便便送给他的吧? 这多伤人面子啊,搞不好人孩子就觉得自己想太多,变自卑了呢? 为了缓解心中莫名的心虚,舒凉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道:“下回送你更好的。” 黎宴抬眸看她,漆黑的瞳映出她的身影。 短暂沉默的几秒钟,让舒凉生出了种被他看破心思的错觉。 她刚要说话,却见面前的少年眉眼舒展,如同一轮弯月,勾起唇,轻声道:“好。” - 两人换上夜行衣,出现在了黄泉居店门口。 客栈已经关门,舒凉朝他打了个眼神,示意他自己先翻进去,让他跟上。 黎宴抬眸看了眼静悄悄的客栈,神情有些凝重,见她有所动作,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拦下。 可他终究低估了她的速度。 一片衣角从他指尖划过,黎宴眼睁睁看着舒凉翻上窗台,动作迅速地打开其中一间房的窗,灵活地钻了进去。 “……” 他张了张嘴,没来得及出声,见她身影从他视线范围内消失,眼睫颤了颤,也飞快地跃身跟上。 舒凉从窗台感知到这间房内无人,才抬手推窗,进来之后发现屋内一片漆黑,房门紧闭。 她脚步落地无声,并未放松警惕。 过了一会儿,感觉脑袋上似乎碰到了什么,她缓缓抬手从脑袋上摸了一把,指尖搓了搓,确定是蜘蛛网后,陷入了沉默。 ……这什么破店啊?卫生条件这么差?! 温从礼这么讲究的人,放着好端端的县令府不住,屈尊降贵住在这里?! 第197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7) 黑暗中,不知何处突然响起了“咔嗒”一声。 下一秒,箭矢朝她射来,凌空划破劲风。 舒凉拧了下眉,心知中计了,抬猛然攥住箭羽,将其折断。 急促的脚步声倏然响起,由远及近。 黎宴落地的瞬间,紧闭的门扉被人从外头猛然打开,明亮的烛光照了进来。 在一众侍卫的护卫之下,身着红袍的温从礼款款出现在两人的视线范围内,嘴角挂着微笑。 黎宴目光在他那身红袍上定格一瞬,眯了下眼,很快移开视线。 早在他们进入永乐县时,便在温从礼的观察之中了。 舒凉倒没有感到很意外,毕竟温从礼不是傻子,大抵在她要求他把这里的情况告诉她时便心生疑虑,而在看见她那封明显拖延时间的信件后,恐怕就猜到她会来这里,布下陷阱守株待兔,符合他做事的风格。 她面色不变,只往少年身前挡了挡,摘下面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温丞相,好久不见。” 温从礼眉梢微动,仿佛十分惊讶般,失声道:“傅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舒凉不耐同他周旋:“你何必明知故问?” “哦?”温从礼勾唇笑了笑,解释道:“傅将军恐怕误会温某了,这里的陷阱是为齐凇的同伙布置的。” 舒凉:“哦。” 短暂的僵持过后,舒凉扫了眼仍用兵器指着他们的士兵们,轻挑了挑眉,“知道我是谁,还敢用剑指着我。” 她目光忽然定格在其中一名士兵的面上,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些人瞧着还挺面生,我似乎没什么印象。” 温从礼眸光微动,不疾不徐道:“这不奇怪,将军贵人多忘事,卫国士兵数十万,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记得呢?” 说完,没等舒凉说话,他便下令让士兵们放下兵器。 舒凉漫不经心地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温从礼,问:“能让我去见见齐凇吗?” 她这般直接发问,仿佛戳到了他的笑穴似的,只见他眼中笑意陡然加深,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缓缓道:“他是朝廷要犯,明日午时便要处斩了。” “我知道。” 舒凉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拧了拧眉:“所以我问你,可不可以?” “可以,”温从礼这回答应得爽快,下一秒,却话锋一转,“但有个条件。” 舒凉半点不意外:“什么条件?” 温从礼抬了抬下巴:“他。” 他目光越过舒凉,定格在黎宴身上。 少年背脊绷得笔直,看上去有些僵硬,抿着唇没动。 “我对你身后这位小公子很感兴趣,”温从礼笑吟吟地与黎宴对视,话却是对舒凉说的:“不知能否让他留下来陪我聊聊天?” “……” 舒凉没吱声,沉默地转身看他一眼。 黎宴微低着头,敛着眸,似乎在有意回避她的视线。 收回目光,舒凉不假思索道:“换个条件。” 身后,黎宴眼睫轻颤。 温从礼大抵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拒绝,面色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很快便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嘴角含笑:“将军你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齐凇此人非同一般,而且极有可能存在同伙,若是有人劫狱……” 舒凉岂能听不出他话中隐含的威胁? 他在变相拒绝她换条件。 她想要见齐凇,就只能把黎宴留下来,当人质。 舒凉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呵。” 威胁孤? 温从礼也配? 她悄然抬手,落在腰间的软鞭上,“既然如此……” 黎宴倏然抬起头,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的手,覆在她手背上,阻止了她下一步动作:“您去吧,我留下,没关系的,将军。” 另一边,看见他动作的温从礼笑容微顿,眸光凝在少年苍白的手上,心中升起一抹明显不悦的情绪。 ……真碍眼啊。 在他手覆上来的那一刻,舒凉愣了一下。 ……手好凉。 她侧眸,看向面色沉静的少年,似乎是不太高兴他主动让步般,眉头紧紧皱着,正色道:“黎宴,我不需要你为此妥协。” 闻言,黎宴轻声道:“我明白。” 舒凉正要说你明白个屁,却见他忽然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嘴巴上扬至明显的弧度,眼眸弯如钩月,深邃的眼瞳仿佛在那一刻洒满了银辉般,说:“可是我相信您会来接我。” 啧。 就这么信任她么? 舒凉无声看着他,感到有些疑惑。 他们非亲非故,也谈不上太多情分,她若是稍微冷血些、自私些,或者真有劫狱救走齐凇的想法,完全可以枉顾他的性命,把他弃如敝履。 这小子看起来,既不像没有警惕性的傻子,也不像一心求死的疯子。 怎么可能想不明白? 为什么要这么信任她? 舒凉冥思苦想,也想不到自己曾对他做过什么让他误解的承诺。 最后索性不想了。 “好吧。” 舒凉点了点头,而后转头对面色复杂的温从礼说:“我们家小宴少了根汗毛,我都会和你算账的。” 她语气算不上温和。 温从礼低眸笑了笑,仿佛没有感受到她语气中的不满,温声道:“将军大可放心。” - 齐凇被关在地牢最深处。 随着狱丞走进去时,四面八方的冷风灌过来,如今是冬夜,比当初她去永夜狱时还要冷得多。 舒凉收紧身上的遮风斗篷,终于在尽头看见烛光。 墙上烛火跳跃,青年手脚被沉重的铁链锁着,整个人都悬起来,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囚服,上面遍布各种刑具留下的痕迹,触目惊心。 在她的眼神示意下,狱丞留下灯笼,独自离开了。 舒凉无声注视着昏迷中的青年。 是傅惊澜记忆中的那个齐凇,但又不太像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 不知他受过多少折磨。 他两颊凹陷,眼窝处有明显的青灰痕迹,俊秀的脸上有一道伤疤,暗红的,血凝固了,伤口还未愈合,一眼扫过去,能从他身上找到鞭伤、棍伤、烙伤的痕迹,或许在衣物的遮盖之下,还有更多她没看出来的伤痕。 不少伤痕都在发炎溃烂。 舒凉轻轻蹙眉。 面前昏迷的人忽然睁开双眼,抬眸看她。 其实早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齐凇就已经醒了。 他本以为是哪位官差又一时兴起,半夜又来借着审讯的名义打人发泄,没料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来人动手,不由感到惊讶,忍不住睁开双眼想一看究竟。 看清面前之人时,齐凇怔了怔,脸上竟缓缓浮现一抹轻笑:“……是你啊?” 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也不知道怎么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不过对于他竟然能一眼认出她,舒凉还是有些惊讶的。 毕竟傅惊澜与他不过相处几日。 舒凉挑了挑眉:“您还记得我?” 齐凇笑了一声,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痛让他蹙起了眉,却没吭声,吁了口气缓过来后,面容又恢复了轻松的神色,笑着对她说:“我记性还不错。” 看起来就很疼,但他却愣是没吱声,明明死到临头了,还能维持这样平静的态度与她闲谈,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舒凉有些纳闷,“您不知道我的身份吗?” 正常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她,不说大喊大叫,但总该知道向她求救吧? 难不成齐凇已经被折磨得失去求生欲了? 齐凇仿佛知晓她的心声般,无声笑了,“大名鼎鼎的镇国大将军傅惊澜,在下怎会不知?” “那你总该知道,我能救你吧?”舒凉想了想,“难道你真的是凶手,已经认罪了?” 齐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是凶手。” “凶手是谁?” 他仍是摇头,眼神透着几分无辜:“我不知道。” “……” 这位仁兄看来是没什么想说的了。 舒凉无奈扶额。 “您认识阮虞吗?” 闻言,齐凇认真地思考片刻,询问:“阮虞?是南安国那位郡主吗?” 舒凉挑眉。 “南安国的郡主?” 这事儿,温从礼倒是没告诉她。 说起南安国,在傅惊澜的记忆中,对三个字的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她的葬身之处,能不深刻吗? 当初得知傅惊澜卸下兵权后,多国联合起来对卫国发起进攻,南安国便是其中的领头羊,在诸国之中,国力最为强盛。 同时,也是南安国向卫国提出要求,让卫国交出傅惊澜,便同意退兵。 伴随着这三个字,在南安国的诸多不堪的记忆当即浮现在脑海中。 舒凉心脏猛然收缩,仿佛一只无形的手被捏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耳边嗡然作响。 那一刻,她眼前黑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步伐虚浮,险些站立不住 半晌,舒凉从傅惊澜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一睁眼便对上齐凇惊讶而担忧的目光,询问她:“你怎么了?” 舒凉摇了摇头,反应过来后,顿时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该怎么说好呢,这人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没事就好。” 见她面色恢复正常,齐凇松了口气。 “阮虞的确是南安国的郡主,她亲口告诉我的,”他似乎不大明白:“你为何突然提起她?” 舒凉挑了挑眉。 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连街道上的小贩都知道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为阮虞灭了罗家满门的事,而身为肇事者本人却毫不知情? 难不成他还有第二个人格不成? “坊间都传,您是为了阮虞姑娘才灭了罗家满门。” 见他双目圆睁,仿佛听到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舒凉挑眉,补充道:“官差们调查出的结果是这样的。” 齐凇愣了愣,眼中透出几分荒谬,错愕道:“什么?” “我与阮虞郡主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一月前,我偶然间在街上见她被扒手摸走了钱袋,便顺手把那小贼教训了一顿,帮她拿回钱袋罢了,自此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 齐凇像是听到了笑话般,无奈道:“我何时对她情根深种了?” 他眉宇深锁,眼中尽是不赞同的神色:“这就是他们编出来的抓人的理由?” 舒凉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罗家的那个孩子,怎么会出现在青影山庄呢?” “那个孩子……我并不知道他是罗家的孩子。” 齐凇神情恍惚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回忆着什么,缓缓说道:“是在一天清晨,我走到隆兹崖练剑时,无意间捡到的。” 舒凉眯了眯眼:“隆兹崖在何处?” “就在离山庄入口不远处,”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每日寅时都会去那里练剑。” 齐凇轻声喃喃:“我当时就有些纳闷,谁会跑到这里来扔孩子呢?毕竟山中除了庄中的人外,没有其他人居住,寻常百姓若是从山下登上隆兹崖,纵然是体力好的樵夫或猎户,至少也要耗费两三个时辰……” 舒凉心头微动,“所以说,是有人把孩子带走,故意放在了那里。” 对上齐凇微震的瞳孔,她继续说:“而且他们知道你每天都会去隆兹崖练剑,把孩子放在那里,就是为了让你捡到他。” 顿了顿,舒凉补充道:“哦,不仅如此,他们还挺了解你的,知道你不会对孩子见死不救,一定会把孩子带走。” 齐凇捕捉到一个词:“他们?” 舒凉点了点头。 “他们的意思是……?” 舒凉走到他面前,抬手,指尖摩挲着铁链,一面判断几分力道能切断,一面回答他的问题:“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你命的人,不止有一个。” 齐凇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可在下并不记得自己得罪过……” 舒凉挑了挑眉,打断他:“阁下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 舒凉收回手,淡淡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或许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你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却不为任何人所用,便足够让很多人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了。” “……” 舒凉余光扫过躲在暗处的狱丞。 “他们的目标不止是你,而是你和你身后的青影山庄。” 第198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8) 这句话如同破如静湖中的石子,终于掀起波澜。 齐凇怔住,失声道:“什么?!” 从见面到现在,他的情绪终于有了明显的起伏。 舒凉挑眉:“你为何这么惊讶?” 不用他回答,其实答案她早已清楚。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 偶然看到一个努力练剑却无法突破瓶颈的人,他愿意停下自己的脚步,不求回报地赐教。 在街上遇到扒手偷走陌生人的钱袋,他会顺手帮忙抢回来,教训扒手一顿。 就连遇到送上门来的可疑的孩童,他都毫不犹豫地带回庄中抚养。 面对污蔑和质疑,指着他鼻子的冷锐刀锋,他为了保全身后的青影山庄,当然可以义无反顾地放下武器,只身赴死。 齐凇此人,太过正直无私,性情秉正纯粹,于是总会下意识地无视鲜花茎上的刺,直到把自己扎得满手鲜血。 舒凉心中为他的天真而悲哀,讥讽道:“难不成你以为,自己不反抗,心甘情愿任由他们抓走抹杀,就能让他们放过青影山庄?” 齐凇被她问住了。 在此之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方才还含着轻松浅笑的面容,顷刻间变得灰败,他低下头,嗓音沙哑:“我只是……不想连累庄内的人。” 可他似乎做错了。 一旦他身死,还有谁能震慑武林和朝廷,护住青影山庄呢? 半晌,齐凇缓缓抬起头。 “傅惊澜,”他眼中染上红血丝,神情沉重,眸中带着诚恳的央求,唤她的名字,询问道:“你可以帮帮我吗?” 舒凉点头笑了,“当然。” - 刚从地牢出来,舒凉便在不远处瞧见了温从礼。 她想起什么,若有所思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片刻。 几乎是在接触到她视线的那一刻,温从礼便迈步朝她走来,微笑着问:“如何,将军问出他的同伙藏身何处了吗?” 舒凉心中觉得好笑,齐凇有没有同伙他心里能不清楚? 她脚下步伐不停,并未搭理他,而温从礼却十分自然地走在她身边,不死心地追问:“将军不愿意同温某说一说,你在牢中和齐凇谈了些什么吗?” 笑话,孤说了什么有义务向你禀报? 舒凉拧起眉,加快了步子,不耐烦地问:“黎宴呢?” 温从礼唇边的笑意缓缓收敛,眸底有暗芒一闪而过。 “他?” 片刻后,温从礼轻笑了一声,笑中透着几分轻蔑,不疾不徐地说道:“不着急。” 他冷不防握起了舒凉的手腕,强迫她停下脚步。 舒凉猛然抬眸瞪他:“你……” 这厮速度竟然这么快? “比起他,我想你会更愿意和我单独谈一谈的,”温从礼眉眼深沉,笑意不达眼底:“毕竟这事关你梦寐以求的兵权。” “……哦。”哪来的自信啊? 舒凉扯了扯嘴角,随即反握住他的手,猛然爆发出比温从礼桎梏着她时还要大上许多的力气,利落地来了个过肩摔,把温从礼摔在地上,一脚踩在他胸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好意思啊温相,你可能不知道,我不太喜欢不熟悉的人碰我,您没摔坏吧?” 第199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39) 女人嘴上在道歉,然而从语气到动作,都看不出丝毫诚意,眼中甚至闪烁着恶意的笑容。 温从礼紧紧皱着眉,疼痛传来时,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她力气确实很大,看似轻飘飘地踩在他身上,却好似一座小山,让他有种自己的胸骨即将碎裂般的疼痛,隐隐喘不上气来。 可她这样直接而粗=暴的行为,对他而言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少威慑作用,相反,挑起了他对她的征=服=欲。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和慕玄奕在一起时的模样。 在战场上如同冰冷的人间杀器,在慕玄奕面前时却心甘情愿收敛起所有利爪,瞬间从百兽之王变成柔软的猫儿,对他言听计从。 为一个人失去全部的自我,这不是温从礼想要的。因此他起先并未只是冷眼看着傅惊澜,为慕玄奕出谋划策,与慕玄奕一同利用她。 他原先是瞧不上傅惊澜这样的人的,也曾为那样不可多得的领兵天赋却落在她身上而感到惋惜,甚至在谋划着,这样不能为他所用的天赋,该如何摧毁。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察觉到她变得不一样了呢? 温从礼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没等他想明白,他便突然意识到,这并不重要。 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傅惊澜的心,回到她自己身上了。 这也就意味着,这身不可多得的好天赋,能够属于他了。 此时此刻,女人脸上飞扬着的自信的笑容,比星辉更夺目。 温从礼情不自禁地伸出手。 舒凉目睹了他从满脸痛色到恍惚出神,到最后微笑地朝她伸手的全过程。 十分精彩。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人,总归不会在打好主意。 她低眸看着伸向她的那只修长如玉的手,挑了挑眉。 想让孤拉你? 做梦去吧! 舒凉不疾不徐地抬起脚,双手交叉环胸,后退了几步,“我可以和你谈谈,但我要先见到黎宴。” 冷不防听到这个名字,温从礼犹如梦醒般,面色陡然冷了一瞬,起身时,又不动声色地掩饰过去,温声道:“好,我带你去见他。” 他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尤其是胸膛那抹格外清晰的鞋印,拍了好几下都没拍干净,他忍不住蹙起眉,动作在半空僵硬片刻,索性不去管它,转头对舒凉道:“跟我来。” 舒凉不闪不避地对上他的双眼,看着他略带恼怒的动作,丝毫没有身为始作俑者的愧疚感,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 路上,舒凉摸了摸开始抗议的肚子,想起他们今日为了赶路,统共只吃了一顿,还是在四个时辰前就水啃的干巴巴的大馍,于是询问道:“我饿了,温相不介意请我吃顿饭吧?” 温从礼正要开口,却听身后的人用没事人的语气,继续说:“哦,对了,黎宴吃过了吗?我们今日……” 他沉默一瞬,咽下嘴边的话,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他吃过了。” “这样啊,那我就替他谢过温相了,那小孩儿不大擅长和人相处,多有冒犯,就请你体谅了。” 闻言,温从礼脚步猛然顿住。 舒凉及时刹住车,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 “据我所知,黎宴不过是你从永夜狱带回来的一个奴隶,”他转过身,面上带着不解:“你为何对他这么上心?” “奴隶”这个词,格外刺耳。 舒凉面色刷地一下就撇下来了,歪了下头,冷淡地看着他:“他是我选中的人,我想如何便如何,恐怕没有必要向你交待吧?” “恕温某唐突,”温从礼不依不饶,扔下一句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后,继续道:“他已过束发之年,这个年纪,即便是娶妻也并非不可,你果真只把他当作小孩儿?” “……” 仔细一想,还真没法反驳。 在古代,十六七岁成婚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不过温从礼咄咄逼人的语气听起来就让人不爽,舒凉才不想被他牵着鼻子走,拧着眉:“恕我直言,还是那句话,黎宴是我选中的人,我想如何便如何,与你无关。” “……” 温从礼素来温润带笑的眉眼冷沉下来,眸色比廊外的夜色更幽深。 饥饿的感觉愈发强烈,舒凉的心情逐渐烦躁,“快带我去见人,不然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半晌,温从礼极慢地眨了下眼,哑声开口:“……好。” - 屋门还未打开,舒凉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一只脚迈进屋之后,铺天盖地的酒味浓得能瞬间将人掩盖。 舒凉皱起了眉,横了身后的人一眼。 这厮真是用心险恶,竟然给一个十六七岁的人灌这么多酒。 早晚和他算账。 屋内无人,少年坐在桌边,脑袋半耷拉着,手中捏着一个空荡荡的酒壶,悄无声息的。 “黎宴。” 舒凉喊了一声,朝他走过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原本安安稳稳坐着的人顿时抬起头,手中的空酒瓶脱手而出,在桌上滚了两圈便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一眼便望见朝她走来的人,下意识走过去,可刚迈步,便觉得头重脚轻,眼前她的身影瞬间冒出了许多虚影。 “将军?” 黎宴晃了晃脑袋,嗓音被酒气晕染地沙哑。 他不管不顾地朝她走,步伐却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舒凉眼疾手快地接住人,闻着他身上浓浓的酒气,有些无奈:“真不让人省心。” 嗅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黎宴顿时打消了抵抗的念头,安心地靠在她的身上,轻声道:“将军,我等了你好久。” 舒凉笑了笑,“怎么了,不耐烦?还是怕我把你丢下?” 好半晌,黎宴才费劲地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不会的。” 他开口说出的每个字,都伴随着浓浓的酒气。 真难闻。 舒凉有些嫌弃,“从现在开始,你闭嘴,不许说话。” 醉酒后的黎宴依旧有话必答,不让他开口,他就不开,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显得格外乖巧。 舒凉莫名有种想揉揉他脑袋的冲动。 她稳稳扶着黎宴,转身对身后默不作声的温从礼道:“我先带他去休息。” 温从礼唇边的笑意不变,看也没看靠在她身上的少年,“好,我就在此处等你。” 闻言,舒凉脚步顿了顿。 ……他不会要在这里和她谈吧? 浓郁的酒味令她紧锁的眉头就没松过,舒凉忍不住道:“此处不合适,换个地方吧。” 温从礼将她不加掩饰的嫌弃尽收眼底。 藏在袖间的手,缓缓收紧。 他眸光仿佛不经意般,终于轻飘飘地掠过醉得不省人事的少年。 ……醉得如此彻底,身上酒味如此浓郁,她倒是一点也不嫌弃,还愿意屈尊降贵扶着他。 “好,那我便在东面左数第二间房等你。” 舒凉点了点头,扶着黎宴离开了。 - 一路上,少年表现得格外配合,仿佛睡着了一般,完全不像一些酒品不好的人,喝醉了之后大吵大闹。 直到进了房间,舒凉反脚把门关上,摸黑把人放在床铺上后,正要在屋内找找油灯,可没等她找到灯,黎宴忽然翻身而起,在黑暗中精准地握住了她的手。 舒凉挑眉,倒是没着急把他撇开,问:“做什么?” “将军……” 黎宴素来是言简意赅,干脆利落的性子,此刻却慢吞吞地喊她。 舒凉应了声:“嗯,是我。” 少年似乎在犹豫。 舒凉便耐心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黑暗中响起他的声音。 “……今日,是我的生辰。” 哦? 这她倒是不知道。 电石火花间,舒凉猛然回想起他将她随手送的平安结珍而重之地揣在心口的画面。 ……他该不会就把那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当作她送的生日礼物了吧??? 一时间,舒凉的心情格外复杂。 早知道他今日生辰,还会阴差阳错把她随手送的东西当作礼物,她当时至少该买个贵一些好一些的东西。 她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你想要什么礼物?” 黎宴却不吱声了。 舒凉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他开口,正想说算了,少年却再度开口。 “将军。” 只不过,并不是回答她的问题。 其实舒凉现在很饿,很饿,饿得能啃完一头牛。 要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磨磨唧唧的换作其他人,比如温从礼什么的,大魔王绝对不会犹豫哪怕一秒钟,转身就走。 可他是黎宴。 今日还是黎宴的生辰。 唉,作孽。 念在他今日生辰的份儿上,她决定再给予他多一些耐心。 于是她又应了声:“嗯,怎么了?” 这回,黎宴沉默得更久了。 久到舒凉耐心即将耗尽,才等到他开口。 静悄悄的黑暗中,少年猛然攥紧她的手,原本温热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像冰块似的,甚至在隐隐颤抖,舒凉从未如此直白地感受到他的紧张。 可他仍是说了。 “我……我心悦将军。” 第200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0) 舒凉怀疑她出现了幻听。 什么玩意儿????? 黎宴他刚才说什么???? 喜欢她? 是梦还没醒吗? 舒凉皱紧眉头,捂着肚子,这么饿,肯定不是在做梦。 ……所以是真的。 黎宴这小子真的—— 嘶…… 舒凉倒抽了口冷息,闭上眼。 现在的心情总得来说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 乱。 在冷风中凌乱。 黎宴怎么会喜欢她呢? 她也不记得做过什么事让他产生误会啊?难道不一直是亦师亦友亦上级长辈的态度吗? 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喜欢的不应该是像银环一样活泼可爱娇俏撒娇的小姑娘吗? 舒凉想不通,沉默半晌,莫名感到屋内空气都变得稀薄不少,少年握着她手腕时指尖的温度变得格外清晰,叫人难以忽视。 她长吁了口气,起身往门外走去。 察觉到她的动作,黎宴猛然从床上跳下来,腿上却虚软着提不起力气,整个人跌在地上,碰倒了木椅,发出“哐当”一声响,在狭窄的房间内显得格外刺耳。 舒凉身形微滞。 然而黎宴并未在意身体上的疼痛,只眼巴巴仰头望着她的背影,哑声问:“将军,你要去哪里?” 没等她回答,少年便双手撑在地上,缓缓起身,步伐趔趄地走到她身后,抬起胳膊,似乎想触碰她,可到最后却只是颓然地垂下手,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一片衣角,小幅度地扯了扯,声音低低的,央求般道:“不要丢下我。” 舒凉听得分明。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黎宴口中听到这么低声下气的语气,可怜巴巴的,就像路边流浪许久的小狗,饿了许久,终于有人愿意喂它一根骨头,它便死心塌地地跟在那人身后,怎么也不肯走,生怕被抛弃。 舒凉叹了口气,转身将人按回去,正色道:“我去和温从礼谈些事情,不丢下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见少年只呆呆看她,没有反应,舒凉挑眉:“听明白了吗?” 黎宴点了点头:“嗯。” 她说不会丢下他,他便信。 她让他等,他便等。 - 温从礼还算厚道,没忘记答应她的那顿饭。 吃饱喝足之后,舒凉转头看向一旁不知道观察了她多久的温从礼,挑眉道:“温相,我想到一种很好的谈话方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一听?” 温从礼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桌上干干净净的十几个盘子,微笑道:“愿闻其详。” “为表公平,我们互相问对方问题,每次问一个,对方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不能说谎,直到结束,如何?” 温从礼沉吟片刻,“将军当真不会说谎?” 舒凉毫不犹豫:“当然。”会。 反正孤说没说谎你也看不出来。 她眸光微动,笑着反问:“温相是读书人,君子一言,想必不会如某些卑劣小人一样,欺负我一个没什么文化的粗人吧?” 温从礼爽快地答:“既然将军都不会,那温某自会以诚相待。” “好,那就不用再客气了……”舒凉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抬眸看他:“你先问吧。” 对于她将主动权交给他的举动,温从礼似乎是有些惊讶。 不过短暂错愕过后,他便恢复了淡定从容的模样,应了声“好”,沉吟片刻,“将军对陛下是否心有怨恨?” 啧,上来就挑拨离间? 有意思。 舒凉挑了挑眉,“没有。” 这倒不是说谎,毕竟在她眼中,慕玄奕已经是半个被人利用还自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傻子了,她只是觉得好笑又讽刺,怨恨真谈不上。 “到我了。” 温从礼点头,对于她的回答,并未发表任何看法和质疑。 “你忠于卫国吗?” 舒凉抛出问题。 温从礼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眸子,声音听起来没什么起伏:“是。” 他话音刚落,舒凉便看见他脑袋上冒出了大大的两个字:说谎。 “……”哦豁。 这厮果然没什么信用可言。 “将军是否很讨厌温某?” 听到这个问题,舒凉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嘴角。 这么没营养的问题他也问得出口? 舒凉不客气道:“是。” 笑里藏刀,刀刀致命,谁不讨厌? 温从礼眸光似乎黯了一些,显得很失落的模样。 舒凉可不在乎他的心情如何,问:“你知道阮虞是南安国的郡主吗?” “阮虞是南安国的郡主?”温从礼瞳孔微震,似乎感到惊讶,缓缓摇头:“我并不知晓此事。” 他话音刚落,舒凉再次看到了“说谎”两个字从他头顶冒了出来。 “……”呵呵。 这厮嘴里就没有一句真话。 明明知道阮虞是南安国的郡主,却否认说不知道,究竟在隐瞒什么呢? 舒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虽然这样违背了方才与将军的约定,但温某希望将军可以告知于我,讨厌我的缘由。” 舒凉挑眉,满脸诧异:“既然知道这个问题违背了规定,还问出口,岂不是明知法而犯之? 顿了顿,她若有所思地问:“莫非温相经常如此?” 温从礼从容的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舒凉将他面上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笑了笑,“你有所不知,在军中,触犯军法之人,可是会被立即拉出去处置的。” 片刻后,温从礼叹了口气:“将军既不愿意说就罢了,何必吓唬温某?” 孤看你也不像被吓到的样子。 舒凉没接腔,只说:“那么温相这一次的机会便算作废,到我问了。” 温从礼静静地看着她,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罗家的那个幸存的孩子是被人有意送到齐凇身边的?” 闻言,他表现得淡定自若,“不知道。” 事不过三,再看到“说谎”两个字从他头顶冒出来时,舒凉已经习以为常了。 总之不管问他什么,答案总是与他所说的相反就是了。 虽然他仍是在笑着,可笑意却不达眼底,态度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大抵是她的问题的确触犯到了他心中的某根弦,让他心头警惕起来,温从礼的语气已经不像最初那样开玩笑似的,而是带上了几分认真,问:“你从前与齐凇相识,对吗?” 舒凉点头:“对。” 听到她毫不犹豫地承认,温从礼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舒凉任由他打量,笑着问:“你明知道齐凇无罪,却依旧抓了他,就是为了让他当替罪羊,对吗?” 这个问题,比起刚才,尖锐了不少。 温从礼静了静,眸色幽深,嗓音沉沉:“不。” 说谎。 舒凉心中冷笑。 温从礼问:“你想救齐凇?” “对。” 对于自己的目的,舒凉没什么掩饰的打算。 反正齐凇这个人她救定了。 这个回答在他的预料之中。 温从礼唇边噙着一抹笑:“将军果真坦率。” 舒凉也笑了,面不改色地自夸:“句句属实,的确比温相坦率得多。” 还顺带着损了他一把。 他笑容微顿。 本以为,她接下来会问他,愿不愿意释放齐凇。 彼时,主动权便会重新回到他的手中。 然而这一回,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舒凉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亦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察觉出他在刻意引导她交出主动权。 毕竟于她而言,温从礼愿不愿意放了齐凇,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你知道灭了罗家满门的真凶是谁。” 说这句话时,舒凉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似笑非笑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眸底。 对上她洞悉剔透的黑瞳,温从礼不自觉屏住呼吸,面部肌肉缓缓绷紧。 他开口,说:“是齐凇。” 说谎。 到了这个地步,还嘴硬,把她当傻子呢? 舒凉冷笑出声。 “不,怎么会是齐凇呢?” “阮虞是南安国的郡主,”舒凉再次强调,而后说:“南安国的郡主私自偷跑来卫国,被罗家的人欺负了,南安国的人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所以—— 舒凉语气笃定:“一夜之间灭了罗家满门的人,当然是南安国的人啊。”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掠过他藏在袖间的手,那里正在隐隐颤抖着,即便极力克制,但她看出来了。 老狐狸,装不下去了? 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舒凉撇了撇嘴,补充:“不仅杀了人,还撬开罗家宝库,将宝库中的财宝尽数搬空。” “……” 舒凉说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没什么意思,便笑着看向温从礼:“温相,怎么不说话了呢?你现在不是该问我,既然罗家是为南安国报复所杀,为何独独留那个孩子一命?” 温从礼不得不收拾心情应对她,语气中透着无奈:“……将军。” 舒凉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如坐针毡的模样。 眼睁睁看着、竖起耳朵听着自己处心积虑隐藏的秘密被慢慢揭开,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坐不了,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这滋味……不好受吧? 哼。 孤说过,灌醉黎宴这笔账,迟早要算的。 冷不防想起少年,不久前在屋内那令她措手不及的告白便浮现在脑海中。 舒凉忽然感觉自己手腕刚才被他碰过的地方有些痒。 她指尖搭在手腕上,似有若无地摩挲着,缓缓道:“如若你编的故事是真的,齐凇为了阮虞杀了人,为什么要将孩子带走,养在自己身边?” 她嗤笑出声,“自掘坟墓,这不是傻子才干的出来的事吗?” “那个孩子明明是南安国的人在杀红了眼的时候,灵机一动,决定栽赃陷害青影山庄的铁证啊!” “……” “身为武林的领头羊,青影山庄却不能为南安国所用,既然得不到,不如趁机毁掉。”舒凉对上温从礼逐渐变得幽深的目光,勾唇:“相信,你也是这样说服慕玄奕,让他下定决心,铲除青影山庄的吧?” 温从礼极慢地眨了眨眼。 或许,是他太自信了。 他以为所有人和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可此时此刻,面前这个人,怎么会变得如此陌生? 她竟能聪慧至此……不,这已经不是用“聪慧”二字能够形容的了,应该说—— 多智近妖。 他自诩方才在与她你来我往的对峙之中,并未露出破绽。 那么傅惊澜,是从何处寻到端倪,推测出这么多事情的? 他回道:“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可就连他自己都听得出来,这话有多么无力,毫无底气。 温从礼极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舒凉不以为然地挑眉:“是么?” 这的确是她的推测,无限接近真相的推测,而她并不需要向谁证明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淡笑道:“那么温相愿不愿意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呢?” 她的笑意很淡,然而落在温从礼眼中,却充满了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不想回答,可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张开,嗓音艰涩:“什么问题?” “你与南安国皇室之人有血缘关系,对不对?” 轰—— 耳边犹如炸开惊雷,温从礼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原本成竹于胸的事情顷刻间脱离掌控,令他感到心慌。 温从礼下意识否认:“不。” ……绝不能承认。 可他的谎言早已无所遁形。 “其实我曾经有过疑惑,”舒凉笑了笑,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我虽未见过你的生母,但你和临越侯府……不,你和任何一位姓慕的人,都没有半点相像,站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有人会认为你们有血缘羁绊。” 在温从礼寸寸苍白下去的面色中,舒凉挑了挑眉,以询问的语气,问他:“这实在是太奇怪了,不对吗?” 温从礼没有回答。 舒凉也不需要得到他的回答。 “唯一的解释便是,你根本就不是临越侯的孩子。” 不仅如此,细看他的五官,其实能够找出南安国人的某些特征。 舒凉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甚至于,你根本就不是卫国人。” 她指节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笑吟吟道:“我曾便衣潜入南安国内部,听说过这么一件事,不知道温相感不感兴趣?” 第201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1) “南安国国君与前皇后相看两生厌,就连她生下的孩子都容不下,小太子自出生那日起便遭到皇族暗卫的追杀,前皇后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便命亲属将小太子送出了南安国,从此下落不明。” “前皇后在把孩子送走后不久,就被南安国国君随便寻个缘由,一杯毒酒赐死了。在得知她将小太子秘密送走后,南安国国君震怒,在国内四处搜查小太子的下落,却始终没有找到,渐渐地便放弃了。” “唉,这位小太子真是可怜,出生到现在都没见过亲生母亲,他的父皇还视他为眼中钉,从他出生起便谋划着想夺他性命,虎毒尚不食子,这位南安国国君却……” “他如今年事已高,也不知那颗冷硬如铁的心是否有所松动和软化。若是他得知自己寻找多年的小太子就在卫国……” 舒凉说故事说得起劲儿,温从礼却无法做到像个旁观者一样,若无其事地听她述说着自己的身世。 他面色阴沉,再也难以维持那伪装了二十年的温雅姿态,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够了。” 嗓音嘶哑。 温从礼闭上眼,仿佛不愿再看见她,声音中透着浓浓的疲倦:“傅惊澜,不必这样咄咄逼人,为彼此留一点余地吧。” 舒凉好整以暇:“哦?” “是,我的确是你口中那个倒霉的太子,那又如何?我如今位极人臣,你却是慕玄奕的眼中钉、肉中刺,令他除之而后快,你以为自己从他手中抢走兵权,他会甘心?” 撕毁戴了许久的面具后,温从礼竟久违地感到了一丝痛快。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他迟早会弄死你。” 舒凉无所畏惧地笑了笑,“那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谁弄死谁,还真说不准呢。 慕玄奕那个小肚鸡肠又自私自利、自以为是的蠢货先撇开不谈,眼前这个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的伪君子,才是真的可恶。 上辈子,卫国的覆灭,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直到傅惊澜身死的那一刻,温从礼的身份都隐藏得极好。 他将所有人蒙在鼓里。 他藏身在临安侯府,以临安侯庶子的身份生活着,隐忍府中同龄人的欺辱,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地接近慕玄奕,并不是为自己在卫国谋一个位极人臣的地位。 隐忍二十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咸鱼翻身? 笑话。 他所图的,是整个卫国。 在他的一手操控下,整个卫国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慕玄奕不过是个傻乎乎任他摆布的傀儡,亲手葬送了这个国家。 何其可悲。 舒凉看向不知何时已经冷静下来的温从礼。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已经调整好心态,重新恢复了理智。 ……果然不是一般人。 怪不得能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他无声吐出一口浊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道:“傅惊澜,骄傲会置人于死地。” 舒凉不为所动:“哦,所以呢?” 第202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2) 盛怒之后,温从礼的态度反而变得愈发温和,眸中仿佛盛着一汪春水般注视着她,道:“我们完全可以结盟,联手……” “哦?”舒凉忽然扬声打断他,挑眉,“你是什么意思?” 温从礼敛眸,静静望着她,不疾不徐:“慕玄奕利用你为他冲锋陷阵,把你当作工具,明明承诺给你后位,到头来却爱慕着另一个女人,反而要求你用兵权换后位,难道你不恨?” 又开始挑拨人心了。 舒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慕玄奕这样待你,卫国的朝臣这样待你,他们对你何曾有过一点真心?你为他们弄得一身伤,他们却只会冷嘲热讽,认为你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卫国已经没救了,你何必再为这样的国家卖命?” “……” 乍一听,的确很有道理,若是意志稍微薄弱一些的人,恐怕就会被他这几句话动摇了心志。 但舒凉是大魔王。 她扬唇一笑,“我上战场,冲锋陷阵,不是为了慕玄奕。” 顿了顿,她道:“当然,更不是为了卫国的朝臣。” 温从礼怔住了。 “我为的,是那些手无寸铁,向往和平的百姓。” 舒凉挑眉,“所以那些朝臣说什么、做什么,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和愤怒,更不稀罕……他们的真心。” 所以刚才温从礼那番蛊动人心的话,不过是在偷换概念罢了。 因为一个国家的一小部分蛀虫,就因此要毁灭全部? 可笑。 孤是大魔王,不是动辄毁天灭地的疯子。 她的这番话似乎颠覆了温从礼的某些认知,他久久无法回神,陷入了沉默之中。 半晌,他说:“南安国迟早毁灭了卫国,你的坚持只会是徒劳。” 舒凉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用这么笃定的语气说话。 “哦,是么?” 温从礼抬眸看她,眸中闪烁着微光,“傅惊澜,来我身边吧,和我并肩,共同开创属于我们的大好江山。” ?????? 这厮刚才莫不是也喝了酒? 话题跳的太快,饶是舒凉反应再快,也没料到刚才还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氛围,怎么会突然转变到告白现场? 还“共同开创属于我们的大好江山”……呕,真恶心,谁和你“我们”啊??! 舒凉扯了扯嘴角,满脸无语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梦话?”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谁想和你并肩开创江山啊?别做梦了给爷滚! 但温从礼却将她的话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以为舒凉是在质疑他,认为他口中的“开创江山”是痴人说梦,毕竟他现在不过是个连自己真正的国家都回不去,只能顶着别人的身份生活的人。 温从礼上前一步,作势想要握住她的手。 而舒凉反应极快,在他作出迈步的趋势时便往旁边挪了一步,让他扑了个空。 这厮是不是忘记刚才被摔在地上的滋味,想要重温一下? 舒凉眯起眸子,睇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 温从礼接触到她的目光,轻笑了一声,眉眼温柔,仿佛在包容调皮的猫儿般,并不在意它时而伸出的利爪。 他温声道:“虽然我现在身在卫国,无法恢复身份,但南安国如今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你信我,嫁给我,你不但会成为南安国最尊贵的女人,而且你手中的兵权,依然可以保留在你的手中。” 哦,不但可以当皇后,还可以当一个手握兵权的皇后。 听起来可真是个诱人的条件。 舒凉挑眉。 可惜,孤想当的不是什么最尊贵的女人,而是…… 最尊贵的人。 本来以为温从礼的花样会比慕玄奕新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慕玄奕利用傅惊澜的爱慕,许她后位。 温从礼看出她对兵权的渴望,在使出和慕玄奕同样的招数,企图用感情捆住她,发现失败后,便许她后位,许她兵权。 ……也是,毕竟慕玄奕的手段,都是温从礼在身后教的。 舒凉扯了扯嘴角,表现出因他的话而心动,却仍心存顾虑的模样,迟疑道:“……可我是卫国人。” 温从礼看出她态度中的松动,忍不住笑了笑。 “我翻阅古书时发现,人本同祖,是后来才分出种族和国家的,所以事实上,卫国人,南安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呢?你就是你,你只需要听从自己的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舒凉勾起唇,“我想做的事情?” 温从礼尚未看出她的异样,以为她在做最后的内心挣扎,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嗯。” “你想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温从礼愣了一下,“什么?” 舒凉看着他,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阴森:“弄、死、你。” 话音刚落,她腰间软鞭瞬间抽出,朝温从礼甩了过去。 他变色剧变。 然而舒凉还是低估了他,在短暂的惊愕过后,温从礼竟堪堪避过了她的攻击,在闪身躲避的须臾,不知碰到了何处的机关,两人对峙时,他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剑泛银辉。 温从礼俊美的面容上布满阴霾,斯文冷静的面具再次碎裂,成了渣渣。 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傅惊澜,你一直在骗我?!” 素来只有他糊弄别人的份儿,温从礼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角色会调换过来。 见他气得都发都要竖起来了,舒凉似笑非笑,说着事不关己的风凉话:“瞧你这话说的,这些事情可都是你自愿、主动告诉我的,我可没有拿着刀横在你脖子上逼你。” 舒凉面露嘲讽,“自己蠢,怎么能把锅甩到别人身上呢?”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哦,对了,原来这是他以前常对其他人说的台词。 反应过来后,温从礼怒火中烧。 ——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没有人这样戏弄过他! “我是为了你好,我点醒你,你却偏偏要执迷不悟,”温从礼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颤抖着嗓音,“简直是……冥顽不灵!” 第203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3) 舒凉和温从礼缠斗起来。 正当舒凉快要将他制服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了一大波黑衣人,手中握着兵器加入了战斗,不约而同地朝舒凉发起了进攻,而温从礼也趁机挣脱了她的钳制,闪身躲到了人群之后。 这些黑衣人训练有素,不仅身手了得,而且配合得十分默契。 舒凉千仞剑出鞘,面对这数量上的压制,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她余光瞥见人群之后的温从礼正手拿弓箭瞄准她,面色沉了沉,狠狠将面前冲上来的人踹到一边,而后仰身躲过凌空而来的箭矢。 真阴险。 她一面应付着这些黑衣人,一面还要抽出注意力去防备躲在人群后的温从礼射来的箭矢的偷袭。 渐渐地,舒凉突然发现,朝她进攻的黑衣人变得越来越少,而温从礼的箭矢也没再射来。 她分神去看,发现弓箭的方向换到了另一边。 那是……? 舒凉怔了怔,长剑抹过面前黑衣人的脖颈,转头去看他弓箭对准的方向。 看见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黎宴?!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黎宴离她并不远。 打斗时,她的耳边尽是刀尖碰撞的声音,注意力也全然集中在观察进攻的敌人身上,竟没有发现黎宴的到来。 少年面色沉静,察觉到她的目光,转头朝她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似乎是希望她安心。 他手中持着从黑衣人手中夺来的长剑,一面应付黑衣人,一面闪避温从礼的箭矢。 舒凉竟不合时宜地冒出个想法: 下回送他件好兵器吧? ……黎宴缓缓在人群中厮杀,朝温从礼走去。 可他越是靠近,攻向他的人便越是密集。 好几次,舒凉看见锋利的刀刃在他要害处擦过,被他惊险地避开。 呼。 她都被吓出冷汗了。 …… 温从礼原本是一支箭一支箭地朝舒凉射去。 他的本意当然不是夺她的性命,只是想限制她的行动和发挥,让下属们能尽早将她制服起来而已,毕竟刚才那一番正式交手后,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和她实力之间的差距的鸿沟有多大。 照这样下去,她迟早会把这些人全都打趴下,而后带着他所有秘密逃脱。 ……可那个碍眼的小子突然闯了进来。 温从礼当即转移了目标,两支箭羽齐发,瞄准黎宴要害。 当他松手,任由箭羽冲出去时,温从礼心中感到难言的快意。 ……就这样,倒在血泊中吧。 然而事实却并未如他所预料的那般进行。 当时黎宴背对着他,面前有三人纠缠不休,可背后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堪堪避过了那两支箭羽。 ……温从礼的箭,连他的衣衫都未划破。 今日接连碰壁,让温从礼恼怒不已。 他手中的箭素来是百发百中,可今日,却一次也没有成功射中自己的目标。 可恶。 于是两支箭齐发变成了三支箭齐发,而后又变成了四支箭、五支箭…… 没射中,没射中,没射中。 黎宴离他越来越近。 温从礼岂能看不破他的意图? 他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哼,就凭你? 离得这么近,焉有射不中的道理? 于是他弓上的箭换成了一支,将弦拉至最满,轻而易举地瞄准了少年心脏的位置。 就在他要将手中的箭射出去的时候,温从礼忽然察觉到了舒凉的目光。 他不由自主地转眸去看,便看见她正皱着眉,眸中担忧不加掩饰。 哼。 电石火花间,温从礼突然改了主意。 弓箭的方向,猛然对准了舒凉。 松手的那一刻,温从礼满意地看见,从始至终面色沉静的少年,顷刻间变了脸色,漆黑深邃的瞳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 也满意地看见,黎宴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不顾挥向他的刀锋剑雨,冲到她的面前,竟真的在箭矢到达的前一刻,挡在她的身前。 冰冷而锋利的箭矢穿透他的胸膛。 黎宴的面色肉眼可见地迅速灰败下去,鲜血溢出嘴角,额角冷汗疯狂地冒了出来。 他看着面前人倏然睁大的双眼,动了动唇,本想说些什么,可一张口,鲜血便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止都止不住,有心吞咽下去,却无力地发现,此刻连这么简单的动作,于他而言都变得困难起来。 黎宴跪在了地上,右臂颤抖,手掌握紧长剑剑柄,体温和体力都如激流般迅速流失,视线渐渐模糊,慢慢地看不清面前的人了。 他艰难地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左手哆哆嗦嗦地探到胸口的箭矢。 黎宴咬紧牙关,想要将箭折断。 下一秒,一只比他还要冰冷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 嘶……好冷。 ……是将军的手。 她的手,怎会这么冷? 虽然比他的手要小,可却让他感到了无穷的力量。 “……笨死了。” 伴随着这声无奈的叹息,黎宴眉宇拧起,有心说什么,可却再也支撑不住,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 稳稳地将昏睡过去的黎宴扶好,舒凉旁若无人地抬手握住那支穿透他胸膛的箭矢,指尖白光萦绕。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白光一闪,箭矢眨眼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化为无形。 唯有黎宴胸膛那个骇人的血洞,昭示着那支箭矢存在的痕迹。 ……不对。 温从礼目光倏然定格在那血洞之上。 本该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竟没有流血,反而像是在自愈般—— 再看那陷入昏睡的少年,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却渐渐变得平缓,并不像是即将咽气之人的模样。 那一箭的力量,众人有目共睹,无论是谁,都必死无疑。 而发生在眼前的…… 却是起死回生! ——这怎么可能?! 众人目光惊骇。 饶是温从礼见多识广,也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 他缓缓抬眸,对上一双冰冷的眼,那双眼如同无穷无尽的深渊,能顷刻间吞噬一切。 那一刻,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傅惊澜……她竟身怀异术?!怪不得会有恃无恐…… 而她此时明目张胆地施展,是已将他们视为永不泄密之人。 试问,什么样的人才会永不泄密? 死人才不会开口。 第204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4) 眨眼的功夫,一个又一个暗卫在自己面前死去,在断气前,他们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掉落在地上凌空升起的兵器刺穿了心脏。 而操控着这一切的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温从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无数次升起逃跑的念头,可无论他怎么尝试,都是徒劳。 因为他根本动不了。 这就是那些死去的暗卫会一动不动地等待死亡降临的原因。 四肢如同僵化般动弹不得,全身上下他能动的只有脑袋。 能呼吸,能睁眼,能说话,无比清醒地看见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能为力。 当死神降临在他头顶时,温从礼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故作镇定地开口道:“你不能杀我。” 舒凉眯起眸子。 “我身死,南安国即刻便会向卫国发动战争,你若不信,大可一试。” 利刃挥下去,在距离他头颅毫厘之处堪堪停住。 温从礼悄悄松了口气,背后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果然还是在乎百姓的。 正当他为此而沾沾自喜,还未来得及庆祝自己劫后余生时,方才还距离他很远的人眨眼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虽然身高上有些差距,可此时此刻,温从礼竟生出了种对方在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的错觉。 舒凉唇边噙着笑,没什么温度,连眼角的讥诮都是冷的。 “以为拿捏住了我的软肋?” 他绝望,双目不由自主地看向门外,企图有人能够出现,救他于魔爪之中。 “……” 话音刚落,温从礼便感到自己脖颈一紧,在他的意识作出反应之前,身体率先感觉到了不对劲,一种恐怖得令人心生畏惧的压迫感袭来,令他毛骨悚然。 冰冷而纤细的手比钳子更牢固,牢牢锁着他的脖颈,将他整个人提起来,双脚悬空,重心骤失。 寸寸收紧。 舒凉面色冰冷,眉宇之间萦绕着淡淡的黑色雾气,看起来煞气十足。 温从礼心慌不已,竟有种大限将至的绝望感,心都快凉透了。 ……难道今日,真要命丧于此,死于她手? 不甘心。 他面色由白变青,眼前渐渐变得恍惚,颤抖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眼看着舒凉真的要把温从礼弄死了,021终于忍不住,跳出来说: 【舒凉大人,他刚才并没有说谎。一旦他死了,南安国就会向卫国发动战争了!】 温从礼说这句话时,头顶并没有冒出“说谎”这两个字。 ……看来人在面对死亡的恐惧时,是无心编织谎言的。 “啧。” 舒凉不悦地拧了下眉。 021说的她当然清楚,但他害得小宴险些丧命,让她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在另一批察觉到不对后前来查看的暗卫赶来前,舒凉带着黎宴离开了。 …… 温从礼醒来的时候,感到自己浑身酸痛,尤其是脖颈,简直就像是被人把脑袋砍下来后又硬生生接回去了似的,抬手一模,发现脖颈缠了几圈纱布。 他眉宇深锁,开始回想在自己昏迷前发生了什么,他的脖子怎会如此疼痛,可他的脑海中只存留有自己将箭矢对准傅惊澜,而后黎宴冲过去挡在她身前,于是利箭刺穿他胸膛的那一幕。 这便是他记忆中,自己昏迷前的最后一幕。 再往后想,只剩下一片空白。 温从礼记不起自己何时伤了脖子,小心地挪动脑袋,环顾四周。 这里并不是昨夜他们发生争斗的那间客房,而是他自己居住的那间房间,香炉燃着,室内飘有淡淡的檀香味,周围静悄悄的,唯有外头微风吹拂木窗,时不时发出嘎吱的声响。 今日倒是冬日里少有的好日头。 温从礼目光掠过外头从窗外洒进来的光线,猛然想起什么,眉眼微凛,扬声道:“武胜!” 话音刚落,一直在门外候着的武胜迅速走了进来,询问他:“公子,何事?” 他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闻言,武胜似乎不大明白他为何会问这个,但仍是如实说了。 听到他的回答,温从礼顿时勃然大怒,“现在已经过了午时,你为何不叫醒我?!” 见他发怒,武胜更加不解,他纳闷不已,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道:“可是公子,您昨夜明明吩咐我,明日无论您何时醒来,都不许提前叫醒的呀……” 温从礼只当他为自己所犯的错误在狡辩,不悦道:“一派胡言!我怎么不记得说过这样的话?!” 停顿了一下,他说:“就算我当真一时头脑不清醒,这样交代了你,可你的脑袋难不成是榆木做的,不知道变通吗?今日是齐凇处斩的日子,我身为主审官却不现身,这像什么话?!传出去岂不是叫人诟病?!” 他越说越生气,一抬头,却发现武胜不仅不像认错的模样,反倒不敬地抬起头,直视着他,眼神古怪。 温从礼皱起眉,纵然他心中怒火滔天,可素来沉稳懂事不需要他操心的下属竟然接二连三作出不对劲的举动,这实在不对劲。 他压制怒火,问:“你为何这样看我?可是对我说的话有什么不满?” 闻言,武胜摇了摇头,迟疑道:“可是公子,齐凇已经被释放了,不会在今日午时处斩呀。” 什么?!!! 温从礼震惊地瞪大双眼,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怒火,音量都不自觉拔高了几个度,“齐凇被释放了?!被谁释放的?谁允许你们把齐凇释放的?为何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私自放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 武胜挠了挠头。 ……自从醒来之后,公子便变得好奇怪,整个人都不对劲,莫不是昨夜伤了脑子? 见他不吱声,只用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温从礼气得肺都要炸了,连那些斯文风度都顾不上,咬牙切齿地吼道:“说话!!!!” “是。”武胜无奈,已经预料自己把事实告诉他后,他会是怎样的暴跳如雷。 说话前,武胜抬手抹了把额角冒出来的冷汗。 “释放齐凇的人……正是公子您自己。” ???????!!!!!! 温从礼此刻的心情只能用五雷轰顶来形容了。 武胜说什么?他释放了齐凇?这怎么可能?! 他明明和傅惊澜谈崩了,心中早已打算好,要趁她离开之命人暗中在牢中做掉齐凇,明日官差前去提人问斩时,便作出齐凇畏罪自杀的假象。 不料傅惊澜这女人竟不讲道理,不但欺骗了他,还二话不说和他动手,害得他痛失数十精英暗卫,此刻还不得不忍受这样的疼痛…… 对了,傅惊澜。 她人呢?! 傅惊澜知道了他所有秘密,随时都可能将他暴露。 不能让她跑了,必须把人留下! 温从礼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不知是惊的还是痛的,出了一身冷汗。 “傅惊澜?”武胜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公子,您昨夜不是已经命我们撤销对她的所有盯梢,回去休息了吗?” 温从礼:“……” 他昨夜究竟还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温从礼的记忆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武胜口中他做过的一切事,但武胜不会背叛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温从礼皱起眉:“你们确认昨夜下命令的人是我?” “绝对是您!” 武胜十分肯定,指着他腰间的玉佩,又指了指他左手拇指上刻着特殊繁复花纹的墨玉扳指,道:“我昨夜听到您下那些命令,也感到惊讶,于是特意观察过,这两件东西都在您身上,而且您说话的语气的确不是别人模仿的,属下敢肯定,绝对没认错!” 温从礼越听越心烦,摆了摆手,示意他闭嘴,迅速在一团乱麻中抽出一根线,命令道:“现在就去把齐凇抓回来,就说昨夜有反贼伪装成我的样子,蒙蔽了牢狱中的官差,齐凇实乃戴罪之身,如若他不肯乖乖就范,那你们就将他就地正法。” 他说完,武胜却没动。 温从礼皱眉:“还愣着干什么?没听明白?” “公子,晚了。” 武胜摇了摇头。 晚了,这是什么意思? 温从礼心头咯噔一下,心中漫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公子您昨夜当着所有官差的面,郑重其事地宣布齐凇无罪,灭了罗家十七口人的是南安国皇族的暗卫。” 闻言,温从礼整个人僵住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 武神继续道:“当时人多口杂,并不都是我们的人,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传出去了,悠悠众口,堵都堵不住,最重要的是……” 温从礼闭了闭眼,颇有心如死灰的感觉,“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武胜叹了口气:“阮虞郡主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阮虞? 这又和她扯上什么关系了? 温从礼已无心再思考,吩咐他继续说下去。 “阮虞郡主跑了出来,到处宣扬自己的身份,亲口证明了齐凇的清白,声称她与齐凇只是萍水相逢,并非是什么心爱之人,灭了罗家满门的人也不是齐凇,而是她的族人们知道她受了罗家的欺负,为她报仇……” 温从礼双手猛然捏紧成拳,咯吱作响。 武胜默默后退了一步,才说:“原本百姓们还对坊间的传闻有所怀疑,结果阮虞郡主的话直接和您的话对上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齐凇是无辜的了……” 因此,如若他们此刻再想给齐凇冠以凶手的身份,以此为借口抓人的话,百姓恐怕不会答应。 他们也无法解释自己前后矛盾的行为。 “阮虞,”温从礼咬牙切齿地喊了这两个字,“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事情已成定局。 温从礼掀开被子起身,张开双臂,武胜自觉地伺候他穿衣。 穿好衣衫后,接过武胜递来的镜子,温从礼缓缓解开脖子上缠着的纱布,目光定格在铜镜中,自己脖子上那一圈泛着黑紫的狰狞伤痕上,上面还有五指的痕迹。 掐痕。 温从礼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女人的手。 ——傅惊澜! 一定是她! 从他昏迷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十分蹊跷,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握和预料。 但温从礼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一定与傅惊澜有关。 ……从没有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眯起眼。 - 青影山庄。 在控制着温从礼命人释放齐凇后,舒凉就连夜将人送了回来,免得再被温从礼瞧见,一个不顺心,又编出不知道多荒唐的理由将人抓起来。 齐凇已换下了那身破烂的囚服,穿上青衣白袍,满脸诚恳地向她道谢:“傅惊澜,谢谢你。” 此时此刻在她面前的身影,依稀与傅惊澜记忆中那位意气风发的世外高人重叠。 这才该是齐凇。 即便在牢中受尽折磨,他的眸光依旧澄澈,淬着光明,在他的眼中,找不到一丝怨恨的痕迹,仅能从他愈发坚毅的眉眼和瘦削的轮廓,看出他曾身陷囹圄,遭遇非人。 齐凇感激道:“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 !!! 打住! 舒凉挑眉,打断他,阻止他继续往下说:“等等。” 齐凇顿了顿,疑惑:“怎么了?” 舒凉扯了扯嘴角:“你该不会想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身相许吧?” 虽然这不太符合齐凇的脑回路,但有了黎宴那小子的前车之鉴,舒凉可不敢太自信。 闻言,齐凇缓缓笑了,他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道:“齐某虽不晓男女情=爱之事,但还是懂得察言观色的。你对那位俊俏的小公子这般用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的心意,齐某又怎么会不识趣呢?” 他道:“我只是想说,往后你若有任何需要,我随时都在青影山庄,恭候差遣。” 舒凉:“……好。” 但是—— 并没有感到松一口气啊喂! 什么叫“你对那位俊俏的小公子这般用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你的心意”???? 路赶得急,马车这么颠簸,黎宴在昏迷着,伤口还未恢复,她稍微照顾一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为什么要用这副“我懂的”的眼神笑眯眯地看着她啊!!!! 第205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5) 在舒凉带着昏迷中的黎宴往大军回雁都的路途赶时,温从礼已经带着一身伤,从近道先一步回到了雁都。 不久,舒凉便收到了来自雁都的密函,得知了温从礼已抵达雁都的消息,当然,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慕玄奕已经暗下决定,要借着她不经过他允许就擅自斩杀丰将军这件事,再次收回她的兵权。 密函中说,慕玄奕已命五千禁卫军在宫中布下了天罗地网,彼时只待她应召入宫复明,便会一举将她拿下。 舒凉:“呵。” 想故技重施? 不知道同样的招数再用第二次就没什么效果了吗? 既然慕玄奕这么急着找死,那她就送他上天。 - 两日后,舒凉在抵达雁都之前,终于和大军会和。 十二早已收到她的消息,得知此次进雁都的凶险,见她换好战袍,手握千仞剑,掀开帘子走出来时,眸光亮了亮,笑道:“阿澜,这身银甲果然只有穿在你身上才最威风!” 舒凉笑着挑眉,问:“你还笑得出来?” 傅惊澜、十一和十二,都是慕玄奕从小便培养出来的暗卫,在这样长时间的环境和氛围洗脑之下,“忠诚”这两个字已经深深刻在了她们的脑海之中。 而如今,她要造反,要亲手终结他们的“主上”的生命,创造属于她的新的王朝。 作为下属,十二竟还笑得出来? 虽然她没明说,但十二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撇了撇嘴,“我早就受够为慕玄奕卖命杀人的日子了。” 虽说慕玄奕培养了他们,可这么多年来,他们在慕玄奕的命令之下,手中沾了多少人的血,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 她不喜欢杀人,不喜欢他们的鲜血喷溅在她身上的刹那温热,也不喜欢看人倒在血泊中后,还去确认他是否真的断气。 之所以没有早早摆脱慕玄奕,不过是念着出生入死多年的伙伴,不愿她孤军奋战罢了。 毕竟她那样执着,眼光又那样差。 十二若有所思地问:“我倒是很好奇,黎宴怎么会伤成这样?” 舒凉:“……” 难以逃避的问题又来了。 她言简意赅地把在永乐县发生的事情同十二说了说。 听完之后,十二眉眼间的笑意便藏也藏不住了,意味深长道:“酒,可真是个好东西呢。” 舒凉觉得她的反应不太对劲。 什么情况啊??十二难道不是应该和她一样惊讶吗??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和齐凇如出一辙的笑容??? 电石火花间,舒凉猛然反应过来。 “莫非你早就知道黎宴他……?!” 十二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傻子才看不出来。” 舒凉:“……”????? 本着“绝对不会只有我一个人现在才知道”的信念,舒凉问:“十一应该不知道吧?” 然而下一秒,十二便无情地打碎了她的幻想。 “他知道啊。” 舒凉:“……”累了,毁灭吧。 人与人之间已经没有最基本的信任了。 舒凉纳闷不已:“既然你们都知道,为何不提醒我?” 在如实相告和撒谎保命之间,十二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便选择了后者,面不改色道:“我们以为你知道呢。” 话音刚落,舒凉便看见她头顶冒出了“说谎”两个字。 “……” - 丰将军带去二十万兵,如今只剩下十一万,其中受伤者约莫一万有余,姑且可以算有十万兵可用,算上舒凉带去的五万兵,几乎没有损伤,如今她手中便有十五万兵。 此时慕玄奕刚登基不久,在傅惊澜的记忆中,正是在此次岐北之战后,慕玄奕便顺理成章地频频派遣傅惊澜去四处征战,开疆拓土,大大扩充了卫国的兵力。 也就是说,于现在的卫国而言,十五万兵,已经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量了。 雁都的禁卫军撑死不过万人,与兰罗派出大军后瞬间空虚的主城一样,如今的雁都根本抵挡不住十五万人的进攻。 何况丰将军刚愎自用,害得九万士兵无辜惨死、尸首异处是事实。 当时他被军法处置时,士兵们都感到大快人心,如今得知陛下竟黑白不分,因此要处置带领他们打了胜仗、还为他们那九万弟兄出气报仇的镇国大将军,一个个顿时义愤填膺,愤慨不已,情绪激动得不行。 这一激动,便抄起家伙跟着舒凉造起了反。 大军浩浩荡荡地抵达雁都城门口时,守卫还以为是自己人,高高兴兴开了门,结果前脚门才开,后脚耳边便爆发出一阵“冲啊——”“杀啊——”“造反啦——”的呐喊声。 此起彼伏,气势十足。 舒凉拦都拦不住。 当十五万人里里外外包围皇宫时,那五千禁卫军布置的所谓“天罗地网”,根本就不够看。 朝臣们大清早迷迷糊糊刚醒来,正要换上朝服去上朝,冷不防被下人闯进来打断,没等他们发怒,便得知傅惊澜带领大军杀进来,要造反的消息。 嗯?什么? 谁造反了? 傅惊澜??!!! 镇国大将军,傅惊澜,她已经杀进皇宫,要造反啦!!! 回过神来后的朝臣们一听—— 哦,傅惊澜要造反啦,那还上什么朝? 于是当即便把朝服一脱,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带着家眷逃命。 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得知有人造反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要打仗了,于是家家户户都心慌不已地收拾东西准备逃命。 然而当他们跑到大街上的时候,并未看到预料之中兵荒马乱的场景。 嗯?什么情况? 不是说,有人要造反吗? 等等,造反的人是谁来着? 镇国大将军傅惊澜?她已经带着人包围皇宫了?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造反?哦,原来是因为陛下要杀她这个大功臣。 ……原来造反的人是他们的卫国的守护神将军呐,那没事了。 不过是换个皇帝罢了,这个不行,换一个就换一个吧,反正不波及他们小老百姓的生活就行。 卫国的百姓想明白后,一个个都带着包袱,牵着家人回家去了。 而那些朝臣,本以为傅惊澜会趁机找他们算账,着急忙慌跑出来,却看见卫国的百姓这么淡定,也没见有士兵找上门,顿时感到安心了不少,犹豫了一会儿,心想着,反正城门都封了,他们现在跑能跑到哪里去? 还是安心在家待着吧。 - 金顶红门的大殿之上。 许多金色巨的柱支撑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柱身雕刻着一条条回旋盘绕、栩栩如生的金龙,分外壮观。 五千禁卫军挡在慕玄奕和江清雨的面前,而他们的对面,则是以舒凉为首的十五万大军。 数量上肉眼可见的差距,让那五千禁卫军的心理防线岌岌可危。 舒凉身着战袍,威严的目光在这些身着禁卫军铠甲的熟悉面孔中一一掠过。 片刻后,她扬声道:“你们都是我一手挑选、培养起来的人,如今,真的要同我刀剑相向吗?” 听到她的话,原本就面色犹豫的禁卫军心中的天平更加摇摆。 见状,慕玄奕心头猛然一跳,连忙出声道:“傅惊澜,你还有脸说这样的话?难道你就不是朕一手培养起来的吗?!你如今竟然背叛了朕,让朕失望透顶!” 他越说越愤怒,抬眸去看舒凉身后的那些士兵,道:“你们都是卫国的儿郎,朕才是卫国的国君,你们怎么可以跟随傅惊澜这个反贼一起将刀刃指向朕呢?!” 然而他自以为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却没有激起众人丝毫的波澜。 没人给予回应,唯有那身着银甲,手握千仞剑的女人,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在嘲笑他不自量力的举动。 慕玄奕心凉了半截。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 是禁卫军首领带头放下了武器。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的禁卫军放下了武器。 慕玄奕的心彻底凉了,悲凉浇灭了心中的怒火,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虽然他至今都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呢? 明明,他处心积虑,隐忍多年,才登基不足三月呀。 舒凉勾起唇,她抬手,手中宝剑直指高座上的龙椅。 “这个位子,应该让更有能力的人来坐。” 闻言,慕玄奕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脚道:“荒谬!这是慕家的天下,只有朕才有资格坐在这龙椅之上!”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方才还站在远处不动的人迈步朝他走来,步伐不疾不徐,寒风猎猎,鼓动着她战甲上的红披风。 她脚下的每一步,都仿佛修罗在向他索命。 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深,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看来已经全然陌生,慕玄奕不由自主地摇头、后退,甚至抓来企图躲在他身后的江清雨挡在身前。 “啊啊啊啊啊放开我——” 江清雨失声尖叫起来,嗓音刺耳,拼命挣扎起来,对曾经这个深爱的男人拳打脚踢。 而慕玄奕则满脸厌烦地皱起眉,狠狠扼住她的咽喉,让她闭嘴。 两人一齐跌坐在身后那冰冷的龙椅之上,江清雨还在不死心地挣扎。 ……她不想死,傅惊澜要杀的人是慕玄奕,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才不要陪着他送命…… 然而一个久居深宫、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如何能敌过慕玄奕这样身强体壮的男子? 江清雨越是挣扎,慕玄奕掐着她脖子的力道便越是加重。 到最后,她面色已泛着铁青。 舒凉冷冷看着这对男女在面对死亡前的频频丑态,连发笑的念头都没有。 片刻后,舒凉平静地提醒着仍在不断收紧手掌的慕玄奕,道:“她死了。” 当察觉到身上的人再也没了动静时,慕玄奕神情有些恍惚。 闻言,他仓惶地松了手,低头一看,江清雨已经惨白着脸,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面色也“刷”地一下白了,指尖颤抖着抬起,去探她的呼吸,确定她的确断气了之后,便颓然地放下了手臂。 “呵呵呵。” “哈哈哈。” 江清雨的死,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打碎了慕玄奕的理智。 慕玄奕将江清雨的尸体放在了地上。 他先是冷笑了几声,而后便放声大笑,状若癫狂,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他人。 悲惨了十几年,本以为苦尽甘来了,可龙椅还没坐热就要下去,到头来竟然还亲手杀死了最爱的女人。 ……他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舒凉冷眼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模样,见他转头看过来,盯上了她手中的宝剑,作势要抢夺,她冷冷地挑了下眉,抬脚将他踹回了龙椅之上。 “想死?” 千仞剑出鞘,银光乍现。 慕玄奕眼中飞快划过一抹不甘和悔恨。 这千仞剑,是他赐予她的。 养虎为患。 他不该给她这么多的,不该。 舒凉当然看出了他眼中的不甘,像他这样自私的人,怎么可能甘愿赴死? 慕玄奕刚才抢剑,绝不是要自刎。 不过不重要,对她来说都一样。 舒凉轻声道:“慕玄奕,我送你一程。”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中竟透出一抹温柔,一抹令慕玄奕感到熟悉的温柔。 他倏然间红了眼眶。 下一秒,锋利的宝剑刺穿了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华贵的龙袍,也染红了这冰冷而尊贵的龙椅宝座。 舒凉抽出宝剑,后退几步,避免身上沾到血迹。 她看着龙椅上大片大片暗红色的血迹,摇头,惋惜道:“啧,看来这龙椅不能用了。” 脏了。 - 皇上驾崩了。 卫国变天了。 镇国大将军造反了。 她杀了上一任皇帝,现在要自己登基了。 这个消息传开之后,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毕竟从古至今,史书中从来没有女人登基称帝的记载,在众人的认知中,只有男人才能成为国家的主宰。 把最大的权力放在一个女人手里,这不是开玩笑呢么? 朝臣们自然是一力反对,认为这不合礼法,有违先辈祖训。 但卫国民风比较开放,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百姓们倒是津津乐道,并且大多数人都支持。 第206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6) 百姓为什么支持傅惊澜当皇帝? 这是他们卫国的守护神啊!为他们挡下过多少腥风血雨啊?! 别人争权夺位造反,不但要发动战争,进城之后任由手下的士兵烧杀抢掠,弄得人心惶惶,还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多厉害,可他们的将军不一样,进城之后根本没有惊动平民百姓,直奔皇宫,目标明确,全程只取了两人的性命,除此以外,没有造成任何伤亡,也没有造成百姓的财产损失。 真正考虑到了百姓的安危和利益,说明她爱民如子。 而且并没有刻意迁怒旧朝臣子,说明她心胸宽广。 瞧瞧,多好的一位君主啊,这难道不值得爱戴吗?! 女子又怎么样? 哪位男子敢说自己比傅将军优秀? …… 舒凉铁了心要登基,做这千百年来第一位女皇帝,朝臣们再不服气也没用,毕竟这兵权拿捏在她自己的手中。 这意味着什么? 她随时可以取走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的小命啊! 对峙时,文臣们看着大殿上齐齐整整放了一排的她早已备好的棺材,心肝儿都颤了颤。 “诸位,我听说你们不同意我登基,今日准备血溅大殿,以死明志,所以我连棺材都为你们准备好了,”舒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微笑着问:“怎么样,谁先来?” 文臣们面面相觑,被这一排排棺材吓得什么心思都歇了。 谁都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下,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审时度势,趋利避害。 一人率先俯首称臣,跪地叩拜。 众人伸着脖子看去,发现竟是那曾经位及丞相,深受先帝信赖的温从礼。 他面色淡然,姿态一如从前那般从容。 有了一人带头做表率,很快便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到最后,整个朝堂的臣子齐声叩拜。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于是在礼部侍郎翻着黄历,终于敲定了个举行登基大典的黄道吉日之后,整个皇宫的人都变得忙碌起来。 舒凉更是忙得脱不开身,既要配合着各部准备登基大典,又要处理之前慕玄奕手中堆积着的许多烂摊子,时常忙碌到深夜。 有某些时刻,她会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可很快便会被大大小小琐碎的事物所淹没,无暇顾及起来,不得不将其抛之脑后。 舒凉忙得连享受美食的时间都变少了。 看着案台上面堆叠成山的奏折,舒凉忍不住叹息连连。 唉,这人界的皇帝当起来可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每天忙得像条狗,比上班还累,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 回到雁都后的第三天,黎宴便苏醒了。 一睁眼,天都变了。 得知【镇国大将军要登基当女帝】这个消息时,他起先感到有些茫然,又有些恐慌。 但并不意外,早在走近她世界的那一刻,黎宴便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他只是觉得太快了,有点可惜。 可惜,这宏图霸业,终究没有他的一份助力,似乎她从来都不需要他,自己便能将一切都做得令人刮目相看。 他该如何离她更近一点? 黎宴感到恐慌。 都说皇帝后宫佳丽三千,若是她成了女帝后,是否也会…… 黎宴眯起了眼,若有所思。 那么他,是否能忍受和那么多男子共同拥有她呢? 一想到未来会有数不胜数的男子将她簇拥,黎宴心中便骤然横生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戾气。 不,他不能忍受。 可他又能如何? 黎宴颓然坐在床边,静悄悄的屋子里,连风声都听不见。 ……三天了。 从他苏醒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三天了。 期间,银环、老管家、厨娘、甚至是十一和十二,都来探望过他,可却独独缺了那一个人。 她将他安置在离她所住的主卧最远、最偏僻的一隅,便仿佛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一般,再也没现过身。 可他总能从前来探望的人口中,听到关于她的事情。 他知道她何时晨起,何时就寝,也知道她在准备登基大典,还要处理从兰罗绑回来的那些皇亲贵胄。 银环大抵是看出他情绪的低落,总是事无巨细地同他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黎宴问:“我可以去见她吗?” 银环十分为难,坦诚地告诉他:“对不起啊黎宴,将军……啊不,是陛下,她嘱咐过我,不能让你去找她,连偷偷看她一眼都不行。” 小姑娘也想不明白,明明去岐北之前,将军……啊不,是陛下待黎宴是极好的,怎么回来之后,连面都不让见了呢? 她心里藏不住事,独自纳闷纠结了好久,都没得出个靠谱的结论,某天,忍不住直接问起了当事人:“黎宴,你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陛下对你那么生气呀?” 黎宴怔了怔,反问:“她很生气吗?” ……他心悦她这件事,竟让她厌烦至此? 银环挠了挠头:“我也没看出来陛下很生气啦,只不过,她既然连面都不让你见,肯定是生气了呀!” 黎宴静静地收回目光。 他越是沉默,银环越是好奇。 她伸手去扯少年的袖子,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便没再坚持,只是支着下巴追问:“黎宴,你别不说话呀,快和我说说,你们去岐北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好替你分析分析嘛。” 闻言,少年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你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她呢?” 银环无奈道:“就是知道陛下肯定不会告诉我,所以我才来问你的嘛,而且她现在每天都好忙啊,我不敢去打扰她。” “这么忙么……” 黎宴喃喃自语。 银环听见,忙不迭点头:“嗯嗯,陛下她真的好忙好忙,好多奏折要批改,肯定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你千万不要多想哦!” 黎宴又陷入了沉默,任由银环叽叽喳喳地说个半天也不搭理。 等到银环说得口干舌燥,终于舍得停下来歇一歇,喝口水润润嗓子的时候,少年冷不防抬起头,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我能去见见她吗?” 噗—— 银环口中的水喷了出来。 她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胡乱用衣袖擦了把嘴巴后,才说:“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一遍了,不行,没有陛下的允许,我不能让你去见她哦。” ……还是不行啊。 黎宴无声地收回目光,面色沉郁。 他这幅表情,让银环有些看不下去了。 已经整整三天了,这张脸始终如死水一样平静,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没有星星和月亮的夜晚一样,失去了光彩。 太可怜了。 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呢? 银环想了想,提议:“虽然你不可以出去找陛下,但你可以去别的地方走一走呀,不要总闷在屋子里嘛!” 黎宴缓缓摇了摇头。 “……不必。” 别的地方……那他能去皇宫里走一走吗? 显然不能,没有令牌,他进不去。 黎宴不想走出这间屋子,对任何事物都不感兴趣,就连吃食都用的少之又少,很快便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看上去都恹恹的,很憔悴的模样。 银环心里有些着急,索性她现在每天闲着没事可做,便总去探望他,和他说话解闷儿。 虽然—— 黎宴似乎并不需要她来解闷。 但银环仍旧非常热情,希望黎宴能告诉她事情的起因经过,好让她帮忙分析分析。 不过没等她套出话来,黎宴反而问她:“她让你看着我时,还说了什么?” “陛下说,你不必对她过于感激。她想让你冷静冷静,多和像我一样的同龄女子接触,就能清醒了,”银环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说完之后,才问:“黎宴,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 黎宴闭了闭眼,嗓音有些哑。 他并未忘记自己酒后吐真言的事。 他早该想明白的。 她这样冷落着他,已经是无声的拒绝了,原来她根本不相信他对她的感情,只一厢情愿地认为是他分不清感激和感情,便将他扔在这里,希望他冷静之后,能改变心意。 怎么会分不清呢? 他明明是在纠结了几天几夜、认真思考之后,才终于敢直视自己的内心,确认对她的感情的。 怎么能改变呢? 除非心脏停止跳动。 …… 黎宴没等来舒凉,倒是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温从礼。 此人依旧衣冠楚楚,端着一副可恨的虚伪笑容。 “你居然没死,”见他果真活着,温从礼惋惜地叹了口气,“真是太遗憾了,我当时那一箭许是射偏了。” 他的话,让黎宴瞬间便回想到了那一夜。 脑海中闪过他将弓箭的方向转向舒凉的一幕,黎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溢出杀气。 见状,温从礼挑了挑眉:“啧,用这样凶狠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 许是黎宴此刻形容憔悴,即便眼神再凶狠,也难以对他造成震慑。 温从礼微抬下巴,旁若无人地品尝着他桌上未曾动过的糕点。 末了,还品评道:“手艺不错,不过比起宫中御厨做的还是差了些。” 温从礼意有所指地看着他,道:“我听说傅惊澜也对御厨的手艺赞不绝口,不过可惜了,你是没机会尝到了。” “……” 黎宴冷冷地看着他,“吃够了就出去。” 温从礼仿佛没听明白他的逐客令,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慢抿了一口,才笑着道:“黎宴,你在嫉妒我吗?” 黎宴没吱声。 “嫉妒?”温从礼忽然轻笑了一声,自问自答道:“对,你是该嫉妒的,毕竟我差点杀了你,可傅惊澜到头来还是舍不得杀我,甚至让我四肢健全地站在了你的面前。” 他缓缓放下了杯盏,笑容中透着几分明显的幸灾乐祸:“看来,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在意你。” 嘭—— 随着少年一掌拍下,木桌应声裂开了一道缝,而后从内部传来了细微的碎裂声,不一会儿,就倒塌了。 黎宴眸中猩红,手掌捏成了拳,沉声蹦出一个字:“滚。” “这就生气了?”温从礼并未被吓退,见他情绪失控的模样,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得意,“是因为被我说中了心事,戳到了痛处,所以恼羞成怒了?” 黎宴猛然起身,朝他进攻,掌风凌厉,一招一式都带着浓浓的煞气。 温从礼早有防备,从容不迫地躲过他的进攻后,身体依旧不离木椅,简直像在戏耍他一般,全然没把他的进攻放在眼里。 闪避之余,温从礼笑着继续激怒他:“说到底,我才是对她有用的人。” 嘭—— 黎宴抬腿踹翻了他身下的木椅,迫使温从礼不得不狼狈起身。 临走之前,温从礼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呢,除了给她拖后腿,制造麻烦,你还能做什么?” 温从礼离开许久,这句话仍像烦人的苍蝇似的,在黎宴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 连轴转着忙碌了好几天之后,登基大典总算结束了,堆积在手中的奏折也处理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并不是很要紧的事。 舒凉终于想起被她忘在将军府里的黎宴。 听银环和老管家说,他已经醒了。 也不知道身体恢复的如何。 舒凉打算去看看他。 结果人还没走出宫门,便被突然出现的温从礼给拦了个正着。 青年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个礼,舒凉心中冷笑一声,让他免礼。 “何事?” 温从礼不答,反而打量着她,眸光温柔,说道:“陛下,这身龙袍在你身上,格外好看。” “……” 孤知道好看,用得着你说? 她不耐烦地皱起眉。 见状,温从礼笑了笑,“陛下,最近是否收到催您选秀招妃,扩充后宫的奏折?” “是有那么一两个人提了,”舒凉似笑非笑地挑眉,“莫非你想自荐枕席?” “温某之荣幸。” 温从礼眸中闪烁着微光,“不知陛下愿不愿意答应温某这个小小的请求?” 切,谁知道你要打什么鬼主意。 第207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7) 舒凉正要说话,脑海中却冷不防响起021含着激动的声音: 【宿主,我觉得……】 舒凉没给它把话说下去的机会,撇了撇嘴,拒绝:“不必,孤只是随口玩笑罢了。” 孤才不稀罕你这只老狐狸呢。 温从礼面上不见半分失落,微笑道:“既然陛下不愿意让臣进你的后宫,那不如,你嫁给我。” ????? 舒凉眯起眼,冷笑一声:“你凭什么对孤大放厥词?” 闻言,温从礼轻轻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郑重道:“陛下若愿意嫁给我,我必永远对你忠诚,为你出谋划策。而南安国和卫国百年之内,也绝不会交战。” 想以权换心? 可舒凉却笑出了声。 温从礼面色僵了一瞬,“……你笑什么?” 他大抵是想不到,自己将此生最引以为傲的聪慧的头脑为筹码,得到的却只是一声轻蔑的笑容。 不可否认,温从礼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聪慧的头脑足以成为他和人谈条件的资本。 但大魔王不在其列。 舒凉勾起唇,“你多余了。” 温从礼面色霎时复杂起来,沉默不语地看着她,直到面前的女人将最后一句话说完:“这个朝堂,只需要孤一颗聪明的脑袋。” 说话时,她的语调平静,藏着一抹仿佛与生俱来的倨傲,令人下意识对她所说的话产生了认同感。 这一次,温从礼没有再同她说什么“骄傲会置人于死地”,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语调温和:“但愿陛下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舒凉扬眉,也仿照他的语调,淡笑道:“但愿你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温从礼低头拱手,道了声“微臣告退”后便转过身去,离开了,因此舒凉并未看见他的脸色。 望着青年挺拔远去的背影,舒凉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中打算送给黎宴的腰牌。 【宿主,温从礼待你是有真心的,为……】 若不是有几分真心,像他那么骄傲自持的人,怎么会在她一而再再而三打他的脸之后,还跑来找她? 舒凉皱了皱眉,打断它:“那又如何?” 掺杂着虚情假意、阴谋算计和利益交互的真心,早晚会变质,她才不稀罕。 - 镇国大将军府。 舒凉是独自一人换了便服来的,刚进去便碰上着急忙慌的老管家,见他急得汗都流出来了,竟然没注意到她,险些擦肩而过,愣了一下,抬手拦住人:“忠伯,发生什么事了?” “将……”看清她的脸后,老管家一愣,下意识脱口而出“将军”两个字,顿了顿,在反应过来,改口:“陛下!” “嗯。” 舒凉低头看了眼他手中的纸,匆匆一眼,便认出上面是黎宴的字迹,挑眉:“你手中拿着什么?” 闻言,老管家回过神来,连忙把纸递给她,说:“黎宴他走了!” 清晨的时候他路过黎宴的屋子时,见房门和窗户都紧闭,连道缝儿都没留,便觉得奇怪。 黎宴从来都不是爱赖床贪觉的性子,怎么会到了这个时候还没起来? 但他当时没多想,只当是黎宴伤没好,心情又不太好,想多休息一会儿。 直到晌午,银环第三次去敲门,却没人回应时,他们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将门推开之后,里头静悄悄的,物件摆放得整整齐齐,床铺被褥也收拾得干干净净,除了之前舒凉送他的那几件衣衫,黎宴什么都没带走。 黎宴留下的信中没有过多交待他的去向,只说要去寻一条路,归期不定,让他们不必找他。 寻一条路? 什么路? 舒凉捏着信,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竟然跑了? 老管家担心不已,急得脚不沾地,在原地不住地打着转儿,絮絮叨叨:“哎呀这小子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这伤都没好全呢就到处乱跑,也不知道多带点盘缠,他在雁都也不认识其他的什么人,还能去哪呢?说去找什么路,这到处都是路,有什么好找的?” 一声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将军!” 舒凉抬眸往去,便看见银环正朝自己跑来,停在她面前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叫错了称呼,改口道:“陛下。” 她笑了笑,忍不住抬手去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你们不必刻意改口,习惯叫什么便叫什么吧。” 银环点了点头,昂着脑袋看她:“将军,黎宴他走啦!” 舒凉面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我知道。” 小姑娘故作老成地摇头叹息,皱着一张小脸,道:“唉,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觉得,他一定是因为将军你一直不来看他,昨天又听了温相胡说八道,就对他的话信以为真,胡思乱想了。” 听到前半句话时,舒凉怔了怔。 但没等她细想,便从后半句话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舒凉眉头当即便拧起来了:“温从礼来见过他?” 银环点点头,义愤填膺地道:“是呀是呀,我原本还以为是将军您派他来代您看望黎宴的呢,哼,早知道他竟然是这种表里不一的坏蛋,我才不会开门放他进来呢!” 她原本是出于好奇,想知道将军托温相给黎宴带了什么话,想着她在门外偷听几句,说不定就能知道黎宴一直不肯告诉她的关于在岐北发生的事情了,谁知道竟然听到温相不断地讽刺和激怒黎宴,而且…… 黎宴的伤竟然是温相造成的!!! 银环回忆着,向舒凉描述了一下昨天偷听到的内容,将温从礼的话复述得大差不差。 听完之后,舒凉陷入了沉默。 银环晃了晃她的衣袖,不死心地追问:“将军将军,你到底为什么生黎宴的气呀,告诉我好不好?” “生气?”舒凉疑惑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银环睁大了杏眸,满脸怀疑地打量着她,企图从她脸上找到撒谎的痕迹,“将军没有生气吗?那为什么不来看黎宴呀?而且还不让他去见你……” 小姑娘戳了戳手指,“黎宴好伤心,看起来好可怜,成天茶不思饭不想的,人都瘦了一圈。” 舒凉语塞。 黎宴的反应竟然这么大?难过到连饭都吃不下的程度??? 唉,作孽啊。 她只不过是想给他一段时间冷静冷静,让他看清自己的内心,知道并不是非她不可,不希望让他见到自己就是不想影响到他的判断,没曾想—— 竟会适得其反。 不过,若是温从礼不从中作梗,以黎宴的性子,断然不会这么决绝地说走就走。 舒凉眯起眼。 - 翌日,坊间忽然冒出了个传闻。 ——当朝宰相温从礼,是南安国安插在卫国的奸细! 听到这个消息,大多数百姓都不相信。 毕竟他们都知道,温相出身临越侯府,是临越侯的亲儿子,身负慕氏的血脉,他怎么可能背叛卫国,为南安国人当奸细呢?绝对是无稽之谈!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温从礼也仅仅是一笑置之。 可过了一会儿,他的脑海中却猛然闪过舒凉似笑非笑的模样,以及“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看似不走心的提醒。 他已得知黎宴从镇国大将军府不告而别的消息。 ……傅惊澜不可能不知道,他去见过黎宴。那日那个小丫头躲在门外偷听,他不是没察觉到,只是并不在意。 但眼下回想起来,温从礼忽然有些后悔。 他隐约感到不安,但转念一想,傅惊澜想仅凭些莫须有的传闻向众人揭穿他的身份,这未免太过天真,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临安侯府出来的人,虽然不受临安侯的重视,可的的确确是他的庶子。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心了些。 本以为这些流言不必理会,放任他们传几天,得不到证实后,百姓们自然就会转移饭后谈资,被别的新奇的事物所吸引。 可与温从礼所预料的相反。 流言愈演愈烈,坊间传出了几个故事版本,拼凑起来,竟越来越接近真相。 当温从礼有心插手时,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朝堂,甚至被礼部侍郎在早朝时提起。 礼部侍郎私下里与温从礼关系不错,此番提起来,或许是出于好心,不忍好友莫名蒙受这样的冤屈,有心为他正名。 但他前脚才提出来,后脚便有人出来质疑,“你说得轻巧,这空穴来风的事情要怎么证明?难不成我们现在去南安国把他们的国君抓来,逼他为温相正名?” 话没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因为一个传言便把发动战争,把人家一国之君抓走,这理由绝对是自古以来最荒唐的了。 礼部侍郎被他噎了一下,反驳:“我何时说要做到这个地步?百姓现在最好奇的,不过是那传得最盛,听起来最逼真的关于温相身世的事情,我们只需要证明温相的的确确是临安侯之子,是卫国人,届时,其他流言就会不攻自破。” 温从礼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袖间的手虚虚收紧,下意识抬眸,想看清高座之上女人的神情。 她穿着华贵的龙袍,头戴冠冕,坐在龙椅之上,却并不端正,单臂放在扶手上,撑着额角,看起来百无聊赖的模样,叫人看不清面容。 若是现在有人问一句:“陛下睡着了吗?” 恐怕未必会得到对方的回应。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温从礼便看见,身侧的公公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注视,先是抬眸看他一眼,而后转过身,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对她说了些什么,龙椅之上的人才终于动了。 ……她抬手掩着唇,做了个打哈欠的动作。 而后换了个姿势,坐得稍微板正了些,清了清嗓子,问:“诸位爱卿商量出结果了吗?” “……” 她开口后,原本嘈杂的朝堂登时便安静了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到最后,出来说话的人竟是温从礼这个当事人。 他态度从容,仿佛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般,道:“他们想为臣证明清白,不过很可惜,临越侯府之人早已……” 他语调拖长,没将话说完。 虽然没说完,但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临越侯府的人,早在慕玄奕登基之时,就已经铲除干净。 所以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了。 礼部侍郎的神情中透着几分惋惜。 ——明明这是最直接、最有利的方法。 “哦?” 舒凉仿佛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挑眉:“这的确是很好的法子,可惜什么?” 众臣:“……” 旁边的公公:“……” 陛下,您怕不是还没睡醒呢吧? 礼部侍郎有些无语,看了温从礼一眼,见他面色淡然,忍不住道:“陛下,临越侯府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个法子根本就行不通。” “谁说这个法子行不通?”舒凉轻笑了一声,对上温从礼望过来的目光,扫过众人诧异的眼神,缓缓道:“又是谁说,临越侯府的人都不在了?” 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让整个朝堂再次沸腾起来。 礼部侍郎心情莫名激动起来,忍不住问:“陛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凉却没回答他的话,而是抬眸看向殿外,扬声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殿外出现了一道身影,他身着布衣,鬓发灰白,步伐却稳健,走到了众人的眼前,恭恭敬敬地朝舒凉行礼。 看清他的脸后,认识的人顿时震惊地瞪大双眼,失声道:“临越侯?!” ……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临越侯,竟然还活着?! 在场众人满脸不敢置信。 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这该不会是恰好长得相似吧?” “不,”熟悉临越侯的人当即反驳,情绪激动:“这就是他的声音,这就是临越侯!” 温从礼的镇定快要维持不住了。 他与临越侯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临越侯。 ……这个人,的的确确,就是他。 可是这不对,他怎么可能活着?慕玄奕怎么能让他活着?! 舒凉满意地看着温从礼濒临崩溃的模样,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 第208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8)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傅惊澜是个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人。 临越侯和傅惊澜虽立场不同,但却在她困难的时候伸出过援手,恩情不重,她却铭记于心,后来得知慕玄奕要向临越侯府动手时,便悄悄设法保了他一命,为他改名换姓,到了乡下一处宅邸生活。 舒凉一看,诶,这不是巧了呢么? 送上门来的铁证啊! 大殿中,众人交头接耳,神色激动。 面对他们的疑惑,舒凉倒不介意为他们解答。 “诸位爱卿是不是很好奇,本该化作一捧灰的临越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众人纷纷抬起头,等待着她继续说。 唯有温从礼,自始至终都没动,犹如一条无形的线将他与众人分开,他僵站着,像一尊雕像。 “临越侯曾对我有恩,所以当初,我设计让他假死,救了他一命。” ……哦,阳奉阴违啊! 众人心中腹诽,想道:当了皇帝果然就能肆无忌惮了啊,这话都敢说。 还好先帝已经去了,不然这话若是让他听见,恐怕能当场气背过去。 不过现在的天下已经不姓慕了,临越侯是不是活着于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原本被否决的方法此时再度变得可行,礼部侍郎显得很高兴,忙不迭道:“只要让温相和临越侯滴血认亲,就能证明他的身份了!” 舒凉暗暗道了句这方法可没多科学,面上笑着点头,“嗯,是。” ——到时候就能证明他是南安国人的身份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宫女便已经带着装着清水的器皿和工具进来了。 临越侯自觉地上前,接过刀具,在自己指尖利落地划了一道,将血滴在器皿中。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了温从礼身上。 临越侯也看向了这个和自己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名义上的儿子,眼中看不出丝毫父亲看儿子的温情,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隐约还透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讥诮。 他当然乐意看到温从礼倒霉,毕竟当初慕玄奕灭临越侯府前,是这小子点了头,说不准,还是他向慕玄奕提议的。 见温从礼不动,礼部侍郎有些心急,上前几步走到他身后,抬手拍他的肩膀:“快,从礼!”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猛然转过身,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没等他反应过来,手掌骤然发力,伴随着“咔嚓”一道清脆的骨骼断裂的声响—— 眨眼的功夫,温从礼拧断了礼部侍郎的脖子。 青年如同变了个人似的,面色阴鸷得可怕,眨眼间亲手杀了人,竟连眼睛都没眨,冷冷吐出四个字:“多管闲事。” 所有人都惊呆了。 片刻后,众人惊慌失措地开始逃散,惊呼,喊着“救命啊——”、“杀人啦——” 事实上,在面对生死时,这些朝臣的表现与寻常百姓并无不同,甚至于,他们更加惜命,更惧怕死亡。 舒凉看着他们像受惊的蚂蚁似的逃窜,莫名想笑,但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后,只好憋住,扬声安抚:“诸位不必惊慌。” 第209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49) 结果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反而叫醒了处于震惊之中尚未回神的公公。 公公当即加入受惊大军之中,掐着尖锐的嗓子喊:“护驾!护驾!快来人,保护皇上!” 耳膜猝不及防受到攻击的舒凉:“……” 在公公的呐喊之下,守候在殿外的士兵们迅速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将想要冲出大殿的众人拦下,团团围住。 在人群中,禁卫军首领一眼便看出显然不同于慌乱众人的温从礼,瞥见他脚边礼部侍郎的尸体,面色一沉。 就在这时,公公用手中的拂尘指着温从礼,对他们道:“快,把他拿下!” 话音刚落,禁卫军将温从礼团团围住。 温从礼冷然逡巡着将自己包围的士兵们,眼中杀意弥漫。 正当他预备对看准的一个较弱的士兵动手,抢夺他手中的武器时,一种莫名的威慑力,瞬间将他笼罩。 温从礼动弹不得,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下一秒,数不清的兵器将他架住,士兵们上前,将他手脚束缚,让他失去所有反抗能力。 龙椅之上的人嗓音平静:“带下去。” 随着这威严的三个字落地,仿佛一道解开他身上束缚的咒语响起,温从礼忽然发现他的行动恢复了自如。 只是为时已晚,他已失去了放手一搏的能力。 温从礼似有所感,在被禁卫军架着带出大殿前,奋力回头,朝高座之上的女人望了一眼。 这大抵,是最后一眼了。 电石火花间,他脑子里飞快地闪烁过某些片段,掠过时分明清晰,速度却极快,快得他完全来不及捕捉,便消失了。 温从礼感到无比熟悉,努力想回忆起究竟是什么,可到最后却发现,只是徒劳。 - 发生在大殿之上的事情不消一日便传遍了整个雁都。 温从礼不敢与临越侯滴血认亲,还恼羞成怒,亲手杀死好友,被禁卫军缉拿。 铁证如山,无人再置喙。 温从礼曾经最重视的名声就这么臭了。 在百姓们的心目中,他曾是令人敬仰,德行高尚的一国丞相,而如今,他不过是敌国安插在卫国的间隙,是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不少人都唾骂着他,更骂南安国人无耻。 这些事,舒凉并未特意去打听,也没有无聊到让人用这些闲言碎语去刺激牢中的温从礼。 不过在收到南安国新任国君送来的求和书时,舒凉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让人给他带了个消息。 至于温从礼得知自己处心积虑筹谋了多年的一切被人渔翁得利后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舒凉不得而知。 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活该。 …… 御书房内。 舒凉手中捏着袁林之将军送来的信。 倒不是什么加急密报,不过是随手送来的一封信罢了。 然而这信上寥寥几句,却恰好是舒凉所关心的问题。 说起这袁林之,在傅惊澜的记忆中,倒是个不长命之人。 他为人固执板正,醉心于研究兵法,全然不懂得变通,在官=场上并没有什么交情好的朋友,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多次当朝出言冲撞慕玄奕,让慕玄奕分外不喜。 所以在慕玄奕坐稳皇位之后,不需要用到他了,就随意寻了个由头把他给罢免了,这还不算完,袁林之被罢官后没了权势和官职,素日里忌惮他手中兵权的对头们就没了顾忌,派人阴了他一把,同时给他栽赃了好几个罪名,当即便拍板定了死罪。 算算日子,若是慕玄奕没死,袁林之的死期就快了。 舒凉挑了挑眉,这样看来,她阴差阳错,还算是救了他一命? 两日前,袁林之带着刚刚招募完毕的新兵们出发了。 他们人数不算多,又是轻装上阵,若是脚程快的话,再有两三日便可抵达半程,十日左右便可到达北疆了。 袁林之来的信上说,他经人提醒才得知,招募的新兵之中有一位少年是陛下身边的人,不知这是否是陛下的特意安排,需不需要对他照顾一二? 这端正的字迹和谨慎的用词…… 舒凉嗤笑了一声。 这家伙,竟然闷不吭声跑到北疆去了。 她摇了摇头,给袁林之回了信,而后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她之前命人特意打造的玄铁长枪。 ……本来想当面送给他的,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回给袁林之的信中交待道,不需要对黎宴特殊照顾,只要人活着就行,能混成什么样,全看他自己的本事和造化,若是他表现得足够好,就以奖励的名义将这柄长枪赠予他,若是表现得不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这“好”与“不好”之间的边界,倒不太好断定。 舒凉只说让他根据自己的标准判断。 袁林之此人,虽然情商不高,但于领兵作战上,还是有一套自己的风格的。 连傅惊澜都打心眼儿里承认他有真本事,舒凉也没理由质疑。 - 一转眼,两年便过去了。 这两年里,在舒凉治理之下的卫国,民富兵强,国力比起之前慕氏一族统治时期要强上不少,而且舒凉并没有采取前人封闭隔绝外界的方式,而是与周边多国签订了盟约,鼓励百姓们之间互相交流学习,摒弃不同国家和民族之间的刻板偏见,带动大家共同发展,贸易互通,互帮互助。 卫国在越变越好,与邻国的关系也愈发和睦,当利益不再冲突,百姓不必挨饿受冻,食不果腹,能够安居乐业时,战争便成了不必要的存在。 这两年来,除了个别地区,例如北疆之地仍会爆发战争外,多数国家已经接受了舒凉的盟约,愿意放下之前的芥蒂,握手言和。 质疑舒凉一介女流能否当好皇帝的众臣们渐渐没了声音。 尤其是在亲眼见证卫国在她的治理之下,远比曾经所谓的“男皇帝”还要好时,他们更是无话可说。 这些固执的老家伙终于愿意闭嘴,倒是让舒凉耳边清净了不少。 如今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收到的奏折是越来越少,便显得袁林之送来的北疆战报突兀了些。 尤其是,这其中频频出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摊开战报,舒凉指尖摩挲着上面【黎宴】两个字,忍不住吁了口气。 ……竟然过去两年了。 她已经两年不曾见过他,但在这两年里,每隔一段时间,却总会收到从北疆送来的几件新奇的小玩意儿,虽未署名,但舒凉怎么会不知道是谁送的? 唉,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回回不重样的。 莫非北疆竟有那么多有意思的物件? 舒凉有些纳闷地看着摆在桌角的小木马车,怎么看都觉得更像是他自己做的。 去年她生辰时还收到了一个长枪模样的小木雕,打磨得格外精细,简直就是她命人为黎宴打造的那柄长枪的缩小版。 ……看来他已将奖励拿到手了。 虽然她并未要求,可袁林之不知是受了谁的指点,竟格外自觉,将黎宴的表现和擢升的功勋尽数写在信中,生怕漏过什么重要的细节,就差没把他每日睡几个时辰、吃几碗饭写上去了。 从他的措辞中不难看出,黎宴的表现令袁林之很满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艳的程度。 舒凉不止一次地从信中看到他表达出类似于后继有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欣慰之感。 她既感到骄傲,心里又隐约有点不舒服的感觉。 这袁林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他以为黎宴能表现得这么优秀,是得益于他的教导吗? 好吧,虽然不可否认有他的一份功劳,但首先,是她先独具慧眼,在永夜狱中一眼看中他,将他带在身边,让他亲临战场的,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黎宴他自己本身的悟性高。 超越袁林之,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随手打开另一份奏折,一翻开,便是礼部尚书催她开后宫的折子。 言辞诚恳,向她列举了一百零八条招纳“美人”进后宫的必要理由,后面还附上了一份推荐名单。 舒凉随手找出这份名单,被这厚度给震了震。 ……啧。 别说,还真有不少美男子。 舒凉全然将这连图带介绍的名单当作了花名册在翻看,不知不觉便看了一个时辰,甚至没注意到旁边满脸欣慰笑容的公公。 当日,陛下终于打算广纳天下美男进后宫的消息便传遍了雁都。 而当这个消息传到远在北疆的黎宴耳边时,已经过了整整三日。 当然,流言这玩意儿,总是越传越离谱的。 传到黎宴这里的版本,已经与最初的版本大相径庭,精确到了某家某户某位公子,甚至就连预备于何时进宫,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豁?陛下果真看上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了?” “胡说八道,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哪有神武将军英武霸气?陛下可是女将军出身,怎会看得上那种只会执笔杆子文弱书生?” “可是我明明听说,陛下下旨宣召入宫的人是太尉的表侄……” 几人争论不休,谁也不让谁,并未察觉少年异样的沉默,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他讨论:“黎宴,你说,我们谁说的对?” 第210章 镇国大将军她造反啦(完) 他们吵得热火朝天时,少年在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坐着,磨着常带在身边的一把短刀,滋啦滋啦,磨刀石和刀刃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引得他们受不了,停下讨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虽说他们是在问黎宴的意见,但事实上,没人指望他真会说出什么有意思的意见,毕竟这人性子是真的闷,仿佛不屑于与他们浪费时间闲聊,只知道读书、练武、排兵、布阵。 不可否认,他的确很厉害,是他们这些新兵中当之无愧的第一,甚至比那些老兵都厉害得多,不然怎么能在短短两年之内当上校尉? 就是无趣了些。 估计啊,黎宴只会不耐烦地停下动作,而后抬手指向他们其中一个,而后惜字如金地说:“他。” 然后继续磨他的刀。 下一秒,黎宴的表现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他放下磨刀石,将刀收入刀鞘,站起身,薄唇抿成一条线,带有几分冷峻的意味,横了他们一眼,嗓音比平时说话沉了几个度:“私下议论陛下的是非,脑袋不想要了?” “……” 黎宴嘴角下拉,微眯着眸子,语气中的警告意味十足:“一人绑十斤沙袋去校场跑十圈,不跑完今晚不许吃饭。” 说完,他转身离开,大步流星地朝着袁林之的住处走去。 众人满脸无辜:“?????”议论的人又不是他,他凶什么凶? 现在距离放饭的时间只有两刻钟了啊喂!不想让人吃饭就直说!!! - 夜半时分,舒凉忽然感到一阵冷风拂过。 她睡得正香,扯了扯被子往身上裹,翻了个身,呼吸匀称。 直到细微的门扉推动的声响传来,半睡半醒之间,舒凉听出这不是公公的脚步声,意识便清醒了七分。 她闭着眼没动,留神注意着来人的动静。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也很稳,气息却有些重,迈步的频率…… 嗯?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舒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心跳不自觉快了几分,正要仔细听听,确认无误,可脚步声却停了下来。 停在了她的床边。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床边,视线凝落在她脸上。 舒凉闭着眼,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视线中灼灼的温度。 渐渐地,她察觉到他有了动作。 他俯下身,低下头,在朝她靠近。 距离越来越近,舒凉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身上一股冷冽的气息,大抵是在赶路时染上的寒气。 ……要亲她吗? 舒凉有些庆幸此时室内的黑暗,否则,黎宴恐怕早就发觉她在装睡,毕竟气息可以模仿,红透的耳根却不受控制。 她有点纠结。 ……啧,要不要推开? 若是此时睁眼揭穿他,将他推开,于黎宴而言,便是第二次拒绝了。 第一次冷处理便将人逼到了北疆,若是直接推开,他又要跑到哪里去? 算了算了,让他亲一口吧,又不会掉块肉。 毕竟在这两年的时间里,她早就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了,不是么? 这么些年来,能引得她情绪有所起伏的人,似乎自始至终就这么一个。 当初在永夜狱中见到他的第一眼,冥冥之中便觉得此人有些不同。 究竟是哪里不太一样呢? 其实她也说不上来,只是下意识的,忽略了所有人,走向了他。 即便看出他带着小心思的小动作,也不曾升起过恶意的猜测,仿佛面对的人是他,就能让她心生无限包容和信任。 起初,她以为这是对于一位少年人的怜惜之心。 但在得知他的心意后,大魔王静静坐在房间里仔细想了想,她似乎并不是那种爱心泛滥到这种地步的人——尤其是面对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 在他远去北疆后,她曾试着去面对与他相似的少年,可却只感到陌生,心绪平静。 她也曾试想,相隔千里,若是黎宴当真放弃了这份感情,再也不回来了,或者说,爱上了别的姑娘,她会祝福他们吗? 若真把自己当作他的长辈,或许会祝福的吧。 可舒凉知道,她做不到。 下一秒,黎宴的气息却离她越来越远,并未亲下去,而是直起了身,转身离开。 “到了我的床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舒凉睁开眼,神色清明地望着帐顶,“黎宴,是谁这么教你的?” 少年背影顿住。 听到她的话后,黎宴背脊僵硬一瞬,而后转过身,眸光晦涩地看着半倚在床边,衣襟凌乱,正打着哈欠的女人,哑声道:“陛下……” 舒凉擦了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泪水,“嗯?” 黎宴目光定定看着她,嗓音沙哑:“陛下分明醒着,知道我想做什么,为何不推开?” 他眸光有些暗。 “你呢,又为何不亲下来试试?”舒凉轻笑了一声,“没胆子?” 闻言,少年眼睫猛然一颤,深吸了口气,“我……我不能。” 舒凉挑眉:“不能什么?” 黎宴哑声道:“不能冒犯您。” 啧。 舒凉忍不住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既然知道不能,那你回来干什么?” “……” 她又说:“来看看我,看我过得好不好?那行,你看完了,我过得很好,你走吧。” 黎宴迈不开步子,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僵硬地蜷缩着。 “哦,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回来不是为了看我过得好不好,而是来看我选秀,广纳美男入后宫的?”舒凉当然知道公公误传出去的谣言有多离谱,她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眯了下眸子,勾唇:“还是说,你也要向我推荐人选,替我参谋?” 黑暗中,黎宴闭上眼,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怦然碎裂的声音。 而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不。” “我不愿。” 回过神来时,黎宴竟已再度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一眼,而后弯下腰,达到与她平视的高度。 他克制着起伏的心绪,平静地询问:“陛下,你喜欢谁?” 没等舒凉开口,他抛出了选项:“是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神武将军,还是太尉的表侄?” 从少年素来冷峻漠然的脸上,舒凉竟看到了一抹浅浅的笑容。 ……啧,好诡异。 舒凉顺着他给出的选项,回想了一下这三个人的模样,倒是迷迷糊糊都有点印象,但具体如何,眼下还真想不起来了。 她心中一动,索性随口选了个答案,道:“那就……御史大夫家的三公子吧?” 总归是个和他相差最远的。 听到她的回答,黎宴脸上的笑意瞬时消散干净,整个人看起来阴森低沉,深邃的眸漆黑一片。 他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凶狠,仿佛随时都会把她一把掐死的样子。 不过舒凉不怵他,只歪头笑了笑,语气随意:“怎么突然问这个?” 她一开口,黎宴便绷不住了。 马不停蹄从北疆赶回雁都的路上,诸多恶劣的情绪如天雨坠心湖,不停地凝聚在他的心头,那时候,他幻想过无数种将她据为己有的场景。 可当人真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黎宴发现,原来他所想的一切,都是徒劳。 ……伤害她,根本做不到。 少年泄了气一般,原本酝酿的情绪在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中消散的一干二净。 “阿澜,”他鼓起勇气,第一次喊她的名字,而后蹲下身,以仰望的姿态看她,凶狠的眸光褪得干净,只剩下几分委屈和可怜,小心翼翼地抬手,动作轻柔地为她整理散乱的衣襟,眼神定格在她脸上。 “不要别人,只要我,好不好?” 舒凉没拒绝他的动作,闻言,勾起唇角,眼尾上扬,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如轻佻的花花公子在调戏良家妇女般,戏谑着问:“想独占孤的后宫?” 她的动作,让少年霎时红了脸,那绯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到了脖颈,灼灼的温度要将他点燃。 心跳如擂,像是要跳出胸腔。 就连指尖都变得灼热。 黎宴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下颚,僵了一下。 短暂的触碰,舒凉便察觉到他异常的体温。 她眸中笑意愈发浓烈,原本落在他下巴的手,漫不经心地绕到了他脸颊上,轻轻摩挲着,绕到耳垂处,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真烫啊。 还很软。 看着他紧张到无措,垂下眼睫,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只敛着眸,眼睫飞快颤抖,却全然没有反抗她的模样,舒凉忍不住多逗了他一会儿。 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舒凉眉眼含笑,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的下巴抬起。 而后她直直望进他眼底,轻声道:“看在这位小公子生得俊俏的份儿上,孤可以考虑给你一次机会。” 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眸,如同拨开层峦叠嶂的森林后,掉进一汪清澈的湖泊里,月的银辉倾洒在湖面上,渐渐泛起粼粼水光。 她的话,顷刻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黎宴再也克制不住,猛然攥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我将倾尽一切,满足您的要求。” 第211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 系统的虚无空间内。 【嘀! 主线任务:完成 法力恢复至10成 逆袭值+ 当前逆袭值: 隐藏任务[将温从礼收为裙下之臣]:未完成 由于隐藏任务未完成,本次任务没有特殊奖励,请宿主不要灰心,再接再厉。】 脑海中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时,舒凉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没听错吧? 这扣扣嗖嗖的破系统,这回竟然舍得给她恢复这么多法力和逆袭值???她本来还有些担心,没有完成这个隐藏任务,这垃圾系统会把那所剩不多的东西给倒扣回去呢。 不过若真做到这个地步,大魔王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干? 不存在的。 021充满感慨的声音响起: 【好可惜哦舒凉大人,其实这次的隐藏任务对你来说可简单了,而且奖励特别丰厚,你错过实在是太太太太可惜了!!!】 闻言,舒凉扯了扯嘴角,意兴阑珊地问:“哦,奖励有多丰厚,说来听听?” 要是像上次那样奖励一个可有可无的[火眼金睛],那还是算了吧。 021的语气中充满了诱惑: 【美食王国,可以进去一个小时,里面拥有从古至今三千世界里各种各样的美食哦。】 “……” 舒凉瞳孔地震。 什!!!!么!!!! 这垃圾系统!!怎么不早说?!!! 孤竟然拒绝了送上门来的一大波美食,还把他给弄死了???!!! 大魔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可以再重来一回吗?” 021冰冷无情地给予了她否定的回答: 【不可以。】 而后,它突然激动起来,义愤填膺: 【舒凉大人,身为魔王,怎么能轻易地动摇自己的内心呢,怎么能因为美食而辜负黎小宴呢,怎么能……】 “当初不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叨叨,让我攻略温从礼的吗?”舒凉打断它不断控诉的话语,挑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关心黎宴了?” 在卫国的时候,每当温从礼靠近她,向她表达善意,021便会忙不迭跳出来,在她耳边催命似的说:宿主宿主宿主,这是好机会啊!好机会!快攻略他,隐藏任务就能完成啦! 【……】 沉默片刻,021解释道: 【舒凉大人,我们系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懂得审时度势、灵活变通。】 “哦——”舒凉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冷不防问:“所以你当初发布这个任务,是真心希望我完成吗?” 闻言,021毫不犹豫地回答: 【当然,舒凉大人,你怎么能怀疑我对你的忠诚呢。】 舒凉撇了撇嘴,冷哼一声:“那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奖励是美食王国?” 如果她一早知道奖励这么丰厚,那她…… 好吧,结果似乎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不过在知情的情况下做选择,和在系统刻意隐瞒的情况下做选择,区别可就大了。 021哀嚎一声: 【舒凉大人,您真的冤枉我了,我是在任务结束后才知晓奖励是什么的,绝对没有刻意隐瞒!!!】 “……” 舒凉眯了下眼,“好吧,孤暂且相信你。” 第212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 舒凉睁开双眸时,迎面一团黑雾猛然朝她袭来,如同巨兽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口,即将饱餐一顿。 啧,区区魔气,竟有眼无珠,胆敢袭击孤?! 她眉心当即拧了起来,五指成爪,下意识地开始发力。 然而当她挥手击散眼前的黑雾时,却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击散魔气的不是属于她的力量,而是来自于这具身体本身的…… 灵力。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骨节分明的手,纤长,却充满力量感,一看便是长期用剑的一双手。 手背上有几道伤痕,还在渗着血,引得周围的魔气蠢蠢欲动地围绕过来。 眼看着又有魔气不怕死地要靠过来,舒凉不耐烦地瞪过去。 她这一眼充满煞气,全然不似清心寡欲的修士,顿时就将意图靠近的魔气给吓退了。 见那些不怕死的东西没再过来烦她,舒凉垂下手,拧着眉,再次感受自身的力量,然而无论她怎么凝聚,都只感受到了属于原主身体的力量。 她心头咯噔一下,“什么情况?为什么孤感受不到力量了?” 不会是这破系统趁孤不注意,偷偷做了什么手脚吧? 021的声音从脑海中冒了出来: 【舒凉大人,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是修真世界,存在一套既定的天地规则,不可违逆,这里的规则压制了您的力量,所以在这个世界中,你可能会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 沉默片刻,舒凉果断道:“……撤吧,我不干了。” 【宿主确定要强行退出世界吗?任务刚刚开始,没有遇到任何不可控的阻挠因子,宿主现在退出,属于自发行为,判定任务失败,且必须接受惩罚。】 舒凉挑了挑眉,“惩罚?什么惩罚?” 【扣除一万逆袭值。】 “……”呵。 就知道这破系统不会突然变得大方,原来是虚晃一枪,在这等着她呢。 先给一大笔积分,表示自己很大方,后脚就制造难度,逼她退出,从而顺理成章地扣回去? 【舒凉大人,你准备好了吗?若是准备好了,现在就要开始退出……】 舒凉打断它:“等等,我不退出了。” 【宿主的意思是,要继续任务吗?】 “继续。” 不就是不能用自己的力量吗? 这能把孤难倒? 总归是不会让这破系统得逞的,想把孤到手的东西拿回去,不可能。 【好的。】 021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高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对她说: 【舒凉大人,就算不能用自己的力量也没有关系啦,其实原主本身就是个天赋卓绝的修士,完全不用担心遇到生命危险的。】 舒凉:“……” 【舒凉大人英明神武,智勇双全,我相信您绝对不会被这小小的困难给打败的,加油!】 舒凉:“……废话少说。” …… 如021所言,这个世界是个修真世界,由凡人、修士、以及各种各样的兽妖精怪组成。 原主风长月是一名剑修,是剑修门派天剑宗的大师姐,天赋卓绝,十六岁便筑基,是整个天剑宗有史以来天赋最高的弟子,就连其师尊戊灵子,当初被誉为天才,也不过是十九岁才成功筑基。 风长月是个孤儿,自小被师尊戊灵子收养,带回天剑宗悉心教养。 她虽自小性子冷僻,但师门中的师兄师弟们都对她格外包容,毕竟天剑宗女修本就不多,如她这般天赋极佳,相貌出众的女修更是凤毛麟角。 师尊秦渊将她当作亲生女儿般对待,大师兄卫昀对她也是体贴温柔,多次向她表达了自己的情意,风长月不善言辞,其实早已对俊美温柔的大师兄芳心暗许。 天赋卓绝、众星捧月。 这怎么看都像是注定的人生赢家。 可惜,风长月拿到的,是白月光的炮灰剧本。 她的存在,不过是作为后来替身的铺垫。 事情的转折便是从现在开始。 不久前,天剑宗混入了间隙,与魔修里应外合,企图作乱,被风长月无意间发现后,便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场乱战。 大师兄卫昀和小师弟慕容奉都身受重伤,而师尊尚在闭关,并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 为了保护师门的兄弟姐妹,风长月毅然强行使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剑术,击退了敌人,可她自己,也被魔修的人推下了魔窟。 师门中的人心痛难当,大师兄更是不顾魔窟凶险,跳下来寻找她。 当然,按照剧本的套路,卫昀自然是无功而返,除了一身伤,什么也没有带走。 大师兄、小师弟、出关的师尊……都接二连三地下来寻找,可无论如何,都没有找到风长月的踪迹。 她就这么消失在了众人的世界里,在他们的记忆中,只留下了曾经惊才艳艳的大师姐,奋不顾身为他们牺牲的画面。 于是风长月成了整个天剑宗的白月光。 事实上,风长月在跌落魔窟之后,并未身亡,反而有所奇遇,突破了瓶颈,修为大涨。 当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天剑宗后,却发现,这里多了个和她长得七分相似的女子。 颜流玉。 多么讽刺,众人以为玉寒仙子风长月身陨魔窟,便找来了个叫颜流玉的替身,将对她的思念和爱意转移到颜流玉的身上。 颜流玉享受着众人对她的好,看着师兄弟们为她争风吃醋,谁也想不到,本来香消玉殒的白月光本人竟然回来了! 风长月的回归,如同当头棒喝,敲醒了所有人。 他们猛然发现,其实除了相貌,风长月和颜流玉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 论天赋修为,风长月是罕见的冰火双灵根,十六岁筑基的天才,而颜流玉不过是在天剑宗修炼多年偶然化形的一只小兔妖。 论性格,风长月生性冷僻,清冷孤高,不擅交际,而颜流玉活泼可爱,嘴甜爱笑,特别擅长讨人欢心。 他们究竟为什么会把颜流玉当作风长月? 看似幡然醒悟的众人开始极力弥补她,将替身弃如敝履,冷落在另一边。 但人心易变,风长月在魔窟之中不曾感知时间的流逝,可于他们而言,却已经过了数年。 这数年来,他们与颜流玉朝夕相处,早已产生感情,怎么可能轻易地说割舍就割舍呢? 内心矛盾的众人一面当着风长月的面冷落颜流玉,可另一面又忍不住去偷偷关怀委屈巴巴的小兔妖。 风长月何其敏感的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她无法接受,又做不出把小兔妖驱逐出天剑宗的事,偏偏小兔妖还不识趣,总在不经意的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晃荡,让风长月的心中愈发烦闷憋屈,渐渐地,便生了心魔。 于是在后来的多次接触中,风长月不受控制地做出了伤害小兔妖的举动,而且还非常倒霉,无论她做得多么隐蔽,都能被师门中的人发现并揭发。 到最后,风长月逼得颜流玉跳下断骨台,命悬一线。 而师门中的人也终于无法忍受她的所作所为,对她失望透顶,剖出她的本命灵髓为颜流玉疗伤,将她逐出师门。 无人记得她是天剑宗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天才。 无人记得她是为了救同门师兄弟才坠落魔窟。 无人关心她是如何从魔窟的刀山血海中爬上来的。 无人知晓她在历尽万难回到心心念念的宗门后,却看见她的家人们找来了一个替身,是怎样崩溃无助的心情。 他们只知道,风长月已经不是曾经的风长月了,她变得善妒、心胸狭隘、眼里容不下一只小小兔妖,她生了心魔,修为停滞不前,再也担不起天才的名号了。 作为炮灰,在一个安静的冬夜里,风长月死在了天剑宗山下。 - 在接受原主的记忆时,舒凉已捡起掉在地上的佩剑,四处逛了起来。 四周魔气浓郁,虽然舒凉如今无法运用自身的力量,但大抵是骨子里天然对强者的畏惧,和对危险的强烈直觉,让这些魔气不敢靠近她,而且自发地为她让开了路。 舒凉想找一个魔气没那么浓郁的地方。 毕竟风长月是剑修,不是魔修,长时间呆在这样的环境中,会让她的身体感觉很不舒服。 当脑海中的画面消失时,舒凉挑了挑眉,有些意外:“没有了?” 【是的。】 舒凉沉默片刻,回忆了一下,发现她的确没有漏掉什么后,询问:“风长月的记忆中,为什么没有关于魔窟的回忆?” 【呃……可能是因为她是炮灰,这段记忆对剧情没什么意义,所以被自动略过了。】 “……” 这么草率的吗? 也就是说,她现在只能靠自己摸索咯? 唉,好想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有吃的吗?” 闻言,021诧异道: 【舒凉大人,风长月早已筑基,辟谷多年,不需要吃东西填饱肚子的。】 “……哦,那又怎么样?”舒凉不以为然,“孤吃东西又不是为了填饱肚子,就是单纯想吃,你个垃圾系统没尝过美食,你不懂。” 【……那你好自为之吧。】 大魔王忍不住叹了口气,背着剑,踏上了漫漫找食物的征途。 走着走着,周围的魔气果然淡了不少。 舒凉在一个交叉入口处停了下来。 左边写着【逢生门】,右边写着【无灵渊】 两个入口从外头看上去都一样,黑蒙蒙的,悄无声息。 走哪边? 舒凉试着用灵力查探里面的动静,然而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量阻挡在外,险些反噬。 她摩挲着下巴,问系统:“021,你说,这两个地方,哪里看起来像是有食物的样子?” 021思考了一会儿,犹豫道: 【逢生门吧,绝处逢生,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你是出口吗?】 “有道理,”舒凉点了点头,“我选右边。” 说完,她迈着步子朝右边的【无灵渊】走去。 【……】 - 一条黑漆漆的隧道,冷森森的,前方什么也看不清,仿佛没有尽头。 走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见到微光。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墙上岩石的凹口处镶嵌着几颗夜明珠,便是微光的来源。 舒凉抬眸四顾,发现已经没有别的路了。 ……真没意思。 她收回目光,转身便要离开。 就在这时,洞穴之中回响起了一道清冽的声音。 “你是何人?” 咦,居然有人? 舒凉刚才并未察觉到。 她转过身,惊奇的目光在洞穴内的每个角落逡巡而过,最后,定格在占据了洞穴近乎大半面积的深潭之中。 “你在水里?”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无波的深潭动了,自潭底有旋涡转动,逐渐放大。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金色笼子从潭底浮现起来。 笼子很华丽,散发着耀眼的光,闪得舒凉半晌没睁开眼。 金笼子稳稳地停在了潭面上。 直到刺眼的光消失之后,舒凉才看清笼子里关着一条黑龙。 他暗红的双眸如同上乘的红宝石,正打量着她。 舒凉也在打量着他。 这条黑龙看起来气势不凡,他现身后,整个洞穴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从黑龙身上,舒凉没有感受到魔气。 她猜测,黑龙是被什么人关在了这里。 至于这个笼子有什么玄机,舒凉暂时还没看出来。 “修士?” 黑龙再度出声,显然已经看穿了她的底细。 舒凉点了点头,“你是被什么人关在这里的?” 关? 黑龙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哼了一声,不答反问:“怎么,你要帮我脱困?”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戏谑。 舒凉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你若是求求我,我说不定会考虑考虑。” 黑龙好心地提醒她:“你先看看自己能否运转灵力吧。” 舒凉愣了一下,试着如刚才那般运转灵力,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怎么回事? 她警惕地看向黑龙,“你做了什么手脚?” 可恶!居然避开了她的注意! “……我没有,”黑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人类修士说废话,“这里是无灵渊,任何术法都无法施展。” “……”可真是名副其实。 本以为魔修狡猾,不会按套路出牌,谁知道这些家伙竟真那么蠢,把出口写在了门上。 第213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3) 舒凉活了万年,见过的种族成千上万,不计其数,但见到龙族的次数却并不多。 一来是因为龙族本身繁衍困难,子嗣稀少;二来是因为龙族性情高傲孤僻,不屑于与同类成群为伍,经常会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作为领地,独自隐居,还总是各自为阵,很容易遭到围攻,导致陨落;三来是因为龙族暴躁易怒,极其好战,时常会发生内斗,自相残杀,久而久之,数量便越来越少,见到的机会就不多了。 而传闻,在龙族之中,通体漆黑的神龙,乃是龙族体魄最强的龙种,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龙种。由于他们性格暴躁易怒,且极度好战,破坏力强悍,通常被当作灾难和毁灭的代名词。 这还是舒凉第一次亲眼看见黑龙。 其实她早就好奇,黑龙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在听到传闻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若有机会碰见,定要和他交手切磋切磋。 但现在—— 想到这里,舒凉忍不住惋惜地叹了口气。 ……怎么偏偏就在这里碰到了呢。 ……怎么她偏偏在这个世界被压制了力量呢。 黑龙好奇地看着她脸上生动变化的表情,觉得很有意思。 她似乎在惋惜? 惋惜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此人在想什么,黑龙便看见她无声笑了。 舒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想到了一个更妙的主意。 她看着面前体型比她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黑龙,出声问:“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黑龙思索片刻,回答:“大约……三十年了吧。” 啧,被关在这里的时间比原主的年纪还长。 舒凉眼中带着一抹怜悯,又问:“你想不想从里面出来?” “嗯?” 黑龙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名从一开始就认为他是被人关在这里的修士。 舒凉满脸期待地问:“我若是帮你出来,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黑龙暗红的眸微动,并未立即给出答案,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条件?” 啧,看来这家伙脑子很清醒啊,一点也不好骗。 舒凉挑眉,“和我订契。” 和黑龙订契,说出去就很拉风。 订契,顾名思义,就是签订契约,是修士收服灵兽灵宠时常用的方法,一旦结契成功,便相当于奉修士为主,修士的修为在一定程度上会对灵宠有所影响。 若是修士死亡,灵宠轻则重伤,重则殒命,但若是灵宠死亡,修士至多会受点内伤而已。 说白了,这就是个不公平条约。 不过,黑龙身为神龙,本身修为已是极高,似乎并不需要和她一个筑基修士订契。 舒凉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向他提这种听起来完全是天方夜谭的条件,不过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了,她索性再努力一把,道:“虽然我现在修为不高,但我天赋还算不错,修炼速度还挺快的,你与我订契,修为说不定能更上一层楼。” 话音刚落,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黑龙似乎极轻地笑了一声。 但抬眸去看,金笼子中的黑龙仍是用那双高深莫测的红眸盯着她。 “……唔,可以考虑。” 黑龙并未直接拒接,甚至没有嘲笑她在痴人说梦,反而煞有介事地回应了。 舒凉震惊地睁大了眼。 ……这,这真的是她听说的黑龙吗?! 听到她这么渺小的人类修士说出想和他订契,让他奉她为主这样冒犯的话,竟然都没有暴跳如雷????!!!! 脾气也太好了吧?!!! 舒凉还处于震惊之中,黑龙又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不过你现在的修为还太弱了,若是与我签订契约,恐怕无法承受那股霸道的力量,反而会遭到反噬。” “……哦,”半晌,舒凉回过神来,慢了半拍地问:“所以你这是拒绝我的意思吗?” 这样似乎才是正常的走向,毕竟龙族那么高傲,怎么可能真的甘心屈服于人类呢?何况他们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她刚才询问的时候,本就没抱多少期望。 黑龙绕了个弯子才拒绝她,已经很委婉,很有礼貌了。 ——堪称龙族好脾气楷模。 “不,”黑龙缓缓道,“我可以等你。” 闻言,舒凉猛然抬起头,满脸错愕:“什么????” 等她??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黑龙见她满眼写着不敢置信,震惊到下巴都要掉到地上的模样,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回,舒凉听得真切。 “你不是说,你修炼速度很快吗?” 他说话时,舒凉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温柔。 嘶…… 为了避免自己误解,舒凉再次确认:“你的意思是,你要跟我走,然后等到我修炼到能和你订契的程度,就和我签订契约?” 黑龙耐着性子回答:“是。” “……” 这,就听突然的。 比天上掉馅儿饼还令人惊喜。 他答应得实在太干脆太轻松,舒凉反而有些不确定起来,眯了下眸子,打量着困住他的金笼子,道:“你该不会是想骗我把这笼子打开,放你出来,然后你没了桎梏,就出来一脚把我踩死吧?” 这怎么想都感觉很合理啊! 天上怎么可能掉馅儿饼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啪嗒。 一张酱香四溢冒着热腾腾白气的大饼掉下来,砸在了她的身上。 舒凉顺手接住,当即眼睛便直了。 !!!!! 她猛然抬起头,看向黑龙。 黑龙清冽的嗓音含着笑:“你看起来有些饿。” 确认没毒之后,舒凉抱着大饼,猛地啃了一口,感动得不行。 呜呜呜,还是天上掉馅儿饼更令人惊喜呢!!! 吃上了热乎乎香喷喷的大饼,舒凉看黑龙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着几分亲切,边吃边问:“你从哪里弄来的?” 黑龙笑着答:“这只是很简单的转移术。” 哦,只是很简单的转移术。 舒凉咀嚼的动作猛然停住。 等等,只是很、简、单的转移术?! 舒凉抬起头,“这里不是不能施展灵力吗?” 面对她的质问,黑龙的语气中透着一抹无辜:“但是这里的限制对我无效。” “……”凭!什!么! 哼哧哼哧吃完了一张大饼之后,舒凉心情平静了不少,抬眸看向全程静静地注视她吃东西的黑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刚才给她变出大饼,并不单纯是看她饿了。 还向她传递了一个信息,回答了她刚才抛出的问题。 ——无论是无灵渊,还是这个金笼子,都不能限制他施展施展术法。 也就是说,黑龙完全不必等到出来,就可以把她弄死。 舒凉打了个饱嗝,摸出身后的玉寒剑,上前几步,开始打量着这个金笼子。 黑龙目光追随着她的步伐,见她绕着笼子转了一圈又一圈,神色凝重,眼中染上笑意,语气中带着不解,“你在做什么?” 闻言,舒凉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现在被关在笼子里等待解救的龙是谁啊喂?! 她一脸“你在问什么废话”的表情,没好气道:“当然是在找打开笼子的方法。” “这个啊……”黑龙恍然大悟般,语调拖得很长,不疾不徐道:“我知道开锁之法。” 舒凉绕着这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的精妙笼子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突破口,原本已经打算直接拔剑敲锁,试试能不能把这锁给砸开了,结果冷不防听到他的话,挥剑的动作当即顿住,僵在了半空中。 舒凉无语地看着他:“你知道为何不早说?” 黑龙眨了眨眼,仿佛没察觉到她眼神中的幽怨般,笑着道:“你并未问我。” “……”舒凉磨了磨牙。 ……孤刚刚绕着这笼子转了半天,你就眼巴巴看了半天,愣是没吭一声,说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谁信啊??!!! 抢在舒凉发飙之前,黑龙果断道:“钥匙就在你身后那颗夜明珠之下。” 闻言,舒凉转过身,将他说的那颗夜明珠拿起来,果真在凹槽下看到了一把金色的钥匙。 当用钥匙顺利地打开笼锁时,舒凉还有些虚浮的不真实感。 ……这也太容易了吧?! 是哪个傻子用笼子困人,把钥匙放在附近,还让被困人看见的啊?! ——直到舒凉眼睁睁地看见金笼子连同原本在她掌心的钥匙齐刷刷化作一道金光,收回到了黑龙身上,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呀,既然黑龙并没有遭到无灵渊和笼子的限制,也知道钥匙就在夜明珠下,那他完全可以自己打开笼子,不需要她帮忙啊! 舒凉看着半空中的黑龙,询问:“这个笼子是你的东西?” 黑龙承认道:“是的。” 见状,舒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是你自己把自己关在这里的?!” 黑龙笑了一声,再次承认:“是的。” “……” 舒凉觉得自己比那些把出口写得清清楚楚的魔修还要蠢。 她也不在乎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了,深吸了口气,问:“所以你刚才……一直在耍我?” 可恶啊!竟然被耍了! “不,”黑龙道:“我承诺你的事,必然会做到。” 舒凉陷入了沉默。 现在事情是这样的,她进了魔窟中的无灵渊,在这里遇到了被金笼子关起来的传说中的黑龙,以为他是被人困住,于是和他谈条件,他欣然答应了,结果出来之后告诉她,是他自己把自己关进去的,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但他还是要和她订契。 “……”你图什么啊? 舒凉不理解,而黑龙似乎也没有向她解释的打算,突然问她:“你喜欢什么动物?” 喜欢的动物? 舒凉不喜欢任何动物。 在她的认知概念中,动物=食物。 因此当听到这个问题后,舒凉便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哪种动物比较好吃。 唔……烤肉。 好想吃烤兔子肉,又香又嫩,再撒上香料…… 啧,想想口水都止不住了。 舒凉:“兔子。” 烤兔子烤兔子,好想吃烤兔子。 然而她话音刚落,怀中一重,多了一团软软糯糯毛茸茸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睁着赤红的双眼看着她。 舒凉:?????什么玩意儿?? 她手猛然抖了抖,险些把怀中的兔子丢出去。 好在黑龙及时开口:“是我。” 咦,这声音……?! 舒凉低头,无语地看着黑龙变成的兔子:“……你突然变成兔子做什么?” 这一点也不符合你威武霸气的形象啊!!! “你不是说喜欢兔子吗?”黑龙语气中透着疑惑。 舒凉被噎了一下。 ……她该怎么解释,她说的喜欢兔子,是喜欢吃兔子肉,而不是喜欢把兔子当成宠物。 现在这么说,黑龙该不会以为她想要把他吃掉吧? 见她半晌不说话,黑龙追问:“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你觉得兔子不可爱吗?” “……” 啊,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这么像在撒娇卖萌。 舒凉迟疑地抬起手,揉了揉兔子毛茸茸的脑袋,见他不曾抗拒,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奇异的趣味,勾起唇,憋着笑,“可爱,可爱,兔子可爱死了。” “……你笑得好明显,”听出她语气中含着笑,黑龙犹豫了,蹬着腿作势要离开她的怀抱:“我还是换一种形态吧。” 舒凉连忙按住开始挣扎的兔子,把他往怀里抱,安抚道:“不不不,我不是在嘲笑你,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一想到以后都能看到这么可爱的兔子,就高兴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说得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兴奋中的舒凉没有察觉到,被她往怀里按后,兔子雪白的耳朵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微微缩了缩,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 过了一会儿,舒凉才听到他闷闷的声音:“……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勉为其难,继续维持这个形态吧。” 啧,怎么听起来还有点委屈了呢。 舒凉嘴角的弧度扩大,摸了摸兔耳朵,像在逗小朋友似的:“那就多谢我们黑龙大人啦。” “……” 第214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4) 离开无灵渊前,怀中的兔子再度开口:“我叫裴夙,你叫什么名字?” “风长月,”舒凉笑着揶揄:“连我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跟我走啊,不怕我坑你?” 闻言,裴夙轻哼了一声,“你不会的。” 舒凉纳闷地摸了摸脸,疑惑:“哦,我看起来这么像好人吗?” “……快离开这里吧。” - 出了无灵渊后,两人进入了逢生门,然而走过一条长长的隧道之后,来到他们面前的依然是岔路口,而且这一次,他们面临的是三个选择。 看着三条一模一样的路,舒凉有点犯难,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仍是拿不定主意。 正当她决定赌一把,走左边那条路时,怀中的裴夙冷不防开口问:“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随便蒙的,哪有为什么。” 小兔子的爪子按了按她的手。 舒凉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他:“怎么?” 裴夙语气笃定:“不要走这条,出口是中间那条路。” 舒凉挑了挑眉:“……你确定?” “我对这里很熟悉。” 他语气自然。 意思是,他早就知道出口是中间那条路? 闻言,舒凉沉默了一下,幽幽道:“……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 怀中的小兔子动了动耳朵,无辜道:“你并未问我。” “……”吃兔子吧,就现在。 有了裴夙的指引,他们顺利地找到了传送阵法,离开了魔窟,而且非常幸运地来到了天剑宗的山脚下。 山脚下的灵力虽然不如天剑宗中浓郁,但比起魔窟却是好了不少,因此落地之后,舒凉并没有急着上山回天剑宗,而是在原地运功,修复之前身上并未痊愈的伤口。 功法在灵海中运转了两周天后,舒凉顿时感到身上轻松了不少,身上也没再有明显的痛感了。 睁开眼后,她感觉怀里多了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玉瓷药瓶。 舒凉下意识看向旁边静静等待她疗伤的兔子,“这是你放在这里的吗?” 裴夙坦然承认:“嗯,这对你的伤势很有效。” 舒凉拿起药瓶闻了闻,便知晓这瓶药里涵盖了好几种有市无价的珍贵药材,品阶高级。 她笑着揉了揉兔子的脑袋,“谢谢你啦。” 舒凉算是明白了,这家伙不仅反射弧长,脑回路还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明明自己知道的东西,但只有别人没有开口向他询问,他就绝不会主动告知。 同理,她身上的伤明明一直存在,可裴夙却直到看见她疗伤,才想起来自己有药,可以帮助她恢复。 抱起兔子,舒凉施展功法,念起口诀,身后的玉寒剑顷刻间出鞘,在眼前放大数十倍,稳稳地悬浮在半空中。 许是终于能发挥自己的用处了,出鞘后,玉寒剑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 舒凉一跃而上,长身玉立,随着玉寒剑不断升高,山间的风凛冽吹拂,将她的衣袍鼓动。 脚下的风景渐渐缩小,待到升到一个合适的高度之后,玉寒剑“嗖”地一下便迫不及待地蹿了出去。 这时,怀中的小兔子忽然动了动,不断往她的怀里钻,小声道:“抱紧我。” “嗯?” 舒凉不明所以。 见她不为所动,裴夙又重复了一遍,“好冷,抱紧我。” 虽然语气是一本正经,但大抵是因为现在是一只兔子形态的缘故,听起来怎么都有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舒凉勾起唇,随手给他设了个小结界为他挡下寒风,戏谑:“裴夙,堂堂黑龙,竟然会怕冷?” 那在无灵渊中的寒潭,怎么看都比这寒风冷冽刺骨得多吧? 难不成换了个形态,还把他的能力给削弱了? “……” 裴夙没再吭声,一动不动地待在结界中。 半晌,他才幽幽地开口,只是语气中带着的情绪不像惊艳,反倒像幽怨:“你竟然会设结界?” 不过舒凉正专心御剑,耳边尽是风声,并未细听他语气中的不对,只是笑了笑:“这有何难?” 这不过是最基础的小结界罢了。 “……”裴夙又不说话了。 - 一刻钟后,他们抵达了天剑宗的入口。 两名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人看见有人过来,下意识上前阻拦,结果其中一人率先发现不对,愣了愣,“流玉妹妹?!” 另一个人闻言,定睛一看,也惊呼道:“流玉妹妹,你怎么受伤了?!” 这些日子在魔窟,舒凉没有沐浴更衣的条件,只能施个清洁术草草了事,身上穿的衣服自然还是当初与魔修大战后坠下魔窟的衣袍,上面有好几处破损的划痕,还带着血迹。 接连听到两人的惊呼声,不远处的人纷纷围了过来,看身上的衣袍,大多是外门弟子。 此刻他们满脸担忧,却是因为把她当作了“流玉妹妹”。 风长月在天剑宗虽是大师姐,天赋卓绝,却因为性格的缘故,极少和不熟悉的人接触,留给众人的印象都是“冷漠”、“不好接触”、“高岭之花”,即便是内门弟子,都未必见过她,何况是这些外门弟子? 何况颜流玉的长相与风长月有七分相似,在他们的印象中,风长月这个大师姐早已身陨魔窟,因此他们会将她认作颜流玉并不奇怪。 但知道是一回事,被人喊作另外一个人的心情却是无法控制的。 舒凉眯了下眸子,压下心头的不悦,似笑非笑地勾起唇:“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咦……”有人发现不对劲,“流玉妹妹不是从来不穿天剑宗的衣袍的吗?她身后背着的……这把剑,好熟悉啊。” 有人认出来了:“玉寒剑!” 在天剑宗,弟子们或许没亲眼见过风长月,但人人都知道大师姐的佩剑玉寒,是她十六岁筑基那年,婺言仙尊特意到访天剑宗,赠予她的礼物。 ……婺言仙尊啊,那是三百年前,便从天剑宗飞升到上界的传说级人物啊! 自他之后,天剑宗再也没人成功飞升了。 而早已飞升的前辈特意下来送她礼物,足以证明婺言仙尊对大师姐的重视程度。 玉寒剑认主,全天下除了风长月本人,没人能驱动它。 而刚才,那两名外门弟子,亲眼看见她御剑上来。 也就是说—— “大师姐还活着!!!” 这个消息,片刻便传遍了整个天剑宗,惊动了不少人。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戊灵子正在与自己对弈,黑子落下,整个玉面棋盘都裂开了一道缝。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大师兄卫昀被颜流玉缠得没办法,正在为她做爱吃的甜点。 听到路过的弟子兴奋地讨论这个消息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素来注重涵养的大师兄竟猛然冲到他们面前,用沾满面粉的手,紧紧扯住他们的衣襟,颤抖着问:“你说什么?谁……谁回来了?” “大师兄……”被他扯住衣襟的弟子吓坏了,“你先松手,咳咳咳。” 卫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骤然松了手,低头道歉:“抱歉,我刚才一时情急。” 好在他们都知道大师兄对大师姐情根深种,表示能够理解,告诉他:“大师姐从魔窟闯回来了,现在估计已经回到她的住处了呢,你快去见她吧。” 道了声谢后,卫昀来不及收拾自己,便要往风长月住处的方向去。 直到身后传来小兔妖颤抖委屈的声音,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颜流玉咬着唇,眼神落寞地站在原地,双手倔强地垂在身侧,无意识地握紧成拳,见他匆忙的背影,出声道:“卫昀哥哥,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听到她的声音,卫昀猛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瞥见她眼中不加掩饰的受伤,卫昀心中产生了一抹迟疑,但想到当初为了救他们而决然的那抹倩影,他仍然是道:“长月回来了,我得去看看她。” 长月,长月。 这个名字,从她来到这里开始,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压下心中的不耐和厌烦,颜流玉眨了眨眼,澄澈的眸慢慢染上水光,怯怯道:“可是你明明先答应我,要给我做糕点吃的。” 卫昀叹了口气:“小玉,你……” 而颜流玉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打断道:“我知道卫昀哥哥很开心,长月姐姐能平安回来,我也为她高兴,但既然她现在已经安全回到天剑宗了,你早一些晚一些去见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闻言,卫昀愣了一下。 见状,她上前几步,牵起一抹笑容,柔声道:“卫昀哥哥,你一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一定不会因为这件小事就违背原则的吧?” 卫昀抿唇不语。 颜流玉走到他身边,伸出小手拽住他的衣袖,小幅度地摇摆,娇声道:“帮我把糕点做出来再走嘛,好不好啦?” 半晌,在小兔妖充满期待的眸光中,卫昀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颜流玉笑了起来。 - 当卫昀做好糕点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由于风长月的回归,整个天剑宗变得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尤其是在听到她说饿了之后,厨房更是变得热闹非凡,小师弟慕容奉霸占了主厨的位置,嚷嚷着要给师姐做拿手好菜。 当慕容奉走进厨房的时候,恰好与端着糕点的颜流玉迎面碰了个正着。 少年洋溢着喜悦的笑脸在触及这与风长月有着七分相似面容后,当即僵了一下,大抵是想到了他们曾将她视为师姐的替身之事,心中掠过一抹愧疚,不自然地收敛起了笑容。 小兔妖端着精致漂亮的糕点,却没有吃,瞥见少年变化的脸色,假装没看见似的,歪了下头,笑得甜甜的,问:“阿奉,听说你要亲自下厨呀?” “嗯……是……流玉,”慕容奉支支吾吾地,眼神不自觉地闪躲她的目光,“你以后别叫我阿奉了,这个名字我只让师姐叫的,她要是听到你这么叫我,会生我的气的。” 颜流玉眸光一闪,露出受伤的表情,低着头不吱声。 慕容奉半晌没等到面前的人回应,忍不住去看她的脸,便见她耷拉着脑袋,仿佛很伤心的模样。 他心中的愧疚顿时更深了,下意识伸出手,在快到触碰到她的时候,又停住,悻悻地收了回来,“流玉,你别难过,这样吧,除了当着师姐的面,其他时候你还是可以叫我阿奉的,好吗?” 闻言,颜流玉的唇角微微上翘,而在慕容奉低头看过来时,又很快敛下去,闷声道:“嗯,好,阿奉说什么就是什么,阿奉怕师姐不开心,那我不叫便是了。” 这时,不远处有师兄扬声问:“小师弟,师姐问你什么时候能开饭,你站在那里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慕容奉眼睫一颤,对颜流玉道:“流玉,你先去席位上找个位置坐下吧,一会儿就能开饭了,到时候我们把你介绍给师姐,师姐她人很好的,一定也会像我们一样喜欢你的,别担心。” 他语气笃定。 颜流玉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乖巧地端着手中的糕点,错身离开了。 - 饭桌上。 舒凉看着面前一大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口水差点要流出来了。 ……忍了那么久,孤终于能吃上热腾腾香喷喷的美食了!!! 大魔王当即便顾不上寒暄,也不在意桌上众人各异的心思,拿起筷子便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戊灵子便坐在她身边,不停地给她夹菜,看她的眼神就像个失而复得女儿的老父亲,在一张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容中,这样的眼神显然不太和谐。 卫昀是众人之中,唯一一个现在才见到她的人。 他来的时候,舒凉左边坐了戊灵子,右边放着一只小白兔,说什么都不让别人碰,也不许别人将它赶走,甚至在它面前放了一个干净的空碗,自己一面吃,一面抽神给它夹菜。 可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望着正大快朵颐的舒凉,卫昀心中感到奇怪,忍了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师妹,自从筑基之后,你不是已经辟谷了吗?” 第215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5) 说实话,舒凉并不是很想搭理他。 毕竟这人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要阻止她享受美食的样子。 她置若罔闻,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咀嚼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卫昀。 卫昀隐约察觉到她态度的冷淡,心中堵了堵,忍不住开始思考,会不会是因为刚才他没有去看她,所以长月生气了?可她素来不是这么小气之人。 于是他只当这是自己的错觉,以为舒凉没听见他的话,便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他话音刚落,舒凉发现自己提不动筷子了。 一股无形的力量,桎梏着她的手,死死将她的胳膊按在原地。 舒凉:……什么玩意儿???竟敢阻止孤吃饭?! 她眯了下眼。 旁边的兔子歪头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021冒了出来,大抵是怕她误会是在场之人动的手脚,连忙解释道: 【舒凉大人别激动,这应该就是这个世界规则的压制力。】 “……”孤现在只能看着美食流口水,光看不能吃,你知道多煎熬吗?!! 舒凉思忖片刻,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便问:“是因为这个卫昀?” 【是的,他在同你说话,按照剧本,你不舍得冷落他太久,所以应该回答他的问题了。】 “……”呵。 舒凉心中冷笑一声,但为了能继续吃下饭,她忍了。 于是舒凉清了清嗓子,发现自己果然能正常说话后,便说:“辟谷固然好……”好个屁。 感受到束缚解除,她果断话锋一转:“不过,到底少了点人间烟火的乐趣,若是人走上修行这条路后,便只能苦修,舍弃乐趣,结果没等到飞升就中途夭折,或为人暗算,或为救人牺牲,努力半生的辛劳就此作废,如此说来,实在太遗憾了。” 不出所料,在听她提到“为救人牺牲”之后,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不对劲了。 然而舒凉说话时的语气轻描淡写,并没有刻意强调什么,仿佛一笔带过般,说完就拿起筷子重新吃起了饭。 可饭桌上的氛围,终究因此而变得沉重了不少。 卫昀眉眼沉沉地看着她,越是看,便越是感到茫然。 慕容奉看了看心情沉重的大师兄,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大师姐,最后眼珠子一转,将目光定格在师姐旁边那只小兔子身上。 小兔子面前那只空碗前堆满了肉和菜,可他从头到尾都没见这只兔子动过一下。 他有心让气氛变得轻松一些,于是便指着兔子的方向,笑着对舒凉道:“师姐,兔子不是吃萝卜和青菜的吗?你给它喂这些肉,它也不会吃的呀,多浪费。” 话音刚落,小兔子便动了,嗷呜一口吃下了舒凉夹着送到他嘴边的肉。 慕容奉:“……” 他目光不善地盯着这只兔子,总觉得有些碍眼。 这兔子是存心来打他脸的吧?哪有兔子吃肉的啊? 戊灵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鼓动着腮帮子咀嚼的小兔子,又看了看沉浸于美食的舒凉,询问:“长月,你怎么突然想要养兔子了?” “哦,就是觉得兔子很可爱啊,”舒凉抬眸,对上戊灵子怔楞的目光,微挑了挑眉,“怎么,师尊难道不觉得兔子很可爱吗?” 她面色如常,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倒显得他们心思不正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戊灵子轻咳一声,“咳,是,是挺可爱的。” 在座各位,唯一有胃口的人便是舒凉。 戊灵子有心询问她在魔窟经历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竟性情大变,不但一改往日辟谷不食的习惯,在饭桌上大快朵颐,而且对他们的态度也变得很微妙,甚至养起了兔子. 从前她虽沉默寡言,却面冷心热,与她亲近之人是能够感受到她的亲昵和温柔的。 可如今,她的世界仿佛生出了无形的屏障,将他们隔绝在外,不允靠近,任是他们如何示好,都被她不轻不重、四两拨千斤地还了回来。 可戊灵子有种直觉,他知道,即便他问了,以她现在的情况,大抵是不愿意多言的。 于是他暂且搁置了这个念头。 罢了,总归人平安回来便是万幸。 就在这时,慕容奉见舒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有心同她拉近距离,便笑着又挑起了话题,道:“师姐,你这次回来的时间很妙呢!” 舒凉敷衍地应了声:“哦?” 察觉到自己被敷衍了,慕容奉也不失落,睁大眼道:“师姐,你不会忘了吧?三日后,就是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啦,师姐年年夺魁,今年也还是会参加的吧?” 比武大会分为门派弟子间的比武以及前来拜师之人的比武两个擂台,按照流程,一般会先进行后者,然后再进行门派间弟子的比试。 身为天剑宗天赋修为最高者,且是战斗力最高的剑修,风长月年年夺魁,并不令人意外。 舒凉对比试可没兴趣,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就为了在这些门派面前秀一手给自己门派长脸,像在表演似的。 有那功夫,她多吃点东西多睡点觉不香吗? 舒凉想拒绝,可张了张口,却发觉她发不出声音。 ?????什么情况?!又来?! 【舒凉大人,按照剧本,你会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然后在擂台上和颜流玉比试,失手将她打成重伤。】 舒凉眯起眼:“所以?” 【所以,你不能拒绝参加这次比武大会哦。】 “……” 大魔王表示不理解。 颜流玉一只战五渣的小兔妖,怎么可能有机会和战斗力爆表的风长月站在同一个擂台? 难不成其他门派都没人了? 那这比武大会也太水了吧? 对此,021也很无奈: 【别问,问就是剧情需要。】 “……” 失去选择权的舒凉磨了磨后牙槽,对上慕容奉询问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当然。” 话音刚落,舒凉忽然闻到了一股诱人的清甜香气。 下一秒,颜流玉左手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右手拿着一根胡萝卜,边啃边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范围内。 卫昀和慕容奉不约而同地开口: “小玉?” “你怎么在吃胡萝卜啊?” 舒凉:哦豁,这就忍不住了啊?刚才不还口口声声说兔子吃胡萝卜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兔子不吃胡萝卜吃什么,吃肉吗? 她低头看了眼右手边没怎么动过面前食物的小兔子。 舒凉伸出食指,戳了戳兔子软乎乎的耳朵,小声问:“你怎么不吃啊,不合你胃口吗?” 小兔子歪过脑袋,赤红的双眼瞥了她一眼。 下一秒,脑海中传来裴夙的声音:“不感兴趣。” 啧啧啧,竟然有人……啊不,是有龙对食物不感兴趣? 她正要询问裴夙是不是也辟谷时,便听到他不疾不徐地补充了一句:“厨艺太差,还不如我。” “嗯?我觉得还可以,没那么差,”舒凉眨了眨眼,“不过如果你给我秀秀你的厨艺,说不定我会考虑改改评价。” 没等裴夙回答,舒凉面前便突然多了一盘点心。 ——是方才,颜流玉端在手中的。 唔,刚才就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原来是缺了饭后甜点。 看起来味道不错。 舒凉不动声色地看向走到她身边的颜流玉,没开口。 颜流玉笑眯眯地对她说:“长月姐姐你好呀,我是小玉,知道你回来,特意来给你送点心的呢。” 啧,这小兔妖,在天剑宗山脚下少说修炼了百年才得以化形,竟然厚着脸皮喊她姐姐? 舒凉挑了挑眉,不客气地揭穿道:“若我没看错,这点心是大师兄做的吧?” 风长月和卫昀相伴多年,对他何其熟悉,早在看到她端着点心出现的那一刻,便认出这是出自卫昀之手。 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替别的女子做糕点,还把东西端到她面前耀武扬威,别说风长月,换作任何一个正常女子,都要气得暴跳如雷吧? ……舒凉成功地被她恶心到了。 卫昀也没料到,那一盘点心竟然能在颜流玉手中待那么久,而且她竟还将点心端到了舒凉面前,一时间,面色有些僵硬。 “哎呀,被你看出来啦,”颜流玉半点没有被揭穿后的心虚,笑容依旧:“我笨手笨脚的不会做饭,只好求卫昀哥哥帮忙啦,借花献佛,但也是我的心意呢,长月姐姐不会介意吧?” “……” 舒凉倒是不介意,甚至有点想尝尝这糕点是什么味道。 但显然,她不能。 而此时,小兔妖还满脸期待,在催促她:“长月姐姐快尝尝,我自己都没舍得吃,特意留给你的。” ……留着炫耀来了呢? 舒凉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 若不是被剧本安排了,大魔王现在已经把这盘糕点连点心带盘子甩在这臭兔子的脸上,不把她的脑袋砸破她就不姓舒! 刚刚回到宗门的风长月,对上这个和自己长得七分相似,性格却比她讨喜得多的小兔妖,面对她的频频示好,显得无所适从。 她做不到违心地虚与委蛇,品尝心爱之人为其他人做的糕点,也没办法伸手去打笑脸人,当着师尊和师兄弟的面,将这盘令她感到难堪的糕点摔碎。 舍不得委屈别人还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委屈自己,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于是被剧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舒凉,只能冷着一张脸,像是有人欠了她八百万似的,“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旁边的小兔子抱起来,丢下一句:“不必。”便转身离开。 看似潇洒的背影,其实充满了狼狈。 颜流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方才放小兔子的那把椅子,目光在那个装满了食物的碗上顿了顿,而后收回来,对上众人的视线,无辜地眨了眨眼,咬唇:“长月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呀?” 没等众人回答,她眼中便冒出了泪花,委屈巴巴地说:“小玉错了,小玉不该出现在长月姐姐的面前,惹她不开心,小玉这就离开天剑宗。” 说完,她转身就走。 众人当然没有驱逐她离开的意思,见状,连忙追在她身后,各种好言相劝,总算是把人劝下来了。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舒凉早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回到住处后,舒凉身上的束缚便解除了。 大魔王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她没好气地把兔子往桌子上一放,见他要凑过来,便无情地把他推向旁边,扭过头去,哼声:“兔子一点也不可爱!” 闻言,裴夙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等他收住笑,舒凉便瞪了过来,捏着它的耳朵,到底没舍得用力,咬牙切齿道:“不可爱的兔子没有资格笑!” 裴夙从顺如流,嗓音含笑:“那可爱的小姑娘笑一笑?” “……” 他在说什么? 舒凉撇嘴,“我可不是小姑娘。” 孤是大魔王! 裴夙似乎又笑了几声,没什么诚意地应和她:“对,你不是。” “……”为什么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啊喂! 见她不说话,仍是那副气鼓鼓的模样,裴夙不疾不徐:“可爱的不是小姑娘的姑娘,你该不会是因为没吃上糕点而生气吧?” “……”隔这说绕口令呢? 舒凉当然不承认:“不是。” 大魔王也是要面子的好吗?因为没吃上想吃的东西而生气,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话音刚落,桌面上突然多出了几串糖葫芦。 又大又红的枣子里夹着白糯米,外头裹着一层剔透的糖浆,看起来就很好吃。 舒凉眼神当时便直了,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几串糖葫芦瞧,手指挣扎地摩挲了起来。 裴夙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慢悠悠地询问:“糖蒸酥酪,想吃吗?” 沉默片刻,舒凉诚实地回答:“……想。” 糖蒸酥酪出现在面前。 他又问:“荷花酥呢?” 舒凉没再犹豫:“想!” 望着满桌的甜食,舒凉双眼放光,正要开动时,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她问:“这些东西都是你从山下弄来的吧?” 裴夙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付钱了。” 舒凉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口袋空空的剑修,不由得纳闷:“你哪来的钱?” “我很有钱,”裴夙似乎在笑,“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第216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6) 风长月喜静,住处也相对比较偏僻。 她好不容易从魔窟死里逃生,结果刚回来就在午饭时闹了不愉快,身为师尊,戊灵子当然不希望看到师门有不和睦的事情发生,因此没多久,他便传音召了舒凉和卫昀、慕容奉前去他的住处。 舒凉自然不能抱着只小兔子去和他们谈人生,索性就让裴夙留在住处休息。 她前脚离开住处不久,颜流玉后脚便出现在了这里。 与天剑宗的弟子不同,少女身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娇俏灵动,脚腕处系着两颗金铃铛,走路奔跑都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正是因这铃铛响声打断了裴夙的午休,让他醒来。 他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心情登时烦躁起来。 颜流玉推开未上锁的门扉,像进自己家一样无比自然地走了进来,目光定格在小兔子的身上。 四目相对,小兔妖唇边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他面前,蹲下来,澄澈的眸子打量着他,嗓音清脆:“你好呀,我叫颜流玉,是一只兔子,和你一样哦,你叫什么?” 裴夙:“……” 谁和你一样? 他懒得理她。 虽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回应,但颜流玉并没有轻易放弃。 她和那些剑修不一样,她是妖,是兽,比人的感知更加敏锐。 在看到这只兔子的那一刻,颜流玉便有种强烈的直觉,他不是普通的兔子,那种来自血脉和实力的绝对压制,让她既向往,又忍不住臣服。 如果能收服他,对自己一定大有用处。 颜流玉打定主意后,便趁舒凉被戊灵子叫走去谈话的机会,来到了这里。 她手中冒出了胡萝卜,颜色新鲜,上面还带着泥土的清香,对于兔子而言,这似乎是个难以拒绝的诱惑。 颜流玉看着胡萝卜,舔了舔唇,而后将它放在了裴夙面前,道:“这是很好吃的胡萝卜哦,阿奉亲手种的,每天都特意去北峰取新鲜的山泉水浇灌,特别甜特别脆,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裴夙:“……” 若不是形态限制了他,他此刻定要露出嫌弃的表情。 “快吃呀,不用不好意思,我是看你中午没怎么吃东西,特意为你准备的,”颜流玉催促着,又说:“长月姐姐也太不懂得照顾兔子了,怎么能给你夹肉呢,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呀?你一定饿坏了吧,真可怜。” 见它一动不动,只睁着那双赤红的双眼,看起来有些呆呆的模样,颜流玉心中一动,抬起手,想将它抱起来。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袭来。 在强大的压迫感下,她竟然生不出丝毫反击之力,被这股力量猛然撞飞出了一尺之外。 她修为本就不高,这一击,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动荡起来,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抹鲜血。 颜流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只看似无害的兔子,瞳孔颤抖。 自从进入天剑宗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如此不留情面。 而这,竟是她的同族?! 颜流玉娇柔的面容渐渐变得扭曲,就在这时,屋内的两人都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她听到慕容奉的声音,面色当即一变,原本酝酿的情绪强自压在心头,换上了一副虚弱委屈的模样,刻意大声地咳嗽起来。 裴夙冷眼看着她,有些后悔刚才下手没有再重一些,直接将她弄死。 ……真晦气。 屋外,慕容奉本打算陪舒凉走这一段,说几句便离开的,结果话未说完,便听到里面传来颜流玉的咳嗽声。 与此同时,他还察觉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好,难道是流玉受伤了?! 慕容奉话说到半截,当即想到这种可能,便没再顾得上舒凉,径直冲进了屋内。 舒凉默默看着他的背影:“……” 唉,真是没礼貌的孩子。 摇了摇头,舒凉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头进了屋。 前脚迈进去,舒凉便看见倒在慕容奉怀中,口吐鲜血的颜流玉,少女面白如纸,眼中闪烁着委屈的泪花,嘴角的血像忘了关的水龙头似的,怎么止都止不住,看起来格外可怜。 果不其然,见到这样的颜流玉,慕容奉当即红了眼,迅速查看她的伤势,而后脸色难看地问:“是谁将你伤得这么重?” 颜流玉眼中要落不落的泪花,在慕容奉这句询问下,终于落了。 她颤抖着唇,视线落在一动不动的小兔子身上,嘴角又溢出鲜血,用虚弱的声音道:“……他。” 慕容奉愣住了,顺着她的视线,随即不敢置信地看着小兔子:“这只兔子?” 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一只看起来连灵智都未开的兔子啊?怎么可能打伤她呢? 再说了,他们同属一族,无缘无故地,小兔子为何向她动手? 慕容奉正要说话,却被舒凉打断—— “小姑娘可不能乱说话,”舒凉径直走过两人身边,朝小兔子走去,而后将他抱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兔子这么可爱,这么无辜,怎么可能有坏心思呢?而且他这么娇小的一只兔子,不像你一样已经修炼百年成了人型,哪来的能力打伤你?” 她的语调冷淡,听起来毫无起伏。 然而颜流玉怎么听都觉得她是在指桑骂槐,本就重伤的身体登时气血翻涌,更加难受了。 “你……” 颜流玉本想发怒,但顾及着慕容奉在场,便克制住了自己,只用委屈的表情看着他。 “阿奉……” 听到她叫这个名字,慕容奉下意识面色一变,心虚地抬起头去看舒凉。 然而对方却只低头看着怀中的兔子,仿佛没听见一般,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流玉声音小……师姐兴许是没听见吧…… 慕容奉松了口气之余,又莫名有些失落。 他的表情变化被颜流玉尽收眼底。 她咬了咬牙,抬起手扯着少年的衣袍,强调:“真的是他打伤我的,我没有撒谎。” 慕容奉看着少女澄澈倔强的眸,顿时没了主意。 ……难道,他真的要向师姐的兔子问罪吗? 没等他下定决心,舒凉反倒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她模仿着风长月那总是冷淡而沉稳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正经,让人分不清是询问还是兴师问罪:“我倒是很好奇,颜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我的住处,还进来了我的屋子?” 顿了顿,舒凉不疾不徐道:“此处僻静,天剑宗的其他弟子并不住在此处,就连大师兄和小师弟的住处也离这里甚远,整个天剑宗无人不知我不喜欢有人不请自来,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四处闲逛,走错了路。”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颜流玉事先准备的说辞堵得严严实实。 ……她本来的确是计划着,若是在离开前被人发现了,就用这个说辞装傻充愣,反正天剑宗的众人对她都很宽容宠溺,不会同她计较这些的。 ——除了这个,本来不该出现的,风长月。 她的话提醒了慕容奉。 他疑惑地看向怀中陷入了沉默的少女,询问:“对啊,流玉,我不是交待过你,师姐不喜欢被人打扰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颜流玉的表情微微变了变,“我……” 她开口,作势要为自己的行为解释,然而刚说出一个字,便有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瞬间将她鹅黄色的衣衫染红。 下一秒,少女晕了过去。 慕容奉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大脑一片空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当即将人抱起来,匆匆忙忙落下一句:“师姐,改日再来向你赔罪。” 说完,他便抱着昏迷的颜流玉冲了出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舒凉摇了摇头。 赔罪?显然是不可能的。 以慕容奉对颜流玉的信任程度,他最后,一定会相信是她的兔子伤了颜流玉,而一只看似无害的兔子怎么可能伤人呢?当然是背后有人授意。 这背后之人是谁,答案不言而喻。 至于颜流玉怎么会出现在她的住处? 这就更容易糊弄了,反正她只是一只修为不高的兔子,不管是被人控制着走进来,还是看到可疑之人追过来最后追丢了,都能说得通。 舒凉笑了笑,摸摸兔子毛茸茸的脑袋,将他放下来:“干得好,乖兔子。” 沉默片刻,裴夙道:“……我不是兔子。” 舒凉将往旁边挪的兔子抓过来,揉着他的耳朵,勾起唇,眼中闪烁着恶劣的笑:“哦?我以为你喜欢当兔子呢,毕竟兔子这么可爱。” 舒凉意味深长地加重了“可爱”两个字,听起来透着几分阴森的意味。 “……” 听起来,她并不喜欢兔子。 裴夙明白过来。 那么当初他询问她喜欢什么动物时,她说喜欢兔子,大抵是句反话了。 ……那这些日子她看着他这兔子的形态,该不会是恨得牙痒吧? 裴夙心中隐隐懊悔。 舒凉蹂躏着这对儿柔软的兔耳,将它们打成一个简单的结,松手便恢复了原状,也没见这家伙开口说疼,不闪不避,一副乖乖任她欺负的模样。 ……啧,欺负可怜的兔子,可真让人有罪恶感呢。 舒凉这么想着,动作却不见停,乐此不疲地欺负兔子。 裴夙语气中带着疑惑,仿佛理所当然般,随口问:“若是这么厌恶她,杀掉不就好了?” 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听他一本正经地和她讨论起制造命案的事,自然得就像在讨论今天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一样,舒凉忍不住勾起唇,带着一抹笑,戏谑着叹息:“唉,我倒是想,不过你难道没有发现,那是一只生命力顽强的兔子吗?” 虽然看起来很脆弱,能随意抹杀,可事实上却是一只光环强悍的,像小强一样的兔子。 闻言,裴夙陷入了沉默,半晌,不由得认同道:“……确实。” 以他的实力,自然能一眼看穿颜流玉的修为高低。 方才在颜流玉意图触碰他的那一刻,裴夙的反击是带着杀心的,并没有所谓的怜香惜玉。 他本以为,这只于他而言如蝼蚁一般脆弱的兔妖,会就此死亡,即便幸运一些,至少也会被打回原形,失去这百年来的修为。 然而没有,她只不过是受了点内伤,吐的血多了些,看起来比较严重而已。 但若是用上好的灵丹妙药治疗,不出七日便可痊愈。 这确实,不合常理。 舒凉的嗓音中含着叹息:“所以啊,不是我不想弄死她,只是……” 她拖长了语调,却并未讲话说完,停顿下来,似乎在斟酌着用词,陷入了沉思。 裴夙顺势问:“只是你没办法弄死她?” “不,”舒凉缓缓擦拭着玉寒剑,剑身看似轻薄却锋利,流转着幽蓝色的光,映照在她漆黑的瞳孔中,闪烁着淡淡的笑意:“只是时候未到。” 听着她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裴夙非但没被吓到,反而笑了起来,询问:“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 舒凉也笑了,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蛋,戏谑:“小兔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助纣为虐呢?” “……”这是她今天第几次强调小兔子可爱了? - 三日时间转眼便过,很快便到了各大门派比武大会的日子。 颜流玉招惹裴夙反而落得一身伤这事儿,据021说,并不在剧本的安排之中,不过好在她受了伤,就没功夫来舒凉眼皮子底下晃荡,惹人厌烦了。 身为天剑宗的大师姐,舒凉不得不以身作则,早早起来,趁着没人察觉的时候悄悄捂着嘴巴打哈欠。 虽说每回比武大会的魁首都被天剑宗夺走了,但这丝毫不影响其他门派争夺亚军和季军的热情。 站在队伍前列的舒凉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些人上来打斗,而后拜入心仪门派的门下,其中不乏有天资不错的剑修,想要拜入她师尊戊灵子门下,却被他委婉地以没有收徒打算的理由拒绝,只能遗憾地拜入其他长老门下。 而早已得知剧本安排的舒凉只能冷笑:呵,立g就是用来倒的。 第217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7) 众所周知,剧本赋予的光环是秒杀一切的存在,所以戊灵子现在口口声声说没有收徒的打算,但很快就要因为颜流玉而破例了。 至于并非天剑宗弟子的颜流玉为什么能参加比武大会同风长月交手?戊灵子又为什么要在门派间的比试大会上收颜流玉为徒? 别问,问就是剧情需要。 舒凉打了个哈欠,余光冷不防察觉到身旁有人在注视着她,转过头去,正对上卫昀探寻的目光。 她动作一顿,微挑了下眉。 卫昀目光中带着疑惑,询问:“长月,你昨夜没休息好?” 舒凉敷衍地点了点头,本着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原则,维持着高冷的人设:“嗯。” 见她态度冷淡,卫昀眸光黯了黯,却并未就此气馁,微笑着问:“这届新人看起来都很不错,你有没有看中的人,师尊说,以我们的资历,是可以试着收个徒弟的。” “哦,”舒凉不假思索:“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收徒弟什么的……也太麻烦了吧? 不仅要教他们修炼功法,还得管他们的日常琐事,身为师尊,徒弟头上挂着你的名字,做什么都有你的一份儿,也就是说,闯了祸还得替他们擦=屁=股。 这和给自己找了个小祖宗有什么区别? 而且你劳心劳力把这小祖宗培养起来,对方还不一定会感激你,到时候来个杀师证道…… 哦豁,凉凉。 所以说,何必呢? 舒凉内心充满了抗拒,对于卫昀不留余力的劝说充耳不闻。 见她满脸写着“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卫昀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悻悻地消了继续和她交谈的念头。 为了以示公平,擂台是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的,而且由于这次比试的目的不在于决出所有人中水平的高低,所以每个人只有一次比试的机会。 舒凉百无聊赖地看着擂台上打斗的两名剑修,两人手中所执的皆是普通长剑,巧的是,他们的穿着正好是一黑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 身着白衣的修士生得清秀,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模样,还有些稚气未脱,眸光清澈,唇红齿白,虽然站在擂台之上,对他的对手却表现得很友好,微笑地向他作揖,口中念叨着:“兄台手下留情,友谊第一,比赛第二,不要伤了和气。” 然而他的姿态却并不卑微,背脊挺得笔直,握剑的手也很稳,倒不像是因为害怕而事先求饶的模样。 在座各位都是有些修为的人,听力自然不差,听到他的话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此人有趣。 戊灵子与身边的长老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而站在白衣少年对面的黑衣修士看起来与他年龄相仿,面色却冷峻如冰,并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在所有人都发笑的情况下,身为白衣少年对话之人,却连唇角都没勾勒一下。 少年眉眼精致,身姿颀长,仿佛常年不见天日般,肤色是冷然的白,愈发显得他墨发乌瞳,眼眸深邃,仅仅是站在擂台上不动,便吸引了在场许多女修的注意力。 白衣少年纳闷地看着冷漠的少年,“兄台,你怎么不说话呀?” 闻言,黑衣少年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似乎有些不耐烦,冷淡道:“开始吧。” 白衣少年鼓了鼓嘴,仿佛被他的冷漠伤到心了般,眨了眨眼,像是不情不愿一样,说:“好吧,既然你嫌我烦,那我们就开打吧。” 然而话音刚落,他周身的气势一变,竟率先朝黑衣少年发动进攻,凌厉的剑气直面袭来。 他速度疾如迅雷,明明方才还是个爱好和平可可爱爱的男孩子,竟然是个笑面虎,转眼就发动了如此密集的剑招,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在场不少人都被他的变脸速度惊呆了。 ——原来他刚才无害的表现,都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众人恍然大悟。 而黑衣少年却不像是被他吓到而乱了阵脚的模样,面上模样露出慌乱的神色,冷峻如霜,面色无畏,甚至连步子都没有往后退,直直提着剑迎了上来。 可在在座不少人看来,面对如此迅速而猛烈的进攻,此时不该硬碰硬,否则注定会两败俱伤。 ……唉,还是年轻人,太冲动了啊。 这个念头落下,擂台上的两人已经过了三招。 当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便看见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白衣少年已狼狈地摔下了擂台,而本该深受重伤的黑衣少年却毫发无损,面色如常。 ?????? 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大抵是开场以来,结束的最快的一场战斗了。 本来还以为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结果……就这么结束了? 戊灵子旁边的长老揉了揉眼睛,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事实上,就连他也没有看清刚才擂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快了。 白衣少年朝他发动进攻时,速度虽快,却不至于让人反应不过来,甚至在长老们眼中,他的速度更像是0.5倍速,处处是破绽。 但这位黑衣少年出手时,他们竟然只看清了一个提剑上前的动作,而后便眼前一花,仿佛只是刹那之间,等他们回过神来时,战局已陡然扭转。 长老转头,看向似乎在走神的戊灵子,询问:“你看清了吗?” 闻言,戊灵子僵了僵,垂眸沉默片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只能摇头。 “……” 长老眉心一跳,这回是真的有些震惊。 在修真界,除了已然飞升的几位前辈外,戊灵子可以说是修为顶尖的人物之一了。 “竟连你都没有看清。” 戊灵子叹息一声:“惭愧。” 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擂台之上的少年。 然而对方却并未看他,甚至完全不在意他的注视。 “本次对决的胜者是——裴夙!”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舒凉愣了一下,当即来了精神。 ……什么?!她刚才没听错吧?!擂台上这个人叫——裴夙?! 舒凉想起大清早便不知所踪的小兔子,有些不确定起来,眯起眸子打量着擂台上的少年。 这是读音相同的巧合,还是…… 接下来,少年的行为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戊灵子主动站了起来,询问裴夙师承何门何派,裴夙淡淡回答:“无门无派。” 沉吟片刻,戊灵子笑着问:“那么,不知你是否愿意拜我为师?” 舒凉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师尊,你还记得不久前你是用什么理由拒绝了另一位弟子吗? 她转眸,目光落在刚才欲拜戊灵子为师,却遭到拒绝,只能转拜另一位长老为师的弟子身上。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藏不住心事,什么都写在脸上,舒凉看过去时,果不其然见他面色僵硬,似乎有些难堪。 ……唉,作孽啊。 舒凉回忆着风长月的记忆,确认她的记忆中没有关于裴夙的情况后,便向021询问。 021搜索片刻,告诉她: 【宿主,现在的情况并不在剧本的安排之中。】 舒凉挑眉。 原来这不是剧本的安排啊,怪不得呢,她记得在这场比武大会中,除了颜流玉外,并没有其他人让戊灵子主动提出过要收徒的事情。 而今,裴夙的出现,竟然打破了既定的安排? ……有意思。 裴夙抬眸,目光无悲无喜,并不如众人所预料的那样露出惊喜的表情,仿佛戊灵子于他而言,同其他人没有任何分别。 这让众人心中犯了嘀咕。 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啊?身为剑修,谁不知道戊灵子是剑修造诣已至登峰造极之境,他已多年不曾收徒,拜他为师,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好事? 他竟然犹豫?这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还有比戊灵子更值得一拜的人吗? 众人不解。 而接下来,裴夙的行为更是叫他们大跌眼球。 少年平静地看着面色期待的戊灵子,无声地摇头,薄唇轻启:“不。” 戊灵子怔了怔,他虽感到不可置信,却将这份震惊藏在了心底,没有过多表现出来,只是语气之中,到底泄露了几分不平静的意味:“你的意思是……不愿拜我为师?” 少年的拒绝干脆利落:“不拜。” “好吧,”戊灵子释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并不在意般,笑着问:“既然你来此比试不是为了拜师,那你意欲何为呢?” 闻言,黑衣少年微微蹙眉,“我自然是来拜师的。” “……” 戊灵子陷入了沉默,在场众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半晌,他问:“你想拜谁为师?” 话音刚落,少年便抬眸,十分精准而迅速地锁定了正在人群中看戏的舒凉的位置,五指并拢,手掌指向她的方向,说道:“天剑宗戊灵子座下的大弟子。”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那种“台上的人就是黑龙裴夙”的直觉已经强烈到无法忽视。 看着他手掌指来的方向,舒凉便知道他在说的人是自己。 然而众人却齐刷刷将目光转向了站在她旁边的卫昀身上。 就连戊灵子,也将目光停留在了卫昀身上,顿了顿,才收回来,看向裴夙,眼中露出几分诧异:“你要拜的人……是我的大弟子卫昀?” 裴夙:????? 冷峻的面容当即裂出一道缝,他否认:“不是。” 为了避免误会扩大,他索性直接道:“我要拜风长月为师。” 话音刚落,原本聚集在卫昀身上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聚集在舒凉的身上,舒凉听到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议论起她来。 “长月?” 戊灵子眼中的诧异更甚,疑惑道:“长月是我的二弟子,你方才为何……” 没等他说完,裴夙便语速极快地打断他:“我记错了。” 在天剑宗的时候成天听他们“大师姐”“大师姐”地喊,他便以为她是戊灵子的大弟子,谁知道竟会闹出这种乌龙? “……”这,可真是草率呢。 这还是多年来,第一次出现有人拒绝了天剑宗的掌门,反而要拜掌门之徒的情况。 风长月刚从魔窟回来,身上还带着秘密,因此,戊灵子的态度不得不慎重些。 他再次向裴夙询问:“你已经决定了?” 若不是当着所有门派的面,戊灵子便要直接要求他改变主意了。 裴夙并未如他所愿,“嗯。” “好,”无可奈何,戊灵子只能点了点头,而后抬眸看向舒凉,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将希望放在这个对待不熟悉之人素来敬而远之的徒弟身上。 正当舒凉动身之时,身旁的卫昀忽然伸出手,拽了拽她的胳膊。 她不动声色地避了过去,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卫昀紧紧皱着眉:“长月,不要收他为徒。” 啧,他在教孤做事? 舒凉挑了挑眉,“为何?” “我不知道,但我总觉得此人不太对劲,”卫昀说不上来心中的古怪,反问她:“难道你不觉得他很奇怪吗?为何拒绝了师尊之后,偏要拜你为师,显然是心怀不轨之徒。” 从正常人的逻辑上看,卫昀说的话没什么问题。 如果舒凉没有认出裴夙,自然也会心生怀疑。 不过,见卫昀那满脸写着期望她附和的表情,舒凉笑了笑,“不,我不觉得。” 卫昀面色一滞。 他还想说什么,可舒凉已经不想再听。 撂下话后,舒凉便摆脱了卫昀的束缚,走到了戊灵子身边。 戊灵子看着自己出色的徒弟走来,四目相对时,给她使了个眼色,见她微不可察地点头后,满意地笑了笑,才开口询问:“长月,你可愿收裴夙为徒?” 舒凉:“我……” 才刚开口,便有人出声打断。 “等等等等!” 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是刚才被裴夙扔下擂台的白衣少年。 他已坚强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落身上的灰尘,仰起头望着戊灵子和他身边清冷如仙的女子,露出灿烂的笑容,道:“我也想拜风师姐为师!我也想!”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在场众人明显感觉到擂台上的少年周身的气场都变了。 那寒意虽是针对白衣少年而去,可他们却不由自主地感到背脊一凉。 第218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8) 舒凉惊讶地看向白衣少年。 ……他也要拜她为师? 真看不出来,风长月人气这么高呢? 即便距离擂台有些距离,舒凉都能感受到裴夙身上的寒意,而那白衣少年笑容得意,隐隐透着几分挑衅的意味,假装没感受到一样,满脸期待地看向她。 舒凉心中一动。 他该不会是输给裴夙气不过,才故意和他对着干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原因。 舒凉幽幽地叹了口气。 唉,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这么幼稚。 戊灵子原本还在思索着,该教风长月用什么理由拒绝裴夙,毕竟他的实力强悍,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长月给不出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直接拒绝了他,恐怕会惹得这位少年不悦,而且还会让其他门派的人心中诟病,传出去,于天剑宗名声有损。 如今瞌睡有人送枕头,他抬眸看向白衣少年,眼神都变得明亮了不少。 于是戊灵子佯作为难的模样,沉吟片刻后,说道:“我这徒儿不久前才从魔窟死里逃生回来,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实在没有精力一次性教导两位徒弟,所以她这次最多只能从你们两个人中选一人为徒。” 说完,众人当即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戊灵子转头询问舒凉的意见:“长月,你认为呢?” 真有意思,明明比试中赢的人是裴夙,到头来两人却获得了同等的选择权。 虽然戊灵子是风长月的师尊,但这样不经过她的同意便擅自替她做决定,还不由分说替她宣布出来,这样的行为可真是…… 令人不太愉快呢。 闻言,舒凉极快地牵了下嘴角,没什么感情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如方才裴夙以手掌指人的方式般,五指并拢,抬手示意裴夙的方向,果断道:“我选他。” 见状,戊灵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以为是刚才没有准确地将自己的意思传达到位,咳嗽了几声,不断向她使眼色,再次询问:“咳咳咳,长月,你说什么?” 舒凉面色沉静,一本正经地问他:“师尊,收谁为徒,我不能自己决定吗?” 不知为何,见她这样的表情,戊灵子竟莫名感到心虚。 他沉默片刻,无奈地叹息一声,点头:“……可以。” 停顿片刻,戊灵子忍不住又说:“但是长月,我认为这位白衣少年,或许更适合你……” 他眼神真诚,大抵是真心认为那白衣少年比裴夙更适合当她的徒弟吧。 毕竟在众人眼中,风长月不擅长和人打交道、醉心修炼、而且性情冷漠,而裴夙看来是与她相似的人,两个冷冰冰的家伙凑到一起,岂不是要冻死人? 而这白衣少年看起来便是个擅于察言观色,讨人欢喜的嘴甜孩子,更像是能融化冰山的小太阳。 不过在舒凉眼中,这小太阳更像是随时会闯祸闹事的活火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走上歪道。 她对照顾熊孩子可没有兴趣。 舒凉面色不变,态度坚决:“不必了,我只要他。” 女子嗓音听起来清凌冷淡,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他们发现,在听到这句话后,擂台上的黑衣少年转眼间便收敛了周身磅礴的煞气,平静地望向高处的人。 若是有人看得更仔细些,会发觉,少年面色不复方才的冷峻漠然,如春来雪化,眉梢都染上淡淡的温柔,浅淡的薄唇翘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有人心中暗爽,有人忿忿不平。 听到舒凉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裴夙,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自己,白衣少年看起来很不甘心,昂着脑袋追问:“为什么?风师姐,我可是仰慕你很久了,特意为你才来参加这次比武大会的。” 为什么? 因为他比你长得好看。 舒凉心想着,若是她这么说,恐怕不仅是这位白衣少年,就连她师尊戊灵子,也要气得人仰马翻了。 白衣少年看起来很委屈。 先是胸有成竹地上台比试,使了小手段没有得逞,主动发起进攻,却没从对方手下走出三招,反而狼狈地摔下了擂台,现在和他竞争拜师,也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这么说来,确实挺让人心疼的。 众人心生恻隐。 不过大魔王面对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却没什么同情心。 她直白道:“因为他比你强。” “……” 天剑宗这位,可真是一点都不委婉呢。 咵嚓。 众人仿佛听到了白衣少年心碎的声音。 不过这理由,倒真叫人无话可说,毕竟他的实力,是在座众人有目共睹的。 风长月是天剑宗百年难得一见的剑修天才,她强悍的实力和冷漠的性情众人也有所耳闻,强者总归是惺惺相惜,因此听她这么说,倒也合情合理。 既然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戊灵子也无话可说,心中叹息连连,只好让裴夙过来行礼拜师。 当然,这位白衣少年虽然没从裴夙手下走过三招,但他们看得出来,他的资质不错。 出于惜才之心,同时也是出于怜悯,戊灵子问他:“除了长月,你可愿拜其他人为师?” 闻言,白衣少年眸光一亮,满脸期待地问:“那我可以拜您为师吗?” 戊灵子无声笑了笑,没有做声答应,沉吟片刻,问:“我的大弟子卫昀尚未收徒,不知你愿不愿意拜他为师?” “……” 少年眼珠子转了转,片刻后,点头笑起来:“好啊,这是我的荣幸。” 舒凉与卫昀便各自收了徒弟,带着人回到队伍中站着,这场比试大会也临近尾声,很快便到了门派之间的比武大会。 白衣少年站在卫昀身后,却是个闲不下来的主,总忍不住和身边的人闲聊,裴夙不理他,他便去找卫昀,卫昀不理他,他便去找后头的其他弟子。 从他们的谈话中,舒凉得知,他叫乔石,出身于云州黧山镇的商贾之家,是家中的幺儿。 这片大陆三国鼎立,天剑宗位于东边的东临国,云州离天剑宗不远,是东临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对于这一点,舒凉倒不意外,乔石看起来细皮嫩肉,一看便知道是富裕人家没吃过苦的小少爷。 只不过—— 有人不解,询问:“那你放着家里舒坦的少爷日子不过,为什么要跑来这里当剑修啊?” 这正是舒凉同样疑惑之处。 众所周知,剑修是所有修士中最穷的,他们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便是身后那把剑。 不仅穷,还很辛苦,对身体素质的要求也高。 不像器修和药修,锻造出的兵器、炼制出来的丹药,不仅能卖出好价钱,还能因此结交不少人脉,让高手心甘情愿地保护他们。 再不然,当符修也是极好的,符箓咒术阵法,精通了这些,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消灭敌人,修为高深者,甚至能做到不留任何痕迹。 乔石露出神秘的笑容:“嘿嘿,想知道为什么吗?” 众人点点头:“想知道。” “当然是因为——” 众人竖起耳朵。 乔石嘴角的笑意扩大,“天剑宗离我最近啊!” “……” 众人陷入了沉默。 乔石耸了耸肩,“再说了,我本来就是奔着武功高强貌美如仙的玉寒仙子而来。” 有人见卫昀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连忙提醒他:“咳咳,小声点,她现在可是你师叔……” 可惜,晚了点。 卫昀转过身,素日里温和有风度的大师兄,此时面沉如水,看起来十分严肃。 他唤了乔石的名字,冷声道:“肃静。” 没等乔石应答,他又说:“若是再让我听见你喧哗,便请你离开这里。” 乔石挨了训,顿时消停了不少,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着脑袋:“是,师父。” 见他心情低落,周围的人小声安慰他,“别担心,大师兄人很好的,只是现在心情不好,不是故意针对你的。” 乔石疑惑地眨了眨眼,“师父为什么心情不好啊?” 闻言,众人没吱声,纷纷用眼神示意站在卫昀身边的舒凉和裴夙。 “啊……” 乔石瞪大双眼,“难道……?” 众人齐刷刷地点头。 乔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 身后那群人嘀嘀咕咕的声音自然没有逃过舒凉的耳朵。 她虽然有话想问裴夙,却知道现在不是好时机,周围到处都有眼睛,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卫昀。 没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到有意思的事情,舒凉便愈发无聊,哈欠接连打了好几个。 回过神来的时候,门派间的比武大会竟然已经开始了。 不得不说,在门派中修炼过的修士们比试起来,还是比较精彩的。 擂台上的人斗得激烈,符箓和法器碰撞在一起,迸发出绚烂的色彩。 舒凉看得津津有味,擂台上的符修和器修斗了一会儿之后,符修渐渐占了上风,器修感到力不从心起来,自知不敌,便主动认输,走下了擂台。 那名符修据说是玄络门的掌门前不久外出历练时遇到的好苗子,根骨极佳,与风长月一样,都是双灵根,不过是火木双灵根,于符修而言,拥有这两种属性的灵根修炼起来,可以事半功倍。 轻松取得了胜利之后,那名符修面露狂妄之色,以睥睨的姿态,在众人身上逡巡而过。 最后定格在天剑宗的弟子们身上。 准确来说,是定格在舒凉的身上。 察觉到他的目光,舒凉不疾不徐地抬眸。 四目相对,符修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裴夙和卫昀的面色当即便沉了下来。 卫昀转头问:“长月,你不上去吗?” 闻言,裴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上前迈了一步,“你若是不想上,我……” 舒凉唇角微勾,拽住了少年的衣袖,将人往回扯了扯。 “别急。”她眸中笑意懒散,仿佛正在被挑衅的人并不是她一般,极慢地眨了眨眼,下一秒,却话锋一转,“你且好好看着为师把他打得哭爹喊娘。” 卫昀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是不敢置信这样锋利的言语是从她口中说出。 舒凉却没看他,微侧着眸,在看身旁面色冷峻的黑衣少年。 看着她漫不经心说着嚣张的话,少年紧绷的冷峻面容舒缓下来,脸庞上浮现出自己都尚未觉察的柔软神色,犹如锐利的刀锋敛起锋芒,只余静默的温钝。 望着旁若无人的两人,卫昀心头警铃大作。 “嗯,”裴夙眉眼柔和,不自觉用熟稔的语气,认真道:“师尊是最厉害的。” 虽然知道他在附和她,但这不妨碍舒凉听得心花怒放。 她提着剑飞身上了擂台。 “你就是风长月,天剑宗弟子中最强的人?”符修打量着她,眼中带着淡淡的轻蔑,“听说往年的魁首都是你,我今日倒要讨教讨教,不过听说你刚从魔窟闯回来,待会儿若是输了,该不会抵赖,怪我胜之不武吧?” 舒凉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跳梁小丑似的,懒得同他争辩,淡淡道:“放心,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早在他与那名认输的器修开打之前,舒凉便看穿了他的修为。 刚刚晋升筑基中期,对术法的控制不稳定,体内气息紊乱,情绪容易激动,看来服用了不少帮助提升修为的丹药,而且是品质不佳的劣质丹药,就是不知道这是在他师父知情的情况下,还是自己背着他师父偷偷吃的。 在修炼初期,最忌讳的便是操之过急,服用药物走捷径。 轻则修为滞缓,重则伤及根基。 总归是得不偿失的法子。 符修不知道自己早已被舒凉看穿,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笑意:“那就好。” 话音刚落。 数十张燃烧着火焰的符箓凭空出现,呈包围之势,跳跃着袭向舒凉。 舒凉挑了挑眉,将手中的玉寒剑猛然收回剑鞘。 看到她的动作,众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 身为剑修,在比试之时居然收剑,她疯了不成? 唯有擂台中央的符修看见她面色从容,迅速地结了个法印,她手上动作极快,即便两人面对面离得如此之近,他竟都未将她的动作看全,待法印结成,也没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第219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9) 然而下一秒,法印消失,紧接着,符箓上的火焰瞬息之间变成了幽蓝色,调转了方向,带着寒意袭向了符修自己。 他瞳孔猛缩,口中不断念着咒诀,却发现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符箓,不由得露出惊惧的神情,猛然后退几步,从怀中掏出一把新的符箓,挥洒出去,念着咒诀与幽蓝色火焰相撞。 嘭—— 红蓝焰火相撞,在擂台上爆发出巨大的气流,一股强势的推力袭来,将符修逼向了擂台边缘。 没等他反应过来,有人抓住他无意识向前伸的手臂,猛然拽了一把,他一个不察,毫无防备地往前冲去,险些趴在了擂台上。 ……他刚才明明差点就摔下去了,她却拉住了他? 看着眼前停下的一双靴子,符修愣了愣,抬起脑袋,正对上女子似笑非笑的眼神。 他心头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 女子身着天剑宗内门弟子的冰蓝色衣袍,身后背着剑,对上玄络门弟子之中据说是天赋最高的符修,却连玉寒剑都没有出鞘,便将他揍得鼻青脸肿。 擂台上的场面,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看着玄络门掌门挂不住的脸色,戊灵子也有些尴尬。 那小子纵然狂妄了些,但他是万万没想到,素来冷淡高傲的风长月竟然会用这么暴力的方式教训他。 ……解气是挺解气的,但这样明目张胆打人的脸还是不太好啊。 戊灵子轻咳了几声,连忙传音让舒凉适可而止。 舒凉停下手。 而此时,方才还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符修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眼泪鼻涕一齐流,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都忘了刚才为了求饶喊了多少句祖宗饶命,可这个看起来清冷有礼的剑修,却像是聋了一样,根本没停手! 特娘的,下手可真狠,专挑疼的地方揍。 符修连滚带爬地下了擂台,脸都丢尽了,全程低着脑袋走。 玄络门掌门看着自己给予厚望的徒儿被磋磨成这副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百年来,还从没人敢这样下他们玄络门面子! 他面色铁青,猛然站了起来,先是瞪了戊灵子一眼,而后又看向擂台上面色如常的舒凉,沉声道:“比试理应点到为止,你们天剑宗此举分明是蓄意羞辱,仗势欺人!” 舒凉感受到他暗中施来的威压,微微蹙了蹙眉。 如同千斤玄铁压在她的肩头,意图压弯她的背脊。 舒凉背后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她磨了磨牙。 若是她的力量没有受到限制,绝对不会将这点威压放在眼里。 下一秒,身上的威压消失。 她愣了一下,敏锐地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气息,下意识抬起头,朝着裴夙的方向望去。 隔着重重人海,面容冷峻的黑衣少年在对上她的目光后,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仿佛在安抚着,让她放心。 似乎在对她说—— 有我在。 舒凉扬眉笑了下。 啧,真稀罕。 她这是被别人保护了? ……可真是奇妙的感觉呢。 第220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0) 玄络门的掌门本想向她施压,结果施压不成,反而遭到一股更为霸道的力量的反噬,震得他体内气血翻涌,险些没控制住面部表情。 他本以为是戊灵子在暗中助他的徒儿,可仔细一想又发觉不对,他与戊灵子相识已久,再熟悉不过,戊灵子所修术法并没有这么霸道,而且即便他出手相助,也不会这般不留情面。 难道…… 他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长身玉立于擂台之上的蓝袍女子身上,眯起了眼。 明明怎么看,都只是个金丹初期的修士,怎会有这般强劲的力量? 然而他转念一想,身为剑修,她刚才甚至不需要拔剑,就能轻松赢了他那筑基中期的徒弟……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看舒凉的眼神俨然像在看一个实力深不可测却藏拙的高手,带着敬畏。 耳边响起戊灵子询问的声音:“闫兄?我这就让长月来向你赔罪?” 他顿时如梦初醒,一个激灵,下意识道:“不必!” 戊灵子:????? 他以为玄络门掌门不满意,便耐着性子问:“那闫兄说,希望我们怎么做?” 玄络门掌门一本正经地说:“……比试本就是凭实力说话,我那劣徒技不如人,挑衅在先,是他自作自受。” 戊灵子:? 众人:??? 受伤的符修:??? 师父,你刚才不是答应要替我讨回公道的吗? 见他的说辞前后矛盾,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戊灵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那……” “比试继续,不必道歉,”玄络门掌门顿了顿,想到比试开始前符修的挑衅行为,补充道:“若是你那位徒儿感到被冒犯,我改日便让那劣徒去登门赔礼道歉。” 自己这个朋友的脾气,戊灵子还是很了解的。 爱面子,不肯吃亏,得理不饶人。 何时见他这样一退再退? 戊灵子瞠目结舌,顿时刷新了对他的认知,半晌才应了声:“……好。” - 在见识了舒凉在擂台上暴揍符修的一幕后,原本打算上擂台挑战的人纷纷偃旗息鼓。 ……他们虽然可以接受失败,但却不能接受败得毫无尊严。 当着这么多门派的面被揍得毫无反击之力,哭爹喊娘什么的……也太丢脸了。 舒凉在擂台上站了半天都没人上来应战,见台下的人小心翼翼的眼神,莫名想笑。 没人来挑战,省得她消耗体力,正合她意。 下一秒,颜流玉从人群中站了出来,迈着怯生生的步子,走上了擂台。 众人看着这只穿着天剑宗衣袍的小兔妖,纷纷议论起来。 “她是天剑宗的弟子啊?竟然要向自己同门的大师姐挑战吗?” “哎,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她长得很眼熟吗?” “何止眼熟,与风长月也太像了!” 卫昀望着已经站在擂台上的颜流玉,眉心当即拧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懊恼。 ……若是他知道小玉向他要一套合身的天剑宗弟子的衣袍,是为了参加比武大会,那他绝对不会答应。 乔石满脸惊奇地睁大了双眼,忍不住道:“那是谁呀?为何与风师叔长得如此相似?” “那是流玉妹妹,”有弟子告诉他,而后纳闷地挠了挠头:“她上去做什么?” 乔石见他话不说完,便追问:“流玉妹妹又是谁?你还没有告诉我,她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风师叔呢,难道她们是孪生姐妹吗?” 然而,弟子们都无心再回答他的问题。 比试已经开始。 舒凉看着眼前与风长月有七分相似的面容,却露出那副怯生生的可怜模样,眉心一皱,忍不住露出厌恶的神色。 颜流玉瞥见她的神情,当即露出受伤失落的模样,“长月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舒凉唇角一勾:“是啊。” 没料到她会如此坦然地承认,颜流玉面色僵了僵。 舒凉眼中闪烁着兴奋的笑意,手中的玉寒剑缓缓出鞘,闪烁着幽蓝荧辉:“既然你送上门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颜流玉没听懂她的话,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什么?” 舒凉微笑:“没什么。” ……兔子这么可爱,是红烧好呢,还是冰镇好呢? 不多时—— 颜流玉面白如纸地倒在擂台上,澄澈的双眸染上水雾,她死死按着刺穿自己肩头的玉寒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两行清泪一直流,无声胜有声。 舒凉面冷如霜,心中却遗憾地叹了口气。 唉,这剧本真不给力。 只伤到肩膀,冲击力怎么够呢? 没意思。 不过大魔王显然是低估了天剑宗的众人对颜流玉的怜惜程度。 见她受了伤,卫昀和慕容奉率先坐不住了,竟公然将擂台比试不决出胜负前外人不得打扰的规则抛之脑后,首当其冲地飞身上台,查看颜流玉的伤势,竟看也没看舒凉一眼。 舒凉感到一抹苦意从心头漫上舌尖。 感受到原主残留的那抹心绪,大魔王挑了挑眉,看着头也没抬的大师兄和小师弟,二话不说便收回了玉寒剑。 鲜血,从颜流玉的伤口处,汩汩流出。 舒凉看着染上血迹的玉寒剑,摇了摇头。 ……脏了啊。 看着面色愈发苍白、虚弱不堪的颜流玉,卫昀和慕容奉当即红了眼,猛然抬起头。 卫昀露出失望的目光,什么也没说,而慕容奉却没沉住气,语气中带着责怪:“师姐,你明知道她修为不济,为何还下此重手?真是太过分了!” 舒凉正要说话,不知何时也出现在身旁的裴夙,却先一步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黑衣少年眸色冷锐,全然不掩饰自己的锋芒,“既然明知道自己修为不济,为何要上台自取其辱?” 闻言,卫昀和慕容奉都被噎住了,下意识低头去看怀中的人。 颜流玉红着眼眶,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我想……我想像你们一样,我想光明正大地成为师尊的徒弟,我想证明自己不比风师姐差,我不想当别人的影子……” 一番话,激起了他们心中的愧疚。 第221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1) 听着小兔妖嘤嘤嘤,舒凉很想翻白眼。 真矫情。 卫昀深深地看了舒凉一眼,将颜流玉抱起,飞身下了擂台。 慕容奉却避开了舒凉的视线,瞪了裴夙一眼,紧跟着离开。 不久,戊灵子便当众宣布,要收颜流玉为徒。 舒凉觉得很讽刺,忍不住吐槽道:“这种毫无逻辑的狗血剧本,一般人可真写不出来。” 风长月牺牲了自己救师门于危难之中,自己跌落魔窟,死里逃生,按理说,与她相伴多年的师尊、大师兄、小师弟,愧疚的对象不应该是她吗? 颜流玉凭着一张和她相似的脸,享受了本该属于风长月的一切,他们对她有什么可愧疚的? 明明是她自己走上擂台的,技不如人受了伤,所有人竟反过来怪风长月? 小师弟当众责备、“心上人”抱着小兔妖弃她而去。 养育教导她成人的师尊甚至不惜当众打她的脸来为颜流玉挽回颜面。 太可笑了。 舒凉摇头叹息。 不理解啊不理解。 见她沉默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背影看起来透着几分落寞,裴夙抿了抿唇,抬起手,轻轻扯了下她的衣角,正要开口,却突然想起他现在的身份。 舒凉便听到身后冒出了一句:“……师尊。” 噗嗤。 她没忍住,笑了出来。 转过身,却见少年递来一方手帕,款式简约,上面没有绣任何花纹,看起来干干净净。 舒凉挑了挑眉,“我没哭。” “不是让你擦眼泪,”裴夙忍俊不禁,唇角上扬,“擦剑,脏了。” 舒凉看着手中的剑,顿了顿,“……哦。” 她接过手帕,不疾不徐地擦着剑上的血迹,擦干净后,便两只手捏着脏了的手帕,眼中带着明显的嫌弃。 见状,裴夙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摊开手掌:“给我吧。” 舒凉放在他手上,戏谑道:“你要收藏起来吗?” 下一秒,手帕被他掌心燃起的火焰烧成灰烬,迎风消失,不留一丝痕迹。 裴夙定定看着她,仿佛没听清她刚才说了什么般,问:“嗯?你说什么?” 舒凉收回视线:“……没什么。” - 比武大会结束,今年的魁首依然是天剑宗的风长月。 纵然颜流玉的事情让其他门派的人心中犯起了嘀咕,但总归没人敢当着舒凉的面嚼舌根,她正要御剑回天剑宗,裴夙却抓住她的衣角,轻声道:“载我一程。” 舒凉挑眉,“为什么?别告诉我你不会御剑,我不信。” “载我一程,”裴夙仍是那句话,神情似乎有些无辜,对上她质疑的目光,动了动唇,“师尊。” “……” 明明是正经的语气,正经的称呼,怎么从他口中冒出来,就显得这么不正经了呢? 舒凉扯了扯嘴角,“上来吧。” 少年眼中缓缓漫出笑意,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又说了句:“多谢师尊。” “闭嘴。” 舒凉耸了耸肩膀,没好气道:“别把手放在我肩膀上,痒。” “哦,”裴夙听话地放下手,一本正经地问:“那我该放在哪里?” 第222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2) 没等她说话,身后的人倏然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她的后腰,询问:“可以放在这里吗?” 他的触碰让舒凉猝不及防,上升到一半的剑身抖了抖,连带着站在上面的人也晃了一下。 腰上猛然紧了紧,裴夙身上的温度隔着衣袍的布料传了过来。 风声咧咧,偏偏这家伙把脑袋凑到她的耳边,煞有介事地说:“师尊,御剑时要专心。” 舒凉:“……” 她倒抽了口气,忍住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别告诉我你不扶着我就站不稳,我不信。” “嗯,”裴夙含笑的目光流连在她白皙修长的后颈,“不扶着你站不稳。” 话音刚落,舒凉默默掐诀,猛然将速度提升了一倍不止,冷冽的风刮着两人的衣袍。 回到天剑宗前,裴夙倒终于老老实实收回了抱着她腰的手。 她在比武大会的擂台上重伤颜流玉的事情有目共睹,即便是那些没机会看见的人,也早就有所耳闻,因此当看见她时,弟子们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带着敬畏和恐惧,仿佛她是个冷冰冰的人间杀器,看谁不顺眼就动手似的。 不过该有的礼貌还是没少,弟子们依然恭恭敬敬地向她打招呼,唤她“大师姐”,而后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身后的黑衣少年。 回到住处后,确认没有旁人藏在此处,舒凉才放下心来。 她前脚走进去,见裴夙无比自然地跟在身后,不由得扬起眉梢,抬手撑在门边挡住他的去路,“你可不能进来。” 闻言,裴夙眨了眨眼,眸中透着几分诧异:“为什么?” 舒凉好整以暇地笑看着他:“男女有别,你说为什么?” “那之前……” 舒凉打断他:“之前你只是一只小兔子,现在你是个人,所以我得另外给你找个住处安顿。” 裴夙目光在整个院子上转了一圈,眼中浮起浅笑:“此处有许多空余的房间,空置着也是浪费,不如……” 什么?要来占孤的地盘? 舒凉挑眉,哼声道:“你想得到美。” “我住在哪里其实无所谓,只不过我觉得住的离师尊近一些,更方便伺候师尊,再说了……”裴夙淡定道:“师尊不是想尝尝我的手艺吗?” ……这家伙一口一个师尊,可真是越叫越顺口啊。 真看不出来,他脸皮这么厚。 沉吟片刻,舒凉点头:“行,若是你厨艺能入我的眼,让你住下也无妨。” 得到她的允许,裴夙眉眼浮现淡淡的笑意,“多谢师尊。” 舒凉怔了怔。 不得不说,裴夙这副皮相生得实在太好,不笑时像个玉面阎王,笑起来更是勾魂摄魄,仿佛画工一笔一划精心描摹而成的佳作。 舒凉忍不住问:“这是你自己的模样吗?”还是又化作了别人的形态? 裴夙点头:“嗯,是我。” 这竟然是他的本相? 舒凉脑海中浮现起当初在无灵渊看见的黑龙那霸气的形象,再看看眼前的裴夙,陷入了沉默。 她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拿起桌面果盘中的水果啃了一口,闲聊般,询问:“怎么突然想当人了?难道你觉得兔子不可爱了吗?” 裴夙:“……” 少年抬眸看她,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她腮帮子微微鼓起,正嚼着清脆的水果,汁水润湿了她的唇瓣,她便随意地抬手在嘴巴上抹了一把,等待着他的回答。 舒凉看见,原本面无表情的人冷不防笑了一声。 笑什么??? 舒凉满脸疑惑。 裴夙自然道:“兔子没有你可爱。” ????? 舒凉挑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女子眉眼间那点慵懒散漫的笑意瞬间收敛起来。 见状,裴夙心中忽然生出了点迟疑。 他刚才似乎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生气了? 抿了抿唇,裴夙轻声道:“……没什么。” 舒凉却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不要把我和兔子比。” “……” 裴夙万万没想到她这副生气的模样,竟然是因为这个,不由得失笑出声,忍不住抬起手,本想戳戳她气鼓鼓的脸蛋,但手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迟疑地顿了一下,抬高了些,落在她发顶,轻触即收。 “好。” 轻飘飘的一个字,含着浓浓的笑意。 舒凉尚未反应过来,他便收回了手,动作轻得就像是水中浮萍,存在感极低,若不是她亲眼看见,恐怕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啧。 - 颜流玉受了重伤,舒凉本以为自己怎么着都能消停十天半个月,让小兔妖和天剑宗的人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结果比武大会结束的第五天,戊灵子便将她叫过去了。 这是自比武大会结束后,戊灵子第一次找她。 然而,既不是为了关心她的身体和修为,也不是为了向她说明在比试大会上突然决定收颜流玉为徒的原因,而是向她布置任务。 舒凉当初对乔石起疑的直觉没错,他来天剑宗拜师,目的不纯。 不过他倒不是想对天剑宗行不轨之事,只是想求天剑宗的人出手相助,帮他拯救他的家人和乡亲们罢了。 舒凉:“想求人帮忙为什么不能直说,非要绕那么大弯子来参加比试,还给自己找了个师父?” 难道不知道这样反而会让人起疑吗? 对此,021只能表示: 【别问,问就是剧本安排。】 “……”大概,乔石这孩子的脑回路就不太正常吧。 戊灵子把情况大致说完后,舒凉也懒得和他寒暄,点了点头,应了声“是”后,便转身离开。 身后,戊灵子忽然叫住了她。 舒凉本来不打算搭理他,但却发现自己迈不动脚步,不得不停在原地,没有回头。 “……”无语,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完? “这次流玉也会与你们一同前去,”戊灵子似乎是酝酿了很久,才决定告诉她:“她身体刚刚恢复,你身为大师姐,要好好照顾小师妹。天剑宗同门应该团结,为师不希望再发生像比武大会上那样的事情。” 第223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3) 舒凉:“……”什么玩意儿? 手痒,想拔剑。 不想等了,杀师证道,就现在! 021连忙跳出来: 【舒凉大人,淡定!要稳住!】 …… 走回住处的路上,舒凉冷笑了一声。 照这趋势,天剑宗迟早要完。 玉寒剑不同于普通的兵器,换句话说,它的攻击是有附加伤害的,按理说,以颜流玉的修为,被玉寒剑刺穿肩膀,不应该痊愈得那么快。 看来他们不仅给她用了上好的灵药,还不惜用自己的修为替她疗伤。 ……何必呢? 反正照剧本的安排,这小兔妖还得受伤。 戊灵子告诉她,两日后出发前往云州古城。 不知是颜流玉伤势没有痊愈,对她心存忌惮,还是每日在颜流玉身边照看的人太多,让她有心却没有机会来找茬的缘故,舒凉这两日过得分外滋润。 每日修炼完毕后便能吃上裴夙亲手做的可口饭菜,吃完还不需要她清洗碗筷碟盘,虽说这不过是一个清洁咒的事儿,但被人伺候的感觉实在美妙。 没有小兔妖在眼皮子底下蹦跶的日子,舒凉的修为进步神速,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裴夙的功劳。 剑修想要进步,自然要从一次次交手过招中领悟剑意。 每次对决,裴夙总能使出她闻所未闻的剑招,让她无迹可寻,根本无法判断他下一个招数。 明明用着最普通的长剑,却能从容应对,在她的攻势之下游刃有余。 舒凉虽然气得牙痒,但不得不承认,裴夙的训练十分有效。 从比武大会回来后至今不过七日,她如今已经到了金丹后期。 气息在丹田内运转了几个周天后,舒凉缓缓睁开眼,无声吁出一口气,正对上裴夙深邃的黑眸。 少年定定瞧着她,眉眼间似乎有欣慰的笑意,语气笃定:“你要突破了。” “大概吧。” 见他满脸欣慰,舒凉又冒出了那种两人身份颠倒的错觉。 ……天天对着她喊师尊,明明负责教的人是他才对吧?! 见他表现得比突破修为的本人还要高兴,舒凉纳闷道:“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契吗?” 黑龙的实力深不可测,即便她进步再快,于他而言大抵都是蜉蝣撼树,哪怕最后能渡劫飞升,舒凉都未必有把握能打得过他。 “嗯,”裴夙正拿着云州的地图在研究,应了一声后,侧眸看过来,语气自然:“结契便能与你产生感应,无论你身处何地,我都能以最快的速度感知,来到你的身边保护你。” “……” 好家伙,合着是把结契当成人肉gps,方便监视她的行踪啊? 真稀罕,这年头还有人上赶着给她当保镖? 她觉得裴夙对她的认知或许有点偏差。 虽然和他相比,她的修为不算高,但在这天剑宗,若是一对一打起来,除了戊灵子,对上其他人,她完全可以取胜。 即便是对上戊灵子,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只不过大抵会受伤不轻。 难道裴夙以为她是个弱到随时都需要他保护的垃圾吗? 舒凉认为自己有必要为原主挽回颜面,正色道:“剑修不需要保护。” 闻言,裴夙面色一滞,手中的地图滑落,掉在了地上。 少年眸光似乎变得黯了些,嗓音微微沙哑:“你……不想和我结契了?” “什么?”舒凉愣了愣,回想起两人前后对话,顿时反应过来他误会了,失笑:“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没有那么弱,和你结契也不是为了让你保护我。”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解释,便让他心中笼罩的阴霾消散。 裴夙眸光微动,顺势问:“那你为什么要和我结契?” “……” 为什么? 难道她要说,当时单纯是因为第一次见到黑龙,感觉比较新鲜兴奋,又被他霸气的外形吸引,觉得和黑龙结契很拉风吗? 啧,显得孤好肤浅。 没等舒凉编好理由,面前的人便无声笑了起来,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轻声道:“我知道的。” 舒凉挑眉,讶异道:“你知道了?” 不会吧,难道她肤浅得如此明显? 裴夙煞有介事地点头,沉吟片刻,认真道:“等你到了元婴,或许便可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 不知想到了什么,少年垂下眸,耳根上绯云灼灼,不多时,冷白的肤色便浮上一层淡淡的粉,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虚握了一下。 舒凉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话说到一半便不说了,追问:“可以什么?和你结契吗?” 闻言,裴夙掀起眼皮,目光在她唇上停留一瞬,不易察觉地暗了暗,面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浅笑,“没关系,不用着急。” 舒凉张大嘴巴,眨了眨眼,“啊?” 然而落在裴夙眼中,便觉得她这副模样是渴望结契,却苦于修为尚未突破,心生自责。 他心中的喜悦满得快要溢出来,素日不喜形于色的冷峻少年,此时眉眼间皆是柔和的笑意,抬手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郑重道:“我会等你的。” 舒凉总觉得裴夙的状态变得有些奇怪,但一时间也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听他的话,应该是说让她不用急于突破,稳固根基,他会等她突破之后再和她结契的意思。 因此,舒凉迟疑地应了声:“……好的。” 裴夙点点头,又说:“慢慢来,你已经很棒了。” 舒凉:????? 这哄小朋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 他在没头没脑地说什么啊?完全听不懂。 - 当舒凉和裴夙抵达约定集合的地点时,卫昀等人已经到了。 颜流玉站在卫昀身边,看起来还有些虚弱,看见她后,当即露出畏惧的神情,却仍乖巧地同她打招呼:“大师姐,好久不见。” 舒凉不想和她周旋,高冷地微微颔首:“嗯。” 卫昀目光落在她身上,而后又在她身边的裴夙身上顿了顿,莫名感觉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碍眼了些,拧了拧眉,正要说什么,却被姗姗来迟的乔石打断:“风师叔好!” 第224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4) 乔石笑容灿烂,转脸又讨好地看着卫昀:“师父,我尚未学会御剑之术,你会载我的吧?” 听到这番厚脸皮的发言,舒凉不由得想起了从比试大会回天剑宗时裴夙也提过相同请求的事。 不过乔石约莫是真的没来得及学会御剑之术。 不是每个人都有风长月的天赋,学了一遍口诀就能成功驱使玉寒神剑。 天剑宗的大多数弟子,即便是天赋比较好的内门弟子,当初学会御剑之术至少也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真正能载人飞行,运用自如。 虽然乔石拜师七日没学会御剑之术很正常,不过一般人向前辈提出这样的请求时,总归还会表现得不好意思,但这人倒是笑得格外灿烂,咧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 乔石不会是真不会,但裴夙这家伙就…… 舒凉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接到她的眼神,不用言语,裴夙便明白她的意思。 在无人察觉的时机,少年极快地翘了下嘴角,很快收敛,而后往舒凉的方向靠近了一些,刻意压低声音,问:“师尊,你也载我一程,好不好?” 啧。 这家伙。 又不是第一次了,明知道她会带上他,非要在这时候开口问一句,还欠兮兮地问“好不好”, 是什么意思? 没等她说话,卫昀便蹙起眉,先是看了舒凉一眼,而后看向裴夙:“我……” 身旁的小兔妖突然像是站不稳似的,趔趄着后仰了一下,靠在他身上。 卫昀眼疾手快地接住人,到了嘴边的话便不得不咽了下去。 颜流玉问:“卫昀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呀?” 乔石看着那双揪着他师父衣袖的小手,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抬眸看着卫昀:“师父,你不会要丢下可怜的徒儿吧?!” 卫昀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般,侧眸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对慕容奉道:“师弟,你带一带他。” “是。” 闻言,乔石哀嚎了一声,抱着希望向舒凉询问:“风师叔,我可以和他换吗?” 裴夙眉眼间顿时煞气横生,看着这意图将他从她身边挤走的不速之客,嗓音仿佛淬了冰:“做梦。” 舒凉也缓缓摇头,表示了拒绝:“不行。” 遭到了拒绝后,乔石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焉了,耷拉着脑袋,满脸艳羡地看着裴夙站在舒凉的身后,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嘤嘤嘤,人家也好想被玉寒仙子载。 接受现实的乔石生无可恋地站在慕容奉的身后。 途中,卫昀在前方带路。 他顾虑到身后的颜流玉刚刚恢复,因此将速度控制得均匀而平缓。 舒凉只觉得这磨磨蹭蹭的速度简直比蜗牛还慢,忍了一会儿后,决定不忍了,果断加快速度,一举超越了两人,领先在前头。 卫昀眼神复杂地看着前方两人自然的姿态,越看越不对劲,出声道:“长月,还是跟在我身后吧,你不认得路。” 舒凉不屑地撇了下嘴,看不起谁呢? 她不认得路,但她的徒弟认得啊。 于是不久,卫昀便发现前方的人不但没减速,反而加快了速度,不客气地回声道:“放心,裴夙知道该往何处去,你们慢慢来,我们先走一步。” 卫昀:“……” 他咬了咬牙,望着前方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竟隐没在了云层之间,完全看不见了,下意识想要提速追上去,身后的颜流玉却猛然收紧了抱住他腰的手,“啊,卫昀哥哥,我害怕!”卫昀只好生生止了念头,平稳气息,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 云州古城位于天剑宗以东的黧山之中,当他们御剑抵达时,已经临近晌午了。 山中仙云缭绕、湖水碧蓝、河流清澈,从高处望去,竟都能看清里面游动嬉戏的鱼儿,时不时钻出水面冒个头,晕出一圈圈的水波,阳光落在水中,反射出晶莹的粼粼微光。 山林之间树木青葱,山峰起伏,耳边是虫鸣鸟啼,时而有稀有的鸟兽冒出身影,一闪而过。 黧山镇位于山脚之下,是个热闹的小镇。 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长街,两边挤满了小贩,见到路人总要招呼一声。经过斗鸡现场时,能听到人们兴奋的呼喊声。 前方有人在表演杂技,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表演者手中握着几根燃烧着的木条,猛地一仰头一张嘴,将那木条中的火焰吞尽,又在周围人的唏嘘声中吐出长长的火焰,整个过程看起来惊心动魄,又极具观赏性。 “就是这里了!” 乔石领着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张记酒馆。 抬头一看,泛旧的木匾上便刻着这四个大字。 酒馆门口一左一右分别放置着一张木桌,左边的桌上摆放着毛笔宣纸和竹签,桌旁立着算命幡,幡旗写着:算准要你钱,不准化个缘,江湖谷半仙。 那谷半仙留着花白的山羊胡,穿着灰布长衫,看起来是个瞎子。这是标准的算命先生打扮。 而且很显然,这位谷半仙的卜算非常灵验,人们对他极为信服。从他面前排着的长龙大队就能看出。 此时,坐在这谷半仙面前的是个满脸愁容的中年人,不知两人说了什么。 舒凉心生好奇,不动声色地靠近过去,侧耳偷听,便听见这算命先生道:“这位施主,我观你这般印堂发黑,恐怕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闻言,舒凉忍不住勾起唇角,朝跟在她身边的裴夙小声道:“他骗术可真不怎么样,既然装瞎子,又怎么看得见他人印堂发黑呢?” 裴夙只是无声点了下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舒凉没放在心上,继续围观。 那中年男子仿佛见到救星一般,甚为激动道:“敢问道长,有何化解之术?” 谷半仙装模作样地掐着手指卜算,落在舒凉眼中完全是在手指乱动。 他故弄玄虚地算了半晌,才道:“施主最近呈大凶之兆,最好找处寺庙暂避为上。” 舒凉:“……”怕是和寺庙的人串通好了的吧? 第225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5) 中年男子千恩万谢地走了,走前当然不忘留下一笔丰厚的赏钱。 这人就差把“老子最近很倒霉”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傻子都知道要怎么编。 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之事,舒凉不好多说什么。 不经意间转过头,舒凉发现,裴夙的目光正看向右侧—— 那里坐着的竟是个少年郎,看起来十四五岁的模样,桌面干净且空无一物,若不是见着桌旁的算命幡,舒凉断然不会认为这是个算命先生。 这幡旗上只随意写着算命看相四个字,与左边那位相比,实在是太不走心了些。 这般随意,门可罗雀,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这小公子生得倒是俊俏,头上戴着银冠,将长发束起,身着湛蓝锦袍,腰间束着银白腰带,鬓若精琢,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含…… 咦? 舒凉一愣。 她打量着这小公子,此人却支着下巴,光明正大看着她,唇角微挑,眼角微弯。 仿佛在问她:好看吗? 啧,不可否认,是挺好看的。 见裴夙一直盯着他看,舒凉觉得稀奇,“你认识他?” 裴夙微微蹙了蹙眉,似乎在确认什么,思忖片刻,缓缓摇头。 等他回神时,舒凉已经走到那少年面前了。 还未坐下,便听到那少年的声音: “姑娘想算命?” 老实说,凡界这些所谓的算命先生,在她看来都是神棍,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些人是完全不会算全靠编,比如旁边的谷半仙,还有一些人是掌握了一点皮毛门道,照着摸到了一点线索半真半假地编。 命数,哪有那么好窥破? 那些真正看破天机的人,往往是没有机会开口的。 真有意思,他明明看到他们一行人穿着天剑宗弟子的衣袍,却一点也不好奇,还称她为姑娘。 舒凉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问:“你会算什么?” 少年反问道:“姑娘想算什么?” “随便啊。” 少年微微一笑,道:“那我便为姑娘看看姻缘吧。” 舒凉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面上还是点点头。 少年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从鬓角道下巴,极为认真。 舒凉任由他观察,反倒是旁边的裴夙沉下脸,漆黑的眸不善地盯着他,眯了下眼,“看够了吗?” 少年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存在,收回目光,对舒凉说:“看好了。” “哦?这就看出来了?”舒凉心想这人算命业务怕是不太熟练,笑了笑,“不需要问我的生辰八字吗?” 其实他若真要问,她也是不可能告诉他的。只不过她着实不信这小子只看这几眼就能算出她的姻缘。 “不需要。只需姑娘回答我一个问题便可。” 舒凉道:“但问无妨。” 少年点了点头,问道:“姑娘与这位少侠是什么关系?” 舒凉早已看出这人对裴夙的态度不一般,不过见他这般直接地询问,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师徒。” 呀,有意思了。 少年眼中笑意更深,勾唇道:“姑娘冰清玉骨,眼神清澈,姿容既好,神情亦佳,将来定会遇到情投意合之人,白头偕老。”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裴夙一眼,摩挲着下巴,道:“唔,姑娘眉宇间桃花隐现,或许已经遇见那个人了。” 对上他睇来的含着揶揄的目光,裴夙表现得极为冷淡,眼中藏着几分警惕和威胁,唇线绷直。 舒凉没什么诚意地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这人从穿着打扮,到容貌气度,都不像是市井小民的模样,反而像是谁家负气出走的小少爷。 看起来聪明伶俐,不过似乎没什么眼力劲儿。 就算没有毛笔宣纸这些东西增强可信度,挪个地儿总可以吧?这谷半仙在这里是一枝独秀,他偏要和人家一左一右摆着,这不是上赶着当绿叶么? 舒凉若有所思,仿佛只把他当作普通的少年郎,询问:“你在这里摆摊算命,恐怕没什么生意吧?” 少年道:“尚可。” 舒凉语重心长:“那你的家人呢?” 少年眼神透着几分古怪,“家人?” 舒凉点点头,“你小小年纪,独自一人在这里摆摊算命,家人不会为你担忧吗?” 少年眯着眸子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幽幽地叹息道:“我早已不记得家人是什么模样了。” 哦,那看来,是活了很久啊。 卫昀等人早跟着乔石进了酒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舒凉点头起身,不欲再浪费时间。 见状,少年抬起头,追问:“姑娘,你没有别的话想和我说了吗?” 别的话? 舒凉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说:“人生在世,还是要坚强点。” “……” 见他沉默,又看了看旁边排着的长龙大队,舒凉悟了。 她说:“哦,对了,算命要给钱的吧?不过我没钱,你找他吧。” 舒凉指了指裴夙。 少年:“……” - 一脚迈进去,只探了半个身子,一股浓郁的茶香便迫不及待地钻进鼻息。 舒凉另一只脚探入的动作微微顿住,扭头问裴夙:“这里不是酒馆吗?我们来错了?” 她正在思考着要不要退出去,袖子却被人猛然扯住。 抬起头,发现是乔石。 “风师叔,你们在门口做什么呢?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越过她的身形,乔石抬眸朝谷半仙那算命摊子看去,失笑道:“那谷半仙是老骗子了,你们该不会还去他那里算命了吧?” 舒凉不动声色地收回衣袖,扯了扯嘴角:“我们去的是旁边的……” 闻言,乔石诧异道:“什么旁边的?” 她眸光微怔,回首去看,发觉方才那少年连同整个摊位都不见了踪影,唯有谷半仙的算命摊子火爆依旧。 来不及多想,乔石催促道:“我们快进去吧。” 舒凉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转头去看身旁面色沉静的少年,“你真的不认识他?” 裴夙微抿着唇,没有立即回答,沉吟片刻后,才道:“感觉很熟悉,但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第226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6) 乔石本就是来找他们的,见他们进来后,便让他们跟着他走,自己往前去了。 两人不疾不徐地走在身后,上了台阶,对酒馆中众人的注目和窃窃私语视而不见。 舒凉挑眉,小声问:“他是谁?” 裴夙也学着她,压低声音道:“玄凰。” 整个修真界无人不知这个名字,魔界之主,玄凰。 据说他原本是上古神凰皇者的继承人,刚出生时,整个栖凰之境天降赤霞云凰,百鸟环绕,足足三日才恢复平静。 而他也的确是千年来难得的修炼奇才,成长的速度令整个凤族叹为观止。 所有人都以为,等他继承凤族之后,凤族会在他的带领下走向新的辉煌。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玄凰爱上了人间一位捉妖师,可凤族不容许他们的王迎娶一个凡间女子,更无法接受自己堂堂神凰即将向一个凡人卑躬屈膝,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成为他们的王后。 凤族的子民不容许,玄凰的父亲更不容许自己的儿子做出这样玷污神凰一族血脉、会令他蒙羞的事情。 于是那个捉妖师被整个凤族逼得神魂消散,不入轮回。 而失去了挚爱之人的玄凰,堕魔了。 玄凰成了魔界之主,凤族失去了他们的继承人。 见裴夙不说话了,舒凉好奇道:“那个捉妖师呢?” 裴夙缓缓摇了摇头。 舒凉有种听故事听到最感兴趣的部分,结果却戛然而止的感觉,撇了撇嘴,“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知道呢,还是没救回来呢?” “不知道,”裴夙对他人的隐私并不太感兴趣,不过见她满眼写着好奇,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说:“不过他每隔几百年便会闭关,每次出来的模样都不同。” 闭关…… 电石火花间,舒凉猛然想起什么,询问:“可他是魔界之主,若是闭关,谁来替他镇守魔界?” 魔修心思诡谲,可不是会老老实实甘愿屈膝的家伙,何况玄凰闭关得如此频繁,岂不是更容易被人钻空子? “不知道,”裴夙抿了抿唇,看起来似乎是想起了不太愉快的事情,“反正这回是我替他守的。” “哦,”舒凉莫名想笑,“可你偷懒了,躲在无灵渊里,是为了不被人找到?” 裴夙蹙起眉,看起来似乎并不感到羞愧,道:“他们很烦。” 舒凉挑眉:“他们怎么烦了?” “他们,”裴夙深深蹙起眉,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嫌弃,“总是想方设法塞女人进我屋子里。” 无论是将人送走、惩罚、严词制止,还是索性换一间屋子,可依然有人前赴后继地围过来。 舒凉唇边浮现出诡异的笑容,摩挲着下巴:“啧啧啧,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 舒凉有些好奇:“既然不愿意,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帮忙?” 裴夙面色一滞:“……” 见他满脸不自在的模样,舒凉来了兴趣,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追问:“说呀,别装没听见。” 说实话,这件事于他而言,是有点伤自尊的,他不太想提。 不过看着她满脸期待的模样,裴夙没忍住,脱口而出:“……和他比酒量,输了。” 闻言,舒凉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喝了多少?” 裴夙伸出一根手指,比了个“1”的手势。 舒凉了然,点头:“哦,一壶啊。” 见他沉默不语,舒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自卑,能喝一壶已经很厉害了。” 裴夙缓缓收回手,喉间动了动,垂眸道:“一杯。” “咳咳咳。” 舒凉憋笑憋得难受,忍不住咳嗽起来。 果然,这世上没有人是完美的。 就算裴夙长得好看,实力强悍,有钱还会做饭,但他也有缺点。 ……堂堂黑龙,居然是个一杯倒啊。 裴夙无奈地看着她,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顺气,“有这么好笑吗?” “嗯,”舒凉还在笑,眉眼弯弯,扬唇道:“很好奇你喝醉之后会是什么样。” 素日里如寒冬般凛冽的眼眸,化作一潭春日里化冰的湖,暖洋洋的光洒在湖面上,比夜空中闪烁着的星子更叫人移不开眼。 触及她的笑眼,裴夙怔了怔,喉间紧了紧,耳根子开始发烫,“没什么好好奇的。” “我好奇,”舒凉可不会轻易放过揶揄他的机会,眨了眨眼,“改日我们对月酌酒,也比一比如何?” 虽然明知她是故意戏谑,但裴夙总归是无法拒绝的。 他动了动唇,应了声“好”,嗓音却有些哑。 早在不远处等待他们的卫昀一转头便看见她朝身旁的玄衣少年笑得灿烂的模样,心中憋闷的感觉愈发浓厚,忍不住快步朝他们走去,想要插==入他们中间,伸手去牵她:“长月。” 舒凉动作迅速地避开了他的触碰,面上的笑意瞬间收敛,恢复了冷冷淡淡的模样。 察觉到她明显的躲避,卫昀伸出去的手滞在了半空。 另一边,颜流玉没料到自己不过是和慕容奉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卫昀就从她身边消失了,没等她反应过来,便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看着卫昀面上的失落,颜流玉咬了咬唇。 她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宛如没有察觉到他的失落一般,对两人甜甜地笑道:“大师姐,裴夙,你们来得太迟啦。” 舒凉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多说,只问:“掌柜和你们说了什么?” 乔石凑过来,抢先解释道:“你们进来的时候应该发现了吧?牌匾上明明写着张记酒楼,可这里却根本没有卖酒,更像是一间茶楼。” 舒凉点了点头。 “其实这里原本是卖酒的,尤其是桃花酿,味道特别好。” “可是从一个月前起,喝过这里桃花酿的人身体都或多或少地出现不适,病症不全相同,可却无药可医,病情越来越重,渐渐卧病在床。而在十日前的夜里,其中一人的家人突然发现,本该卧病在床的人不见了踪影,什么也不曾带走,只留下一张字条,让家人不必找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第227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7) “陆续的,每天都有人这样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舒凉听得专注,若有所思,卫昀的声音却冷不防插=了进来,提出自己的疑问:“可他们重病在身,连起床都困难,怎么可能提笔写下字条,还自行离开呢?” 不一定是自行离开,字迹也能模仿,所以……或许是被绑架了呢? 没等她说出口,乔石便语气笃定地说道:“问题就出在桃花酿上。” 停顿了一下,他补充:“准确来说,是出在酿制桃花酿的桃花之中。” 舒凉挑了挑眉,直白地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你为何如此笃定,是酒有问题?” 即便出事的人都饮过这里的桃花酿,并且都恰好在过后生了病,也不能这么武断地认定那些失踪的人是自行离开的吧? 颜流玉眨了眨眼,说:“是张掌柜亲口说的呀,他告诉我们,他以前去采摘酿酒用的那片桃林被人伐灭了,所以他就换了一片桃林,虽然比原本的桃林远了些,但桃花都开得格外鲜艳娇嫩,他还以为自己捡到了大便宜呢。” “谁知道会除了这种事,闹得人心惶惶。” 乔石点了点头:“虽然大家都拿不出证据证明张掌柜的桃花酿有问题,但他自己也觉得事情蹊跷,心中过意不去,所以才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希望我们帮忙调查清楚的。” 卫昀当即作出决定:“我们暂且在这里住下,分别守在剩余的几户饮过桃花酿且重病卧床的人家门外,见机行事,看入夜后会发生什么。” 他们已经安排好了,舒凉似乎也没有置喙的权力。 现在的线索有限,如卫昀所言,的确只能耐心等待,见机行事了。 他们在张记酒馆附近的一家客栈住下。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除了舒凉,众人都若有所思,神色警惕,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裴夙默默地给她夹离得比较远的菜,见她吃得快,忍不住问:“有这么好吃吗,师尊?” 听到他语调平静地唤她“师尊”,舒凉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几乎是立刻察觉出他话中暗含的深意,唇边勾起一抹笑:“普普通通,比你做的差远了。” “唔。” 某人似乎对此颇为受用,低低应了声,嘴角极快地上扬了一下。 两人交谈的声音并未刻意放低,因此饭桌上的众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卫昀面色微微发沉,朝两人投来目光,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眉宇紧蹙。 自从上次颜流玉被裴夙打伤之后,慕容奉就再也没和舒凉交流过,陷入了他单方面的冷战。 说实话,他不想和师姐的关系闹得那么僵,可流玉说的话却也不像作假…… 慕容奉的目光缓缓落在裴夙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师姐新收了这个徒弟后,似乎和他格外亲近,这才几天,居然就敢吃他做的饭菜了?还毫不避嫌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奖他,仿佛是怕他不高兴似的…… 慕容奉隐约有种自己在师姐心目中地位不保的感觉,抿了抿唇,有些别扭地道:“师姐,那我呢?我也给你做过饭的啊,我和裴夙师侄,谁做的更好吃啊?” 闻言,舒凉瞥他一眼,回想了一下她唯一一次尝过他的手艺,似乎就是在刚刚从魔窟回到天剑宗时,那最后不欢而散的一餐…… 实不相瞒,过了这么久,再加上当时被小兔妖给恶心到,她已经记不起那顿饭是什么味道了。 因此对上慕容奉充满期待的双眸,她开口—— 正要说话时,桌下的右脚突然被人轻轻碰了碰。 舒凉面色不变,如实道:“当然是我徒弟。” 裴夙唇角动了动,克制了好一会儿才没有翘起来。 而另一边—— 慕容奉万万没想到,曾经无论何时都对他体贴照顾,考虑他感受的大师姐,竟然会如此直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当即就呆住了。 “……师姐。” 颜流玉眼中暗含笑意,眨了眨眼,找准时机,开口道:“可是我觉得阿奉的厨艺很好呀,让我吃了一次就忘不掉呢!” 听出她的安慰,慕容奉眼中流露出感动的神色。 “不过既然长月姐姐说裴师侄的厨艺更好,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了,”颜流玉澄澈的眸子藏着期待,仿佛不经意般微微歪了下头,露出几分天真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自然的弧度,嗓音清脆:“不知道我们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尝到呢?” 她这话说得巧妙,并没有只提自己,而是用了个“我们”,听起来更像是在为慕容奉挽回面子。 舒凉重新动起了筷子,仿佛对此并不在意,继续吃着面前的饭菜。 下一刻,她听见坐在她右边的少年说:“没有。” 利落而冷酷的拒绝,半点不拖泥带水,甚至连基本的辈分礼节都不顾及。 裴夙说完,便抬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置在远处的排骨,自然而然地放进了她的碗中。 颜流玉面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显然是受到了他迅速而直接的两个字的冲击,仿佛被人迎头甩了一耳光似的,笑容都透着几分勉强:“裴师侄可真是直接得让人伤心呀。” “嗯,”裴夙眼皮头没抬,专注地看着身旁的人进食,轻声道:“只有师尊可以。” 除了她,谁都不行。 旁观的乔石眯起眼睛笑起来,意味深长:“啧啧啧,裴夙,你对风师叔也太……” 话未说完,卫昀一个冷厉的眼风便横了过来。 乔石对他师父这眼神发怵,悻悻地闭上嘴巴。 卫昀放下筷子,眼中透着几分威严,看向裴夙:“身为师侄,对师叔的态度却这么不恭敬,你……” 舒凉突然放下筷子站起来,打断了他满口训斥,冷淡道:“我吃饱了。” 卫昀面色一滞,扫了眼她尚未吃完的饭,下意识挽留:“长月……” 然而舒凉置若罔闻,拽着少年的衣袖便朝着客栈外走去,步伐极快,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第228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8) 夜色降临后,黧山镇不复白日里那般繁华,显得静悄悄的,唯有凉风吹拂每家每户门口悬挂着的灯笼,灯影摇晃。 裴夙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袖往外走,双眼只注视着她的侧颜,等到她停下时,一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望着黑沉沉的夜色和望不见尽头的长街灯笼,舒凉无声吁了口气,情绪平静了不少。 见状,他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你在生气吗?” 听到他的声音,舒凉微怔了怔,随即点头道:“是啊。” 见她坦然承认,裴夙心中微动,没等他开口,便见她又说:“我的徒弟还轮不到他来教育。” 其实论辈分,卫昀和颜流玉的确算是裴夙的师叔,而裴夙刚才对颜流玉的态度那般不客气,卫昀说他几句也无可厚非。 但舒凉就是见不得裴夙受气,见不得他因为是她徒弟这个身份而低他人一头,被迫忍气吞声。 说她可以忍,说她徒弟就不行。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舒凉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怎么会这么想? 可事实上,之前听着戊灵子对她说教时,她可以左耳进右耳出,当作没听见。但轮到卫昀对裴夙说教的时候,她便无法做到听而不闻,怒意如同烧火时冉冉往上冒的烟,止不住地从心头蹦了出来。 一个字也不想听,只想让他闭嘴。 她说话时无意间用的某些字眼令他心情莫名愉悦起来,裴夙勾了下唇,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应了声:“嗯。” 是你的。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尖叫。 “啊——!” 两人神色登时警惕起来,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久,提着灯笼的打更人拔腿狂奔而来,满脸恐惧,险些扑到舒凉身上。 裴夙反应飞快地上前挡住,轻易地提着他的后衣领,让他不得再往前冲。 “呼——呼——你们是什么人?!” 打更人猛然喘了几口气,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睁大双眼看着两人,开始扭着身子挣扎起来,想要摆脱身后裴夙的桎梏。 少年不耐烦地拧了拧眉,胳膊往回一扯,便毫不留情地把人甩向了另一边,嗓音冷厉:“老实点。” 可怜的打更人本就受到惊吓,这一甩愣是没稳住,哆嗦着腿摔在了地上。 他面上恐惧之色更甚。 见状,舒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看了裴夙一眼。 “……” 真看不出来,这家伙脾气还挺暴躁的,这行为这语气,听起来比反派还像反派。 舒凉静静看着不敢动的打更人,询问:“你刚才在那边看到了什么,为何发声尖叫?” “那边……别过去,”打更人回想起刚才见到的一幕,猛然打了个哆嗦,摇着头,面色刷地一下白了下去。 舒凉再次开口:“别害怕,告诉我们你看见了什么。” 兴许是两人身上天剑宗弟子的衣袍令他心中安定了一些,耐心等待了好一会儿,打更人才终于找回了语言系统,心有余悸地说:“三林,是三林,他死了,我看到了他的尸体……” 舒凉挑眉。 三林? 据他们从掌柜那里得知的消息,“三林”就是上一个失踪的男人,他从小无父无母,是裁缝铺的学徒。 那些失踪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今他竟然看见了三林的尸体? 看起来那尸=体的模样定然瘆人,否则也不会把他吓成这副模样。 这时,被动静引来的卫昀等人也赶来了,得知打更人见到了失踪者的尸=体后,二话不说便决定去一探究竟。 长街的尽头看不到光。 准确来说,是黑雾将光给掩盖了。 乔石和慕容奉分别从别处弄来了两根木棍,点了火,照亮了此处,在总算看清了这里的场景。 躺在地上的的确是一具男=尸。 勉强看出人形,肚子上破了个大窟窿,里边儿啥都没剩,脑袋只剩个外壳,眼窝深陷,且非常黑。 颜流玉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闭上眼:“啊,好吓人!”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处溢出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像是放了好几个月的腐肉,其中惨杂着浓郁的酸腥味,有些像鱼的腥臭,又有些像…… 人的鲜血。 这味道本是若有若无,不消片刻,变得越来越浓,难闻得令人作呕。 舒凉被熏得脑袋发胀,心中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颜流玉和乔石就没有那么高的道行了,两人死死捂着口鼻,然而无济于事,难闻的味道无孔不入,疯狂地钻入他们的嗅觉之中,他们身形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模样。 见状,卫昀面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药丸在手心,递给他们,示意他们把药丸含在嘴里。 黑雾如同被人赋予了神识,化作一缕又一缕的黑烟,顺着门缝钻入了每家每户。 不好! 舒凉眉头皱了起来,有心阻止,然而黑雾无形,难以捕捉,且分散成许多缕,转眼便消失了。 下一刻—— 原本静悄悄的黧山镇,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原本该陷入梦乡的镇民们如同得到了某种指令一般,从家中走了出来。 他们睁着双眼,眸中却一片浑浊,仿佛根本没看见他们般,从他们身边路过,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乔石在人群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他看到了张掌柜,张掌柜从自己面前走过,全然将他视为空气。 乔石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也被对方无视,径直走了过去。 但他知道不能打草惊蛇,便没出声,任由掌柜朝着前方走去。 然而视线一转,乔石看见了另一张熟悉下的面容,当即睁大双眼,不受控制地出声喊:“爹!” 当然,他的这声呼喊是得不到回应的。 那被乔石称作“爹”的员外模样的中年男子如此时所有镇民一样,正目的明确地朝着前方走去,双眼麻木地睁开,却极少有眨动。 见亲人也中了招,乔石的理智顿时离家出走,又撕心裂肺地喊了声:“爹!” 第229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19) 在寂静的夜中,他这撕心裂肺的一嗓子还挺吓人的。 众人警惕地看向四周,担心会惊动蛰伏在附近的邪祟。 而乔石喊着喊着,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眼见他爹越走越远,他心中焦急,便顾不得其他,迈步追了上去,想要阻止他爹继续走向未知的目的地。 慕容奉抬手,却晚了一步,没拦住。 “哎。” 见状,卫昀低声道:“我们跟上。” - 跟着大队伍跑了不知多久,众人似乎已经离开了繁华的黧山镇,穿过一片荒凉的田野,最后来到一大片桃林。 舒凉当下便觉得眼熟,挑了挑眉。 而颜流玉已经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这会不会就是掌柜说的那片桃林呀?!” 卫昀微微颔首,“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断没错,小镇发生的怪事果然和这片桃林脱不了关系。” 他们仅仅是觉得这片桃林不对劲,然而在舒凉眼中,眼前的哪里是什么桃林?明明是大片大片桃林形状的黑色雾气,正在蠕动着,仿佛随时都会向他们伸出爪牙。 浓浓的妖气,顷刻间将他们包围。 方才那股难闻的臭味变得更加浓烈。 “啊,你们看天上!” 闻言,几人倏然抬头。 原本漆黑的夜空,此刻竟出现了两轮弯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血红的颜色。 舒凉皱起眉头,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收回目光时,她眼前猛然眩晕了一瞬,有种险些站立不住、就要跌倒的错觉,甚至感觉身旁的人骤然攥住了她的手,又受到牵扯,迫不得已松开。 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眼皮如同灌了铅,沉重无比,任凭她如何使劲都睁不开。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中像是被人强行塞入了一些记忆,数不清的画面在眼前飞速掠过。 当她终于得以睁眼,舒凉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桃林之中,桃瓣娇艳,开得正盛,与他们刚才所处的那片桃林极其相似,只是少了那萦绕不去的黑雾和难闻的气味,鼻息间嗅到的是桃花的香味。 舒凉屏住呼吸,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面前站着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人,面容与卫昀有几分相似。 “沐青溪,”舒凉感觉到“自己”开口,是全然陌生的嗓音,“本公主千金之躯,而你一介布衣,如今落榜,拿什么娶我?” “瑶卿,我……”书生欲言又止,似乎想要同她争辩,最后却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泄了气,放弃挣扎,叹息道:“是我没用。” “你知道便好,”被他唤作瑶卿的公主哼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尽是不近人情的漠然,对他说:“在你中状元前,都不必再找我了。” 说完,舒凉便感觉到“瑶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虽然没回头,但舒凉也能想象到身后那书生脸上的神情有多失落和颓然。 舒凉看着脑海中冒出来的属于“瑶卿公主”的记忆,陷入了沉默。 什么情况啊? 她在脑海中呼唤021,好在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021一本正经地说: 【舒凉大人,我猜这是一个幻境。】 舒凉无语地扯了扯嘴角,“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上一秒他们还在抬头看夜空中的两轮诡异的血月,下一秒她就成了什么“瑶卿公主”,身边的同伴也不见了踪影。 不是幻境是什么? 这幻境并不是针对他们本身,似乎是由别人的记忆编织而成,他们身处其中,也仅仅是意识附在幻境中他人的身上,而且无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听着看着感受着发生的事情。 她脑海中多出来的记忆,大抵是属于这位“瑶卿公主”的。 而刚才那个叫作“沐青溪”的书生,大概就是卫昀了,只是不知是沐青溪本身相貌便与卫昀有几分相似,还是因为卫昀的神识附在上面而影响到了那具肉身。 目前已知的是,瑶卿公主是历史上某位东临国主的女儿,她在一次外出游玩时偶然与出身贫寒的书生沐青溪相识,渐渐地便被他身上那股不流于世的文人傲骨和发奋图强的倔强所折服,喜欢上了他,而沐青溪自然也无可避免地喜欢上了这位美丽高贵的皇室公主。 两人约定,沐青溪今年中状元后,便求圣上赐婚,届时圣上绝对不会以他贫寒的出身为理由拒绝。 然而沐青溪落榜了。 瑶卿公主感到愤怒又失望,便来到常常与他相会的这片桃林质问他。 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响起021的惊呼声。 【……我靠!宿主快回头!】 舒凉被它这一惊一乍吓了一跳,耳边嗡嗡作响,无语地说:“我现在回不了头。” 这具身体又不受她的控制,瑶卿公主正在气头上,说走就走,根本就不想回头。 不过021还是第一次表现得这么激动,舒凉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021说: 【有个和瑶卿公主一模一样的人……啊不是,可能是精怪,出现在那个沐青溪面前了。】 舒凉:哦豁。 有意思了。 落榜后失魂落魄的书生最渴望的便是心爱之人的温柔安慰,可瑶卿公主非但没有宽慰他,反而对他加以厉声斥责,施加压力,这便给了他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舒凉心中有种强烈的直觉,猜测道:“那个冒牌货该不会是桃花妖吧?” 021仔细看了看,告诉她: 【应该不是妖物,我在她身上没有感受到妖气,而且她接近沐青溪后,并没有伤害他。】 不是妖物,那便是桃花精了。 精怪想要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根本犯不着特意伪装。 舒凉笑着叹息了一声:“可真是熟悉的桥段啊。” 书生沐青溪和瑶卿公主时常来这片隐蔽的桃林私会,本以为无人知晓,这一切却被修炼成精的桃花精看在眼中。 不巧的是,桃花精也爱上了沐青溪。 可是怎么办呢?沐青溪喜欢的人是瑶卿公主。 桃花精等啊等,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两人大吵一架,瑶卿公主负气离开,等她走后,桃花精便化作瑶卿公主的模样,假装自己并没有走,转而给予沐青溪需要的温柔安慰。 第230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0) 舒凉心中对这个幻境即将发生的事有了猜测,大抵是这些事情都是过去真实发生的事情,所以不容许外力篡改,他们的神识虽附身于幻境中的人物,却无法控制这些人。 对于自己这亲身体验却只有观战视角,舒凉有些无语:“哎,又要走剧本啊?” 比在剧本的世界进入了另一个剧本的幻境更憋屈的是什么? 是两次都拿到相似的角色。 风长月是天剑宗的白月光,在坠落魔窟的契机之下,与她面容七分相似的替身颜流玉取代了她,并使天剑宗众人将对风长月的爱转移到了她自己的身上,最后凭借所谓的魅力,把“对风长月的爱”成功转化为“对颜流玉的爱”。 瑶卿公主而是如此。 她是高贵美丽的皇室公主,是平民书生沐青溪心中高高在上的白月光,在落榜后两人冷战的契机下,化为人形后盗用了瑶卿公主容貌的桃花精取代了本尊,用着瑶卿公主的脸、用着瑶卿公主的身份,陪伴在失意的沐青溪身边。 最初或许沐青溪会误以为桃花精是瑶卿公主,然而相貌易仿,品性不同,纸终究包不住火,他迟早会发现两人的不同。 到那个时候,面对桃花精和真正的瑶卿公主,他会作何选择? 舒凉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有预感……” 见她话没说完,021疑惑地追问: 【什么预感?】 舒凉唇边浮现出一抹笑意,“我拿到的剧本,估计最后又不是什么好人。” 光鲜亮丽、身份尊贵的一国公主,却输给了一个冒牌货,在日复一日的心理折磨中崩溃,最后歇斯底里地黑化,做出有违道德的事,这样的反转,虽然老套,但在观众的眼中却很精彩,不是么? …… 环境中的时间不同于正常流逝的时间,似乎只是用于展示这个环境的制造者想要让众人看到的一切。 舒凉只知道,在这个幻境中的时间过去了一年,而眼前的场景再次转变,自己置身于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正在细致地为自己描眉。 下一秒,宫女满脸欢喜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凑到她耳边,对她说:“公主!沐公子中状元啦!正在求圣上赐婚呢!” 瑶卿公主当即站了起来,仿佛呆住了,不敢置信:“真的?!” 舒凉能感受到她心中强烈的喜悦,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甚至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两人一年不曾见面,沐青溪还能保持对她的爱慕。 或许是出于公主的自信吧。 …… 眼前的场景再次转换,耳边变得热闹起来,锣鼓声震天响,入目皆是热烈喜庆的红。 作为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瑶卿公主凤冠霞帔,十里红妆,嫁给了状元沐青溪。 这听起来实在是人间美事。 瑶卿公主满心喜悦地坐在花轿中,以为自己即将收获一段美满的爱情。 与此同时,感受着瑶卿公主的喜悦,舒凉可高兴不起来。 嘈杂的声音吵得她脑子嗡嗡作响,舒凉很想把耳朵堵住。 “我有预感,今晚会有大事发生。” - 坐在布置喜庆的婚房内,等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瑶卿公主总算觉得不对劲了。 外头敬酒的热闹声早已消失,宾客们已经离开,按理说,新郎该来找她了。 为何还不出现? 新婚之夜,有什么比见新娘更重要的事情? 瑶卿公主站了起来,主动掀开盖头。 见状,守在身边的婢女大惊失色,“公主,盖头该由驸马揭开的!” 说着,她想帮瑶卿公主将盖头盖回去,嘴上劝着她坐下。 可瑶卿公主性情刚烈冷傲,本就受不得气,此刻察觉自己受到冷落,更不可能忍气吞声。 于是她一个冷眼扫过去,长居上位者那不怒自威的气势便出来了,吓得婢女当即噤声,手中的盖头也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瑶卿公主只轻飘飘地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盖头,便收回目光,问:“沐青溪人在哪里?” 婢女簌簌发着抖,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 瑶卿公主挑眉,气得心口起伏,语气便愈发冷沉:“那好,你不说,我就自己去找。” 婢女低垂着头不吱声,似乎害怕极了。 就在瑶卿公主即将踏出婚房的那一刻,身后突然响起婢女的声音:“驸马他……他在书房……” 与此同时,舒凉脑海中响起021忿忿的声音: 【坏女人!她是故意告诉瑶卿公主的!】 面的它的愤怒,舒凉倒显得平静许多,大抵是见得多了,这样下作的把戏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 听到婢女的话,瑶卿公主脚下的步子微微顿了顿,没有回头,走了出去。 她来到了书房,脚下步伐平稳轻盈,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走到门口时,她听见书房内传来了沐青溪的声音。 “你不是瑶卿,为何要冒充她陪着我?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你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如今我已娶了瑶卿为妻,你让我如何自处?” 瑶卿公主的脚下像生了根,不再动弹一步,整个人如同被定格住了似的,躲在了门外。 舒凉感觉到她的心很乱。 相比起来,舒凉的感觉却很简单,她只想把沐青溪狠狠打一顿。 她才不信相处一年,沐青溪会没有察觉到身边的人与真正的瑶卿公主有所不同。 这厮还好意思问什么“为何要冒充她陪着我?”、“为何不早些告知于我?”、“你让我如何自处?”,可真是好事占尽,推锅好手啊。 城墙都没他的脸皮厚。 沉默片刻,书房内传来了一道哽咽的声音。 “青溪,我爱你,我原本只是不想看你难过,想陪在你身边,哪怕你把我当作她人也无所谓,可是我……我看到你娶亲,我好难过……” 听到这声音,瑶卿公主惊出了一身冷汗。 此人的声音怎会与她一模一样? 大抵是她哭泣的模样让他心软了,沐青溪的嗓音变得温柔了许多,“别难过,告诉我,你是谁?” 第231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1) 沐青溪询问,桃花精便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 门外的瑶卿公主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整个人当即像被雷劈中了似的,僵住了。 她何其聪慧,早已从他们这几句话中获取了巨大的信息量,将整件事情的始末猜得八九不离十。 一时间,她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桃林中修成的精怪,竟顶着她的身份,陪着她的爱人,长达整整一年的时间?! 他们做了什么,他们做过什么? 新婚之夜,沐青溪弃她于婚房不顾,跑来书房和这个妖精私会,又想做什么?! “嗯,”得知桃花精的身份,沐青溪似乎并不大惊讶,镇定地应了一声之后便继续询问:“你能让我看看你原本的面貌吗?” 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刚才甚至更加温柔。 桃花精的声音听起来透着一丝羞怯:“我……我化形的时候,就是照着你喜欢的样子变化的,这就是我的模样。” 话音刚落,门板猛然被人从里面撞了一下,发出“哐”的一声巨响,惊得瑶卿公主心头狂跳。 然而下一秒,隔着门板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她心中的紧张瞬间化作惊怒,脸色由红变青,拳头捏得很紧,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着,死死睁大双眼,倔强地瞪着书房内,沐青溪情难自已地将桃花精抵在门板亲=吻,两人交叠的身影。 舒凉本以为,以瑶卿公主这受不得气的性子,她定然要暴跳如雷,提着刀冲进去杀了这对给自己戴绿帽的狗男女。 可她没有。 当她听见桃花精喘息着问沐青溪,问他瑶卿公主怎么办,她要怎么办的时候—— 瑶卿迟疑了。 当局者迷,总是执拗于一个再明晰不过的答案,非要亲耳听见,为那隐隐作痛的伤口上留下明显的伤痕,仿佛这样才能甘愿接受事实。 而沐青溪给桃花精的回答是—— “失意时伴我左右,予我慰藉之人是你。若是没有你,便没有今日的状元郎沐青溪,你说,我该如何离得开你呢?” 说完,动情的两人纠==缠在一起,吻作一团。 瑶卿浑身发冷,眼前阵阵发黑,仿佛下一秒就要站立不住,倒在地上。 可她到底没有让自己狼狈到底。 身为皇室公主,瑶卿捡起了自己最后一分骄傲。 皇室威严不容挑衅。 瑶卿自小便不是个大度的人,恰恰相反,她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小时候,她想要的东西,便只有她一人能独有。 若是她的兄弟姐妹想让她分享,她宁可摔得粉碎,谁也得不到。 她不会让自己露出怯懦示弱的姿态,身为东临高贵的公主,即便是状元郎,可沐青溪娶她,那也是他的荣幸。 过门第一天,沐青溪竟敢这样羞辱她? 她要让他后悔终身! 决心扞卫皇室尊严的瑶卿公主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冲进去大吵大闹。 她只是咬牙切齿地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回了那间婚房,平静地换下繁复的婚服,赶走了房内守候的婢女,而后熄灭房内的红烛,在黑暗中躺在被褥中,阖上双眸。 翌日醒来时,睁眼对上的便是沐青溪含笑的双眸。 沐青溪从婢女手中接过温水浸湿拧干的手帕,扶她起来,动作细致而温柔地替她擦着脸,说道:“昨夜喝多了,来得迟,见你睡的正香,不忍叫你醒来。” 他待她如从前般温和,态度自然得让瑶卿不禁怀疑昨夜发生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场幻觉。 瑶卿公主怔楞了足足十几秒,才缓过神来。 她呆滞着瞥他一眼,而后收回目光,垂着眼睑。 半晌,瑶卿唇边勾起一抹笑,仿佛随口玩笑般道:“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即便喝醉也该来婚房就寝。你昨夜害得我白白苦等那么久,不会是在和别的女人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闻言,沐青溪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然而他的动作却自然连贯,并未出现停顿,镇定地将手帕放进水盆中,挥手让婢女离开之后,他才缓缓勾唇道:“瑶卿,我心里装着的人是谁,你难道不知道吗?” “我还真不知道……”瑶卿无辜地眨了眨眼,唇角上翘,“不如你把心挖出来让我看看?” 沐青溪面色不变,眼中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笑容,抬手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胡闹。” 瑶卿公主眸中有冷意一闪而过,藏在被褥中的手悄悄捏紧了,才按捺住在他触碰过来时下意识想要闪躲的意图。 她微微偏了偏头,歪着脑袋看了眼他腰间的挂饰,若有所思:“你这个荷包看起来好别致。” “是么?”沐青溪下意识反问了一句,含糊道:“在街边瞧着不错,随手买的。” 瑶卿撇了撇嘴,佯装生气:“就算是买的也不行,你只能用我为你绣的荷包!”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扯下他腰间的荷包,“这个不准戴了!” 她动作很快,打得沐青溪措手不及,他根本来不及阻止,腰间的荷包便到了瑶卿手中。 见她一副绝对不会归还没得商量的架势,沐青溪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并不在意般,笑着道:“你还会绣荷包?” 瑶卿笑着道:“当然,我们一年未见,你不知道我新学会的本事还多着呢,等以后你会慢慢发现的。” 听着她意有所指般的话语,沐青溪愣了愣,莫名有些不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却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只得作罢。 表面上,瑶卿对沐青溪虚与委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背地里,她利用手中的人脉,找到了一个很有威望的捉妖师,将从沐青溪身上扯下的荷包交给他,命他除掉桃花精。 桃花精不过几十年的修为,除了化作人形,修为几乎没有,根本就不是捉妖师的对手,很快便被打回了原形。 瑶卿便在不远处,看着那和她一模一样的人变成一截桃枝,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冷笑。 当沐青溪找不到桃花精,察觉到不对劲时—— 瑶卿已经一把火将整片桃林烧成了灰烬。 第232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2) 透过瑶卿的双眼,舒凉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焰,看着渐渐化为灰烬随风而逝的桃林,却感受不到她心中的快意。 尤其是当她看见沐青溪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最后却堪堪停在了她身边,满眼的失魂落魄时,瑶卿公主的心充满了荒诞和悲凉。 舒凉摇头叹息:“看吧,孤猜得没错。” 在这个幻境中,瑶卿扮演的角色在众人眼中果然不是什么好人,反而是硬生生拆散一对儿有情人的恶毒女配。 没等到021的回应,舒凉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阵波动的电流声。 【滋滋滋——】 ????? 什么情况? 舒凉挑了挑眉。 下一刻,021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它的声音透着几分雀跃: 【舒凉大人,凭借我的不懈努力,终于让我把这个幻境的剧情给捕捉到啦!】 舒凉挑眉,“什么意思?” 【按照这个幻境剧情的走向,接下来,得知瑶卿公主杀死了桃花精的沐青溪怨气冲天,当场黑化,冲动之下便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刺死了瑶卿公主,然后将她的尸体带回了府中,伪造出瑶卿公主突然爆发疾病的症状,让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慢慢死亡……】 【唯一知道瑶卿公主真正死因的只有沐青溪,当瑶卿公主在所有人眼中自然不治身亡后,沐青溪宣布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娶妻纳妾,而痛失爱女的东临国君被他的深情感动,对他格外重用,最后……】 舒凉感慨不已。 啧,真歹毒。 这个沐青溪看似无害,实则心思深沉,舒凉早察觉到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等。 舒凉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刚才说,沐青溪现在要做什么来着?” 021回答 【杀死瑶卿公主。】 脑海中的声音消失的一瞬,一股浓烈的杀意伴随着锋利的剑尖袭来。 即便舒凉反应过来也是徒劳。 因为她无法控制瑶卿公主的身体。 而瑶卿公主做梦也没想到,沐青溪竟然会为了一截桃枝化形的精怪对她起杀心。 她并不会武功,反应速度比沐青溪慢得多,当她意识到危险时,性命已然危在旦夕了。 瑶卿公主满脸错愕,瞳孔骤缩。 大魔王也没料到自己活了万年,竟然在一个小小幻境中尝到死亡的滋味,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在长剑刺来那一刻,她的心跳仿佛与瑶卿公主达成了共振,疯狂不安地跳动着,几近窒息。 哐—— 意料之中的锥心之痛并未袭来,耳边响起的,是长剑落地的声音。 紧接着,舒凉听到了沐青溪响亮的呼痛声。 “你是谁?干什……呃——啊——!” 舒凉眼睫颤了颤,睁开双眸。 在她眼前,玄衣少年面色冷峻,漆黑的深瞳仿佛淬了冰,弥漫着浓烈的杀意。 长靴踩在沐青溪的肩膀上,狠狠一碾,舒凉听到“喀嚓”,清脆的一声响。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胳膊断了。 这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光是听着便让人背脊发凉,想打哆嗦。 舒凉怔了怔,望着裴夙的身影,不安的心跳陡然变得平静了下来。 沐青溪面色惨白,狼狈地被他踩在脚下,毫无反抗之力。 望着这破空而来煞神一样的少年,他只感到浓浓的压迫感,强烈的杀意和威压让他整个人都喘不上气,下意识地恐惧。 他艰难地问:“你是何人?” 裴夙眸中染着点点猩红,脑海中不断重现着刚才此人提剑刺向舒凉的一幕。 差一点点…… 他若是晚来了一步…… 后果不堪设想。 脑海中的画面折磨得他心头作痛,反复地激起他的杀意。 裴夙五指瞬间化作锋利的龙爪,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你的索命人。” 即便心知在幻境中杀了他,会让神识附在他身上的卫昀受伤,但看见两人相似的脸,裴夙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戾气。 望着少年明明灭灭的面容,舒凉不由得蹙起眉,动了动唇,唤他的名字:“……裴夙。” 话出口后,她愣了一下。 咦? 她竟然能控制这具身体了? 许是余惊,女子的声音微微颤抖,透着几分虚弱,落入少年耳中,便像把软刀子,一下接一下地剜割着他的心。 裴夙深吸了口气,双手猛然握成拳,收回了即将击中沐青溪的手掌,回身走到她面前。 放在还在那边踩着沐青溪,满身杀气的少年转眼间便出现在自己眼前,高大的身形遮挡在她眼前,隔绝了她看向沐青溪的视线,垂眸凝视着她,呼吸沉重,仿佛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鬼使神差的,舒凉似乎能从那双泛着猩红的黑沉瞳眸中,读懂他此刻的心绪。 她迟疑地抬起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仰着头问:“要……抱一抱吗?” 话音刚落,少年便再也克制不住,将她拥了个满怀,力气格外的大,像是恨不得把她按进他身体里似的。 裴夙俯身抱着她,头埋在她肩窝处,一手扣着腰,一手抚着她后脑,指尖缱绻地摩挲着她的发。 舒凉微踮起脚,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察觉到少年身躯在隐隐发着颤,心尖不知怎么,也跟着颤动了起来,眨了眨眼:“你在发抖。” 闻言,少年背脊明显僵硬了一下。 片刻后,舒凉才听见他沙哑的声音,“我找了你好久。” 仅仅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便带过了他为了找到这里而破除的数十个幻境。 主动闯入,再破除。 反复循环,从未迟疑,直到找到她。 舒凉心头有点热,也有点软。 她眉眼弯了弯,轻笑一声,“就这么担心我,怕我受伤啊?” 是。 他在怕。 怕他来迟,怕她受伤。 若是她真的丧命于幻境,裴夙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闭了闭眼,哑声道:“谁也不能伤害你。” 舒凉点了点头,“嗯,你来的很及时。” 她偏头,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两人离得极近,舒凉突然发现,他左眼眼角下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很漂亮。 舒凉无法形容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被蛊惑了一般,情不自禁地踮起脚,仰头,在少年眼角亲了一下。 第233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3) 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却如同定身咒般让少年僵在原地,瞳孔震颤,忘了动弹。 他这呆愣的模样属实罕见。 舒凉忍不住笑了笑,话锋一转,对裴夙说:“别杀他。” 闻言,裴夙回过神,下意识地蹙起了眉,眸中带着些许困惑。 “你舍不得吗?” 舍不得? 笑话。 无论这个人是沐青溪,还是卫昀,都没什么舍不得的。 只不过,这命,总该了结在她的手中才对。 望着他晦暗的眸,舒凉无声地摇了摇头。 她没解释,只是走到神色复杂的沐青溪面前,弯腰捡起旁边的长剑。 沐青溪仿佛预料到了什么般,当即抿紧了唇,小幅度地向她摇头,眉宇皱的很紧,身体里似乎有两个意识在争斗。 舒凉置若罔闻,长剑剑尖指向他的命门。 不……不…… 长月,是我。 “沐青溪”眼中浮现挣扎的痛色,颤抖着动了动唇,想要同她说话,可最后却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幻境对他的压制力并未消失。 舒凉歪了下头,直接唤他:“大师兄?” 身后,裴夙听到这三个字,毫不意外。 他视线冷冷的落在他身上,并未因舒凉道出他的身份而有所松动,相反,他眼中的杀意更浓。 然而听到这声“大师兄”,“沐青溪”的神情顿时就激动了起来,不断向她点着头。 卫昀以为,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她总该放下剑了吧? 即便她此时神识在瑶卿身上,但所有的仇与怨都是瑶卿和沐青溪之间的事,与风长月和卫昀无关。 顶着瑶卿公主的容颜,神色却透着冷淡的杀伐之意,向他道歉,声音却听不出丝毫起伏,没什么诚意地说:“对不住了大师兄,虽然这样会让你受伤,但怪就怪你运气不好,神识偏要附在沐青溪的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 舒凉弯了弯唇,唇角上扬的弧度与瑶卿公主惯常的笑容极为肖似。 她提着剑,非但没收起剑,反而将剑尖抵在他的心脏处,只需要稍微用一点力气推进去,便能刺进胸膛中,夺他性命。 舒凉眯起眸子,身上嗜血的因子开始兴奋地跳动,“我想动手,已经忍了很久了。” 那一刻,卫昀大脑一片空白,几乎停止了思考。 长月……竟然要杀他?! 沐青溪面露惧色,不顾碎了骨头的肩膀和抵在心脏的利刃,发了疯似的在地上挣扎,想要爬起来逃命。 可舒凉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这柄按照幻境的剧情,本该刺进瑶卿公主体内的长剑,染上了沐青溪的血,顷刻间便让他断了气,连一声多余的呼喊机会都不曾给予。 当幻境中的“沐青溪”死亡之后,两人脚下的大地骤然剧烈颤抖气来,无形的气浪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咆哮冲击而来,让人体内的气血翻涌,眼前发黑。 大地像是被巨人撕成两半的面包,裂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巨大的裂缝中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那裂缝便出现在舒凉脚下。 她正要动作,却冷不防被身后的人紧紧抱在了怀中,凌空跃起。 当脚下的震动消失,大地的裂缝瞬间合上,恢复了平静之后,眼前的场景眨眼间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最初来到这里时的一大片由黑雾形成的桃林。 那股难闻的气味再次出现,舒凉皱起眉,睁眼后,夜空中那两轮一模一样的血月率先映入她的视线范围中。 耳边响起颜流玉的惊呼声:“卫昀哥哥!” 舒凉顺着声音看去,在不远处看见了吐血倒地的卫昀。 乔石和慕容奉紧张地围在旁边,为他查看伤势,颜流玉则哭得梨花带雨。 “我没事,”倒在颜流玉怀中的卫昀抬手替颜流玉抹去脸颊的泪,声音透着几分虚弱。 慕容奉面色凝重:“大师兄在幻境中受了伤,遭到反噬了。” 闻言,颜流玉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猝不及防地抬眸,正对上两张事不关己的淡漠面容。 幻境中,神识附着于桃花精的颜流玉虽然被瑶卿杀死,然而桃林虽毁,余烬犹在,她亲眼看见裴夙破空出现,救下了本该死于沐青溪剑下的瑶卿,彻底改变了这个幻境的走向。 而风长月这个冷心冷情的狠毒女人,明知杀死幻境中的沐青溪会害得卫昀哥哥受伤,却依然眼睛都不眨得动手了! 她气红了眼,瞪着他们,颤抖着手指向两人,控诉:“是他们害卫昀哥哥受伤的!” 顺着她的视线,慕容奉和乔石转过头,发现是他们后,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两人齐声道: “大师姐?” “风师叔?” 下一刻,又是异口同声: “你怎么能这么做?” “不会吧?” 乔石挠了挠头,奇怪地看了眼身旁的慕容奉,“慕容师叔,你怎么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啊?” 难道在他心目中,风师叔的形象这么狠辣无情吗? 方才那句话完全是脱口而出,听到颜流玉的话,慕容奉心头当即充满怒火,只想质问大师姐为何要出手伤人。 然而猝不及防被乔石这么一问,他却噎住了,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下意识的反应。 不过在场也没人在乎他的回答。 舒凉轻飘飘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卫昀,一眼便看出他不过是受了些轻微的内伤,心中惋惜地摇头,面上却冷淡,承认:“是我。” “啊?真的是你啊?”乔石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挠了挠头,自发为她找好了理由:“一定不是风师叔的本愿吧?我在幻境里也是身不由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 慕容奉无言瞥他一眼,目光再次落在舒凉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是的!她是故意的!”颜流玉打断他们的交谈,“不信的话,你们为什么不问卫昀哥哥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 众人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卫昀身上。 幻境中,两人亲密相拥,女子踮脚轻吻他眼角的画面在卫昀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心脏被沉甸甸的巨石压得喘不过气。 他喉头微动,嗓子像揉了一把碎沙,变得干哑艰涩,“长月,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 第234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4) 为什么? 舒凉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她眸光冷淡:“这个问题,在幻境中我已经给过你答案了。” 话音刚落,颜流玉便开口道:“借口!你就是故意想害卫昀哥哥受伤的!” 舒凉笑了,透着几分挑衅的意味,看她:“是又如何?” 见她这般坦然地承认了,几人面色各异。 卫昀神色复杂,慕容奉不敢置信,颜流玉则是露出“看吧我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了现在终于暴露了”的得意表情,而乔石则睁大双眼,瞳孔颤抖,在惊讶之余不免流露出了几分崇拜和敬仰。 下一刻,乔石目光落在他们身后,隐约看见有什么东西在动,定睛一看,吓得眼睛都直了,哆嗦着嘴巴:“风……风师叔,你们后面……” 没等他说完,一道嘶哑的声音自舒凉身后,由远及近地响起。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舒凉转过身,便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穿着一袭红嫁衣,若是没记错的话,这是瑶卿和沐青溪大婚那日所穿嫁衣的款式,而此时站在她眼前这个一身妖气的桃花妖,依旧顶着那张与瑶卿一模一样的脸。 啧,真膈应。 桃花妖缓缓抬眸,那双与瑶卿相同的眼眸中尽是阴毒和怨恨,死死地瞪着舒凉。 “你为什么要杀了青溪,你为什么要杀了他?!该死的人是瑶卿,该死的人是你!!” 舒凉眯了下眸子笑着看她歇斯底里的模样,掏了掏耳朵,“说完了吗?” 闻言,桃花妖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舒凉好心地解释:“说完遗言,就该上路了。” 话音落地的瞬间,手中的玉寒剑出鞘,众人只看见一道幽蓝的剑光闪过,劈头盖脸地斩向了桃花妖。 “啊——!” 伴随着一声短暂的吼叫,桃花妖化作了灰烬。 整个过程快得不可思议,让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乔石挠了挠头,不确定道:“这就……死了?” 该说这妖物太弱,还是风师叔太强呢? 桃花妖就这么死了吗? 当然没有。 舒凉没回答,只是收起剑,伸出两指并拢,无声念了几句口诀—— 两指指向那片黑雾桃林的方向。 众人下意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见桃林之中燃起了熊熊烈火,那火光比头顶两轮血月更红,如同一朵巨大的盛放的红莲,煞气十足。 慕容奉睁大了双眼,愣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道:“……红莲业火。” 最为顶尖的火系术法,可以烧尽世间一切罪恶的红莲业火…… 据说从古至今,能悟到此法,并且真正施展出来的修士,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他竟不知,师姐的修为何时变得这么高了?! 同为火灵根修士,乔石对红莲业火这个名字自然不会感到陌生。 他原本只是心中猜测,直到听到慕容奉脱口而出,才敢确定,顿时倒抽了口气。 乔石痴痴地望着眼前比烟火还绚烂的业火,即便看得越久,越是感到一股压迫感极强的霸道威压袭来,也移不开视线。 第235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5) 业火熊熊燃烧,黑色桃林之中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爆破之声,像是柴火燃烧时发出的声音,其间又伴随着一声又一声不同声音的不甘嘶吼,仿佛囚笼中濒死之人在拼命挣扎。 空气中那股难闻的味道变得浓烈,紧接着,旁边那条原本平静浑浊的河突然流动起来,被无形的力量驱动着生起,意图浇灭燃烧着的业火。 然而业火不同于寻常的火焰,除非施法者收手,否则永不熄灭。 黑色桃林中的叫喊声变得越来越虚弱,挣扎的恶魂越来越少。 就在这时,空中的血月突然绽放出刺眼的光芒,婴儿的啼哭声不知从何处传来,尖锐又刺耳。 诡异的声音响彻在夜空之中。 “斩草除根,天剑宗弟子的心肠未免太歹毒了!” 舒凉隐约听出了点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意味,勾唇笑了笑。 那道肖似婴孩,语气却阴沉的话音刚落,那些黧山镇的百姓纷纷像是得到了某种指示一般,呈包围之势朝他们冲过来,朝他们发起进攻。 乔石一面躲避着那些平日里熟悉的乡亲们的攻击,一面抬头四处张望,愤怒道:“你是什么人?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给我滚出来!” 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声音,舒凉倒不感到意外。 在幻境中,桃花精原本只是个修炼了几十年、偶然得了机缘得以化形的一截桃花,先是被捉妖师杀死,又是被瑶卿公主一把火少了寄生的本相,毁了根基,按理说早该魂飞魄散,哪能有机会化妖在此作怪害人? 定然是有修为更加强大的东西帮了她。 这些镇民虽然不会术法,手中也没有武器,但胜在难缠,人数众多,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感向他们攻击,不知后退为何物。 众人不想误伤了他们,便只能被动地防御,显得有些狼狈。 舒凉眼睁睁地看见一道奇怪的身影混入镇民之中,袖间藏着匕首,作势要朝颜流玉刺去。 而此时,比起其他被镇民纠缠着的人,舒凉是离她最近,也是最先发现不对劲的人。 舒凉挑了下眉,正要开口,喉咙却仿佛被堵住了似的,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被无形强势的力量控制着,站在原地防御着镇民的进攻。 “……”难不成剧本以为她会出声提醒,甚至出手救那小兔妖? 笑话。 即便剧本不束缚她的行动和声音,舒凉也不会帮她。 傻子才救白眼狼。 不过若是按照风长月这正义凛然的性子,倒不太会对同门见死不救。 大魔王等着看好戏,不过很快就失望了。 隔着一段距离,卫昀冲过来一剑挥去,那道奇怪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了。 唉,卫昀救了她。 舒凉惋惜地叹了口气,觉得没意思。 察觉行动恢复后,舒凉闪身躲过扑过来的一个人,皱起眉。 这些没完没了的镇民也太烦人了。 裴夙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侧,语气含笑,嗓音仿佛就在耳边:“打烦了?” 舒凉撇嘴:“烦了。” 她说完,那些镇民便当即中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合着他轻轻松松就能让他们停下? 第236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6) 舒凉沉默一瞬,眼神复杂地看向身旁的少年:“……你怎么不早点把他们定住?” 裴夙无辜地看着她:“我以为……” 刚说三个字,舒凉便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抬手制止:“好了别说了。” 两人挨在一起嘀嘀咕咕咬耳朵的画面让位卫昀感到碍眼极了。 怀中的人还处于劫后余生的惊恐之中瑟瑟发抖,他们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悄悄话。 卫昀怒火中烧,严肃道:“长月,你刚才明明看出那个人不对劲,为何袖手旁观?” 慕容奉面上也带着愠怒,“师姐,我也看到了,你为什么要对流玉见死不救?” 颜流玉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长月姐姐,你就算再讨厌我,可我现在是你的同门师妹呀,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忙于应付他爹的乔石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的人,他嗅到空气中蔓延开的硝烟味,抬起头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迟疑地问:“……他们怎么会突然不动了啊?” 话音刚落,河水突然翻涌起来。 空中再度响起婴孩凄厉的啼哭声。 紧接着,从浑浊的河水中冒出了一个接一个相貌奇怪的妖物,有的头顶触须,有的长着数不清的腿,还有的下半身是一条长长的黑蛇尾。 他们身上妖气浓重,面目狰狞,神态与被控制着的镇民们别无二致,目光浑浊,二话不说便朝他们发动进攻。 乔石没忍住叫骂了起来,“躲躲藏藏不敢现身的缩头乌龟,除了控制别人借刀杀人你还有别的手段吗?!” 大抵是听见了他的骂声,婴孩啼哭的声音愈发尖锐刺耳起来。 这些妖物与那些手无寸铁的凡人镇民不同,众人不得不集中精力应对起来,然而那条浑浊的大河简直就像是个无底洞,好不容易灭了一只妖,又有源源不断的妖冒了出来。 渐渐地,众人发现朝自己进攻的妖变少了。 “啊!!!救命!!!” 颜流玉本身修为本就不高,不知怎么打着打着,这些妖物竟像是约好的一样都放弃了对其他人的进攻,转而把火力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由于刚才那诡异的身影偷袭之事,卫昀对她倒是分了几分心神保护,与她离得近,见妖物源源不断地涌来,面色凛然,为她击退了不少。 两人顷刻间被妖物包围起来。 “流玉!大师兄!” 慕容奉眼睛瞬间便红了,在赶过去帮两人脱困前,猛然回头瞪了舒凉一眼。 乔石虽然不知道慕容奉为什么突然瞪她,但卫昀好歹是他师父,他们一行人又本就是来为黧山除妖的,他怎么说都不好袖手旁观。 见舒凉和裴夙杵在一旁不动,似乎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他挠了挠头,纳闷道:“风师叔,裴夙,你们快去帮忙啊,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内讧的时候。” 舒凉很想说,就算不用你们出手,孤一个人也可以解决。 况且这几个人若是连这些妖物都摆脱不了,还能指望他们能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起什么作用? 不拖后腿便是谢天谢地了。 舒凉已经猜到藏身在此处的邪祟是何物了。 水火之怪,既能喷水也可吐火,其叫声如婴孩啼哭—— 九婴。 即便她心中是千般不愿,但按照剧本,现在还不是她撕破脸崩人设的最佳时机。 她十指掐诀,玉寒剑感受到驱使,震动之后,“嗡”地一声凌空出鞘,在半空中迅速画了个古老繁复的图案,磅礴剑意当即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 下一刻,空中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玉寒剑化作了无数道剑影,叫人分辨不出哪一柄才是真正的玉寒剑。 又或许,每一柄都是。 眨眼间,剑雨如瀑。 玉寒剑影准确无误地扎入了妖物的要害,一剑毙命。 卫昀站在原地,一手握着剑,一手虚虚扶着颜流玉瑟瑟发抖的肩膀,出神地望着这比烟花更绚烂的漫天剑雨,神色复杂,低声喃喃:“……是万剑诀。” 颜流玉感觉到卫昀的手微微收紧了,她抬眸,却发现他正抬着头在看空中的玉寒剑。 她心中微动,问:“卫昀哥哥,万剑诀很厉害吗?” 卫昀收回目光,瞥她一眼,似乎不欲过多解释,应了声:“嗯。” 颜流玉察觉出他的心情变得不太愉快。 另一边,乔石也仰着脸,好奇地询问慕容奉,“慕容师叔,这是什么剑法,好酷好炫,好厉害的样子啊,我学会之后也可以变得这么厉害吗?” “……” 慕容奉满脸复杂地看着他,见他满脸期待和憧憬,原本不想打击他,动了动唇,又默默闭上嘴。 偏偏乔石没察觉他的欲言又止,再次询问。 他没忍住,“以你的资质,没有三百年怕是学不会。” 闻言,乔石双目圆睁,下巴险些要掉到地上。 ……这,这么夸张? 乔石有些不太信,迟疑道:“可风师叔的年纪……至今未过三旬吧?” 慕容奉沉默地看着不远处面色冷淡的女子,玉寒剑的幽光环绕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一层清冷的光。 他无声叹息:“所以说是天才啊。” 修真之路,自入门之后,先是练气,这个过程,大多数人需要经历十年,才能进阶到下一个阶段,即筑基,而筑基之后,也至少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进阶到金丹。 一般来说,大多数资质平庸的修士,终其一生能修炼到金丹,便已经很不得了了。 从金丹到元婴,是一个漫长到没有尽头的边际,没有一个固定的期限。 若是资质不够,哪怕用数十个十年,也无法触摸到元婴的门槛。 但若是换作风长月这样的天才,或许只需要十年,甚至更短的时间,便能悟到正途。 元婴之后,还有出窍、分神、合体、渡劫…… 修士最后的目标,便是飞升。 修炼只能延长修士的寿命,但飞升便可得到永生,进入他们未知的,更高的上界。 第237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7) 万剑诀乃是分神级修士才能施展的剑术,即便是他们的师尊戊灵子,至今也未练成…… 慕容奉的神色变得与卫昀一般复杂起来。 他倏然回过头,走到颜流玉身边,抬手猛然撕下她背后贴着的黄色符纸。 卫昀与他交换了个眼神,将慕容奉手中的符纸接过来,仅一眼,面色便沉了下来。 他抬眸看向舒凉,唤道:“长月,”而后将手中的符纸展示出来,嗓音中含着山雨欲来之势:“这是什么?” 乔石眨了眨眼:“诶,这个符咒看起来好眼熟啊……” 舒凉挑眉,看他像是学堂中迫不及待回答夫子提出的问题的积极学生般,扬声道:“我知道了!” 乔石自信道:“这是引魔符!” 话音落地,鸦雀无声。 这时才察觉到氛围不对劲的乔石心头咯噔一下,心想着我该不会是自作聪明认错了吧?定睛再去看了几眼卫昀手中的符纸,纳闷地嘀咕了几句:“没错啊……没错吧……” 为了证明自己在天剑宗这些时日的确认真修习课业,乔石扭头去看舒凉,询问:“风师叔,我说的对不对?” 舒凉瞥他一眼,“对。” 见她自始至终这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慕容奉便感到怒火中烧,见她承认后,终于忍不住,唇边溢出冷笑:“你承认了。” 慕容奉做梦都没想到他心目中风光霁月的大师姐会变成这样,满眼失望,愤怒道:“你趁乱在流玉背后贴引魔符,是我亲眼所见!” 舒凉挑眉,“哦,既然你看见了,为何不替她撕下,任由群妖攻击她?” 慕容奉没想到被揭穿了腌臜的手段后,对方非但没有感到羞愧,反而倒打一耙质问他,气得不行:“我起初根本没看清那是引魔符,而且忙于应付妖物,怎么抽得出心神?!” 卫昀眸色晦暗,“长月,我没想到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 见状,颜流玉轻轻推了推卫昀,低垂着眸,眼睫颤抖,怯生生的模样,说话还带着哭腔和颤音:“卫昀哥哥,阿奉,你们不要责怪长月姐姐,她恨我是理所应当的,我……” 慕容奉拧了拧眉,听不下去了,打断她:“流玉,你别总是妄自菲薄。” 颜流玉止了声。 舒凉那冷冷淡淡满不在乎的模样,与满脸愧疚瑟瑟发抖的颜流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得慕容奉怒火中烧,话虽是对着颜流玉说,那双冒火的眸子却直直瞪着舒凉:“你做错了什么?你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你为什么要道歉?” 他指桑骂槐的态度实在太明显,简直是在指着舒凉的鼻子骂,裴夙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臭,深邃的黑眸淬了冰似的,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 下一刻,舒凉若有所感,没扭头看他,却无声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少年紧绷的手微松,眸子里带着不解。 他指尖微动。 细密针扎般的疼痛,猝然袭向慕容奉握剑的手,迫使他手中的剑脱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慕容奉痛呼一声,满脸惊惧,转头四望:“谁?!” 啧,小徒弟真不听话。 舒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见慕容奉被偷袭,乔石也跟着慌张起来,不安地四处张望,抬头不经意间扫过头顶两轮血月,忽然看见其中一轮血月中似乎多出了点什么。 “哎,你们看,月亮上有个黑点!” “不对啊……这黑点怎么越来越大了?” “那是什么东西啊?” “长着翅膀……它飞过来了!” “还有好多的脑袋……一、二、三、四……九个脑袋!” 在乔石一句接一句的嚷嚷中,从血月中朝他们飞来的异兽已经到了他们头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 这九头巨兽通体布满黑色鳞片,巨大的黑翼扇动间带起风动,九个脑袋神色各异,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盯着舒凉和她身旁的裴夙。 其中一个脑袋发出桀桀怪笑。 另一个脑袋露出垂涎的目光,说:“居然是元婴期修士,怪不得这么强悍,吃了一定大补。旁边这个……” 它顿了顿,似乎有些诧异:“咦,竟然看不出来?” 还有个脑袋则直勾勾地盯着躲在卫昀身后,瑟瑟发抖的颜流玉,“兔子……兔子肉,好嫩,好想吃……” 舒凉:“……” 如果这厮不想着把她吞了,她大抵会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颜流玉吓得说不出话,只不断往卫昀身后藏。 裴夙眸光冷冽,本想直接动手,但突然想起什么,低声问她:“需要我把它杀了吗?” 舒凉摩挲着剑柄,缓缓摇了摇头:“不必。” 乔石听出它的声音,怒喝一声,“你就是那个不敢现身的缩头乌龟!” 说完,当即提剑冲了上去。 “乔石!!” 离他最近的慕容奉拉都没拉住,只撕下了一片衣角,眼睁睁看着他瞬间赤红双目,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舒凉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年轻人可真冲动啊。 等她回过神来时,卫昀与慕容奉两人都上前去支援乔石了。 见杵在原地不曾动弹的颜流玉,舒凉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似笑非笑:“你的好哥哥们冲锋陷阵,你怎么不上去帮忙呢?” 颜流玉忌惮地看着两人,瞥了面色冷然的裴夙一眼,短暂思考了一会而,最后大概是断定攻略不下来这人,索性不装了,没好气道:“我修为低,上去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和裴夙这么厉害,才是该去帮忙的人。” 面对她这副“我弱我有理,你强你该上”的态度,舒凉挑眉,“哦,可是我不想帮忙。” 闻言,颜流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竟然真的会置同门师兄弟的性命于不顾。 “他们都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人,你怎么能……” 听着脑海中不断回荡的剧本要求,舒凉不耐烦的皱起眉,不想继续和她废话,“裴夙,把她扔过去。” 话音刚落,少年迅速提起颜流玉的后衣领,轻松地往战斗激烈的现场一抛,便将她掷了过去。 第238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8) 在裴夙手中,颜流玉毫无反击之力,像块抹布似的被准确地扔了过去。 碰巧撞上了九婴其中一个脑袋张开大口,吐出了一大团毒雾。 “流玉!!!!!” 战五渣小兔妖还没回过神,就被毒雾侵袭,整个人笼罩在黑色的雾气之中。 剧烈的疼痛透过皮肤的每个毛孔渗入,而最痛的莫过于她的双眼,仿佛被浓浓的辣椒水涂抹过一样刺痛。 她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连呼救都做不到,只能扑腾着四肢,紧密着双眼,任由自己下坠。 下一刻,率先赶到她身边的卫昀将人接在怀中。 颜流玉已经疼晕了过去。 卫昀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即便异兽在前,他也顾不上,转头看向不远处事不关己般旁观的两人,前所未有的战意冒了出来。 他缓缓抬手,手中的青冈长剑指向舒凉,嗓音冷沉,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长月,我对你失望至极。” 舒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怒发冲冠的模样,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瞥了眼九婴,扬声道:“喂,你愣着干什么?继续啊,战斗还没停止。” 九婴:“……” 这个凡人非但半点不畏惧它,竟然还想借刀杀人。 它心情复杂,其中一个脑袋晃了晃,竟选择放弃正在打斗的慕容奉,反而猛然朝她吐来一口火焰。 这普通的火焰,对于拥有火系灵根的舒凉而言,自然造不成什么伤害。 她眯了下眸子,笑了:“看来你更想和我练练手啊。” 九婴选择用行动回答,扇动巨大的黑色羽翼,不耐烦地将给它挠痒痒般的乔石挥飞到远处,而后朝她袭来。 裴夙眸光冷峻,深邃黑瞳中闪烁着腥红的光。 见他已经开始施法,眼看着就要现出黑龙的原形,舒凉挑了挑眉,抬手搭在他肩膀上。 裴夙背在身后的手顿了顿,向她投来不解的目光。 九婴的速度很快,所过之处,黑翅带动的强劲风力让距离最近的慕容奉喘不过气,气血翻涌,猛然倒退几步,将长剑插在地面固定住自己的身形后,身躯猛然一震,嘴角溢出鲜血。 舒凉却四平八稳地站着没动,还有心情同裴夙吹嘘,笑着道:“小徒弟,让你验收这段日子和为师的训练成果,看我把它的脑袋斩下来给你当球踢。” 看着她自信的笑颜,裴夙紧绷的面容也不禁松楞,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徒儿拭目以待。” 在目睹舒凉独自一人提剑迎上去的时候,卫昀、慕容奉,乃至对她崇拜至极的乔石,都不相信仅凭她一人之力,能够胜过九婴巨兽。 他们已经做好准备,看她狼狈惨白,深受重伤。 然而他们等啊等,却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那抹蓝白的纤长身影疾如风,手中的长剑在她手中变得活灵活现,仿佛能迸发出无限强大的威力,幽蓝的光快得人的肉眼难以捕捉。 九婴的攻击,一次也未曾落到她身上。 相反,玉寒剑的每招每式,却都未曾落空,皆落到了九婴的身上。 第239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29) 众人眼睁睁看着九婴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对起初这个修士的态度从不屑到谨慎,从傲慢到暴怒。 到最后,九婴已经完全处于下风,处于极为狂躁的状态。 刷—— 趁着九婴无暇顾及的瞬间,舒凉毫不犹豫地挥动手中的玉寒剑。 一颗比成人身形还大的脑袋砸落地面,溅起一地尘土。 吼—— 活了上千年,骄傲无比的巨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一个元婴期修士手中栽了跟头,还被斩下了头颅。 它暴跳如雷,其余八颗脑袋疯狂地吐着火焰,发出凄厉的婴儿哭叫声。 巨大的黑色羽翼扇动。 舒凉闪身避开,本以为它丢了一颗脑袋,肯定气得要命,想要报复。 然而下一刻,九婴竟然调转方向,朝着血月的方向飞去。 啧,竟然想逃? 舒凉没料到它这么怂,愣了一下,便眼睁睁看着它飞速离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而她原本蓄势施展的剑术,自然也落了空。 望着头顶的两轮血月,舒凉嘴角抽搐。 “……” 孤就没见过这么怂的凶兽! 13都没装完呢,才斩了一颗脑袋就吓得抱头逃窜,真丢人! …… 舒凉稳稳落地,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被它逃了。” 裴夙抬眸朝着血月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暗芒一闪而过,收回目光时,面对眼前叹息连连的人,他眸中满满都是赞许的笑意,嘴角扬起:“很厉害。” 虽然他的夸奖简单,甚至像是在敷衍,但这郑重其事的语气和认真的神色还是让舒凉颇为受用。 她摆了摆手,“还行,还行。” - 九婴被击败后,天边也翻起了白肚皮。 黧山镇的百姓们恢复了正常,而众人眼中原本美轮美奂的桃林,此时只剩洒满灰烬的荒原。 从那条浑浊的大河中,他们还打捞起不少尸骨,大抵就是之前失踪的人。 回天剑宗之前,裴夙突然和她说了声有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舒凉没多问,本以为他这一趟少说也要几日的时间,没想到三个时辰后,她御剑前脚才到天剑宗门口,少年后脚便出现在她身边。 察觉到他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舒凉心想着他该不会是办完了事马不停蹄追过来的吧? 又不是不认识路,至于这么着急吗? 舒凉挑眉,望着少年略显苍白的脸,挑眉:“这么快?” ……咦,什么味道? 舒凉嗅了嗅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似乎是在裴夙出现后,她才开始闻到的。 舒凉凑近了些,眯起眸子打量着他,然而少年身着玄衣,并不能清晰看出他是否受伤。 她问:“你受伤了吗?” 裴夙微微仰了仰身,似乎有意避过她的打量,垂在身侧的手臂有些僵硬,嗓音微哑:“没有。” “哦,真的吗?我不信。” 见他不肯说,舒凉索性直接上手,将他刻意藏起来的右手拉起来,捋起衣袖看。 白皙劲瘦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显然是新添的,还在冒着血。 第240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30) 舒凉微睁了睁眸,当即蹙起眉,没好气地看着他:“这叫没事?” 看着她难得气鼓鼓的模样,裴夙心头微动,忍不住勾起嘴角,得来对方一记瞪眼,“你笑什么?” 裴夙慢条斯理地拉下袖子,遮住手臂上狰狞的伤口,不疾不徐地开口:“师尊。” 每回他这么叫她准没好事,不过眼下舒凉正在气头上,语气也不怎么好,“干什么?” “你速来过目不忘,许是没忘记在幻境中做过什么事的吧?” 幻境? 话题转变的太快,舒凉没立刻反应过来,提到自己在幻境中做的事情,下意识想到的便是她杀了“沐青溪”的事情,但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裴夙所指的绝对不是这件事…… 对上少年深邃黝黑的瞳,舒凉眸光微移,猝不及防地瞥见了他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 “……” 顿时什么都想起来了。 察觉到她神色间陡然的转变,以及那瞬间变得僵硬的姿态,裴夙便知道她明白了,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她:“看来师尊没忘。” 他这声“师尊”喊着,让舒凉心头莫名掠过一抹心虚和罪恶感。 舒凉眸光闪烁了一下,见他开口要说话,连忙轻咳一声打断道:“咳,你的伤势很严重,需要立刻上药治疗,有什么话等处理好伤口再说吧。” 裴夙没急着追问,从顺如流:“我只接受师尊帮我上药。” 舒凉扯了扯嘴角,“……我是剑修,哪比得上药修对疗伤有经验?而且我力气大得很,万一在上药的时候弄疼你就不好了。” “没关系,我不怕疼。” “……” “师尊,你不想帮我上药?” 四目相对,裴夙眸中仿佛凝聚了千言万语。 舒凉隐约有种预感,他接下来就要开始施苦肉计了。 仔细想想,裴夙平日里又是陪她训练助她突破,又是洗手作羹汤给她做好吃的甚至连清洗都不用她动手,堂堂黑龙竟然心甘情愿和她结契,而现在他受了伤,她却一再逃避着连上药都不愿意,怎么看都挺冷漠挺无情的。 裴夙若是要施苦肉计,可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裴夙无声叹了口气,嗓音中难掩失落,却说:“既然你不愿意,我便不强迫。” “……”怎么和她预想好的不一样? 现实和幻想之间的巨大落差让舒凉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少年低低敛着眸,纤长的睫羽遮住眸中的情绪,苍白的唇微微抿着,站在风中,衣袂被吹拂飘动,背脊却挺得笔直,如迎风不倒的孤松,透着落寞和倔强。 唉,作孽啊。 舒凉无奈地摇了摇头,抓着他的手腕,拉着人便走:“走走走,别站在这吹冷风了,回去给你上药。” 裴夙任由她拉着走,默不作声,像个受气小媳妇儿似的,却趁她不注意,偏头,唇边无声勾起一抹笑。 - 上药的过程倒是很老实,裴夙一声没吭,若不是看见他下意识微蹙的眉心,舒凉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痛觉失灵了。 “你的伤……”舒凉思忖片刻,询问:“九婴伤的?” 裴夙承认得坦然:“嗯,我杀了它。” 九婴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她斩了它一颗头,被它逃生,它记恨在心,不知何时便会找机会复仇。 舒凉觉得奇怪:“它已被我斩落一头,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怎么能伤到你?” 裴夙神色间透着一抹遗憾:“我想取他的元丹,不料它宁愿自爆也不肯落入我手中,闪避不及,便受了点伤。” “取它的元丹做什么?” 难不成这是他们龙族独特的收集癖好? “九婴本身虽实力不济,但好歹是上古凶兽,将它的元丹戴在身上,平时有助于增进修为,在关键时刻,可替你挡一次劫难。” 合着是想把元丹取来送她? 舒凉手上动作一顿,笑了笑,“那这伤说起来,可算是为我受的了。” 裴夙听出她情绪中的微妙变化,郑重道:“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你不必感到愧疚。” “裴夙……” “风长月!” 舒凉只来得及叫他的名字,便被突然闯进房内的慕容奉打断了。 两人同时抬眸,看着不请自来破门而入满脸写着愤怒的慕容奉,表现得格外平静。 这不就是来兴师问罪的架势吗? 裴夙缓缓拉下衣袖,遮住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恢复了冷淡的模样,眸中仿佛凝着霜,不耐地看着他。 若是平时,瞥见他这样的眼神,慕容奉估计心头得发憷。 但眼下怒火占据了他的心头,慕容奉恨不得扑过来狠狠揍他一顿。 “裴夙,就是你,是你害得流玉危在旦夕,双目失明,我杀了你!” 说着,慕容奉手中祭出长剑,冲了过来。 下一刻,一股蛮横的力量裹挟着冰雪般的冷意,猛然将他推出了房内。 慕容奉毫无反抗之力,狼狈栽倒在地。 “擅闯我房门,还想动我的人,”舒凉面色冰冷,手中玉寒剑尖直指他的咽喉,距离不足一指,“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慕容奉被打懵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有被她用剑指着命门的一天,回过神来后,看着她寒霜般的神色,心头忽然感到酸胀难忍,泪意漫上心头,瞬间红了眼眶,开口时,嗓音都带着哽咽:“师姐,你……你竟然为他……” “怎么,这会儿又叫师姐了?”舒凉似笑非笑地打断他,歪了下头,“刚才不是叫风长月吗?” 慕容奉神色僵住,眼中打着转儿的眼泪消失了。 ……师姐她,真的变了。 他神色渐渐变得冰冷,无畏地直视着她:“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没等舒凉说话,慕容奉眼中再次冒出怒火,声嘶力竭地控诉:“若不是你让裴夙将流玉扔过去,恰好撞上了九婴口中吐出的毒雾,她就不会深受重伤,师尊也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渠险峰取药了,说到底,你才是罪魁祸首!” 舒凉被他无厘头的逻辑惹笑了。 “嚷嚷什么?”舒凉挑眉,“既然渠险峰危险,不去取药不就好了?” 慕容奉怒目圆睁,“你!” “哦,你们很在乎小兔妖,舍不得让她瞎了眼,”舒凉将他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后话锋一转,“既然你这么担心师尊,那你为何不同他一起去取药?” “……” 舒凉笑了,“我懂了,因为渠险峰危险,你不敢去,所以只好化无能为狂怒,把怒火转移到我身上。” 慕容奉怔住了,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片刻后,神色变得纠结而复杂。 舒凉收起玉寒剑,“你走吧。” 闻言,慕容奉愣住,迟疑道:“……你不杀我?” 实不相瞒,她倒是挺想动手的,毕竟这种时不时跑过来打扰你一下的行为,让人感到十分烦躁。 可惜剧情没走完,她还得再等等。 舒凉淡淡道:“杀你,脏了我的剑。” 慕容奉五味杂陈地离开了。 …… 某日舒凉醒来时,突然受到一股力量的驱使,起身走出了房门,最后出现在了戊灵子常用的炼药房。 静悄悄的炼药房中弥漫着混杂的苦涩药味。 桌面上,一株较弱莹白的花被种植在巴掌大的盆栽中,看起来焉焉的。 舒凉垂在身侧的手微动,眯起眸子。 此时,021的声音出现在了脑海中: 【舒凉大人,这一定是戊灵子去渠险峰为小兔妖采来的药,把它毁了,小兔妖的眼睛就永远都好不了了!】 舒凉嘴角抽搐,“你不是反派系统,能不能不要用这么邪恶的语气说话?” 不用它说,她也猜到了。 若不是什么关键性的东西,剧本怎么会推动她走到这里,“发现”这一株珍贵的药材呢? 舒凉掌心运气,灵力在指尖流转。 身后冷不防冒出了戊灵子惊愕急促的声音:“长月,不可!” 舒凉一震,回过头,看着满脸疲惫和焦急的戊灵子。 他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作势要过来。 舒凉眉心一蹙,冷声道:“别过来。” 闻言,戊灵子便止步不动了,“好,我不过去,长月,你不要激动。” 在风长月的记忆中,几乎没见过师尊这副慌张狼狈的模样。 舒凉扯了扯嘴角,想笑,嘴角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般,笑不出来。 她眨了眨眼,忽然问:“师尊,若是我和颜流玉,你只能选一个,你会选谁?” 说话时,她已抬起手,靠近那株孱弱的小花。 见状,戊灵子沉下脸:“长月,勿要再胡闹了。” “你们在黧山镇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卫昀和慕容奉说了,”戊灵子虽在同她说话,却时刻注意着她的动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到她旁边那株药材上,“我知道你心中对小玉心存怨怼,恨她生得一张与你相似的面容,得到了大家的喜爱,为师理解你的心情,所以你害卫昀和小玉受伤的事情,为师既往不咎。” “但是这株池让花是为师翻遍了整座渠险峰找到的唯一一株,你切莫再一错再错,被嫉妒蒙蔽双眼。” ……啧。 前脚说着知道理解既往不咎,后脚就让她不要“一错再错”、“被嫉妒蒙蔽双眼”,可真是好笑。 说到底,还是担心那只兔子。 虽然戊灵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舒凉已经得到答案了。 风长月心中那抹对师尊的感激温情,也在这个答案中湮灭了。 多年养育之情竟比不过一只兔子,多么讽刺。 舒凉猛然抬手,将池让花从盆栽中拔===出,碾碎成了齑粉。 风一吹,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动作迅速,戊灵子完全没想到她会毫无征兆地毁了药材,当他想要阻止时,已经迟了。 朝她击去的术法被解除了束缚的舒凉轻松躲开。 对上戊灵子那双不敢置信的眼睛,舒凉勾起唇,无辜地眨了眨眼,“不好意思,手滑了。” 戊灵子气得话都说不顺了:“你……你怎么能……那药是为她淬炼灵髓逼出毒素而采的,只有这一株了……” 哦,那又怎么样? 舒凉唇边泛起薄凉的笑意:“我把药毁了,你便要杀了我吗?” 戊灵子面露痛色,颤抖着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面色剧变,将她撇下,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道流光朝着断骨台的方向奔去。 舒凉无声注视着他消失的方向。 她早就发现跑去通风报信的慕容奉了,只是不在意而已。 慕容奉见唯一能治疗小兔妖的药材被毁,就马不停蹄地把这个消息说了出去。 小兔妖得知自己没了治伤的药,极有可能再也好不了了,心如死灰,来到了断骨台。 这种由自己一手造就的高潮的剧情点,不去围观一波怎么对得起她的辛勤付出呢? …… 当舒凉抵达现场时,断骨台周围已经热热闹闹地围了不少人。 而穿着单薄衣衫的小兔妖就站在断骨台的边缘,随时都能一跃而下。 凛冽的风无所顾忌地肆虐。 不少人七嘴八舌地劝她不要想不开,像是现代跳楼现场似的。 “小玉,你的伤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治疗的,我们都在想办法!” “流玉,别冲动啊,断骨台可不好玩儿,你现在看不见,很危险的,千万别乱动!” “小玉,你别听你师兄瞎说,池让花还会再有的,为师一定会治好你的!” 小兔妖眼睛上蒙着几圈白纱布,面上没有一丝血色,身躯孱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 她嘴唇颤抖着开口,本想说话,咳嗽却率先溢了出来,“咳咳咳。” 鲜血将毫无血色的唇染红。 众人面露怜惜痛色。 颜流玉的嗓音沙哑而虚浮,含着哭腔:“师尊、卫昀哥哥、阿奉,大家……你们都很好,可是我实在是太难受了,小玉熬不下去了,我……” 舒凉眉心一皱,露出无语的表情。 到底跳不跳啊?磨磨唧唧的。 颜流玉迟迟不跳,就是在拉锯着众人的心理防线。 舒凉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从人群后猛然闪身,出现在了颜流玉的身后。 “既然你不敢跳,我好人做到底,帮你一把。” 说完,她已经一脚把小兔妖踹了下去。 第241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31) 颜流玉毫无防备被她踹下了断骨台。 当然,即便她有所防备,也是抵不过舒凉这一脚的。 她甚至连惊呼声都未来得及发出,便摔了进去,掉入了无底洞般的漆黑旋涡之中。 下一刻,天剑宗的众人目眦欲裂,纷纷红了眼眶,身为掌门的戊灵子更是枉顾自己的安危,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及时将奄奄一息的小兔妖救出。 虽然他的速度已经很快,颜流玉仍一息尚存,但断骨台总归是用来惩罚穷凶极恶之人的刑罚之地,而她的身体本就虚弱,如今更是只见气儿进不见气儿出。 戊灵子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不断将自己的灵力输到她的身上。 其实按照剧本原来的走向,这断骨台是颜流玉自己跳下去的。 但眼下舒凉动手……哦不,是动脚将她踹了下去,虽然最后的结果相同,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人群中的氛围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与此同时,舒凉的脑海中响起了021忧心忡忡的声音: 【按照剧本,你的师尊、大师兄、小师弟在替身跳下断骨台后肝肠寸断、几近疯魔,剖出你的本命灵髓为她疗伤。】 在它说话的时候,卫昀和慕容奉已经摆出阵势,指挥着不少弟子,将她包围起来。 等它说完,舒凉轻笑一声:“哦?我不信。只要我的剑更快,被剖灵髓的就是他们。” 在他们有所动作时,舒凉便认出他们即将要摆的是什么阵法。 巧的是,她知道破阵之法,而且还不止一种。 话音刚落,玉寒剑便瞬间冲破了数百人的束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破天腾空,下一刻,化作漫天箭雨。 数百名弟子瞬间失去了反击之力,颓然倒在地上。 这一切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当卫昀回过神来时,冒着幽蓝光芒的玉寒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颈动脉处,剑锋抵着他脆弱的皮肤,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人群外,由于担忧父母乡亲们的身体而没有跟随他们一同回天剑宗、消息滞后、姗姗来迟的乔石,刚抵达现场,便撞见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顿时露出惊叹的目光,倒抽了口冷息。 “嘶……”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现在被剑抵着脖子危在旦夕的人是自己的师父,虽然吧,这师父不是自愿收他为徒,且待他严厉,还时常嫌弃,总是为了颜流玉把自己扔给不知道哪位师叔,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位认真负责的师父。 乔石自认为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徒弟,总不能让自己师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抹了脖子还什么都不做。 于是他昂首挺胸,握紧手中的长剑,勇敢地冲到了舒凉的面前。 舒凉乜了他一眼,微微挑眉。 乔石按捺着由于紧张畏惧而不受控制狂跳的心脏,深吸一口气。 下一刻—— 哐当。 长剑落地的声音。 哐当。 膝盖落地的声音。 乔石毫不犹豫地扔下武器,跪了下来,抱着她的大腿,眼泪鼻涕说来就来:“风师叔,一切都是误会,有话好好说,你可千万别杀了我师父啊!师叔,冷静,听我一句劝,杀人不能解决问题!” “……”真没出息。 瘫倒在地的不少人露出没眼看的表情。 而舒凉却真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抖了抖腿,示意乔石松手放开。 乔石赶紧乖乖松了手,讪笑着抬头看她。 舒凉微微垂眸,朝他勾起唇角。 看着她透着古怪的笑容,乔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他看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你说得有道理,只是抹杀一个人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没等他松口气,舒凉便动作极快地捏了个手诀,一掌落在了卫昀腹部。 “噗——” 卫昀口中骤然喷出鲜血,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了下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气,颓然倒在地上,那双素日里透着坚毅的温润目光,变得黯淡无光,充满绝望。 见状,乔石惊惧又迷茫,眼皮子狂跳,哆哆嗦嗦地问:“师、师叔,你你你做了什么?” 不需要舒凉亲自开口向他解答,另一边捂着伤口的慕容奉便咬牙切齿地吼道:“她震碎了大师兄的金丹!!” 而听到这句话的乔石第一反应是:哦……只是震碎了金丹,那还好那还好,人没死,起码性命保住了。 身为修士,虽然入门不久,但乔石知道金丹对于一名修士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像是习武之人的经脉般……不,其实更严重。 经脉尽断,于凡人而言或许是灭顶之灾,但以玄法治愈,有所奇遇,尚有一线恢复的可能,但若是一名修士的金丹被震碎,便像是风吹散齑粉,指尖握不住沙,什么也留不住了。 ……何况卫昀是那么骄傲的人。 乔石瞬间便明白舒凉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震碎卫昀的金丹,比直接杀了他更令他痛苦。 但惜命如乔石,倒是为卫昀感到庆幸。 慕容奉仿佛理智尽失般,歇斯底里地,一会儿望着戊灵子怀中似乎了无生机的颜流玉,唤她的名字,一会儿满脸悲痛地望着卫昀,喊着大师兄,一会儿用仇恨的目光看向舒凉,喃喃着“还我师姐”。 舒凉觉得好笑。 说到底,是他们自己把风长月弄丢了。 现在竟向她讨,是个什么道理? 她不是风长月,不会因他疯癫的模样而心生怜悯。 舒凉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 …… 当戊灵子终于惊险保住颜流玉一面,恍然回神时,他的两位得意弟子已经被舒凉震碎了金丹,沦为凡人都不如的废人,今生再也无缘飞升了。 有了前车之鉴,周围的其他弟子战战兢兢,不敢再贸然靠近舒凉,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戊灵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培养出来的弟子竟然变成这般心狠手辣的模样。 “长月,你究竟在做什么?!” 他痛心疾首,缓缓站起来,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们可是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你怎么能对他们动手?!” 闻言,舒凉面色不变,淡淡道:“是他们先对我动手,技不如人罢了。” 若是她实力不济,如今的局面,大抵是“风长月被众人合力击败,剖出灵髓献给颜流玉,沦为废人”,而对于除她以外所有的人而言,这便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了,毕竟风长月已经成为失去道心的废人,再也不配成为众人心中的白月光了。 舒凉不过是陈述事实,但戊灵子听后,却只觉她不知悔改,当即怒火三丈,气血翻涌。 他施诀祭出自己的灵剑,半个天剑宗都传来隐隐震感,伴随着嗡鸣之声,戊灵子鲜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灵剑“墨棋”出鞘了。 通体如墨的长剑悬于半空。 与其说是一柄剑,“墨棋”更像是一道巨大的黑影,没有固定的形状。 天剑宗众人中有不少人可以说是从来都未见过掌门出手,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开眼,见证的竟然是天剑宗百年来唯二的两位天才的对决,而且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曾经亲如父女的师徒。 猎猎寒风拂过他的衣袂,戊灵子发丝翻飞,眸中寒芒乍现,语气坚决:“今日,我便要肃清师门,让你知错!” 舒凉眸中闪烁着兴奋的战意,懒得同他废话,提剑便飞身接近。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与戊灵子一同生活了十几年的徒弟,风长月对于戊灵子的成名绝技还是有所了解的。 是一种特殊的棋局剑术,将阵法与剑诀融汇,再贯通自身的剑意,便有出神入化的效果。 舒凉脚下迅速蔓延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平直黑线,以两人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棋局。 作为独自置身于巨大棋盘之中的白子,舒凉仿佛被无数个戊灵子包围住了。 天剑宗的诸位弟子也被眼前这一幕惊到了,下意识地思考着,判断着,讨论着,究竟这么多个掌门中,哪一位才是真身呢? 但其实,棋局之中,任何一个黑子,都是戊灵子的化身。 和其中几个“戊灵子”交手过后,舒凉便察觉出了这一点。 每一个都是“戊灵子”,但却都不是实力全盛状态下的戊灵子。 “戊灵子”移动的速度很快,一招一式往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然而舒凉的剑更快,每一个看似被他捕捉到的破绽,都是她设下的陷阱。 对于这种由阵法和剑意融汇而成的招数,破解起来最快捷有效的方法,就是—— 来一个,杀一个。 看谁耗得过谁。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舒凉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玉寒剑,挥向戊灵子,而后再躲开他的杀招,反手将剑尖捅向另一个戊灵子身上,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半点犹豫。 昔日师徒,今日相斗起来却如同红了眼的仇敌般,谁也没有手软。 天地变色,不知过了多久,当围观的众人都感到了疲倦时,棋局中的局势发生了肉眼可见的鲜明变化。 一开始,舒凉和戊灵子看起来是势均力敌,而且身为黑子的戊灵子作为先手,是占有上风的。 然而起先的优势并未成功发展起来,反而被白子反超了。 戊灵子露出疲态,已开始转攻为守,节节败退。 反观舒凉,却越战越勇,眼中燃烧着熊熊战意,手中玉寒剑萦绕着火焰和寒冰的双重灵力,寒冰与业火之下,周围包围着她的黑子都化作齑粉,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黑色棋盘中,盛开了暗红色的血莲。 当白子将最后一枚黑子蚕食殆尽后,棋盘失去了所有支撑,爆发出碎裂之声,于半空中消失了。 施展这样庞大的剑术,是极其耗费精力的。 何况戊灵子在自己主导的棋局中并未取得胜利,更是一种巨大的损耗。 他为了采到池让花只身前往渠险峰,身上本就带伤,方才跳下断骨台救起颜流玉对他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可他没顾及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都用来吊住颜流玉的一口气了。 在经历了这样巨大的损耗之后还能强撑着和她斗这么久,在舒凉看来,已经很厉害了。 如今的戊灵子,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面色比在场所有人都要苍白,在这样苍白的面色下,唇边溢出的那抹鲜红的血显得极为瘆人。 戊灵子以手中长剑强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抬眸看着镇定从容的舒凉。 舒凉接过裴夙递来的手帕,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玉寒剑身的污渍,察觉到他的视线,连眼皮都未抬,淡淡地说:“师尊,你输了。” ……他输了? 戊灵子已经记不清自己上一次听见这个字眼是什么时候了。 不。 不是什么时候。 从他踏入修真这条路开始,天剑宗便将他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修炼至今,他从未有过败绩。 输这个字,是第一次被用来形容他自己。 戊灵子眸光溃散,似乎这人生中的首败,已将他心中原本坚定的某种信念击溃了。 即便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天赋卓绝的天才,但身为师父,他一直都是自负的。 戊灵子原以为,她筑基的速度快于他,这并不完全意味着她的天赋便高过他,毕竟他们二人的师父不同,兴许…… 是因为他教得好呢? 况且他们同样都在修炼,她在进步,他也在往前走。 她怎么可能会超过他呢? 他戊灵子骄傲一生,竟然败给了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徒弟! 见他不吱声,舒凉勾起唇,“师尊,你该不会接受不了现实,以为自己在做梦吧?” 她这句话,无情地击碎了戊灵子心中存有的最后一点侥幸。 “我……输了。” 戊灵子嗓音轻得如空中飘荡的云。 手中黑色长剑应声消失。 失去了支撑点,他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倒在了地上。 见他斗志全无的模样,舒凉撇了撇嘴。 “啧,还说要剖孤的灵髓,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第242章 大师姐她不想飞升(完) 她目光在人群中逡巡而过,最后准确地落在了颜流玉的身上。 见小兔妖满脸恐惧的模样,舒凉笑了,“抖什么?” 她提剑缓缓走过去,似笑非笑地说:“你一而再再而三来碰瓷儿恶心人的时候,可不像是胆小的样子。” 走到她身边,舒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用剑尖抬了抬她的下巴,眯起眸子:“嘶……这张脸,瞧着可真碍眼。” 颜流玉恐惧地睁大没有焦距的眼,却无力挣扎。 ……她、这个女魔头,她想做什么?! 难道要毁她容貌吗?! 舒凉若有所思地用剑刃摩挲着小兔妖的脸:“莫非你和那桃花妖一样,是修炼时瞧见风……我的容貌,所以化形的时候就照着我的模样变的?” 闻言,颜流玉快速眨了眨眼,虽然眼前一片黑暗,却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舒凉心下了然:“看来我猜对了。” 她唇边泛起冷意,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不是你的脸,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话音刚落,舒凉五指掐诀,看似轻飘飘的一掌落在她身上,却当即将她打回了原形,如方才将她踹下断骨台时一样,没有给在场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地上虚弱的颜流玉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灰色的兔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众人瞪大了双眼。 他们都知道颜流玉小师妹是只兔妖,但这是第一次见到她的原形…… 原来是只小灰兔啊。 小灰兔瑟瑟发抖地循着气息,跑到戊灵子身后躲起来。 眼下戊灵子体内灵力耗竭,已无法再护她周全了,况且此时他正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之中,觉察到一只灰色的兔子跑到自己的身后,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他听见她们刚才的对话了。 不仅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原来,小玉生得与长月七分相似,并不是什么巧合,而是她在化形时有意而为之。 而且她现身的时机也很耐人寻味,毕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风长月刚刚身坠魔窟、众人寻找无果时出现…… 如此说来,其出现在天剑宗的动机便十分可疑了。 戊灵子蓦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五味杂陈的愧疚。 知道了又如何?想明白了又如何? 他们为了这只兔妖对风长月做的事如成舟之木……已经无法挽回了。 卫昀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尤其当他看见不远处那静静注视着她,仿佛眼中除了她再容纳不下其他人的玄衣少年,虽然他们此刻并未站在一起,但却有无形的默契萦绕在两人之间,这种默契自动摒除了其他人,也包括了他—— 他本才该是最有资格与她并肩而立的人,与她成为默契的搭档、道侣之人,本该是他。 若不是……若不是有那只兔妖……他怎么会……他们怎么会……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卫昀心头翻涌着强烈的躁意。 眼前放大的靴子让他回过神来。 卫昀抬眸,对上走到他面前的裴夙的双眼。 少年漆黑的眸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无言望着他。 卫昀心头控制不住翻涌的妒忌,瞪着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别得意,长月一心问道,迟早会飞升,你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闻言,裴夙面色不变,意味不明地朝戊灵子身后那只小灰兔瞥了眼,“你是不是在想,如果那只兔妖没有出现在天剑宗,等师尊从魔窟中回来,一切都会不一样,所以这一切都是兔妖的错?” “……” 裴夙眸中泛着冷意,“其实最大的错,是你们不够强。” “若是你们足够强大,师尊就不会为了保护你们而跌落魔窟,兔妖就没有可趁之机,来扰乱你们的视线,若是你们的意志足够坚定,就不会轻易放弃寻找她,而将情感倾注在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替身身上。” “说到底,你们不过是一群连人都找不到的无能懦夫罢了。” 他的话成功刺激到了卫昀心中不愿承认的痛。 卫昀当即赤红双眼,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给他教训,“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裴夙轻松抬脚按住他,眸光轻蔑,“凭我比你强。” “你!” 两人的争执成功引来了舒凉的注意力。 她提着兔子的一对儿耳朵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裴夙踩着卫昀的胸膛的那只脚上。 卫昀心中微动,顿时收敛起面上的狰狞愤怒之色,露出委屈的表情,喊她的名字,“长月……” 兔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舒凉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只抬了抬提着兔子的手,看向裴夙:“你说……这只兔子要怎么处置比较好?” 裴夙毫不犹豫:“杀了,碾碎魂魄。” 舒凉摇头叹息,感慨道:“啧,好残暴。” 见状,少年眸中掠过一抹浅笑,顺着她的话,作出思考状,沉吟道:“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舒凉来了兴趣,“哦?什么机会?” 少年面色沉静,“替她死的机会。” 啧,小徒弟真上道。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舒凉也憋着笑,扬声问:“我数十个数,若是有人自愿为它牺牲,那我就放过它。” 颜流玉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听到裴夙说不仅要杀了她还要碾碎她的魂魄时已经绝望了,冷不防得知还有机会活命,又看见了一线生机。 它虽然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卫昀的气息,于是满脸期待地朝卫昀所在的方向看去,露出希冀的目光。 察觉到它的视线,卫昀看过去,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般,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为你牺牲?” 见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颜流玉愣住了。 曾经他有多疼爱那个与风长月有着相似容貌的颜流玉,如今被震碎金丹、得知一切并非巧合后,就有多痛恨这只灰兔。 卫昀咬牙切齿:“居心叵测的兔妖,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再碾碎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轮回!” 啧啧啧。 十个数已经数完,在场无人站出来。 舒凉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小兔妖,看清男人的本质了吧?” 不过是一些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玩意儿罢了。 闻言,裴夙欲言又止地看她一眼。 舒凉看见了,抬眸看他,莫名轻笑了一声,“没骂你。” 裴夙:“……” 见颜流玉呆住了的模样,舒凉毫无同情心地说:“抱歉,虽然你很可怜,但这是你自找的。” 她问:“还有遗言吗?” “……” 小灰兔不吱声,舒凉也没什么耐心,宣布:“好的,你没有遗言了。” 她随手将手中的兔子往地上一扔,当它想跑时,地上骤然出现一个火圈,燃烧着暗红色的火焰,将它困住。 红莲业火,烧尽世间一切罪恶。 瞥见一缕淡淡的白气从业火中冒出,裴夙面色不变,指尖微动,便捉住了那想要逃窜的一魄,碾碎了。 …… 放眼望去,满目狼藉。 看着一张张神情复杂的脸,舒凉也感到了过度消耗灵力后的疲倦。 肚子抗议起来。 舒凉拍了拍手,旁若无人地对少年道:“小徒弟,为师饿了。” 卫昀:“……” 戊灵子:“……” 众人:“……” 裴夙觉得她一本正经说自己肚子饿的模样好可爱。 回过神来后,他已经握住她的手,将人往自己身前轻轻拽了拽,低眸看着她:“师尊,除了吃,你就没想起点别的事情?” 握着自己手的手掌温度灼灼。 别的事情? 舒凉眼珠子转了转,作出思考状,摇了摇头,而后微踮了踮脚,仰头在他眼角那颗小小的红痣上印下一吻。 成功见他愣神,舒凉没忍住,唇角翘起来。 舒凉若无其事道:“我肚子饿的时候就失去思考能力,想不起来了。” 众人:“……” 信你个鬼! 裴夙喉间动了动,注视着她说话时翕动的唇瓣,按捺住低头亲上去的冲动,眸光微暗,牵着她的手不自觉开始用力。 开口时,嗓音竟哑了。 “走,徒儿一定喂饱你。” 说完,裴夙不顾天剑宗众人惊诧各异的神色,牵着她便走。 - 吃饱喝足之后,舒凉伸了个懒腰。 不料本该起身去清理残局的裴夙却出现在了她身旁,轻声询问:“吃饱了吗?” 舒凉伸懒腰的动作顿了顿,偏头看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嗯。” 他嗓音含笑,“思考能力恢复了?” 舒凉眼珠子转了转,又点头:“恢复了,所以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裴夙眸光微顿,“什么事?” “你是不是喜欢我?” 裴夙瞳孔微震,不料她会突然这么问,有些措手不及,眨了眨眼,“……是。” 舒凉目光落在他瞬间变得通红的耳朵上。 啧,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啊? 见他强自镇定的模样,舒凉好整以暇地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少年喉头滚动,眼睫颤动,声线微沉:“从见你的第一眼起。” 见到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世间最可爱的人。 想留在你身边,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舒凉恍然大悟:“哦,所以你答应我结契,都是在套路我。” “……” 裴夙面色微变,抿了抿唇,低眸紧盯着她:“不要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 舒凉抬手,指尖摩挲着少年白皙的面容,望见他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你怎么这么可爱?” 可爱? 他? 裴夙有些不明所以,快速地眨了眨眼,看起来十分无辜。 舒凉又“啧”了一声,“闭眼。” 少年便听话地闭上双眼了。 下一刻,温热熟悉的气息靠近。 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他身躯骤然僵住了,回过神来时,手已经先脑子一步反应过来,落在女子纤细的腰上。 ……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天剑宗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修真界,短短几日,便有数不胜数来自各大门派的人以拜访的名义前来探查消息。 舒凉可没有心思和这些人打太极应酬,一口便将所有人回绝了。 纵然有人不死心地守在山下,但天剑宗的结界始终未开。 如今戊灵子的几位得意弟子中,卫昀和慕容奉金丹皆碎,而他本人也因战败一事而大受打击,闭门不出。 众人本以为很快便会听到舒凉宣布继任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始终没听见风声。 于是乔石站了出来,替众人向她询问:“风师叔,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彼时,舒凉正抱着裴夙洗后切好的瓜果吃着,不假思索地说:“下山吧。” 哦,下山啊。 乔石点了点头。 下一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震惊地睁大双眼:“……啊?下山?!” 舒凉见他反应这么大,挑眉,“你有什么意见?” 闻言,乔石连忙摆手摇头,“不不不……师侄不敢有意见,只是您……您不留下来继任掌门之位吗?” 掌门之位有什么意思? 舒凉摇了摇头。 乔石下巴险些掉地上,迟疑地问:“可是……那天剑宗怎么办?” 舒凉明白他的意思,淡淡地笑了,“天剑宗依然是天剑宗。” 若是少了那么一两个人,这整个门派便不能运转,那天剑宗被灭门也是迟早的事。 ……天剑宗依然是天剑宗? 望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容,乔石隐约明白她的意思,又似乎不大明白,只是见她从容的模样,这几日受到其他人影响而感到焦虑的心情也平静了下来。 他思忖片刻,又问:“那您……您不想得道飞升吗?” 得道飞升? 那就更没意思了? 所谓上界,也不过是换了个生活的环境罢了。 而且还是个人人不食五谷,只知道修炼,到处都没有美食的生活环境。 舒凉仍是摇头,“不想,人间有更多的美食在等着我呢。” 听到她这番话,已经接受清冷大师姐隐藏的吃货属性的乔石完全不感到奇怪,只是脑海中冷不防冒出在断骨台那日看见的一幕,便问:“和裴夙一起吗?” 舒凉嘴角含笑,点头:“嗯,和他一起。” 第243章 狙击手她弹无虚发(1) 系统的虚无空间内。 【嘀! 主线任务:完成 法力恢复至30成 逆袭值+ 当前逆袭值: 隐藏任务[得道飞升]:未完成 由于隐藏任务未完成,本次任务没有特殊奖励,请宿主不要灰心,再接再厉。】 听到三十万这个数字时,舒凉挑眉,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幻听,重复了一遍:“这次的逆袭值有三十万?” 她本以为没有完成隐藏的飞升任务,会扣除一部分积分,没想到…… 竟然比她前几次任务加起来的总积分还要多的多啊。 【是的,舒凉大人,因为这次任务的难度系数较高,且您完成得非常好,所以奖励有三十万。】 舒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开始下一个任务吧。” 021:【舒凉大人,您不想知道这次隐藏任务的奖励是什么吗?】 舒凉回答得十分干脆:“不想。” 反正不会给她,为什么要知道? 见她不为所动,021似乎不太甘心,想要继续诱惑她: 【舒凉大人,其实……】 舒凉不耐地拧了下眉,“闭嘴,再磨磨蹭蹭,信不信孤现在就拆了你?!” 【……】 - - 在响亮的管弦乐器背景声中,来自四面八方的谈笑叫嚷声争先钻进舒凉的耳朵里。 “红珊瑚,你身上穿的这件就是之前偷偷跑去珍珠坊定制的裙子吧?哼,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哎你这人会不会说话啊?我才不像你成天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这裙子是肖少爷送我的生日礼物,纯手工,花了十五块大洋呢!” “哟哟,穿上贵衣裳就真把自己当凤凰啦,炫耀什么?那肖少爷出了名的花心,今儿个送你衣裳,等新鲜劲儿过了,明儿个还指不定送谁呐。” “呵呵呵,那他怎么没送你啊?蓝玫瑰,嫉妒就承认,姐妹们又不会笑话你,酸什么酸呢。” “切,他送我我也不会要,我才不稀罕这种花花公子送的东西,不像某些人,像是村妇一样没见过世面,来者不拒。” 好吵。 舒凉蹙眉睁开眼,被头顶耀眼的灯光刺了一下,眯起眸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镜中的容颜。 头上梳着民国时期歌舞厅的驻唱歌女常见的发型,穿着银白色的旗袍,衣襟处绣着几朵茉莉,也是极为常见的款式。 与周围正在谈笑着的姑娘们相比,实在是再普通不过了。 唯一不普通的,便是这张脸。 巴掌大的脸蛋,五官宛如精雕细琢而成,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眉眼间带着股漠然的清冷,唇角微抿,眸光流转间时而闪过凌厉的光。 身处这样的环境,舒凉心中已有猜测,正要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旁边的“红珊瑚”和“蓝玫瑰”呛着呛着,却开始不满足于口头对骂,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不知是谁先动的手,转眼便扭打起来。 其他人大惊失色,又不太愿意上前去劝架,便捂着嘴尖叫起来,喊着:“你们别打了!你们别打了!” 舒凉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掌拍在面前的梳妆台上,桌面上的东西连同镜子都为之震动。 可想而知这一掌发出的声音有多响。 嘈杂的化妆间当即像是被人手动按下暂停键似的,变得安静起来。 舒凉冷眼横过去,瞥了两人一眼,淡淡收回目光:“消停点。” “……” 听到她发话后,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竟纷纷收敛,没有丝毫不服气的意思,完全不曾争辩,安安静静地坐回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开始整理自己的仪容。 舒凉没料到她这一巴掌的效果这么好,心中对原主的身份有了猜测。 …… 这里是租界最红的舞厅——金色年华。 原主的身份之一,便是这里只卖艺的驻唱歌手“茉莉”,每晚只唱一首歌,除此以外,不陪酒也不卖笑。 不过这只是她明面上掩人耳目的身份,实际上,她是令三界都为之胆寒的杀手组织“长夜”的头领,百发百中的狙击手林清野,代号“夜影”。 “长夜”虽然是杀手组织,但其名下的产业涉猎范围极广,金色年华便是帮下的产业之一。 知晓她身份的人并不多,整个金色年华知道她才是真正首领的人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 虽然林清野不能暴露身份,但手下的人也不可能任由首领在自己的地盘被欺负,早早便放下话去,因此众人虽不知晓她的身份背景,却因为上级的态度而心领神会,以为她身后有了不得的后台,对“茉莉”很客气,况且林清野本身性子就冷漠,瞧着便是脾气不怎么好的样子,更没人敢招惹她。 这也正是刚才她发脾气后,“红珊瑚”和“蓝玫瑰”都不敢吱声的原因。 林清野从小就被“长夜”的原帮主收养训练,然而在她十三岁那年,老帮主被手下一个心腹下毒害死,那名心腹私下里买通了帮里的一部分人,说服他们跟随他,成功杀死老帮主后便打算自己继任帮主之位。 然而他没能成功坐上帮主之位。 当时年仅十三岁的林清野杀了他,清理了那批背叛了老帮主的人,成为了“长夜”的新头领,帮中众人皆被她残忍冷酷的手段所震慑,无人敢有异议。 舒凉还未接收完记忆,有个年轻的姑娘便朝她走了过来,轻声提醒:“茉莉姐,下一个就轮到你上场了。” 舒凉不得不停下思路,抬眸瞥她一眼,点头应了声:“嗯。” 一曲落幕,热烈的掌声传了过来。 她起身朝台前走去,恰好与上一位结束表演的人擦肩而过。 蓝玫瑰与她打了个照面,对上她冷淡漆黑的双眸,心头便一阵发憷,回想起刚才与红珊瑚争执惹得这位不快,便心虚地不敢与她对视,匆匆一眼便撇开眼,侧身往旁边让开路,低着头往回走。 舒凉并不在意她的畏惧,脚步不带停顿地走到了舞台中央。 台上的舞女换了一批,灯光暗了一瞬,再亮起时,便换了种与刚才不同的风格。 悠扬的伴奏声响了起来。 舒凉开口,唱了首“茉莉”最常唱的《何日君再来》。 林清野的嗓音与她的性子一样,都是清清冷冷的调调,不过音色却很出色,即便是不怎么倾注感情也能唱得很好听。 俯视着台下男人们陶醉的神色,她心中平静无波。 一首曲毕,舒凉不经意间瞥见有个拿着相机的青年正在朝她微笑。 她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仅停顿了短暂的几秒,便面色如常地收回了目光。 不过这看似不经意间停顿的须臾,却让青年人捕捉到了。 他神色振奋,眼中的激动几乎掩饰不住,像是中了八百万大奖似的,迫不及待地与身边的同伴分享。 舒凉垂下眸,纤长浓墨的眼睫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冷芒。 - 回到后台没多久,舒凉便收到了好几束花,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她连眼皮子都没抬,更没有伸手去接,利落地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后,对前来送花的人说:“替我传达一声谢意,东西你们处理掉吧。”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从后门离开了。 前脚刚迈出后门,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被早早后在此处的人拦了个正着。 是刚才在台下举着相机拍她的那名青年。 舒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青年脖子上挂着相机,手中捧着一大束茉莉花,仿佛早就预料到她会出现般,笑得十分灿烂,举着花递给她:“茉莉小姐,你好!我叫许言生,是xx日报的记者!” 随着他的靠近,浓浓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 深谙林清野花粉过敏体质的舒凉连忙后退了好几步,面色愈发难看。 见她非但没有露出笑意,反而对他避如蛇蝎,许言生愣住了,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舒凉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指着他脖子上的相机,“相机里的照片,删掉。” 闻言,许言生睁了睁眼,不明所以:“为、为什么?我拍的都是正常的照片,没有偷拍什……” 舒凉不耐烦地拧起眉,“金色年华不允许任何私人拍摄照片,无论是不是正常的照片,全部删除。” “可是我……” 许言生说着便不由自主想朝她靠近。 舒凉握了握拳,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紧接着,许言生便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迎面朝他的面门撞来,撞得他眼冒金星。 “嗷……” 那束茉莉花掉在地上。 他痛呼一声,险些趔趄着跌倒在地。 下一刻,他感到悬挂在脖子上的重量消失了。 回过神来时,许言生看到的便是女子随手将相机抛回来,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的一幕。 他手忙脚乱地接住相机,痴痴望着女子窈窕纤细的背影,当她的身影越来越小,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时,许言生才猛然回过神来。 这时节的天,雨说下就下。 淅淅沥沥的蒙蒙雨悄无声息地降临,很快便将他身上淋湿了一圈。 糟了!没带伞! 许言生暗道糟糕,手忙脚乱地脱下身上的外套遮盖相机,而后猛然想起“茉莉”似乎也没带伞,眼前一亮,连忙朝着她走的方向追去。 “茉莉姑娘,茉莉姑娘,你走慢点,下雨……” 听到身后叫魂似的呐喊声,舒凉翻了个白眼。 真是没完没了。 下雨了还让孤走慢点,是想让孤多淋点雨? 脑子不正常吧? 察觉到许言生离她越来越近,她捏了捏拳头,正打算直接动手暴揍他一顿,雨幕中却突然驶来了一辆黑色轿车,打着车灯朝她照过来。 什么情况? 眼见轿车朝她的方向驶来,舒凉挑了挑眉,侧身往旁边走了几步避让。 下一刻,轿车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许言生也小跑着来到了她身边,似乎也觉得这轿车停得奇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忽然一愣,失声道:“这是……” 舒凉挑眉:“你认识?” 许言生点点头,压低声音道:“这是霍家的车。” 霍家? 在军====政两界都能只手遮天的那个军阀世家霍家? 看着青年满脸敬畏的模样,舒凉抬眸朝那辆黑色轿车看去。 隔着雨幕,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舒凉脑海中猝不及防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这里面的人,该不会是霍九爷霍予吧? 下一刻,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司机撑着伞朝他们的方向径直走来,而后停在她的面前。 舒凉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心中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司机将伞举国她的头顶,为她遮住越来越大的雨势,客气道:“林姑娘,霍九爷想请你喝杯茶。” 舒凉:????? 这该死的直觉,怎么就这么准呢? 虽然舒凉还没有完全接收完原主的记忆,但这条小命是折在谁的手中,她可是一清二楚。 素昧平生的,霍予会闲到找她喝茶? 笑话。 得知这轿车中的人竟然是如今霍家掌握话语权、随时能对军阀军队发号施令的霍家九爷,许言生震惊地瞪大双眼。 ……这,这传说中杀伐果决的大人物,竟然被他碰上了?!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舒凉已经跟随司机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许言生眼睁睁看着黑色轿车扬长而去。 - 在司机的引导下,舒凉坐上了轿车的后座。 另一侧坐着的人便是霍予。 车内光线昏暗,舒凉隐约能看清他的面部轮廓,他很年轻,姿态慵懒地倚在皮质座椅中,身上穿着的似乎是军=阀=府的制服,一双长腿穿着军=靴,随意地交叠着。 最重要的是,他腰间别着枪。 舒凉目光掠过漆黑的枪口,装作不经意般收回目光。 汽车发动前,司机飞快朝后视镜瞥了眼,见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轻咳了一声。 “九爷,回霍府?” 听到司机恭敬的询问声,舒凉才意识到刚才他那声咳嗽…… 似乎是在提醒她,该叫人? 啧,刚到这,还真没反应过来。 舒凉眨了眨眼,紧跟着镇定地唤了声:“九爷。” 第244章 狙击手她弹无虚发(2) 听到她后知后觉的声音,霍予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并未应声,只回答司机的问题:“去听荷苑。” 霍予喜静,听荷苑是他的私人住处。 司机恭敬应了声“是”,便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年轻的军阀少帅微微调整了一下双腿摆放的姿势,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坐姿,静静倚在背靠上,侧脸去看窗外的雨幕,似乎完全没听到她打的招呼,也没有主动开口同她交谈的意思。 舒凉:“……”好装。 估摸着到听荷苑还有一段路程,舒凉决定继续接收记忆。 林清野从小被“长夜”的老帮主收养,但其实她本不该是孤儿。 她的亲生父亲林非路是个商人,主要从事烟草行业,早在十几年前霍家的军=队没来这里驻=扎时,熹城还是一锅乱粥,经济萧条,治安混乱,林非路也只是个空有想法却没有条件实干的穷小子。 而当时林清野的母亲是熹城有名的运营公司大老板的女儿,是名媛千金。 可惜偏偏看上了林非路。 林非路靠着发妻娘家的帮助,事业渐渐有了起色,却在发家后趁着发妻怀孕时出轨,被发现后不但没有悔改,反而还厚着脸皮提出要娶小三的要求,硬生生气死了林清野的母亲。 林清野的母亲生下她后大出血,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便去世了。 而气死了原配的林非路却丝毫不感到愧疚,当晚便扔下刚出生的林清野和断了气的发妻,带着钱跑了,搬了家,娶了小三,没两年就生下了女儿林清念。 这一切都是老帮主在她记事以后告诉她的。 当初林家附近开着家古董店,老帮主便是古董店的店主,静静将林家的这场闹剧尽收眼底,见林清野母亲的娘家人迟迟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便好心替她收了尸,抱走了刚出生的小清野。 当初林清野母亲的外家人为何在她死后不闻不问,老帮主不得而知,年幼时林清野自然也不清楚,而长大之后,她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了,便没有调查。 不过既然知道林非路这个渣男害死了她母亲还卷款逃走,混得风生水起,滋滋润润地过了十几年,睚眦必报的林清野当然要报仇。 她不仅要杀了林非路,在杀他之前,还要一个接一个地杀了他身边的人,让他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死去,便如同在看自己的倒扣的生命沙漏,时时刻刻胆战心惊,生怕眨眼的瞬间,被一枪打爆脑袋的就变成自己。 最后在他恐惧抵达巅峰时,取了他的狗命。 这原本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以林清野的枪法和功夫,并不难完成这个完美的杀人计划。 可偏偏在计划开始实施之前,出现了变数。 就是在这一夜遇见的许言生。 报社一个新来的普普通通的记者,原本只是抱有采访到从来都不接受采访的《金色年华》最有个性的当红神秘女歌手而来到了这里,却对她一见钟情,从此对她展开死缠烂打,在许多“机缘巧合”之下,冷心冷情、厌世嫉俗的林清野对这个赤城单纯的男人产生了情愫。 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在她这里接连受挫的许言生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 在“机缘巧合”之下,他遇到了烟草大王林非路的千金林清念,两人成了欢喜冤家,几次“产生误会又化解误会”的缘分下,两人打打闹闹,竟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 敏锐如林清野,自然很快便察觉到了许言生的变化。 因为许言生,林家的人知道了《金色年华》的“茉莉”竟然是林非路的亲生女儿这件事。 戏剧性的,事业上顺风顺水的林非路见不得自己的女儿从事歌舞厅驻唱这种丢人现眼的工作,命令她辞职,并决定大发慈悲让她认祖归宗。 可是林家的其他人就不乐意了。 原本林家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林清念,所以林家的一切都归林清念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多了一个人就意味着这一切都会改变,林清念拥有的东西要分林清野一杯羹。 这怎么行? 这迟来的所谓的亏欠与补偿,让林清野也觉得荒唐。 认祖归宗算怎么回事? 她心动的男人和她要狙击的目标搅和在一起了算什么回事? 因为许言生,林清野的计划被搅得乱七八糟。 林清野不忍伤害他,可每当她准备动手时,许言生总是恰好出现在附近,替林家人逃过一劫,于是为了不暴露身份,林清野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了到手的机会。 可她一藏再藏,她的身份还是戏剧性般地被许言生发现了。 不仅如此,许言生还亲眼看到了她将枪口瞄准林清念,得知了她的复仇计划。 许言生劝她放下杀念,劝她缴械自首。 林清野当然没那么蠢,果断地拒绝了他,并威胁他不准暴露她,否则就杀了他。 然而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 知道了藏在暗处针对林家的人是谁后,许言生便仗着林清野不会伤害他,一次又一次地保护着林家的人,让原本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次次子弹落空。 在林清野终于成功打伤林清念后,许言生怒不可遏,对她失望透顶,竟然真的去举报了她,向军阀揭发了她是“长夜”首领的身份。 霍家一直都在找这位“夜影”,奈何他隐蔽功夫太好,反侦察能力也很强,至今连性别都无法确认。 因为屡次狙击落空的事情,顺着林家顺藤摸瓜,霍予本就对林清野有所怀疑,奈何尚未找到证据,而如今许言生一举报,霍予便带着军队封锁了《金色年华》,以此为由将人拘捕,关进了大牢里。 “长夜”收钱办事,得罪了不少人,而林清野手中更是沾了好几位大人物的血,一旦被捕,便被严加看管,插翅难逃。 林清野是“长夜”的主心骨,因此首领被捕的消息流传出来后,整个“长夜”都方寸大乱,人心惶惶。 在林清野被关在牢里的这段时间,“长夜”被霍予带着军队一锅端了,包括其涉猎的所有产业,都被连根铲除。 后来得知这个消息的林清野心如死灰,在牢中自杀了。 收回思绪,舒凉由衷地叹息一声,感慨:“男人真碍事。” 好端端一个威风凛凛的冷酷狙击手,当老大不威风吗?为什么要爱上一个愚蠢自私还三心两意的穷小子? 她回忆得投入,一时间便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在某人的车上,不由自主地将这句慨叹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车内的空气都凝滞了。 司机被吓得险些踩错刹车。 他震惊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透过后视镜朝她看来。 ……这、刚才发生了什么? 这车上除了她,可都是男人啊。 他倒是无所谓,但九爷貌似也连带着被骂了,那…… 司机大气都不敢出,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过去。 舒凉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沉默一瞬,在令人窒息的诡异氛围中,硬着头皮解释:“九爷,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刚才走神想到了讨厌的人才……” “……” 司机猛然发出一阵重重的咳嗽声:“咳咳咳咳……” 这位林姑娘怎么回事?还不如不解释,越描越黑。 年轻的军阀少帅眼皮一抬,轻描淡写地开口,提醒道:“老陈,开过了。” 听起来并不像是有发怒征兆的模样。 不过难说,毕竟传说中这人阴晴不定、喜怒难测,而且极其厌恶女色。 原主虽然是栽在这人手上,但其实真正与他本人打交道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舒凉也不知道他厌恶女人到了什么程度,毕竟还允许她和他同乘一辆车。 猝不及防听到他开口,司机一个激灵,冷汗都下来了,不停地道着歉,开始往回倒。 好在开过的距离不远,很快便顺利地倒了回来。 门口整整齐齐站着几位身着军队士兵制服的守卫,端着长枪,站得笔直,见到汽车驶来,便动作利落地打开大门,而后迅速归位,恭敬地抬手朝汽车行驶的方向敬礼,目不斜视。 雾蒙蒙的雨还没有停。 汽车缓缓驶入听荷苑,停下后不久,司机便飞快下车撑伞,走到霍予所在的一侧为他开门。 舒凉坐在车内没动,思考着自己是自己自觉地推门下车,还是在原地等着人来催。 下一刻,身侧的车窗便被人屈指从外头敲动。 舒凉转头,见身披军阀制服披风的霍予正独自撑着伞站在窗外,当她看过去时已然收回了视线,长身玉立,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却往旁边让了几步,示意她推门下车。 舒凉了然,利落地开了车门,腰微微弯了弯,便钻到了他伞下。 她刚抬头,便察觉到手中被人塞了东西。 是伞柄。 ????? 舒凉看着转移到她手中的伞柄,呆了一瞬,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一抬眸,率先看见的便是他线条性感的喉结和漂亮的唇形。 顺着笔挺的鼻,对上一双漆黑而深邃的长眸,正不含情绪地注视着她。 察觉到她目光停留在自己脸上,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霍予眉梢微蹙,似乎有些厌恶般,嗓音淡漠:“撑伞,跟我走。” 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把舒凉给听愣了。 霍予话音刚落,迈步便走,走了两步却发现身边的人没跟上来。 细丝般的雨点落在他的披风上,将他的发梢淋得微湿。 他眉间蹙起的弧度愈发深了,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她,极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一瞬间的撇嘴动作,微眯了下眸,“不乐意?” “……” 舒凉舌尖舔了舔尖牙。 实不相瞒,还真挺不乐意的。 素来都是别人为大魔王撑伞,哪轮得到别人命令大魔王撑伞的? 四目相对的瞬间,霍予分明看出了她眸中的不情愿,然而她开口时,却一本正经地说:“是九爷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这个回答倒是他始料未及的。 闻言,霍予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落在女孩白皙的脚上。 小巧而白皙的玉足,却穿着细细的白色高跟鞋,上面缀着细细的水钻,瞧着倒是好看,可在雨天里却是不太好走路。 霍予微眯了下眸子,说不清楚自己哪来的耐心,竟真的朝她走了回去。 舒凉本以为他会接过雨伞自己撑,然而霍予走到她身边,并未接伞,反而淡淡道:“把鞋脱了。” 舒凉:?????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在说什么????! 对上她睁大的双眼,霍予面不改色:“光脚就能跟上了。” 说完,他猝不及防地从她手中夺走伞,大步往前走,脚步带风。 落在原地的舒凉终于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 这人有毒!!!! 想戏弄她就直说!!!!! 舒凉才不会让他得逞。 反正只不过是一点毛毛雨,她即便不撑伞又如何? 总归淋不死人。 她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在后头走。 而撑着伞大步流星的霍予很快便与她拉开一大段距离。 他起初走得快,但不一会儿就刻意放慢了脚步,想象着身后的人或脱了鞋或穿着高跟手忙脚乱地挡着雨追在他身后的画面,唇边便情不自禁挂上一抹淡淡的弧度。 然而没多久,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身后没有脚步声。 意识到她并没有跟上来,霍予唇边的笑便骤然收敛,翘起的嘴角猛然垂了下去。 他冷着脸停下脚步,回过头,却连女孩的人影都没看见。 霍予眉心当即便紧皱起来,心跳莫名空了空。 往回走了一会儿,才看见远处那慢吞吞雨中漫步的身影。 看清她人影的那一刻,霍予轻哼了一声,眉间皱起的弧度瞬间松懈,哼笑出声。 他觉得自己是被她气笑的。 舒凉远远便看见一道撑着伞的人影,猜测那是霍予,没多久人便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舒凉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见他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正琢磨着要不要说一句“非礼勿视”,结果没等她开口,年轻的少帅冷着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语调听着喜怒难辨,问她:“你是蜗牛还是乌龟?” 第245章 狙击手她弹无虚发(3)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语调,舒凉真想把脚上这双高跟鞋脱下来甩在他脸上。 心头憋着火气的大魔王索性停下不走了。 她在心底盘算了一会儿,不怒反笑,清冷的面容倏然朝他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无辜地眨了眨眼,看得他愣了愣。 年轻少帅怔愣着看着她的笑容,不明白她在笑什么,眉梢微蹙,薄唇轻启:“你……” 与此同时,披风的一角突然被面前的女孩伸手拽住。 舒凉眨了眨眼,毫无心理负担地问:“我走不动了,九爷背我好不好?” “……” 他敛眸去看拽住自己衣角的那只戴着纱质手套的手,神色晦暗。 下一刻,舒凉便看见他猛然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小,迫使她吃痛松开手,而后将她往后推开。 身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舒凉此时当然得顺着他的推拒往后退。 然后高跟鞋顺便被绊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没了头顶雨伞的遮挡,渐渐变大的雨点再次砸到她身上。 霍予没料到自己轻轻一推竟然就把人推倒在了地上,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抬起,想把人接住,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怔了怔,迟疑的刹那间,人已经摔在地上了。 看起来还摔得不轻。 女人怎么这么娇弱? 霍予下意识便蹙起了眉,将伞往她的方向倾斜,嗓音淡漠:“起来。” 舒凉磨了磨后牙槽,绝不轻易松口,低下头不看他的脸,“我起不来了。” 她等着他的耐心耗尽让她滚蛋,没想到下一刻,原本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人居然弯下腰,蓦然离得很近,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再次被塞入伞柄的舒凉一脸错愕:????? 什么情况啊喂?说好的厌恶女色呢? 吃错药了吗? 暗处的警卫原本只是在看戏,猜测这个胆大包天竟敢得罪九爷的女人将会面临哪种死法,没料到剧情会急转直下,发生这种颠覆他们认知的事情。 他们瞪大双眼,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 九爷他? 他不是有洁癖吗? 他不是最讨厌和女人接触了吗? 那他现在在做什么?难不成他抱着的是一截木头吗? 堂堂军阀少帅霍九爷竟然屈尊降贵抱着个歌舞厅的女人回自己的私人住所——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怕是整个熹城都没人会信。 …… 另一边,舒凉也从被“害死林清野的仇人”公主抱了的懵=逼=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了。 她眉头拧得死紧,眼中的嫌弃不加掩饰,抵在他胸口的手骤然发力,想要把人推开。 察觉到她的意图,霍予微蹙眉心,力道收紧了些,低眸瞥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抗拒,眉间蹙起的弧度愈深,抿了下唇角,嗓音沉了些:“林小姐若是不想再摔一次,最好听话一点。” 舒凉:呵呵。 她完全不想领情,冷淡道:“不敢劳烦大人,我自己能走。” 霍予眸中飞快划过一抹轻笑,“不是说走不动了?” “……” 本着孤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的原则,大魔王顶着这张清冷淡然的脸,面无表情地说:“比起被你抱着,我就是腿断了也能接起来自己走……” 这句话成功地伤到了少帅大人的自尊。 他本就淡漠的面色愈发沉了,眸光冷得能淬出冰,大步朝前迈了几步,进了一间屋子,动作丝毫不温柔地将人放在了木质沙发中。 接到消息的老管家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佣人,看见舒凉也面色不变,恭敬地对霍予道:“九爷,您身上湿了,衣裳已经为您备好了。” 霍予冷着脸微微点头,正要迈步离开,一只脚走出去后突然想起什么,顿了顿,头也不回地吩咐:“给她换身衣服。” “是。” 霍予离开后,老管家目光才落在了舒凉身上,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打量,面上挂着和善的笑容:“姑娘,请跟我来吧。” …… 当舒凉换好干净的衣裙回到这间屋子时,霍予已经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原本空荡荡的桌面上新添的一道道冒着热气的菜肴。 他换下了身上威严冷肃的军装,只穿着闲适的便服,一件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衫,领口和袖口处用银线缝制上的玉石扣却彰显着这看似简单的衣服价值不菲。 即便褪下制服,军阀少帅身上那股令人畏惧的森寒气势却不变,胳膊搭在主位的扶手上,屈起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透着几分漫不经心。 听到动静,他掀起眼皮,径直掠过女孩,落在身后的老管家身上,睇了眼桌面的菜肴,淡声问:“这是什么?” 触及他冷沉的眼神,老管家心里头开始打鼓,“这……是这位姑娘说她肚子饿了,想吃东西,我想起九爷您今晚也未用膳,所以……” 这还是二十多年来九爷第一次带一名女子回来,也没交待什么,何况九爷的性子素来难以揣摩,他仅凭两人相处的态度也判断不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因此听到她提出要求,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答应下来。 反正只是一顿饭而已嘛。 就算不是他想的那样,九爷他应该也…… 不会生气的吧? 这个念头刚刚掠过心头,老管家便听到霍予冷酷无情的命令:“倒了。” ……? 舒凉双眼比老管家瞪得还大。 怎么能浪费粮食?况且还是一大桌子看起来就很好吃的菜! 她已经饿了好几个小时了! 舒凉拦在作势要上前端菜的佣人面前,“不许倒!” 闻言,霍予眯起眸子。 “九爷,浪费粮食是可耻的,”舒凉说着,便飞快抓起一个鸡腿往嘴里塞,狠狠啃了一大口,一面咀嚼一面含糊道:“你要人命也得让人当个饱死鬼啊。” “……” 老管家和佣人们目瞪口呆。 这位姑娘看起来高冷矜持,没想到竟然能为了一桌饭菜做到这个地步。 霍予也怔了怔,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飞快进食的动作,见她注意力已经全然投入在食物之中,便挥了挥手,让老管家等人退下了。 老管家心中啧啧称奇。 ……没想到这姑娘都这样无礼了,九爷都没把她怎么样。 舒凉以最快的速度将满桌饭菜横扫一空。 满桌的菜,竟没有一个是难吃的,相反,都很可口美味,是她此前从未在相同的食材中尝到过的独特味道。 吃饱喝足后,大魔王的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与对面的人打着商量:“九爷,你这儿的厨子手艺真好,不如我花三倍的价钱,你让给我吧?” 霍予:“……” 真当他请她来吃饭的? 连他府上厨子的心思也敢动。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递来干净的手帕,“擦手。” “谢谢九爷。” 舒凉心中微动,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随意地擦拭了几下,正要扔下,面前却伸来一只白皙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匀称,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口咬住观察许久的猎物般,速度极快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指尖微凉。 换衣服的时候,舒凉摘下了手上湿透的纱质手套,眼下便方便他观察起来。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看着他的动作,舒凉便知道他刚才为什么会交待老管家带她去换衣服了。 林清野不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什么兵器都摸过,尤其是狙击枪。 相貌可以蒙蔽人,双手却很诚实,说不了谎。 她这双手有茧,不像大家闺秀般肌肤细嫩。 果不其然,霍予目光定格在她手上明显的茧上,意味不明地眯起眸子,“林小姐,你的手,和寻常女子不大一样。” 闻言,舒凉镇定地冷笑了一声,“明人不说暗话,九爷既然知道我的名字,自然已经清楚我的底细,何必绕弯子?” 他和司机都称呼她为“林小姐”而不是“茉莉”,便足够说明,在找到她之前,霍予已经命人调查过她,掌握了她林清野的身份。 霍予没否认,松开了她的手,慢条斯理地用新手帕仔细地擦拭着刚才触碰过她的自己的每一根指节,语气淡漠:“说说,茧怎么来的。” 舒凉面不改色:“为了生计,干活儿,时间长了就有了。” “什么活儿?” 有完没完? 舒凉不耐烦地拧眉,“什么活儿都做过。” 冷淡的目光在她面上逡巡。 对于她的不耐,霍予不为所动:“不像。” 爱信不信! 舒凉不想继续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九爷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霍予回到主位上坐下。 “马先继,认识吗?” 何止认识,那可是太熟悉了。 舒凉心下了然,面上不露声色,点头:“知道。” 熹城的房产大鳄,全租界最繁华的熙昌东路的房产全都是他名下的,谁会不知道马先继? 霍予抬起右手支着额角,语气随意,就像在谈论的不是三条人命,而是市场猪肉的价格般,事不关己道:“前天,他最宠爱的三姨太和两个儿子相继毙命,都是被狙击手一枪爆头。” 一枪爆头的狙击手本人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地自夸:“哦,那个狙击手枪法真好。” 霍予意味不明地轻哼了一声。 “看来你对他很感兴趣。” 舒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霍予紧盯着她的双眸,“想见他吗?” 舒凉摇了摇头:“不想。” “为什么?”霍予眸光锐利,“莫非你已经见过他了?” 这是什么逻辑? 舒凉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 霍予又轻哼了一声,倏然起身朝她走来,靴子踏在地面上,声响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越是逼近,身上的压迫感便越是强烈。 舒凉直接迎上他的视线,看见他眼中泛起冷意,也面无惧色,冷着眼瞪回去。 反倒是霍予怔了片刻。 “你不怕我。”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紧接着,他在她面前站定,冰冷的枪口猝不及防地抵在她的心口,薄唇微张,说话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血腥寒意,终于露出军阀少帅冷酷肃杀的真面目,“你真的只是金色年华的歌女?” “……” 说变脸就变脸,可真是喜怒无常啊。 见她不语,霍予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我看你身手矫捷、目光锐利,不像歌女,倒像是习武之人。” 虽然她一直按捺着没动手,但霍予洞察力过人,有没有底子根本藏不住。 因此听到他这么说,舒凉并不意外。 即便被漆黑的枪口指着心口,面前的女子依旧没有露出慌乱恐惧的神情。 在这样紧绷的氛围下,她竟然还笑得出来。 “九爷说笑了,谁规定歌女就不能会几下三脚猫功夫了?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这混乱的世道上飘零,没点自保的本事怎么存活?” ……弱女子? 真没看出来。 霍予不是好脾气的人,此刻耐心已然告罄。 “案发时,有目击者声称看到凶手躲进了金色年华的后台。” “在那个时候,整个化妆间只剩下六个人。” “你最可疑。” 听到这里,舒凉便知道,他还没有找到证据,“请”她来到这里,不过是推测后的试探之举。 舒凉放下心来,淡定道:“我不知道九爷的怀疑从何而来。先不说我有没有这个能力用枪杀人,就动机而言,我和马先继素昧平生,和他的三姨太、儿子更是无冤无仇,完全没有理由杀人。” 霍予眉梢微挑,“谁说无冤无仇就没有理由杀人?” 舒凉没吱声。 “杀手收钱办事,钱就是理由。” 舒凉撇了撇嘴,没有同他做无谓的争辩。 “你说我是凶手,证据呢?” 没有证据,他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霍予面色不太好看。 舒凉抬手按在他的枪上,对方当即便警惕起来,抵着她心口的动作愈发重了。 被枪指着的滋味…… 还挺不痛快的。 对上他冷锐的目光,舒凉无辜地眨了眨眼,“九爷,没必要一直用枪指着我吧?” 霍予没动,更没收回枪。 见状,她挺了挺胸,下巴微抬,低眸勾了勾唇,笑容中透着几分暧-昧:“难道九爷是在故意占我便宜吗?那我可要叫人了呢。” 第246章 狙击手她弹无虚发(4) 顺着她的视线,霍予目光缓缓定格在她胸前,而后很快便移开视线,落在别处。 舒凉唇角微挑,趁他移开视线之际,毫无预兆地抬手揪住他的衣领,五指收紧发力,把人朝她的方向扯来。 大抵是没料到她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会来这么一手,霍予反应过来时,映入眼前的便是一双含笑的漂亮的眸子,两人之间的距离尽得不可思议。 他呼吸滞住了,眉眼下意识微微蹙起,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场。 “九爷,”漂亮又清冷的瞳眸中,笑意如渐渐平静的湖面淡去,她倏然变得平静又冷淡,若是没看错的话,微微上扬的眉梢甚至带着点类似于讥诮的意味,浅淡的唇微启,如呢喃般轻声道:“在等我吻你吗?” “……” 霍予如梦初醒,眉宇深锁,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枪口略微向上移动,抵在她肩头,将她往后推了推。 不一会儿,舒凉便成功被霍予“请”出了听荷苑。 老管家带着人进来时,舒凉仿佛没看见年轻少帅那张黑沉沉的面色般,惋惜不舍地叹了口气,“九爷真的不考虑把府上的厨子割爱吗?三倍不够的话,我愿意出更高的价钱!” 不明所以的老管家看看舒凉,又看看自家少爷臭烘烘的脸色,心中犯起了嘀咕。 ……少爷素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这姑娘可真能耐,也不晓得做了什么把人气成这样。 在他往常的认知里,胆敢把他气成这样的,最后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可偏偏她好端端的活着,九爷还吩咐他命人把她送回家。 ……难不成,他们是为了个厨子吵成这样? 稀罕,真稀罕。 即便再好奇,老管家也是没胆子问的。 他恭恭敬敬把人领走,刚出门,避开霍予的视线范围后,老管家便看见原本面上含笑的姑娘变了张面孔,看起来冷淡又疏离。 不过将人送上车时,那姑娘漂亮的脸上又挂起笑容,礼貌地向他道谢道别。 老管家顿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想了想,嘱咐了一句:“姑娘不必客气,您淋了雨,回家后最好喝碗姜汤驱寒。” 舒凉点点头答应,又道了声谢。 挥挥手,目送汽车驶出听荷苑大门,老管家才缓缓放下手,若有所思地摇着头。 - 车上。 舒凉打了个哈欠,脑海中忽然浮现起不久前霍予口中的案子。 这事儿在租界倒不算是秘密,毕竟一天之内死了三个人,而且还是房产大鳄的姨太以及儿子,身份不一般。 一枪毙命,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专业杀手。 这件事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尤其是在上流圈子,毕竟在这世道上混,想要站稳脚跟谁还不得罪过点人啊? 关于他们的死因,众说纷纭。 一时间,人人自危,府上的安保力度都加大了不少。 人的确是林清野杀的,原因嘛,也的确如霍予所言,是收钱办事。 雇凶杀人的是那马先继的正房夫人。 和上流圈子的许多人一样,马先继也是个花心的,迄今为止家中已有七个姨太,生了十个孩子,这其中,三姨太的手段最为了得,也最受马先继的宠爱。 三姨太受宠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那位大夫人买凶杀人,自然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怪就怪在三姨太手伸得长,替自己的两个儿子捞尽好处还不满足,竟然还向马先继吹枕边风,把大夫人唯一的女儿送去和五十岁的纱厂大老板联姻。 这事儿怎么看都荒唐。 可三姨太偏偏巧舌如簧,真把马先继给说动了,无论大夫人怎么劝说恳求都没用。 马先继把自己二十二岁的女儿嫁给了五十岁的纱厂老板,理由是:“反正脑子笨不会读书,也找不到个谋生的差事,家里锦衣玉食供养你二十多年,总要发挥点作用来报答吧?嫁过去当阔太太,还是能继续过好日子的。” 自己五十多岁娶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当姨太,便理所当然将二十多岁的女儿嫁给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在舒凉看来,这大夫人还是太心软,还是没认清真正该死的人是谁。 在方圆宅院中与同性争斗了几十年,让她下意识忽视了真正的罪魁祸首—— 她的丈夫。 女儿是大夫人这辈子唯一的念想,被逼着嫁给纱厂老板已经让她心灰意冷。 可结婚没多久,竟传来女儿跳楼自杀的消息。 原是那纱厂老板有狂躁症,娇生惯养的姑娘受不了他无休止的殴打和虐待,又被禁锢在家中无法求助,绝望之后只好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夫人万念俱灰,彻底疯了。 她找到了“长夜”,用所有积蓄买这三条命。 据林清野的情报网所知,其实这母子三人手里的人命何止这一条? 三姨太善妒,心胸狭隘,每每在府中看见长得漂亮可人的女佣人,便怀疑对方想勾=引老爷,撼动她的地位,私下里处置过不少人。 而她的两个儿子也随了母亲,品行恶劣,不仅酒驾撞死过人,还强抢民女,逼死过几个穷女学生。 林清野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因此得知大夫人要雇人杀他们的消息,当下便亲子接了这个任务。 一夜之间,处在不同地点的三个人被一枪毙命,警方几经调查都没有找到线索,更没有找到凶器,成为悬案。 不过没想到霍予一个军阀统帅竟然会亲自插手来调查这件事,这就有点麻烦了。 …… 翌日,舒凉刚睡醒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她打了个哈欠,起身去开门。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是霍予派人来她家搜查证据了。 门打开后,迎面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眸。 舒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后轻描淡写地扫了眼他身后跟着的人,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泪水:“九爷,早啊。” 闲适慵懒的姿态,仿佛在和前来摆放的好友打招呼似的。 霍予:“……” 舒凉没换衣服便来开门了,此时身上还穿着舒适柔软的水群,露出修长纤细的脖颈、性感的锁骨和小片白皙的肌肤。 身后的士兵眼睛都看直了。 霍予当即沉着脸,朝身后众人横了一眼。 “我们要在嫌疑人的家中进行搜查,你去换衣服。” 舒凉挑了挑眉,“哦。” 下一秒,便重重关上了门,发出沉重的声响。 “……” - 让士兵们进来前,舒凉提醒道:“搜查可以,但不能把我家弄乱。” 不然收拾起来多麻烦啊。 得了应允,舒凉才侧开身子让人进来。 在他们搜查的时候,舒凉便懒洋洋地倚在柔软的沙发上吃东西,一副完全不担心他们会搜出什么的模样。 ……而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没搜出什么来。 见霍予面色不太好看地带着队伍要离开,舒凉挥了挥手,微笑:“这就走了啊?欢迎下次再来,下次记得带点礼物,如果是吃的就最好了。” “……” - 当晚,金色年华。 许言生又出现了。 舒凉的视线并未因他而停留。 可是他却没有放弃,依然抱着花束等在后门的出口,拦在她面前,笑着说:“你的歌声很动听,可以收下作为歌迷的我送的花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茉莉,可是昨晚你并没有接受我的花,既然不喜欢茉莉,那玫瑰呢?” 这一回,他送的是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 花香浓烈。 舒凉像看白痴似的,冷漠地往旁边挪了几步,离他远了些。 她开口,嗓音中透着不近人情的冷漠:“我不喜欢茉莉、不喜欢玫瑰,也不会收你的花,不必再送了。” 再送,孤就要打爆你的狗头了。 她捂着鼻子,琢磨着以后出门还得戴着面纱了。 听到她冷漠的拒绝,许言生有些受挫,低声道:“可是他们送到后台的花你都没有拒收。” “……”那是因为没办法拒收啊喂! 舒凉不想和他浪费时间,绕开他就走。 然而许言生被她这么直白地拒绝后,仍追在她身后,满脸期待地问:“茉莉小姐,听说你从来都没有过采访,那么我有这个荣幸可以采访你吗?” 舒凉真不明白他一个报社记者为什么偏偏执着于采访一个歌女。 哼,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舒凉正色道:“我不接受采访。” 说完,她转身离开。 许言生本想跟在她身后,可刚迈出一步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脚下似乎被无形的藤蔓缠绕,许言生尝试了好久都没有成功迈动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那抹纤细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 …… 许言生一连几日都来光顾金色年华,依旧换着花样送花,只是大抵是她直白的拒绝起了作用,便没有再选择当面送给她,而是同其他送花的人一样,送到了后台。 这一天。 舒凉上台前,突然接到有人暗中传递的消息,告诉她说有敌军特务混入了观众席中,并且锁定了目标。 竟然敢借孤的地盘藏身? 交保护费了没有?! 舒凉眯了眯眸,将他的特征记了下来。 上台后,许言生依旧来了,坐在熟悉的位置。 舒凉原本不打算去看他,然而那个藏身在此的特务竟然就在他旁边。 她视线仿佛不经意般扫了过去,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顿住了。 霍予? 年轻少帅并没有穿那身威风凛凛的制服,极为低调地披着件黑色大衣,头戴绅士帽,鼻梁上架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单手支着下颚,眸光懒散地落在台中,另一只手则闲适地搭着扶手,看起来像个斯文的学者精英。 舒凉短暂愣神后便收回了目光。 想不到他的消息还挺灵通。 她本想亲自动手,不过眼下既然霍予出现,那她就没有必要采取行动了,否则会加深他的怀疑。 思忖间,伴奏已经响了起来。 她今天唱的依旧是《何日君再来》。 不过她正要开口,台下突然有人叫嚣起来,打断了她的声音。 “怎么又是这首歌啊?!老子天天来,已经听了整整七个晚上的《何日君再来》了!” 话音刚落,便响起了酒杯摔碎的声音。 引起了现场的一阵小慌乱。 舒凉:“……” 这不是为了图省事儿嘛。 虽然他的语气不太好,但她感觉可以理解,毕竟天天听同一首歌确实挺腻味的,舒凉自己都唱腻了。 她淡淡道:“那我换一首。” 本以为这场小风波就这么平息过去了,没料到,那个叫嚣的人却没那么好说话,倒像是见她妥协得寸进尺似的,笑眯眯地说:“换一首自然可以,但茉莉你让我不开心了,是不是该敬我一杯酒道个歉啊?” 男人估计是有些醉了,笑容中透着几分猥琐,眼神已然将他的打的算盘出卖了。 舒凉眯了下眼。 经理看看她,又看看男人,露出为难的表情。 这男人身量不高,瞧着流里流气的,看穿着打扮,估计是哪个帮派的人,何况现在还喝醉了要是上去和他讲道理的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要挨一顿打。 舒凉扯了下嘴角,倒是应得干脆,“好啊。” 闻言,众人不由得露出惊讶的表情。 ……居然答应了? 经理本以为情况会僵持很久,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舒凉提着裙子从台阶上下来,走到男人那里时,经过了许言生和霍予的位置。 许言生目光担忧。 霍予对上她的视线,则意味不明地挑了下唇角。 ……在舒凉看来,他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笑话。 啧。 走到他面前时,男人已经将一杯酒满上了。 杯子倒是不大,即便盛满也能一饮而尽。 舒凉忍着他身上难闻的酒味,拿起杯子,和他极快地碰了一下,而后仰头喝了。 见状,男人贪婪的目光见她从头打量到脚,得意地笑道:“哈哈哈哈哈,真爽快,再来一杯。” 说着,再次拿起酒壶,将杯子满上,而后殷勤地递给她。 第247章 狙击手她弹无虚发(5) 舒凉没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好了只喝一杯。” 闻言,男人面色当即便阴沉下来,举着酒杯递过去的动作未变,大有种“你不接我就一直举着”的架势,笑容中透着几分威胁:“喝一杯是喝,喝两杯也是喝,茉莉小姐该不会不给我洪六这个面子吧?” “……” 你哪位,也配让孤给你面子? 舒凉抬手,正要把酒杯接过来,然后把酒水泼在他脸上让他清醒清醒。 身后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只手,先她一步将酒杯夺了过来,并顺手泼在了这自称洪六的男人脸上。 洪六愣了一下,忘了擦自己的脸,张口便骂了句脏话,“你特么哪来的狗胆泼老子,信不信我们猛虎帮杀你全家?!”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是九爷……” 九爷? 哪个九爷? ……等等。 洪六脑子突然一个激灵,闪过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抬手抹了把脸,定睛去看面前的人。 一张淡漠又冷沉的脸,即便没有穿着那身象征着身份的制服,周身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便叫人生不出怀疑的念头。 还能是哪位九爷? 整个熹城,除了霍家那位年轻的军阀少帅,还有谁被称为九爷? 想起自己刚才犯浑时骂出口的话,洪六的腿当即就软得站不住了,哭丧着脸,畏惧地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九、九爷……小的,小的喝多了,有眼不识泰山,不是故意冒犯您的,求您大人有大量绕了小的……” 他越说越害怕,脑子里闪过的尽是关于此人雷霆狠辣手段的传闻,站在他面前都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反复地磕头道歉,脑袋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很快见了血。 不久前还在她面前态度蛮横地叫嚣,转眼却连条狗都不如,毫无骨气地跪在地上向霍予求饶。 舒凉眸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嘲意,侧眸去看身边的人。 周遭倏然安静下来,连音乐声都渐渐消失,只听得见洪六磕头求饶,语无伦次的声音。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微垂着眸,睫羽纤长浓密,舒凉看不清他的眼神和表情,只隐约看到狭长微眯的眼尾,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他随手将酒杯放下,而后从口袋中抽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方才碰过酒杯的指节,开口时,嗓音清冷,如冰泉击碎玉,质感清透,听不出明显的起伏:“猛虎帮?” 简单的三个字,让洪六冷汗狂流。 磕头的声音愈发响亮。 “大人,九爷,小的猪油蒙了心,小的……小的胡说八道,您别放在心上……” 他额头上都是血,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然而面色冷淡的年轻军阀却不为所动,宛如没听见他在说话般,无情地宣布了他的命运:“明天就不存在了。” 啧啧啧,别人骂他一句,他竟要灭了人家整个帮派。 可真是…… 干得漂亮啊。 望着洪六面如死灰的模样,舒凉幸灾乐祸地勾起唇角。 他神情有些恍惚,大抵是没想到自己原本只是花钱来这里听曲儿消遣,怎么就惹上了整个熹城的守护神、活阎王,怎么就把整个帮派都赔上了呢? 洪六双膝跪着地,挣扎着扑过来,想要抱住霍予的大腿求他开恩。 然而没等他近身,人群中便出现身着便衣的警卫,将他拖住架走了。 众人讳莫如深,人群自发让开一条道,洪六的呼喊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 见没自己的事儿了,舒凉转身就想走。 刚转过身,便听到霍予的声音,说:“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带着几分讽刺意味。 舒凉悄悄撇了下嘴。 恩人? 多此一举。 她可没求着他帮她,即便他不帮忙,她也能解决那个人。 况且,她可不觉得霍予像是闲着没事干会发善心出手帮忙的人。 舒凉不知道他要作什么妖蛾子。 她转过身,“不知九爷希望我怎么感谢你?” “这该你自己想,”脑海中闪过女孩毫不犹豫接过洪六倒满的酒杯,一饮而尽的画面,不知为何,霍予心头忽然掠过烦躁的情绪,眉梢下意识微微蹙起,“毕竟别人叫你喝酒你都能毫不犹豫喝完,我帮了你,你……” 他话未说完,舒凉打断道:“好,那我敬你一杯。” 她话说完,便动作利落地抓起酒杯倒酒,而后一饮而尽,干脆得很。 “……” 酒都喝完了,倒是让霍予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嗓子里,说不出来了。 见他抿唇不语,舒凉挑了下眉,“若是九爷不满意,我可以再敬你两杯。” 说话间,她已再次倒满了一杯酒,作势要喝。 接连喝了两杯度数不低的酒,女孩透着冷然的白皙面颊染上绯云,清冷的双眸如同蒙上了一层雾,让在场的男人们都看直了眼,偏偏她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把烈酒当白开水似的喝。 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捏紧了。 霍予冷声阻止:“不必。” 闻言,舒凉动作一顿,把酒杯放回了桌面上,朝他歪了下头,“看来九爷已经满意了?” “……” 藏身在此处的特务早在发现霍予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妙了,而藏身在人群中的便衣警卫的出现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眼下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霍予和舒凉身上,特务悄悄后退,想要溜走。 然而埋伏在此的警卫远不止出现的那几位,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抓捕他的机会让他逃脱,所有出口都安排了人手进行封锁。 特务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件事,心头当即便沉了下来,心知这一战在所难免了。 枪声响起,人群恐慌,瞬间就乱了起来。 舒凉看见霍予朝着特务逃跑的方向走去了。 周围慌乱逃命的人无意中撞到她的肩膀,还险些踩到她的脚。 舒凉蹙了下眉,正要找个人少的地方。 凉意袭来。 强烈的直觉,让她察觉到了危险。 舒凉侧身避过如疾风般挥来的利刃,然而下一刻,冰冷的枪口牢牢抵在她的太阳穴。 “……” 紧接着,本该出现在后门的特务站在她身后,一手用利刃抵着她脖颈的动脉,一手握枪指着她的太阳穴,恶声恶气地对着察觉到他声东击西后回来的霍予,眼中透着要同归于尽的疯狂:“不想她死就别过来!” 舒凉没动,抬眸对上不远处那双沉静而漆黑的眸,难以分辨他此刻的神色。 不过不重要。 霍予抿着唇,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而后在特务的威胁下,缓缓举起了枪。 至于他究竟对准了哪里,舒凉难以确定。 毕竟从她现在的视角看来,总归是对准了她的。 或许他对自己的枪法很自信,有把握可以让自己的子弹比特务的子弹或刀更快。 或许他本就没打算管她,毕竟他对她的身份抱有很大的怀疑,特务挟持了她,他刚好一石二鸟,一次解决俩。 不过,这个特务抓谁当人质不好,为什么偏要找她? 难不成是看上她的美貌? 不,不对。 舒凉眯了下眼,如醍醐灌顶般反应了过来。 ……霍予这厮,果然不安好心! 他刚才故意出手替她教训了那个洪六,看似是帮她,却无形中向这名特务传递了暗示的信息,让他认为自己在霍予心中是不一般的存在,至少,霍予是在意她的,是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出手替她撑腰的。 啧,居然被利用了。 肚子里的两杯酒,就像是提醒她刚才脑子里进的水。 脖颈传来微微的刺痛,是冰冷的利刃割破了她的肌肤。 现身的警卫将他们围住。 特务本以为自己押对了人,但霍予平静的反应却让他心头打起了鼓,毫不犹豫举起的枪和被包围的形势更是令他有种孤立无援的绝望。 但现在,除了牢牢抓住手中的人质,他别无他法。 特务的手在不自觉地发着抖,仍梗着脖子威胁:“霍予,把枪放下,让你的人撤走,不然我就杀了她!” 说话间,手抖的特务无意间加深了她脖颈上的伤口。 鲜红的血色在白皙而纤细的脖颈上显得格外显眼,血珠染红了刀刃,血液缓缓淌下,留下一道道条状的痕迹。 无端刺眼。 霍予眯起眸子,眸中寒意更甚。 他并未放下手中的枪,更没有下令让包围的警卫撤走。 见他不为所动的模样,特务的心顿时凉了。 他看见霍予扣动了扳机。 下一刻,他双手一麻,如同高压电流击过,他五指不由自主地放松,颤抖着,利刃与枪械齐齐落地。 原本受到他钳制的女孩猛然屈肘击打在他腹部,拳头砸在他双眼。 特务下意识闭上眼的瞬间,却看见了那双平静的眸骤然掀起波澜。 舒凉两拳把特务打倒,子弹擦着她的胳膊飞了过去。 其实她也没想到,霍予会和她选择在同一时间动手。 因此在子弹对准她肩膀迅速飞来的瞬间,舒凉侧身躲了一下。 子弹速度很快。 即便反应再快,仍是受了点伤。 ……啧,这见鬼的默契。 舒凉咬了下后牙槽,抬脚在特务身上踹了一脚。 真是飞来横祸。 警卫迅速上前将特务抓住。 霍予走到她面前,低眸瞥了眼她手臂上正在流血的伤口,目光落在她脸上,“你……” 此时此刻,他声音再好听,在她耳朵里都刺耳。 舒凉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更不想看见这个人。 她低头冷笑一声,抬眸时,眉眼间尽是漠然的讥诮:“九爷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有什么指教?” “……” 霍予静静看着她,目光掠过她脖颈的刀伤上,而后缓缓向上,定格在她含着尖锐嘲讽的眉眼中,眉宇蹙起来。 半晌,他开口,道:“我送你去医院。” 舒凉只觉得他没安好心,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不麻烦了。” 霍予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没追上去。 …… 舒凉还是去医院把伤口包扎了一下,开了点祛疤的药。 虽然这点小伤对林清野而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脖子受伤的位置却不太友好,若是留疤,很多裙子都穿不了了。 不能穿漂亮裙子了,那多可惜啊。 舒凉刚拿着药走出医院门口,便看见不远处停着的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眸色顿时冷下去,扭头就走。 等候在此的警卫发现了她的身影,连忙上前道:“林小姐,九爷说,他会补偿您三倍的医药费。” 呵呵。 舒凉忍着翻白眼的欲=望,冷淡道:“谢谢,我不缺这点钱。” 警卫似乎没料到她说话会这么不客气,愣了一下,为难道:“林小姐,九爷请您……” 舒凉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警卫下意识闭上嘴。 她满意地点了下头,轻声道:“别挡路。” 挥了挥手,警卫便不由自主地往旁边让了让。 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自始至终都没去看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 …… 车上。 望着女孩离去的身影,司机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等到青年下令,不由得出声提醒:“九爷,林姑娘她走了。” 警卫回到车旁向他汇报刚才舒凉说的话。 霍予没说话。 司机思考了一会儿,又说:“九爷,林姑娘兴许是生气了。” 生气? 霍予拧了拧眉,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说法,“她不该轻举妄动。” 他的枪法从未出错,若不是她那始料未及的举动,她根本就不会被子弹擦伤。 “……” 沉默了一会儿,司机迟疑地说:“可是林姑娘当时性命攸关,她……您……” 他支支吾吾的,却没把后半句话说清楚。 霍予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他,“你想说什么?” 唉。 司机心中叹息,纠结片刻,还是决定把话说完。 “九爷,您的枪法固然好,可您忘了一件事。” “林姑娘,她并不信任您。” 所以她不会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 在紧急关头,她选择放手一搏,以求自救。 第248章 狙击手她弹无虚发(6) 第二天舒凉睡到了日上三竿,一觉睡到自然醒。 昨晚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确定霍予已经将监视在她家附近的人都撤走,而且没派人跟在她身后后,舒凉便中途改了道,去徐府查探地形,大致熟悉之后,后半夜才回到家中入睡。 徐思龙,是她的下一个目标。 这个人就是那个逼死了马先继大夫人女儿的纱厂老板。 此人虽然一把年纪了,却为老不尊,这些年害死的年轻女孩儿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还时常拖欠厂中女工的工资,欺负她们是从村里来的妇女,不知道维护自己权益的途径,克扣工资更是常有的事。 赚得盆满钵满,却仍要压榨工人的血汗钱。 其实林清野原本打算在狙击三姨太和她那两个儿子的时候顺便一并将她解决掉的,但那夜他恰好出席了一场大型的宴会。 林清野自然有法子拿到邀请函进入那场宴会,但未免多生事端,她决定让那老头儿多活一会儿。 谁知道,三姨太和她两个儿子的死似乎让徐思龙嗅到了不对劲,他变得警觉了很多,而霍予查到她身上的速度也太快,让她只好搁置了处理徐思龙的想法。 舒凉摸了摸开始抗议的肚子,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地从被窝里爬起来换衣服,打算出门觅食。 前脚打开门,不知等候了多久的警卫后脚便上前来,“林小姐,九爷请……” 请什么请? 舒凉拧了下眉,打断他:“不去。” 话音刚落。 街对面停靠着的黑色轿车,车门打开,身着军阀制服的青年迈出了长腿,长靴落地。 那人身姿颀长,身上的军阀制服笔挺,肩上金色的流苏垂落着,随着他的动作微动。 他不紧不慢地踩着地面,迈步走过来,一步步仿佛像准确踩在人的心尖上,俊美雅致的容貌引得街边行人频频侧目。 而他视而不见,眸色淡然地朝她走来,直到在她面前站定,才微微抬起眼瞳,嗓音低沉:“请你去府上吃饭,也不去?” 即便少帅本尊出现在她面前,舒凉的回答依旧毫不犹豫:“不去。” 旁边的警卫下意识抬眸朝他看去,生怕他下一秒就翻脸把这姑娘弄死。 不过他们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 霍予并未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显露怒容,相反,他仿佛耐心十足在同她商量般,道:“你不是对我府上厨子的手艺赞不绝口吗?” 他府上厨子的手艺的确很好,这不可否认。 但大魔王是有原则的,才不会轻易被一顿饭打动。 她扯了扯嘴角,不客气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九爷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嘶。 非奸即盗? 这姑娘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对九爷说话。 警卫们对视一眼,默契地后退了一步,以免成为被祸及的池鱼。 没等霍予回答,舒凉挑了挑眉,眉梢染上淡淡的讥诮:“怎么,找到新证据需要我配合调查了?” 霍予沉默须臾。 “……没有。” “呵。” 舒凉冷哼:“九爷可别告诉我,就是单纯想和我一起吃饭。” 霍予极慢地眨了下眼,瞳孔中映出女孩充满防备和警惕的眸光。 心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微微刺了刺,痛感不甚明显,却也难以忽视。 舒凉仍在嘲讽:“我竟不知,堂堂军阀府霍少帅这么闲。” 霍予静了静,回想起昨夜司机的那句“她不信任你”,不由得抿了抿唇角,目光掠过她脖颈的伤口处。 虽然她戴上了个饰品遮挡,但若是仔细去看,还是能从轻纱下看到泛红的皮肉。 似乎…… 发炎了。 “你在生气?” “……” 见她不予回答,霍予又问:“伤口上过药了吗?” “……” 他目光从她脖颈处缓缓移向手臂,见她不悦地拧眉瞪他,沉吟片刻,说道:“昨晚的事,是我失误,很抱歉害你受伤。” 咦。 这家伙居然认错道歉? 舒凉还以为他会说出诸如“你如果没有轻举妄动就不会受伤这不能怪我”之类的话呢。 她有些意外,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便不是几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解决的。 “……哦。” 舒凉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已经收到他的歉意了。 顿了顿,她抬眸问:“你还有别的话想说吗?没有的话就让个路吧,别挡着我出去吃饭。” 霍予没动,低眸看着她,眉眼间微蹙的弧度深了些,“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消气? 他竟然以为开口道个歉,她就该消气? 舒凉撇了下嘴,似笑非笑:“我哪儿敢生九爷的气啊,您抓特务是为民除害,职责所在,我们平民百姓无条件配合是应该的,受点皮肉伤不算什么。” 配合? 霍予捕捉到一个关键的字眼。 他福至心灵,“你认为,我在利用你?” 明知故问嘛这不是? 舒凉没忍住,冷笑一声,“这可是九爷你自己说的。” “不是这样的。” 霍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当时近乎自爆的举动。 原本只是想看她出糗,可看到那个流氓得寸进尺,心湖便难以维持平静,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过去接了酒杯,转手泼在洪六的脸上。 区区一个地痞流氓,泼了也就泼了,即便是端了一整个帮派,霍九爷也不觉得是什么大问题。 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出手教训洪六的行为,与后来特务将她作为人质的行为,已经被她联系到了一起。 霍予鲜少有这么好的耐心,解释道:“赶走洪六的时候,除了帮你,我没有任何意图。” 潜意识里,他不希望被她误解。 他看起来倒不想说谎,事实上,他也没必要说谎。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在利用她,又怎么样?她能把他怎么样? 毕竟堂堂军阀少帅还不至于到敢做不敢认的地步。 舒凉沉默片刻。 难不成,真的只是巧合? 算了。 多想无益,舒凉也不打算纠结,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面前的人没动,沉吟片刻,朝她伸出手。 ????? 伸手做什么? 见状,舒凉惊讶地抬眸瞥他一眼,对上青年淡然沉静的目光,愣了愣,道:“吃饭可以,牵手就不必了。” 说完,她便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绕过人往黑色轿车的方向走去。 霍予:“……” 旁边的一众警卫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步伐从容的背影。 ……她这是,拒绝了九爷?! - 听荷苑。 这次依然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 与上一次相比,更加丰盛,有许多是上次没见过的。 舒凉饿了一上午,闻到香味就馋虫大动,得了霍予动筷的应允后,便吃了起来。 头也不抬,进食的速度虽快,但动作却还算斯文。 霍予本不是食欲旺盛的人,见她吃得香,也不由得比平时多吃了些。 感觉到饱了之后,霍予便放下筷子,舀了碗汤慢慢喝着,看着她专注进食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 看起来纤细瘦弱,食量倒不小。 吃进肚子里的东西,最后究竟到了哪里呢? 一碗汤喝完,桌上的战场也快结束了。 见她瞥了眼撑着汤的容器,就在自己的手边,霍予慢条斯理地放下空碗,随手拿了个干净的空碗成了碗汤递给她。 舒凉眼前一亮,站起来接过去,“谢谢九爷。” 她很快便喝完了一碗汤。 见状,霍予问:“还喝吗?” 他作势要伸手接她递过来的空碗。 舒凉打了个嗝,摇摇头,“不喝了,谢谢。” 吃饭的时候,她就时不时感觉到有异样的目光投来,舒凉扭头,视线在旁边的警卫们身上逡巡而过。 虽然他们收敛得很快,但舒凉还是从他们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不可思议的惊讶。 大概是没想到,他们眼中高高在上、杀伐果决的少帅大人,居然会屈尊降贵、亲自给一个女人盛汤吧? 舒凉心中微动,突然冒出了句:“九爷,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 好、好直接。 警卫们齐刷刷看了过来,瞳孔震颤。 不愧是九爷看上的女…… 没等他们在心头悄悄感慨完,霍予别开脸,避开她探寻的目光,冷淡道:“你想多了。” ????? 不喜欢? 怎么听起来这么不可信呢? 警卫们目露疑惑。 不喜欢的话,会带她回听荷苑? 不喜欢的话,会容忍她接二连三的冒犯? 不喜欢的话,会在意她是不是误会他? 九爷从来不在意自己在他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形象,包括霍府中,那些与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之前九爷那位深受霍老太太喜欢的好赌成性的堂哥突然出事,意外身亡时,霍府上下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认为是九爷下的手。 可他没有解释过,一句也没有。 直到后来警=察=厅那边在抓捕到一个连环杀人犯的时候,无意间审问出了这件事,真相才得以水落石出。 霍府的众人都为此感到惴惴不安,生怕九爷会借机迁怒报复。 可他没有。 霍老太太为自己误会了亲孙子而感到愧疚,向他道歉,想要补偿,准备了满满一大桌宴席,请他回霍府。 可当日,九爷接到机要,便毫不犹豫地动身前往北平,只让手下带了句话去霍府,丝毫不在意霍府众人的心情,从北平回来之后更是将这件事忘得彻底。 若不是有人提醒,他甚至不知道那顿饭是霍老太太为了赔罪而准备的,只以为是一次简单的家庭聚会。 对待血脉相连的亲人尚且淡薄至此的人,为何会在意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女子是否误会? 警卫们心中犯起了嘀咕。 “哦?”舒凉挑了下眉,看着他冷淡的模样,随意道:“好吧,姑且当作是我想多了吧。” 霍予目光落在庭院中栽植的菩提树上,似乎在走神。 舒凉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幽幽叹了口气,“总之,九爷你可千万别喜欢我。” 闻言,他收回目光,眸色微顿,下意识问:“为什么?” 脱口而出这三个字后,不出意外地收到了女孩意味深长的揶揄目光。 霍予微蹙了下眉。 舒凉用筷子夹起最后一块红烧茄子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去后,才慢悠悠地道:“喜欢上我,你会很难过的。” 所以你可千万要守住自己的心,别喜欢我呀。 对上他怔楞的目光,舒凉勾唇笑了笑。 - 鬼使神差的,两人的对话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明明她说话时的态度就像随口的玩笑,可霍予偏偏对此耿耿于怀,想要追问一句,为什么要这么说? 当时他忘了问出口,如今想到的时候却伴随着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想要知道原因? …… 为了知道答案,当晚,霍予穿着便装来到了金色年华。 “茉莉”每晚只唱一首歌,而且登台的时间固定在九点左右,这是他早就知晓的。 因此他掐着时间,仅提前了几分钟到达。 他走进这喧嚣的欢乐场时,观众席已经坐满了人。 褪下军装,此时霍予不过穿着件款式简约的黑色衬衫,外头罩着件披风,便随意找了个空位置坐下。 刚落座,身旁便传来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听起来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九爷?” 嗯? 这嗓音陌生,霍予没从记忆中找出对应的脸,有些奇怪,侧眸看去。 这一眼,便认出来了。 ……那个报社的记者,听说每晚都会来这里看她,看来还没放弃。 似乎是叫许……什么来着? 啧,算了,不重要。 霍予淡淡瞥了他一眼,没应声。 但许言生已经确定他就是少帅本人了。 昨晚的纷乱记忆犹新,见他又出现在了这里,许言生顿时不安起来,小心翼翼地问:“九爷,还有人藏在这里吗?” 没等他回答,许言生已经开始四处打量,寻找着可能的目标了。 昨晚那个特务竟然就坐在他旁边,平安到家后回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 这回总不能又这么倒霉了吧? “……” 霍予不合时宜地回忆了一下,昨晚特务挟持人质后,这个自诩是“茉莉”的爱慕者的家伙…… 人在哪里? 第249章 狙击手她弹无虚发(7) 他眸中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嘲讽,目光专注地盯着台上唱歌的人,见她视线看过来,似乎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唇角不由得挑了挑,“你很害怕?” 见他不答反问,许言生心头打鼓,吁了口气,道:“九爷说笑了,这事关性命的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会害怕的。” “是么?” 他听见这位年轻的军阀少帅意味不明地轻声呢喃,而后便蹙起眉梢,像是想到了不太愉快的记忆似的,纤薄的唇紧紧抿着,心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晴转阴,周身的气场都变得阴沉起来,气温仿佛降了几个度。 他不会是说错话了吧? 许言生不安地眨了眨眼,咽了下口水,悻悻地闭上嘴,不敢再向他追问这里究竟有没有藏着特务的事情。 一首歌的时间不长,说话的罅隙便过去了。 舒凉照旧没有理会台下此起彼伏的“再唱一首”的挽留声,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了后台。 霍予看见周围有人招招手,叫来侍者询问:“哎,我订的花你们送到茉莉手上了没?” 侍者恭敬道:“周先生,您送给茉莉的花,我们已经送到后台了。” 霍予盯着那人的脸打量了一会儿,才从记忆中找出对应的姓名。 周坚鑫,周氏盐业公司老板的二公子。 周坚鑫在同侍者说话,暂时没有发觉不远处有人打量的视线,“你们不会收了钱不办事吧?茉莉如果真收到了我送的花,为什么从来都没拿正眼看过我?” 闻言,侍者面露为难之色,赔笑道:“周先生,茉莉的脾气您是知道的,况且每晚送她花的人不止您一位,所以……” 周坚鑫听懂他的言外之意了。 合着钱是花了,花是送了,但人家每天收到的花不止你送的那一束,所以压根儿不知道你这个人是谁。 周坚鑫想明白后心里就不乐意了,当即站了起来,面色不虞:“那这回的花我不用你们帮我送了,我亲自去后台送给她。” 这时,霍予听见旁边的许言生开始唉声叹气,小声嘀咕:“不可能的,后台根本不允许外人进去,不然我当初就没必要堵在后门等人了,唉……” 果不其然,听到他说要进后台,侍者便毫不犹豫地婉拒了他,微笑着说:“周先生,我们这儿是有规定的,恐怕不能让您进后台找人。” 霍予朝周坚鑫看了几眼,听到许言生的嘀咕,眉梢又蹙了起来,“你在后门堵人送花?” “是啊……” 下意识应答后,许言生才猛然反应过来,霍予竟然主动和他交谈,惊讶不已,心情激动起来,正色道:“我之前每天都会在后门等茉莉小姐出来,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来都没有收过我的花。” 说完,许言生沮丧起来。 霍予觉得自己不太道德。 见他这副受挫沮丧的模样,他心中莫名窃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过面上不露声色,只是淡漠地说出事实:“她已经拒绝了你。” 许言生:“……” 九爷,你这样在我的伤口上撒盐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这话他只敢在心头嚷嚷,没敢说出口。 霍予不在乎他的心情,若有所思地扶着额,看着那一头的周坚鑫在侍者坚定的摇头拒绝中偃旗息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淡淡道:“那你为什么还要送?” 既然明知对方不喜欢,何必要做无用功,做注定没有回报的付出? 他的目光带着困惑。 许言生感慨道:“感情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身不由己的,何况她那么漂亮,那么特别,就像是落入凡尘的仙子一样,我一见到她就移不开眼,见不到她的时候就抓心挠肺地想念,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仙子? 霍予怔了怔,还未说话,许言生却抬头看了眼时间,起身道:“九爷,我要去找茉莉小姐,就先失陪了。” …… 舒凉原本就是不想遭到纠缠才每次都从后门离开,可是这个许言生却像是甩不掉的牛皮糖似的,天天都来堵她,风雨无阻。 今天她特意迟了一会儿才出来,没料到却正好碰见许言生到了。 “茉莉小姐!” 夜色朦胧,可许言生一眼就认出她,抬手挥了挥,笑容灿烂,喊她的名字。 “……” 舒凉没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外走。 许言生便自然地跟在她的身侧,笑着说:“好巧啊茉莉小姐,我本来还以为今天迟了点就碰不到你了呢,没想到能刚好等到你出来,你说我们算不算是有缘分啊?” 舒凉:“……” 一点也不觉得。 舒凉不搭理他,许言生已经习惯了,也不尴尬,继续自言自语:“你今天唱的这首歌是以前从来都没有唱过的呢,不知道是哪位歌手的歌?我觉得特别好听,尤其是你唱起来,简直是天籁之音……” “对了,茉莉小姐,你有没有兴趣接受我的采访……” 不远处驶来的黑色轿车倏然加速,朝他们的方向行来,而后猛然刹车停下,拦着两人前进的道路。 许言生的絮叨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黑色轿车。 ……好眼熟。 等等。 这、这不是九爷的车吗?! 他猛然抬头。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驾驶座上青年俊美雅致的侧颜,他转眸看来。 对上那双凛冽的眸子,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霍予眸光掠过许言生,径直落在舒凉身上,声线没有起伏地道:“上车。” 许言生却会错了意,以为霍予在同自己说话,茫然地眨了眨眼,伸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啊?我……上车?” 不会吧? 难道他刚才和九爷说了几句话,就攀上交情了? 九爷竟然请他上车?! 霍予莫名地看着他,想到刚才从后面看见两人的背影,眉间带着淡淡的不耐:“不是你。” “哦……” 果然不是叫他。 不对,既然不是叫他,那是…… 那是叫谁? 许言生猛然扭头去看旁边的女孩。 舒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为什么会觉得霍予在请他上车? 舒凉早在上台唱歌的时候便在观众席看见霍予了,因此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感到惊讶,闻言,抬手拉开车后座的车门,却没拉动,挑了挑眉。 “把我当司机?”霍予对上她询问的目光,淡淡道:“坐副驾驶。” “……哦。” 坐后座和坐副驾驶对于舒凉而言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之前一直都坐后座,便习惯性地拉开后座的门而已。 她朝仍处于混乱呆滞状态的许言生挥了挥手,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告知道:“我先走了。” 便绕到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上了车。 等她坐稳后,轿车便扬长而去。 许言生面色复杂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轿车。 车上。 舒凉好奇地问:“九爷怎么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独自行动,自己开车呢。 听她询问,霍予动了动唇,却连自己也说不清今夜来到金色年华的意图。 昨夜是为了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但现在人已经抓到了,他来做什么? 霍予喉间微动,答不上来,索性将问题抛了回去:“怎么,我不能来?” 舒凉挑眉:“那倒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顿了顿,舒凉眼中忽然浮现起一抹笑意,“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特意来看我唱歌的吧?” 霍予心头咯噔一下,竟少见的感受到了心虚的情绪。 仿佛心头藏着的连他自己都不曾直视的秘密,被她说中了。 他眼睑微垂,手上稳稳操控着方向盘,看起来十分镇定:“……你现在还是嫌疑人。” “哦,”舒凉若有所思地点头,“九爷对嫌疑人都这么好,又请吃饭又送回家?” 这怎么可能? 霍予不可能昧着良心说谎,抿了下唇角,答:“……不是。” 舒凉便忍不住笑弯了眸,揶揄:“所以还是只对我特别吗?” “……” 霍予索性不搭腔了,片刻后,才说:“刚才那个记者,他一直纠缠你?” 舒凉没揭穿他生硬的转移话题的方式,点头:“挺烦的,堵我就算了,还送花,一直跟着我。” 小嘴叭叭叭像是不知道累似的。 听她提到送花,霍予很快便回想起在金色年华发生的事,眉心微蹙,“每天都有很多人送你花?” “怎么突然问这个?”舒凉挑眉,“你该不会也想送我花吧?” 没等他回答,舒凉连忙拒绝:“别送我花,我不喜欢。” 送花还不如请她吃顿饭呢。 “不喜欢?”霍予思忖片刻不解道:“那为什么取名叫茉莉?” 旁边的人没回答。 他侧眸看去。 正对上女孩似笑非笑的瞳眸。 黑白分明的双眸澄澈,仿佛早已洞悉他的内心。 他顿了顿,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 “嗯?” 舒凉收回目光,不打算告诉他:“秘密。” “……” 朝她看去,便不可避免会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 目光落在她露出的一小片白皙肌肤上,霍予眸光暗了些,缓缓移向她被子弹擦伤的手臂,那里被衣物遮挡着,他看不出什么,便问:“伤口还疼吗?” 林清野身体素质好,恢复能力也很快,医院开的是最好的药,一觉醒来后其实就开始结痂,不那么疼了。 不过既然他主动开口问了,舒凉当然不会放过任何让他感到愧疚的机会,点头,面不改色道:“当然疼啊。” 霍予沉默了一会儿,“明日我让人给你送药。” 停顿片刻,他莫名补上了句:“那个记者靠不住,别理。” 舒凉眨了眨眼,“九爷这么关心我啊?” “……” 女孩得寸进尺,“不过没什么诚意嘛,不然的话为什么不亲自送?还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霍予仿佛猜到了她的话术:“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想让我亲自为你上药?” 他自动忽略了后一句话。 舒凉耸了耸肩,笑道:“我可没有这么想。” 还想帮孤上药? 你想得倒美。 不知不觉,轿车便驶到了熟悉的街道。 舒凉抬眸:“我到家了。” 霍予淡淡的“嗯”了一声,将车稳稳停在了她家门口的街边。 见状,舒凉唇角再度上扬,朝他眨了眨眼,促狭道:“你果然记得我家的地址。” 对此,霍予倒是镇定:“我记性没那么差。” 舒凉从善如流:“是是是,九爷记性最好了。” 打开车门前,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脸严肃地对他说:“不过,明天别再来找我了。” 看着她严肃的神情,霍予愣了一下,下意识问:“为什么?” 舒凉已经解开安全带,打开了车门。 下车前,她扭头,对上一双狭长幽深的眸,拖长了语调: “因为——” 女孩面上绽放一抹笑,如夜中盛放,转瞬即逝的昙花。 霍予心跳漏了一拍。 下一刻,他听见女孩的声音: “怕你爱上我。” - - 舒凉离开之后,霍予独自一人在车内过了好一会儿,看着她屋子里的灯都熄灭后,才驱动轿车离开。 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舒凉家中漆黑的地下室再次亮起灯光。 换下繁复的衣裙,舒凉身上穿着夜行衣,背着狙击枪,确认霍予已经将她家附近所有监视的眼睛撤走之后,才打开天窗,一跃而起,身影隐没在夜色中。 距离两人在舒凉家门口分别过了一小时。 纱厂老板徐思龙在家中别墅被人一枪击中,当场毙命。 警=察=厅接到消息连忙赶到案发现场进行取证,经过法医鉴定,取徐思龙性命的人所用的子弹和取马先继的三姨太及她的两个儿子性命的人所用的子弹是同一种型号,甚至他们中枪的部位都一模一样,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而在整个租界,能以如此精准的枪法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连杀死四位地位不凡人物的…… 除了夜影,找不出第二人。 警=察=厅的人找到夜影架枪的方位时,对方早已离开。 不过他们并不是全无收获。 一个警=察在查找痕迹时无意间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是一截小小的烟头。 烟头旁边还发现了弹落在地上的烟灰。 他眼神当即便亮了,扬声道:“头儿!有大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