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不对盘》 序言 【闲聊 富希乔】 话说上次跟大家提到,我家大弟跑去考街头艺人执照,结果前一阵子听说已经考上了,艺名是“舒服伦”,二人组,大弟负责唱歌。 如果大家在地下道看到这样的组合的话,念在小富是他姊姊的份上,丢个五块钱吧~~哈哈哈。 我家大弟一八二公分高,一副阳光大男孩模样,当年初恋失恋时曾在家里痛哭,也做过在餐厅当着众人的面大唱情歌想挽回女友的蠢事,不过在那次失恋后,我家大弟就变成一个攻无不克的恋爱高手了^^;。 在那之后他交往过三个女朋友,有社团同学、大学学妹,也有咖啡厅搭讪的跟他老姊我同年龄的服务生小姐……最后都是他甩了人家,害得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大弟是否己变成言情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受过伤的花花公子。 不过,跟我家小弟相比,我家大弟真的不算什么恋爱高手;我家小弟现在十八岁,人家跟我说他长得像陈冠希,我看却老觉得他长得像黄子佼,因为他瘦瘦小小,长得并不高(笑)。 但即使这样,女生对他仍趋之若骛,在我心中总暗自纳闷,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海边有逐臭之夫”? 他有多受女生欢迎呢?根据他本人的自白,十八岁的目前已交往过九个女朋友了;而根据我爸的说法,学校有女生为我小弟争风吃醋闹自杀~~还好没闹成!至于我爸为何知道,那是因为可怜的我家小弟,他的老师竟然是我家老爸(汗),这又是另一段悲惨的故事了,这边略去不提。 两个弟弟的恋爱经验这样恶劣,让我时时反省自己是否没尽到做姊姊的责任,因为小富我胆小怕事,我唯一提醒过弟弟们的竟然也只有——请记得戴保险套~~ 看着他们,有时真会觉得,现在小孩子就没有彼此了解、心灵相属的恋爱了吗? 所以呢,这次小富写的,就是一对彼此是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男女,他们很瞎地绕了一圈,才发现真爱的故事。 最后,在此谢谢写信、留言给我鼓励的读者,没有你们,小富是没办法动笔的。也谢谢詹,永远做我的第一个读者。 那么,欢迎大家继续上我的部落格,给小富支持、指教、鼓励、瞎扯、谈恋爱烦恼……总之,我会尽量有求必应。 再一次谢谢大家! 部落格网址如下:阿舒星球 http://tw.myblog.yahoo/mikato-mikato/ e-mail:mikato@gmail 楔子 天空灰蒙蒙的冬日午后,阳明山上一座占地广阔的别墅门前,一名少女犹豫地来回踱步。 因为母亲改嫁,她来投靠跟母亲离婚多年的父亲,但当她站在父亲担任管家的阳明山别墅门前时,却忍不住却步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她有九年没见过父亲了,父亲好相处吗?颜茗亚皱着脸、垂着头,在别墅门前来回踱步。 她虽然才国一,但身高却已达一百七十公分,清秀端正的脸蛋配上清爽的短发,所有的人都当她是──没错,美少年一枚! 当她正在别墅门前举棋不定时,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 “你找谁吗?”一个身高约一百八十出头,穿着高中制服的大男孩,对她露出人畜无害的俊朗笑容。 “呃……颜元雄在吗?”颜茗亚有点不好意思,突然被一个大男孩盯着瞧。 “找颜叔?”杨铎疑问地从头到脚打量她一遍,忽然发现眼前的人简直像极了颜管家十倍青春的缩小版,他不由得露出好笑的神情道:“他去开车接我妹了。我是杨铎,这里是我家,进来坐吧!他马上就会回来。” 看到颜茗亚一脸稚气未脱,他便像照顾小弟弟一样拍拍她的肩膀,邀请她进去。 “啊~~不用了,我下次再来好了。”颜茗亚被他的碰触吓得往后一弹,她非常紧张,转身就想走,一部分是因为她一直念女校,不习惯跟男生接触,但更大的原因是,她还没准备好立刻面对自己的父亲。 杨铎狐疑地挑起一边眉头,但想到她或许有难言之隐,便爽快地“哦”了一声放弃。 不过就在他正预备转身时,他突然想到有个东西可以送给她,急忙抬起一只手唤道:“等等!” “咦?”颜茗亚疑惑地望着他。 杨铎低头从自己书包里翻找出一本素描簿,接着从里面众多的人物素描中撕下一张递到颜茗亚面前,“拿去吧!” 颜茗亚迟疑地伸手接过,看到上面用钢笔画着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身影,虽然只是简单几笔勾勒,但她马上认了出来──那是她的父亲。 “既然都来到门口,下次还是见完你父亲的面再走吧!那张给你当纪念。”杨铎对她调皮地眨了下眼,把她的挣扎全看穿了。 “你……你怎么知道他是我父亲?”颜茗亚惊讶地张大了口。 “这有什么难的,你没发现你长得跟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吗?”杨铎笑道,说完,他转身打开大门,迳自走了进去。 颜茗亚呆愣地拿着那张素描,不知被这样说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素描上的画像──好吧!虽然九年没见,但爸爸好像长得还不错。 她再抬头望向杨铎远去的背影,蓦地有点脸红。 几个月后 跟父亲同住,转到新学校来后的第一个校庆园游会,这对他们这所国高中合校的私立中学来说,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 颜茗亚班上办的是“女仆咖啡厅”,全班不分男女全都穿上了女仆装,即使是最讨厌扮可爱的颜茗亚,也被迫换上女仆装。 “女仆咖啡厅,欢迎光临,请看一下我们的菜单。”当颜茗亚站在自己班的教室门口,僵硬地把菜单本递向经过的路人面前时,却听到一阵讶异的惊呼。 “咦?”杨铎惊奇地望向她,“你也念我们学校?!” 上次匆匆见面之后,基于不过问管家私事的原则──事实上,是颜管家太过拘谨,连自己离过婚,有个孩子的事都没跟他们家提过──所以杨铎完全不清楚颜茗亚现在已经跟颜管家住在一起了。 “嗯,因为我搬来跟父亲一起住,所以转到这里来。”她腼觍地垂下视线,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隽朗的脸庞。 能再次见到杨铎,她非常讶异,却也非常高兴。 她知道杨铎在这所学校就读,因为她曾私下向父亲问过他的资讯,他是学校高中部的学生会长,今年三年级,是一个耀眼得不得了的风云人物。 她有机会在学校遇见他并不稀奇,毕竟她常常远远地注视着他,真正令她讶异的是,他竟然还记得只有一面之缘的她。 “原来如此。”杨铎有趣地打量穿着女仆装的颜茗亚,真没想到这种诡异的服装穿在高身兆的她身上,竟然显得非常优雅、女性化,令他眼底流露一丝佩服之意。 然而,当他的眼神略微下移,触及到颜茗亚平坦的胸脯时,他就不禁大叹道:“你还挺适合扮女装的,不过真可惜,既然要扮就该扮得称职一点嘛!这里应该要多加两个水球才完美吧?” 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一只大手拍拍她的胸脯。 事情太过突然,颜茗亚慢动作地低头瞪着胸脯上的大掌,浑身如遭电击,脑袋一片空白。 扮女装?两个水球?她胸部上的手…… 杨铎也一阵怔愣,他拍到的地方好像不太结实……有点软……怎么会呢? 颜管家的孩子不是男的吗? 他下意识地认真按了一下,手指触碰到专属于女性的绵柔── “你是女的?!”他震惊地望向颜茗亚的脸,俊眸圆睁。 切身感受到他手指的动作,颜茗亚终于开始尖叫,“啊──” 她吓得打掉他的手,拿着菜单本一脸防备地护在胸前。 “对不起……我没想到……你的身高、你的脸……”平常舌粲莲花的杨铎第一次结巴了,俊脸霎时潮红,这恐怕也是他生平第一次脸红。 愈描愈黑! 颜茗亚双手举起菜单本就往他的额头砸下,羞愤地道:“我最讨厌你了!” 第一章 九年后 星巴克咖啡馆里人声喧哗,颜茗亚和两名大学同学也正围着小圆桌而坐。毕业典礼眼看就迫在眉睫,她们却全都还没找到工作。 “唉!一毕业就等于失业吗?”绰号橘子的女孩一边含着吸管吸冰咖啡,一边感叹。她化着薄妆,脸蛋姣好,是三人当中最受男人欢迎的。 “没办法,人类学系本来就冷门,偏偏又没考上研究所,啊~~”绰号加菲,长得跟加菲猫很像的女孩,夸张地做出抱头状。 “还是找个人嫁了算了,比较轻松。”橘子自暴自弃道。 “那也要像你,找得到人嫁啊!我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加菲更加沮丧地道,她最近才刚失恋。 “你放心,你不是需要担心这件事的人,有人连恋爱都还没谈过呢!”橘子笑着瞅向正埋头看八卦杂志看得正入迷的颜茗亚。 颜茗亚虽然没听到她们的话,却感觉到投向自己的奇怪视线,她疑惑地抬头望向她俩,“怎么了吗?” “呃……”加菲看着颜茗亚眼是眼、鼻是鼻,只能以俊美来形容的中性脸庞,真是恨不能是男儿身啊! 托这个容貌的福,颜茗亚一直广受女人欢迎,但永远只能当男人的哥儿们,就连姿色平凡的自己都比俊俏的茗亚来得有男人缘。 但这残酷的事实无法当面告诉茗亚,加菲只能感叹地摇摇头道:“没事,啊~~杰尼斯,你在看什么?” 没错,可怜的颜茗亚,在大学同班女生当中的绰号就是日本杰尼斯美少年的“杰尼斯”。 “……没什么。”颜茗亚心虚地要将八卦杂志阖上,这时机真不凑巧,怎么刚好就在她翻到那个讨厌鬼的报导时…… “咦~~躲躲藏藏的,一定有鬼,我看看。”坐在她身旁的橘子一把将杂志抢过来,颜茗亚还来不及夺回,橘子就把杂志举得高高的念道:“建筑界贵公子──豪宅设计师杨铎。咦?杰尼斯,没想到你也会对男人感兴趣。” “我不是──”她还来不及否认,加菲已经抢着打断她的话。 “哇,杨铎!快借我看!我也在别本杂志上看过他喔!真的很帅。”加菲兴奋地要橘子把杂志放到桌上。 “人帅,开的设计师事务所又有名,又是威远建设老板的儿子,难怪是台北最有价值的单身贵族。”橘子也凑头过去。 颜茗亚无奈地斜瞥着那跨页的彩色扉页上,杨铎半倚在自己办公桌前,高大潇洒的身影。“这种男的有什么好……”小声咕哝。 “不要不承认了,你刚刚自己不是也看得入迷?”加菲听到她的嘀咕,取笑道。 “我是说真的,他没什么好的,一天到晚换女友,从来没有哪个女的跟他交往超过三个月,非常花心;另外又很娇生惯养,衣服不是天然素材的穿了会过敏,床单寝具每两天就要换洗一次……”颜茗亚说着蓦地捂住嘴,发现另外两人的视线都好奇地盯着她。 “你怎么好像对杨铎的事非常清楚?”橘子贼笑道。 “呃……刚刚杂志上写的……”颜茗亚心虚道。 “杂志上没有写啊!”加菲直接道。 “那肯定是我在哪本杂志上看过……”颜茗亚的视线开始四处飘,这是她说谎时的反应。 “你就承认吧!你其实──”橘子笑着一个字一个字道:“是、他、的、粉丝,对不对?” 颜茗亚觉得自己差点停止的心脏又复苏了!吓死了,她还以为橘子要说什么,万一她们发现自己认识杨铎,真不晓得会闹成什么样子。 “呃,不算他的粉丝啦~~”颜茗亚勉强咽了口唾沫道,与其被发现她跟那讨厌鬼很熟,她宁可被误会成是他的粉丝。 “承认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如果是我,也会喜欢这种男人。”加菲陶醉道。 “如果我的男友当中,哪个有他一半的条件,我立刻就嫁了,绝不出来工作。”橘子握拳宣示决心。 “……”颜茗亚听进耳里,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俩是眼睛瞎了吗?那颗花心又昂贵的萝卜到底是哪里好啊?“你们要是认识他,就绝对不会想嫁给他。”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橘子没听清楚。 “没事。”颜茗亚露出无辜的天使笑容,就是这副笑容让她过去迷倒无数女性。 “话说回来,设计师这种工作好像很不错。”橘子赞叹道:“如果能在设计师事务所上班,一定很好玩,至少比去什么文化基金会当助理有趣多了。” 这句话像一枝箭般刺进颜茗亚的胸口,呃~~她连在文化基金会当助理的工作都找不到,到底她的人生是出了什么问题? “对了,杰尼斯,你想找什么工作?还是要再重考一年研究所?”加菲突然好奇问道。 “我想再重考一年研究所,所以想找一份兼差或是比较轻松的工作……”颜茗亚思索着。 她很喜欢人类学,但因为在台湾除了深造外,很难做到跟人类学相关的工作,所以虽然研究所落榜了,但她还是想再试一次。 不过如果要她一直念书,不去考虑工作赚钱的事,她又会觉得自己像个米虫,犹豫再三之后,她决定还是先找份比较不用加班的工作,再一边准备研究所比较好。 “那得赶快了,毕业后就更难找了。”加菲建议道。 “嗯。”颜茗亚烦恼地点点头。 她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轻松的工作真是异常难找啊!她连去应征总机小姐,都会被质疑好好一个t大生为什么要来当总机?或许她应该找老爸问问看,杨伯父的威远建设缺不缺助理呢?但是真难启齿…… 在澹园设计师事务所里,杨铎正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喝咖啡,每当他没有灵感时,就会躲到休息室来。 他跟大学时的学长一起开了这间事务所,一开始只接他父亲建设公司里的豪宅专案,但因为一推出就深获好评,现在已经能独立接外面的案子,事务所里也多聘了一位设计师。 不过在这间事务所里,设计师不是问题,工作量太大也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找不到好的助理! “杨先生,你现在有空吗?”助理叶艾玲从半透明的玻璃墙看到杨铎在里面便敲了门。 “嗯,什么事?”他抬头望向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令他的头皮发麻。 “杨先生……”叶艾玲露出性感的笑容,从身后拿出一个信封递向他,“这里有两张音乐会的门票,是下个星期六晚上,杨先生能陪我一起去吗?” 他就知道……杨铎压下想翻白眼的欲望,摆出温柔熟男的笑容,“我可以把这解读为是你喜欢我吗?” 叶艾玲唇角诱惑地勾起,“你说呢?” 杨铎把手中的咖啡放到一旁的茶几上,清清喉咙道:“叶小姐,请你现在就去收拾你的桌子,资遣费我马上就拿给你,你明天可以不用来上班了。” “你说什么?”叶艾玲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现在就请你离开事务所,你再不动作,我就不开给你离职证明了。”杨铎板起脸道。 叶艾玲的红唇惊讶地大张,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为……什么?” “你进来时我就跟你说过,本事务所禁止办公室恋爱,违反的人我就立刻开除。”他叹气道。 为什么这些助理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当真呢? 而且事实上,这条规定就是为了自保而设的,他是在历经过无数个助理,无所不用其极地勾引他、告白失败就无心工作后,终于决定抛弃他的绅士风度,订下这残酷的规则。 “我……我发誓之后不会再烦你了,求你不要把我开除。”叶艾玲开始哀求。 “太迟了。”杨铎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脸,免得一看又心软了,因为对助理的哀求心软,之后引起大麻烦的经验,他也有过两次。 叶艾玲僵立在原地没有动作,杨铎叹了一口气,自己从沙发上站起,离开休息室,去通知会计准备资遣费。 设计师魏孝成看到杨铎哀怨地杵在胖胖的会计欧巴桑身边,不禁好笑问道:“又要开除助理了?” “嗯。”杨铎有气无力地应道。 “这是第几个?”魏孝成好奇道。 “我不记得了,毕竟没有一个待超过三个月的。”杨铎的剑眉因太认真思索而皱起。 “我们事务所不过成立两年,助理就换到人数多得记不得,这该怪你太有魅力,还是怪你太不会选人了?”魏孝成的语气中充满幸灾乐祸。“啊~~应该是太不会选人了吧!毕竟你的女朋友也从来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啊~~” “魏孝成!”杨铎咬牙切齿道,他又不是那种爱玩恋爱游戏,定什么三个月赏味期限的花花公子,每次谈恋爱都维持不了三个月,他也是情非得已,魏孝成还非踩他的痛处不可。 “好、好……开玩笑嘛!”魏孝成笑着举起双手讨饶,接着说道:“所以早就叫你要找男助理,你就是不听。” “不行,助理有时要负责接电话或是招呼客人,男人的亲和力不够。”杨铎否决。 “那找老一点的,譬如三十五岁以上?”魏孝成建议道。 “不行,在我们这里当助理就相当于打杂,如果找年纪超过我们太多的人,实在不方便使唤。”杨铎提出现实问题。 “啊~~的确不能找年纪大的,因为你还漏掉了一个常换助理的原因。”魏孝成击掌道。 “什么原因?”杨铎挑起一眉道。 “我们事务所的助理一半是因为爱上你而被开除,另一半则是因为太受不了你而自己请辞的,你一工作起来就六亲不认,连跟你很熟的我们都吃不消,更何况是那些助理?工作时的你,简直就是恶魔,把人呼来喝去的,还常做人身攻击。”魏孝成叹道。 “我的态度有这么糟吗?我觉得我现在还满温柔的。”杨铎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道。 “因为你现在没在赶案子啊!”魏孝成笑道:“而且你也不想想看,过去你有多少女朋友是因为你工作时对她们视而不见,而跟你分手的?” “没那么多,比较多的是质问我‘工作和我哪个比较重要’!”杨铎想一想,不禁眉头蹙起。 好吧!他是有点过分,对女人来说不是个好男人。 “然后每当她们那样问你时,你就毫不留情地跟她们分手。”魏孝成指出。 “也不能这样说……”杨铎尴尬地摸摸鼻头。 一切真的都是情非得已的!因为他向来深信“本性难移”,他的个性很难改变,对方的个性恐怕也不会改变,所以他在爱情里是不会选择妥协的。 而且他得承认,他非常热爱工作,如果要他选择“工作还是女人”,他铁定二话不说的选择工作,这点导致他跟所有女人交往从来都无法超过三个月。 然而偏偏他又有点怕无聊、有点怕寂寞,所以只要是工作场合外的女人诱惑他,他觉得还顺眼的就不太会拒绝。因此他虽然没脚踏两条船过,但身旁的女人也从来没断过。 “真羡慕哪!即使你这样翻脸不认人,女人还是搞不清楚你的真面目,像飞蛾扑火般的拥上,或说是苍蝇黏上腐肉?”魏孝成取笑。 “呿!胡说八道。”杨铎笑骂着朝他胸口轻轻击了一拳。 “唉!总之,从明天开始又要过一段只能自己影印,自己给客户端茶水的日子,我尤其讨厌接记者电话啊!把你的手机直接给他们好了,你没事上什么杂志呀?”魏孝成哀号。 杨铎没回应他的话,反而俯身对任凭他俩聊天,一直不敢插嘴的会计莲姊道:“所以莲姊,待会儿就赶快到报纸还有网路人力银行征人,急征助理,愈快愈好,你有认识的人也可以介绍。” 魏孝成在一旁插嘴道:“请记得附注条件,要像拉布拉多犬一样能吃苦耐劳、对老板忠心,但又要像冰山一样,绝不能对老板产生爱心。” 杨铎横了他一个白眼。 晚上十点半,颜茗亚愉快地和亲爱的爸爸在客厅里喝奶茶。 当年第一次来找父亲前,她的心中充满担忧,但从一起同住后,她对父亲愈来愈喜爱,父女之间简直就像朋友一样。 颜元雄虽然五十几岁,发带银霜,但温文儒雅的举止,加上一身专业的高级管家技巧,使他简直是颜茗亚心中的偶像。 每天晚上,啜饮父亲亲手煮的奶茶,一边闲聊的时光,是颜茗亚最珍惜的时间。 “在烦恼什么事吗?毕业典礼不是已经结束了吗?”颜元雄温柔地向颜茗亚问道,最近她老是愁眉不展的。 “没什么啦~~就是找不太到工作,杨伯父的公司有缺助理或是一些打杂的人吗?”颜茗亚抱着一线希望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下次去帮你问问。其实如果你很确定你要重考研究所的话,这一年先不工作也没关系,我们家并不缺你这份薪水,不工作,你也更能专心准备考试。”颜元雄提议道,他很宠溺这个女儿,反正他的薪水很优渥,他会希望尽可能让女儿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 “不行,绝对不行,爸,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我大学四年已经全靠爸爸付学费、生活费了,现在大学毕业如果还要再依靠爸爸,就实在太过分,而且要开口请你问问看杨伯父公司有没有缺,我都已经够丢脸的了。”颜茗亚连忙摇手道。 “好吧!既然你坚持的话──”话说到一半,颜元雄突然听到手机铃响,他立刻接起手机。“你好。” 这是他的业务专用手机,身为管家,虽然每天只工作到晚上九点,但他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 手机那一头的人是杨铎。“不好意思,颜叔,打扰了,我喝了点酒,无法开车,所以车子要明天才能开回别墅,那辆车有急用吗?” “夫人明早可能要使用那辆车,我现在就去你那里把车子开回来好了。”颜元雄道。 “真是抱歉。”杨铎略带歉疚。 “请不用放在心上,这是我分内的事。”颜元雄温和道。 听完地址后,颜元雄挂掉手机,一回头看见颜茗亚正盯着他。 “要把车开回来吗?那我去好了,爸爸明天一早不是还要上班吗?这样来回跑一趟太累了,反正我明天也没事。”颜茗亚把茶杯放下。 她虽然把杨铎当讨厌鬼看待,但也习惯因父亲的关系,生活中常常要与杨铎接触,从国中到现在都是这样,他们可说是一种孽缘式的青梅竹马。 “这样吗?那就要辛苦你跑一趟了。”颜元雄欣慰道。 颜茗亚来到繁华闹区的爵士酒吧,一进酒吧里,她马上熟悉地杀到最角落的一桌,不客气地对着杨铎的背影道:“喂,杨铎,你的车钥匙拿来。”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冷淡的声音,是不高不低的女中音,杨铎立刻惊喜地转过身站起来,“茗亚,没想到是你!” “干嘛一副很惊讶的样子!”颜茗亚哼道。 “当然,毕竟好久不见了嘛!你毕业典礼结束了吗?”他笑道。 “嗯,结束了。什么好久?只是一两个月没见,我还嫌太短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一辈子别见。”颜茗亚咕哝。 因为之前忙着交毕业论文,好长一阵子都天天在学校研究室待到半夜,所以才能不用常常见到这家伙的身影。 杨铎忍不住勾起唇角,“只要颜叔是我们家管家的一天,你就很难如愿。” 这时,杨铎身旁的女子好奇地插嘴道:“亲爱的,这个底迪是谁?怎么不跟我们介绍一下?” 颜茗亚有张俊美的娃娃脸,即使二十二岁了,在一般人眼里看来,也还是像十五、六岁的青涩男孩。 颜茗亚冷眼望着那女子,懒得纠正,这女的竟然喊杨铎“亲爱的”?真是够恶心,想必是杨铎的新欢吧! 一旁的魏孝成也笑道:“对呀!杨铎,我都不晓得你有个这样的弟弟。” “她不是弟弟,”杨铎亲匿地伸手搂住颜茗亚的肩,让她吓得浑身一僵。“茗亚是女的──啊~~虽然在我心中,她就像我的亲弟弟一样。” 听到他的话,颜茗亚嫌恶地把他的手甩开,“谁是你弟弟?我又不是倒了八辈子楣,有你这种哥哥!你看我们家颜爸那么优良的基因,会生出你这种花心萝卜吗?” 又说她是弟弟,可恶!谁都可以把她误认为是男的,就他不准,一提就让她想到当年那件丢脸的袭胸事件。 “啧啧,反应干嘛这么激烈?我说的是事实啊!你不当我是哥哥,难道当我是男友候选人吗?”杨铎取笑道。 他最喜欢逗茗亚了,她那心事全写在脸上的个性,向来令他倍感有趣。 男友候选人?“你──” 颜茗亚的脸涨得通红,她慌张地大声反驳,“放心好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你来当我的男朋友。” “你这样说我就安心了,不过在全天下男人死光前,你还是先找个男朋友吧!都二十二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哥哥我很替你着急呢!”杨铎故作忧虑状。 “那不关你的事!”颜茗亚抬头瞪了比自己一七○的身高还高半个头的杨铎一眼,又随即垂下视线避开他的俊眸。 在嘴上,她从来都占不了便宜,颜茗亚暗忖,决定还是赶忙转移话题,“快把车钥匙拿来。” “我想了想,还是跟你一起回家好了,反正我酒喝得也差不多了。”杨铎道,真的有一阵子没见到茗亚了,他还满想念的,干脆让她送一程好了。 “我、拒、绝。”颜茗亚扮个鬼脸。 “那好,那你也别想拿到车钥匙。啊~~真糟糕,你这样要怎么跟完美的管家颜叔交代呢?”杨铎佯装无辜道。 “你──”惨,被抓到把柄了!颜茗亚满脸懊恼。 杨铎的女友蒋彩瑛和魏孝成在一旁看这场斗嘴看得目瞪口呆,他俩都是第一次见到杨铎有这一面,杨铎平常对女生都是温文有礼、稍嫌严肃,不太开玩笑的。 他俩的互动宛如打情骂俏一般,蒋彩瑛忍不住不悦地插话,“等等!亲爱的,你的意思是你要叫这……女人开车送你回去?那人家怎么办?” “这样的话……”杨铎有点尴尬地摸摸鼻头,他发现他确实不小心把女友给忘了,毕竟才刚交往几个星期,还不是很习惯。“那就全部一起坐茗亚的车回去吧!” “全部?”颜茗亚只觉头皮发麻,她还想早点回家休息呢!杨铎真是会替她找麻烦。 “你放心,他俩都顺路,而且如果是完美的管家颜叔的话,一定也会觉得这么做比较妥当吧?”杨铎笑咪咪地俯视着颜茗亚。 只要搬出“完美的管家颜叔”,就会一句话堵得茗亚无法辩驳。 只有每当这种时候,她会怨恨起她那温柔完美的爸爸,为何会为这种恶魔卖命呢? 但如果她没做好,要求完美的老爸一定会亲自去善后,这样她想帮老爸的好意就全白费了。 “好啦~~载就载啦~~你们全过来吧!”颜茗亚无奈地拿了车钥匙开车。 车子一路朝北投的方向开,颜茗亚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前座的杨铎和后座的魏孝成聊天。 忽然,话题一转,蒋彩瑛口气有点酸酸地插嘴道:“亲爱的,你跟颜小姐认识多久了?” “好像快十年吧!她十三岁,我十八岁时认识的。”杨铎不以为忤地回答。他很习惯每任女友都会问起他跟茗亚的关系,毕竟他的生活里总是会出现茗亚。 “认识这么久啊~~”蒋彩瑛的语气更加充满醋味了。 颜茗亚一边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一边打断道:“你放心,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杨铎了,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我根本就不想和这娇生惯养的小白脸有任何牵扯,你不需要吃醋。” 她知道杨铎那个迟钝的家伙是绝对听不出自己的女友在吃醋,她还是好心帮他一把吧! “呵呵,我哪有吃醋啊!”蒋彩瑛干笑着否认。 但是杨铎却因颜茗亚的那番话眉头一蹙,娇生惯养?小白脸?因为皮肤怎么都晒不黑,又对尘螨过敏,他从小一直被这样取笑到大,茗亚真是专找他的地雷踩。 而且,“这辈子最讨厌的人”这句话他到底是要听多少遍?亏他还满喜欢她的,虽然不是男女之情,但一再被她厌恶,有时真的很烦…… 咽不下这口气,杨铎故意对着茗亚正在开车的侧脸说道:“没错,彩瑛,你放心,我这人是一见钟情型的,对女人第一眼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更别提第一眼还会被我误认为是男生的人,就算茗亚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和她都不会有任何可能性。” “那样我就安心了。”蒋彩瑛撒娇道。 什么叫就算脱光了站在他面前,都不会有任何可能性? 颜茗亚的眉毛都快打结了,她不甘示弱地反击,“你才是就算跪下来拿着大钻戒求我,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与其喜欢你,我宁可跟猪在一起。” 杨铎还想回嘴,一旁的魏孝成却笑岔了气,“哈哈哈哈,杨铎,我头一次遇到这么讨厌你的女人。我们事务所不是要找一个绝不会爱上你的女助理吗?既然你跟茗亚都信誓旦旦不会喜欢上彼此,那我觉得茗亚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别开玩笑了,茗亚对设计一窍不通,怎么能来我们事务所当助理?”杨铎蹙眉否决。 “是吗?真可惜,我本来想说当我们事务所的助理薪水也不差,对刚毕业的大学生来说是个不错的工作。”魏孝成沉思道。 薪水不错的助理工作?! 颜茗亚的耳尖整个都竖起来了,她现在最缺的就是这个。 “茗亚是不会感兴趣的,你没瞧她讨厌我讨厌成这样。”杨铎取笑地望向茗亚。 颜茗亚不理杨铎的眼神,迳自问魏孝成道:“呃……魏先生,你们事务所的助理常加班吗?” 魏孝成直爽回答,“没有助理加班过吧!事务所里设计师加班就好了,助理加班又不能帮忙画设计图。” “你问这个干嘛?”杨铎怀疑地眯起眼打量起茗亚的侧脸。 有时人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颜茗亚心虚地咽了一口唾液,决定把个人的小憎小恶摆到一旁。“呃……杨老大~~其实我很适合的,虽然我没打过工,但常常帮我爸做事,你何不试着用我看看呢?” 颜茗亚清清喉咙唤道,一边继续紧握方向盘,紧张地对眼前的道路目不斜视。 “老大?”杨铎挑起单边眉头。 这可有趣了,他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过去九年,每次茗亚对他有所请求时,他都会听得到这个称呼。 他奸诈一笑,“你是在自我推荐要到我们公司上班吗?既然这样,是不是该表达出更多的诚意呢?” “杨老大,我对这工作很~~感兴趣,请让我当你的助理吧!”现在已不是计较要不要忍受恶魔奴役的时候,毕业典礼都结束了,她还没找到半个工作,连面试机会都没有。 “咦!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你怎么能忍受替一个你讨厌的人工作?不、不,不只你无法忍受,我也无法忍受在身边摆一个讨厌我的助理。”杨铎故作惊恐状。 一年也不见得有一次可以听茗亚哀求的时刻,这种机会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怎么可能讨厌杨老大呢?你一定是听错了,我是杨老大最忠诚的小妹,要找一个不会爱上你的助理,绝不会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颜茗亚谄媚着。 “可是像我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白脸,怎么好意思当你的老板?”杨铎继续猛摇头。 “杨老大哪有娇生惯养?你只是对尘螨过敏罢了,哪有人比完美管家的女儿我,更知道如何去除尘螨的呢?而且你那充满男子气概的脸哪里有白,比我还黑一点点呢!这种小事不要在意。”她哀求不打草稿地流利回答。 “噗!”后座的魏孝成忍不住喷笑,这女生的态度改变得未免也太快了。 “咳,”杨铎干咳一声将笑声吞下,“茗亚,你真有这么需要这份工作吗?”他的语气中充满怜悯。 “是的,杨老大,就有这么需要,把工作给我吧!”颜茗亚心里暗自咬牙,屈辱只是一时的,工作是永久的。 “好吧!你明天来我的事务所报到。”杨铎咧嘴一笑,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他怎么能不答应呢? 第二章 上午九点钟,颜茗亚穿着一身正式的银灰色裤装,准时来到澹园设计师事务所。 她推开事务所大门,明亮雅致的空间里,柜枱空荡无人,办公室没有隔间,三个设计师和一个年纪较大的中年女性各据一个角落埋头苦干,办公室中间则有一个玻璃墙的半透明休息室。 “嗨,茗亚,你来了。”坐在最靠近柜枱的魏孝成首先发现颜茗亚,他一边亲切地打招呼,一边起身走向她。 “嗨,你们看起来好像很忙,我还以为昨晚你们喝到那么晚,这时候应该会先看看报、聊聊天的才对。”颜茗亚压低声音说话,深怕吵到其他人。 “平常是都会先看看报、聊聊天的,但你今天运气不好,杨铎一早起来突然有了灵感,现在正在赶案子呢!”魏孝成指向最远角落办公桌的杨铎,同情地望了颜茗亚一眼。 “咦?为什么他有灵感,我就会运气不好?”颜茗亚摸不着头绪,虽然认识杨铎很多年,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工作的模样。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先到休息室里等着,我去通知杨铎。”魏孝成再一次露出怜悯的神情。 这头无辜的羔羊,还不知道赶案子的杨铎变身成大魔王的样子。 颜茗亚满腹狐疑地走进休息室,坐到舒适的真皮沙发上,目光透过玻璃墙,望着魏孝成去找杨铎。 然后杨铎起身,满脸不耐地走到休息室。“茗亚,你来太晚了,现在都九点零三分了。”一打开休息室的门,他劈头就道,语气不善。 “是,对不起。”颜茗亚连忙站起身。 有人会连三分钟都斤斤计较吗?她开始察觉此时的杨铎并非平时的杨铎,他的机车程度好像加了三倍。 杨铎瞄了颜茗亚的衣着一眼,直接道:“这样穿不行,好像东京新宿的牛郎,明天给我穿裙子来!还有你那张脸,看是要化妆还是穿耳洞,总之做点能让人确定你是个女的的标志。” “是!”颜茗亚从牙缝间挤出这个字,拳头握得骨节直响。什么叫好像牛郎?什么叫做点能让人确定你是女的的标志? 她本来就是女的! 冷静,茗亚,你要冷静,现在才刚进来办公室五分钟,而且这是你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你不能就这样被这个讨厌鬼给打败。 杨铎继续像机关枪似的说道:“好了,废话不多说,我没那么多时间,现在我的命令只说一遍,你全都给我听好。” “咦?一遍?” 颜茗亚还来不及抗议,杨铎已噼哩啪啦全说下去。“每天早上,要替我买一杯珍珠奶茶,温的,全糖;替魏孝成买一杯星巴克的热拿铁咖啡,另一个设计师叫高伯志,你只要拿休息室的乌龙茶替他泡一杯茶就好了;至于会计莲姊,你要替她泡休息室里的花草茶。 “你的座位就在柜枱那边,除了所有外面打来的电话由你负责外,我的手机也由你负责,每隔两个小时,报告来电的情形,除非是非常紧急的电话,不然不准立刻接给我;至于是否非常紧急,请你自行判断。 “我的行程由你负责安排,每天有什么约,也请你一早一一向我报告;每天你要把所有的报纸、杂志、各大网路上有关室内设计、建筑的新闻,或是预售屋广告,全都收集起来。 “其余时间就听大家的差遣,我们有任何需要,你就负责支援,晚上六点一到,不管工作有没有做完,你就自己默默走人,不要吵我们,知道了吗?” “是。”颜茗亚无奈道,她的手掌已经全是蓝蓝的笔记了——他讲得太快,她只来得及拿胸前口袋的笔把事情抄在手掌上。 “那现在你要干嘛?”杨铎挑起一眉问道。 “报告老大,买珍珠奶茶。”颜茗亚故意嘲弄地道。 杨铎因她的嘲弄眉头一扬,她还挺有精神的嘛!本来他已有心理准备她会有些地方听不懂,要他再说一次,没想到她真的很专心地全记起来了,原来找自己熟识的人还满有好处的,至少彼此很有默契,话讲一递就够了。 “嗯,不过在去买珍珠奶茶之前,把我的手机也一并带着。”冷不防,杨铎把口袋里的手机抛向她。 颜茗亚万分狼狈地双手接住。“带着你的手机去买东西?”她还是忍不住惊讶。 “对,为了不漏记留言,我建议你最好连记事本也带着。”说完,他就大踏步地回到自己的角落,就像连一分钟也不愿多浪费似的,又拿起笔在制图桌上拚命画了起来。 颜茗亚认命地拿起皮包,火速冲出事务所去,心里一边把杨铎骂上了千百遍。 这家伙果然是恶魔!没人性、机车、冷血、没神经!他要的不是助理,而是一个万能秘书嘛!而且还是一次能处理四个老板的事的万能秘书。 她终于了解杨铎为什么找不到助理了,绝对不是因为大家都会爱上他,而是因为大家都会恨透他吧!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且是她唯一找到的一份工作,她才不会就这样乖乖就范。 才一边跑向饮料店,杨铎的手机就响起来了。 “喂,这里是杨铎的手机,我是他的助理颜茗亚——” 是记者要采访的电话,呃,记下来。 才刚挂掉又一通。“喂……”是约他参加派对的某财阀二代,呃,记下来。 第三通。拜托!这样她到底何时才能抵达第一站的饮料店呢?“喂……”是客户对装潢的意见,呃,记下来。 第四通。“喂,这里是杨铎的手机,我是他的助理颜茗亚——” “为什么是你接的手机?” 手机那头气势汹汹的女声让颜茗亚呆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这似曾相识的声音是谁。“啊~~是杨铎的女朋友吗?因为杨铎正在工作,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请留言。” “你转给他吧!我不习惯让别人传话。”蒋彩瑛不悦道。 “抱歉,他现在真的不方便接手机。”而且她正在替杨铎买奶茶,再怎么有办法也不能把手机转给他。 “那你叫他打给我。”接着「哔”一声,手机毫无预警地被挂断了。 耳朵被手机那一头的挂电话声音刺激到,颜茗亚不禁对着手机嘀咕,“真是没礼貌的女人,杨铎到底是用什么眼光选女友的?” 但马上脑中就浮现了答案,那还用说吗?那家伙是靠“一见钟情”,也就是“美色”来选女友的。 她从以前到现在,目睹了多少次他在情人节时接受漂亮女生告白的样子,只要是有点姿色的,那家伙还真是来者不拒。 想着想着,颜茗亚第n度对自己叹了口气,她真是流年不利,才会沦落到求杨铎给自己一口饭吃。 叹气归叹气,她还是连忙拎起珍珠奶茶,马上朝星巴克跑去。 无论如何,她好歹也是她老爸——五星级饭店出身的专业管家的女儿,她就不信她没法把这群人伺候得服服贴贴。 “茗亚,我的奶茶?”杨铎问。 “在你办公桌的右边。”颜茗亚答。 “要你影印的资料呢?”杨铎问。 “在你制图桌的左手边。”颜茗亚答。 “昨天的剪报——”杨铎问。 “在办公桌的左边。”颜茗亚答。 “今天的行程——”杨铎问。 “只有下午两点要去视察大学城的工地,记者的访谈已经全都推到下星期,也就是你结案以后。”颜茗亚流利答道。 杨铎终于从制图桌前抬起头来望着颜茗亚,掩不住满脸惊讶,没想到她全都弄好了。 有史以来,他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有效率的助理。 “还有什么事吗,杨老大?”颜茗亚故意俯低身子,让他看到垂吊得长长的两串耳坠。 怎样?够像女的了吧? “暂时没有……”杨铎突然发现颜茗亚的肌肤细若陶瓷,他好像从来没那么近地看过她。 “没事的话,我先去帮莲姊整理报表。”她露出胜利的微笑。 总算让他无话可说了吧!这也不枉费她这几天每天回家后的辛苦练习,为了怎样最有效率地达成他的要求,她可是在家里沙盘演练过好几遍呢! 望着颜茗亚转身离开的背影,杨铎不禁蹙起眉,是谁让她穿这么短的迷你裙?那双修长的腿配上高跟鞋,他简直怀疑自己是在看美腿名模走秀,而这让他的心情顿时郁闷不已…… “你在看什么?”蓦地,魏孝成抱着资料来到他的办公桌前。 “没有。”杨铎有一丝慌乱地垂下眼神。 “没想到茗亚打扮起来非常优雅,虽然还是少了点女人味,但很像那种欧洲风的专业模特儿,尤其是那双长腿——” “喂!你在鬼扯些什么?我们办公室可是禁止谈恋爱的喔!”杨铎警告地瞪魏孝成一眼。 一想到有人用那种眼光打量颜茗亚,他就想立刻叫她把第一天上班的牛郎装扮——银灰色裤装换回来。 “哇~~充满杀气,我好怕啊!”魏孝成笑着嚷嚷,又换来杨铎一个白眼,“好啦~~开玩笑的,不过茗亚真厉害,你这几天为了案子焦躁得简直就在火山爆发边缘,她却一点也不怕你,也不受你的坏脾气影响。” “毕竟她跟我很熟了,有什么好怕的。”杨铎不好意思道。 他在赶工时的脾气或许真的很差,现在案子已经快结束了,他才稍微有余裕跟魏孝成闲聊,不然早就把魏孝成轰回自己的角落去。 “不只如此,她还真有两把刷子,我从来没有遇到能跟得上我们工作节奏的助理,尤其是常常什么都还没说时,她就全帮你准备得好好的,简直像我们肚子里的蛔虫。”魏孝成继续赞赏道。 “她哪有那么厉害,你说得太夸张了,这才是正常助理应有的态度嘛!”杨铎一边说着,一边却露出略带得意的微笑,仿佛魏孝成夸的不是颜茗亚,而是他的老婆或女儿。 魏孝成正欲再说话,颜茗亚却突然跑过来,一手捂着手机,一边对杨铎说道:“报告,重要电话,你女朋友打来的。” “她打的算什么重要电话?”杨铎不悦道。 前阵子没助理时,他真是每天接蒋彩瑛的手机接到烦,内容全都是些芝麻小事。 “呃,我判断这非常重要。”颜茗亚拚命对杨铎点头,如果他女朋友威胁“再不接电话就要分手”,这样的电话还不算重要的话,她就不知道怎样才算重要的了。 魏孝成击掌道:“啊~~一定是因为你这一星期晚上都在赶案子,忘了打电话给蒋彩瑛,也忘了接手机对不对?” “啊~~难怪每天早上我来时,你的手机里全都是未接来电,你真的干这种事?”负责管杨铎手机的颜茗亚也惊讶地想起这个怪现象。 有人谈恋爱会把女朋友忘了吗?而且还会这样跟自己的女友失联好几天? “我真的忘了。”杨铎苦着脸道。 他这几天全睡在事务所里加班,反正事务所里有淋浴间,又有颜管家之前替他准备的换洗衣物。 “那赶快接啊!”颜茗亚急忙将手机递给他。 杨铎连忙接起手机,为了不妨碍他的谈情说爱,颜茗亚和魏孝成默默退下,但随即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比冰块更冰的声音。 “……你问我工作和你哪个重要?这种蠢问题你真的要问?”杨铎露出危险的神情。 魏孝成转过头望见这一幕,喃喃说道:“啊~~天哪!念在跟蒋彩瑛吃过几顿饭的份上,我应该要事先警告她的。” “警告什么?”颜茗亚听得一头雾水。 “嘘,你瞧。”魏孝成指着距离他们七、八公尺远的杨铎。 “既然你这么想问工作和你哪个重要,那我就告诉你,当、然、是、工、作!”杨铎“啪”一地盖上折盖式的手机。 颜茗亚目瞪口呆,真有男人这样回答?虽然早就知道他的神经比象腿还要粗,但今天才知道她低估了,他的神经应该比阿里山的神木再粗个几倍,哪个女人能接受这种答案呢? “手机,接着。”杨铎朝颜茗亚一喊,接着一个手机立刻在半空中画出抛物线状,从角落里抛向她。 “哇!”颜茗亚连忙冲向前接住。 “好好接电话,不要再让任何‘不重要’的事打扰我。”杨铎寒着脸道,接着立刻挥手下逐客令。 “坏蛋。”颜茗亚一边暗骂了杨铎一声,一边拿着手机退下。 听到颜茗亚的嘀咕,跟她并肩走回柜枱的魏孝成连忙道:“你别误会了,他不是真的那么冷酷的人——” “我知道,他只是笨拙罢了,但是笨拙有时候也很伤人。”颜茗亚怒道。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花心,他只是怕寂寞;她知道他不是喜新厌旧,他只是笨拙,不懂如何与人相处,但就是因为如此,他永远都是一个讨厌鬼,一个只会伤所有女孩子心的讨厌鬼。 颜茗亚甩甩头,不愿多想自己心里那些五味杂陈的感觉,她大踏步地越过魏孝成的身边,抢在他跟前走回柜枱。 魏孝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聪明绝顶、才华洋溢的杨铎笨拙吗?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颜茗亚的背影,心想,搞不好她比这里的任何人,或是杨铎的任何一任女友都更了解杨铎。 那天工作结束前,颜茗亚在做例行的“每两小时报告一次电话留言”时,多了一项要报告杨铎的事,“报告,你女朋友要我转告你,你们玩完了!” 设计稿结案的最后一天,颜茗亚照例比所有人都提早半个小时来到公司,一打开门,就发现办公室的灯光大亮,想必杨铎又睡在公司里了吧! 她漫步走到休息室旁,却没见到杨铎裹着毛毯睡在沙发上的身影。奇怪,过去一个月来,他都是这样睡在公司的啊! 她疑惑地转头望向角落杨铎的办公桌,难道在那里? 果然,杨铎趴睡在办公桌旁的设计图桌上,就连枱灯都还开着。 昨天工作到连觉都没睡吗?颜茗亚心里感叹着,一边蹑手蹑脚地走向角落杨铎的设计图桌,他整个脸埋在自己的臂弯中,压在制图笔绘制的设计草稿上。 那张草稿虽然只是信手涂鸦,但却充满一种流畅奔放的风格。 而一旁电脑上几近完成的设计立体彩稿,那雍容大气的室内风格,更是让颜茗亚眼睛一亮。 杨铎真的很有才华,颜茗亚凝望着那张设计彩稿,移不开视线。 她没有什么美术天分,但因为认识了杨铎,她开始对艺术鉴赏深深着迷,即使只是商业上的室内设计,杨铎手下的作品就像是艺术品。 有才华却还这么拚死的努力……颜茗亚再度转头,视线落向杨铎沉睡的身影。 以前就听父亲提过,杨铎工作非常认真,比杨伯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那时颜茗亚只是随便听听,并没有特殊感觉,直到来这边工作后,才真正觉得杨铎的认真在旁人眼里看来,是多么有魄力。 一个案子他会不断不断修改,找遍所有资料,一再与客户沟通,修改直到最后一刻,他对设计所抱持的理念和用心,会让人肃然起敬。 “这也不枉费我这么看好你。”颜茗亚以只有自己才听得见的声音低语,用手悄悄在他头发尖端做了一个轻拍的动作。 她想起到现在都还收在她抽屉里,那幅从来没给任何人看到的,裱了框的素描画。 她每次都跟自己说,把那幅画留着,是因为那幅画里的父亲实在太帅了,而且谁也不知哪天杨铎会不会成为知名大人物,靠着拍卖他年轻时的素描画,她应该也能人捞一笔才对。 但真的只是因为这样才留着那幅画吗?连她自己想来都有点心虚。 突然,杨铎一个动作,双手揉着脸抬起头来。“你来啦!已经上班了吗?” 颜茗亚吓得缩回手,身子也弹开一段距离,“呃~~还没有上班啦!不过快了,所以我正要叫你起来。” “嗯,是该起来了,没想到竟然睡着了。”杨铎往后伸着懒腰,修长的身躯伸展着,像一只大猫一样。 “你快去盥洗吧!再过一会儿大家都会进来,你不是不喜欢让人看到你乱七八糟的模样吗?”颜茗亚催促着。 “嗯。”杨铎睡意浓浓地应了一声,正要起身,视线接触到身穿迷你裙的颜茗亚,双眉顿时如毛毛虫般纠结。“茗亚!” “怎么了吗?”颜茗亚奇怪他突然的口气不佳,该不会是起床气吧? “你快给我回家换衣服,穿这样丑死了!”前两天他就想讲了,却被魏孝成打断,又因为工作忙,暂时忘在脑后。 “哪有丑?!大家都说好看,就连我爸都夸奖呢!”颜茗亚难以置信道。 “穿什么迷你裙?还化妆?你以为你是到酒店当小姐吗?”杨铎语气更加恶劣,他就是讨厌看茗亚这么女性化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让他蓦地感觉不自在。“你现在就回家换掉吧!迟到也没关系,不要再穿裙子了,就穿……嗯,就穿你第一次上班时穿的裤装。” “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耶!上次明明就是你说我穿得像牛郎,要我打扮成女生的样子,务必穿裙子来上班,这会儿又说我穿裙子像酒店小姐?”颜茗亚简直气炸了。 “谁教你的脸不适合穿裙子,像牛郎的助理也比像酒店小姐的助理稍微好一点。”杨铎依旧强辩道。 “你——”颜茗亚的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双手也握紧拳头,就差没当场打他一拳。 “还想在这里工作的话,就照我说的做。”杨铎强硬道。 “你这个大烂人!真是讨厌极了!”颜茗亚骂道。 不过嘴上虽然逞英雄,一想到工作还是屈服了,她僵硬地转身离开,只能把所有怒气发泄在高跟鞋上,她每一步都踏得格格作响。 有才华、工作认真有什么用? 烂人就是烂人,那人的本质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她刚刚到底在想什么?回家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换衣服,而是该立刻把他的画扔掉。 颜茗亚就这样在心里把他过去九年的罪状再一一算了一遍,也在脑海里重温了他每个交往寿命极为短暂的女朋友,加倍巩固自己对他的厌恶。 望着她气呼呼离去的背影,杨铎却下意识地唇角一弯,露出微笑,想到她可以回归到那个“弟弟”模样,他就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 他爬爬凌乱的头发,这才从设计图桌前起身,到淋浴间盥洗。 到了午餐时间,事务所的所有同仁都围在休息室的桌前吃便当,只除了还在做最后一次修改的杨铎。 “我今天早上就很想问,怎么你突然又换回裤装了?短裙很适合你呀!”一边吃饭,魏孝成一边问身旁的颜茗亚。 “因为某个大老板又发疯了,说我穿短裙像酒店小姐,叫我再换回来,我有什么办法呢!”颜茗亚迁怒似的用力扒饭。 一旁的设计师高伯志眼神充满怜悯,“你不小心在杨铎赶工时招惹他了吗?没关系,等他明天案子结束,就会恢复正常了,到时你穿什么衣服他都不会管的。” “就算到了明天,茗亚还是不可以穿裙子来上班。”一个凉凉的声音插嘴道。 众人回头一望,杨铎正慵懒地倚在休息室敞开的门口。 “完工了?”魏孝成朝他问道。 “嗯。”杨铎的俊容充满工作达成后那种自信满满的光彩。 “又是千钧一发,客户再一个小时就要到了。”高伯志微笑道,他真的很佩服杨铎,总是奋战到最后一刻。 “所以我要赶快趁这个时间吃点东西。”杨铎笑道:“我的便当呢?” “这里。”颜茗亚不甘不愿地指指自己对面位子的那个便当,她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杨铎神情愉快地落坐在颜茗亚的对面,才刚坐好打开便当,就看到她快速放下筷子,把透明便当盒盖盖上。 “我吃饱了。”颜茗亚站起身,准备离开。 “茗亚,你便当没吃完,”胖胖的莲姊温和但坚决地说道:“怎么可以把菜剩下来呢?一定要吃完,不能浪费。” “我们这边没有人敢不服从莲姊的命令喔。”魏孝成笑着插嘴道。 “欸~~可是……”颜茗亚又坐下,满脸愁苦地打开便当盒盖,那里有一堆一口都没动的青椒,她毫无食欲。 “我帮你吃,你最讨厌吃青椒了,对吧?”杨铎伸筷去夹她便当里的青椒。 “你怎么知道?”颜茗亚惊讶地望向他。 “你忘了吗?有一年你跟颜叔一起来我们家吃年夜饭,我母亲做的青椒炒肉丝,你连一口都没动,我母亲劝你吃,你就夹了一口,结果吃下去后马上梗到喉咙,冲去洗手间,那时颜叔还一直跟我母亲赔罪。”杨铎回忆道。 “啊~~是有这一回事。”被他这样一提,颜茗亚也立刻记起来了,但同时她也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 她望着杨铎把青椒大口大口吞下去的样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可是——她记得,杨铎也不吃青椒啊! 那时父亲为自己的失态跟杨伯母道歉,杨伯母还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们家的杨铎也非常讨厌吃青椒。” 看着杨铎状似没问题地把青椒大口吞下,颜茗亚却注意到他根本没有咀嚼,可见得到现在他还是不喜欢吃青椒,那到底为什么要帮她吃呢? 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在莲姊的坚持下,她一定会勉强自己去吃厌恶到简直一吃就想吐的青椒。 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牺牲自己”来帮她吗?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子,嘴上欺负她,行为上却常对她好得过头,害她总是更加更加地——讨厌他。 第三章 设计案圆满完成,获得客户的大力赞赏,在最近就会开始动工,而在此同时,杨铎已经马不停蹄地要开始进行之前另一件设计案的工程监工。 上午颜茗亚还坐在柜枱前整理剪报,杨铎就走过来把两顶工程用安全帽摆到柜枱前。 “带着,我们要去工地视察。”杨铎下了指示,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出办公室。 “欸,这么突然?”颜茗亚连忙拎起两顶安全帽,从柜枱绕出来,紧跟在他身后。 “你开车。”两人来到公司的公用轿车前,杨铎把钥匙递向她。 “哦~~把地址给我。”颜茗亚自然地接下钥匙,二话不多说,立刻坐进驾驶座,把两顶安全帽放到后座。 杨铎投给她一个赞赏的笑容,将地址和地图递给她。 之前的每一任助理都对要兼当司机这件事推三阻四,或是嫌他不够有绅士风度。 真的是天哪,他请助理来就是要用的,那些女孩竟然觉得他不够体贴?他又不是选助理来当女友。 要去工地视察前,他总是会把握车上的时间做些简单的准备,自己开车就太浪费精力了,果然还是茗亚好,在颜叔的调教之下,开车技术是一等一的,彼此之间又默契十足,根本不需要多费唇舌,她就能立刻进入状况。 “你当初说得很对,我早该请你当助理的。”杨铎坐进前座,一边笑道:“不过为什么你毕业后没找到其他工作呢?你工作能力不差呀!”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太不擅长自我推销了。”颜茗亚哀怨地道。 究竟是名校的冷门科系这头衔害了她,还是她这种社团、打工经验都一片空白的人太少见,才让她完全找不到工作,连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要不然你以后就一直待在我这里好了,升职当我的秘书也不错。”杨铎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很吸引人,有茗亚在,做任何事他都很安心,好像有一个牢固的后质在后面全力支援他。 “才不要咧~~这个工作只是暂时的,以后我还要去念研究所,到国外留学呢!”颜茗亚转头对他扮个鬼脸。 “说这种话,也不怕得罪老板?难怪你都找不到工作。”杨铎伸手轻拍颜茗亚的后脑勺一记,干嘛这么嫌弃呀? “哎哟~~不准使用暴力!”颜茗亚抗议道。 “好好开你的车吧!有你这种随时都想着出国留学的员工,当老板的我真是心寒。”杨铎瞪了她一眼。 “就是因为是你,我才敢直说的嘛~~”颜茗亚回了一个清爽的笑容,她流畅地起动车子出发。“真的是多谢你给我这份工作,老实讲,这一年要准备研究所考试,不能找太占时间的工作,要我待在家里念书当米虫,又太对不起老爸,我真的烦恼了好久,还好你这份工作给了我。” “结果这份工作变成你的踏板了,真是的。”杨铎愈想愈不高兴。 茗亚要到国外去?过去九年,他们最长没见面的时间也不过两、三个月,就连当兵时,也因为是预官,几乎每星期回家都会见到在帮颜叔忙的她,他有点难以想像见不到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忍不住碎碎念道:“念研究所干嘛不念国内的,有必要非出国不可吗?” “原则上是念国内的,只是有机会的话当然想出国啦~~”颜茗亚不介意地笑道。 “没机会的,出国也没什么好,别出去了。”杨铎一想到她要离开国内,即使是遥远的未来的事,也觉得浑身不对劲。 “什么嘛!怎么跟我老爸一模一样,都这么讨厌我出国,台湾的男生有像你们这么安土重迁的吗?!”颜茗亚不高兴地咕哝。 “哈,颜叔也不赞成你去吗?”杨铎笑逐颜开了。 “啧,你还真是个幸灾乐祸的小人耶!”颜茗亚状似鄙夷地睨了他一眼。 到了别墅的施工现场,杨铎立刻戴上工地安全帽,拿着设计图在整栋占地百坪的建物里四处穿梭,颜茗亚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工地里充满噪音和粉尘,夏日炎炎,建物里更是闷热难耐,没一会儿颜茗亚就觉得有些吃不消了,在杨铎跟工头讨论设计图时,她忍不住垂下头,叹了一口气,微微伸展着自己站到发酸的双腿。 “你到那边坐一下吧!现在这里没有你的事。”杨铎留意到她透露出的疲倦,立刻停下和工头的谈话,要她到稍远处工人们坐着的圆凳那里休息。 “我跟着你没关系。”颜茗亚逞强道。 “去坐着。”杨铎蹙眉命令。 颜茗亚有点不服地咬咬唇,转身走到圆凳那里。她没好气地想,每当这种时候,都不知道杨铎到底算是体贴还是大男人主义。 一坐到圆凳那边,旁边的工人立刻向她递出一盒槟榔,“阿弟,来一粒吧!” “免啦~~多谢。”颜茗亚微笑地挥手拒绝。 “你是铎仔的新手下?”工人很热络地询问。 “嘿啊!才刚来一个多月。”颜茗亚应道。 “你不错喔!跟到好老板了,我们接过这么多家公司的工程,就属铎仔最大方,不过他也不好对付就是了,每次要做到让他点头,所有工人都快起捎了。”工人笑道。 “哈哈,我可以想像。”颜茗亚想像到杨铎把他平日的高标准带到工地来,跟工头吵架的样子,就不禁觉得好笑。 “而且他的酒量超强的,简直可以号称千杯不醉,每一次工程完成跟我们去喝酒,大家都喝到挂了,就他还能老神在在地叫计程车送我们回家。”工人回忆道。 “哇~~真没想到,他看起来肉脚肉脚的。”颜茗亚一听到她平常不了解的杨铎的另一面,整个人兴致都来了。 “外表的确很肉脚,所以刚开始大家都很不服,尤其他工作还这么龟毛,不过他对我们龟毛时,他也会自己跳下海跟我们一起干,这点还不错。大伙会认同他也是从一年前有一次大案子合作那时开始的,那时候他天天跟我们睡工寮,一起搏感情呢!”回想到当时,工人脸上露出钦佩的笑容。 颜茗亚更是大为震惊,“他跟你们睡工寮?!他真的有睡着吗?” 据她所知,他可是个对尘螨过敏的大少爷,到底要怎么在简陋又乌烟瘴气的工寮入睡呢? “所以这就是我们最佩服他的一点啦!我偷偷告诉你,铎仔那家伙竟然对灰尘过敏,他在工寮里打喷嚏打个不停,又被灰尘刺激到泪流满脸,但即使那样,他还是死赖在工寮不肯走,只为了跟我们一起把工程按日完成。” 颜茗亚难以置信地呢哺,“没想到当一个设计师这么辛苦,他还真能撑下来……” “大部分的设计师都没像他这样的啦!别人都嘛设计图一丢就拍拍屁股走人,到了出错时再来大骂,扣我们工钱。”工人不屑地评论其他设计师道。 颜茗亚沉默了,觉得心里有些亏欠,她过去真的不该老是取笑杨铎娇生惯养,其实他远比她所想像的吃苦耐劳多了;可是要她承认他有众多优点,她又无法做到,毕竟他不用有什么优点,就已经够扰乱地心情了…… 要想好好过日子,她只能更坚定地讨厌他。 对,就算他这人优点再多,他对女人来说还是个危险的坏蛋,眼里只有工作,无法对爱情承诺的男人,真的没有什么好的! 但说实在的,她为什么要在意他对爱情的态度呢?那明明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颜茗亚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你在发什么呆?” 蓦地,杨铎裹着西装裤的双腿就立在她的面前,她抬头望向他,额上沁着汗珠的他看起来既高大又潇洒,充满男性魅力。 “呃……你们谈完了吗?”颜茗亚有一丝慌张地回道。 “嗯,毕竟是老搭档了,很顺利。”杨铎说着就把手提袋子里的冰饮递向颜茗亚身旁的工人,“阿辉,这请你。这是我们家小妹,多谢你照顾了。” “小妹?我拢以为是阿弟。”工人一边接过饮料,一边惊奇地望向颜茗亚,“啊你怎么都不给我纠正?” “哈、哈,拍谢啦~~我说不出口。”颜茗亚尴尬地干笑道。 杨铎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笑意,一边把另一瓶饮料递给颜茗亚,“这是你的。” “谢谢。”颜茗亚困窘地接过饮料。 “喝完就要走了,快六点了,我还要把你送回公司去下班。”杨铎也在她身旁坐下,从塑胶袋拿出最后一瓶饮料喝。 “是我送你回公司才对。”颜茗亚纠正道。 “都一样。”杨铎挑眉道。 “开车的是我。”颜茗亚强调。 “莫非你也跟其他助理一样,介意帮我开车?”杨铎取笑道。 “不介意,但怎么你把我的功劳说得好像是你施的恩惠一样:‘我还要把你送回公司去下班’~~”颜茗亚故意模仿他的语气说道。 “你真是斤斤计较。”杨铎叹气道。 “对你是一定要计较的。”她朝他扮了个鬼脸。 一旁的工人听着他俩的斗嘴,突然一击掌,“啊!我知道了,铎仔,这是你女朋友对不对?小俩口很爱闹咧!” “才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否认,接着意识到对方的反应,又彼此对望了一眼,颜茗亚“哼”的一声先撇过头。 杨铎不禁摇头,怎么每次跟她相处到最后,她就会像刺猬一样剑拔弩张起来? 记忆中,他俩还真少气氛良好地相处过一整天呢!连两人好好一起上餐厅吃顿饭的经验都没有…… 但马上杨铎便对自己的想法失笑了,他又不是要追她,当然不会跟她单独去餐厅吃饭啊,他在想什么? 喝完饮料,颜茗亚一手收走三人手上捏扁的饮料罐,“我把垃圾拿去丢。” 她起身走向墙角的大垃圾袋。 但一走到大垃圾袋前,却发现垃圾袋几乎快满溢出来了,因此她略嫌粗鲁地把大垃圾袋揪起抖了一抖,但是突然——斜靠在大垃圾袋旁边的一叠两公尺高的木板失去平衡,应声往她的身侧砸下。 “啊——”感受到异变,颜茗亚震惊地别过脸,望着当头砸下的那叠木板,她一时呆住,做不了任何反应。 下一瞬间,她忽然被紧紧抱住,安静无声的,杨铎连警告她都没警告,看到木板倒下的一刹那,立刻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抱住她,用自己的后背承受那些木板的撞击。 颜茗亚被他宽广的双臂搂着,感觉到自己仿佛娇弱的小鸟,而他沉甸甸的体重加上木板的冲击,下一刻就压着她往后倒向地面—— 摔到地面时,他的大掌竟还垫在她的后脑勺下,护着她不受任何伤害。 “……杨铎!”觉得剧烈的冲击好像把肺部的空气都撞出去了,颜茗亚的心脏剧烈狂跳,好半晌才怯生生地贴着杨铎的脸侧呼唤,但他没有回应。 再一留神,她发现杨铎已经昏迷了,整个人瘫倒在她身上。 “杨铎!”一声几近尖叫的呼喊逸出颜茗亚的唇间。 像是睡了一场觉,杨铎刚睁开眼,就望见米白色天花板,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再一定神,才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病床上。 坐在病床旁的颜茗亚探头过来,她俊俏的面庞就在杨铎眼前,那张脸哭得乱七八糟,眼睛红肿得像裂开的核桃,整张脸涨红得冒火。 “怎么了……”杨铎蹙眉询问,第一次看到颜茗亚哭泣,这让他莫名地胸闷。 “还问人家怎么了……你是超人吗?做那什么危险的举动,我被你吓死了……呜呜呜呜……”颜茗亚哇地放声大哭,刚刚本来好不容易才停止哭泣的,但杨铎终于醒来,让她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大声哭泣反而是源自于安心。 杨铎顿时手足无措,看她哭得像个小女孩,他连忙坐起身来伸出手,想触摸她的脸庞,但快接近时,手臂却又犹豫地停在半空。 他这样摸她有点奇怪吧?他的脑海里响起警钟。 “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医生替你做了检查,说是没有大碍,只是轻微脑震荡才会昏过去,还好你有戴安全帽……”颜茗亚一边泪眼涟涟,一边说道。 “那么我要住院吗?”杨铎有点摸不着头绪地问道。 听她说的情况好像没有很严重,但是看她那种如丧考妣的哭法,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得了不治之症。 “呜呜呜……不需要,医生说醒来就可以回家了,只是这两天要多观察有没有其他头痛或呕吐之类的症状。”颜茗亚还是一直哭泣。 “那么你为什么哭成这样?”杨铎不禁好笑又好气道。 “我吓到了嘛!哪有人这样冲过来用自己的背挡木板的!你提醒我一声‘小心’,或是厉害一点,像电视剧演的一样,抱着我滚到另一边不就好了?结果竟然自己拿背去接那叠木板,还被砸到昏过去……”颜茗亚好不容易止住哭泣,一边用手掌抹着泪水,一边说道。 “不好意思,我当时没想那么多,早知道你会哭得这么丑,我那时就该待在原地不动,喊一声‘小心木板’就好了。”杨铎取笑道。 其实看到颜茗亚要被木板砸到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完全一片空白,留意到时就已经抱住了她。 平日身材高挑带点男孩子气的她,抱起来却是柔软又充满弹性,只是一刹那的事,但臂弯中却像是还留有一股余温。 “现在已经有力气来笑我丑,看来已经完全复原了嘛!”颜茗亚气呼呼道,那有点娇嗔的姿态,反而让她显得很可爱。 杨铎逗她道:“不过这样的你,真是我看过最像女生的一次了,原来你也会哭啊!” 颜茗亚气得咬牙切齿,“我看我还是无法跟你这个讨厌鬼共处一室太久,你昏迷时还讨人喜欢一点呢!我现在就去走廊跟工头他们换手,省得在这边受你的气!” 她说完就真的立刻起身,杨铎对她的气话露出笑容,颜茗亚恨恨地走出病房,努力克制甩上房门的冲动。 不过当她阖上了病房门,她还是忍不住回头透过病房房门上的小窗,偷看了一眼嘴角还上扬着的杨铎。 他为什么要替她挡砸下来的木板?为什么对她那么好? 她知道事实应该正如杨铎刚刚说的,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可是被他用身躯护住的她,是真的很震撼。 这个滥情的人,既然把她当“弟弟”,那就该对她再粗鲁、随便一点嘛!不要这么护着她,让她心乱如麻。 颜茗亚叹了一口气,走到医院外去找正聚在外面抽烟的工头他们。 当她陪同工头们走回病房时,却意外看到自己的老爸正跟杨铎有说有笑。 “爸,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杨铎没事吗?我待会儿就会开车送他回别墅的。”颜茗亚满脸惊讶。 “老爷和夫人现在人在国外,本来可菲小姐在别墅,但刚刚她也打电话说今晚要到朋友家准备社团活动,所以我打算让少爷今晚住我们家。”颜元雄不疾不徐道。 “什么?!”颜茗亚的下巴都快掉了,“他……他这么大一个人了,一个人住一晚是会怎样吗?”她绝不想让这家伙侵入她的家。 颜元雄语气略带责备地道:“少爷有可能发生什么后遗症,今晚需要有人照料他。” “对不起……”颜茗亚马上羞愧得垂下头,她差点忘记杨铎现在的状况了。 “啊~~但是,爸,我们家只有两个房间,杨铎睡哪啊?”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大大的不妙。 “就让他睡我的房间。”颜元雄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然后让爸爸睡沙发?”颜茗亚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身为女儿的她,怎么可以让年纪大的父亲做这种事。 “还是今晚颜叔住我家好了,这样就不成问题。”杨铎也不好意思让颜管家睡沙发。 “不行,别墅位在山腰上,离医院很远,万一真的有什么状况,找医生不容易,今晚还是要委屈少爷住我家。”颜元雄很坚定道。 不是委屈杨铎,是委屈她吧!爸这样说,岂不是要把她逼上绝路吗? 颜茗亚百般犹豫后,还是哀怨地说:“我晓得该怎么办了,杨铎,你今晚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听到她这么一说,杨铎突然眼睛一亮,“怎么好意思占用你的房间呢~~会不会太委屈你了~~” 嘴上虽这么说,他的声调却变得非常愉快,显然兴致浓浓。毕竟他非常好奇男孩子气的茗亚会有什么样的房间。 “一、点、都、不、会。”这家伙也表现得太高兴了吧!颜茗亚从齿缝间挤出字句道。 “你房间是不是黑色的,摆满考古工具、恐龙和人骨模型?”杨铎不知死活地追问。 “你睡了不就知道了?”颜茗亚没好气地道。 她又不是怪胎,可恶!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感激被木板敲昏了头,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一探你传说中的房间可是我最大的心愿,你别让我太失望。”杨铎满脸奸诈。 “恐怕一定要教你失望了,我的房间实在没什么可看之处,既没有豹皮,也没有蜡烛与鞭子,应该跟你喜欢的女生房间类型相差十万八千里吧!”颜茗亚伶牙俐齿地反驳。 “蜡烛与鞭子?”杨铎一时摸不着头绪。 “对呀~~会喜欢上你这种娇生惯养、小白脸型的男人的,就只有sm女王吧!而且你之前的女朋友都有点那种味道。”颜茗亚一脸得意地回道。 “那按照你的理论,像你这样的男人婆,谈恋爱的对象都是蕾丝边啰?我也记得你从以前到现在,就只收过女生送的情书嘛!”杨铎也不甘示弱地反击。 颜元雄一脸安然地看着杨铎和女儿的斗嘴,他还满习惯这两个小孩的相处模式,这两人即使都超过二十岁了,却还是一模一样地孩子气。 从一进来病房就插不上一句话的工头们目瞪口呆,完全跟不上对话的方向。 阿辉忍不住偷偷询问工头,“今晚那女的的父亲主动邀请铎仔住他们家,所以铎仔和那女的果然是情侣啰?” “不是这样的,你没听他们说,铎仔的女友是sm女王吗?”工头皱眉回道。 “而且听他们这样说,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应该是同性恋吧!”另一名工人也跟着低声发表自己的高见。 一来到颜家的小公寓,杨铎就迫不及待地想闯进颜茗亚的房问。 “等一下!我必须先收拾,而且现在才晚上九点多,你有这么早就睡的吗?”颜茗亚连忙双手平举成大字形,挡在自己房间门口。 “咦?我是为了救某人而精疲力尽的病人,想早点休息都不行吗?哎呀~~好累~~”杨铎开始演起戏来。 颜茗亚只觉得头皮发麻,可恶!这下好了,他以后一定会拿“救了她”这小小的恩惠跟她纠缠不休。 她心有不甘,连忙搬出救兵,“爸~~你看你的少爷啦!竟然要闯淑女的闺房!” “少爷,你先去洗澡,衣服帮你拿来了。”颜元雄儒雅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从容地唤道。 “是,颜叔。”杨铎立刻摸摸鼻子,乖乖地让开,走回客厅。 虽然颜元雄是尽忠职守,对杨家命令百依百顺的完美管家,但他的专业给予了他一份杨家上下都不敢侵犯的威严,毕竟到处都有想要颜元雄当管家的豪门,但像他这么好的管家辞了就找不到第二人。 而且在杨铎心里,从小看他长大的颜叔就是一个比亲戚更亲的长辈,颜叔说的话,他可不敢不依。 听从命令沐浴完,杨铎在客厅里喝着奶茶,和颜叔下西洋棋。 都过了两个多小时,他真的感到瞌睡连连时,颜茗亚终于满脸不情愿地来到他们面前。 “房间好了,你要睡的话,现在可以进来了。” 杨铎跟着颜茗亚来到她的房间,才一打开门,就忍不住好笑。“那是什么?符咒吗?” 指着大衣柜上贴的黄色封条,那是一个好大的叉叉,上面用红色奇异笔写“禁”,同样的封条也贴在抽屉、书柜上。 “对,防小人用的符咒。”颜茗亚得意地点头道。 “你认为有用?”杨铎取笑道。 “你、敢、让、它、们、没、用、就、试、试、看!”颜茗亚一字一句咬牙道,简直已经目露凶光了。 杨铎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好啦、好啦!我不碰。” “喏,这是你的棉被和枕头。”颜茗亚把摆在身旁的床包组交给他。“你运气真好,我昨晚才洗净晒过,刚刚已经又消毒了一遍,保证不会有尘螨。” 杨铎接过棉被和枕头,震惊道:“粉红色的?” “不准你再多评论一句!”颜茗亚再次龇牙咧嘴道。 是怎样?她是不能喜欢粉红色吗?虽然她穿粉红色不好看,所以从来不穿粉红色衣服,但睡觉时总可以用粉红色的床套组吧?! “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杨铎乖乖噤声。 等到颜茗亚离开房间,杨铎才坐到床上,把房间好好打量了一番。 如果说房间可以看到一个人的内心——虽然颜茗亚已经整理了许久,现在所呈现的应该是被美化过的内心——那么她意外地很女性化。 柜子上摆了一排熊宝宝娃娃,书桌上有陶瓷的小摆饰,墙上挂着温暖风格的画,画的是玫瑰花园。 “那家伙怎么这么像女生啊!”杨铎喃喃抱怨道,有点烦躁地把粉红色棉被盖上身。 回想起过去曾跟颜茗亚一起尬篮球,或是一起被他父亲拉着去登玉山,他就希望她永远都是小弟弟的样子,他真的期待看到一个黑色充满恐龙模型的房间。 那样,他会觉得很安全;不会像现在这样,心里有股微微的骚动。 愈意识到颜茗亚也是个女孩,他就愈有种不妙的预感,好像他们将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还是跟她保持一点距离得好,大家不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吗?淡淡的才能永远在一起…… 第四章 不知为何,自从工地意外后,杨铎对颜茗亚的态度就变冷淡了,他们一样每天在办公室相处,不过此起之前他三不五时就会闹她,最近他倒是一本正经,除了公事外,很少多跟她说些什么。 颜茗亚对于这个情形虽然心底有一种寂寞的空虚感,却也松了一口气,因为之前实在太靠近了,过去九年都没有这两个月两个人感觉这么贴近。 有一种微妙的张力拉扯着颜茗亚,让她简直愈来愈无法直视杨铎,而且脑海老是不断浮现出他紧紧抱住自己的那一幕,那身体的肤触,鼻间好闻的男人气息,莫名的纠缠她,让她想到便不由得满脸通红。 现在这样两人有一点隔阂反倒比较好,颜茗亚安慰自己,她只是从未被男人拥抱过,一段时间过去就会冷静下来,马上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星期五晚上,杨铎受邀出席桦榭时尚杂志的派对,颜茗亚则跟好友们有约。 下班时刻,望着杨铎高大英挺的身影走出办公室,颜茗亚陡地心头一沉。 出席这种充满名模、名媛、明星的派对,杨铎恐怕没隔两天又要交新女友了吧? 这样的时尚派对只有在八卦杂志上才看得到,她别说要参加,连亲眼目睹都不可能,她跟杨铎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颜茗亚带着莫名的抑郁来到跟好友相约的义大利餐馆。 “杰尼斯~~在这里!”远远的,坐在角落位子的加菲就拚命挥手叫颜茗亚。 “嘘,不要大叫啦~~很丢脸耶!”颜茗亚连忙冲上前,低声制止加菲。 “没办法,太久没看到我们的杰尼斯美少年了嘛!忍不住就很激动。”加菲吐舌道。 “什么杰尼斯美少年啦!早叫你们别再这样叫我了。”颜茗亚好气又好笑,她坐进位子,点了餐点和饮料。 “最近怎么很难找到你呢?在忙什么?”一旁的橘子妩媚地斜觑着颜茗亚,一手把玩着自己及肩的秀发。 “我……开始上班了。”颜茗亚呐呐地道,因为之前橘子和加菲对杨铎的崇拜反应,害她一直很难启齿自己工作的事。 “上班了?什么工作呀?”加菲立刻兴致勃勃地追问。 “澹……澹园事务所。”颜茗亚的头垂了下来,仿佛在讲一件极为羞耻的事。 “澹园?!哇——就是那个建筑界贵公子杨铎的事务所?”加菲顿时双手握住颜茗亚的双肩摇晃。 “你怎么进去的?我听说有非常多人都想进澹园,全都进不去,更何况你又不懂设计。”橘子也好奇追问。 “呃……其实……我爸是杨铎家的管家,我们从小就认识,我又找不到工作,所以就直接拜托杨铎让我去当他们的助理……”颜茗亚嗫嚅道。 “你跟杨铎从小就认识?!”加菲简直要尖叫了,“你竟敢瞒着我们,早知道这样,就要你替我要一张签名照了。” “你太夸张了,他又不是什么明星。”颜茗亚无力地挥挥手。 “虽然不是明星,但知名度也跟明星差不多了,而且形象还更优。”橘子插嘴评论道:“我说,你该不会就是因为身边有这样一个完美男人,所以才从来都不谈恋爱的吧?” 面对橘子一脸奸诈地对自己微笑,颜茗亚急着嚷嚷,“怎么可能!我是因为本来就没认识什么男生,也从来没男生追过我,才没谈恋爱的,这跟杨铎完全无关好不好?” “我看很有关喔~~毕竟你从小看着他这样的好男人,不知不觉眼光就变高了,所以对其他男人都看不上眼。这样实在很吃亏耶!因为你本来就不是男生第一眼会喜欢的类型,如果自己又不主动对男生示好,就更没机会了。”橘子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一定要自己倒追男生,才会有人要吗?”颜茗亚俊俏的脸蛋整个垮了下来。 “做人要认清事实,大意就是如此。”橘子笑咪咪地伸手摸摸颜茗亚的头,“乖,现在改过还来得及。” “茗亚,既然要倒追,你干脆去追杨铎好了,俗话不是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何况你还占了青梅竹马的有利条件。”加菲鼓励道。 “倒追杨铎?”颜茗亚哀号失声,“我干嘛做这么没价值的事,活活糟蹋自己。” 但下一秒,她立刻想起他把自己搂进怀里,压倒在地的瞬间,顿时一股酥麻窜过浑身,她下意识地起鸡皮疙瘩。 “加菲,你别乱出馊主意,那个杨铎每一任绯闻对象都是性感美女型的,杰尼斯没机会啦!”橘子的话立刻打断颜茗亚的思绪。 “拜托,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不要难得一见面,就把焦点集中在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身上,好不好?”颜茗亚讨饶道。 “说得也对,我们应该要庆祝我们三个全都找到工作了。”加菲笑着举起桌上的果汁,“来,干杯!” “干杯!”橘子也笑着放过颜茗亚,举起红酒来。 颜茗亚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也拿起汽水和两个好友干杯。 “其实今天约你出来,本来是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但既然你已经在澹园工作了,那就算了。”加菲对颜茗亚眨眼道。 “咦!什么好消息?”颜茗亚好奇询问。 “你还记得大我们两届的沈馨学姊吗?”加菲说道。 “记得啊!怎么了吗?”颜茗亚点点头。 “她毕业后没考上研究所,但教授介绍了一个高雄的文史研究基金会的工作给她,主要是协助贝冢遗址的探勘。现在她申请到了美国的考古学研究所,下个月就要离职,基金会那边空了一个位子,学姊正在找人接手。”加菲说道。 “怎么会这样~~好想去喔!”颜茗亚再度哀号。 “那你就把澹园的工作辞了吧!你本来就想做考古相关工作的,不是吗?”加菲建议道。 颜茗亚为难地摇头,“唉!不行,杨铎是我千求万求才好心给我现在这工作的,如果我才来不到三个月就辞职,那就太忘恩负义了;而且高雄实在太远了,我没法把我爸一人丢在台北呀!” “那就没办法了,那个工作急缺人,下个月底没法到职就没了。”加菲无奈道。 “呜呜,知道我有工作了,你应该把这个好消息吞进肚里去的。”颜茗亚哀怨道。 “往好方面想,留在澹园也不错,就算杨铎不可能看上你,我记得那个事务所也有其他不错的男设计师嘛!你加加油,好好逮住一个。”加菲安慰地比一个加油的手势。 “加菲,这一点都称不上是个安慰。”颜茗亚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说杨铎不可能看上她?她才看不上杨铎好嘛! 橘子笑道:“如果真的要逮住男人,茗亚得先接受造型设计师全身改造不可,不然吸引来的可能全都是男同志喔。” “橘子——你这个毒舌女!”颜茗亚作势掐她的脖子。 “不准使用暴力~~”橘子嬉笑着躲开。 三个女生打打闹闹,度过愉快的夜晚,但是在一瞬间的空档里,颜茗亚心底涌起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果真,她永远都只会是个“弟弟”吗? 豪华的饭店大厅,今晚这里被时尚杂志包下来举办名流派对,男男女女穿的全是名牌,璀璨光亮的宝石在女子们的颈间、手腕闪烁。 大厅中间是大厨精心准备的西式自助餐,众多身着毕挺制服的服务生,也拿着托盘四处替人送上饮料或酒,在悠扬的音乐中,这是一场兼具品味和娱乐的美食飨宴。 “听说你又恢复单身了?”一名身着黑色小礼服的美丽女子,巧笑倩兮地向杨铎攀谈。 “消息这么快啊!江琪。”正独自啜饮红酒的杨铎转过身,对江琪露出迷人的笑容。 江琪是名牌公司的公关经理,过去他们见过几次面。 “我们这个圈子小嘛!你又换女友像换衣服这么快。”江琪笑着伸出食指画着杨铎的肩头。“怎样?要不要考虑跟我交往看看啊?” “听到我这么恶名昭彰,还想跟我交往?”杨铎眨眼瞅着她性感的心型脸庞。 “想啊~~我对很难征服的男人最有兴趣了。改天一起出来吃个饭?”江琪微微抬手拨了拨自己大波浪卷的秀发。 杨铎专注地凝视她的小动作,其实在跟蒋彩瑛交往之前,他本来很喜欢江琪这一型,也曾动念想追求她,不过那时却先接受了蒋彩瑛的告白——然而,现在望着依旧散发出超强电波、自信又有魅力的江琪,他却不知为何失去了欲望。 就只是单纯地望着她,像欣赏一件高级的艺术品一样,却没有想靠近、占有的感觉。 或者说,他以往分手后都会感受到的寂寞、空虚,现在就像被莫名的什么给填满了一样,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来到这个派对,他只想着多接触一些未来的客户,吸收一些现在流行的资讯,除此之外,他竟没有丝毫想猎艳的心情。 “抱歉,下一次吧!最近我工作很忙。”杨铎露出绅士的微笑,淡淡地拒绝了。 他又跟江琪多聊了几句才离开她,继续在大厅绕了绕,在交换了无数的名片和寒暄后,他觉得整个人像被榨干似的,这个晚上如果是在跟颜叔下棋,一定有趣多了——听说茗亚也很会下棋,之前输给了颜叔,但他绝对不能输给茗亚…… 要找她来较量一下吗?杨铎胡思乱想着。 不行,不能什么事都想到找茗亚,他们之间要维持淡淡的、永远的关系。 杨铎对自己点点头,在心里复诵了一次“淡淡的、永远的”,暂时压下想打手机约茗亚去他家较量一下西洋棋的冲动。 既然心不在焉,杨铎决定不要再继续在派对里浪费时间了,他先跟主办人员告辞,就悠哉地走入晚上十点的台北。 他喝了点红酒,不醉,只是有点微醺,本来想直接叫计程车回事务所——他的公事包还放在那,但经过饭店旁的林森公园,他决定稍微散散步,让头脑清醒。 结果,杨铎做的不只是散步,在经过路灯下的圆形音乐舞台时,他还忍不住掏出随身的素描本画下脑中迸现的灵感。 一回到澹园设计师事务所,他本来预期是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毕竟现在是星期五晚上,他们又刚结束几个案子,这星期不需要加班。 不过,灯光却是敞亮的! 杨铎一打开办公室大门,就看见颜茗亚站在柜枱前,“茗亚?” “咦!你怎么回来了?”颜茗亚看到杨铎,显得有点狼狈。 “我回来拿公事包。你呢?不是跟朋友有约?”杨铎挑眉问道。 “已经约完啦!我把手机忘在事务所了,所以回来拿。”颜茗亚简单道。 “哦!”一时之间,杨铎也不知该应什么话才好,本来想跟颜茗亚说“既然这么早回来,那么一起去喝杯咖啡吧”,但马上他就逼自己吞下这莫名其妙的想法。 “……你的派对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虽然叫自己不要问,赶快走人回家,但等颜茗亚发现时,她就已经问出口了,而且那涩涩的语气连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没什么好玩的,所以就先回来了。”杨铎双手一摊,摆出个无奈的表情。 “没什么好玩的?真是奢侈的讲法,有人想去还去不到呢!”颜茗亚酸道。 “你想去?怎么不早说,你要求的话,我就带你去啊~~念在你跟我情同手足的份上。”杨铎顿时被她的话勾起兴致,又开始逗起她来。 “情同手足?!”颜茗亚满脸厌恶的念着那四个字。 “是啊!我还可以把我的西装借给你,把你介绍给大家,那些社交名媛肯定会欣赏你这一型的。”杨铎眨眼道。 “死杨铎,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拐着弯在骂我像男生!”颜茗亚白皙的脸庞因激动而出现迷人的红晕。 “你的沸点太低了,杰尼斯,而且我不是拐着弯在骂,我是直接称赞你像男生。”杨铎强忍爆笑地道。 “杰……杰尼斯……你怎么知道?”太过震惊了,颜茗亚都快说不出话来,这么丢脸的绰号她超不想让他知道。 “你朋友打手机给你时,不都是这样叫的吗?”杨铎贼笑道。 “你下流!怎么可以偷听我们讲话!”颜茗亚满脸愤慨。 “是你朋友讲手机太大声了,而且你在柜枱这边讲,我总不能强迫自己都不要经过柜枱吧?”杨铎继续取笑。 “你……算了!还想说你安静了两天,我终于可以清静一下,结果又来了,我才不要跟你这种幼稚的人说话呢!”颜茗亚气鼓鼓地说完,抓起桌上的手机塞进皮包里,打算立刻走人。 杨铎因为跟颜茗亚斗嘴占了上风,心情无比舒畅,他转身大步地走向自己工作的角落,完全把所谓“淡淡的、永远的”交际法则丢到脑后。 不过正当他把手伸进外套内袋,要把随身素描本拿出来放到桌上时,却摸了个空。“啊!”蓦地叫出声。 已经开门正要走出办公室的颜茗亚,被他的惊叫吓了一跳,“哇~~不要突然鬼叫吓人好不好?” “……素描本不见了。”杨铎一脸备受打击。 “素描本?你平常随身画画用的素描本?”颜茗亚关切地询问。 她知道素描本对他来说有多重要,这家伙从高中时代起就是以随手涂鸦、素描来取代日记的人。 “嗯。”杨铎有点苦涩地点头。 “那可能掉在哪?你上一次拿出来是什么时候?”颜茗亚阖上门,走回到杨铎身边,一脸的担忧。 “上次拿出来就是在饭店旁的林森公园那,不过我是一路走回事务所来的,经过的地方太多,也不能确定到底掉在哪,恐怕很难找到了。”杨铎蹙眉回想一路走来的过程。 “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呢?我们现在赶快去找,好在会想把那种破本子拿回家的人应该不多。”颜茗亚立刻建议。 杨铎失笑了,“你怎么比我这个失主还激动?不用找了,反正就是随手涂鸦的本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刚刚已经有点飘雨了,你早点回家吧!” 他说完就双手握住颜茗亚的双肩,推着她转身走出办公室。 “喂,你——”颜茗亚被他推过身,硬逼到门外。 “再见~~晚安~~”杨铎笑着当她的面关上玻璃门,大力挥挥手。 颜茗亚瞪他一眼,转身离去;杨铎望着她的背影,不自禁露出微笑,这个热心的傻瓜! 他下意识地摊开双手,低头看了双手掌心一眼,颜茗亚的双肩真是出乎意料地娇小瘦弱,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弄伤一般…… 虽然夜空飘着毛毛雨,不过颜茗亚并没有直接回家,她想到那本跟了杨铎好几个月的素描本可能就在公园的一角淋雨,那些毫不造作的美丽涂鸦可能被水浸湿、泡烂,她就忍不住想去找回来。 她撑起伞,沿着事务所到林森公园的路,一路细细搜寻。 经过便利商店时,她顺便买了个小手电筒,像个侦探似的进入林森公园,用手电筒的光束搜遍每个角落。 “那家伙真是太容易放弃了,真不珍惜东西……”一边找,颜茗亚一边碎碎念道。 有一些人,东西掉了就掉了,可以毫不留恋地去买新的;但颜茗亚从小受到的教诲就是东西掉了,绝对要找出来,直到最后一刻都不能放弃。 这可能跟颜元雄当过饭店人员,常常地毯式地搜索客人遗落的贵重物品有关,在爸爸的身教下,颜茗亚对自己找东西的本领很有自信,事实上,这套本领对考古研究也非常有帮助。 林森公园虽然宽阔,但就在大马路中间,从稀疏的林木间很容易看到两旁大道上的霓虹灯和车流,加上又是周末,这里简直是不夜城,因此尽管已是夜深,颜茗亚倒也没什么安全上的顾忌。 唯一困扰的是,找了半个多小时后,雨突然急速大了起来,远处还有雷声,她加快步伐搜索公园的每一寸上地。 “有了!”当她来到公园的另一边出口附近时,手电筒的光束在草丛树木间照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她冲上前一看,果然就是素描本。 “还好没有全淋湿。”颜茗亚欣喜地捡起表面已经被雨水淋花的素描本,翻了翻内页,一张张行云流水的钢笔线条所勾勒出的素描映入眼帘。 她的心怦然而跳,好久没看到他的钢笔画,这些或画建筑、或画人物、或画路旁流浪狗的画,跟建筑设计时雍容大气的构图截然不同,充满悠然纯真的感觉,以及一份不羁的潇洒。 这是他的内在世界,犹如永远不会老去的大男孩,用好奇的眼光欣赏这花花人间。 “轰隆”一声响雷,青白的闪电也瞬问跟至,大雨顿时滂沱,哗啦啦地倾注而下。 颜茗亚吓了一跳,赶紧把素描本和手电筒塞进皮包,一手把皮包紧抱胸前,一手握紧雨伞,弯低着腰冲出雨幕下的公园。 深夜,杨铎在别墅的客厅里看dvd,外面倾盆大雨,家里反而显得很舒适静谧。 蓦地,手机声响起,他一看,竟然是颜茗亚的来电。 “喂,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待她说话,杨铎劈头就紧张地询问,因为茗亚从来没在晚上打手机给他过。 “没有啦~~我只是想问你睡了吗?”颜茗亚语气一如平常,只是听得出来她似乎人在外面。 “我还没睡,你问这个干嘛?”杨铎满腹狐疑。 “还没睡的话,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前,你出来一趟吧!”颜茗亚语气轻快道,不等他回话就挂了手机。 他应该会很讶异我找到素描本了吧!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这个连努力一下都不肯,随便就放弃的家伙。 颜茗亚怀着想献宝的心情,满心雀跃地站在别墅大门外。 不到一会儿,杨铎撑着伞出来,远远望见大雨中的颜茗亚,他的眉头就不自觉地蹙起。 “雨下这么大,你怎么还跑过来?有什么事找我,我可以开车去你们家呀——”他一边责怪,一边打开大门。 “你瞧,这是什么?”颜茗亚一脸得意地打断他的话,将皮包里的素描本高高拎到他面前。 “……素描本!”杨铎一时怔愣,说不太出话来。 “对啊!你这个懒惰鬼,连找都不肯找一下!我一到林森公园,很快就找到了。”颜茗亚把那本素描本递向他,叮嘱道:“拿去吧!别再冒冒失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搞丢了。” 杨铎没有伸手接过素描本,因为他思绪起伏得太过剧烈,只能盯着颜茗亚盯得出神。 她的脸上沾着水气,发梢挂着水滴,衬衫半湿,膝盖以下的裤管也整个湿透,很明显就是因为在大雨中替他找东西,所以即使撑着雨伞,也不免弄湿自己。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本素描本虽然重要,但并不值得她这样为他寻找,连他自己都因为大雨而绝望,决定放弃那本素描本,可她却为他淋着雨找回来! 她看起来好纤细优雅,半湿的她好像被风一吹就会不见…… 下一瞬间,杨铎连思考都来不及思考,就发现自己已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他的这个动作让两人的雨伞被撞掉到地上。 她好柔软,头发好香呀……他脑海里只浮现这个印象。 “啊!”颜茗亚惊讶地轻呼,然而才刚感受到自己的脸偎近杨铎好闻的胸膛,起了一丝想多停留一会儿的念头,马上就被迅速推开。 “对、对不起……我……我只是看你好像很冷的样子……”杨铎结巴了,像是想为这个莫名其妙的举止找一个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颜茗亚的解释。 “你……你别误会,这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这是……对了,这是身为哥哥给你找回素描本的奖励。”杨铎拚命点头,加强自己对这个说法的信心。 哥哥给你找回素描本的奖励? 颜茗亚的脸顿时烫红,杨铎只是表达友善,可是她在那么一瞬间,却希望被他永远抱着—— 她一定是疯了! “我……才不会误会,没有什么好误会的啊!我要走了……”颜茗亚不敢再多看杨铎一眼,僵硬得像机器人般转身。 “好……再见。”杨铎也还没定下心神来,只是笨拙地道别。 但是在看到颜茗亚淋着雨的背影时,他才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大叫,“等一下!” 颜茗亚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瞅着他,“嗯?” 杨铎极度羞愧地捡起地上的两把雨伞——他竟然像个傻瓜般呆站着让两人淋雨?!他一定是疯了…… 他跑到颜茗亚身前,把其中一把雨伞递给她,“我送你回家。啊~~还有,素描本你忘了给我了。” “啊!”颜茗亚今晚第二度惊呼,她丢脸丢得想钻进地洞去。明明是特地拿素描本来还给杨铎的,结果却这样拿着素描本就要回家…… 看见颜茗亚惊慌失措的模样,杨铎不禁被逗笑了,“哈哈哈,没关系,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果然,茗亚也被他神经病的举动吓到了。 刚刚那种羞窘不安的暧昧气氛,在发现颜茗亚跟他一样紧张后,立刻一扫而散。 “我走路就可以了,不用你送。”颜茗亚尴尬得直想远离他,拿着雨伞就转过身大跨步地走。 “要不然你先到我家换下湿衣服。”杨铎追在她身后。 “真的不用了!”颜茗亚开始拿着雨伞狂奔。 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最后,杨铎拿着雨伞陪颜茗亚一路跑回颜家。 第五章 杨铎觉得自己会有抱住颜茗亚这种诡异的举止,完全来自于太久没跟女人约会,因此星期一,他立刻约了江琪下班后一起用餐。 当颜茗亚六点半正要收拾东西下班,却发现杨铎已经提着公事包走到了门口。 “我先走一步,再见。”杨铎对颜茗亚愉快一笑,挥挥手推开玻璃门离去。 “呃……他今天怎么这么早走?”颜茗亚忍不住疑惑。 她来事务所三个月,杨铎没有一天比她早下班过,今天是天落红雨了吗? “因为他今天和女人有约。”魏孝成笑着走到她身旁,“算算时间,他已经快三个月没交女友,都破了历史纪录,也是该跟女人约会的时候。” “才三个月没交,那算什么。”颜茗亚撇嘴不屑。 不知为何,听到他竟然要开始新约会,她顿时觉得心里很不痛快。 魏孝成对她的话一笑置之,反而突然问道:“你想不想看看他的约会对象长什么样子?” “不想。”颜茗亚蹙眉拒绝,她又没有偷窥癖。 “那就可惜了,今晚我们大家都要一起去偷看呢!”魏孝成惋惜道。 “大家一起去?”颜茗亚满腹疑惑,接着马上看到莲姊和高伯志已经拿好皮包,等在魏孝成身后。 “嗯,反正杨铎跟每个女人都在事务所旁的‘兔子听音乐’约会,加上这次约会对象是那个时尚名媛江琪,所以大家就想去那里吃顿晚餐,顺便看名人啰!”魏孝成理所当然地说。 “以前只在杂志上看过江琪,不知本人长得什么样子。”莲姊也兴致勃勃地道。 “可是杨铎跟每一任女友都在同样的餐厅约会,这样不是很不浪漫吗?”颜茗亚忍不住咋舌,那些女人要是知道她们被这样对待,一定再也不想跟这种男人继续下去。 “对啊!不是在‘兔子听音乐’,就是在你上次去的那家爵士酒吧,杨铎其实很懒得在女人身上费工夫,我常常怀疑他是不是另外心有所属,要不然为什么对这些女人这么不用心。”魏孝成感叹道。 他另外心有所属吗? 颜茗亚回想起过去九年她所认识的杨铎,的确,他其实对那些女友都爱得不够,总是轻易分手,分手也不伤心;不过如果这样就说他另外有暗恋的对象,更不可能,毕竟他生活中从来没有别的女人出现过。 一直都在他生活中的女人,除了他妹妹和他妈妈,也就只有她了! “茗亚,你还是一起去吧!这是你第一次有机会跟我们一起出去用餐,就当作是迟来的迎新也好。”莲姊的殷勤打断了颜茗亚的思绪。 “这样啊……”有人把迎新办在自己老板的约会场合吗? 颜茗亚犹豫了一下,如果说是迎新就很难拒绝—— “好吧,一起走吧!” 今晚的“兔子听音乐”客人特别多,当颜茗亚一行人走进去时,只能坐在靠近门口的位子,而杨铎和江琪早就在餐厅角落入座。 彼此相隔遥远,虽然颜茗亚他们能把杨铎和江琪的互动看得很清楚,但听不见他们的谈话,杨铎他们也根本没注意到颜茗亚他们的到来。 “不愧是上过杂志的人,长得真的很漂亮。”魏孝成赞叹道。 “这就是所谓的艳光四射吧!她是那种艳丽型的美女。”平常不太开口的高伯志也文诌诌地夸赞。 “唉!年轻男人果然只注重女人的外表,就是这样,杨老板才每次谈恋爱都不持久,他应该要多放点心思去想彼此的性格适不适合,而不是专挑一群人当中最漂亮的那个女人。你说是吗?茗亚!”莲姊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颜茗亚,却发现她好像心不在焉。 “啊?什么?”颜茗亚意识到莲姊在看她,连忙把视线从杨铎那里收回。 “我说,杨铎交女朋友该多注意一下性格,对不对?”莲姊再重复说道。 “呃……当然。”颜茗亚慌忙地点点头,视线却又忍不住被愉快说笑的杨铎吸引。 为什么他能以同样的笑容面对她跟别的女人呢? 他也能毫不介意地把自己的素描送给任何女人?抱着任何女人躲开倒下的木材?看任何女人被雨淋湿了很冷,就上前拥抱? 那女的知道他不只设计在行,他真正最拿手的是人像素描吗? 那女的知道他工作时会认真到一连数周废寝忘食吗? 那女的知道他衣服不是天然素材的穿了会过敏,床单寝具每两天就要换洗一次,从没跟任何女人交往超过三个月吗? 即使家境富有,杨铎也从未倚靠过自己的家世;即使功成名就,他也从未摆过架子;他发脾气时比魔鬼还凶,但就像夏季西北雨一样,转眼立刻放晴,从不记仇……那女的知道这些吗? 颜茗亚望着江琪性感地笑着,将自己的酒杯与杨铎轻碰,颜茗亚脑海里自己跟杨铎相处的记忆就像跑马灯一般不断播送,播到两天前大雨的夜晚,便就此停格—— 杨铎第一次主动地搂住了她,搂得紧紧的! “茗亚,你不吃吗?”莲姊看见颜茗亚怔愣出神的态度,不禁好心地提醒,但她没有回应,莲姊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茗亚?茗亚?” “啊……”眼前突然出现偌大的手掌,颜茗亚宛如大梦初醒般望向莲姊。 “你还好吗?是不是不舒服,脸色好像很难看?”莲姊关心地询问。 “我没事……”颜茗亚虚弱地笑笑,拿起叉子,看也没看,随便叉了一口沙拉放进嘴里——“恶!” 她马上发现自己正嚼着一整块的甜椒,她最讨厌的味道。然后下一瞬间,她的泪水蓦地坠下。 杨铎也讨厌吃青椒、甜椒的说…… 她怎么会这么了解这个全世界她最讨厌的男人? 她想起来了,因为他不是她最讨厌的人……他一直是她最喜欢的人! 谁才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人? 绝对不是杨铎,而是她,颜茗亚! 第一次见面就为他着迷,转学之后更是悄悄把他摆在心里,被他当成男生使她无法表白心意,而之后每一次的情人节,她都只能望着他抱着收都收不完的巧克力—— 她能说喜欢他吗? 他说过,就算她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爱上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所以在杨铎与她之间,“喜欢”是禁忌的名词。 可是当她的生活中一直都只有他这一个男人,她忍不住目光就是离不开他,发生任何事也只想找他…… 本来她都克制得好好的,把这份无法命名的情感埋在心里角落,藉着跟杨铎吵闹、针锋相对,她可以跟杨铎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然而现在,她是在发什么神经病?只是因为两天前他抱住她,结果她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了吗? 光是看到他跟别的女人约会,她竟然就心痛,她过去从不会这样子的。 好丢脸!真的好丢脸! “茗亚!你怎么了?”莲姊着急地叫唤打断了她的思绪。 颜茗亚一回过神,发现同事们全都震惊地望着她,因为——她流泪了。 “对、对不起,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难过的事……”颜茗亚用手抹抹脸,马上掏出钱包把钱摆在桌上,“我很抱歉,可是我现在真的必须离开,真的很抱歉……”一边喃喃道歉,一边推开椅子站起身。 “那……没关系,你先走吧!不用介意。”魏孝成第一个恢复正常,他递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体贴地不追问她哭泣的理由。 “谢谢。”颜茗亚感激地望向他。 “再见,好好休息。”莲姊也温柔地道。 “嗯,再见。”颜茗亚挥手跟他们告别,接着立刻匆忙离开餐厅,一点都不敢再看杨铎那边一眼。 两天后的晚上,颜元雄照例泡好奶茶,来敲自己女儿的房门。“奶茶泡好了,出来喝吧!” “好。”颜茗亚连忙把正端详出神的相簿和素描画收好。 自去“兔子听音乐”吃饭那天晚上以来,她一直郁郁寡欢,在事务所总是闪躲着杨铎的眼神,一回到家里就不断翻着过往与杨家出游时合照的相片,或是望着杨铎的素描画发呆。 她也知道不能再继续下去,可是一旦发现了自己的情感,就像打破了多年筑起的堤防,感情一下溃决,无法自拔。 最惨的是,她发现了她有多喜欢杨铎,却也同时了解了他们有多么不可能在一起。 她无法接受只维持三个月的爱情,更别提杨铎恐怕连谈三个月恋爱的机会都不可能给她。 现在光是跟杨铎身处同一个空间,她都会觉得心如刀割、无法呼吸,她会不断猜测着他下班后是不是要跟江琪约会,是不是会搂着江琪说着甜言蜜语? 她好想躲开他,也躲开自己的嫉妒,躲得愈远愈好…… 父女俩一如往常地坐在沙发上喝奶茶、听音乐,不过颜茗亚在沉默地啜饮了快半杯奶茶后,终于决定说出自己这两天一直在考虑的事。 “爸,我想辞掉杨铎那里的工作。”她把奶茶放到桌子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颜元雄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和蔼问道:“好啊!那么之后打算做什么?专心准备研究所考试?” “不,我决定不考台北的研究所了,我想去高雄参与贝冢遗址的挖掘工作。”颜茗亚怯怯地道,一下子要跑到高雄去,父亲会不会很难以接受? 颜元雄深思地端详女儿片刻,接着淡淡地询问:“是因为杨铎的关系吗?” “爸……”颜茗亚一时之间满脸掩不住的惊慌。 “你喜欢他对吧?”颜元雄温柔地望着她。 颜茗亚说不出话,但无法克制地迅速红了眼眶,她赶紧放下奶茶,用手抹眼,仰头深呼吸,想把眼泪逼退。 “傻孩子,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才终于知道自己的心意吗?”颜元雄伸手揉揉女儿的头发。 “爸都知道?”颜茗亚泪眼望着父亲。 “嗯,从以前到现在,你每天都在讲他的事,虽然后来讲的都是他的坏话,但你没有一天不提到他。如果不是喜欢的人,为什么会天天挂在嘴上?”颜元雄温煦地微笑。 “我真的到现在才发现……”颜茗亚涩涩地道。 “如果在他身边很难受,在高雄又有你想做的事,那么到高雄去没关系;不考台北的研究所,也可以考虑看看要不要去美国留学?爸最近也想通了,你去美国深造比较好,念完书就在那边工作,爸退休后也可以搬到美国去,钱的事不用操心,我们家不缺让你去念几年书的钱。”颜元雄鼓励着。 “我现在还没法想那么多……但,谢谢爸爸。”没想到父亲为自己想得那么长远,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除了谢谢之外,什么话也说下出。 “没关系,慢慢来,你还很年轻,一切都才刚开始。”颜元雄微笑着说。 一星期后,当颜茗亚将辞呈递给杨铎时,他当场从桌前跳起来,“辞职?!”那一声大叫传遍整间办公室。 杨铎叫完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太夸张了,他不是本来就知道颜茗亚迟早要离开事务所的吗? 只是没想到这么早,他一下子没有心理准备。 “干嘛这么大声啊~~”颜茗亚蹙眉瞪他。 心态变了后,要她面对他已经够难受的,他这一吼又让她更手足无措,不知怎么把辞职的理由说得圆滑一点。 “呃……只是你才来三个月不到,研究所考试不是还很久吗?再继续留下来一阵子吧!这时找人也不是很好找。”杨铎连忙整理情绪,试图用比较平稳的声调说。 我走了,他担心的也不过是“找人不是很好找”这点而已。 颜茗亚觉得胸口滞闷,既然他不在乎,她也不需要为她的离职感到罪恶,她赌气地想着。“抱歉,我没办法多留一阵子,我两个星期后就要到高雄的文史研究基金会报到,那是我一直想做的工作。”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要搬到高雄?”杨铎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因此你最好现在就开始找新助理。”颜茗亚不驯地道。 “我不准!”杨铎又忍不住失控,她要搬到高雄去?在两个星期内? 这样太奇怪了,她怎么可以事先都不跟他商量一下!一下子要他接受她很快就不会出现在办公室,这已经够困难了,更何况她立刻要搬到高雄,他们有分开这么远过吗?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已经提前两个星期请辞了,又没有犯法,你有权利说不准吗?两个星期给你找助理已经绰绰有余了。”颜茗亚被他的话激怒。 “但……但颜叔答应了吗?你一个人住到高雄,你要颜叔怎么办?”杨铎也很难解释自己对这件事为何这么烦躁,他急忙扯到颜叔身上。 “我爸当然答应啦!以后不用在你这个大魔王底下工作,他还很乐观其成。”她用尖刺来武装自己,不想让杨铎发现她对他的感情。 杨铎的怒气陡地升高,骂道:“颜、茗、亚,你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求我给你工作的嘴脸,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嘛!” 不用在他手下工作很开心吗?当初是谁哀求他给她这份工作的? 就算是普通朋友,一下子要搬到那么远去都会难过,她却一副摆脱了他真好的模样? 听到杨铎的批评,颜茗亚也蹙眉道:“你干嘛含血喷人?过去三个月,你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尽力做了,现在也刚好是新案子还没进来的空档期,我觉得我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好不容易把你这新手教会,才刚开始可以对事务所有点用时,你就跑掉,这也叫仁至义尽吗?你根本是来骗薪水的!”杨铎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过去三个月表现得那么差吗? 颜茗亚气得红了眼眶,“没想到过去三个月我的表现,在你眼里只是来骗薪水的,我实在很遗憾。”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他对其他女人可以温柔似水,但他们之间永远都只能像刺猬一般针锋相对。 她又吸了一口气之后说道:“好在辞职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反正两个星期后我就走了,你要当我辞职,或是把我fire,都随便你。”说完就转身离开。 杨铎俊眉揪紧,瞪着她的背影,心脏也像被紧紧揪住。 为什么她可以毫不留恋地说走就走?他本以为他们这三个月一起工作很愉快呀…… 杨铎不禁低头叹一口气,然后稍一抬头,立刻发现所有人都把偷瞄他的眼光迅速收回去。 办公室里异常的死寂。 整整两个星期,杨铎跟颜茗亚陷入前所未有的冷战,除了公事之外,一句话也不说,事务所里的气氛也跟冷冻室一样。 直到离别的时刻来临,这天晚上是颜茗亚的送别会,他们办在杨铎最常去的爵士酒吧。 “明天一早就去高雄,这样不会太赶了吗?”莲姊怜惜地问身旁的颜茗亚。 “不会啦~~我想早点去高雄,这样在到基金会上班前,可以有多一点时间到处晃一下。”颜茗亚笑着回应。 “那今天晚上可不能把你给灌醉了。”魏孝成一副大感惋惜地说道。 “千万不要,我回家还得收拾最后的行李呢!”颜茗亚满脸紧张,换来其他三名同事的大笑。 不过杨铎没有笑意,他只是一脸阴沉地倒了一杯酒,像抗议似的自顾自地喝下去。 送别会结束,因为杨铎喝了酒,所以住得顺路的颜茗亚自愿开车送他回去。 其实由于最近两个星期甚至连今天晚上,颜茗亚都没跟杨铎说上什么话,念及最后相处的回忆只剩下提辞呈时的争吵,她心里很怅惘,想说至少最后送他回家峙,跟他好好告别。 幸好杨铎并未拒绝她,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挥别其他同事,颜茗亚开车载着杨铎,一开始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两人之间还是一片沉默。 “呃,明天我就去高雄了,你别一直气到最后嘛~~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和解吧?好不好?”颜茗亚故作开朗,对他陪着笑脸说道。 杨铎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个擅于长期冷战的人,只是每次看到颜茗亚一副“去高雄没什么”的笑笑模样,他就会再度火上来。 “你就这么高兴去高雄吗?去台中、宜兰都好,偏偏挑这么远的一个地方。”杨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忿忿不平地埋怨。 “高雄没那么远,坐飞机或坐高铁都只需一个小时多,你如果想带女友换个新地方约会,周末来高雄玩个两天一夜也很方便呀!”颜茗亚避重就轻地说道。 她半故意地提了他的女友,提醒自己不能对他抱有任何非分之想。 或许是酒意的关系,杨铎郁郁地直视前方挡风玻璃,毫不隐藏地说道:“哪里有女朋友?因为你要走,我心情差得什么事都做不下去,更别提交女朋友。我不想你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这么舍不得,你却一点都不在乎。” 听了这番又像埋怨又像撒娇的话,颜茗亚的心漏眺了一拍,她猛地踩了煞车,把汽车停到路旁。 “怎么了?”杨铎转过头,蹙眉望着颜茗亚在黑暗中清灵的俏脸。 颜茗亚也转过头,神情复杂地凝视着他,反问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你……爱我吗?” 为什么说因为她心情差得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为什么说因为她无法交女朋友?为什么说他舍不得? 好像她对他有多重要似的——但事实明明就不是如此! “我?!”杨铎因这突如其来的质问而愣住。 “不爱我就不要说舍不得,不爱我就不要救我,不爱我就不要抱我!”颜茗亚的声音因气愤而哽咽,她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泪光。“我讨厌你那些暧昧的行为、暧昧的言语,你为什么要招惹我?就是这样我才永远都最讨厌你。” 杨铎震惊地望着颜茗亚,她的告白让他的心脏像是狠狠的被重击一记。 茗亚的意思是——想要他爱她吗? 她讨厌他,是因为他不爱她吗? 他从没想过茗亚会渴求他的爱,他也没想过他对茗亚的感情要如何定义,他只知道她就像是他的家人一样,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爱不爱茗亚?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因为这从来不在他的选项里。 颜茗亚看着杨铎没有回答的怔忡表情,她的泪水立刻像断了线的珍珠连串掉落。 她知道的,他无法回应她的爱,她一直都知道的。“对不起,你自己坐计程车回去好吗?再见。” 颜茗亚哭着说完,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杨铎望着颜茗亚的背影,下意识地抚住自己的胸口,她哭泣的脸在脑海徘徊不去,他的心像被尖锐的锥子刺进去。 第六章 “杨铎、杨铎!” 一连串的叫唤让杨铎回过神来,他彷如大梦初醒般望向魏孝成,“……什么事?” “林小姐在问你,是不是不喜欢今天的宴会?”魏孝成满脸挫败地解释道。他跟杨铎正在参加一个大客户新居落成的派对,没想到杨铎却一直恍神。 听到他这么一问,杨铎这才把视线移到客户的漂亮女儿林容珉脸上。 有着一头乌黑直发、水汪大眼的林容珉,不仅容貌美丽,气质谈吐也是一流,然而此刻,她正略显困窘地望着杨铎,因为杨铎对她刚才的问话完全没有回应。 “抱歉……我刚在想别的事。”杨铎递给她一个亏欠的眼神,弥补似的说道:“派对的餐点准备得很好,这个巴洛克风格的布置也很适合派对的主题,我非常荣幸能够受邀参加。” “但是你看起来好像闷闷不乐,有什么困扰的事吗?”林容珉关心地问道。 “没有,只是一点私事。”杨铎露出温和的笑容,但说话的方式却像将林容珉拒于千里之外。 “哦……那我就不多问了。请尽情地享受,不用客气,我先失陪。”林容珉有点失望地收住话题,欠欠身离开他们身旁。 魏孝成看见林容珉落寞地转身离开,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杨铎,“你感觉不出来林容珉对你有好感吗?你竟然对这样的大客户不理不睬,太不像你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这一个月来你都是魂不守舍的。” 但杨铎根本没在专心听魏孝成的话,因为他的目光被一个服务生吸引过去。 那纤细的背影、一七○左右的身高、薄短发……是茗亚吗? 杨铎还来不及细想就冲上前,攫住那女服务生的手臂,“茗亚!”他惊喜地叫喊。 “啊!”女服务生惊慌得转过头来,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对不起。”杨铎连忙放开手,蹙紧眉僵立原地,心里感到无比的失落怅惘。 “怎么了?”因为注意到杨铎奇怪的举动,魏孝成也跟着跑了过来。 “没事……我想先回去了。”杨铎神情疲惫地对魏孝成说道。 “可是,我们才刚来下到一个小时……”魏孝成可以肯定杨铎绝对精神反常了,通常这种重要应酬,他都会尽可能留到最后的。 “反正有你在,你留下来吧!”杨铎不太在乎地道。 “这是工作狂杨铎会说的话吗?你最近实在好奇怪,完全没有约会,有时连工作都不是很专心。”魏孝成小心翼翼地问道:“该不会是跟茗亚有关吧?” “不要乱猜!”杨铎瞪了他一眼,接着叹一口气道:“我只是突然感受不到自己拚命工作的意义,想休息一下。” 这样的回答倒真是让魏孝成目瞪口呆了,“好吧!我看你今天先回家休息,我帮你顶着。从你这个工作绝对重于爱情的人嘴里,听到‘感受不到工作的意义’这种话,我想你该看心理医生了。” “你讲话的方式还真能安慰人。”杨铎苦笑道,他连跟魏孝成抬杠的心情都没有,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杨铎离开派对,直接回到阳明山上的别墅,时间还早,全家人都在,就连颜叔都还没下班。 他一回家就上楼把自己关进房间,靠坐在黑色皮质软椅上,他心烦意乱地打开音响。 原以为随着颜茗亚离开愈久,他的失落会渐渐复原,会像以前一样,即使一两个月见不到她,也只是淡淡的想念,不会无法忍受。 没想到他大错特错,颜茗亚离开那一晚的泪颜,每晚都浮现在他眼前,心里如椎刺的疼痛,没有丝毫减缓的迹象。 在公司,他会不断想起有颜茗亚当助理时的点点滴滴;有别的女人靠近,化妆香味扑鼻,他会想起他怀抱着颜茗亚时,闻到她发间清爽的洗发精香气;开车时,他总会错觉颜茗亚坐在身旁,跟他斗嘴吵架;更别提每次拿起素描本,都仿佛看到颜茗亚那晚将素描本还给他时,那兴奋又得意的表情…… “哥哥~~”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杨铎的思绪,他回头一看,不知何时妹妹可菲已站在房门旁。“你怎么没敲门?”责备道。 “人家敲了好多下了~~”杨可菲娇嗔地来到杨铎身旁,双手环绕他的脖颈。 感受到妹妹的环抱,杨铎不禁苦笑,在心里想道,可菲跟茗亚还真是不同,虽然年纪只差一岁,但一个是十足被宠坏的撒娇鬼,一个却很率真、处事成熟;而且同样是拥抱,抱着颜茗亚却总是让他觉得心情激动…… “有什么事吗?”杨铎扯出一个略显寂寞的笑容问道。 “没事就不能找哥哥吗?”可菲笑着松开环抱。“我想少了茗亚在身边,你一定很孤单,所以就过来安慰、安慰可怜的你啰~~” “那我倒宁可你离我远一点,你不在我身边吵闹,对我才是一种安慰。”杨铎取笑。 “差劲!就知道哥哥你只喜欢茗亚。”可菲用食指责备地戳了戳他的胸膛,“这么喜欢,干脆就把茗亚娶进来好了,爸爸、妈妈也会很高兴的。” 杨铎一时怔住,把茗亚娶进来?这个可能性竟突然让他的心产生些许动摇。 在家人眼里,都是这样看待他跟茗亚的吗?原来他是这么明显地喜欢着茗亚吗?一思及此,他不禁又迷惘起来。 “哥,你又在发呆了吗?看来茗亚走了,对你的打击不小啊!”可菲夸张地摇了摇头。 “不是……”杨铎有点无力地反驳着,毕竟连他都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不是?不是的话,那你应该不会想去高雄替爸爸出差一趟啰?”可菲淘气地说,她才不相信哥哥的失魂落魄,和茗亚的离开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替爸去高雄出差?”杨铎紧张地揪住她的话尾。 这是什么意思?这样他就有机会去高雄见茗亚了…… “对啊!刚风在楼下听爸爸说的,希望你去高雄替他看一下新办公大楼的设计,顺便替颜叔把一些东西带给茗亚,他们叫我上来问你有没有空?爸爸也真是的,明知道哥有自己的事务所,忙都忙死了,怎么可能帮他们跑高雄一趟——” “我去!”不等妹妹讲完,杨铎冲口就道。 “欸,你不是一直都很忙吗?”可菲故意大惊小怪。 “我开事务所两年多都没休息过,也该休假一下了。”杨铎刻意轻描淡写地说。 他需要去见茗亚,去定义自己心里这份情感,他好想见她…… 再没有比替父亲出差时顺便帮颜叔送东西,更适合见茗亚的借口了。 “哥,你真的变了~~”可菲一副在研究什么绝种动物似的神情,对杨铎拚命点头。 杨铎跟事务所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载了些颜茗亚的参考书和一台颜叔要给茗亚的微波炉,一路开车南下。 抵达高雄时已经是晚上了,因为想突击颜茗亚工作的样子,所以他刻意不联络她,只是随便找了家饭店入住;隔天一早,他才又开车按照颜叔给的地图,来到茗亚他们基金会位在山区的挖掘遗址。 “请问颜茗亚小姐在吗?”杨铎询问遗址旁的管理处老伯。 “就在那个山头,要不要我叫她过来?”老伯拿起无线对讲机。 “不用,我自己过去找她,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杨铎婉拒道。 “啊:,是男朋友对吧?”老伯立刻会意地点头。 “呃……嗯。”他突然不是很想辩解。 老伯热心地指给他看路径,“那你就往那条小路上去,会看到山坡后方有一个用绳子围起来的大坑,基金会的人都在那里。绳子里不能进去,不过已经快到午餐时间了,你就在绳子外稍微等一下,他们很快就会出来。” “谢谢。”杨铎连忙感激地道谢。 虽然自己并非茗亚的男朋友,不过托了这个误会的福,他才能直接进去找她,因此他告诉自己就这样让人误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杨铎顺着小路走上去,越过山头,果然看到一个足足有公园那么大的大坑,被简单的绳子围起来,远远只能看到好像有几个戴着工地安全帽的人影,正拿着铁锹敲岩壁。 “休息啰——”突然,他身后来了一个外国男子,拎着许多便当,毫不在意地越过他,用不太标准的国语对底下大叫。 “哦~~”底下的工作人员抬头应和道,杨铎连忙躲到一旁的树木后方。 等等,我在躲什么呀?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偷偷摸摸,杨铎顿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虽然他很想见到茗亚,但无法确定茗亚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这样的迟疑让他决定暂时待在树木后方,按兵不动。 “费加洛,你今天买的是什么口味的便当?”第一个轻快穿过绳子,跑上山头来的就是颜茗亚。 她身穿卡其色的工作服,戴着安全帽,全身灰灰脏脏,高雄的烈日让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也成了黄金色泽,看起来就像个五官俊俏的男孩。 但杨铎却觉得她变漂亮了,她脸上的笑容耀眼得令他目眩,比起在台北时的她,或许是因为正在做自己喜爱的事,她看起来更加神采飞扬。 “哦,茗亚,上次的事谢谢你!”那个老外一看到颜茗亚上来,还不等她解开安全帽,就把便当袋摆在地上,冲上前将她像小女孩一样抱起转圈。 “啊~~放我下来!费加洛!”颜茗亚边惊呼边捶着费加洛的肩膀,要他放自己下来,只是因为帮费加洛牵线,让他可以跟自己的学妹安娜约会,他就兴奋成这样子,简直像个小孩。 但费加洛还来不及放手,杨铎就已经从树后面冲出来,朝费加洛的脸一拳揍过去。 在看到颜茗亚像个娇小的女人被别的男子轻易抱起的那一刻,他脑里的神经“啪”地断掉,下一刻他就出拳了,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揍人。 “你给我放开!”杨铎怒吼着。 “啊!杨铎?!”这次颜茗亚是真的瞠目结舌,最想像不到会出现的人,竟然平空现身在她眼前。 费加洛惊讶地放开颜茗亚,一头雾水地摸着自己的脸;这时杨铎已经伸手一揽,抢过茗亚,将她环进自己的怀抱里,右手紧紧扣着她的腰际。 “不准碰她!”杨铎冷冷地警告那个外国男子。 “你是谁?怎么可以使用暴力?”费加洛满脸不高兴,他跟杨铎差不多高大,两个男人眼瞪着眼。 “她是我的女人,你不可以对她出手。”杨铎满脸的冰霜一点都不输给费加洛。 这句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就笃定属于她了,之前他到底是在迷惘什么?现在想起来竟觉得像白绕了一圈。 此刻,当他将久违了的她再次拥入怀里,他的心便像快融化似的,感到无限的温暖和幸福。 “杨铎,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颜茗亚在听到杨铎的话后,当场脸红到耳根后。 下一刻,她意识到自己被杨铎搂在怀里,马上羞窘地想推开杨铎,但杨铎却不放手。 “你是茗亚的男朋友?”费加洛像是了解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有趣,他笑着摸摸自己的下巴,这样干巴巴男孩一样的女生,原来也有人喜欢啊~~ “是!” “不是!” 杨铎跟颜茗亚同时冲口说道,听到杨铎的答案,茗亚震惊地抬头望了他一眼,他却避开她的目光,不为所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颜茗亚的脑海轰的一下子乱七八糟,这一个月刻意不跟杨铎联络,打电话给爸爸时,也故意从来不问杨铎的消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把过去的情感全部放弃,他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以一副吃醋丈夫的样子介入,硬要搅乱她才刚平静下来的心湖。 “你有误会,我在谢谢茗亚,我是安娜的男人,就好像你是茗亚的男人。”费加洛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用破烂的国语解释。 杨铎还没有回应,突然一个穿着工作服、容貌甜美的女孩穿过绳子,从下方的大坑上来。 “费加洛~~我的便当~~”女孩才正要靠近费加洛,目光却先被杨铎抱着颜茗亚的姿势给吸引。 她兴奋地追问颜茗亚:“咦?学姊,这是谁?你男朋友吗?” “不是,只是我的一个朋友。”颜茗亚叹气道,依旧困在杨铎怀里,她已经放弃跟杨铎比钢铁还紧的禁锢挣扎了。 “你是?”杨铎迟疑地询问那个女孩,眼前的女孩似乎和这个老外很亲密,看来他似乎真的误会了。 “哦!我姓安,叫安娜,是茗亚学姊的学妹,来这边参加考古实习的。”安娜大方地伸手要跟杨铎握手。 杨铎这才略显抱歉地放开茗亚,伸手跟安娜相握。 “他是费加洛,义大利人,我男朋友喔!”安娜甜蜜地搂着老外的手臂介绍。 那个老外也不计前嫌地向杨铎递出一只手,“哈啰。” “刚才很对不起,我是杨铎。”杨铎不好意思地握住他的手。 “没关系,如果你抱安娜,我也会打你。你很像义大利人,我们保护我们的女人,不让男人摸。”费加洛继续用怪异文法的中文解释。 杨铎尴尬地笑了笑,心想如果在台北认识他的人,发现他竟然出拳打人,一定会觉得超不可思议,为了茗亚,他恐怕真的疯狂了。 “你怎么会到这边来?”一被松开,颜茗亚立刻退了一公尺的距离,她低着头局促不安地问,不敢面对杨铎。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当初告白被拒的那一夜,实在没想到当时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而之后她又是多么地伤心,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可以在她还没复原时又闯过来? “我帮父亲来高雄出差,要在这里待个几天;颜叔也叫我顺便送一些东西给你。”杨铎找着借口,总不能说是因为想她而来的。 “我很忙,你也看得出来我们正要吃午餐,午餐之后还要继续工作,所以你把东西留在管理处,先走吧!”颜茗亚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拒绝杨铎,既然他是来送东西的,那就让他送完赶快走。 “东西太重,你一个人是不可能搬得回去。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一起吃晚餐吧!”杨铎直接邀请道。 “不用了,这边有好几个男同事,可以帮我把东西载回家。”她才不要跟他一起吃晚餐,她的心脏绝对负荷不了。 好几个男同事?载回家?杨铎的俊眉马上拧在一起。 但下一秒,他就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不行,你父亲特别关照要我看一下你住的地方安不安全,至少我一定得把东西搬到你房间一趟,才好跟你父亲交差。而且我大老远来这一趟,你连陪我吃一下饭都不愿意吗?” “这……”换颜茗亚的眉毛快打成死结了。 爸爸明知道她的心意,怎么还叫杨铎来她住的地方确认呢?真是在逼她跳海嘛! “学姊,反正今晚你也没事,就跟他吃个晚餐嘛!难得朋友从台北来看你~~”安娜完全不明就里,就在旁边跟着劝说。 “……好啦!那六点时在管理处集合。”颜茗亚无奈地抬头望了杨铎一眼,不望还好,一望就看见他露出偷吃到金鱼般的奸诈猫咪笑容,她又给气到。 “那待会见。”杨铎笑得眼睛都眯成线了。 “我发现,这是我们第一次两人单独在餐厅吃饭。”看着烛光下满脸不安的颜茗亚,杨铎忽然想到。 “也是最后一次了。”颜茗亚没好气地说道。 杨铎笑了,“为什么?你不喜欢这家餐厅吗?” “我根本不知道今晚会来这种地方,穿着t恤、牛仔裤、破球鞋,你就把我带到这里,真的好丢脸!你没注意到刚刚服务生看我的眼神,我好担心他会把我给拦下来。”颜茗亚沮丧地抱怨。 她下班后在管理处的淋浴间冲澡,换回便服,杨铎就开车过来找她了,本来她想随便找家小餐馆把杨铎给打发掉,哪知她一上车,杨铎完全不理她的建议,只说要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就迳自开车,对高雄似乎比她还熟。 结果所谓好吃的东西,竟然是高级的法国料理餐厅,望着满室衣着入时的男女,颜茗亚自惭形秽得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就连杨铎都穿得像是从杂志走下来的模特儿一样,走在路上路人回头率百分之百,他把她带在身边,难道是要让她被其他女人嫉妒的目光杀死吗? “你现在这样看起来很好,气色非常健康,不需要担心服装。”杨铎朝她微笑,光能这样看着她,竟然就让他觉得心情很好。 “口是心非,你明明最重视女生的打扮,每一任女友都是时尚美女。”颜茗亚咕哝道。 “但我想我现在有些改变,我发现内在会此外在更吸引人,而且看熟了之后的外表,有时也会让人觉得愈看愈漂亮。”杨铎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颜茗亚脸再度红了,觉得心脏有些失速,为什么她觉得他这番话好像是针对她说的呢? “你过得还好吗?有请新助理了吗?”颜茗亚连忙换了一个安全的话题。 “不好,新助理笨手笨脚,一骂就哭,根本不能用。”杨铎想到就不禁皱眉。 “哼哼,现在才知道我之前有多好用了吧!不过追根究柢,是你这个老板有问题,你再像之前对我大呼小叫那样对待新助理看看,保证你这个新助理绝对撑不了一个月。”颜茗亚挥舞着正叉着鱼肉的叉子说道。 “但你就受得了我的脾气。”杨铎肯定地微笑。 “那是因为认识太久,知道你发脾气一下子就过去了,也不会记仇。”颜茗亚不假思索地道。 “只是这样而已吗?在我手下做事就没有半点优点吗?”杨铎故作哀怨地道。 “嗯,没有半点优点。”颜茗亚重重点头。就算有优点,也绝不会说给他听,免得他得意。 “这样有点不公平,像我就觉得你的优点很多,譬如说很孝顺、很能干、很可爱、很会照顾人,如果要我认真说你的优点,我想应该会说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杨铎意味深长地笑望着她。 他的笑容让颜茗亚一时呆住,接着立刻感到鱼肉梗到喉咙里,她开始剧烈呛咳,连忙一口气把白开水灌下去。 “你没事吧?”杨铎神色紧张,预备要起身到她身边去。 “咳、咳,没事……你不要说些害我吃不下去的话!”好不容易咽下鱼肉,颜茗亚指控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杨铎开怀大笑,真的好久没跟颜茗亚相处,能够再这样舒服又自然地在一起,让他觉得过去一个月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还笑!”颜茗亚的怒火难消,“一个月不见,你变得好奇怪,讲话特别恶心。” “不知为何,这句话我最近听了好多人说过。”杨铎一边笑一边擦着眼角被笑意逼出的泪。“你真的让人浪漫不起来耶!茗亚,这样你要怎么交男友?” “不、关、你、的、事。”颜茗亚忿忿道:“我宁可没有,也不要像你那样滥交。” “茗亚,其实听了你的告白后,我认真考虑过,愿意牺牲一下做你的男朋友。”杨铎半开玩笑地啾着她道。 颜茗亚的脸红到快爆炸了,“不、用!那是我喝醉酒后的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跟你这种讨厌的家伙告白?!” “那天晚上喝醉酒的人是我,不是你。认真考虑一下吧!我们来交往?”杨铎一本正经地望着她。 “再说这种话,我就不吃了,你也不必把我爸交代的东西拿给我了,我们就此掰掰!”颜茗亚危险地眯着眼瞪他。 这家伙绝对是在嘲笑她,他当初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干嘛这时候又来撩拨她?! 真是可恶透顶! “ok,我不说了,我们好好吃饭。”杨铎轻易地放过她,但眼里温暖的笑意未曾稍减。 他现在不说,并不代表他再也不会说,既然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他就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第七章 吃完堪称鸿门宴的一餐,颜茗亚觉得自己筋疲力竭,为什么他就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失恋、安安静静地心碎?他这样对她,不是在伤口上撒盐巴的话,那是什么? 而且这一会儿,他还抱着微波炉,站在她小小的出租公寓前,坚持要进去看看。 “微波炉我自己搬就可以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巡视伯父新盖的办公大楼吗? “我这次来高雄有一个星期的假,最后一天再去巡就好了。你不让我上去,该不会是里面藏了个男人吧?我会告诉颜叔喔~~”杨铎故意挑眉觑着她。 “哎哟~~烦死了!好啦~~上来就上来,但你搬完要立刻下去喔!”颜茗亚累得没法再跟他浪费唇舌,他真是把她弄得神经紧张。 杨铎开心地搬着微波炉走上楼,等待颜茗亚不情不愿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他立刻毫不客气地抢先脱鞋进去。 “房间太小了。”杨铎一把微波炉放到小小的厨房流理台上后,立刻坐到颜茗亚的双人沙发上,他颀长结实的男性身躯顿时让这个房间显得无比窘迫。 这个房间只有六坪大小,整理得整整齐齐,墙上的画和小摆饰洋溢着温馨的氛围。 “你怎么可以坐下?!不是说搬完就要走的吗?”颜茗亚看到他一副想赖在沙发上不走的样子,立刻气呼呼地上前拉着他的手臂,要他站起来。 但是这一动手拉他,反而被杨铎使劲一揽,颜茗亚跌坐在他怀里。 “你……放开我!”感受到他胸膛的热力,颜茗亚紧张地挣扎,不愿被他发现自己心里的动荡。 “你停一下,好好听我说几句话。”杨铎双手将她抱住,让她贴在自己胸前。 “先把我放开……”颜茗亚半带着绝望地说道。 他不能这么奸诈,他只要抱着她,她的心就会融化,可是他却不把他的心给她。 杨铎不舍地松开手,因为他不愿强迫她。 他一松开,颜茗亚既是松一口气,也觉得有一份失落,但无论如何,她连忙站起身退离他一大步。 看到颜茗亚的举动,杨铎心中有着一丝惊慌,她就这么讨厌他吗?他现在告白是否太迟了呢? 这让他的俊容首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凝视着仿佛受惊小鹿的颜茗亚,艰难地开口,“茗亚,你走后我想了很久,过去你一直在我身边,所以我没察觉;但你一走,我就晓得了我是不能没有你的!” 颜茗亚像被电击似的僵住,俏颜变得苍白。 杨铎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不能没有她?他为什么总是说这种暧昧的话,让她起了希望又绝望…… 看她没有反应,杨铎鼓起勇气继续道:“或许我们认识得真的太久,所以我分不清楚对你的感觉,但就算过去我只当你是妹妹,你来当我助理之后,一切事情也都有了改变。我们从来没有这么接近地相处过,我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你了,而这份感情早已超过了三个月。” “……所以呢?”颜茗亚的心脏就像要蹦出来,过去的受伤让她此刻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害怕,他又是随便说说吧! “所以,你还爱我吗?”杨铎向来温和的眼,此时却犹如鹰隼般锁紧了她。 “如果我说已经不爱你了呢?”颜茗亚微微颤抖地道。 “那我会追你追到你爱我为止。”杨铎笃定地回视她。 她听明白了,他的确是在跟她告白,可是她好生气,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任性,耍着她的感情玩? 颜茗亚的眼眶顿时泛起了泪水,不假思索地抓起沙发旁的抱枕,开始用力地朝杨铎打过去。 “你好过分!你说爱就爱吗?我就只能非爱你不可吗?随便对我搂搂抱抱,把我的心践踏得乱七八糟,却说只是兄妹之情,你有资格要我爱你吗?”她死命地用抱枕捶打他,一下又一下,眼泪不争气地飙出。 杨铎神情严肃,静静地任她捶打,不躲也不挡。 直到颜茗亚累了,气喘吁吁地抱着抱枕坐在地上,他才从口袋掏出一个深蓝绒盒子,从沙发上起身,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就算我拿着钻戒跪到你面前,求你跟我交往,你还是会拒绝我是吗?”杨铎苦涩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雕工细致的钻戒。 这是下午他离开颜茗亚后去买的,因为想起了过去她的气话——你就算跪下来拿着大钻戒求我,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 颜茗亚看了那只钻戒一眼,怒喊道:“我为什么要接受?你不是说我就算全身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对我有任何感觉吗?” “你为什么不脱脱看?让我证明给你看,我会有什么样的感觉!”杨铎也激动地吼回去。 颜茗亚震撼了,怔怔地望着杨铎,他晓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钟,杨铎就倾身向前吻住她,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心意。 那个吻无比温柔又短暂,杨铎只是浅尝了她唇里的甜,就呼吸不稳地退离她,望向她的眼神有一种情感上的脆弱。 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样轻浅的吻会让情场老手的他产生这么大的撼动。 “你感受不到我有多爱你吗?”杨铎恳求似的凝视着颜茗亚。 颜茗亚泪眼看着他,轻轻逸出一声微弱的叹息,对抗自己的情感好累,她现在只想要他好好吻她,把她抱在怀里,其他的事不想再去烦恼了。 杨铎看着颜茗亚清丽的脸庞靠近自己,她在他唇上回印一个亲吻;他忍不住低声欢呼,双手迅速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地吻她,戒指盒瞬间掉落。 “学姊,你男朋友已经来接你了。”安娜轻拍在土石堆中检祝石头检视得入神的颜茗亚,指着遥远的大坑上方给她看。 “咦!怎么会来得这么早?”颜茗亚连忙放下手中的石头,拍拍身上的灰土往上望,杨铎已经远远地站在围绳的后方。 “你要不要先下班?”站在旁边土堆中的基金会顾问王教授,亲切地建议。 “不用、不用,才四点多,他会自己在上面打发时间的。”颜茗亚回给教授一个爽快的笑容,又继续捡起脚边的石头和工具,细细研究。 她知道杨铎应该是不小心早到了,他肯定不希望打扰到她工作,他自己会在上面素描、想事情,一边等她下班。 虽然成为男女朋友才四天,不过或许是过去就长期相处的关系,他们拥有绝佳的默契。 下班时间到了,一身灰土地爬上坡顶,穿过围绳,颜茗亚来到正背倚靠着树,右手钢笔在素描本上快速挥舞的杨铎跟前。 “让你久等了。”颜茗亚露出淘气的笑。 “不会。”杨铎抬起头见到颜茗亚的眼神有一丝惊喜,他画得太入神,没发现她何时走到自己身旁。 “你在画什么?”颜茗亚采头看了看素描本,接着眼睛发亮,“安娜和费加洛?天哪!好像,他们不在眼前,你也能画得这么像?” “因为会画画的人都有很好的图像记忆力啊!”杨铎轻笑着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头。 “能送给他们吗?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尤其是费加洛。”颜茗亚恳求道。 “当然,本来就是想送给他们的,不过还没画完,等明后天吧!”杨铎把素描本阖上,收进自己的口袋,接着冷不防上前揽住颜茗亚的腰,将她抱起转圈。 “哇!你干嘛?”颜茗亚吓得连忙环住杨铎的颈项,感受自己的双脚在空气中旋绕。 “上次看费加洛那样抱你,觉得有点不甘心,所以我要用行动替你抹去那不好的回亿。”杨铎故意挑眉道,抱着她转得更厉害。 “神经!我的衣服很脏,你不要抱这么紧啦!”颜茗亚在他怀中挣扎,一边忍不住脸上的笑,这家伙真的很幼稚。 “没关系,我对你身上的尘螨是不会过敏的。”杨铎终于停下转圈,让她脚着地,但还是没有松开拥抱,他深邃的眼笑觑着她肮脏的小脸。 “我身上哪有尘螨!”颜茗亚好气又好笑地捶他胸瞠一拳。 “这可难讲,你整天待在那个大坑里挖宝,比我手下的建筑工人还脏!”杨铎夸张地摇头叹息。 “嫌脏还不赶快放开我。”颜茗亚娇嗔道。 “就是因为脏,所以才要亲自把你洗干净啊!”杨铎一说完,就立刻把颜茗亚像一袋货物似的扛上肩,大踏步地朝管理处的淋浴间走去。 “喂!放开我,不行啦!在这么多人面前很丢脸耶~~”颜茗亚吓得拚命挣扎,深怕他真的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跟他一起关进淋浴间里。 好在走到淋浴间前,杨铎总算把她放下来,伸手掐了掐她的脸颊笑道:“好好洗吧!待会儿去夜市吃饭。” “哦!”颜茗亚窘得满脸通红,恨不得脸上有更多的灰土可以遮盖住。 淋浴完,颜茗亚换回便服,坐着杨铎的车来到六合夜市,虽然是平日夜晚,这里依旧人声鼎沸,他们手牵着手穿梭在人群中。 “想喝东西吗?”看到一旁的饮料摊,想起在当助理时每天都得买珍奶,颜茗亚笑着向杨铎问道。 “嗯。”杨铎对她点点头。 “想喝一杯珍奶,全糖,温的?”颜茗亚猜道,脸上的神情充满俏皮。 “你还记得?”杨铎有一丝讶异,又觉得感动。 “被你这种魔鬼老板折磨了三个月,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喜欢喝什么。”颜茗亚扮了个鬼脸。 “你就当作是当我女友的职前训练吧!别的女人想打听我的喜好都来不及,你因为帮我工作过,对我的所有喜好都了若指掌,占尽天时地利之便呢~~”杨铎一副给了她多大恩惠的表情说道。 “少臭美!那我宁可弃权,不当你女友了,戒指也还你。”颜茗亚故意板起俏脸,硬要把手上的戒指拔下。 “等等,职前训练是互相的,我也有受过当你男友的职前训练啊!”杨铎急忙按住她手上的戒指,不让她拔下。 “哪有?什么时候?”颜茗亚不服地反问。 “你不相信吗?那我猜猜看你现在最想喝什么。”杨铎促狭道。 “好啊~~”颜茗亚点点头,被他勾起兴趣。 “不加冰的木瓜牛奶。”杨铎立刻回道。 颜茗亚惊讶地瞪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个阿笨,我从你多小就认识你,你那种喜好分明的习惯,我早就摸清楚了,不需要当过你的助理,也猜得出来你的行为模式。”杨铎故意揉乱她跟婴儿一样软的短发。 “我有这么好看透吗?”颜茗亚哀怨地蹙起细眉。 杨铎笑道:“当然,你的行为模式就跟小朋友一样,很好猜;但你的想法就很难理解了,到底为什么喜欢死人骨头啦、为什么明明喜欢却老说讨厌,我真是一点都不理解。” “我哪有像小朋友,而且喜欢考古怎么会等于喜欢死人骨头!”颜茗亚抗议。“要说很难理解,我才难以理解你,一个女友接着一个女友的换个不停,我是不是也只有三个月的赏味期限呀?” “你担心吗?”杨铎好奇地反问,一边抬起她的下颚,探索她清澈的大眼。“怎么好像不是很担心~~” 口气里有点埋怨,莫非他对她而言并没什么魅力? “因为我现在对自己自信满满,”颜茗亚俏皮地朝杨铎一眨眼,右手比成手枪的样子在杨铎胸前打了一枪,“我会让你对我上瘾,无法放弃我。” 对他的情感经过伤心、绝望又失而复得,她这才领悟到自己过去对这份感情是多么的不坦率,又是多么的被动;现在既然感受到幸福的滋味,她就绝对会努力经营,不轻易退缩。 看着颜茗亚瞬间露出的娇美,让杨铎的心当场漏跳一拍,他忍不住猛地搂紧她,将下颚抵在她头上,“我好像把你教得太可爱了,你以后不准一个人跟男生单独吃饭喔!同事也不行。” 一跟颜茗亚谈起恋爱,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觉得她就像一朵含苞的蓓蕾在自己眼前绽放盛开,虽然依旧短发、牛仔裤,但她透露出来的气质却漂亮得惊人。 就这样边聊边逛,他们喝了珍珠奶茶和木瓜牛奶,吃了乌鱼子、鳝鱼意面、盐酥鸡,颜茗亚还意犹未尽地买了义大利炸冰淇淋舔着。 “你吃得满嘴都是。”看见她的唇沾着巧克力,杨铎露出拿她没办法的笑意。 “真的吗?”颜茗亚一蹙眉,下意识地用舌尖去舔。 “怎么可以用舌头舔!”杨铎急忙制止,拿出手帕替她擦拭。 “为什么不可以?”颜茗亚无辜问道。 “太性感了。”杨铎一本正经地回答。 颜茗亚满脸不可思议,接着就忍俊不住,“噗!怎么可能?我这辈子还没跟性感这两个字连在一起过。” “但现在的你,绝对有办法让任何男人把持不住。”杨铎郁闷地回想起颜茗亚对自己展现的热情与甜蜜,非常纯真,因此更让人悸动。 颜茗亚的脸又红了,“你讲话愈来愈肉麻了。” “可是是真的,好想把你拐骗回我的事务所,不让别的男人看,偏偏马上要回台北工作了。”杨铎叹了一口气。 他长到这么大,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像个思春期的少年,在他本该是思春期时,他可是过着无忧无虑周旋在众女之间的生活,现在莫非是恶有恶报? “没关系,高雄跟台北,高铁只要一个多小时,你工作不忙时,随时都可以来找我,我有空也会尽量回去找你。”颜茗亚对他露出甜蜜的笑。 “好冷淡~~看来死人骨头在你心里都比我重要。”杨铎埋怨。 “我才不想被每次都说工作绝对比爱情重要的人指责呢!而且,再重申一遍,我在找的不是死人骨头,是能证明、创造历史的证物。”颜茗亚义正辞严道。 “是、是,没办法,谁教我喜欢看你开心的样子,你做考古这么开心,我也只好认命排在考古后面了。”杨铎取笑。 他的话让颜茗亚的心暖暖的,她腼觍地坦白,“其实刚来这里时,真的很想你,心痛得要命,晚上都睡不着,就算到后来白天工作时可以忘掉一切,晚上还是难过极了。 “现在能够听到你说爱我,感受你的怀抱,跟那时相比实在幸福上好几百倍,所以就算离了一段距离,只要知道你爱我,我就完全没关系。” 难得听她坦率说出自己的爱意,杨铎的胸口涨满感动,“……我很爱你。”他只能说得出这句话。 “嗯,我知道。”颜茗亚对他露出足以让心头融化的笑容,害羞地捏捏握住她的大手。 几天后,澹园设计师事务所的午餐时间,助理小江把买来的便当摆到休息室的桌上,通知大家吃午餐。 大家纷纷起身离开位子,魏孝成一眼瞥到杨铎还咬着笔杆在设计图桌前出神,就走到他面前。 “杨铎,把工作放下吧!午餐最重要了。”魏孝成提醒道。 “哦!午餐了吗?好,我马上过去。”杨铎瞄了一眼桌上的时钟,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拿着手机朝外面走。 “咦!你要到外面打电话吗?”打手机怎么不在公司里讲?真奇怪,他以往就连跟女友分手,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手机讲的。 “嗯。”杨铎只递给好友一个笑容,不再多说。 杨铎走到办公室门外,拿起手机拨给颜茗亚。 “你怎么又打来了,早上不是才刚打过吗?”颜茗亚在手机的另一头好气又好笑道。 “想说你该吃午餐了。”杨铎若无其事地说。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电话催,也会知道该吃饭了。”颜茗亚娇嗔。 “是吗?那再见。”杨铎作势要挂掉电话。 “欸,等等!”颜茗亚急忙叫道。 “干嘛?有事吗?”杨铎促狭道。 “既然都打来了,那就再多说一下子吧~~”颜茗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今天晚上要加班吗?” “嗯。”杨铎一边应道,一边在心里得意,不只是他,她也很想听他的声音嘛! “会睡在办公室里吗?”颜茗亚的声音透出浓浓的关心。 “恐怕是了。”杨铎笑了,因为喜欢让她关怀。 “那你晚上加班时别开冷气,改打开窗户吧!免得不小心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会着凉。”颜茗亚叮咛。 “好,我会的。”杨铎温柔回应。 “七点时也一定要先吃晚餐喔!最好是跟同事一起出去吃,不要用便当打混过去。”颜茗亚仍旧不放心。 “听起来好像我的老婆喔!”杨铎笑道。 “什么嘛!那是因为你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你才是该被打电话催吃饭的人呢!”颜茗亚故作生气,掩饰自己的脸红。 “那你一定要天天打电话催我吃饭。”杨铎要求道。 “不要,人家哪有那么闲!”颜茗亚玩笑道,接着立刻担心地催促,“好了,不说了,你赶快去吃午餐,午餐都要凉了。” “你先给我亲一下,我才要去吃午餐。”杨铎逗着她。 “哎哟,别闹了~~”颜茗亚连忙求饶。 “不行,亲一下。”杨铎坚持。 “不管,我挂电话了,掰。”颜茗亚慌张地挂掉手机,心里却泛起一阵甜意。 听着电话被切断的声音,杨铎放下手机,不自觉露出笑容,现在的他无时无刻不想跟茗亚在一起,想听她说话,看她无忧无虑地笑,想把她拥在怀中。 高雄跟台北实在太远了,最多他也只能一星期去见她一次,他觉得很不够,非常不够。 过去他很忙碌,不是忙工作,就是忙着交女友,但一转头他才发现,自己的心一直都是空荡荡的,他就像喝着永远解不了渴的糖水,敷衍着灵魂深处的渴求。 但茗亚就像是他的灵魂伴侣,他们的相处既舒服又令人怦然心动,他知道就是她了,他寻寻觅觅许久,从未感受到的真命天女感觉,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 “大情圣,你刚在跟谁说话啊?” 猛地听到后方传来的调侃,杨铎转过头蹙眉望向魏孝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只是来抽根烟,不小心听到的。”魏孝成急忙高举刚点起的香烟证明。 杨铎无奈地扬起唇角,“算了,反正大家迟早都会知道的,茗亚现在成为我的女朋友了。” “真的?”魏孝成瞪大了眼,“什么时候的事?” “之前去高雄,结果就……”杨铎露出一丝大男孩似的腼觍。 “太好了,我一直觉得你们两个非常配。”魏孝成大力赞成。 “是吗?”杨铎温柔地傻笑,“我也这么想,我打算这阵子忙过之后,就跟茗亚求婚。” “咳咳咳咳……”魏孝成被自己的烟严重呛到,咳个老半天,脸都涨红了。 “有这么值得惊讶吗?”杨铎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他的反应简直就像被鬼赫到。 “你以前从来没有提过结婚这件事!”魏孝成依旧难掩满脸的震惊。 “但我觉得现在差不多了,我跟茗亚彼此相爱,这种感觉和以前的恋爱游戏完全不一样,我也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如果非要这样相隔两地的话,结婚会更有保障。”杨铎认真思索道。 说实话,他很担心茗亚会被人追走,偏偏他又不可能把她绑在自己身旁。 “可……可是你们不是才刚交往吗?”魏孝成还是惊讶得阖不了嘴。 “感情的深度跟时间无关,你的想法真是肤浅。”杨铎道貌岸然地数落。 “怎么可能无关?”魏孝成猛摇头,“我看你现在是被热恋冲昏头了,你还没问过茗亚的意见吧?而且,茗亚的父亲知道这件事吗?你总得先跟他们谈谈看吧!” “不会有问题的,茗亚爱惨我了,颜叔也是从小就看我长大的长辈,他知道了绝对会非常高兴。”杨铎自信满满地说道。 第八章 “颜小姐,有你的快递。” 当颜茗亚换好便服,正准备下班时,管理处的老伯把一封信递给她。 “谢谢。”颜茗亚一手接过,狐疑地当场拆开信封,是什么信要用快递送过来呢? “咦!那不是高铁的来回车票吗?”从颜茗亚身后走来的安娜好奇地嚷道。 “嗯,好像是……”颜茗亚困惑地望着日期押在明天、后天,往返台北、高雄的高铁车票,除了车票之外,信封里一无所有。 “一定是学姊的男友送的,叫你去台北看他。哇~~学姊真是幸福,他每个礼拜来看你还不够,不能来时还送高铁车票叫你去看他。”安娜羡慕道。 “没有啦~~还不知道是不是他送的。”颜茗亚害羞地把车票赶紧收好,抢先一步离开管理处办公室。 一回到自己租的房间,她就迫不及待地打手机给杨铎。 其实,她也猜想是杨铎送的,毕竟明天就是周末,而过去一个月,他真的是每周下高雄来。 “收到我送的车票了吗?”杨铎一接起她的手机,就热切地询问。 “嗯,谢谢。不过哪有人这样霸道的,都不先问我一下明、后天有没有空上台北。”颜茗亚故作生气地逗他。 “如果真的没办法上来,就不要勉强,把车票送给别人没关系。”杨铎遗憾地说:“其实我这边也是很突然,昨晚才被通知明天要参加一个社交酒会,我很想带你出席,所以才替你买了车票。” 颜茗亚感到心头一阵甜蜜,带她出席宴会? 这将是头一次她以他女朋友的身分正式在公开场合亮相。“我没事,明天我就坐高铁回去。” “太好了!”杨铎在手机另一头高兴地欢呼。 “又不是什么大事,干嘛高兴成这样?”虽然嘴上这么说,颜茗亚的脸上却挂着盈然的笑意。 只因为她愿意出席参加,杨铎就这么高兴,这让她有一种备受珍视的感觉。 “当然是件大事,你可是我有生以来出席派对,第一次带的女伴呢!”杨铎唇角扬笑。 “呃,你这样说我会好紧张,希望不会被误认为是你携带的‘男伴’。”颜茗亚的语气略显哀怨。 “哈哈哈哈哈哈……”杨铎忍不住纵声朗笑。 “你知道这不是不可能,最近都在挖东西,我连手臂都变结实了。”颜茗亚更加哀怨地补充。 “不用担心,我会替你准备好礼服和造型师,你只要负责把自己送到台北来就可以了。”杨铎保证着。 “弄好了吗?”杨铎坐在造型工作室的天鹅绒长椅上,双手搭成金字塔状抵在下颚等待。 晚上要带茗亚参加社交酒会,因为他知道茗亚素来不会化妆,也没什么正式的礼服,所以委托了妹妹常用的造型师帮忙。 但颜茗亚进入造型师的帘幕后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他都开始想念起她了。 “弄好了。”造型师像是献宝似的缓缓将帘幕拉开,让伫立在中央,局促不安的颜茗亚露出来。 杨铎为之屏息,他生平第一次发现茗亚美得惊人。 她穿着黛绿色细肩带小礼服,外披一件雪白色的人工皮草,微短的裙摆落在她双膝的上方,露出修长匀称的美腿,足踏银色的高跟鞋。 细致的妆容、完美的发型、高挑窈窕的身材,让她宛如站在巴黎时尚舞台的顶级模特儿。 “好看吗?”颜茗亚担心地问道,她觑着杨铎的表情,他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是因为很奇怪吗? 该不会看起来像人妖吧…… “非常好看。”杨铎微微收敛心神,露出赞赏至极的笑容。 “谢谢……”颜茗亚也松了一口气,唇角微扬。 “哇~~造型师还真能化腐朽为神奇呢!”杨铎使坏地说。 “什么嘛!”颜茗亚娇嗔着作势要打他,却因为不习惯高跟鞋,直直往他身上栽去—— 杨铎迅速站起身抱住她双肩,一边扶着她慢慢站稳,一边低笑,“看来今晚你一步都不能离开我身边,免得动不动就摔个四脚朝天。” 颜茗亚狼狈地紧抓住杨铎的手臂,想反驳却怕他突然松手,只能不争气地满脸通红。 坐着杨铎的车来到雅典会馆,里面已经是众宾云集、热闹非凡,虽然十二月的夜晚有些寒冷,但在宴会厅里的暖气吹拂下,所有女子都穿着轻薄的晚礼服,争妍夺艳。 颜茗亚对这样的场合极度不习惯,却又很好奇,因此她任杨铎的大手亲匿地握紧她的手,拉着她周旋在酒会现场,她只负责观察四周,然后在心底不断赞叹。 “嗨,杨铎。”他们刚到场不久,一名艳丽的女子随即过来打招呼,颜茗亚立刻认出来她就是江琪,不禁心里一阵紧张。 “嗨,江琪。”杨铎神色坦然地对她微笑。 “怎么不介绍一下,身旁是哪位呢?”江琪对颜茗亚扬起笑容,但目光却将她从头到脚彻底刺探了一番。 “她是颜茗亚,我女朋友,也是我未来的妻子。”杨铎温柔地望了茗亚一眼。 未来的妻子?江琪惊讶地瞪着颜茗亚;而同一时间,颜茗亚也震惊地望着杨铎。 杨铎是以结婚为前提跟她交往的吗?还当着外人的面大方说出……颜茗亚不得不承认这种行为让她好感动。 “……我是江琪,古奇的公关经理。请问颜小姐现在在哪高就?”江琪很快地将不信、嫉妒全从脸上收起,露出挑战的一笑,她很想知道收服杨铎的女人有何来头。 “我在文史研究基金会担任助理。”颜茗亚头一次觉得自己的职业很难开口,比起只要是女人都听过、鼎鼎大名的“古奇”,她只是个冷门基金会的小小助理。 虽然职业没有贵贱,但她甚至没有专业,每天忙着眼前的事,研究所的考试也有一下没一下地准备,没有任何值得傲人之处,在杨铎艳光四射的前约会对象面前,她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哦~~基金会,很不错嘛!幸会、幸会。”江琪的笑容扩大,草率握了握颜茗亚的手,接着就专心于跟杨铎寒暄,之后再也没正眼瞧过她一下,仿佛她没有资格当她的对手。 等江琪离去之后,颜茗亚真的松了一口气,她下意识地双肩一垮,觉得精力仿佛被抽掉一半,江琪那种浑身带刺的态度,让她好不舒服。 杨铎注意到她的疲惫,立刻关切地询问:“累了吗?要不要在旁边坐一下?” “嗯。”颜茗亚开心地点点头,能暂停这种轰炸似的社交谈话,跟杨铎稍微独处,让她很高兴。 于是他们拿了一些吃的东西和饮料,愉快地在一旁的座椅坐下,但还坐不到一分钟,又一个一头乌黑长发的雪肤美人朝着他们走过来。 “杨先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林容珉惊喜地对杨铎绽放笑颜。 “我才是,今天不是设计界的聚会吗?你怎么会来参加?”杨铎好奇道,他记得她父亲是电子业龙头,跟设计酒会应该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杨先生大概不晓得,我最近开始做艺术品经纪,艺廊才刚成立,所以像这样的设计界聚会,今后我都会出席。”林容珉说着掏出名片递给杨铎。 杨铎细看了名片之后,一边收起,一边笑道:“满有模有样的,之后有机会一起合作吧!” “一定要喔!请多多指教。”林容珉笑着正想伸手去握杨铎的手,却瞥到一旁因好奇正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颜茗亚。“啊!不好意思,没注意到,这位是……” “是我女友,颜茗亚。”杨铎笑着搂了一下颜茗亚的双肩。 “颜小姐,你好……你很幸运,有一个这么好的男朋友。”林容珉满脸堆笑,但语气有些迟疑。 颜茗亚没有错过林容珉眼里那份很快隐去的失落,她暗自在心底叹气,又一个迷上杨铎的美丽才女。 在林容珉走后,颜茗亚继续陪着杨铎跟无数的人寒暄,静静地聆听设计业界的情报和秘辛,她愈来愈疲惫,最后藉着去洗手间回来的空档,她忍不住一个人走到可以眺望庭园的回廊,倚着栏杆喘口气。 原来所谓的上流宴会,在一开始的华丽热闹之后,到最后都会变得有些虚假、有些空洞,她以前觉得杨铎常参加这些应酬好像很好玩,现在却觉得自己最好能避开尽量避开。 杨铎跟她不同,他从在学校时就对这种公众场合得心应手,她却从以前就比较喜欢跟三五好友小小地聚一聚,害怕一大堆陌生人的场合。 万一他们未来真的要结婚,她能适应杨夫人的身分,应付这种跟自己格格不入的上流社会吗? 而且杨铎一直都走在自己要走的道路上,有设计专业,甚至跟人合作设计师事务所闯出了名号,杨铎的朋友、“女的”朋友也都各个事业有成,相形之下,现在的她有什么? 最近一直沉浸在恋爱的喜悦之中,但她自己的梦想却好像变得模糊不清…… “原来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杨铎推开大厅的玻璃门,走到她身后。“在这边不会冷吗?为什么不回大厅呢?” “不会,我想透透气。”颜茗亚回给杨铎一个有气无力的笑。 杨铎看了颜茗亚单薄的礼服一眼,接着就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披到她身上。 “哇~~好绅士!”颜茗亚嘴上取笑着,心里却泛起暖意,感受着那犹带着他体温的外套。 “你才知道。”杨铎眨眼道,他一边靠近颜茗亚的背后,便将她连外套整个揽进自己宽阔的怀里,双臂紧锁着她。 跟茗亚在一起,他就觉得心整个宁静下来,脱离了五光十色的喧嚣华丽,或是充满企图、野心勃勃的人们,这里才是他心灵可以休憩之处。 颜茗亚唇边噙着笑,像小猫般舒服地更加窝进他的腋下,这快成了她的专属位子。 “你刚刚在这里想什么?”刚才她的背影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缥缈,让他忍不住出声打断她。 “我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啊?”颜茗亚老实回答。 “原来在想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杨铎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不是在想要离开他之类的,他很担心他一直忙着应酬,忽略了她。“不会呀!你是我聘过最有用的叻理,而且你的存在本身对我来说就是最有用的。” “为什么说我的存在对你有用啊?”颜茗亚被他勾起兴致,追问道。 “啧啧,你也像一般女人一样喜欢听甜言蜜语。”杨铎糗着她。 “你错了,我比一般女生更喜欢。”颜茗亚淘气一笑,“所以,快说吧!最好把爱上我的十个理由也一并说出来。” “拜托,你哪有那么多理由值得我爱啊!”杨铎夸张地嚷嚷。 “喂!我要生气啰~~”她撇着嘴威胁。 “好吧!甜言蜜语我只说一次,因为你可能会太过感动,我可不能老是这样宠坏你——”杨铎依旧不改玩笑本色。 “快说!”颜茗亚好气又好笑地打断他。 “好吧!我说啰——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什么都不缺了,什么都不做就觉得心满意足,所以对我来说,你比世上所有东西都还有用,这也是我爱你的理由。”杨铎脸上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的柔和。 颜茗亚只觉得心头波涛汹涌,她咀嚼着他的话,这话一点都不浪漫,也不俏皮,但让人感到满满的爱,她怀疑她何德何能可以接受这份爱呢? “你……你怎么对我一点要求都没有?”颜茗亚有些艰难地开口。 “我也不晓得,这也是我头一次不会对自己的女友要求这、要求那,跟你在一起,很自然而然就觉得别的什么都不需要。”杨铎腼觍一笑,接着又追问:“那你呢?对我有什么要求?” 颜茗亚抿唇思索,接着摇摇头,“什么也没有。” “你看,你也跟我有同感,不是吗?”杨铎很得意,“所以我们是天生一对。”他说着,就低头在颜茗亚颊上啄了一吻。 可是还是不太一样…… 他的条件这么好,她当然对他不会再有什么要求;可是她呢?现在的她对他而言真的就足够吗? 摸着残留着轻吻触感的脸颊,隐隐的不安如浮云飘过颜茗亚的脑海。 “是杨铎送你回来的吗?” 晚上十一点多,颜茗亚才一回到家,就发现父亲等在客厅。 “对。”颜茗亚对父亲微微一笑。 她身上的礼服都已换下,放在大纸袋内的纸盒里,因为她还没跟父亲正面谈过跟杨铎交往的事,不想太张扬地穿着礼服回家。 “你过来坐下。”颜元雄的态度跟平常不太一样,似乎特别肃穆,他示意女儿坐到自己身旁的沙发椅上。 颜茗亚忐忑不安地走到沙发椅坐下,过去杨铎也好几次送过她回家,她不觉得父亲是在针对此事,但也因此更猜不透父亲想跟她谈什么。 “杨铎最近每个周末都不回别墅住,你知道他去哪了吗?”颜元雄淡淡问道。 “……”颜茗亚一时语塞,杨铎每个周末都去高雄找她。 “你在跟他交往,是吧?”冷不防父亲就单枪直入。 颜茗亚微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她其实之前也想跟父亲明说,但他们才刚开始交往没有很久,她最近又忙,没上台北来,没法当面跟父亲说明,因此就一直拖着。 “茗亚,老实说,我非常反对。”颜元雄平日总是温文和蔼的容颜,第一次出现严峻的表情。 颜茗亚觉得心脏陡地直落,浑身仿佛被一桶冷水浇过。“为什么……”不禁出声询问。 父亲不是一直都知道她对杨铎的心意?她万万没想到最爱的父亲竟会反对她跟杨铎在一起。 “我在杨家服务了十五年,也知道你杨伯父、杨伯母人很好,但基本上,我们两家是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处在他们那个世界,总会觉得自己好像比较卑下,你应该也感受得到吧?”颜元雄的反问带着一点对女儿的心疼。 明明自己也家世清白,什么都不缺,但跟豪门相比,连贴身用品的品质都不同,烦恼的内容也天差地远,即使杨家人很亲切平易,他们的亲戚跟外界却不一定如此看待。 颜茗亚想起了今晚在酒会时的格格不入,她顿时无言以对。 “就算身分差距不谈,我从小看着杨铎长大,他的个性我很清楚,才华洋溢、努力上进,但在感情上却没有定性;你则正好相反,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喜欢上什么就死心塌地,连一把伞也可以用上好多年,坏了也一修再修。 “我觉得依你俩的个性,你肯定爱他爱得多,他一旦花心,你绝对会受伤受得很深,爸爸最不想看到那种事情发生。” “不会这样的,”颜茗亚忍不住出声反驳,“爸,你误会杨铎了,他并不是个对感情没有定性的人,他虽然看似花心,但其实只是容易寂寞,所以之前都太轻易接受别人的追求,却没有认真投入过。” “你说的就更不像样了,那万一他以后耐不住寂寞,不就会背着你外遇了?”颜元雄沉重地说。 “不!他不管多寂寞,都从来没有劈腿或是欺骗过,我知道如果他真的爱上别人,他会跟我说。”颜茗亚喃喃辩解着,同时慨叹着这样的说法实在没法替杨铎扭转多少形象。 她要怎样才能让父亲相信,她确实知道杨铎对她跟对其他女人不一样呢? 杨铎从来没有对哪任女朋友像对她这样,每周跑那么长的距离来约会,或是一天打上好几通手机,把工作放到第二位,一切以她优先,甚至大声昭告众人她就是他的女友、他未来的妻子。 凭着多年的默契,凭着多年来她是杨铎最亲近的人,她真的知道她在他心中是特别的。 “我很难相信杨铎的心可以维持多久,我觉得趁现在才刚交往,你还是赶快放弃吧!”颜元雄叹了一口气。 颜茗亚低声恳求,“爸,就算杨铎变心,也是我跟他的事,我都成年了,没有那么脆弱到不能冒失恋的风险,而且他真的对我很好,不信下次我请杨铎到我们家来跟你谈——” “不用多说,跟他交往真的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说你成年了,但在我看来,你连你自己的未来都还没摸清楚。我就问你一句,你的留学呢?去高雄之后,你不是考了托福,还跟我说考虑过完年后要去美国读书吗?跟杨铎交往后,你还要去吗?”颜元雄咄咄逼问。 “我……觉得念人类学不一定只有在美国可以念,我还是想去考台北的研究所……”颜茗亚有一些心虚。 “之前因为杨铎,你说不想考台北的研究所,躲到了高雄去;现在谈了恋爱,你又说要放弃美国留学,我女儿是个这么没自我的人吗?杨铎至少有一份事业,你呢?你这么喜爱考古,念了这么多书,最后只为了当杨铎的贵夫人吗?我不记得我有这么教过你。”颜元雄的语气透出浓浓的伤心和失望。 我是个没有自我的人……我只有杨铎…… 颜茗亚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掐痛,她回想起今晚自己面对江琪和林容珉时感受到的不安,她终于懂了,因为她没有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所以她迷惘、惶恐、自卑。 她虽然拥有杨铎的爱,却没有自我!她不是一个完整的人,虽然杨铎说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有用的,但她自己却无法心服,因为她有她热爱的东西、有必须起身去追求的梦想。 如果没有自我,她会变得永远只仰望着杨铎生活,那有一天一定会带给杨铎压力,也会使她变得非常可怜…… 这样的她,是不可能替杨铎带来真正的幸福。 “听爸一句劝,去美国留学,拿到硕士再回来,到时如果你们依旧相爱,我二话不说就让你们在一起;不然我明天就辞职,搬到高雄跟你一起住,不准你再跟杨铎继续交往!”望着女儿抑郁不语,颜元雄替她做了最后决定。 女儿才二十二岁,刚出校门;杨铎也才二十七岁,年轻气盛,与其让他们因为小情小爱阻碍彼此的前途,不如分开得好。 如果杨铎真的像女儿说得那么心意坚定,那么两、三年去美国留学有什么不能等的? 如果他真的耐不住寂寞,背叛了这段感情,也就是他们的缘分不够深,没有什么好说的。 “爸——”颜茗亚凄楚地唤道,泪水大颗大颗地迸落,但父亲的话针针见血,她竟无法再做反驳…… “你看起来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人不舒服?” 隔天,杨铎开车送颜茗亚到高铁车站,望见她苍白的脸庞,他的俊眉担忧地纠结。 “没事,只是晚上作噩梦,有点没睡好罢了。”颜茗亚勉强扯出笑容,不想让他知道她昨晚为了父亲的话烦恼了一整夜,她连忙转换话题,“你今天这样送我没关系吗?最近不是在赶案子?” “总是有办法抽一、两个小时出来的,更何况跟你见个面,我才能有精神工作啊!”杨铎眨眼道。 “真会花言巧语,一个大男生怎么这么撒娇。”颜茗亚被他逗得唇角微扬。 “没办法,跟茗亚在一起,就会变成傻子了。”杨铎泛起心满意足的笑。 颜茗亚感动地搂搂他,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我也因为你变成笨蛋了。”她好想一直待在他身边,为他多做点事,替他分忧解劳…… “那我们就是傻瓜情侣啰?”杨铎笑着揉揉她的头发,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兴奋道:“喂,阿笨,下周六一定要空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颜茗亚有一丝不安地将脸离开他怀抱,仰看着他。 “秘密。”杨铎眯起眼故作神秘。 是时候了,父母亲也都已经同意,他准备跟她求婚。 “正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说。”颜茗亚以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呢喃。 她决定过完年就去美国念书…… “你说什么?”杨铎询问道,她的低语太小声,他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说车快来了,你回去吧!我要进去了。”颜茗亚递给他一朵微笑,松开环住他腰的双手。 “哦……好。”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神情有几分感伤。 第九章 一周后的礼拜六,傍晚颜茗亚来到和杨铎相约的餐厅,那里正是第一次和杨铎来用餐的法国料理餐厅。 颜茗亚走到门前,脚下稍微踌躇,她低头望望自己的衣着,浅蓝色喀什米尔高领无袖毛衣,黑色短裙、长靴,她叹了一口气,这次总算是人模人样地进来这家高级餐厅了。 其实她知道,杨铎并不在意她穿什么,但是她却在意别人的目光,而这是不是也就象征了他俩之间的问题? 杨铎丝毫不介意她有没有一份事业,或是有没有显赫的家世,但她却不由得介意自己是否配得上他…… 杨铎要跟她谈什么呢?这一个星期里,她完全探不出他的口风。 不过比起猜测他要谈什么,更让她神经紧绷的,是她要跟他说的事—— 两个月后就要去美国华盛顿大学读语言课程,然后申请华盛顿大学人类学系研究所,恐怕要在那里念两年或是三年……他愿意等她吗? 颜茗亚深吸一口气,推开门,一进门侍者就上前询问:“请问是颜茗亚小姐吗?” “对……”为什么侍者知道她的名字呢?颜茗亚疑惑地睁大眼。 “麻烦请跟我上二楼。”侍者彬彬有礼地引导她步上阶梯。 颜茗亚一边上楼,一边狐疑地望向两旁。 奇怪,今天不是星期六晚上吗?这家餐厅怎么一个客人也没有! 等到她一走上二楼,就看见整个大厅点满辉煌的烛火,五人的小型乐队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马上演奏起德布西的“月光”。 整个大厅桌椅都被移空,只剩最中央的桌椅,杨铎坐在那里,深情地笑睇着她,英俊逼人。 “这……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颜茗亚惊讶地手掩着唇,眼前美丽的筵席宛如电影情节一样,让她不知所措。 “你先坐下。”杨铎起身牵着她的手,替她推开椅子,让她入座。 “怎么布置成这样?该不会……你把这边包下来了?”颜茗亚难以置信地惊嚷。 “嗯,今天是我们交往满两个月的纪念日,想给你一个惊喜,让你吃点好吃的东西,好好庆祝一下。”杨铎温和微笑。 “也不过就是满两个月,有什么好庆祝的?”颜茗亚不禁咋舌,“你是有钱没处花吗?以后千万别再做这种浪费钱的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别人花心思想出的惊喜,你就好好享受,千万别说破坏气氛的话。”杨铎不禁莞尔,颜茗亚这一点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样,既不喜欢高级享受,也很怕耍浪漫,真是一个小古板。 “原来你要跟我谈的事就是这个惊喜,害我担心了好多天。”颜茗亚松了一口气。 “担心什么?担心我要说分手吗?”杨铎笑骂着敲了她的头顶一下,“你这阿笨,怎么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哎哟,谁教你故作神秘!”颜茗亚伸手护住自己的头,忍不住笑了。 跟杨铎在一起,总是会惹她笑,这一星期每当这种时刻,她才能暂时忘却即将分离的痛楚,暂时不去忧虑他们的将来。 杨铎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好戏后面才要登场,他现在只是暂时按兵不动罢了,“那你喜欢这样布置的气氛吗?” “喜欢啊!没有女孩子会不喜欢吧?简直就像在拍爱情电影一样——不过你以后真的别再为我破费了,上次收你的戒指就够了。”颜茗亚急忙在最后补充道。 “好~~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你尽情享受吧!我叫他们上菜。”因为是一辈子唯一一次的求婚,当然要慎重点啰! 杨铎吩咐着旁边的侍者,让他们端上餐前酒。 随着餐点一道道上来,两人细细品尝,倾听着杨铎的谈笑,颜茗亚每每凝望出神,她真的好喜欢他、好喜欢。 然而随着最后一道菜结束,盖着银色圆盖的甜点送上,侍者和乐队悄悄退下,颜茗亚心里的水位也慢慢上升,苦楚淹过她的胸口,她知道她无法再逃避,非讲不可了。 “杨铎,我有件事——”颜茗亚鼓起生平最大勇气,正欲开口,却被杨铎制止了。 “我们先吃甜点吧,是你最喜欢的口味喔!”杨铎劝诱着她打开面前银盘的圆盖。 颜茗亚勉强扯出虚弱的笑,“哦!好……” 她伸手打开圆盖,盘里的东西却让她愣住—— 那是两条交缠的白金项炼,项炼坠子是个椭圆形小盒,此刻正打开着。 小盒里可以嵌放相片,然而眼前里面各别嵌放的,却是他们彼此的肖像画。 “有我的画像的项炼是你的,有你的画像的项炼是我的,哈,好像在讲绕口令。”杨铎顽皮一笑。 接着他的神情一转,仿佛宁静的圣徒,他虔敬地将项炼解开,挂上颜茗亚纤细的颈项,然后再把镶有茗亚肖像的项炼,当着她的面戴上自己脖子。 颜茗亚迟疑地抚摸躺在颈项间的项炼盒子,眼神却痴望着杨铎颈间他手绘的自己的肖像,她的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视野。 她觉得她的心被杨铎全看穿了,比起任何珠宝,他亲手画的肖像才是她最想要的。 “茗亚,我们结婚吧!”杨铎柔声要求。 颜茗亚低咽一声,滚烫的泪水从脸颊坠下,她的双手掩住自己的脸,压抑不住痛哭。 没有想到……怎样也不会想到他要跟自己求婚…… 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她有多么爱他,她好想就这么答应,牵起他的手,彼此誓言天荒地老。 她现在就想跟着他走,跟他一起生活,抛弃自己一切所有。 但她不行! 她愈想为他放弃一切就愈不行,她必须先对他放手,她必须先成为独立自主的人,这样她才有资格得到他的爱,才有能力给他幸福。 可是做对的事好痛苦……她只是一个平凡软弱的女生,她只想躲进他怀里让他替她遮风挡雨—— “怎么了,茗亚?”杨铎关切地询问,右手伸去拉下她掩面的手,“有这么感动吗?”他玩笑道,但掩饰不了声音中的紧张。 茗亚会不会不愿意嫁给他? 他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茗亚可能会觉得自己年纪还太轻,可能会觉得他们交往的时间不够长,他已经都想好说服她的说词。 他就是连等一刻都嫌太久,迫不及待想把茗亚娶回家,名正言顺地疼她、宠她,不是只有星期六日才见得到她,而是天天都拥有她。 颜茗亚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下想嚎啕大哭的冲动,她望向杨铎,“真的很感动……我真的很想嫁给你……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不行?”杨铎的心一抽痛,他紧握住她的手逼问。 “因为我要去美国留学,可能要去个两、三年……”她艰难地说出口。 杨铎没有说话,颜茗亚静睹着他脸上闪过不信、痛楚、被背叛,她的心在此同时随着他的伤痛被撕碎。 杨铎猛然放开她的手,空洞地笑道:“你是骗我的吧?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去美国?” “并不是突然,其实我一来高雄后就很积极地在申请……只是中途跟你交往,让我一度想放弃去留学——” “那为什么不放弃?人类学并不是只有在美国才能学,你可以在台北考研究所,就算结婚了,你还是能继续念书呀!”杨铎极力说服,神色惊慌。 “没有办法,杨铎,我更想去美国念,去美国留学一直是我最大的梦想。”颜茗亚苦涩道。 “我不信,是不是有人逼你做这个决定?”杨铎猛地意识到,不然茗亚不会之前都对留学一事闷不吭声。 “没有,是我自己决定的。”颜茗亚神色痛苦。 “你说谎!如果是你自己决定的,为什么突然要去什么美国?难道在你心中,梦想比我更重要?”杨铎宛如狂暴的风雨,愤怒地质问她。 颜茗亚拚命摇头,“不是这样的,但如果我没有去追求这个梦想,我以后一定会后悔,一个没有梦想的我,你刚开始虽然会喜欢,但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像我唾弃自己一样的唾弃我。” “你说的都是借口,你好自私,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没有想过你这一去,我要面对的寂寞?无论我难过或开心,你都不能陪在我身边,你这样也算爱我?!”杨铎失控吼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爱你。”颜茗亚泪如雨下,“可是我必须要走,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是求求你等我。” “如果我说不等,你还是要走吗?”杨铎眼眶也泛红,他涩声威胁。 “我还是得走,但我回来后,一定会去追求你,除非你结婚了,不然我不会放弃!”颜茗亚用手抹着泪,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她告白着她的真心,“我喜欢你超过了九年,如果你不要我,我这辈子也不会喜欢上别人了!” 杨铎心口像爆裂似的剧疼,他恨恨地瞪着她,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种话? 这个他最心爱的女人,像是拿着刀刺进他的心,却又不准他逃脱。 他无法想像漫长的三年,漫长无止尽的寂寞空虚,过去的他跟人交往连三个月都没超过,他要怎么撑过三年没有她的日子? 就连她在高雄,他都会时时担心别的男人追求她,更何况三年在美国,他怎能相信她的心真能忠贞不移? 他办不到! “你真的确定要走?”杨铎的声音微颤着。 “嗯……”颜茗亚无力地点头。 “何时?”他冰冷地问。 “三月。” “那我们分手吧!”杨铎猛地站起身,抛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不让她看见他掉下的一滴泪。 分、手! 烦恼了再烦恼,还是遇上了这个最坏的结局,面对着空荡的餐厅,颜茗亚颤抖地抓紧颈间的项炼,失声痛哭。 想忘记一个人原来很难,杨铎发现他日也想、夜也想,连作梦梦里也都是哭泣的茗亚。 但日子就这样过去,或者说他强迫自己让日子这样过去,他没日没夜的加班,不加班时就泡在爵士酒吧里,在吧枱喝得烂醉,绝口不提茗亚,不联络,不去找她。 这样过了生不如死的一个月,之后他低落的情绪让他生平第一次砸了案子,所以他干脆放起没有期限的长假,把所有工作转给其他设计师,自己迳自闷在房里,又这样过了一个月。 是谁说被甩比较痛苦? 他这个先提分手的人觉得心像是被撕得粉碎,他坐在房里喝着闷酒,讽刺地发现,这恐怕是他生平第一次品尝到何谓失恋。 失恋的痛楚让人随时都几乎窒息,觉得仿佛一个人感受全世界的孤寂,内心空空洞洞,像一半的自己死去。 他时时刻刻都忍不住在心底叩问:茗亚为什么要抛下他?为什么不能像他爱她一样爱着自己? 这些疑问逼得他无法入睡,没有任何食欲,他没有心情面对任何人,只能颓废地坐在自己房间里。 “妈,哥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整天待在家里?他不用上班吗?”途经过杨铎上锁的房门,可菲忍不住悄悄地询问母亲。 “他失恋了,你别去烦他,让他静一静吧!”杨夫人陈宝心叹口气道。 “哥已经在家静了快一个月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得忧郁症!到底是谁让他伤心成这样?他从国中就开始谈恋爱,我从没看他这样发神经过。”可菲满腹疑惑。 “这次不一样,对象是茗亚。”陈宝心无限慨叹。 “茗亚?那怎么会失恋!茗亚比谁都喜欢哥的。”可菲不信地摇头。 “详情我也不清楚,本来他还开心地跟我们报告说要跟茗亚求婚……唉!我不知道,你也别追问这件事了,真是够让人操心的。” 陈宝心向来就不擅长应付孩子,年轻时跟白手起家的丈夫打拚,冷落了孩子,杨铎有一个极为寂寞的童年,简直像是自己长大的;可菲还好,她出生没多久家境就富裕起来,陈宝心有比较多的时间看照。 因为对杨铎怀了一份愧疚,所以她从来对杨铎的事都是言听计从,对这一回神时就已长大的儿子,她除了让他金钱无虞之外,没有余力去管教他。 遇到儿子落入现在这样的情绪低潮,她也只能干着急,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 陈宝心和杨可菲把杨铎的事搁下,不了了之,重新回到自己原本手头在忙的事,没有注意到她们之前的对话被一旁默默擦拭瓷器的颜管家全都听进耳里。 晚上九点,颜元雄要离开别墅之前,悄悄走到杨铎的房间前,轻敲房门。“少爷,我有事想跟你谈。” 原本正仰躺在床上发怔的杨铎,立刻跳起身,走上前打开门。 颜元雄觑了一眼他满脸落魄的胡碴,眼底流露出明显的失望。 “对不起,最近没好好整理仪容……”杨铎意识到他的目光,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接着突然发现散乱的沙发,连忙把丢了一整个沙发的素描画迅速收好,让颜元雄坐下。 虽然他收得快,但颜元雄依旧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幅幅全是茗亚的画像,这让他轻微叹了一口气,杨铎对自己女儿似乎比他想像得还要认真…… “颜叔找我有什么事?”杨铎规规矩矩地坐到颜叔面前。 尽管看见颜叔就想到茗亚,让他感到无比心痛,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让这个曾经是他未来老丈人的人多点好感。 “茗亚要去美国留学这件事,是我逼她做的。”颜元雄突兀地说道。 “什么?”杨铎震惊地瞪向他!无法消化他说的话。 “我告诉她,如果去美国拿到硕士回来,还跟你相爱,我就承认你们两个的关系;不然就要立刻分手,我会辞掉这边的工作,搬到高雄看着她,不让你跟她见面。”他继续说。 杨铎忍不住双手握成拳,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压抑着不要放声大吼。 颜叔知不知道他毁了他跟茗亚的感情? 颜叔怎么可以这么做! 颜元雄把杨铎的表情尽收眼底,但还是温文地续道:“可是说到底,去美国还是茗亚自己的决定,因为她对现在的自己没有自信,她想去美国留学,完成她的梦想,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是一个配得上你的女人……” 为什么会没有自信?为什么会觉得配不上他?她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就能接受现在的她呀! 颜元雄的话让他顿时脑海一片狂乱,充满困惑和不解。 在他还怔愣着无法回应之前,颜元雄却首次以严厉的目光盯视他,“……虽然在我心里,连谈个恋爱都没法超过三个月的你,才是真正配不上我女儿的人!” 这句话让杨铎仿佛腹部被揍了一拳,他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地幼稚,是他先让茗亚没有自信,是他先让颜叔对他无法信任,始作俑者其实是他。 而且在茗亚想要为未来好好努力时,他做了什么?他就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大吵大闹的阻止茗亚去实现梦想。 自私的人是他,是他害怕去忍受她不在时的孤寂,害怕去承担她的变心,所以他不愿意等她,宁可分手。 茗亚才二十二岁,正是人生起飞时,他如果真的爱茗亚,就应该支持她成长、支持她追寻梦想,而不是把茗亚禁锢在自己怀里,好让自己不会寂寞。 他不能怪颜叔会这么反对,他过去在感情方面的表现——交过数不清的女友,没一个超过三个月——有哪个正常人家的父亲会信任他,会把女儿嫁给他? 而该是他好好证明自己对茗亚绝对是认真的时刻,他却背弃了茗亚,把自己搞得落魄成这个下场! 所有的羞耻、悔恨、思念全都翻涌而上,杨铎狼狈地垂下头,避开颜元雄的目光。 他的确配不上茗亚,但他知道自己绝不是那种成人之美的君子,可以放弃茗亚,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到茗亚面前去求她原谅。 他会等她的,他其实想等她,只是害怕等她到最后,却落得空虚一场—— 但,跟这些日子的绝望相比,即使冒着可能失恋的风险,现在的他也想勇敢放手去爱。 “对不起,颜叔,这次教你失望了,但接下来,我绝对不会再让茗亚伤心。”杨铎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颜元雄,认真的许下承诺。 颜元雄叹一口气对他道:“茗亚这个礼拜五就会结束高雄的工作,周末会把房子退掉,搬回台北来,也许会需要人手帮忙。” 颜元雄意在言外地说完,就站起身,离开房间,留下情绪兀自激动不已的杨铎。 星期五晚上,颜茗亚一个人在房里做最后的打包,在高雄不过待了五个多月,东西并不多,她才装了两个大箱子就全部收拾好。 打包完后,她拿起抹布,默默地开始擦拭地板,清洁家具。 回台北之后,她一定要再去见杨铎一次,去请求他原谅,求他等她。 颜茗亚带点感伤地想着,她不会放弃的,这是她盼了九年才得到的爱,她会努力到最后的。“但,杨铎真的好可恶,果然是最、最令人讨厌的家伙,为什么这样就说分手!”忍不住恨恨地抱怨,泪水又扑簌掉下。 突然,门铃响起,颜茗亚困惑地放下抹布站起身,现在是深夜十一点半,这种时间到底是什么人? 她怯怯地透过门孔偷看,马上浑身一僵,接着颤抖地打开门,面对那久违的俊朗身影。 “你……怎么——”颜茗亚还来不及把话说完,因为杨铎已经把门阖上,迅速将她搂入怀里。 “对不起。”他愧疚地在她头顶低语。 紧紧一拥后,杨铎稍微松开她,低头俯视她憔悴瘦削的脸蛋,用手指拭去她脸上犹湿未干的泪痕,看着她的样子,让他心里充满不舍和悔恨。 在他痛苦翻腾的两个月里,颜茗亚也被他折磨得不成人形,他为什么愚蠢地做这种让两人都受伤的事呢? “对不起?你的意思是?”颜茗亚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幻影,睁圆着大眼确认道。 “我会等你,等你去美国回来,我们就结婚。”杨铎坚定地许下承诺,黝邃的黑眸锁住她。 一瞬间颜茗亚呆愣地仰望着杨铎,接着她用手掩唇,压抑自己逸出的一声啜泣。 真的吗?她最深的美梦成真了吗? “你怎么又哭了?你不想我等你吗?”杨铎心里满溢着怜惜,唇角浅笑着逗她,用手指温柔地承接她脸上的泪珠。 “不是……我太高兴了……”颜茗亚泪光莹莹地笑道。 杨铎呻吟一声,动情地俯身吻住她的唇,双臂紧紧搂住她,像想把她揉入自己体内。 “我爱你,我好爱你。”他不断低喃,终于忍不住思念,痴狂地将吻洒遍她的脸庞、颈间,分离两个月的痛苦和渴求,化为浓烈的激情,让他的血液沸腾,浑身如火燃烧。 颜茗亚感到一阵晕眩,他狂野的热情冲激了她的全身,她对他的思念和渴望也像他一样幽深,让她无暇去细问他来的原因,只想顺从他炙热得能烧融她的欲望。 他双手探入她的毛衣底下,他的唇舌侵入她的舌间、她的颈项、她的耳廓,他强悍结实的身躯紧贴着她,滚烫地烧灼着她。 颜茗亚也急切地探索着他,回吻着他,她的衣服被褪尽,却不感到寒冷,因为杨铎用浑身的体热温暖着她。 “啊!”突然,她整个人被他打横抱起,在她惊呼的同时,她感受到自己落在床上。 下一刹那,杨铎已整个人覆盖住她,不让她离开他撒下的天罗地网。 曾经有过的痛苦有多深,他们的爱就有多深,他们没有办法言语,只能紧紧拥抱住彼此,感受一次又一次强烈的脉动,灵魂和身躯彼此合鸣,永远相属。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颜茗亚爱倦疲惫,在杨铎胸前沉沉睡去,杨铎睇着她露出满足的微笑。 他把棉被拉起,盖到她的下颚前,用全身的温暖熨贴着她,自己也缓缓闭上眼,落入安详又幸福的睡眠。 在意识还清醒的最后一刻,他想着,明早要告诉她,他会好好等她,为了防上她变心,他们每天都要网路视讯通话,他每个月都会去美国找她。 他当然要送她上飞机,而且还要一路送到美国去,等她住进学校,他探查完她的环境没问题,他才肯离开。 他绝对是个霸道又黏人的情人,她如果不想被他缠得太烦,就要赶快把学业完成,尽可能早点回台湾来。 回台湾来后,他们当然二话不说,要立刻结婚。 到那时,如果她还不肯就范,他绝对会想办法让她怀上他的孩子,逼她进礼堂。 他想,面对他这么多的威胁,茗亚应该会对他露出幸福又甜蜜的笑容吧! 第十章 三年后 杨铎站在悬挂满绘画的墙前苦思,接着指着绘有逐渐绽放的巨大白色百合花的连环画说道:“我就订这三幅,麻烦你明天请人送来。” “好,没问题。”林容珉温婉一笑,接着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之前忘了说,恭喜你,拿到室内设计大奖。” “谢谢,没想到商业杂志你也有在看。”杨铎隽朗微笑。 “有啊!因为跟艺廊生意有关,我都有在注意。”她腼觍道,其实是因为跟杨铎有关的事,忍不住会多留意一点。 “是吗?经营得很用心嘛!”杨铎赞美道,但随即就准备离开,“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新进的画,也请通知我。” “好。”林容珉望着他沉稳离去的背影,眼神不禁有些恋栈地驻留在他身上。 认识他三年,他是愈来愈有男人味,举止也愈来愈沉稳内敛了。 一旁的女助理注意到她的目光,便随意评论道:“这么好条件的男人,为什么一直是单身呢?也没听人说过他有女朋友,或是看他跟哪个女的走在一起过。” 杨铎一直是他们艺廊的常客,而澹园事务所的大名又非常响亮,最近甚至因为业绩出奇亮眼,被商业杂志当成成功品牌采访,在他们这个相关业界,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 “他有女朋友啊!只是那个女的到美国去了。”林容珉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道。 “去多久了?” “好象两、三年了吧。” “那这之中,他都没有跟别的人约会?”女助理满脸意外。 “好像是。”林容珉的语气略沉。 在他女友离开一年后,她有试图约过他,但却被拒绝了。 “哇!真是个超级好男人,他女友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才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吧!”女助理艳羡道。 在文史博物馆办公室里,正要做自我介绍的颜茗亚大大打了个喷嚏。 “哈啾——”呃,一阵冷寒,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吗?她连忙抖擞精神继续介绍,“对不起,我叫颜茗亚,美国华盛顿大学人类学研究所毕业,从今天起要跟各位一起工作,负责考古部门,请多多指教。” 颜茗亚郑重一鞠躬,大家热烈地给予掌声。 她一边走向自己的位子,就听见其他同事窃窃讨论—— “又有年轻的女孩进来了,很不错。” “哎呀!学考古的都要做田野调查,一身蛮力还胜过男人,很难称得上是女孩子。” “你说得对,她就连穿着打扮也很中性,人家说‘交大无美女’,我才想说‘考古无美女’呢!” “呵呵呵呵呵呵……” 什么“考古无美女”?还“呵呵呵呵”咧!这些臭老头!颜茗亚暗自在心底咕哝,头也不甩地走到位子旁,就看见隔壁坐着一个长发的古典美人。 “你好,我叫李韵婵,是t大历史研究所博士班毕业,现在是这里的历史研究员。”古典美人娇媚一笑。 “你好……”念历史的这么千娇百媚,那难怪念考古的要被比下去了,颜茗亚在心中慨叹。 中午用餐,李韵婵拉着她一起到外面吃,一边用餐,一边以过来人的身分给她建议。 “就算再怎么埋头念书,外表也是要好好打理的,不然会交不到男朋友喔!”李韵婵笑道。 看来她是把刚才男同事的评论全听进去了,颜茗亚有点闷,“我……打理得很差吗?” 她自认为一点都不邋遢,衣服干干净净,烫得整整齐齐,鞋子也是擦过才出门的。 “呃,不差,只是没有女人味罢了。”李韵婵鼓励道:“其实你的脸蛋很端正,如果留长头发,好好化妆,戴个耳环什么的,穿个裙子,整个人就会漂亮多了。” “好,我下次试试看……”唉!这很难,她天生讨厌留长发跟穿裙子啊! 当她们用完餐,走回文史博物馆,才刚到门前,颜茗亚就看见一身银色西装的杨铎正抱着双臂等她。 “啊~~杨铎!你怎么来了?”颜茗亚吃惊道。 “还问我怎么来了?你没带手机出门,这样晚上要怎么去看家具呢?”杨铎大叹一口气,把手机拎到她跟前。 “谢谢~~”她开心地接过手机。 “你从美国回来后就变糊涂了,一天到晚忘了带手机。”杨铎念道。 “因为在做田野调查时,根本就收不到讯号嘛!带了也累赘。”颜茗亚笑着安抚。 “不要狡辩,现在是在台北,又不是在荒郊野外,一定要随时带着。”杨铎伸手敲了她额头一下。 “好啦!我会记得的。”颜茗亚吐舌道。 杨铎拿她没办法,露出宠溺的笑容,“那我先走了,掰。” “掰。”颜茗亚甜蜜地点点头。 看着杨铎说完离去的背影,颜茗亚不禁有点好气又好笑,过去都是他比较糊涂、比较孩子气的说,现在他却成了处处管着她的大男人了。 “颜茗亚,那男的是澹园设计事务所的老板吗?!”杨铎一走,李韵婵立刻紧抓着颜茗亚的手臂道。 “咦!你怎么知道?”颜茗亚惊讶地睁大双眼,他有名成这样吗? “这一期的商业杂志有介绍啊~~”李韵婵难以置信地望向她,“他是你男朋友吗?” “嗯。”颜茗亚点点头。 “天啊!这样的男人你到底是怎么追到的?”李韵婵忍不住嚷道。 颜茗亚露出恶作剧的笑,“可能是靠我的男人味吧!” 晚风轻拂,下班后,杨铎开车载着颜茗亚去选家具,他们手牵着手在精品家具街选购,不时遇到杨铎熟识的厂商出来寒暄。 “怎么这么急着挑家具?我才刚回来台湾不到一个月呢!”颜茗亚逛到腿都酸了,她才第一天工作,本来想等工作个一、两个月后再来慢慢处理婚姻大事和房事。 “哪里急?我可是等了三年了。”杨铎微挑单眉。 “每天都视讯通话,每个月都见面,哪有等三年的感觉!”颜茗亚取笑道。 “但跟每天住在一起还是不一样,而且再不快点把你定下来,万一你又跟我说去追寻什么当博士的梦想,要我再等两年怎么办?”他可是很有危机意识的。 “对不起啦~~让你这么不安。”颜茗亚心疼地仰头在他颊上啾了一吻。 因为有他在身旁,她才能放手去追求梦想;因为有他,她才能不断激励自己成长,做个不让他丢脸的好女人。 “知道我有多辛苦就好,你以后要一辈子补偿我。”杨铎轻哼。 “好啦~~我以后每天帮你做早餐、做晚餐,帮你打领带、帮你烫衬衫,你难过时逗你开心、你开心时跟你分享,一辈子待在你身边,这样够了吧?”颜茗亚甜蜜地描绘着婚后的画面。 “不够,还要我洗澡时陪我洗澡,我睡觉时色诱我上床。”他恶作剧地一笑。 “可恶的坏蛋!”茗亚满脸通红地捶打他,杨铎朗声大笑,将她搂进自己怀里。 “好了,不闹你了,快看家具,下个月初就要结婚,你再不快选,装潢就来不及了。”他放开她,拉着她的手到他最喜欢的设计品牌家具前面。 颜茗亚偷偷深吸一口气,抚平自己因他刚刚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怦然的心跳,啊~~好害羞,即使跟他在一起很久,还是随时为他心动。 “我喜欢这个床头柜。”颜茗亚指着一个原木床头柜道。 “不行!跟我们主卧房的风格不合。”杨铎摇摇头否决。 “那……这个呢?”她指了另一个鹅黄色的床头柜。 “不行!不合。”杨铎毫不留情。 好吧!她选的床头柜都不合,那她选化妆枱总没话说了吧?颜茗亚走到一个高雅的白色化妆枱前,“化妆枱就这个吧!” “不行!风格不合。”杨铎一脸的不屑。 颜茗亚终于忍不住动气了,“为什么我选的,你都说风格不合,究竟我们新家是要什么风格?” “嗯,我想把它设计成英式维多利亚风格,就是那种华丽典雅的感觉——”杨铎马上眼睛发亮地诉说。 颜茗亚立刻打断他得意的想像,“等等,为什么我们家会是维多利亚风?我喜欢的是那种北欧极简风啊!” “我是设计师,家里要布置成什么样的,与其听你这个外行人,当然是听我的。”杨铎高傲地睥睨她道。 他一直替客户设计住家,每次都得与客户的心愿协调,好不容易终于轮到布置自己家里,头一次可以随心所欲,他才不会放弃。 “女人最大的梦想就是亲手布置自己的家,管你是不是设计师,我身为妻子,如果连家里主卧室都不能自己布置的话,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颜茗亚气呼呼道。 “所以我才带你来选家具啊!我也是很尊重你身为女主人的权利的。”杨铎辩解道。 “把人家选的每一个都否决,这算什么尊重啊?”颜茗亚娇声指控。 “那是因为你选的都太离谱了。”杨铎俊眉拧起,仍坚持自己的品味。 “哎哟~~你平常有那么多设计的机会,把家里让给我布置是会怎样?”颜茗亚耍赖嚷道。 她也知道她的品味当然不可能有他这个名设计师好,但她就是看不惯奢华风的布置嘛! “我平常设计的都是别人的家,怎么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杨铎郁闷反问。 两人都能理解对方说得有理,但两人都不能接受,一时之间,他俩都沉默了。 颜茗亚偷瞄了一下杨铎闷闷不乐的态度,好啦~~她知道对艺术家性格的他来说,自由自在布置自己空间的需求,肯定比她再大一些,她勉强让步好了,不过既然如此,那他也要在另一个她很介意的事上让步…… “算了,这次我就让给你了,你爱挑什么家具、爱怎么布置,完全随便你,我不干涉。”颜茗亚叹了一口气道。 “这样不太好,家具还是应该两个人一起挑。”杨铎蹙眉,他不是那种不听意见的暴君。 “那你先‘建议’,再让我选好了。”颜茗亚顺着他的意美化一下自己的说法。 “嗯,这么办最好!”杨铎扬起大男孩似的爽朗笑容,显然非常开心。 这还不是都一样?还不都是要她听他的嘛! 颜茗亚暗自好笑,不过她也不戳破,反而乘机提出她的条件,“既然我稍微让步了,那我也希望你能让我一件事。” “什么事?”杨铎扬起一眉。 “就是关于我们的婚礼……” 在碧草如茵的山坡上,竖立着用鲜花妆点成的白色天篷,底下摆满雪白的餐桌和椅子,和一道道精致的餐点。 钢琴也被搬到草坪上,钢琴手正奏着悠扬的乐曲,众人聚集在一起,静待新郎新娘的来到。 “喂!你看,那不是茗亚吗?”橘千指着前方大叫。 “哇~~天啊!她这样可真是货真价实的杰尼斯美少年了!”加菲乐得开怀大笑。 一身黑色燕尾服的英俊新郎——杨铎,牵着一身雪白燕尾服的俊美新娘——颜茗亚从山坡另一头登场,全场爆出赞赏的口哨和欢呼。 “对不起,老爷,让小女这么任性。”一旁的颜元雄静静地对杨铎的父亲行了浅浅一礼。 “呵呵呵,不会、不会,茗亚这样很俊俏,新郎都没她帅呢!还有,你别叫我老爷了,你不是已经退休了吗?现在我们是亲家了。”杨铎父亲开心地傻笑着。 杨铎母亲在一旁对颜元雄回了一礼,然后笑道:“是啊!我们才要谢谢你,把这么乖巧的女儿嫁给我们的任性儿子。” “颜叔,以后你就搬来我们家,我们大家住一起吧!反正哥哥和嫂嫂就住在隔壁栋,这样你要见嫂嫂也会很方便。”可菲热情地邀请着。 “让我再考虑看看。”颜元雄虽然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露出温煦如风的微笑。 举行完简单隆重的仪式,大家在钢琴的伴奏下,或在草坪上跳舞,或举杯开怀庆祝,魏孝成和莲姊、高伯志一起凑到了杨铎和颜茗亚面前。 “我第一眼看到茗亚,就觉得你和茗亚绝对是天生一对。”魏孝成笑着对杨铎说完,立刻转向颜茗亚伸手握手,“恭喜你征服了这个花花公子的心。” “谢谢。”颜茗亚粲然一笑,美如夏花。 “你这个只会放马后炮的家伙,当初我跟江琪约会时,你可是一句话都没说!”杨铎对魏孝成笑骂道,动手分开他和颜茗亚的手,将她的手揣在怀里,不准别人碰自己的爱妻。 “唉~~我也是事后才学到的嘛!某人的工作比恋爱重要,原来都是嘴上说说,真正的原因只是出在爱得不够;茗亚去美国留学时,某人跑得多勤啊!绝对是恋爱比工作重要。”魏孝成糗着杨铎,“而且茗亚,他跟你分手时,你都不知他有多落魄——” “茗亚,我们到那边走走,还有很多亲戚没跟你介绍。”杨铎马上打断魏孝成,握着她的双肩,推着她往另一边走,以免自己的痴情傻事全被挖出来。 “等等,我还想听——”颜茗亚推拒着。 “那真的没什么好听的!”杨铎点头保证,硬是把她拉到一旁,“而且,你太冷落你的老公了。” “哪有冷落啊~~”颜茗亚笑睇着杨铎,眼波流转间,有着又似少年又似少女的谜样风情。 “不该答应你穿西装结婚的,这样太可爱了。”杨铎呻吟一声,左顾右盼看到正好没人望向这边,立刻低头吻住她害羞的抗议。 但马上草坪的另一头一堆人朝他俩冲来,“喂!各位,新郎在偷吻新娘,不能放过他——” “真是的,让我们多一点独处的时间都不行嘛!”杨铎埋怨着,拉着笑得直不起腰来的颜茗亚往山坡的另一边逃跑。 蓝天白云下,一对在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的男女,才要开始他们白头偕老的人生。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