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套传奇》 第1页 《龙套传奇》作者:绝世猫痞【完结】 我出生在一个高车歌舞团里,我老妈是一个波斯乐师,据说很美,可惜一生下我就死了,至于我的父亲,没人记得清他是谁,团长说他是个俄罗斯人,可厨子说他是高车人,不过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波斯人,不然我就不会生个鸳鸯眼,一只蓝瞳,一只绿瞳了。 内容标籤: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 搜索关键字:主角:斛律达 ┃ 配角:斛律葵,默野,牛春恬 ┃ 其它《龙套传奇》作者:绝世猫痞 【 第1章 我的师父是美人(上) “你这娃娃看着不错。”五岁时我第一次见到师父,他上上下下把我打量了一通,说:“以后就叫斛律达吧。”说着三两下把我身上的破衣服都扒光了,从头到脚捏了个遍,点着头说:“骨骼不错,资质也好,老子找了这么些年,终于有人得传衣钵,阿达,以后须得叫我师父。” 我白他一眼,这老东西也不生气,把我扔到木盆里开始洗涮,我生平最怕洗澡,一进盆里就跳将起来溅了他一身水,他恼了,没头没脑把我摁在水里,直到窒息昏厥才把我捞起,左右开弓七八个耳光把我打醒:“老子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最好乖乖听话,惹恼了你师父我老人家,没你的好果子吃。” 我这个人最是从善如流,尤其是被暴力胁迫的时候,所以之后的很多年我都很乖的听从了他的教诲。 我在我妈肚子里就跟着她来到了柔然,她是个波斯人,在一个大食国的歌舞团里当乐师,据说长的很美。 至于我爹,没人记得清是谁,团长说他是个俄罗斯人,可厨子说他是高车人,我自己猜想或者他也有可能是柔然人,总之他肯定不是波斯人,不然我就不会长个鸳鸯眼,一只绿瞳,一只蓝瞳了。 我妈生下我就死了,团里的人收留了我,因为我长着罕见的鸳鸯眼,所以不到一岁就被搁在歌舞团的门口,作为招揽顾客的道具和团长一起卖票。 歌舞团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从会走路的时候起就跟着团长拉皮条,有时也熘进帐篷里看他们做生意——皮肉生意。 我五岁那年师父用一些银子把我从团长手里换走了,后来我知道他叫斛律葵,是个脾气非常粗鲁暴躁的混球,我背地里叫他老东西,其实他那时候不过二十来岁,一张脸美得天昏地暗一塌煳涂,尤其那一对勾魂摄魄的琥珀色桃花眼,简直要人老命。 他差点也要了我的老命,我从五岁起修习他那一套鬼见愁的武功,每天子时睡,寅时起,练完拳脚练刀剑,练完内功练暗器,此外还要给他洗衣做饭当苦力,比在歌舞团的时候不知道辛苦了多少倍。 不过辛苦归辛苦,可十几年后,当我成为西域第一高手的时候,我很感谢他,要不是他,我还在歌舞团里打杂拉皮条,又说不定被哪个变态买去做娈童,总之比当大侠肯定是差多了。 我和师父住在天山下,师父没什么亲人朋友,只有一个人每年春秋会过来住上一两个月,师父让我叫他阿伏干叔叔。 阿伏干比师傅大约大着八九岁的样子,是个蓝色眼睛,栗色捲髮的壮硕汉子,师父看到他的时候,那琥珀色的桃花眼总是荡漾着春水般温润的水汽,虽然他对他也是经常恶声恶气,拳脚相加,但我看的出,多少有点打情骂俏的意思。 阿伏干似乎是个很有地位的人,他很忙,每次住上一个月就匆匆离去,但总会给师父带来很多东西,有滋补的药物,有皮毛布匹,还有金银财宝。我总在想他怎么不连媳妇儿都给他一併送来算了,免得他连个做饭洗衣的人都没有,总要我来代劳。 我八岁那年刚入秋,师父忽然病了,说是心口很疼,大约是以前受的内伤发作了,连着几天都卧床不起。 一天正午,吃完饭我在院子里和泥巴捏小人儿玩,忽然有人推开篱笆门走了进来,我抬头一看,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件土黄的袍子,手中提着一个包裹,看见我,说:“小娃娃,有水么?” 我说有,然后舀了一瓢水给他,他喝完了,说多谢,然后忽然盯着我的脖颈看,我脖颈上挂着一个金锁,是春天时阿伏干叔叔带来给我的,我很喜欢。 他看了半天,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忽然一把将我扯过,伸手来拽我脖颈上的链子。 我没料到自己好心好意,他却恩将仇报,便使开身法与他缠斗起来,怎奈人小力微,不一时被他提起来,刚要下杀手,一只小小酒杯带着疾风从屋内飞出,打在他手腕上,他手一松,我立时掉在地上,摔得屁股蛋子生疼。 师父在屋内说:“喝完水滚蛋,想在老子这里撒野,先掂掂自己的斤两。” 那人有些忌惮师父,但依旧贼心不死,思忖了片刻,忽然长剑出鞘,抵着我的脖颈,说:“把钱财都交出来,否则我这就杀了他。” 师父在门内冷笑一声,说:“但杀无妨,我都穷的叮噹响了,你杀了他,还能省口嚼吃,他死了我再另收个徒弟便罢,请下手吧。阿达,我会替你报仇的。” 我简直哭笑不得,身后的人冷笑一声,摘下我脖颈上的金锁,长剑一动就想将我刺死,好在我练了几年武功,伸手还算灵活,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剑。饶是我躲得快,还是被划伤了肩膀,血流了出来,不禁疼的叫了一声。 闻听我的叫喊,师父终于走了出来。 他病的厉害,脸色苍白,琥珀色的眸子没有一丝神采,黑亮的长髮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背上,大热的天披着件袷衣还有些瑟缩,看了我一眼,沉声说:“阿达,过来。” 那人见了师傅,如同被点了穴道一般定在当地,我趁他发愣,连滚带爬躲到了师父身后,抓着他的衣角,却发现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显是难受的厉害。 那人怔怔看着师傅,两眼放光,亮晶晶的口水滔滔不绝地从嘴角溢出来,师父面沉如水,眼中一片惊涛骇浪般的恼怒,手中长鞭一挥,破空之声如同惊雷般在半空响起,怒吼一声:“滚!” 那人被鞭声惊醒,眼中露出猥亵贪婪的神色,道:“原来是个美人,老子今日艷福不浅。” 自从出了歌舞团,我还没见过变态,今天真不幸又遇上了,恰巧又是师父生病的时候,我看着他瑟瑟发抖的身子,不禁暗暗担心他晚节不保。 师父哼了一声,伸手将我推进屋里,随手关了房门。 之后的一又二分之一柱香内发生的事情,至今仍然是一个谜。 我在屋子里忐忑不安地呆了半天也不见师傅回来,终于壮着胆子打开门,立刻吓了一跳,只见那人不知去向,地上有好大一滩血,师父倒在水缸边,脸色青白的犹如死人一般。 我尖叫了一声,冲过去抱住师父的脖颈,用力摇晃了半天,他才悠悠转醒,随后咬牙扶着我站起来,我看不出他有外伤,只是脸色灰败得厉害。 那天晚上他病的更加沉重,我躺在他旁边,生怕半夜起来发现旁边睡着个死人,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立刻爬起来,想去最近的邻居库尔班大叔家,一出门却一头撞上一个壮硕的身子,抬头一看居然是阿伏干叔叔,我顿时高兴起来,将他拉进了师父的房间。 阿伏干叔叔一见师父便面色凝重,立刻熬了药,师傅的牙关却一直紧紧闭着,怎么也灌不进去,阿伏干叔叔就自己含了药,给他餵在嘴里,我觉得他们这样很暧昧,不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算他们因此产生些什么别样的情愫,那也情有可原,何况估计这样也正中师父他老人家的下怀。 两天后师父悠悠醒来,一睁眼,就咬牙切齿地说:“那人使一柄很细的剑,只有半寸宽,却有四尺来长,很诡异。” 阿伏干叔叔想了很久,说:“是塞外白驼黄新。” 师父点了点头,说:“我记下他了。” 阿伏干叔叔笑笑,说:“你的心眼怎么比娘们还小,总是这么记仇。” 师父发起怒来,说:“老子最恨哪个王八蛋叫我美人。” 阿伏干叔叔闻言大笑,说:“他又没有说错。” 师父暴怒,一下跳起来站在炕上,说:“你这混蛋,信不信老子赶去柔然,将你那醋罈子老婆戳个透明窟窿。” 他大病初癒,本就虚弱,一下窜起来,登时眼前发黑,倒在阿伏干叔叔身上,阿伏干叔叔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抱着他把他放平,抽搐着说:“好啊,求之不得,连我都打不过她,你要有本事杀了她,我只好娶你过门做填房。” 师父满面通红,咬牙恨恨看着阿伏干叔叔,我在旁边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抬手就甩了我一耳光,说:“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给老子滚出去,今天罚你睡柴房。”
第2页 我夹着铺盖灰熘熘走了,走了好远还听见阿伏干叔叔在跟师父道歉,这对冤家,嘁…… 我十二岁那年春天,阿伏干将他的儿子默野送来了,拜託师父收他为徒,师父答应了。 那年夏天,塞外白驼黄新又来了一次,他半夜的时候潜进了我家,给师父吹了迷香,想迷 jian他,师父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没等他脱光衣服就逼出了毒药,两个人光着膀子从屋里打到屋外,从地上打到房顶,最后黄新被打倒,师父夺过黄新的长剑指着他的喉头,说:“老子上次发病,没能送你归西,那是你造化大,怎的你不知死活,非要上门来送死。” 黄新喘着粗气,猥亵的眼神上下打量师父光 裸的身体,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能死在美人儿的手上,我也算死得其所。” 那时师傅不过二十六七岁,月光下他的身体修长白皙,犹如白玉的雕塑,美的惊心动魄,黄新几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师父被他yin邪的眼神激的暴怒,吼道:“混蛋闭嘴,老子这就阉了你,让你再起这等无耻的念头!” 说着他剑尖下移,指向他胯 下。 就在这时,一个鬼魅般的人影闪了进来,抱起了黄新,瞬间又倏然出了院子,只见一个形容枯藁的男人站在篱笆门前,说:“我师弟性情乖张,多有得罪,还请原宥则个。” 我和默野站在师父身后,看见门外还站着三个人,正思忖着我们三个能不能打得过他们五个,就听师父冷笑着说:“出来干这种事还成群结队,难道是来壮胆的么,好大出息。” 那人摇了摇头,说:“我发现他离开,立时追了过来,没料到还是晚了一步,今天的事,很是对不住,以后我一定严加管教!” 我师父冷哼一声没有答话,那人上下打量了师父半天,忽然阴测测一笑,道:“敢问阁下适才使的,可是天山玉雪门的功夫?” 师父闻言浑身一震,那人又道:“不知阁下与玉雪门司空门主如何称唿?” 师父不语,那人转身将黄新抛在马背上,纵身跳上马,似笑非笑瞅着师父,道:“鄙人真是好福气,竟然遇见了斛律先生,尊师司空门主在江湖上悬出赏格,愿用玉雪门独门内功秘籍‘一枝梅’换取你的下落,不知先生知也不知?” 师父如同被人点了哑穴一般呆在当地没有出声,那人嘿嘿一笑,道:“斛律先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还请日后不要找我师弟的麻烦。” 师父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那人策马而去,良久我才见师父转身回了房间,不一刻却又披着袍子走了出来,轻飘飘跃上房顶,躺倒在屋嵴上怔怔望着夜空出神。 第2章 我的师父是美人(下) 那年秋天,师父病的格外厉害,到后来昏迷了四五天都没有醒,我只好央求默野去给他爹爹捎信,三天后阿伏干叔叔匆匆赶来,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将师傅重又救醒了。 师父醒来后破天荒地没有骂人,只乖觉地躺在床上修养,阿伏干叔叔觉察了他的怪异,再三追问他却什么也不说。 那天晚上我给师父擦拭完手脚,洗布巾的当儿,看见他望着阿伏干叔叔的背影,眼中是一片凄绝的伤神,那哀伤的神色仿佛五月桃花尽落时,那一地纷繁的凌乱,琥珀色的眸子却泛着惊心动魄的妖艷,让我幼稚的心都一阵阵抽搐。 那一剎那我知道了什么是爱情。 师父的身体日渐一日地差了,阿伏干叔叔用了很多奇珍异宝,他终究也没熬过几年。 三年后的一个冬天,大雪纷飞的午后,家里忽然来了一位客人,他穿着身雪白的裘皮大氅,在院门外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师父当时正病着,一直半倚着床头从窗隔里看着门外的来客,天快黑的时候他挣扎着爬起身来,披上半旧的棉袍,示意我扶他出去。 隔着白雪覆盖的篱笆门,师父看着外面的人,眼中忽然落下泪来,哽咽道:“师哥。” 那人悠悠嘆了口气,取下头上的竹笠,露出一张清朗的俊脸,漆黑的眸子伤痛地望着师父,道:“阿葵,十年啦,你可曾记得当年的誓言?” 师父点头,晶莹的泪珠纷纷滑下面颊,那人又嘆了口气,说:“阿伏干是糙原的雄鹰,你背叛师门帮他,纵然他感激你敬重你,却终究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十年了,你可曾后悔?” 师父哭着摇头,而后又笑着点头,哽咽道:“师哥,别说了,这都是我命中的劫数。” 那人隔着门伸手进来,细白修长的指尖轻轻抹去师父面上的泪珠,道:“尊主今晚就到,你好自为之。” 师父苦笑着点了点头,那人转身缓缓而去,也不见他如何迈步,便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师父扶着我的肩头回到房中,在炕沿坐了半晌,道:“阿达,烧水,我要洗澡。” 那天极冷,本是不适宜洗澡的,我却不敢违拗他的意思,只得烧了水给他,又将地龙架地旺旺地。师父洗了很久才叫我进去。 他没力气了,我替他擦干了头髮身体,抱着他出了浴桶。 他那年刚刚二十九岁,身体却宛如二十上下的少年般骨肉匀亭纤尘不染,又带着些成熟男人的刚强柔韧,宛若天山下雪地里埋藏的黑曜石。 我细细擦干他没有一丝瑕疵的细腻肌肤,他的身体如同月光下的雪缎般华丽优美,看着让人眼晕。 我取过月白的袍子想给他披上,他摇了摇头,指着柜子道:“里面有个黄杨木匣子,去取来。” 我打开匣子,抖开一件天上地下都没见过的华丽袍子,那袍子如云如雾地白,用白色的丝线暗秀着大片大片的玉兰,触手如牛奶般滑顺,还散发着说不清的幽香清甜。 师父休息了片刻似乎恢復了气力,爬起身将那袍子细细穿上了,又叫我挽起他的头髮。 后来他穿着那件华丽的礼服端坐在炕沿上,我知道他在等人,等一个世间最可怕的人来,来接受他毁灭一切似的献祭。 他挥手叫我出去,自己却如同新婚之夜等待夫君的新妇般,正襟危坐着等待他的良人,虽然那人不是他心中所爱。 不知何时雪大片大片地洒下,我睡不着,躲在屋后的房檐下抱着膝盖坐在柴堆上,看着天黑透了,然后师父房中的灯光亮了起来。 我听见门“呀”一声开了,而后是师父下跪的声音,他恭恭敬敬地道:“尊主!” 来人哼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威严深沉:“这十年,你可过的不错?” 师父没有说话,那人又道:“身上的毒发作了吧?他对你还算不错,什么奇珍药材也捨得用来给你续命,只可惜……由始至终,也不过是兄弟之情罢了。” 师父默然,良久我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师父轻轻哼了一声,那人的声音更加低沉,喃喃道:“阿葵,你想让我把你怎么样?嗯?” 师父终于出声,声音绵软如泥:“十年前我惹下滔天大祸,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尊主的原宥,只恳请阿葵死后,尊主能放过那人一家上下。” 我从来没听过师父如此轻声细语的腔调,那声音如春水般温润,如夏花般柔媚,一时间连我幼小的骨头都苏了半边。 来客没有说话,师父却忽然轻唿了一声,似乎被人抱起放到了炕上。 裂帛声起,师父颤声道:“尊主……”接下来的话却变成了低低地呜咽,似乎被人堵在了喉咙深处。 我咬着糙叶蜷缩在柴堆上,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般撒下来,将我整个人都覆盖了,我却一点都不冷,只觉得心里火烧火燎的疼痛。 那一夜我都没有回房,师父的房间也一直没有消停,来客精力很长,房中不时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和低吼,中间夹杂着师傅轻浅的呻吟和压抑的哀叫,直到大雪渐停,天光微亮,启明星升起,我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 天快亮时来客终于停止了暴行,师父已经没了一丝声音,良久我听见他的房门开了,虽然没有任何脚步声,但我知道来客已然离去。 大雪初晴,冷风唿啸着捲起积雪在空中翻飞,我浑身僵硬地勉强挪到师父门前,走进去,返身关上房门。 地龙还是热的,温暖的屋子里漂浮着轻浮暧昧的气味,那是男人特有的精液的味道,夹杂着师父身上那熟悉的气息,混在一起却如此浓重粘稠,让我几欲作呕。 师父侧身躺在炕上,漆黑的长髮散乱地披在枕头上,双颊一片病态的嫣红,身上只穿着那件惊心动魄的袍子,肩头却被扯破了,露出雪白的肩胛和胸口,上面全是青红的印记。 我替他拉起衣襟遮住肩头,他眼睑一颤睁开眼来,茫然看了我半天,目光才有了焦距,蹙着眉勉强爬起身来,修长苍白的腿露出了袍子,大腿上干涸的血迹和白浊触目惊心。
第3页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亲厚,道:“阿达,你很好。” 我的眼泪哗一下流出来,他笑了笑,道:“阿达,你天天打你骂你,你恨我吗?” 我哭着摇头,他嘆了口气,道:“阿达,很多年前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现下要为这错误付出代价,是男人自要有但当,哪怕一开始便明知自己必然输的一败涂地,却还是该豁出性命尝试,方才不悔此生,你说是也不是?” 我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自己,只哭着摇头,他爬起来扯过棉被盖上了,咳嗽起来,我惊觉他还病着,忙倒了杯水递在他唇边,他喝了两口,神色略振作了些,抬手摸了摸我的头,道:“阿达,我养了你十年,教你武功学识,做人当知恩图报,你说是也不是?” 我点了点头,傻呆呆看着他,他说:“阿达,我要你立个誓。” 我说好,然后举起右手,他说:“我斛律达对长生天起誓,今生今世都不违拗阿伏干。默野的命令,终身保护他的安危。若违此誓,人神共厌,先师斛律葵必化为厉鬼,让我不得好死。” 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还是照着他的话念了一遍。 他出了口气,缓缓躺倒了,我说我去烧水来给你洗澡吧,他说好。 我烧水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那件华丽的袍子被他脱下了,冰凉的尸身上穿的,是一件藏青的柔然袍子,我记得那是阿伏干叔叔的,平日就放在柜子的最下层。 我一把火烧了自己住了十年的家,跟着默野去了东柔然。 第3章 我的大佬是变态(上) 我九岁那年秋天,阿伏干叔叔照例来看师父,这次他带了一个少年来,那少年和他长的很像,很英挺,但比他的眉眼更清秀些。 晚上我做好了饭,大家围坐在桌旁,阿伏干叔叔说:“阿达,这是我的小儿子,叫默野,他比你大四岁,你可以叫他哥哥。”又转头对师父说:“他母亲去世了,我又不能带他回家,所以只能託付你照管他了。” 师父冷哼一声,说:“你这白痴,惹下一身风流债,他就是高车那个狐狸精给你生的吧,她长的那么美,醋罈子自然不能见容与她,死了倒也是个解脱。” 默野闻言对师父怒目相视,师父不以为意,阿伏干叔叔却瞪了默野一眼,说:“斛律叔叔是我的好朋友,你要尊重他,就像尊重我一样。”默野垂下眼睑,闷声“嗯”了一声,师父说:“得了吧,他以后住在我这,吃我的喝我的,凭什么不尊重老子。”阿伏干叔叔尴尬地笑了笑,说:“说的也是。” 一个月后阿伏干叔叔走了,默野留了下来,成为师父的另一个弟子,其实我算是他师兄,但他死活不同意这么叫我,反倒要我叫他哥哥,算了,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我不会太在意,就遂了他的愿。 他这个人很沉闷,大约是因为母亲是外室,自己又不能认祖归宗的缘故吧,不过即使他是个闷葫芦,我也还是很开心,至少家里多了一个人,比原先热闹些。 之后的五六年我的日子都过得很枯燥平凡,虽然后来在我十几年的征战生涯中,最怀念的就是那段无忧无虑吃饱就睡的生活,但当时我并不觉得快活,不知该发愁些什么的发愁让我总是忧郁而感伤,直到我有了一个情人。 她是我的邻居库尔班大叔的妻子,库尔班大叔前几年死了,因此她成了一个门前是非不太多的寡妇。我经常半夜熘出去和她幽会,师父是从来不管这些的。 有次半夜幽会完我偷偷地潜回家,熘到屋里,发现默野还没睡,坐在床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被他瞅的不自在,脱了外衣爬上炕钻进自己被窝,问他:“怎么了?” 他没说话,躺倒在我旁边,我忙了半晚上也很累了,不想再深究他的异样,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可连被窝都没怎么暖热,忽然觉得胸口闷的慌,睁开眼一看,发现默野居然压在我身上,我推他,说:“别乱滚,炕这么大,滚那边不行么。” 他不说话,掀开我的被子,光熘熘的身体贴着我,炽热的鼻息喷在我身上。我发现他湛蓝的瞳孔倏然间放大了,同时浮上深邃的雾气,心中终于明白他想干什么,立刻大惊失色地挣扎起来。他用力压住我,火热的身体贴上来禁锢住我扭动的身躯,薄汗渐渐濡湿了我的亵衣,我感觉到他坚硬的兇器紧紧抵着我的大腿,无奈只好抬起膝盖,用力顶起他的身体。 他大我四岁,比我高大强壮的多,又天生力大无穷,我那时候很累,被他抱住了动弹不得,忽然想起小时候在歌舞团里,看见漂亮的哥哥们被有钱的财主压在身下,疼的脸色发白,还要强颜欢笑,心里很害怕自己也遭受一样的酷刑,张嘴要喊,他居然俯下头,将我的嘴唇咬住,而后舌头伸进我嘴里,紧紧堵住我的叫喊,不一会我感觉我要窒息了,于是剧烈地摇头,终于甩开他的嘴,大口大口地喘气,说:“妈的你发什么骚,大半夜的,滚下去,不然我喊师父了。” 他看着我,沙哑着嗓子说:“怎么了,陪我玩会,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用力踢他:“滚蛋,我年纪还小,你他妈的找别人吧。” 他白了我一眼,冷哼一声:“你跟那小寡妇鬼混了半宿,从里屋做到外屋,从厨房做到院子,我怎么没看出你年纪还小。” 我很诧异他居然全程偷窥,怪不得把自己熬的慾火焚身,可这难道是我的错么,非要在我身上找安慰,于是用力挣扎,说:“放开我,你明看见我累了半宿,哪还有力气,再说咱们都是男人,这样没什么趣味,等天亮了我带你去镇子上找乐子。” 默野用力将我压住说:“那些人太脏,我不喜欢,反正是我来,既然你累,躺着就行。” 我的肺都快气炸了,想动老子的屁股,看我不弄死你,于是垮着脸说:“那你先松开,我要解手。” 犹豫了半天,他才松开了手。 我缓缓爬起身,作势要跳下炕,在他翻身坐起的一瞬间,我一跃而起,伸指点在他气海穴,他的身体凝滞不动,我又在足三里点了一指,这才放下心来,解开汗湿的衣襟扇风。 他恨恨地看着我,我jian笑了两声说:“想上老子,你还嫩点儿,要不是今天老子太累,非上了你不可。”我发现自称“老子”非常地慡,怪不得师父老这么说。 默野咬着嘴唇没说话,我跳上炕,给他套上衣服,然后躺倒在他旁边,不一会就唿唿睡去。 次日一早,我跟师父说要去镇上赶集,然后带着面沉如水的默野去了镇上的百花楼。 我因为前半夜折腾别人,后半夜被人折腾,一宿都没睡踏实,累的眼圈发黑,所以点了一桌酒菜,找了一个柔然姑娘来陪默野喝酒,然后自己躺在隔壁房间睡觉。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我吓的一激灵,一下从床上跃起,只见默野衣衫不整地站在门口,阴沉着脸,对我说:“回家。” 这时一个赤 条条的柔然妞儿从隔壁冲过来,搂住默野的脖子,腻声说:“哥哥,你怎么走了……” 默野连头都没回,甩开她的胳膊,一把抓我起我就向外冲去,冲到门口,老鸨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叫道:“你还没给钱!!” 我把银子甩给她,然后被默野抱着跳上了马,一路向回奔去。 刚出镇子,默野就把我丢在地上,而后自己也下了马,我被他摔的头昏眼花,怒道:“你他妈轻点儿。”揉着屁股,我问他:“你发什么疯,昨天晚上跟打了鸡血一样,今天老子破费请你逛窑子,你又装什么正经,那个柔然妞儿不好么?” 他一开始铁青着脸看着我,听我说完最后一句,忽然背过身去,开始呕吐,吐完早饭,连昨天的晚饭都吐了出来,我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是怎么了。 他吐完了,脸色苍白地蹲在地上,我走过去,把水囊递给他,他漱了口,我问:“你怎么了?” 他低着头看着脚下没吭声,很久,才低声说:“我不喜欢女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我见过不少玩儿男人的男人,我自己有时候也想玩儿个男人试试,但毕竟这东西就好像花酒,是不能当正餐来吃的,没想到默野一吃正餐就吐,原来世界上真有人天生就是断袖。 那天回去后,我整理了杂物间,把自己的东西搬了过去,在我没长到和他一样高,一样壮以前,我可不想哪天半夜被他兽性大发再次压倒。 那年冬天变生陡起,我师父死了,默野写信给他父亲,阿伏干叔叔来了,给师父操办了后事,然后带着我们回了东柔然。 这时我才知道,原来阿伏干叔叔是柔然大汗地粟原手下最大的领主之一,领土大的几乎抵得上一个小王国,牛羊多的连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唯一和别的领主不同的,是他只有一个妻子,连个侍妾都没有。
第4页 他唯一的妻子,是地粟原的长姊。 她很美,即使已经四十多岁,还是难得的雍容华贵,气势逼人。不过私底下我还是觉得师父更美一些,虽然他是个男人。 默野的到来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他带着我住在他父亲领土边缘的一个小庄园里,看书骑马,she箭练功,日子过的自得其乐。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因为每当有外人在的时候,他便会做出一副花天酒地不思进取的样子来,甚至还会胡搅蛮缠地欺侮一些卑微的奴隶。 有一次我们在庄园不远处的树林里狩猎,黄昏时提着一只麋鹿兴匆匆回到家,却发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默野唯一的哥哥,阿伏干叔叔的长子。 他比默野大着一两岁的样子,和阿伏干叔叔长的极像,让我一度对他很有好感,甚至觉得若是师父活着跟他好了也不错。 默野的哥哥很和蔼,嘘寒问暖了半天,吃过了晚饭也没有回去的意思,我有些不耐烦了,便推说下午在树林里着了风头痛,早早去休息了。 在房间百无聊赖地看了会书,夜已经很深了,我估摸着他哥哥应该去休息了,便想去找默野合计合计这位仁兄这次来的意图。走到默野门口我刚要敲门,忽然听见一声巨响,我吓了一跳,用力推门时却发现门在里面锁死了,接着里面又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我急了,用力拍门喊:“师哥,你在里面么?出什么事儿了?” 默野的声音有些沙哑,在门里说:“我没事,你走吧。”话音未落尾音却戛然而止,接着传来一声闷哼,我耳力极好,立刻听出那是他哥哥的声音,心下更加疑惑,顾不得他说不让我进去,运起内力一脚便将那木门踹开了。 门开的一瞬我真是被屋内的情景震惊了,瞠目结舌地站在当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默野看见我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大怒吼道:“阿达,你他妈的耳朵聋了么?我说过别进来,滚出去!” 我吶吶地应了一声,面红耳赤地滚了出去,临走还将倒地的破门扶了起来帮他装好。 两天之后他哥哥走了,我跟着默野将他的马车送出两里远,看着马队在远处的糙甸上消失了,方才万分好奇地问他:“师哥,你是怎么把你哥哥搞到床上去的?” 默野冷峻地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转头乜斜了我一眼说:“你不要误会,我就是上你也不会想上他的,起初是他想把我搞到床上去的,我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至于为什么最后他被我上了……那得怪他没有压倒我的实力罢了。” 我于是对他十分佩服,说实话像他哥哥那样高大威勐的类型,不是每一个男人都有那么好的胃口吃得下的。 话说回来,阿伏干叔叔一带枭雄,没料到他仅有的两个儿子居然都有断袖之好,我不禁为师父感到深深地惋惜——阿伏干家唯一的直男居然被他碰上了,他这个人运气还真是不好。 第4章 我的大佬是变态(下) 我本来想着经此一事我们这个庄园会变成他哥哥的噩梦,以后他应该都不上门了才是,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默野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他又来了。 晚宴上我一边喝酒一边偷偷瞄着这个英俊魁梧的男人,他跟默野有几分相似,骨架很大个子很高,湛蓝色的眼睛,褐色的捲髮,只是看人的时候眼光绝不相同,也许是一直养尊处优的原因吧,他的目光高傲但柔和,不像默野那样总是泛着兀鹰一样冷鸷尖锐的光泽。吃饭时他不时看着默野,虽然很自持,但我看得出他眼中的欲望,于是我为他深深地嘆息了——他完蛋了,不为别的,就因为他爱上了一个绝不该爱的人。 喝酒喝到午夜的时候,他哥哥忽然问我:“你叫斛律达?” 我点点头,他侧过头来俯下身看着我,忽然抬起手托着我的下颌,用那柔软而温和的拇指摩擦我的嘴唇,说:“你多大了?” 我心底里暗笑,扭过头躲开他的手,说:“十七了。”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庄园里大约很多人都认为我和默野有着某种暧昧的关系吧,没办法,我们走的这么近,他那个无聊的嗜好无法不让别人对我们的关系产生情色方面的想像,他哥哥也不例外。 “你是波斯人吧?”他哥哥仔细看我的双色妖瞳,不死心地伸手箍住我的面颊:“平日你也不太吭声,还真没看出来你是个美人,唔……你的眼睛很美。” 我生平第一次被冠以“美人”的称号,一时间十分地飘飘然,默野在旁边看着我颇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冷峻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揶揄的笑意,咳了一声说:“大哥,阿达这孩子不错,虽然性子有些顽劣,面孔也不算十分漂亮,但身材确实好极了,您要不要试试?” 那一剎那我看见他哥哥眼中有些什么东西熄灭了,他松开手,微微地笑了笑:“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从他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失落——默野十分成功地让他误会了我们的关系,虽然我十分清楚无论是我自己还是默野都不会让他哥哥来上我,但被他如同送礼物一样这么一说,心里仍旧有些别扭,于是很应景地冷着脸站起身,什么告辞的话也没说就走了。 那次他哥哥在我们的庄园里住了很久,那段时间默野多少有些高兴的意思,虽然他这个人很少开心,但我看得出那些天他都是神清气慡的模样,和他哥哥的苍白虚弱绝不相同。 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他们俩都不太隐蔽这件本来不大放的上檯面的事情,不过一个多月,阿伏干夫人就风闻了他们俩之间令人脸红的情事,一个夏日的黄昏,她华丽的马车第一次莅临了我们小小的庄园。 那天他哥哥正好病了,大夫说是风寒,但我很清楚自己买回的药都是些什么用途——男人和男人之间的那种事儿,有一方难免会经常受伤。 夫人来的完全没有预兆,直到她本人推门进入客房,他大哥还赤 裸着身体躺在被窝里补眠。没办法,他们昨天晚上实在是闹的太兇,而不是每个人都像默野那么有精力在第二天还出去打猎的。 我作为默野的亲随跟着夫人进了客房,他大哥跟见了鬼一样跳了起来,赤 裸的身体上殷红的痕迹如同腊梅般开满苍白的皮肤,十分地暧昧和情色。 “阿……阿妈”他大哥倏然反应过来,扯过一旁的袍子胡乱裹在身上,一张脸先是涨的通红,待看到夫人那痛心疾首的神色,却又转眼间变得苍白起来。 夫人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想起我还在旁边,于是转过头来,刻意放温和了声音问我:“你就是斛律先生的徒弟?” 我点头,她对我和蔼地笑笑,说:“斛律先生帮了领主很多,我一直想要感谢,没料到他年纪轻轻竟然就病逝了,十分遗憾。” 我想幸亏你没去感谢他,不然以他的火爆脾气八成会和你大吵一架或者把你毁容。想虽这么想,但我还是非常彬彬有礼地向她道了谢,她又寒暄了几句,说:“我要和他说几句话,请你迴避一下。” 我立刻识趣地离开了,走到楼下却施展轻功跃上了屋檐,屏息静气地趴在檐角上偷听他们的谈话。 “是什么让你一直流连在这个荒僻的庄园里?”夫人说:“难道那些令人难堪的流言竟然都是真的么?” 他大哥没有说话,夫人又说:“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居然有这种骯脏的嗜好,就算他是那个高车婊子生的孽种,也毕竟和你有着同一个父亲,你们难道就不怕死后受到长生天的谴责吗?” “阿妈。”他大哥的声音倒很平静:“你从来没把他当成阿爸的儿子,我也没把他当成我的弟弟。我只是喜欢和他一起,这也没有什么不妥,哪个领主家的少爷没有几个娈童呢?” 夫人冷笑了一声,说:“娈童?默野也能算作娈童吗?他是吃人的豹子,他是兇残的兀鹰,别以为他现在做出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就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他是你最大的敌人,是你唯一的竞争者,你居然这样小觑他,还和他搞到一张床上,这简直太可怕了。” “阿妈。”他哥哥打断夫人的话,说:“你想的太多了。” “是的夫人。”默野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吓了一跳,估计夫人也是一样。默野很平静地说:“您想的太多了,大哥只不过来我这里玩玩,住两天。”说着他笑了笑,那是他盛怒时特有的温柔的笑声:“我这里很简陋,大哥病了很久一直没有好,所以要晚几天才能回去,如果您担心他,明天就带他走吧,不过需要准备一个大一点的马车,他还没有恢復,身体很虚弱呢。” 夫人哼了一声,说:“是得早点回去了。”然后脚步声响起,她走了。
第5页 默野关了门,重又回到屋里,我听到他们亲吻的声音,还有他哥哥轻微的呻吟,然后默野说:“你明天就要走了,我真捨不得你。可夫人的命令是不能违背的。” 他哥哥的声音很低沉,说:“过些日子我会再来。” 默野嘆了口气,说:“不会的,她会把你关起来,不让我们再见面。”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哥哥说:“等再过些年,我就是这里的领主,到时候我会把你接回去,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默野的声音是前所未见的危险的温柔:“不……我会离开这,离你远远的,不让你领主的清誉受到损害,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一直记着你,永远为你祈祷幸福。” 我不知道原来默野也会说这种肉麻的情话,不禁在房顶上落了一瓦片的鸡皮疙瘩。 “别这么说……”他哥哥显然很动情,说:“我爱你,不会放你一个人走的,我要你一直守在我身边。” 默野没有出声,我正在猜想他们是不是又在亲吻,就听见他哥哥忽然说:“阿妈一直很忌惮你……”想了很久才接着说:“你要小心,也许……也许她已经起了杀心,你平日的饮食行动都要提防些,不要让斛律达离你太远。” 我真不明白阿伏干叔叔如此英明神武,阿伏干夫人如此聪明慧黠,为什么会生出这么个脑残的儿子,心心念念只为着自己的对手打算。 夫人带着他大哥走了的第二天,默野给了我一个小瓷瓶,说:“夫人会生很重的病,你得去看看她。” 我当然得去看看她,不然她怎么生病呢。 一个月后,阿伏干夫人因为咯血死了,又过了两个月,阿伏干叔叔也病了,不过别多心,他的病和我没关系,他是真的病了。 一天黄昏,默野说:“我们得去看看我阿爸了。” 到达老宅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阿伏干叔叔听说我们来了,叫我们进去见他。 他憔悴而疲惫,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十分黯淡消沉,他看着默野,说:“我很对不起你的母亲,我也知道你一直为了这个恨我。” 默野沉默着摇了摇头,阿伏干叔叔又说:“其实我很欣赏你,你是个非常好的领主人选,你的哥哥从小养尊处优,被他的母亲宠坏了。”然后他忽然转头看着我,伸手抚摩着我的头髮,良久才说:“阿达,你给夫人下毒的时候,会害怕吗?” 我浑身一震,没料到他早就知道是我下的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求救般看着默野,默野说:“阿爸,那是我的主意,我不杀她,她就要杀我。” “我没有怪你。”阿伏干叔叔轻轻摇头:“东柔然每一个领主,手上都沾着亲人兄弟的鲜血,我自己也不例外,默野,所以我说你会是个好领主。” 默野不做声,阿伏干叔叔嘆了口气,说:“以后对你的哥哥好些,他是个没有太大野心的人,同时还需要你的保护。” 那天我们连夜回了庄园,默野一直很沉默,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两天后我们收到了老宅发来的讣闻,阿伏干叔叔病逝,默野成了新的领主。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默野再没有见过他的哥哥,他让人把他送去了一个水糙丰美的城堡,然而也许是他哥哥的运气实在不太好,在爱上了不该爱的人之后,又得上了不该得的病,熬了不到半年就死了。 我去那个城堡替他操办了后事,发完丧的那天,秋日午后糙原上的太阳分外耀眼夺目,我站在高高的城堡上看着远处的坟墓,心里忽然为默野感到深深的悲哀,爱着他的人已然逝去,虽然生命短暂,毕竟他已经试过了爱的滋味,而默野呢,他什么时候才能遭遇姗姗来迟的爱情? 第5章 我的情人是寡妇(上) 五到十五岁之间的那十年我一直跟师父住在天山脚下一个小村庄里,这里是西柔然地界,水糙丰美天高云淡,到处都是碧绿的糙甸和云朵般的绵羊。 人家说散放的羊羔总是长的特别快,师父对我也採取了散放的教养方式,所以不到十五岁我就差不多和他一般高了,这一点他很不满意,因为打起来不方便,骂起来也没有了俯视的优越感,让他感觉很不慡。 随着长大,我发现我实在是精力过剩,师父交代的功课我总是很快就能完成,一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总考虑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比如脚下的土地会不会其实是圆的,天空之外会不会有另一个类似的世界,时间从哪里发源又到哪里结束……久而久之我产生了一种悲壮的念头,会不会我穷尽一生都要为全人类思考解决这些悬疑的问题……那我的一生岂不是会很孤寂悲哀。 所以我决定还是应该现实一点,把眼光放在声色犬马之上,让自己融入凡人的生活。 不久我就发现了一个可以吸引我注意力的事物——她是一个女人,确切的说是一个寡妇,十年前木匠库尔班大叔从东方买来了一个小姑娘,后来做了他的婆娘,去年他病死了,留下了他俊俏的媳妇,和一个四岁的儿子。 我对她产生兴趣是十五岁那年夏天,那天天气很热,我帮她挑水贮满水缸,衣服被汗反覆湿透了,晒干后泛着盐渍,她便让我脱下来,帮我洗干净了晾在院子里,我光着膀子站在树下,用一片大叶子扇风等着衣服干。她在廊檐下的小火炉上煮茶,低着头用一个小蒲扇煽火,汗珠顺着她白皙的后颈流下来,不一会将薄薄的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她的身体曲线圆润饱满,成熟而性感,我的眼神不由得一直钉在她身上。 其实在歌舞团里我见过很多女人的裸 体,但从没觉得一个女人能有这么美。 我忽然觉得很激动,扔下叶子就飞奔了出去,她在后面喊我喝茶都没敢回头。 那天晚上我梦见她了。 过了两天师父叫我和默野去帮她修葺房屋,我们去了,晚上我让默野先走,自己留了下来。 月光下她躺在我的怀里,和柔然人高车人波斯人都不同,她的眼睛和头髮都是漆黑的颜色,泛着黑色宝石般的柔光,皮肤却很白,但不是我们波斯人那种苍白,而是略带着些淡黄和浅粉的莹润色泽,让我分外沉迷依恋。她的身体娇小圆润,纤细的腰肢不盈一握,我渐渐平和下纷乱的喘息,静静地搂着她,贪婪地吮吸她身上酴釄的肉 欲的气息,她的眼神温柔而溺爱,仿佛母亲注视孩子一般。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是她南齐汉人,姓牛,叫春恬,今年二十岁了。我说我是波斯人,叫斛律达,今年十五岁。她吃吃地笑起来,眼睛弯弯地如同天上的新月,略有些粗糙的小手轻抚我的胸口,淡淡地说她知道,又说很感激我平时对她的照顾。 我明白她大约不是喜欢我武功高长的帅侠骨柔肠剑胆琴心什么的,只是想报答我平时对她的照顾,于是有一点失落,但我想感激也是一种高尚的感情,和爱情相比并不寒碜,所以很快就释然了。 从那天起我坚决反对春恬那个口齿不清的儿子克里姆再叫我“斛律哥哥”,花了很多松子糖和面人儿才将他对我的称唿改成“斛律叔叔”,默野对此嗤之以鼻,其实他不懂,生活本来就是一件件无聊的琐事堆积起来的流水帐,没了这些琐事,生活将会苍白的一钱不值。 那年秋天一个从东方来的铁勒马队路过我们的村庄,傍晚时在村子东头的空地上升起了篝火,扎营休憩。春恬的家就在他们营地的近旁,我带着克里姆在院子里玩到了天黑,春恬埋怨我总是光顾着玩儿耽误吃饭,我和克里姆一边对着她做鬼脸一边坐到了院子里的小桌边。 晚饭是简单的囊焖饭,但我吃的很香甜,春恬一边吃一边给克里姆餵饭,吃到一半忽然有人在篱笆门外喊:“喂,有水吗?” 我认出他是那个铁勒马队的老大,春恬站起身提了一桶水给他,他上下打量了她半天,又远远看了看我,才说了声:“谢谢。”提着水桶走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些不安,临走的时候我吩咐春恬晚上睡觉闩好门,春恬笑着答应了,抱着克里姆送我到门外。 那天晚上星星很亮,我躺在狭小的杂物间里一直睡不着,大约到了子时,忽然感觉有些心惊肉跳,于是爬起来披上褂子,往村东头走去。 站在春恬的院门外我哑然失笑,家里一片平静,寂静中只偶尔听到蛐蛐的鸣叫。就在我要转身离去的时候,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忽然传入了我的耳朵,接着是一声愤恨的喘息。 我脑中一片空白,身形如大鸟般掠过篱笆门,冲进堂屋。 在我之后几十年的人生中,我再没有经歷过那种让我疼的要死的愤怒。 我把那个光着屁股的铁勒男人一把抓起丢到了院子里,春恬满脸的眼泪,蓝底白花的上衣被扯开了一个大口子,细白的苏胸在月光下如同剑刃般刺痛了我的眼睛。她哽咽着爬起身,掩住破裂的衣襟,勉强对我笑了笑,沙哑着嗓子说:“谢谢。”
第6页 我被她一句“谢谢”噎的说不出话来,那语调与平时我帮她挑满水缸,修好屋顶,噼好木柴时一般无二,让我瞬间产生一种挫败的无力感。我没资格像她的丈夫一样惩罚那个欺负了她的恶棍,我只是她的邻居,她的情人,甚至是她的孩子。 院子里的铁勒男人爬了起来,提起了滑落在脚踝的裤子,扯着嗓子叫骂:“他妈的哪来的杂碎坏爷爷的好事!” 我跳出了堂屋,一步窜到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襟左右开弓打了十几个耳光,那铁勒汉子也是常年在外跑马的角色,回过神来立刻一提膝盖顶在我肚子上,我被他顶的晚饭都差点呕出来,挣扎着用双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什么小擒拿,什么天山折梅手,什么大慈大悲掌,那一刻我脑子里什么绝世神功都没有,只有无法熄灭的火苗,撺掇着我用最无赖最原始的角力将眼前比我高出一个头的男人摁倒在地上,跨坐在他身上开始没命地乱打。 一开始他还骂我是“毛都没长全的臭小子”,后来就只剩求饶了:“小爷饶命啊饶命。”春恬跑过来死命抱住我的腰,把我从那男人身上扯下来,然后对瘫软在地的男人大喊一声:“还不快走!” 铁勒汉子连滚带爬地跑了,我气喘如牛地坐在地上,春恬跪在我身后抱着我,汗湿的掌心一直抚摸我的胸口,喃喃道:“没事了……没事了……”平静下来后我返身抱住春恬,对她说:“我要娶你。”春恬诧异地看着我,半晌目光忽然变得如月色般柔和,她轻轻揽我入怀,手掌抚摩着我的后背,说:“阿达,回去睡吧,乖。他不会再来了。” 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次求婚被拒绝了。 我感觉我失恋了,虽然以后的日子还和往常一样,我经常帮春恬做些粗活,隔个几天去她家和她幽会,我再没提过要娶她的事儿,她也没有。我在她身上的时候总觉得立刻要失去她了,我离开她的时候却满心里都是她。 我知道我爱她,可她不爱我。 多少次情事过后她依偎在我怀里,我闭着眼睛假寐,她以为我睡着了,在我耳边悄悄地落泪,一遍一遍地呢喃:“阿达,你还这么小,以后你会成为一个英雄,有数不清的女人爱上你,跟你翻云覆雨,那时你还会记得我吗?” 那时我还太小,只为她的话感到生气——她一点也不相信我,我说我要娶她,是我这辈子对女人说过的为数不多的真话之一。可是这句话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任何一个二十岁的寡妇都不会当真的,这是我很多年以后才悟出的道理。 那年冬天我师父去世了,我要跟着阿伏干叔叔去东柔然了,那个冬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我一时理不出头绪,临走前我去看春恬,她微笑着摸着我头髮说:“阿达,去吧,你会成为东柔然的英雄。”她把一件新fèng好的棉衣包好递给我,眼神温柔的像我的母亲,虽然我从没见过我的母亲。 两年后默野成了领主,我的个子勐然间窜高了很多,春恬给我fèng的棉衣已经穿不下了,但每到冬天我依然会把它拿出来,晚上坐在壁炉边的时候把它盖在腿上,它的针脚如此绵密,它的棉絮如此松软,它仿佛有心似的,盖上它就像回了家。 再开春的时候我决定回一趟西柔然,我十八岁了,该成亲了,我要娶一个曾经不肯嫁给我的寡妇。 默野莫名其妙地看了我半天,后来终于微笑着说:“去吧,把她接来,我办好聘礼等着你,赶到端午节前给你们办事儿。” 第6章 我的情人是寡妇(下) 我像每一个去老丈人家迎亲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带着一个百人马队忐忑不安地往天山走去,一路上一直在想春恬看见我的样子,那种带着担忧和兴奋的幸福感让我像傻子一样乐了一路。连我的亲兵都说,斛律大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个正午我们终于到达了那个村庄,那儿的一切还是老样子,甚至村头的空地上蹲着晒太阳的老头也还是那么几个。 我一路走到春恬的家门口,看着那低矮的篱笆门和更加破旧的茅屋,忽然意识到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日子大约会很难捱。 我心里有些抽痛,刚要抬手推开那门,就听见堂屋的门一响,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褂子的柔然男人扛着锄头走了出来,屋里传来春恬的声音:“达尼,中午早点回来,克里姆有点咳嗽,须得带他去看看大夫。” 男人温和地对门里的人笑了笑:“知道了,你今天不舒服,衣服放着我晚上回来洗,知道吗?” 春恬笑着答应了,我在门外听着他们的对答,心里仿佛火烧一样难受,在那个男人出来的一瞬转身掠出了七八丈远,看着他走远了,才又回到了篱笆门前。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心里空洞洞白茫茫地,忽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泯灭了。 就在我浑身冷汗的时候,堂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年来不断在我梦中出现的女人终于从门内走了出来。 和两年前相比她似乎憔悴了些,柔软黑亮的长髮披散在肩头后背,身上只穿着件白色的粗布中衣,蓝色撒花裤子,整个人带着慵懒的恬静的气息,漆黑的眼眸蒙着惺忪的水汽,抬起眼看向了门边。 那一剎那我们都呆住了,隔着篱笆门和狭小的院子,仿佛时光忽然凝固,只剩下一天一地白花花金灿灿的阳光。 “阿达!”她首先回过神来,脸上是不可思议的惊喜:“你……你回来了!” 我吶吶不能成言,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要娶你?跟我走?或者是你们过的好吗? 最终我什么都没说,返身大踏步向村外走去。 “阿达!”春恬追了出来,一边跑一边喊:“回来……有要紧的事儿……” 就在我忍不住要停步的时候,只觉得耳边疾风一响,“嗖”的一声一支冷箭擦着我的耳边飞了过去,一回头的功夫,就见村子里的人如cháo水般涌了出来,边跑边喊:“马贼来了!快跑啊!”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一支羽箭从远处一个骑着黑马蒙着面的人手里she出来,直直向春恬的背心飞来。什么也来不及说,我飞身掠过去一把抱住春恬的腰,将她压倒在身下,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箭堪堪she进了她的左肩。 温热的血液从她的身上激了出来喷了我一手,她的脸色剎那间变得比纸还要白,逐渐暗淡的眸子焦急地看着我,低声道:“阿达,快……克里姆……亚力……他们都在家里……快……” 我顾不得她说什么,抱起她就向等待在村外的马队跑去。 一路上春恬暗淡的目光一直贪婪地看着我,我不敢回望她,她抓着我的衣襟,断断续续地叫着克里姆和亚力的名字,直到我把她递给我的手下。 我跨上马,背上弓箭和马刀,飞快地吩咐两个人看着春恬,然后带着剩下的一百来人向村里冲去。 马贼的人数很多,大概超过了三百来人,他们疯狂地在村子里放火,抢牲口和女人,我沉着脸挥舞马刀在人群中厮杀,就在马贼开始集结队伍向村西撤退的时候,忽然听到春恬的一声痛吼:“亚力!” 我心头一震,转身看时,只见我的副将骑着马,身前坐着浑身是血的春恬,她痛不欲生的目光正看向远处。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的男人正从家里奔出来,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一个马贼纵马驰过,正将手中的长枪向男人的背心插下。 “亚力!达尼!”春恬大声痛喊着,眼泪顺着惨白的面颊汹涌地滑下。 她从来没有为我流过泪,这一剎那我的心被一种奇特的嫉妒撕扯着,在冲过去和不冲过去之间,犹豫了那么千分之一、或者只有万分之一秒吧,但无论它有多么短暂,却无疑是致命的。 以后的很多年我左思右想也没能想的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我那一刻没有犹豫,是否能赶得及越过那段距离,挡开那致命的一枪。 血从达尼背上喷出的那一刻,春恬灰白的唇边忽然绽放出了一朵妖冶的红梅,那艷红的色泽是那么晃眼,让我的目光都刺痛了。 我飞快地取下背上的弓箭,一箭she去贼应声而倒,我催马冲到春恬的家门前翻身落马,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达尼被那一枪贯穿了左胸,早就没了气息,枪尖从他胸前透出,又刺进了他怀里的婴儿肩头。 我用长刀将那枪尖砍断了,抱着带着枪头的婴儿返身上马,回头看时春恬已经昏厥过去,被我的副将抱在臂弯。 黄昏的时候春恬在我怀里醒来,一睁眼先是对我绽开一个微弱的笑靥,弱声道:“阿达……你回来了……”
第7页 我眼眶酸涩,但强忍着没有落泪,她抬手抚着我的面颊,淡淡地道:“你长成大人了,我没有说错,你……你一定会成为一个英雄。”我握住她冰凉的指尖,她看着我,问:“达尼呢?”我摇了摇头,她又问:“亚力呢?”我说扎伤了,大夫还在看,孩子太小了,流了很多血。 她听说亚力受了伤忽然惊慌起来,道:“不……你骗我……达尼明明把他抱在怀里的,他……他怎么还会受伤……” 我用力抱住她,她落下泪来,冰凉的手指紧紧掐着我的手,说:“阿达,救救亚力,救救他,他……他是你的孩子,他才不到两岁!” 我听到她的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春恬见我怔忡还以为我生了疑惑,死命摇撼着我的手,沙哑着嗓子喊道:“阿达,我求求你……相信我……村里人人都知道,我嫁给达尼不到两个月就生了亚力,他是你的儿子,求求你……不要恨我……救救他……”她的眼泪纷纷从眼角滑下,我心中苦不堪言地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嵴背让她放松,对她说:“没事了,没事了,大夫在照顾他,他不会有事的,我从来没有恨你,都是我的错……” 春恬纷乱地哭着,眼泪濡湿了我的胸襟,我无奈点了她的穴道,让她沉沉睡去,良久良久才将她放到了炕上,然后走进了隔壁的临时救援所。 马队的大夫看到我,轻轻对我摇了摇头。 我忍着刀割般的心痛走近那个简陋的木板床,亚力小小的身体就摆在木板上,身上全是血,栗色的捲髮凌乱地披散在苍白的面颊上。 我抱起他,他弱小的身躯微微一颤,卷翘的睫毛抖索着张开了,双色妖瞳如同失去光泽的宝石般明净通透。我看着他失去血色的粉嫩脸蛋,他柔软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叫“阿……妈……” 我把他紧紧抱在胸前,心痛得直不起腰来,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的手搓揉成了一团泥浆。不知何时我的眼泪汹涌地从眼中冲出来,纷纷滑下面颊掉落在亚力的脸上。我从没有体会过这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绝望,心里如同有千万只野兽嘶吼着一般,让我也想要嘶吼出来。 我以为我只是在想,其实已经吼出来了。我像荒原上的狼一样发出骇人的吼声,振的胸腔阵阵疼痛,可再怎么痛,也痛不过我的心。 那一夜我一直抱着亚力,贪婪地看他稚嫩的脸庞,那和我酷似的妖瞳,他似乎感知了我的痛苦,弥留之际居然对我绽开一个虚弱的微笑。 那笑容成了以后几十年唯一支撑我的一丝温暖,让我在金戈铁马生死边缘总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 我唯一的儿子在启明星升起的时候在我怀里咽了气,他活了一岁八个月零六天,还没来得及学会叫一声“阿爸。” 春恬在昏迷中被我带回了东柔然,克里姆也跟着我走了,他已经长大了,在那天的混乱中他藏在了一个水窖里,因此活了下来。 春恬醒来后我告诉她达尼和亚力都死了,她没有哭闹,只默默地流泪,我陪着她坐在默堡花园的躺椅上,拉着她的手企图给她温暖,可总是不能让她恢復活力。 她最终没能挨得过那年秋天,死了。 我和克里姆带着春恬的骨灰回到了西柔然,将她葬在了达尼和亚力的身边,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也不是一个好情人,但愿在天堂里达尼能够照顾好她。 克里姆拉着我的手站在春恬的坟边,对我说:“斛律叔叔,等我死了,你也把我葬在阿妈身边,好么?” 我说好,等我死了也是,咱们都埋在这儿。 此后的很多年里我似乎失去了爱的能力,默野找了很多美女来给我,我总是提不起兴致,有一度他甚至怀疑我和他一样变态了,想把他那个绝美的娈童达尔西送给我,在我又一次拒绝了他以后,他终于面色凝重地请来了一个北魏知名的男科圣手,并万分诚恳地问我是不是那方面出了问题,让我哭笑不得。 我一直带着春恬给我fèng的那件棉衣,很多次我在战场上受了严重的伤,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时候就抱着它入睡,梦里春恬和亚力会陪着我,春恬给我做囊焖饭,亚力叫我阿爸。 我这一生只有过一个女人,虽然她没有成为我的妻子;我这一生註定要孑然一身,虽然我曾经有机会拥有一个家庭;我这一生最终没有得到幸福,但是我确定我曾经爱过。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本文是个be…… 鞠躬~飘走~ 专栏wdsfsmr(s_1.jpg不要大意的包养我吧!扑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