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华佗种田记》 第一章:乱世寄命 苍茫山脉吞天际,暮色凉凉死别离,残阳腊月余晖尽,谁家幼儿佛堂寄。 ——题记 这一年,是大晋朝元武四十一年,北朝被灭的第二个冬天,万物凋零,岁暮天寒。 巍巍嵯峨、层峦叠嶂的大神山脉犹如一条披着银甲气势恢宏的巨龙,静静地横卧在前北朝的千里疆土之上,漫天的风雪无情地飞舞,寂寥的天地一片萧瑟。 突然,“咚——咚——咚——”浑厚深沉的梵钟之音在大神山脉佛领山山腹之中按时响起,似一记重锤将人心都要击碎了。 “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离地狱,出火坑;愿成佛,度众生。闻钟声,烦恼轻;智慧长,菩提生……”身披袈裟的老僧双腿盘坐于佛领寺的大殿正中,口中一直不停地念着佛偈,在他左右两个年逾四十的僧徒一脸悲悯地看着大殿之中横躺着的那七八个十岁以下的幼童。 “求求菩萨收下我儿吧!求求菩萨收下我儿吧!”大殿外冰天雪地之中跪着十几个衣衫破旧、脸色悲痛的百姓,三日来他们不停地在佛前磕头跪拜,唯一的期望就是自己的孩子能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活下来。 其中,尤以一个身着陈旧藏蓝色补丁短袄和绛紫色马面裙的农家妇人最为虔诚,她三日里滴米未进,磕头不止,额头早已经是血糊一片。 “各位施主,暮钟响过,请把你们的孩子带回家好生安葬吧,阿弥陀佛!”同样念了三日经的老僧如今也是体力虚弱,可佛法无边终究还是没能救人性命,这些孩子都没了生息。 在天怀大陆自古以来便有“佛堂寄命”之说,凡是家中药石无医的幼童,为求一线生机,就会将孩子寄命于佛堂寺庙三日,如若佛祖显灵收其为弟子,便会为其续命,至于时日长短则因人而异。 不过,成功寄命佛堂获得生机的孩子自此后便是佛家的人,生与家人在,尽为人子女的孝道,死后尸骨却不得入自家祖坟,需供奉于寺庙之中,子孙祭拜其时,也要去寺庙烧香拜佛祈求福泽后世。 自从天怀大陆常年征战不休开始,佛堂寄命现象便屡见不鲜,搁在四海升平的年月里,是少有人家会这样做的,自己的骨血自然还是做自家的孩子为好,不到万不得已谁又忍心呢! “大师,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她……”尹云娘早就将饥饿寒冷抛却身外,一心想的是她那可怜的小女儿。 “阿弥陀佛,女施主,命由天定,佛缘至此,还望你节哀!”老僧摇头一叹由僧徒扶着往后院禅房缓慢而去,他的身后是一阵又一阵痛失子女的悲喊之声,椎心饮泣,耳不忍闻。 “玉善——我的女儿——”尹云娘泪如雨下。 她猛地站起想要冲进大殿之中,却因双腿跪的太久变得僵硬麻木起来,又重重跌倒在冰冷的地上,看着那些泪水中模糊的抱着孩子从大殿里走出来的一个又一个身影,她硬是一步一步往前爬。 “娘!” “婶娘!” 就在这时,大殿外冲进来两位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他们都穿着带补丁的棉衣,神色凄惶。 两人扶起尹云娘,三人颇有些跌跌撞撞的冲进大殿之中,此时大殿冷冷清清的,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安静地躺在那里。 “小妹!”面容苍白的少女“噗通”一声跪坐在小女孩尸首的前面。 说是她的小妹,家中凄苦,爹娘要养家糊口,这小妹可算是她一手带大的,想起往昔苦中作乐的嬉闹时光,少女趴在小女孩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咳……”一声轻微的闷咳硬生生将悲凉痛哭打断,似是连佛祖都惊了一下。 “玉……玉善?”尹云娘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缓缓睁开眼睛的小人儿。 菩萨显灵了,菩萨又一次显灵了! 一个月后,阳光正暖,在森林幽谷、怪石奇峰、古树秀水和飞禽走兽、奇花珍草融为一体的大神山脉天将山山脚下,农家炊烟缓缓升起,仿若浑然天成的云雾散入尘世之间。 一棵千百年来屹立不倒的苍天古树像一位淳厚的老者无言地在村口守护着,树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是通往山外的最佳出口,锦缎一般的雪河缠着山绕着村而过。 这里,便是依山傍水的山下村,一个百来户的大村落,土壁竹篱的屋舍,鸡鸣狗叫的喧闹,还有一群乱世中默默辛勤劳作的农家百姓。 在村尾靠近大山的地方,有一处只有简陋篱笆院墙却没有院门的人家,三间茅草屋顶的间舍相连,足有半亩地宽大的院落,两棵相距五丈远的枣树上绑着粗麻绳,绳子上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 靠西边院墙处有一间小厨房,厨房外是成堆劈好的木柴,紧邻着的是一块三分地左右新开辟出的菜园,如今正是初春时节,菜园子里已经冒着青葱的绿色。 东边院墙角落处有一间茅房,距离茅房不远处是磨得发亮的锄头、铁锹和镰刀,三把农具旁边是两个背篓。 院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没人一般,直到正屋传来几声咳嗽,才有了说话声。 “咳咳,云娘,玉善呢?”皮肤略显黝黑的农家汉子安松柏一脸憔悴,这两日风寒加重的他从炕床上半坐起身,坐在炕尾缝衣服的尹云娘见他醒了,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给他倒了碗温水。 “相公,玉善说躺在床上不舒服,想要出去走走,我看她身体已经大好,现在又是春日里,外头山下的冬雪早就化完了,于是就让玉若带她去雪河边走走,那里热闹,村里的孩子都在捉鱼呢!” 尹云娘如今已经是三十岁的年纪,作为安家三房的长媳,她和丈夫安松柏膝下只有四个乖巧伶俐的女儿,虽无儿子傍身,但公婆宽和,夫妻情深,妯娌兄弟之间也甚是亲近,倒安慰了她不少无子的遗憾和愧疚。 “现在才到初春,河边还是冷得很,玉善身子骨弱,还是不要让她常往外边走!”四个女儿中,大女儿安玉璇朴实勤快,二女儿安玉冉胆大直爽,三女儿安玉若机灵活泛,小女儿安玉善病弱沉闷,而安松柏最放心不下也是最疼惜的便是小女儿安玉善。 “我也不想让她出去,可这次从佛领寺寄命回来,这孩子的性子倒是越发执拗了,还说自己身子骨弱就是没有在外边常跑常跳,真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里听来的胡说乱语。”尹云娘摇头一笑。 村里人都说她这个小女儿是福大命大,三岁时同四五个孩子一起寄命,她是活得最长的一个,如今第二次寄命,十几个孩子中就她自己得了菩萨的眼缘,不但活了下来,身子骨还越发好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这个当娘的自也是希望疼在心尖的娇女儿能健康长寿,哪怕死后入不得祖坟,到了菩萨座下也是个得宠的。 “还能从哪里,肯定是玉冉又胡说八道了。咳咳,待会儿还是去找她们回来吧!”安松柏身子虚软,全身难受,想下床做点活儿都没力气。 尹云娘点点头,扶着安松柏又躺下了,家里就这一个壮劳力,如今也病着,只希望去镇上的两个女儿能买回来管用的药。 此刻,天将山后山里,绿草百花冒着萌芽尖,原本冬日里干秃秃的林木也透出了初春的浸润,再过几日积攒了一个冬季的勃勃生机就要慢慢展现出来了。 奇怪的是,顺着天将山的后山越过一个小山头便能看到愈加茂盛的绿意,有些更是四季常青之物,小山头下边是一个宽阔夹河的谷底,而谷地另一边便是悬崖峭壁,当地人俗称这个地方为悬壁山。 悬璧山到天将山这一处广袤的山地是山下村村民可以肆无忌惮自由活动的范围,打猎、割草、砍柴、挖野菜、采山果……都可以,而悬璧山的另一边则是人类难以靠近的“禁区”。 千百年来,附近的百姓都知道在大神山脉的密林深处不但危险重重,更有着数都数不清的山林野兽,平时听闻着吓人,可饥荒年月便是一笔难得的“粮食”。 只是一旦有人意图谋之,破坏了那里的平衡,猛兽也会大肆杀戮地报复,十个人进入密林打猎往往有九个半都会折在里面成为它们的口中餐。 因此,即便悬璧山有一处山势低矮的葱茏林区可以很方便地通往另一边,也没人再敢尝试着进去,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也不会轻易冒险。 不过,就在太阳升到最高空照耀着这片神秘而又诱人的林区时,两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走到了“禁区”的外边。 “小妹,别往里面走了,那里面都是吃人的老虎和野狼,咱们挖的野菜够多了,这还有在小河里捉的好几条鱼,快走吧!”安玉若虽然不是家里胆子最大的,但是这片山却是她最熟悉的,可此刻她的小心脏吓得“咚咚”乱响,她不该一时心软把小妹带到小山头这边来的。 “三姐,再等等,我就在外边挖点东西!”此时的安玉善双眼冒光,那些高大的林木下面是数不清的名贵药材,有些在现代的山中都已经很难找到了,没想到因祸得福她竟有幸遇见,既然见到,她又怎么可能会放手。 安玉若急了,一把拽住她不安分的细胳膊,“小妹,那不过是杂草,你挖它们干什么,野鸡都不吃,快回家吧,要不然爹娘该着急了!” “三姐……”安玉善正要再劝说两句,突然一个黑影犹如一道闪电猛地窜到她们面前,还夹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一看到那双嗜人可怖的眼睛,安玉若吓得栽倒在地,连带着安玉善也被她拉趴下。 而此时那双眼睛的主人也似耗尽全部力气般,倒了下去,不过它的眼睛依旧如地狱勾魂使者般死死地盯着安家小姐妹。 ------题外话------ 倾情新作,希望各位读者朋友多多支持!谢谢! 第二章:给狼接生 山林静谧,一阵风吹过,树枝碰着树枝的响声摩挲的人心里紧张极了。 安玉若从未这么近距离地和山里的野狼对视过,她恐惧的根本就站不起来,但依旧紧紧地抓住自己小妹的手。 而安玉善的表现则恰恰相反,她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双受伤极重的母狼的眼睛以及它隆起的腹部,还有那满身被撕咬的伤痕。 她用六年的时间在孤儿院尝尽人生冷暖,用十年的时间跟着收养她的怪老头住在山中学了一身本事,十六岁怪老头师父去世她才下山过正常人的生活。 在之后的人生中,她经历过很多事情,早就锻炼得坚韧勇敢,一头狼可吓不到她,尤其它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安玉善将手从安玉若有些冰凉的手掌心里抽出来,然后两手一撑站了起来,接着又把安玉若给扶了起来,“三姐别怕,这头狼已经没力气站起来了,伤不到咱们的!” “真……真的吗?”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安玉善比她还稚嫩的声音竟有神奇的安抚作用,安玉若使劲地吸了一口气。 安玉善点点头,她见母狼已经缓慢而悲凉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更流出了一滴万念俱灰的眼泪,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么晶莹而又绝望。 或许就是这一滴包含着母爱的眼泪让安玉善有些不忍起来,人与动物本就能和谐相处,只要不打破彼此的平衡,再野性的猛兽也是有善根的。 “小妹,你……你干什么?”安玉若虽然被安玉善扶了起来,可是她双腿还在打颤,毕竟是一个才刚满十岁的女孩子,她可没有二姐安玉冉胆子大。 “三姐,你要是害怕就离得远一点,待会儿它要是想伤人,你就跑快一点!”安玉善绕过昏死过去的母狼钻进了林区里,开始找寻止血的药草。 “要走……一起走,我不能丢下你!”安玉若觉得自己小妹一定是疯了,既然这狼伤不到她们,现在就应该赶紧往家跑,说不得一会儿狼群就可能窜出来了。 “那三姐你等一会儿!”安玉善把药草准备好之后,先把止血的药草在一块裸露的石头上用小石块敲碎,然后按敷在母狼身上止血,此时发现母狼的肚子轻微地动了一下,再看它的下体,看来是要生了。 “你要救它?”安玉若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满是震惊,“这狼不是死了吗?” “三姐,它还没死,只是力气用尽了,你别怕,就当它是一条大黄狗,现在它要生小狼崽了,我要帮它!”安玉善费力地把母狼挪了一下身子,然后在它肚子上有规律地轻按着。 她自小便天资聪颖,怪老头也正是看到她这一点才收养她,并将一身过人医术全都传给了她,后来她又考进了最好的医科大学,一柄手术刀不知道挽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人医和兽医虽有不同,但她也略有涉猎,所以给狼接生这种事情也并不难。 安玉若看着半跪在草地上给野狼接生的小妹,就像第一次才认识她一样,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自家那个性子柔弱的小妹,她脑筋一转也不再多想,颤巍巍地也蹲下来帮忙。 有了安玉若的帮助,安玉善给狼接生就更为轻松了,很快,第一个小狼崽就在她特殊的按摩手法之下出来了。 突然,安玉若大叫一声:“小妹,这狼睁眼了!”这次,安玉若倒没有吓得跌倒。 那母狼见两个小姑娘正围绕着它,或许是感觉到她们的无害,也可能是看到了自己那刚出生的孩子,原本眼中的阴鸷狠厉没有了,只是有些乞求地看向了安玉善。 “你别担心,你这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我会尽力都给你接生出来,你身上也敷了止血的草药,多休息一下不会死的!”虽知道母狼听不懂自己所说的,但安慰病人已经成了习惯,安玉善自然地说道。 安玉若不知道那母狼听懂多少,但它又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也在暗中使劲儿,她看着自家小妹的眼光就更为奇怪了。 不过,心中隐隐也有一种兴奋感,她竟然给狼接生呢。 大概两刻钟过后,母狼肚子里的四个小狼崽都生了出来,安玉善又找来药草处理了一下母狼的身体,并把小狼崽放在了母狼的怀里。 安玉善和安玉若做完这些,两个人身上都是汗水和血水,还有淡淡的药草香。 但姐妹两个相视一笑,满身释然,安玉若更是颇有成就感,遇见狼的恐惧已经不知不觉间消散了。 “三姐,咱们的鱼拿来给它吃一点吧!”想来这母狼是需要一些营养的,四只小狼崽是生了下来,可安玉善开始发愁,接下来该把它们怎么办呢? 安玉若刚才下河捉了好几条鱼,她小跑着从河边把鱼拎来,拿出一半扔到了母狼的嘴边。 “小妹,这母狼昏死了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呢!咱们怎么办?总不能把它们扔在这里吧?”既然已经救了,就不能救了又任它们自生自灭,安玉若也是个善心的性子,“对了,这树林里靠近崖壁的地方就有个小山洞,把它们都放在里面去吧!” 安玉善见安玉若指着林区里面说道,忙问:“三姐,你进过这里面?” 安玉若这时“嘿嘿”一笑,“一年前,二姐非要进去猎兔子,我也跟了去,但没有走远,怕迷路也怕野兽突然出来吃人,所以很快就出来了,但是里面小山洞挺多的,离着十丈远的地方就有一个!” 安玉善点点头,然后姐妹两个先各抱着一个小狼崽找到那个离得最近的山洞,安玉若还贴心地找一些软草铺了一个小窝,最后姐妹两个用粗树枝和藤蔓草编了一个简易的担架,费劲地把母狼拉到了洞里。 做完这一切,安玉若干脆把所有的鱼都放在了洞里,反正待会儿她可以再去河里捉鱼,捉鱼她可是最在行的。 而安玉善想着以后这片林区可能很难再进来,所以趁机把能采的草药都采了下来,然后用那个简易的担架兜着出了这片地方。 姐妹两个先在寒凉的河水里洗净了双手,身上的狼血一时有些洗不干净,安玉善就将安玉若捉了鱼的鱼血抹在狼血的地方做掩饰,回家好好洗洗就行了。 “三姐,今天在后山发生的事情,可不可以不告诉爹和娘,要不然她们该担心了,以后就不会让咱们进山了!”安玉善把药草都放在安玉若带来的背篓里,上面盖上了野菜。 “小妹你放心,我不会说的,这是咱们两个的秘密!”安玉若还在为完成为狼接生这件事情而激动着呢,这事要是被家里人知道,她挨一顿揍不说,以后想进后山还真不容易。 安玉若欣喜地点点头,这是她第一次进山,虽然只是在天将山的后山走了一点路,但是这满山遍地的药草却是她最意外的。 而且,因着山谷峭壁和山势坡度的不同,再加上群山之中的温度、阳光照射、水等综合作用之下,竟然是各种各样难得一见的珍草药材都能生长在一片地方。 虽然目之所及的地方不多,但安玉善已经可以断定,这片山脉是货真价实的药山,只可惜这个地方的百姓错把珍珠当鱼目,几百年来都没有把这些药草当一回事。 她更听安玉若说,好些村民都是夏日里晒干这些绿草当柴火烧的,让她的心里一阵抽疼,太可惜了! 第三章:药用蒸鱼 “啪——啪——” “谁让你带玉善进后山的,你就是不长记性,是不是!” 安玉善和安玉若刚从通往天将山后山的小路走出来,尹云娘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就狠狠地朝着安玉若的屁股上打去。 “娘,您别打三姐了!”安玉善被自己这个印象中利索亲和的古代娘给吓了一跳,赶紧拉住了她的手,“都是我逼着三姐来后山的,她为了哄我还捉了好多鱼,又挖了很多野菜,说是给爹补身子呢。娘,您要打就打我吧!” 尹云娘见一向话不多的小女儿此刻不但拉住自己还护住安玉若,心里也是疼,举在手里的树枝就停在了半空。 被小妹护在身后,安玉若心里酸酸的又很感动。 从小到大因为小妹身子弱,爹娘和大姐、二姐最疼的就是她,当然自己也疼小妹,好在早就知道亲娘偏心,她也不在乎被打了,再说今天自己的确不该带着小妹进山,万一那狼没受伤呢! “娘,我错了,您要是打一顿能消气就打吧!”安玉若是个调皮性子,四姐妹中她是经常惹祸又经常被打的那一个,她自己也习惯了,心里没什么怨怼。 “哼,打你都是轻的!你们这身上怎么都是血?”尹云娘看到两个女儿衣服上有血迹,吓一跳,树枝早就扔到一边,拉过安玉善上下左右地看,“玉善,这是怎么了?” “娘,这是鱼血,三姐捉鱼可厉害了,还给我烤鱼肉吃呢!”安玉善赶紧拉住尹云娘,可真怕她又迁怒到安玉若身上。 “想吃鱼娘给你们做就行了,瞧瞧你们这一身脏的,快回家洗洗,把背篓给娘!”尹云娘瞪了一眼安玉若。 说到底这四个女儿她是都疼,可疼的方式不一样,程度也不一样,三女儿整日里和假小子似得调皮捣蛋,不打是真不行! 安玉若傻呵呵一乐,说道:“娘,这背篓不重,我背着就行,就是小妹手里的那两条鱼怪重的,您帮她拿着吧!” 最后安玉若捉的这两条鱼都是大肥鱼,每个都有两斤重,实在是大收获。 “拿来给我!”打归打,骂归骂,尹云娘还是心疼女儿。 她不但把安玉若身后的背篓拿过来,还把两条鱼拎在手里,让安玉若牵着安玉善,然后母女三个回家了 因为忙着找安玉若和安玉善,尹云娘还未来得及做午饭,大女儿安玉璇和二女儿安玉冉跟着村里人去了十里外的镇上,估计是要傍晚才能回来了。 “玉若,你把这条鱼给老宅送过去,让你婶娘炖鱼汤喝吧!”尹云娘留下一条鱼,另一条鱼让女儿送到公婆居住的老宅里。 安玉善的爷爷安清和和奶奶郑氏与自己的二儿子安松烈一家住在老宅里,因为郑氏常年卧病在床,安玉善也是个病秧子,所以安松烈夫妇就留在老宅照顾老人,而安松柏一家在村尾的宅基地盖了房子,这样一来,尹云娘也能腾出手照顾生病的小女儿。 山下村是个杂姓村,村子里姓安的有三四十户,算是最多的,安玉善通过这一个月的了解得知,自己爷爷安清和还有两个在世的兄长安清贤和安清顺,三家关系极为亲密。 “娘,这条鱼先别送到老宅,待会儿炖好了鱼汤直接送过去吧!”安玉善已经换了身衣服出来,虽然依旧是补丁摞补丁,但还有能替换的,已经算不错了,“娘,今天这鱼汤我来炖吧!” 安玉善以前生病的时候,也是常在家里帮忙做饭,尹云娘倒也觉得没什么,她也正好有事要出去,想了一下说道:“还是让你三姐炖鱼,那还有两个棒子面饼,回头热上,等你爹醒了让他吃点儿。你孙大娘家明天要办喜事,我先去帮忙!” “娘,您去吧,家里有我呢!”安玉若说完就开始去水缸边舀水刮鱼鳞,不一会儿,一面鱼鳞就被她用一个小竹筷子给刮干净了。 尹云娘又叮嘱了两句,去堂屋看了一眼睡着的丈夫,这才急急忙忙去孙大娘家,要不是找两个女儿,她早就该去了。 等到尹云娘一离开,安玉善赶紧把背篓里的野菜放进另一个背篓里,然后把她辛苦采来的药草倒在一处干净的地上,并且从里面挑拣出几样拿在手里,先是用水冲洗干净,有的留下叶,有的留下根。 安玉若把鱼处理干净之后,就准备放点儿葱花和粗盐把鱼给直接用水煮了的时候,安玉善却拦住了她。 “三姐,今天的鱼我来做,你帮我烧火好不好,我保证做的鱼很好吃!”自己的厨艺可是被嘴刁的怪老头逼的厉害得很,再说她还打算把药草和鱼汤混在一起给家人吃,不但能治愈安松柏的风寒之症,还有预防风寒之效,对家人的身体很有好处。 “小妹,你行吗?”安玉若也吃过安玉善以前做的饭,和她做的没什么差别。 “当然能行了,三姐,你相信我!”安玉善小小瘦弱的身子已经站在了案板边,然后拿起刀先在鱼身上片出了空隙,然后将草药夹带在这些缝隙之中,最后又在鱼肚子里塞进了很多的葱姜和药草,最后撒上盐。 安玉若一开始以为安玉善是要炖鱼,可发现最后她是把两条鱼放在笼屉上和棒子面饼一起蒸。 过了一会儿,鱼肉清淡的香味开始飘散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有些饿了,安玉若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她觉得今天的鱼闻起来可真是发自骨子里的香。 安玉若烧火蒸鱼的时候,安玉善已经把院子里采来的药草分类放好,然后找来干净的木板子,把药草铺在上面晒,等到再过一段时间,山里的花花草草都长出来,她就能采到更多的草药了。 “什么味这么香?咳咳……”沉睡中的安松柏在饥饿、香味、病痛的三重折磨之下终于醒来了,睡了一觉身上有了些力气,他勉强下了床走了出来,就看到小女儿满头大汗地在晒草,“玉善,你干什么呢?这家里的柴火不是还够呢!” 安玉善抬起因劳累而变红的笑脸,看着她这一世的父亲说道:“爹,待会儿三姐就做好饭了,您等一会儿。” 安松柏见女儿没有完全回答自己的问题,正要再问,就见小厨房里安玉若兴奋地跑出来说道:“鱼蒸好了,可以吃了!” 安松柏被两个女儿扶着在炕床上坐下来,然后安玉善给他端来了蒸鱼和棒子面饼,而安玉若则快跑着把另一条鱼送到了村中的老宅里。 “今天这鱼好香呀,怎么闻着还有药味?”不知怎地,因风寒堵塞不畅的鼻子闻着这鱼香药味之后,竟然舒适畅通起来,似是心里的憋闷之气也散去了不少,安松柏忍不住又多闻了两下。 “爹,这是药用蒸鱼,您多吃几次,这风寒就能好了!”安玉善拿了筷子递给安松柏。 虽然做安家的小女儿才短短的一个月,但是安松柏和尹云娘对她这个小女儿的偏爱和三个姐姐的疼宠,都让从未体会过家庭温情的安玉善感动不已,既然老天爷垂怜给了她一个完整的家,她一定会守护好的。 “药用蒸鱼?玉善,你认识药草吗?”安松柏惊异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还有那鱼肉里的草根。 第四章:过了神气 热腾腾的蒸鱼散发出淡淡的药香味,吃在嘴里的鱼肉更是香软可口,安玉善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该怎么和眼前的古代爹说她的不寻常呢? “玉善?”见小女儿有些愁眉苦脸地低下头,安松柏也放下了筷子,静静地看着她。 安玉善抬起瘦弱蜡黄的小脸,先是对着安松柏甜甜一笑,然后说道:“爹,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迷迷糊糊的像做了梦,只记得在一个都是长满药草的山上有一个草庐,一个白胡子老爷爷住在那里,好多人都来找他治病,还有人叫他‘医仙’,他让我帮他烧水做饭种药草,还教我读书识字,我还看了好多好多医书,到后来我也给人看病呢。可醒过来之后,有些东西我似是记得又似忘记,乱乱的!” 看着小女儿揉搓小脑瓜的样子,安松柏是吃惊不已的,难道是这次寺庙寄命过了神气? “玉善,你还记得什么?”安松柏小心地看着她问道。 安玉善假装迷茫地摇摇头,说道:“一时有些记不清了,老爷爷说什么‘天机不可泄露’,让我醒来不要对外人乱说,但爹娘不是外人,老爷爷不会怪罪我的,爹,是不是?” 安松柏赶紧点头说道:“是,玉善,你记住,今日对爹说的这些话以后谁都不能说,就是你大姐她们也不要说,知道吗?” “嗯!”也不知安松柏信了几分,安玉善乖巧地点点头。 她借神佛之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要不然她一个从不出家门又整日里病着的小丫头哪会认识什么药草,可她又不想畏畏缩缩隐藏着才学过一辈子,既然有了第二次生命,那就要活得更加有价值才对。 到了傍晚的时候,尹云娘就从孙大娘家里回来了,现在世道艰难,娶妻嫁女都没有那么麻烦,席面也少,几个手脚勤快的农家妇人很快就弄好了。 尹云娘前脚刚到家,后脚安玉璇和安玉冉就有些心情沮丧地回来了。 “玉璇,玉冉,药买来了吗?”尹云娘待两个人将背篓放下,赶紧问道。 “娘,镇上的恒和药铺被衙门查封了,说是掌柜的拿桔梗当人参害死了人,新上任的县老爷把他拿下问罪了!”安玉璇揉了揉脚腕,来回二十里的路倒不算什么,只是白跑一趟,恒和药铺可是附近二三十里内唯一一家药铺。 “怎么会这样?”尹云娘急了,虽说恒和药铺的药天价一般,但好歹生病了还能有个治病的地方,现在药铺一关门,以后要是生了重病可怎么办?! “哼,那种不拿人命当回事的黑心掌柜就该关进大牢!现在想想,说不定玉善病重一直不好就是吃他家药吃的!”安玉冉倒是觉得解气,就是因为恒和药铺是独一家的抓药、诊病的地方,所以黑心钱挣得可不少,也不知背地里害死了多少条人命。 尹云娘本还想斥责二女儿两句,可听她这样说,倒有些矛盾起来,只是眼下该怎么办呢! “对了娘,爹呢?他还病着呢,不会又去地里了吧?”安玉冉进到堂屋,没发现安松柏躺在炕床上。 尹云娘也是疑惑,“我去你孙大娘家时,他还睡得好好的,他那病着的身子下炕都发抖,怎么可能不在呢?” 安玉璇又去了东屋和西屋找,不但安松柏不在,就是安玉若和安玉善也不在,“娘,三妹和小妹也不在家!” “这人能上哪去?”尹云娘有些急了,不过是两三个时辰的功夫,家里竟然没人了。 “伯娘,爷爷让您去老宅呢!”就在这时,安松烈的长子安齐文跑进小院喊道。 “知道了!” 等到尹云娘几人到达村中老宅的时候,安清贤、安清顺和安清和三位长辈竟然都在,安松柏看起来身子也好了些,安玉善已经躺在郑氏的炕床上睡着了。 安松烈的妻子梅娘依照安清和的吩咐,把几个小辈都叫到了自己屋子里。 安玉璇和安玉冉都觉得今天家里人神神秘秘的,于是拉着梅娘问道:“婶娘,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事情,对了,玉璇,这次你去镇上,小绣房可开门了?”梅娘故意转移了话题。 安玉璇不是个蠢笨的,知道梅娘是不想说,于是笑着说道:“那小绣房的东家已经卖了铺子回老家了,不过镇上新开了一家叫祥瑞阁的绣坊,看起来门面很大,听说是大晋朝商人开的。” 而此时,安家老宅的堂屋里气氛有些凝重,三位家中举足轻重的男性长辈外加她一个女眷,尹云娘心里有些不安,似乎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一样。 果然,当安清和告诉她,安玉善可能在寺庙里“过了神气”时,把她惊得直接就从木墩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当然不是害怕的,自古“佛堂寄命”如果真的过了神气,那可是天高地厚般的上天恩德,说明自家这孩子是得菩萨看重的,那可是有福之人。 “云娘,你也不必惊慌,刚才我和你二伯还有你爹都已经试过玉善那孩子,她应是得了仙人教导的,只是早慧易夭,现在又是乱世,需设法护她周全才是!”安清贤不但是家里的大家长,如今还是峰州安氏一脉的族长。 四五十年前,安家也是北朝望族,只可惜昏君残暴不仁,诛杀安氏一族,要不是躲在这山野之地,怕是难存一脉。 尹云娘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安清贤三人面前,恳求道:“还请大伯、二伯和爹护住玉善那孩子,云娘只求玉善平安顺遂长大,不希望她像临姚村的那个孩子一样,请长辈们成全!” 二十多年前,天怀大陆上还没到各国激战正酣的时候,在峰州一个叫临姚村的地方,一户农家六岁的儿子声息微弱送到佛堂寄命。 没想到,三日后醒来被寺庙的方丈说是过了神气,还直言说其是九天娘娘身边最亲近的仙童,披着小袈裟端坐寺庙正殿成了百姓们祈福消灾的转世灵童。 而那户农家也从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变成了天天锦衣玉食,就连临姚村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村民们也必是被人追捧着。 只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峰州及其他各州一下子出现了不少过了神气的孩子,倒把众人都给弄糊涂了,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前北朝帝君是个猜忌心强又不信天道轮回、不尊上天神佛之人,认为是妖民作乱,将所有自称过了神气的孩子和他们的家人全都斩杀,临姚村更是一把大火烧个干净,从那之后,再也没人说过孩子过神气的事情。 当时的尹云娘只是个刚懂事的孩童,她娘家离着临姚村不远,那种惨烈和漫天大火令她至今心有余悸。 自己的小女儿过了神气那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可她不希望好事变祸事,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平平安安地长大,嫁人生子,和乐一生,足矣! 第五章:铁板煎饼 “云娘,你快起来吧!”安清贤示意安松柏将尹云娘扶起来,“我安家虽家道中落,乱世避居乡野,但祖训不忘,家规犹在,对待任何一个安氏族人都是宽厚仁德,不会将其置于危险之中,更何况玉善还是我嫡亲的孙女。” 与山下村其他异姓村民不一样,安氏一族的族人十分地团结和睦,而且很多族人都是识文断字的,只不过安氏一族有祖训:男不得入仕途,女不得入后宫。 当年,正是因为有安氏女违背祖训入宫为妃,其兄弟入朝为官搅动风云,结果连累的天下安氏都受其害,帝君一怒,血染万里,能在那场浩劫中活下来实属不易。 “云娘,松柏,玉善过了神气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们回头也要叮嘱她,在人前尽量不要表现出异常来,我看这孩子眼眸清明有神,眉宇之间灵慧聪颖,怕是瞒不了太久,但万事不说破,咱们全当这孩子通了心窍变聪慧了。”见多识广的安清贤心里自有一杆秤,而且这山下村的村民淳朴善良,即便到时候心里有所怀疑念着同村的情分,也不会多说什么。 “是,大伯!”尹云娘和安松柏也是如此想法。 到了次日,安玉善见家人对自己没什么异样,神色如常,她自己心里也落下一块石头。 昨日安清贤三人一会儿让她念书,一会儿让她写字,一会儿又故意考她连他们都不知道的医术,让她开始对安家有了另一番认识,穷乡僻壤、连饭都快吃不起的安家人竟然文房四宝齐备,而且还会舞文弄墨,真是太奇怪了! “玉善,你爹和你大姐、二姐、三姐都下地干活了,娘把你送到老宅,中午的时候,你就在老宅吃饭,娘待会儿还要去你孙大娘家再帮帮忙!”尹云娘就用一块破木板挡住院门,然后拉着安玉善往老宅走。 刚走到老宅,门还没有推开,尹云娘和安玉善就听到里面传来打骂之声。 “你个浑孩子,就知道祸害东西,你知道现在粮食有多贵吗!”老宅院里就见梅娘一手拿着短扫把,一手拉着自己的小儿子安齐武,朝着他的屁股狠狠地抽着。 尹云娘赶紧推开门进去把安齐武护在自己身后,一把夺过了梅娘手里的扫把,“梅娘,你咋下这么狠的手,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可以慢慢教,打这么狠你就不心疼!” “嫂子,这孩子不打不行,你看看他干的好事,那可是家里仅剩的两瓢面了!”梅娘心里是又痛又委屈,说着眼泪也下来了,她操持一个家容易吗! 尹云娘和安玉善顺着梅娘手指的方向一看,本来盛水的小木桶里放了两瓢棒子面被搅成了黄黄的稀面。 “可你也不能这样打孩子!”尹云娘看着被祸害的棒子面也是心疼,可一想安齐武这孩子早些年上山磕破了头,如今是个痴傻的,哪里还忍心责怪。 “梅娘,你别打齐武了,说他两句就是!”屋内躺在床上的郑氏也是愁苦一叹。 这些年她自知这病身子拖累家人,好几次都想过死了算了,要不是当初儿子儿媳跪了一地,她也撑不下来。 “婶娘,这木桶和水都是干净的吗?”安玉善把自己的小哥哥安齐武也护在身后。 她已经知道这孩子脑袋是有问题的,而且刚刚拉他手的时候还趁机给他把了一下脉,这孩子似乎是瘀血不清。 “玉善也来了!”梅娘慌忙擦了擦泪,有些不好意思,“这都是干净的,唉,中午的时候只能用来烧汤了!” 这稀面是怎么都舍不得扔的,哪怕是洒在地上,也要捡起来吃的,谁让这年成不好,地里刨不到粮食,外边又卖的贵。 “婶娘,这面挺多的,用来做煎饼不可以吗?”安玉善笑着问道。 “煎饼?什么是煎饼?是用猪油烙的饼子吗?别说这面不成,家里可是连油都不够了!”梅娘凄笑一声说道,心想,肯定是玉善这孩子也嘴馋了。 “婶娘,不是的,一点点油就可以。”安玉善走到水桶那里看了一眼,“这棒子面是有些稀了,要是再加一些面,做成糊状就行了,家里有摊饼的平底锅吗?” “谁家做饭用平底锅呀,就是用油摊饼都好些年没人舍得了,不过家里有一块铁板,是你二叔以前在镇上打铁的时候用来抵工钱的。”梅娘想了一下说道。 “婶娘,在哪里,我能看看吗?”安玉善笑着问道。 要是搁在以前,尹云娘和梅娘都不会把安玉善一个小丫头的话放在心上,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孩子过了神气,懂得自然是比其他人多些。 “咱们家还有些高粱面,要是能用我就去拿来!”如果真能摊成煎饼,这棒子面也不用浪费了。 “能用!”安玉善回答完尹云娘,就见梅娘已经找到了那块用来盖水缸的铁板,虽然边缘不规则,但是很平整,用来摊煎饼正合适。 “玉善,你看这铁板咋样?”梅娘用补丁围裙擦了擦。 “婶娘,这铁板很好,只是不能干吃煎饼,总要配点儿什么菜才好,还可以烧个鱼汤。”安玉善笑着说道。 “就像你昨日蒸的那条鱼?那敢情好,你奶奶吃了那鱼,说是不但好吃,觉得身上也有劲了呢!”梅娘是个贤惠的,这些年照顾瘫在床上的婆婆,虽然辛苦但却没有怨言。 “今天我多蒸几条,娘,我和您一起回去吧,蒸鱼还需要别的东西呢!”安玉善来了兴致,她可是好久没吃饱过了。 “好,那你和娘一起回去!”尹云娘心下已经猜出来,安玉善应该是回去拿那些草药。 说来还真是神奇,安松柏昨天吃了一顿药用蒸鱼,晚上又喝了安玉善配好的药草煮的药汁,早上起来风寒就好了大半,吃完早饭又喝了一次药汁,竟然生龙活虎地扛着锄头下地了。 尹云娘又带着安玉善回到自家,她用小布袋舀了两大瓢的高粱面,老宅日子也不好过,这些年要不是有梅娘这个任劳任怨的妯娌在,她的日子怕是更难过。 安玉善将晒蔫的药草都装在一个小挎篮里,然后和尹云娘又回到了老宅,而尹云娘放下东西就去孙大娘家帮忙了,梅娘正在刷干净铁板,比安玉善还大一岁实则心智只有四五岁的安齐武已经去河边捉鱼了。 别看他脑袋不够用,不但游泳技术好,捉鱼那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安玉善见老宅院子里有个现成垒好的炉灶,而且上面没有锅,把铁板放上去大小正合适,下面烧上火,一个简易的摊煎饼的鏊子就弄好了。 把面和成糊状,用干净的布沾上油水代替油刷子,从厨房找来铲子,再用一个齐整干净的木头长块代替筢子,摊煎饼所需要的东西都齐备好之后,梅娘生火,安玉善先尝试摊第一个煎饼。 “真没想到,玉善你的心思这样巧!”看着在安玉善手下变成薄如纸张的面饼,梅娘是又惊又喜。 第六章:新娘不对 “婶娘,我这也是瞎捉摸的!”安玉善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婶娘,我个矮,要不还是您来摊吧,我来烧火!” “好,婶娘来!”梅娘本意也是如此,她会烙饼,可是摊这么薄的煎饼可是头一次,好在试了两次就摊的有模有样了。 就在安玉善和梅娘兴高采烈地摊煎饼的时候,山下村村东头的孙氏家却炸开了锅,众人怎么都没想到,迎亲拜堂之后,这送进里屋洞房的新娘子竟然被李代桃僵给换了。 “这个挨天杀的老乞婆,丧尽天良的臭婆娘,竟然做下这等缺德事!”孙氏原本就是个好强的农家妇,她膝下一子二女,所以为了儿子的婚事可谓是煞费苦心,这次可是把全部家底都掏了出来备彩礼。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那张媒婆和钱氏竟然联手摆了她一道,说是要把钱氏的大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儿子林大壮为妻,结果嫁进林家的竟然是钱氏那死了爹娘的哑巴侄女,连带着在县衙登记造册的婚书也摇身一变成了哑巴新娘的名字。 孙氏一家如今是有苦说不出,刚才孙氏的丈夫林石已经带着村里的几个后生去李家庄闹了一通,可钱氏撒泼打滚反咬一口说是林家耍赖,这县衙婚书上写的明白,林家要娶的是李妙,根本不是她的女儿李娇。 欢欢喜喜迎进门,又热热闹闹拜了堂,结果新娘被换,现在是婚也不能退,彩礼钱更是要不回来,好好的一场喜事变得愁云惨雾起来。 “孙大嫂,你别气坏了身子,事到如今,就算是到县老爷那里打官司,也是咱们吃亏不是!”性子沉稳的陈氏是安清贤的大儿媳妇,也是安家的长媳,更是秀才之女,她说的话一向在山下村女人中间有分量,也令人信服。 “可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恶气,为了给大壮成亲,我把二花的嫁妆银子都拿来用了,我对不起儿子,也对不起女儿!”孙氏又是愧疚又是恼恨,泪水就没有断过。 “娘,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那钱是我愿意拿的,您也别哭了,说实话,我还不喜欢那什么李娇当我嫂子呢。以前我怕您骂我嘴碎就没说,那一看就是个心大的,哪能安心在咱家过苦日子。”林二花拿来一盆干净的水给孙大娘擦脸,喜事变丑事虽说满心愤懑,但就像陈氏说的,就是打官司自家也占不到理儿。 村中相熟的妇人又安慰了一番孙大娘,这才各自返回家中,而孙氏一家也不得不认下那不会说话同样身世可怜的哑巴媳妇。 “以后咱们家孩子说亲,可不能找那个张媒婆!”安家二房安清顺膝下一儿一女,此时从孙氏家回来同陈氏和尹云娘说话的便是安清顺的独子安松树的妻子丁氏。 尹云娘点点头,又看向了陈氏,“大嫂,齐明今年都十六了,这婚事是不是要抓紧了?” 陈氏轻叹一声,“是要抓紧了,只是这儿媳妇不好找呀!” 陈氏的大儿子安齐明自小便有安清贤教养长大,虽然家中清贫,可安家的男儿各个聪颖,安齐明又酷爱读书习字,如果参加科举考试,怕早就是秀才了,只是有祖训在,他就算是满腹经纶也只能困在这穷山沟里。 安清贤、安清顺和安清和是一母同胞的三兄弟,三家的老宅院子在村中相连,只是彼此隔了一道墙,各房分家之后虽不住在一起,但逢年过节也会在一处吃个团圆饭。 尹云娘一推开三房老宅的院门,扑鼻的清香让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可真香!” “嫂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新娘子好看吗?”梅娘正挽起袖子摊煎饼,刚才煎饼里卷上她腌制的葱花,别提有多好吃了。 尹云娘见摊煎饼并不难,就让梅娘歇一会儿,她来试试,然后便把孙氏家新娘子被换一事告诉了梅娘。 “孙大嫂这次怕是要懊恼坏了,好不容易儿媳妇娶进了门,却是个无所依靠的哑巴,唉……”梅娘也跟着感叹一番。 “这年月人心都坏了!好在我听说那叫李妙的姑娘虽然是个哑巴,但也是个勤快的姑娘,家里好像还有两个弟弟,也是个可怜人,孙大嫂是个心善的,该不会苛待了人家,只是……”这件婚事始终是卡在孙氏心中的一根刺,尹云娘想着新娘子估计也要忍受几天婆婆的坏脸色,保不齐林家人还以为这件事情是李妙和钱氏合谋的呢。 “各人各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了感叹几句,梅娘也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 安玉善正在厨房里烧火蒸鱼,不过院子里梅娘和尹云娘的对话她还是全都听见了,这个时代女人总是命苦的,但她想要紧握住自己的命运。 别的她现在筹谋不但过早还没用,倒不如赶紧想一想怎样挣点钱买一套银针,先把家里这老老小小的病给治好才是最要紧的。 “嫂子,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可真香!”昨晚上就出去打猎的安松烈拎着几只野鸡和野兔子回来了,天将山最多的就是这两种野物了,都快一天没吃饭了,此刻闻到这食物的香味,也是咽了一下唾沫。 “这是煎饼,那里面有我刚弄好的咸葱,你卷在煎饼里吃,可香了!” “煎饼?”安松烈把猎物随手放在院子里,而这时梅娘已经卷好一个递给他,安松烈迫不及待地张大一口咬下去,“真好吃!” “相公,你去田里把爹和大哥他们都叫来老宅吃饭吧!”看着自己的丈夫吃上一口热的,梅娘心里也是暖暖的。 “好嘞,我这就去!” 第七章:进山采药 一顿杂粮煎饼配鱼汤,安家三房的人都吃撑了,安松烈的两个儿子安齐文和安齐武更吵嚷着天天都要吃。 梅娘和尹云娘摊的煎饼还剩下许多,安清和就让她们分别给安清贤和安清顺二家都送去一些,陈氏和丁氏也各送了一碗肉菜当回礼。 开春进山打猎的人多了,山下村的百姓能吃上肉并不稀奇,只是粮食一天三涨,米面反倒更金贵。 一晃又是半月有余,春暖花开,就连悬璧山的崖壁上都挂满了绿意,满山满谷的花花草草在春风的吹拂下疯狂地长着,潺潺流水洗净了磨白的河底石,灵动的大鱼小鱼躲着孩童的追逐。 这时,安玉善却是再也坐不住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利用做饭的机会加入药草,自己的身体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就是安家的老老小小脸上也都去除了病态,有了健康的红润。 可是尹云娘和安松柏总是以她年龄小、身子弱为借口,不让她进山。 “玉善这是怎么了?小脸恹恹的,不会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吧?”傍晚耕田回来,安松柏看着院子里神情沮丧的小女儿走到厨房问尹云娘道。 尹云娘透过厨房的门瞧了一眼院中扒拉着杂草的安玉善,对疑惑的安松柏一笑,“还不是因为她想去山里我不让,抓耳挠腮的急得都要火上房了。” 听着妻子打趣小女儿,安松柏也是无奈一笑,“玉善既然与药草有缘,咱们虽为了她着想有些拘着她,可也别把孩子憋坏了,我今天去老宅,听爹说,自从玉善每日里去给娘敲打身体,又给娘熬药汁喝,娘说就算不烧炕,这双腿也是暖的呢!” “真的?”郑氏的腿瘫了也有十年了,而且一年四季那都是凉的,以前不是没找过大夫瞧过,但都说治不好了,尹云娘听到她的腿这才短短几天就变暖了,真是大吃一惊。 安松柏别有深意地冲她点点头,又小声说道:“爹说了,老仙医既然收了咱家玉善做弟子,菩萨又给她两次续命,那定是有用意的,咱们还是尽量多顺着点玉善。” 尹云娘了然地点点头,自从知道安玉善有可能过了神气,她这个当娘的其实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当安松柏告诉安玉善第二天要亲自带她进山的时候,她兴奋极了,睡觉的时候都挂着满脸的笑容。 次日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安松柏就带着安玉善和安玉冉两个女儿进了天将山,三个人都背着一个背篓,安松柏的背篓里还有一个小铁铲,安玉冉则是拿着镰刀。 一进入天将山腹地,安玉善就叽叽喳喳忙开了,很是自然地“吩咐”安松柏和安玉冉做事。 “爹,这种外皮褐色有点点甜味的是甘草,它的根和根茎可以入药,具有祛痰止咳、清热解毒、补脾益气的功效,您小心点,咱们多弄一些回家!”安玉善没想到在天将山低矮阴暗的后山坡会遍布甘草,这可是良药呀。 “爹知道了,一定不弄坏它的根!”在山中看了几十年的杂草突然成了良药,安松柏半信半疑之中也满是感慨,老辈人常说这大神山脉里的山都是神山和宝山,以前没人信,但安松柏现在却是有些信了,他的病不就是这些杂草治好的吗! “小妹,这个也是药吗?”安玉冉找了一圈,发现一株同周边绿草不一样的小草颇有些激动地说道。 “二姐,那个不是,不过它旁边的这一大片都是。”安玉善小跑到安玉冉的身边,顺手就拔起了一棵,惊喜极了,“这种应是金毛狗脊,原本应该秋冬采挖,我估计这山土里还埋着成形的狗脊,二姐,你挖挖看!” “好!”安玉冉也跟着安玉善激动,虽然她对什么金毛狗脊是一无所知,但看到自家小妹兴奋的脸,她浑身上下都是用不完的劲儿。 很快,安玉冉就用镰刀抛出了山土里埋着的狗脊,细细看去,那根部还真有些像金毛狗的形状,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在安玉冉继续深挖狗脊的时候,安玉善又走远了一些。 在她眼中,这遍地绿油油青嫩的花草各个都是药材,恨不得全都弄到自家去,而她站的地方不过是天将山的一个小角落,想着要是能把天将山逛完,不知能寻到多少珍奇的草药呢! 不过,她也知道贪多嚼不烂,反正这大山又不会消失,她先把能采的草药都采回家,然后炮制出最上等的药材,到时候或炼制成丸,或熬制成汁,或研磨成粉,治病救人也就更方便了。 心里好似有一团火,将安玉善的脸燃烧的似灿烂朝霞般迷人,而安松柏和安玉冉也似受到了感染,父女三人一刻也不停歇,不到两个时辰,三个背篓竟然全都装满了。 “玉善,先回家吃中午饭,到了下午的时候,爹和你二姐再过来,保准把这些药草都给你采回去。”安松柏舍不得小女儿受累,两个背篓一前一后都挂在了他身上。 “爹,咱们村有人会做簸箩吗?”安玉善本想拿着镰刀和小铁铲,但是安松柏和安玉冉怕她伤到自己,就让她空着手。 “小妹,你怎么忘了,二堂伯就会做呀,他编的竹筐、背篓、簸箩还有竹篦子在镇上是卖的最好的,二堂伯还专门在后山那边种竹子呢!”安玉冉嘴里的“二堂伯”是安清贤的次子安松荣。 “二姐,那一个簸箩要多少钱呀?”安玉善现在是身无分文,就是自家估计也是没什么钱的,前天晚上自家爹娘还说家里没粮吃了呢。 “小妹,你要是让二堂伯给你编簸箩,他肯定是不要钱的,到时候我上山去砍青竹给他,让他顺手给你编几个就是了。其实,也不用找二堂伯,齐杰手艺也不错,让他来给你编。”安玉冉笑呵呵地说道,她嘴里的齐杰是安松荣与林氏的独子。 “没错,这点小事哪还用得着你堂伯出手,就让你齐杰哥帮你好了,回头给他蒸条鱼就行!”安松柏也笑了。 “那可是太好了,回家我就去找他!”安玉善脚下走的更轻快了。 第八章:呕吐急症 安清贤三兄弟光是子女就有十一个,其中老大安清贤是三子三女,除了小儿子安松堂刚说好亲,其他的儿女都已经结婚生子:老二安清顺是一子一女,皆已经成家;老三安清和是两子一女,也是都已经成家生子。 不过三家子辈中,只有安松柏生了四个女儿,其他兄弟生的都是儿子。 这一段时间与安家众人的相处,安玉善发现这是一个和睦团结的大家庭,几个堂兄虽然性格迥异,但都是良善之辈。 其中,十二岁的堂兄安齐杰最是鬼马机灵,人虽然也很勤快,但却是个十足的吃货,自从吃过一次安玉善蒸的鱼,现在只要逮着空就来求她做吃的。 因此,要想让这位堂兄帮自己的忙,安玉善还是很有把握的。 只不过,安松柏父女三人兴冲冲地刚出了天将山,还没走到小路上,就有一个健壮的身影急急地跑来,来人正是安松达与陈氏的次子,十四岁的安齐全。 “三叔,三叔,玉善!”安齐全脚下生风跑得飞快,不知道要喊哪个好,安松柏只比安松荣小一岁,在安家来说排行第三,“快点,快点!” “齐全,这是咋啦?”安松柏见安齐全跑得是满头大汗,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都急红了。 “三叔,骏哥儿快不行了!”安齐全冲到三人面前大声说道。 骏哥儿是安清贤二女儿安沛芬的儿子,今年二十八岁的安沛芬十年前嫁给了镇上一个卖酒的商人为继室,婚后生下了一对龙凤胎,那商人七代单传,原先正室无所出,得病去世之后托人求娶的安沛芬,这骏哥儿可是他们的心头肉。 安松柏不敢耽误,把一个背篓给了安齐全,然后拉着安玉善就往村里跑,现在镇上可是没有看病的大夫的,骏哥儿要是有了急症,也只能指望安玉善了。 一行人,慌慌忙忙跑到村中安清贤家里,满院子都已经挤满了人,有安家自己的人,也有左右来帮忙的邻居。 安玉善刚踏进院子里,就听到安清贤家里的东屋传来一个女子呼天抢地的哭声:“啊……我的儿呀……骏哥儿,你怎么扔下娘不管了……呜呜……我的儿呀!” 众人心里皆是一“咯噔”,坏了,这孩子怕是没保住! 安玉善一头的汗水,她个子矮,见缝插针地挤进了东屋炕床上,安清贤最先看到她,脸上悲痛闪过,“玉善,晚了,骏哥儿他……他……” 安清贤实在是说不下去,这可是他嫡亲的外孙,是他女儿和女婿全部的希望呀! 安玉善这会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麻利地脱掉鞋上到炕床上,先翻了翻孩子的眼皮,用手指隔着眼皮轻压了一下孩子的眼球,然后又快速地摒除杂念静心地给孩子把了把脉。 还好,这孩子并不是真的死了,而是假死,她想把孩子扶起来,可是安沛芬此时正趴在自己儿子身上痛哭呢,安玉善只有求助安清贤:“大爷爷,您先让姑母让开一下!” “玉善,你这是干什么?你……”满屋子的大人说实话都被安玉善一连串的动作给吓住了,她难道还能让死人复活不成。 “兰芳,月红,云娘,你们先把沛芬扶起来,其他人都先出去!”安清贤毕竟是以前看过大场面的,他很快就有了决断并做出了安排。 “爹,我不走,骏哥儿,骏哥儿……”安沛芬眼里哪还有别人,一心只有她死了的儿子。 陈氏闺名兰芳,林氏闺名月红,她们两个和尹云娘相互对视一眼,也不管安沛芬愿不愿意,强硬地把她从炕床上拉开。 几乎在同一时刻,安玉善将安沛芬的儿子马骏扶起来,然后蹲坐在他身后,并且把他的衣服一下子就扒下来,在其背后的几个穴位用巧劲使力,最后猛地一拍,就听“咳”一声,原本被众人判定死亡的孩子竟然出气了。 这“诈尸还魂”一样的震惊场面,当即把几个还没退出东屋的村民和安家人给吓得一哆嗦,活了,这孩子竟然活了! “骏……骏哥儿……”安沛芬、陈氏几名妇人都觉得像做梦似得,安沛芬的丈夫马东更是惊得说不出来话,就在前一刻他还觉得天塌地陷,现在峰回路转,他儿子没死,没死! 马骏一喘过来气就又开始呕吐,这段日子以来,无论他吃了什么,吃进去多少全都吐了出来,马东和安沛芬还拉着孩子去了峰州府城,几乎花干了所有的积蓄,就连酒坊都卖了,但孩子的病还是没好。 安沛芬赶紧挣开陈氏几人的拉扯跑到了炕床上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这东屋因为马骏的呕吐,味道是愈加难闻了。 “大爷爷,骏表哥就是这样一直吐吗?”安玉善也是一头的汗水,尹云娘赶紧把她从炕床上抱下来,给她擦了擦脸,现在一屋子人看她的眼光都是复杂的。 “没错,你二姑母说骏哥儿就是像这样一直吐,府城的大夫也给拿了止吐的药,可是吃完了一点用也没有,人生生地就这样瘦下来,人家大夫也说是顽症,治不好的!”安清贤对安玉善说了马骏的情况,不过,看到安玉善几下子就让马骏起死回生,他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玉善,你可是有法子治?” “这呕吐急症要治也不难!”听她这样的大话出口,屋里众人竟然没有怀疑,都热切地看向她,“只要用生姜、半夏还有茯苓等几味药服下两剂,七八天就能好的。” “玉善,你说的可是真的?姑母求求你,救救骏哥儿!”安沛芬一听就要哭着朝安玉善下跪,陈氏和林氏赶紧扶住她。 尹云娘更是放下安玉善,也扶住安沛芬说道:“沛芬,你这是做什么,哪有长辈给晚辈行这么大礼的,这不是要折了孩子的寿数吗!既然玉善说有办法治,就让她试试,大伯,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云娘说的没错,咱们都是一家人,别再外道了,玉善,你说的生姜家里倒是不缺,可半夏和茯苓大爷爷我只在书里听过,长什么样子可不清楚,府城的药铺应该有吧?”安清贤年少时读过的书不少,医书也读过半部,可惜没那个天分。 “那我现在就去府城,玉善,你给二姑父写个药方,二姑父这就去抓药!”一听到儿子有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马东也是没有二话的。 “好,不过这些药拿回来之后先让我看看!”安玉善不知道这个时空大夫炮制药材的程度到了哪一步,入口的药还是自己看过比较放心。 虽然半夏、茯苓这些她在天将山里也看到过,只是半夏入药的是块茎,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采挖,马骏的身体肯定是等不到那个时候的。 “好!”马东重重地点点头,眼里的泪光已经被喜悦代替,如果这药方有用,保住了他儿子的命,玉善就是他马家的大恩人。 第九章:中药香囊 等到东屋里的人都出去,安清贤拿来笔墨,安玉善说,他写,很快药方就写好了。 马东拿到药方之后,安清贤让小儿子安松堂陪他一起去府城,免得路上出什么差错。 死而复生,这本就是奇事一件,更何况还是一个刚满八岁的小女孩给看好的,就算安家人心有灵犀不停地帮忙遮掩,但这件事情还是悄悄地在村中流传开来,信与不信也只能因人而异了。 从安清贤家里回来的时候,安玉善倒是没什么,刚才她已经见过安齐杰并拜托他给编簸箩,安齐杰已经答应了,还说明天就先送来两个。 一到家,她就把三个背篓里的药草全都倒了出来,开始专心致志地整理药草,安玉冉和小跑回来的安玉若都在院子里帮她。 安松柏本来也打算帮忙,尹云娘却把他拉进了堂屋,一脸的愁眉不展,“相公,现在村里可是有不少人都知道玉善会医术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你别担心,刚才大伯已经悄悄跟我说了,如果有人问起,就说咱们安家老祖留下好几本医书,玉善自学成才。要是有人问为什么玉善以前会医术还没治好病,就说她现在才小有所成,这样一来,就算有玉善不会或者不想治的病症也能说得过去,毕竟她才八岁!”安松柏也不希望别人拿异样的眼光看自己的小女儿,只想她尽量能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成长。 “这样能行吗?”尹云娘还是有些不放心。 “能行,待会儿玉璇她们三个,你也这样说,别让她们说漏了。”安松柏叮嘱道。 尹云娘点点头,又抬眼看了看时辰,“这都快下半晌了,玉璇怎么还没回来?” 正说着,安玉璇就背着一个小包袱笑呵呵地进了家门,看到三个妹妹都在院子里摆弄山里常见的杂草,笑着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大姐,你又去镇上送荷包了?有没有给我买好吃的呀?”安玉若笑嘻嘻地问道。 “你个小馋嘴,玉善比你小都没整日里想着吃,呵呵!好吃的这次大姐可没钱买,下次一定给你们买!”安玉璇说着就走进了堂屋,“爹,娘,我回来了!” 安玉璇告诉尹云娘和安松柏,她和村里的几个小姐妹在镇上的祥瑞阁重新揽了绣香囊的活儿。 农家女的手为了生活不巧也练得巧了,虽然绣功比不上真正的绣娘,可在布上绣个栩栩如生的梅兰竹菊或者小鱼、小鸟的,对于心灵手巧的农家女或者农家妇人来说倒不是很难。 “娘,我和秀儿她们已经说好了,现在山里都是盛开的鲜花,摘一些香味浓的稍微晒干装进香囊里,每个香囊人家掌柜的多给一文钱呢!”安玉璇想着只要自己多绣几个香囊,这家里的进项就会多些。 “玉璇,我看那山里也有香味很浓的绿叶子,这不比晒干的花香呀!”尹云娘不是很爱这些花啊草啊的,她只是单纯地认为既然是要保持香囊的香味,为何不用香味持久一些的东西呢。 “娘,人家爱的是花,哪看得上草呀!”无论是前北朝还是现在的大晋朝,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老爷夫人甚至有点地位的下人,佩戴香囊之时都要求的是花而不是草。 “大姐,那要是药材呢?”这时,一直站在门边的安玉善突然出声问道。 “这孩子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快进来!”尹云娘见安玉善一手的泥土,赶紧拿个破抹布先给她擦了擦。 “小妹,你是说在香囊里放药材?”安玉璇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四十里外的峰州府城,可没听说过谁家香囊里放药材的。 “香囊里不是本就该放药材吗?”安玉善对此是真的表示奇怪,她来到的这个时空历史是自己一无所知的,风俗人情虽和华夏五千年有些相同,但很多又是不同的,这是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玉善,你过来给爹说说,这香囊里为什么要放药材呀?”安松柏把小女儿拉到自己面前。 “俗话说:‘戴个香草袋,不怕五虫害。’香囊里放入具有芳香味的白芷、菖蒲、川芎、苍术等中药,不但能驱除瘟疫,防止毒虫之类的,还能预防疾病呢!”这都是最基本的常识,可安玉善发现在山下村甚或在这片大陆,估计知道的都不多。 “这香草袋还真有这等奇效?”安松柏和尹云娘经过刚才安玉善给马骏治病,已经对她的医术深信不疑,但安玉璇却像是听天书似得,安玉善说的那些药名,她一个都不知道。 “当然了,如果大姐做的香囊不但香还有治病防病的功效,不就能赚更多钱了!”安玉善现在守着群山不怕没药材,可她手里没银子,总要利用这些药材赚点才行。 “如果真是这样,还真不愧是一个好法子!”尹云娘一听能贴补家用,也来了极大兴致。 “真的能行吗?”安玉璇也有些跃跃欲试,“可真要是有此等奇效,那别人拆开香囊,不就一下子能学会了吗?” 听到安玉璇提出这个疑问,安玉善心里不得不对她这个大姐高看一眼,这年头乱世下善人可是不易做的,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大姐,不怕,我们将药材炼制成药丸,把它放在荷包里,这样别人就偷学不了。”安玉善跟着怪老头师父学了十年的正宗中医,也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邪门歪道。 这炼制药丸虽然不是邪道,不过也不是什么人一学就会的,就和炮制药材一样,有些乃是不外传的秘技。 “这事先不急,玉璇,你也别往外边说,回头,我找爹商量一下!”安松柏做事一向谨慎,现在最重要的是安玉善会医术这件事情能引起多大的风波,万一闹大了,自家还是低调一些好。 “爹,这是咱们自家的事,我谁都不会说的!”安玉璇笑着说了一下,她知道事情轻重。 安松柏和尹云娘颇有些忐忑地过了四五天,发现村里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即便马东抓回来的药马骏吃下去一剂就大好,也只是感叹那么几句,似乎全村人都心有灵犀一般要帮着安家守这个秘密。 而这期间,安玉善则是成了天将山的常客,有时候呆在山里一天都不回家,帮她采药的人从安松柏、安玉冉一下子又增多了好几个,安齐全、安齐文、安齐武还有安松树与丁氏的儿子安齐志,安齐杰则是手不停地编晒药材的簸箩,至于安玉善的大堂兄安齐明,则一直在峰州府城的书院读书,半年才回一次家。 而在马骏住在山下村彻底好的这天,去镇上祥瑞阁送香囊的安玉璇却出了事。 第十章:被逼成婚 “怎么样?玉璇还没消息吗?”老宅里,尹云娘坐立难安,心急如焚,不停地往门外瞧着。 今天早上,安玉璇和同村的几个姑娘去镇上送香囊,没想到在祥瑞阁的时候,一个峰州府城来的登徒子看上了样貌出众的安玉璇,更胆大包天地把她给绑走了,现在都已经近午时了,还是音信全无。 安玉善乖巧地陪在尹云娘身边,来到这里她无权无势,更是两眼一抹黑谁都能欺凌的亡国农家女,大姐出事她竟是一点儿忙也帮不上,这种无力感和挫败感让她攥紧的拳头都散发出灼人的热气。 上一世,她只有怪老头一个严厉的亲人,从未体会过父母之爱与手足之情,一门心思也只在行医救人上,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能只埋头药材堆了,必须要强大起来,只有这样她才能守护这一世的家人,保护自己这贫弱的家园。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祈祷上苍保佑她的大姐平安无事,否则上天入地她也要讨回这个公道,让害她家人的人付出千倍万倍的代价,不死不休。 “云娘,你别急!爹和二叔已经带着咱家的男人们去了镇上和府城,安家虽然没落了,可在府城还是有说得上话的朋友在,不管那人是谁,这朗朗乾坤也是容不得恶人猖狂的!”陈氏心里也是着急,但面上镇定,不停地安慰着尹云娘。 “大嫂说的对,云娘,你先别自己吓自己,玉璇也不是个傻得,许是秀儿她们没把事情说清楚,也没那么严重,不会有事的!”话是这样说出了口,但林氏心里也是忐忑。 安家的女人就这样相互安慰着,可随着时间毫不留情地消逝,彼此心底的那块石头也越沉越深。 府城离山下村有四十里路,平时步行两个时辰就到了,安清贤他们这次是坐马车去的,按说会更快,可现在太阳都西斜落了山,晚霞都要烧没了,还是人影儿没有一个。 村尾安家小院里,安玉若有些怯怯地坐在院里树墩上,尹云娘还在老宅,陈氏让她们三姐妹先回家等着,可一回到家,二姐安玉冉就从厨房里拿把菜刀使劲地在磨刀石上磨着,那眼神阴森森的。 更让安玉若害怕的是小妹安玉善,一张小脸千年寒冰似得,回到家就开始捣鼓她那些草药,而且还不许她靠近。 “小……小妹,你……你在制什么药?”院子里,安玉冉磨刀的声音太瘆人了,旁边的邻居家又离得远,安玉若缩了缩脖子,想找安玉善说说话,打破这可怕的沉闷。 “毒药!”安玉善眼神平静无波,幽深的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这冷冷两个字让安玉冉停下了磨刀的动作,愣着抬眼看了她一下,安玉若更是吓得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咳……小妹,你说着玩的吧?”安玉若不信。 “三姐,我是认真的,这的确是毒药,所以我才不要你们靠近!”怪老头医毒双绝,她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不过怪老头曾让她发誓只准救人不准伤人,尤其是不准用毒害人,除非是为了自保。 非常时行非常事,她现在所处的已经不是那个和平法治的世界,再说,当年去战乱区做无国界医生的时候,她就已经违背过誓言,更别说是在这个弱肉强食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古代了。 “小妹,不准做了!”安玉冉猛地扔下菜刀走到安玉善的身边,把她拉了起来,然后一脸严肃地看着她,“大姐要是出了事,二姐就去宰了那人,以后你们在家好好孝顺爹娘。小妹,爹娘还要指着你呢!” 安玉若此刻觉得有些风中凌乱,大姐下落不明,二姐磨刀要去杀人,小妹制毒怕也是要杀人,那她要做些什么呢?觉得自己很没用的安玉若,就是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长大的。 不等安家姐妹磨刀霍霍向恶霸的时候,先回来报信的安松堂已经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老宅里,他累得差点趴到地上,安家的女人们却呼啦一下子把他给围了起来。 “松堂,玉璇可是有消息了?” “玉璇有没有出事,你倒是说句话呀?” “快说呀!” …… 安家的女人七嘴八舌地把问题都焦急地砸向安松堂,他大喘一口气,使劲地说道:“我的嫂子们,你们倒是容我说句话呀。玉璇她没事,没事!” 一听安玉璇没事,屋子里的女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能缓解下来了。 “只是……”安松堂脸上又显出为难神色来。 “只是什么……玉璇她是不是……”尹云娘又被安松堂的话给弄得全身紧张起来。 “三嫂,不是你想的那样,玉璇没被人怎么样,她是被齐明的朋友给想法子从那恶人的手中救了下来,只是她……她已经被逼和别人成婚了!”安松堂一咬牙梗着头说道。 “松堂,你……你说什么?”尹云娘只觉得全身瘫软,再无一丝力气,离的最近的陈氏和梅娘赶紧扶住了差点晕过去的她。 “松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要话说半截,看把你三嫂吓得,快详细说说!”陈氏有些责怪地看了一眼安松堂,先把尹云娘扶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这个时候先把事情弄清楚再说。 安松堂别看人活泛,胆子也不小,还有点儿小孩子心性,但平时挺怕他这个嫡亲的大嫂陈氏的,所以喝了一口林氏端过来的水,就将在府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尹云娘几人。 “几位嫂子,把玉璇掳走的那人叫许梿,他也不知道怎么突然来到咱们这镇上的祥瑞阁,看到玉璇长得漂亮,就把人给绑到了府城许家,得亏齐明一个朋友正巧在许家做客,他曾经得过齐明的恩惠,又认得玉璇曾去府城书院找过齐明,所以就赶紧派人去书院找齐明……” “等等,松堂,你说的那个许梿,可是给敌军打开峰州城门的现任峰州知府许杰的儿子?”陈氏瞳孔一紧,那可是个有仇必报阴狠的主儿。 “什么!就是那个把山鱼绣庄许家害得家破人亡的知府的儿子?!”丁氏也差点尖叫出声。 这许杰父子在峰州的名气可是连山野小民都如雷贯耳的,当然这“名”自然是人人唾弃的恶名。 第十一章:乞丐姐夫 两年多前,大晋朝官兵以破竹之势直攻北朝各州,其中峰州官民众志成城,誓不做亡国奴,打算要与攻城的敌军拼死一战。 可谁都没想到,当时只是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守城门小吏许杰,为了获得名利权势,竟然趁着夜深人静,给敌军打开了峰州城门,要不是前来攻城的领兵大将军严令不许伤害城内百姓,怕是峰州城内会血流成河。 即便如此,睚眦必报的许杰父子一朝得势就开始借着复国乱党的罪名四处抓人、杀人,试图威慑沸腾的民怨。 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许杰父子最先对付的竟然是对他们有救命提携之恩的本家亲戚山鱼绣庄许文之家,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峰州当地百年望族许家就换了家主,山鱼绣庄更是一把大火被烧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峰州是许杰父子的天下,老百姓就算再不耻这对小人父子的嘴脸,痛恨他们卖国求荣的卑劣行径,终究是一腔悲愤化流水,以卵击石无奈何。 许梿自从翻身之后,好色纨绔的他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人家的姑娘,安玉璇落到他手里,不说清白能保,命能保住就不错了。 “松堂,你……你接着说,我……我能挺得住!”尹云娘早就被安松堂说出的一连串消息震得麻木了,如花似玉的女儿落到那恶贼手中,怕是这一生都毁了! 安松堂见几位嫂子脸上都是灰败愤恨之色,知道她们一听到许梿的名字,就不相信安玉璇真的没事了,忙急急说道:“三嫂,你们都别急,玉璇依旧清清白白的。你们也应该知道,许杰父子最新鬼神之言,他们身边不是有个乌半仙嘛,那人说玉璇是个‘煞神女’,谁离她近谁倒霉,结果乌半仙这话刚说完,许家后宅就莫名其妙着火了。” 没想到是这样柳暗花明的反转,陈氏赶紧追问:“那后来呢?” “许杰父子最信这乌半仙的话,那许梿也是个心思狡诈的,竟然把玉璇硬配给了山鱼绣庄已经沦为乞丐的残废三少为妻,连婚书都给他们在知府衙门办好了。”在这里安松堂略去了一些,那就是许杰父子原本是要杀了安玉璇的,免得以后她煞到他们,也不知那乌半仙说了些什么,最后就变成把安玉璇嫁给原山鱼绣庄的三少许诚了。 “这……”安家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互相看看也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说些什么了。 好在,一个半时辰左右安清贤一行人就带着安玉璇回到了山下村,同行的还有那位苟延残喘的许家三少许诚和他毁了容的小妹许云。 九死一生的安玉璇见到尹云娘几名妇人愈加痛哭起来,这短短一天的经历让她在生与死的边缘几度徘徊,如今活着见到亲人,她只想哭出所有的害怕与委屈。 安玉冉三姐妹见到平安归来的安玉璇,也是又哭又笑,不管过程如何惊险,好在最后人没事。 到了这天晚上,安玉善才知道她大姐安玉璇已经被许梿硬配给了一个断了腿的乞丐,还附带一个毁了容的拖油瓶妹妹,而依照安清贤和安清和的意思,现在安家是惹不起许家的,更何况婚书也有了,为今之计,也只能给二人操办婚事了。 “我可怜的女儿苦了你啦!”东屋炕床上,尹云娘拉着安玉璇哭的肝肠寸断,这真是飞来横祸,原还以为家里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呢。 “娘,您别伤心!”白天痛哭几场过后,现在的安玉璇虽然眼部红肿,可她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回村的路上我已经问过那许公子,如果他愿意做安家的上门女婿,别管他是瘸子还是瞎子,我都真心实意嫁给他,拿他妹妹当自己的亲妹子。反正我也想通了,比起被许梿那个畜生祸害,嫁给一个乞丐又算什么!” “玉璇,我的女儿!”听到安玉璇这样说,尹云娘更是心疼的搂着她哭了起来。 她这么懂事能干又心善的女儿,本该有一门好亲事,如今却要嫁给那样一个人为妻,她这个当娘的心里就更加难受了。 “云娘,玉璇,你们别哭了。大伯和爹说,明天就在咱们院子旁边再盖一个小院,以后玉璇他们就住那里。事已至此,说些别的也没用!”安松柏这一天在府城里也是提心吊胆,那许杰父子实在是厉害人物,现在城门楼上还挂着好几颗逆犯人头呢。 这一夜安家的老老小小都没睡踏实,许诚、许云兄妹二人也是一夜无眠,他们暂时住在了安清贤家里,好心的安家人还给他们洗了澡、换了衣服,虽说农家院简陋,总比这两年餐风露宿强太多了。 第二天一大早,许诚还躺在床上时,就听到猛地有人大力地推开门,他心下一沉。 这门婚事原就是不情不愿的,那安玉璇又长得貌美如花、和善大方,比之富家千金也丝毫不差,她家里人又怎么会真的让她与自己这个残废成婚呢! “你就是那个要娶我姐姐的乞丐?”安玉冉说话丝毫不客气,她手里拎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匕首,脸上晦暗不明。 “二姐,一看他这个怪样子就是了!我不要他当我的大姐夫,他根本配不上大姐!”安玉若毫不掩饰自己对许诚的“不欣赏”。 只有安玉善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地打量着已经半坐起身的许诚,虽然胡子拉碴一身病态,但这人眼中藏着深沉,家破人亡还能忍辱负重活这么长时间,可见是个有韧性的。 “哎呦,我的三位小祖宗,你们这一大早是要干什么。玉冉,还不把那吓人的刀子收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林氏紧跟着就跑进来,这三个来势汹汹的侄女哪是看什么乞丐姐夫,分明是来给人家下马威的。 “娶我姐,他不行!”安玉冉冷冷地瞅了一眼许诚,满是不屑。 “伯娘,我不要他当我大姐夫,我大姐那么好,可他是个瘸子,还是个要饭的乞丐!”安玉若冷哼着瞪了一眼许诚。 “我三哥不是乞丐,我不许你这样说他!”许云红着双眼也跑进了屋里,护在了许诚的面前。 这两年多来,她与哥哥许诚相依为命,彼此安慰鼓励,天地之间他们是唯一的亲人,要不是立志为冤死的家人报仇,他们两个怕是早就死了。 “一大清早都闹什么,玉冉你们给我出来!”安清贤站在自家院子里冷斥一声喊道。 第十二章:姐妹谈心 林氏一听自己公公生气了,赶紧把安玉冉和安玉若都拉出了许诚的房间,不过安玉善却是安静地站在角落里没离开。 “三哥!”许云纵使再委屈也没有落泪,三哥说了,无论多苦他们都没有哭的资格,家人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呢。 “云儿,三哥没事!”许诚苦笑摇头安慰着自己的小妹,又抬头看向房间阴暗角落里一直默默站着的那个小人儿,那双琥珀般晶莹的眼睛直视打量他,竟然会让他有一种压力,“你是谁?” “我叫安玉善,安玉璇是我的大姐。”安玉善无害地笑着走近许诚和许云一些,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你也不想我娶你大姐吧?我……的确是配不上她!”或许当自己还是山鱼绣庄春风得意的许家三少时,许诚想着,那时候没人会说他配不上安玉璇吧。 “你现在的确是配不上我大姐!”安玉善微微一笑,她尤其强调了“现在”两个字,“不过,也因为你的存在,算保住了我大姐的一条命!” 许诚双眼一怔,这小姑娘话里有话,“那照你这样说,我算是你大姐的救命恩人了?!” 没想到安玉善轻轻摇摇头,“因为大姐的存在,你和你妹妹才有地方住,有东西可以吃,谁都不欠谁的。我大姐是个好姑娘,你能娶她,很幸运!” 说完这些,安玉善扭头就离开了,留下了一脸沉思的许诚和不明所以的许云。 当尹云娘得知安玉冉她们三个一大早就去了安清贤家里找许诚,而且安玉冉还拿了刀子,回家拿着扫把就把她给打了一顿。 她虽然为大女儿不值,可安家不是那等势利小人,她尹云娘的女儿也不该是那种没有同情心与善心的自私冷漠之辈,是非爱憎总要分明才是。 “娘,您别打二妹了,妹妹们都是为了我好!”安玉璇护住了安玉冉,二妹是个倔性子,认准的事情谁说都不管用。 尹云娘又哪里不知道是这个原因,只是听安松柏说那许家兄妹也是个可怜的,这时候自家要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情,就没了良心道义,菩萨也是不答应的。 “我去上山采药!”安玉冉见尹云娘不打她了,扭头拿着一个背篓闷哼哼地出了家门。 “二姐,我也去!”安玉若左瞅瞅、右看看,也赶紧拿着背篓跟了上去。 “娘,我去劝劝二妹吧!”安玉璇心里也不好受,她的婚事就这样草率地被人做了决定,曾经心中期许的那些美好都成了泡影,但日子总要过下去,她不怕! 三个女儿都离开家门之后,尹云娘眼里的泪水哪还忍得住,直到一双渐有肉感的小手轻轻给她擦着眼泪,才惊觉,这院子里还有小女儿在呢。 尹云娘也委屈,一把抱住安玉善,在她稚嫩的怀里压抑地痛哭起来,安玉善小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什么话也没说。 “云娘,你这是怎么了?”陈氏、丁氏来看尹云娘,发现她半跪着抱着安玉善在哭。 尹云娘慌忙在安玉善的衣服上擦干眼泪,脸上带着笑,“嫂子,红梅,你们来了,我没事,被沙子迷了眼睛!” “好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吗!”陈氏和丁氏都知道尹云娘心里是难过的,“玉善,今天怎么没进山呢?我听说山里又有好些花开了呢!” 安玉善知道陈氏和丁氏应是有话要单独和尹云娘说要把她支开,她自己也识趣,也拿着小挎篮进了山。 当然,进入后山之后,她不是真的去采什么花草之类的,而是找三位姐姐,后来绕过小山头,发现安玉冉、安玉璇和安玉若就坐在小河边说话呢。 “小妹,你怎么来了?”看到安玉善跑来,安玉璇有些惊讶地问道。 “大伯娘和四婶娘找娘说话呢,我就来山里找你们了!”安玉善笑呵呵地在安玉若身边坐了下来。 “小妹,你觉得那人咋样?”等到安玉善刚坐下,安玉冉就抬头问她。 安玉善明白,安玉冉口中的“那人”应该指的是许诚,她看了看安玉璇,似乎她的眼中也有此疑问,想了一下说道:“还行吧!” “还行吧?这是什么意思?”安玉冉有些气闷地拿起一块小石头扔进河里,溅起了一些水花。 “大姐要是嫁给他,一不用受公公婆婆的气,二没有兄弟家人抢夺良田家产,三也不用担心会受欺负,因为他和他妹妹要是敢欺负大姐,二姐和三姐肯定会不放过他们的,爹娘也肯定会给大姐撑腰。”安玉善很是直白地说道。 谁知,她一说完,安玉冉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颇有些“嘲讽”地说道:“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还看着是个快死的,他能给大姐什么!” “二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不能轻视任何一个人,哪怕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你怎么就能断定他将来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大姐嫁给他确实委屈了,可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努力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做呢!”安玉善这些话根本不像一个八岁女童说的,但安玉璇她们都没想那么多,三个人都沉默下来,在细细回想她这些话的意思。 “小妹说的不错,路都是人走出来的,我既然与他婚书都有了,那么我便是他的妻子,他便是你们的大姐夫,玉冉,玉若,以后你们敬他当如敬我,好吗?”安玉璇心结彻底解开,一头乌云全都散了,有些恳求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妹妹。 “我听大姐的!”安玉若心思敏捷,她不喜欢许诚也不过是为自家大姐觉得可惜,如今大姐和小妹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认下那个姐夫。 “玉冉,你呢?”安玉璇笑看向自己的二妹。 安玉冉脖子一扭,虽然心中松动,但还是嘴硬地说道:“什么时候他真心实意对大姐你,我什么时候认他做姐夫,否则……” “二姐,只要他以后敢对大姐不好,我就把昨天配好的药给他吃,呵呵!”安玉善站起来走到河边的石头上笑着说道。 “什么药啊?”安玉璇不解地问道。 “好!”安玉冉这才露出一个松快的笑容来。 “可我看不吃那药,他也活不长吧?”安玉若挠了挠头说道,就算那人真的人不错,可毕竟还是个瘸子呀。 第十三章:卖药丸吧 安玉璇到底也没从三个妹妹口中问出“那药”是什么,而安玉善则开始把挣钱提上了自己的紧要日程。 安松柏专门在院子里给她搭了一个木头棚子,棚子里垒砌了一个小锅灶,就是让她来炮制药材的。 与此同时,隔壁的小院落安家的男人们也抓紧时间给盖了出来,也不用垒院墙,直接就用篱笆围了起来。 而这期间安玉善也趁机给许诚把了脉,吃了安玉善配的几服药,许诚身上的病痛就好了,人也精神很多,原本的丰神俊朗渐渐显露出来,与安玉璇的感情也慢慢增进中。 半个多月后,新小院就建成了,而这时安家小院原本空着的地方全都摆满了晒制药材的簸箩,还有简易搭起来摆放簸箩的木头架子。 满院子的药香味,半个村子都能闻到,对于安玉善会医术这件事情越来越多的村民深信不疑,身体有些不舒服的时候,也会来安家小院讨一剂药来喝。 “许诚,今天你和许云就先搬到小院住,你伯娘和婶娘她们被褥衣物和锅碗瓢盆都给你们凑齐了,等你大爷爷选好日子,就让你和玉璇成亲拜堂。”这一次盖小院,安松柏和尹云娘把全部的家底都拿了出来,还借了不少外债,可好歹大女儿一家是有地方住了。 “岳父,岳母,谢谢你们!”家破人亡之后,许诚和妹妹被族人赶了出来,又时时被许梿羞辱折磨,原本以为天道无情,却没想到这小小农家院还有善良的安家人给了他们最珍贵的温暖。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只要你和玉璇好好过日子,我们也就无所求了!”尹云娘欣慰地笑着说道,这姑爷病好之后容貌倒是上乘的,也不算辱没了她女儿。 “岳父岳母请放心,我许诚以父母兄长亡灵起誓,这一生一世我都会真心对待玉璇,虽然我双腿已残,但是我的心没残!”许诚坚定地看着安松柏和尹云娘说道。 “大姐夫,誓言就先别说了,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挣钱养家吧!”安玉善颇有些调皮地从屋外走进来,她身后正跟着一脸羞红的安玉璇,刚才许诚这话安玉璇可是全都听到了。 许诚被安玉善一个小人儿揶揄取笑,不免尴尬,又见她身后的安玉璇红唇香腮惹人醉,自己的耳朵根也跟着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现在学的油嘴滑舌的,都快赶上你三姐了!”尹云娘拿手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小女儿,但眼中全是宠溺。 可接下来提到挣钱一事又犯了愁,现在无论是镇上还是峰州府城,尹云娘心里都有了阴影,万一又碰上那许梿该怎么办! “我和松烈、松堂他们商量好了,明天就去镇上找找活儿,看铁匠铺还要不要人!”安松柏原本是想进深山打猎的,但是家人都不同意,现在进深山无疑是去送死。 “爹,娘,我也和秀儿商量好了,以后我在家绣香囊,让她帮忙卖去祥瑞阁,大爷爷说,暂时我还是不要出村为好。”安玉璇绣的香囊算是村里姑娘最好的,再加上这几天许云也教了她刺绣针法,以后倒是可以开始接绣帕的活儿。 尹云娘点点头,这时她发现小女儿安玉善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几个,似乎没让她说话有些不高兴似得。 “玉善,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安松柏也发现了小女儿的“不满”。 “爹,娘,其实你们不必这样辛苦,我的药丸是可以赚钱的。离咱们村往南五十里不就是与峰州界临的敬州吗?那里可不是什么许家父子能管得着的地方,而且要是从山里穿过去,也就二十里就能到敬州的封安县了,听说那个小县城很热闹的!”安玉善兴冲冲地笑着说道。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你怎么知道从山里过二十里就到封安了?”尹云娘诧异地看向鬼马可爱的小女儿。 “还能是谁,肯定是松堂!”安松柏笑着说道,然后安玉善很是附和地点点头。 “岳父,小婿觉得小妹这法子可行,我妹妹也会刺绣,到时候可以在封安接绣活儿,还有,许杰父子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如果在峰州城内卖药丸,很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而且就算去封安卖药丸,也要隐蔽一些为好。”提起许杰父子许诚是恨得牙根痒,但他既然能忍两年多非人的生活,接下来行事就更要小心。 “大姐夫说的没错。”毕竟是商家出身,安玉善正是觉得许诚是个不简单的,所以商议卖药丸这件事情才没有瞒着他。 安松柏也点点头,他起身去老宅找了安清和把卖药丸的事情给他说了一下,之后安清和又去找了安清贤和安清顺,最后三人一商议觉得此事可以先试一试。 于是,安玉善将先熬制出的三十颗药丸分别装进三个粗制的小瓷瓶里,这些瓶子还是安清贤特意去镇上买的。 这个时节,各地得风寒感冒、发烧咳嗽与春季瘟疫的比较多,所以这三类药丸,安玉善给它们起名为御寒丸、退烧丹和避瘟丸。 这药丸自然是要找药铺来代卖的,天下乱,这坑蒙拐骗的也不少,直接拿着药丸上门去卖,受尽冷眼还是小事,说不得还能被关进大牢里。 安清和有些不放心,他和安松柏、安松堂一起从山里过路去临近的封安县。 安玉善在家里也是等得焦急,她的药丸即便是药不对症也吃不死人,想起以前,她名气享誉国内外,不知有多少达官贵人拿着钞票送到她面前,为的还不是她亲手炼制出的那一颗小小的神奇药丸。 从日出等到日落,安清和三人终于脚步急急地回来了,并赶紧把尹云娘几人都叫进了老宅里。 “三弟,怎么样?”安清贤和安清顺也来了,这一天他们心里也等得着急。 第十四章:求救上门 “爹,这药丸竟真的有人花大价钱来买,都卖完了!”安松堂再也压抑不住心内的兴奋,激动地说道。 “你吵吵什么,小点声!”瞪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小儿子,安清贤看向了安清和,“都卖完了?卖给的什么人?可靠吗?他们有没有追问什么?” 安清和对着自家大哥点点头,脸上紧绷的神情也松懈下来,笑着说道:“大哥别担心,这药丸卖给的是封安县城里老字号的药铺益芝堂,他家在帝京也是有铺子的,说来也巧,我们询问过后去找的时候,正有一妇人带着高烧不退的儿子求医,玉善的一颗退烧丹就让那孩子好了,坐诊的大夫看过了咱家的药丸,二话不说就全买了,还说以后但有此类药丸益芝堂都收,一共卖了十五两银子。” “什么?!”安家人各个吃惊,没想到不过是山里采来的药草做成的药丸竟然能卖那么多的银子。 “什么?!”安玉善听后却是一脸失望,她辛苦这么久精心配制炼成的药丸竟然只卖了十五两银子,这也太亏了吧! 这也不能怪此时安玉善会这样想,她的药丸在现代的确是千金难求,可十五两对于很多亡国下夹缝中求生存的小老百姓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巨款了,现在县镇府城物价高涨,大夫医药更是短缺,三十颗药丸益芝堂给十五两银子已经算是很仁厚了。 安玉善小小的失望之声在场的很多人还是听到了,安松柏却是走到她身边献宝似得掏出一个小布包说:“玉善,你看这是什么?” 安玉善被她爹逗小孩子的声音弄笑了,看着被他拿在宽厚手掌里的小布包,想着会不会是在县城给她买的糖果之类的。 可打开之后,她整个人都惊呆了,竟然是一套手柄处有些生锈的银针。 “爹,这是……”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她来到这里之后除了想念她的手术刀,就是想念银针了,因为有了银针,她这个前世女华佗才算有了手脚。 安松柏这才告诉她,益芝堂原本是有另外一名大夫常年坐诊的,只是那大夫被拉去军中充当军医,后来死在了军中,这套银针算是他的遗物,益芝堂的掌柜原本是想埋掉的,安松柏知道安玉善一直心心念念银针,于是就央求掌柜的把这银针卖给他。 那掌柜的原本就想和他们交好,而且这遗物也不能用“卖”,直接就送给了安松柏。 看到这套银针,安玉善心里的那点不舒服才彻底缓解掉了,这可比银子重要多了。 “玉善,玉善,快救救你剩子叔!”安家众人还沉浸在十五两的巨款之中,就听一个妇人大喊着奔进安家三房老宅来,满脸泥土看来是来得急跌了一跤。 “苗婶子,你这是咋啦?”尹云娘和梅娘赶紧上前扶住她。 “云娘,你剩子兄弟上山砍柴摔断了腿,可他一直喊肚子疼,这嘴巴都青紫了,实在是吓死人了,求求你,快让玉善救救他!”苗氏是个寡妇,家里有一儿一女,女儿已经出嫁,如今这家里的儿子便是顶梁柱,可千万不能有事。 “婶子你别急,剩子兄弟呢?”梅娘刚问完,就听到院外一阵嘈杂,接着苗氏的儿子张剩就被几名村民抬了进来。 “玉善,快给你剩子叔瞧瞧!”安清贤看了一眼安玉善,现在人命关天也不是藏拙的时候。 安玉善点了一下头,赶紧走到张剩的身边,大家自动给她让了空儿,她先快速地查看了张剩的瞳孔、嘴唇和手指,又给他把了脉。 “剩子叔,你在山上是不是吃了东西,比如蘑菇之类的?”安玉善忙问道。 张剩现在极度痛苦,他只能使劲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昏死了过去。 安玉善立即让尹云娘和梅娘去准备温盐水并拿筷子给张剩催吐,同时让人把张剩的上衣扒掉,银针来不及消毒了,她直接就在张剩身上开始施针。 一院子的人,包括闻讯来看热闹的村民没有一个出声,整个场面显得肃静而庄重,无形中更有紧绷和担忧,因为施针前安玉善说张剩是吃了山里的毒蘑菇中了毒,估计是中毒之后站立不稳,这才摔下了山。 在山下村,村民们是尽量不吃蘑菇的,因为满山的蘑菇长得都很像,可有的吃了人没事,有的吃了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张剩连胆汁都吐了出来,人才算缓了一口气,再加上安玉善及时施针,他的毒算是解了。 “爹,小堂叔,您们帮我找一些木板和麻绳来,我先回家取点儿草药!”毒解了之后,安玉善就要设法保住张剩的腿。 “小妹,我陪你一起回家!”安玉冉拉着安玉善往家里跑去了,很快就取来了草药。 等到安玉善给张剩抹上治愈骨头的草药,绑好夹腿的木板,这才喘出一口气说道:“苗奶奶,接下来的时间让剩子叔好好休息,不要干重活,再让他吃几服解毒的药,腿上再换几回草药,就没事了!” “玉善,你剩子叔的腿……不会废了吧?”苗氏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苗奶奶放心,剩子叔的腿不会有事的,只要好好养伤,好了之后就能站起来,多给他做点好吃的就行!”安玉善笑呵呵地说道。 “玉善,苗奶奶可谢谢你了,你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苗氏忍不住就想下跪,村里人虽然嘴上不说,但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得,这安家的玉善定是在菩萨那里过了神气,这也算是菩萨对山下村的恩德,所以他们这些村民也没有多嘴多舌。 尹云娘赶紧扶住了她,“婶子,你这是干什么,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些都是玉善该做的,剩子兄弟没事就好!” 张剩和苗氏一行人千恩万谢地离开安家老宅之后,看热闹的村民也都感叹地离开了,再看安玉善的眼神那是更加敬畏,回头就叮嘱自家的孩子出去不要乱说。 等到老宅里就剩下安家自己人,安清和大手一挥说今夜都在自家吃饭,卖了药丸之后,他们在封安县可买了不少粮食回来。 “娘,还吃煎饼!”安齐武傻呵呵地拽着梅娘的衣袖笑着说道。 “听齐武的,做煎饼吃!”今天卖了药丸,玉善又救人一命,安清和心里也高兴。 第十五章:病有转机 很快陈氏、林氏和丁氏就来三房老宅里帮忙做饭,安松达领着安松树和安松烈进山打猎还没回来,安清和让安松堂把许诚兄妹也叫来老宅,今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好好热闹热闹。 “小妹,今天还蒸鱼吗?”安齐杰一跑进院子里就四处找安玉善,最后在郑氏的炕床上发现了她,“三奶奶,嘿嘿,我找小妹!” 安清贤和安清顺的妻子早几年已经先后过世了,郑氏算是安家三房里辈分最高的女眷,平时陈氏几人对她也十分敬重,小辈们见到她也是亲热的很。 “齐杰哥,你先别说话!”安玉善正在认真地给郑氏诊脉。 这段时间经过药补和按摩推拿,郑氏的身子已经大为好转,得亏这些年梅娘把她伺候的很好,肌肉也没有萎缩,只要施针得法,再加强锻炼,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的。 “玉善,你奶奶怎么样?”安清和也走进屋里,刚才安玉善给张剩施针,那手法娴熟精准,要说她没有仙机奇缘,那没人会相信的。 “爷爷,奶奶的病已经大好,现在我有了银针,就可以给她针灸了,再加上咱们这山里的草药,奶奶要想站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安玉善作为医生从来不说大话,她说出口就一定能做到。 “真的?”安清和和安齐杰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她,就连郑氏也是激动不已。 “嗯!”安玉善点点头,“不过,银针过穴可能会有些疼,还需要慢慢锻炼,饮食方面也要注意,时间会长些!”古代医疗设施落后,康复时间肯定会延长一些。 “只要能站起来就好!”郑氏满心欢喜,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有能站起来的那一天。 之后,安玉善又告诉安清和和郑氏,等到银针消过毒之后,她还想给安齐武施针,想把他身体里的淤血清除干净,说不定他还能变聪明点儿。 这个消息可是把满院的安家人连同许诚兄妹都震住了,梅娘更是拉着安玉善的手不停地问:“玉善,你真能让齐武不傻?” “婶娘,这个我还不能保证,不过当初齐武哥正是因为跌倒才造成心智不全的,我诊出他身上还有淤血未清,即便痴病不能治好,清除淤血对他身体也是好的!”没有精密的仪器来检查,安玉善也只能凭借把脉和以往的经验来给安齐武治病。 “婶娘相信你,婶娘相信你!”梅娘眼泪忍不住就落了下来,尹云娘几人赶紧劝她,说这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看着安家人喜极而泣的温馨场面,许诚、许云兄妹很是羡慕,曾几何时,他们家也是这样和睦快乐的,都怪那许杰父子心狠,这滔天仇恨一定要报。 “三哥,让玉善妹妹也来看看你的腿吧,说不定你也能站起来的!”许云有些小声地对许诚说道。 现在许诚坐在一辆简陋的轮椅上,这还是安松柏求村里的木匠给做的。 “我这腿废了都两年了,怕是……治不好了!”即便嘴上这样说,心里许诚还是存着期望的。 他不清楚安玉善的医术是跟谁学的,但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说不定以后她的医术会更加精湛,也许到那时,他这双腿还是有希望的吧。 一大家子人热闹欢快地吃了晚饭,然后安松柏一家就和许诚兄妹回去了,而安玉璇也没有什么避讳,她帮着许云把许诚推进小院里,打了水给他擦脸,又给他铺好床,这段时间说起来也都是她在照顾许诚。 许云是个识趣的,她也很喜欢安玉璇这个嫂子,虽然安玉冉和安玉若还不是很能接受他们,但是安家其他人对他们还是挺好的。 远处的山中传来几声野兽的低吼,如今晚春时节,早就过了惊蛰,小虫子见到光总是飞来飞去,在昏暗的房间里留下穿梭的影子。 看着安玉璇为了自己忙前忙后,许诚心里除了感动还有甜蜜,这样美好的女子将会成为他的妻子,或许这将是他唯一感激许梿的地方。 “玉璇,别忙了,你也累一天了,快坐下歇歇吧!”许诚想着安玉璇应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吧。 果然,安玉璇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看着许诚温柔一笑,说道:“我不累,这些活儿我都干习惯了。对了,我之前就问过玉善你腿的事情,她说要治好你的腿必须要用一些珍贵的奇药,灵芝,人参都是不能少的,还要给你针灸,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总之你别急,万事都有解决的办法!” 这样慰贴的话语听进许诚心里暖暖的,原来她什么都知道,连他心里的担忧都是一清二楚的,这样的安玉璇就像一株清幽的玉兰,在他干枯许久的心里生根发芽,让许诚再也忘记不了。 这边小院屋里情意渐浓,那边大院堂屋里,安松柏、尹云娘则是喜不自胜。 卖药丸的十五两银子安清和原本都是给了安松柏的,但安松柏只拿了十两,另外五两给了安清和。 “有了这十两银子,欠的债也能还清了,还能给玉璇办一个像样的婚事,另外玉善不是一直说要再买一些药臼和什么碾药船,还有炮制药材的工具吗!你明天去溪云村的邱石匠那里问问,他可是能做出来,石头的东西总比铁、铜的要便宜些,还有,我得去镇上买些布给几个孩子做点夏日里穿得衣服,家里的粮食也要再买些才够,做席面的时候也不能什么都没有,还有……”尹云娘越说越多,越说越觉得原本十两银子的巨款好像根本不够,家里缺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安玉善可没时间关心那十两银子的用途,她的心思都被那一套银针“勾引”了去,一回到家就先用热水给银针消了毒。 心里想着,回头再买一些烈酒备用,并且把这套银针手柄处生锈的地方处理干净,就能发挥它真正的用途了。 安玉冉和安玉若也是无心睡眠,想着安玉善的药丸竟然能卖那么多的银子,她们现在就恨不得起身去大山里采药,只要照这样下去,安家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因此,次日天没亮,两个人就起身拿着背篓进了天将山,这两个月来,在安玉善有意的教导下,她们已经认得很多草药,也知道该怎么更好地采药。 “爹,娘,我想让几个姐姐和堂兄跟着我学习炮制药材,另外,我还想做一些中药香囊拿去封安县卖!”安玉善一起床就跑到安松柏和尹云娘身边说道。 看着风风火火跑进来的小女儿,说了大半夜话刚起床的安松柏和尹云娘相互看了看,真是奇怪了,他们待会儿要和小女儿说的正是这两件事情呢! 第十六章:再卖药丸 安清贤、安清顺得知安松柏夫妇和安玉善的决定,立即就带着各自的孙子来到了村尾,安清和也把安齐文和安齐武带到了大儿子家。 “玉善,以后你齐全哥、齐杰哥、齐志哥还有齐文哥、齐武哥,包括你的三个姐姐,那都是你的徒弟了,让他们做什么,想教给他们什么,要教多少,这全都由你决定,大爷爷、二爷爷还有你爷爷、爹娘,我们都不会过问,他们要是不好好学,或者不听你的话,你只管来告诉大爷爷,大爷爷以族规惩治他。”安清贤很是庄重严肃地对安玉善说这些话,此时他并没有拿她当晚辈孙女,更像是以一个族长的身份在请求她。 “大爷爷,您放心,只要哥哥姐姐们想学,我一定会好好教他们的,采药、炮制药材或者学医其实都很辛苦,但我相信几个哥哥姐姐都能吃苦!”安玉善被家人这样郑重地拜托还是头一次。 安齐全几人虽然年龄比安玉善都大,但这段日子安玉善所表现出的聪慧还有她那一手过人的医术,早就让他们信服了。 安家的男儿就算读书再优秀那也是不能做官的,比起学旁的手艺,或许学医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从这天开始,安玉善白天带着安齐全他们进山采药,并教他们辨识药草,傍晚回来就带着他们一起学习炮制药材,在给郑氏施针的时候也会让他们在旁围观,给他们讲解穴位的基本常识。 安家的男人和女人们也没有闲着,男人们除了种田、打猎,就是帮忙做一些晒制药材或者炮制药材的工具,而女人们干完家务活之后,就帮忙翻晒药草,或者简单地帮忙处理药草。 许诚和许云自然也没有闲着,许诚所住的院子里也有草药,都是他帮忙来翻晒、处理,而许云则忙着教安玉璇和村里的几个姑娘刺绣,主要绣制的就是香囊。 安家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却是急坏了五十里外封安县城益芝堂的大掌柜还有本家那位原本要路过的坐堂大夫。 “闫大夫,这都十来天了,那卖药丸的人怎么还不来呢?”益芝堂的大掌柜徐奎在后院花厅里来来回回地焦急走着。 “徐掌柜,你不要总是在老夫面前晃来晃去,老夫这眼睛都要被你晃花了!”闫明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很是无奈地说道。 大概半个月前,他听从益芝堂大东家的指派去了遵州一趟,途径敬州封安县的时候,听说这里的坐堂大夫死在了军中,他正巧也没有其他事情,就决定留下一段时间,等到有了新的大夫到来,他再回帝京。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么个弹丸之地的小地方竟然发现有人会炼制具有奇效的药丸,莫说那退烧丹一粒下去就能让人神清气爽,就是那御寒丸对于治愈风寒之症也是疗效显著。 最让闫明智欣喜的是那避瘟丸,对于治疗和预防瘟疫竟然真的有效果,那十颗药丸可是救了十个人的性命呀! 如今,大东家让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这家人,不管花费多少金银都要获得这三种药丸的药方,如果对方不愿意卖,那就要诚心诚意和对方合作,自从北朝亡国,益芝堂的处境也是十分艰难。 “闫大夫,你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着急。那父子三人绕到附近的山里就再也找不到人影,现在好多客人都来问还有那退烧丹和御寒丸吗,说是吃起来不苦病好的又快,就那个银子多得没处撒的姚员外,天天派人来问。这药丸又不是糖果,他吃这么多干嘛!”徐奎当初见退烧丹有奇效就多了心眼,让人悄悄跟着安清和几人,想知道他们究竟住在哪里,可派去的人把人给跟丢了。 “你安心等着,既然那几个人说会再来,我看他们虽是农家装扮,眉宇之间倒与一般的山野村夫还有些不同,应是家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再说,你以为制作出一颗能救人性命的药丸就那么容易吗,也要给人家时间才是!”作为内行人的闫明智理解地说道。 “闫大夫,您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我不是着急嘛!虽说我老徐在封安这个小地方做药铺掌柜,可也是从本家出来的,现在大晋朝的那些药商四处打压咱们北朝旧民,大东家在帝京的日子也不好过,如果益芝堂有了这三种药丸,那么就能很快在新朝之下站稳脚跟。”徐奎暗叹一声,走到花厅的椅子前重重坐下说道。 “徐掌柜,你的焦虑老夫明白。怕是再有一两个月,这大晋朝的新政就要颁下来了,属于北朝的影子都会给抹掉的,就是我这做了半辈子大夫的老头子也要去考什么医牌,否则是没有资格当坐堂大夫的。”闫明智也是无奈一叹。 大晋朝在天怀大陆势力强盛,朝廷法度也十分健全,关于大夫一职更是有着严苛的界限,比如大晋朝以太医院为天下医者之首,就如科举考试一样,每年春季先由地方选拔出优秀的会医术之人,不分年龄性别送到京城参加秋季太医院举行的医试,此试结果将决定这些人拥有医牌的品级。 其中,医牌品级最低的是木牌,最高的则是黄玉牌,而手持黄玉牌的大夫则是专门给皇上、太后这些极尊贵之人诊病的。 前北朝可是没这些繁琐的规矩,不过为了益芝堂,闫明智也要在新政下发之后去参加秋季的那场医试。 “掌柜的,来了,来了!”这时,药铺一个小伙计大嚷着跑进来说道。 “什么来了?小九,你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徐奎瞪了一眼叫小九的伙计。 那小九也不介意,笑着告诉徐奎,前来卖药丸的安家人来了。 徐奎和闫明智一听,赶紧齐齐往外边走,盼星星盼月亮,今天终于把人给盼来了。 不过,这次来卖药丸的是一老一少,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年轻人徐奎和闫明智倒是认识,就是前一次来卖药丸的其中一人。 “徐掌柜,这是我爹和我侄女,药丸的事情你们和他们说吧!”安松堂很是自来熟地笑着给双方介绍,“爹,玉善,这位是益芝堂的徐大掌柜,这位是闫大夫!” 徐奎和闫明智都没有忽略掉安松堂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单指那名气度沉稳的老者,难道这药丸还和眼前这七八岁的小姑娘有什么牵连不成? 第十七章:两种合作(首推加更) 徐奎和闫明智也就心思那么匆匆一转,但觉得这想法有些太过惊世骇俗,所以只当安玉善是陪着来县城贪热闹的寻常孩子罢了。 一行人到益芝堂后院的正厅坐下,因看着安清贤气度不凡,所以徐奎和闫明智都不敢怠慢,甚至想着这药丸正是出自眼前的老者也未可知。 下人端上热茶就退了出去,安玉善一直乖巧地站在安清贤的身边,睁着一双好奇明亮的大眼睛四处看着,这算是她第一次真正走出家门吧。 “安……先生!”因为摸不准安清贤的真实身份,三十多岁的徐奎论年纪在安清贤面前也是晚辈,尊称一声“先生”既显恭敬又拉近了彼此距离,“今日先生可是亲自前来送药丸的?” “徐掌柜客气了,老朽一介寻常百姓,当不得‘先生’二字。”安清贤微微一笑。 他言语自谦,但态度不卑不亢甚或有大家族一家之长的威严风范,徐奎和闫明智又怎敢真的当他是普通百姓。 “先生客气了,闫某虽略通医术,但试问也见识过不少医家炼制出的药丸,迄今为止怕是只有药王神谷子炼制出的药丸才能有此奇效。”闫明智并没有过赞,他是益芝堂本家坐堂大夫,几十年来经过他手的药丸也是不计其数,就连宫中太医炼制的药丸他也是见过不少的。 “闫大夫谬赞了!”安清贤示意安松堂把背着的小包裹打开,里面有三个粗制的小瓷瓶,还有一二十个颜色鲜艳散发出淡淡奇异药香味的香囊,“徐掌柜,闫大夫,这三个瓶子里分别是同上次一样的御寒丸、退烧丹和避瘟丸,每瓶里面是二十粒,另外,这些是中药香囊,绣有梅花的香囊里放了一粒安神缓压的药丸,晚上放与枕旁促使人更快入睡,而绣有兰花的香囊里放了一粒醒目解乏的药丸,佩戴在腰间即可。不知徐掌柜可愿代卖?” “愿意,愿意!”徐奎简直是如获至宝,他在封安县这么个小地方开药铺,原以为就此碌碌无为一生,谁能想到近十年过去了,竟等着如此在本家露脸的大好机会,不管是这三种药丸还是两种中药香囊都让他看到了极大的商机,“先生,不知这药丸和香囊您家里还有多少,我们益芝堂愿意全部买下来。” 闫明智对着惊喜若狂的徐奎咳嗽一声,他虽然是一名不通庶务的大夫,可见过的人、经过的事也非寻常人能比,徐奎如此表现,已经是落了下乘。 好在,徐奎经他这么一“提醒”,立即反应过来,颇有些尴尬地一笑。 安清贤全当没有看到二人之间的小动作,“这瓶里药丸和香囊里的药丸都是新近炼制出来的,闫大夫应该很清楚炼制药丸并没有那么容易,再说我家这炼制出的药丸所选取的药材也都是上乘的,无论是炮制还是炼制,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一次炼制出的药丸并没有多少。” “先生所言甚是!”闫明智有些迷糊,这懂医药的到底是不是眼前的老者呢? 他有心想试一试,可他有自知之明,单凭这三类药丸,这人医术就一定在他之上,到时候自取其辱不说,还怕得罪了眼前之人,如今倒不如以诚心换诚意,于是笑着说道:“安先生,实不相瞒,您这药丸疗效的确显著,益芝堂的名气想必您也是知晓一点的!” 这时,安清贤点点头,闫明智赶紧说道:“益芝堂本家在帝京的铺子也很需要这三类药丸,如果先生愿与益芝堂合作,益芝堂绝对诚心诚意与先生相交!” “没错,先生,我家大东家最是仁厚之人!”徐奎也慌忙接口说道。 “咱们都是北朝旧人,我也坦率相告,这次来的确是有心想和益芝堂长久合作。我这里有两个合作方法,两位可以和你们的东家好好商量一下,认为哪种合适咱们就按哪种来!” 说着,安清贤就掏出了两份合作文书,安松堂赶紧接过分别递给徐奎和闫明智。 两个人交换互看之后,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与为难,且不说那文书上的一手正楷写得正直大气又清爽宜人,就是那文书内容也简洁明了。 可文书上所写的两种合作方法,一种是安家每月卖给益芝堂一定量的药丸和中药香囊,价格、药量都由安家来决定,而且安家也可提供给其他家药铺同样的药丸和香囊,买卖自愿,银货两讫。 另外一种方法是安家只和益芝堂合作,除却成本,卖出的利润三七分,其中安家占七成,益芝堂占三成。 前一种方法正是徐奎和闫明智这十几天一直担忧的,就怕别家药铺也知道这种药丸,好在附近百里内也就益芝堂一家药铺,可出了这百里药铺就多了,想占独一份就不容易了。 但第二种合作方法益芝堂又太过吃亏了些,没想到这安清贤看着挺朴实磊落的,内里却是比那些精明的商人还要狡猾,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先生,这……这有些不妥吧,三七分我们药铺太过吃亏了些!”徐奎老实地说道。 安清贤淡然一笑,“徐掌柜觉得不合适,可以选第一种合作办法,药丸贵不贵其实不是由咱们定的,而是由病人来定的,有些病不用吃药丸,大夫扎几根也是能好的,但世上总有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身外之物更重要的。益芝堂是百年老店,信誉良好,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这合作方法是只有一种的。” 安清贤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徐奎和闫明智都听出他这里是没有和缓余地的,而且他说的也没错,这种药丸可是在富贵人圈里很受欢迎的,能治病救人的良药就是倾尽家财也有人愿意的。 “安先生,您能保证以后的药丸都具有这种效果吗?”闫明智换了一种语气问道,显得尤为正式。 “只会比这更好!”安清贤淡淡一笑。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说出这种大话是什么感觉,他刚才所说的那些话多多少少都是安玉善之前给他有意无意透露的,那两张文书他看后也是吓一跳,三七分,这孩子还真敢要! 第十八章:订做工具 “安先生,此事算得上一件大事,闫某和徐掌柜怕是都不好做决定,能否宽限几日让我等问过主家?一有决定会立即通知先生的,只是不知先生家住何处?”闫明智想着,此事非同小可,大东家又如此重视,他们作为下人可做不了主。 “这个当然!我家住在离这五十里的山下村,不过从县城外的后山过去二十里也可到我们村。只是,我安家乃是贫民之家,不喜张扬,还望二位行事之时莫要让不相干的人知道为好。”安清贤请求道。 “先生放心,我等皆不是话多之人。”徐奎和闫明智也正不想这件事情太过高调,免得引起益芝堂对手的关注,安家行事越隐蔽,益芝堂所需的药丸和中药香囊才越安全越有保障。 接下来,安清贤将三瓶药丸以上次同样的价格卖给了益芝堂,六十粒药丸一共是三十两,而二十个中药香囊也卖了四两银子。 当然,香囊虽然刺绣精巧也是不值几文钱的,但它里面的药丸稀奇珍贵又能治病防病,这香囊究竟值多少也是由安家人自己说的算。 安清贤与徐奎商议定下次见面的时间后,就带着安松堂和安玉善走出了益芝堂,往封安县城最为热闹的集市走去。 等到离着益芝堂有一段距离之后,安松堂看看前后左右也没什么人,就不解地看着安清贤问道:“爹,去之前我不是告诉过您,光是那退烧丹,益芝堂就卖一两银子一粒,我还听说有个姚员外总爱得风寒,花了二十两银子把那一瓶御寒丸都买了,您怎么还是上次的价格卖给他们,咱们不是太亏了?!” 安清贤看了一眼心有不甘的小儿子,又低头瞧了一眼正四处打量街市的安玉善,然后说道:“玉善,告诉你小堂叔,大爷爷为何没有坐地起价?” 安玉善抬头甜甜一笑,“大爷爷,安家家规第七条:为人行事信义为先,不贪不叛,方为仁者道。” “连家规都忘了,你呀,连个孩子都不如!”安清贤颇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安松堂立即“不满”地说道:“爹,忘了家规的可不止我一人。玉善,我问你,你药丸卖这么贵,还和人家益芝堂三七分,难道这不是贪吗?” 安玉善状似无奈失望地笑着看了一眼不服气的安松堂,童真地问道:“小堂叔,安氏家规第五条是什么?” 第五条?安松堂努力地回忆一下,在安清贤的瞪视下缩了一下脖子,挠挠后脑勺,恍然大悟地说道:“我想起来了,第五条是待人待己以公平,就是让安氏子孙既不贪便宜,也不要闷吃亏。” “对呀,我熬制出的药丸是能救人命的,那你说,一条人命值多少银子?现在卖给益芝堂的药丸,一粒只有五百文,对于富贵人家来说,九牛一毛都不算!” 安玉善这段时间也从安清贤几人的嘴里多多少少了解到外边世界的状况,天怀大陆现在大夫是越来越少,要不然四五十里好几个集市也不会连家药铺和会看病的大夫都没有。 再加上,安家自身的状况也很糟糕,她不会在这个时候想着做什么广济天下的仁医,不足以自保又谈何保别人。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北朝是亡了,可听说北朝的世家贵族们依旧歌舞升平,欢欣鼓舞地做着亡国奴,说不定很多人都庆幸亡了国,能够成为大晋朝的人呢! 北朝旧民也好,大晋朝新民也罢,安玉善现在可没什么忠君爱国的豪情壮志,她只想在乱世中护住自己的家人,这便是她今生的夙愿。 安松堂想想安玉善说的也对,这药丸原本就没指望卖给平民百姓,如此奇效显著的药丸,自然是有人花大价钱来买的。 三个人说着话就到了一家打铁铺,找到当家掌柜,安玉善从怀里掏出几张纸,让掌柜的给她打出一套缝针、持针器来,这样以后一些简单的皮肤缝合手术她就能做了。 “这位大叔,您这画上的东西我们铺子里从未打过,这弯针倒是不难,可这些小东西听起来十分地精细,怕是要费一番功夫!”铁匠铺的王掌柜有些为难地说道。 安玉善见那掌柜的一直和安清贤说话,截过话头说道:“掌柜大叔,您只要按要求给我做出来,银子不是问题!” “这……”王掌柜见一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说这样的话,愈加有些怀疑了,总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蹊跷。 “掌柜的,就照我孙女说的做,定金我可以先给你,你看什么时候能做好?”安清贤也不懂安玉善那画上的是什么东西,但既然是她想要的,这银子又是她挣得,自然是以她的要求为主。 王掌柜一听到先给定金,想了一下说道:“最少要一个月,这几样小东西少说要六七两银子。” “这么贵!不就是几根绣花针和几把小剪刀吗?爹,要不咱们去别的铺子看看,这街上还有两家打铁铺呢!”安松堂作势要劝说安清贤和安玉善离开。 “这位小哥别急,在封安县没有比我王氏铁铺更好的打铁铺子了,我这里要是做不出来的东西,别的地方您去了也是白去,还有,您仔细瞧瞧这纸上哪是普通的绣花针和剪刀,而且这小姑娘还说了,要又薄又利,没有好师傅是打不出来这套东西的!”王掌柜不想这单生意黄了,可他也知道这套东西不好打出来。 安清贤明白王掌柜没有胡说,最后双方定下是六两银子,定金先给了二两。 从铁匠铺出来之后,安清贤又买了安玉善要求的笔墨纸砚和几本装订好的空白书册,还在布庄买了红、蓝两种彩绸和五色绣线以及在杂货铺买了棉花和两小坛烈酒,最后还在菜市场买了几根散发着臭味的羊肠。 “玉善,小堂叔不明白,你买这些臭烘烘的羊肠干什么?你要是想吃肉,小堂叔进山给你猎野鸡去!”手里拎着几根羊肠,安松堂发现好多路人都捂着鼻子躲着他。 “小堂叔,我要这些羊肠不是为了吃,是有用的,回家处理一下就不臭了,只能先委屈您拿一下了!”安玉善笑嘻嘻地说道。 “哼,知道委屈你小堂叔就好,回头买的酒可要让我喝点儿!”安松堂有些眼馋地看着安清贤怀里的那两坛酒。 “小堂叔,那酒……呵呵,也不是喝的!”这烈酒自然是用来消毒的,不过安玉善央求安清贤买了两坛,另一坛是给安家的男人喝的,此时她不过是逗逗安松堂。 果然,安松堂一听,脸上激动的神情就低落下来,敢情他前前后后忙这么久,连口酒都没喝上! 第十九章:发现人参(首推加更) 安清贤三人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山下村,担忧女儿出门一天的尹云娘这才安下心来。 卖药丸和香囊的银子,安清贤自是一文钱也没有占,全都给了安松柏。 在这之前,安清贤就对三房的老老小小把话都说清楚了,卖药丸的银子全数归安松柏一房所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各房帮忙那都是念在自家人的情分上,更何况几房的孩子现在都跟着安玉善学医,银钱上谁都不必觉着亏欠。 安氏子孙历来在账目上分得都清楚,各房分家也比较早,再加上族人、兄弟姐妹之间都比较团结,鲜少有因为金银田产之物闹得离心的,而情分自然是需要彼此互相维持的。 安松柏、尹云娘夫妇自然也是懂得这一点,次日一大早两个人就去了镇上准备去买些柴米油盐之物,并让安玉璇和安玉冉通知各房家人晚上在自家吃饭。 “小妹,今天晚上给哥哥做蒸鱼吃,好不好?”一听说晚上要在安玉善家吃饭,早上出去采药的时候,安齐杰就缠在安玉善身边嘿嘿笑着求道。 “齐杰哥,你都快吃成蒸鱼了,就不能换个花样!”安玉若一边小心地采着安玉善说的具有止血的药草,一边嫌弃地看着安齐杰说道。 “就是,齐杰,你就是死心眼,小妹做饭可比玉若好吃多了,会的又不止这一样,上次在老宅熬得山药粥就很香,我看今天还能不能挖到山药!”安齐全一双眼睛快速地扫过茂密的草丛,并不放漏一处地方。 “齐全哥,上次那山药可是我发现的!”拿着小铲子跟在安玉善身边的安齐志得意地笑着,“小妹可说了,那是良药,是不是,小妹?” 安玉善笑着点点头,她发现安齐志总喜欢被人承认和夸赞,所以就像以前学医时教她外科手术的那位老师一样,她也把安齐志当成学生,时常地鼓励着。 “小妹,小妹,萝卜!”就在这时,喜欢在大山里四处跑着玩的安齐武拉起安玉善就往天将山一处隐蔽的松树林跑去。 安玉善已经给安齐武施针诊治过,他脑中的淤血也已经去除大半,现在行为分析和认知能力都比以前强了太多,眼神也愈加清明,可是喜坏了安家人。 “齐武,你跑慢点,小妹跟不上你!”安齐全别看人长得壮,心挺细。 安清贤一直教导他进山之后要好好保护安玉善,那片红松林区因为紧挨着悬璧山,又时常会有野兽出没,所以村里人都不让孩子靠太近。 “齐全哥,没事的!”自从有了银针,安玉善也会在自己身上施针,所以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 到了红松林区的时候,安玉善一眼就看到安齐武说的“萝卜”是什么了,竟然会是她在山里搜寻许久的人参。 她就说嘛,这处药山之地温度、阳光在山峰、谷底、峭壁的奇怪组合之下,怎么可能别的药草都有,单单没有人参这百草之王呢,果真是她在山里走的地方还是太少了。 “小妹,是萝卜吗?”安齐武有些好奇地看着安玉善犹如捧着宝贝一样地把那东西拿起来。 “齐武哥,这可不是萝卜,而是非常好的一味药,有了它,奶奶的病会好的更快,齐武哥也会变得更聪明,咱们再找找还有没有?”安玉善欣喜地说道。 “好,变聪明!”安齐武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比吃了糖果还开心。 很快,安齐全几人也跟了过来,当听到安齐武竟然找到了人参,先是万分惊奇地看了一眼传说中的人参,也开始跟着寻找。 但令人失望的是,这附近就只有这一株人参,再往里面安齐全却是不让他们进去了。 “小妹,咱们别往里面走了,现在山里野兽多!”安齐全作为哥哥,首先考虑的就是弟弟妹妹的安全。 “好吧!”能寻到这一棵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人参已经很不容易了,安玉善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暂时从林区退了出来,总有一天,不管里面有多危险,她都一定要进去探查一番。 因为意外获得人参,大家都很兴奋,又采了一会儿药草之后,安玉善就开始挖野菜,还让安玉若和安齐武去小河里捉鱼。 中午回到家的时候,安玉璇已经把午饭做好了,安齐全几人也一起吃了饭。 下半天,安家的男孩们就照着安玉善以前说的办法炮制药材,药臼、碾药船等全都没闲着,安玉善则是亲自处理那棵人参。 “我听说今天齐武在山里立了大功!”安清和笑呵呵地走进小院的时候,就看到大家手里虽然都忙着,但眼睛都不时地瞟向正襟危坐在小院木头椅子上的安玉善,她正在很用心地将人参给切成薄片。 “爹,您来了!”安松柏给安清和搬来一个板凳让他在安玉善旁边坐下,“这孩子魔怔了一样,先是盯着瞧,然后又是小心翼翼地用水洗,又用刀片刮,现在是切成片,我都怕她伤到手。” “爹,我不会的!”安玉善等安清和一坐下就拿起一片人参给他瞧,“爷爷,这真的是人参,可不是什么桔梗,而且还是五十年的人参呢!” 安玉善不是没见过人参,只是在现代自然林区被人类过度砍伐,野生的药材成色都不好,人为种植的又少了那么一点儿药材的灵性,所以这样成色质量上等的五十年人参的确是很难得。 “爷爷可不懂这些,玉善看着好那定是极好的,你打算拿这人参炼制药丸?”安清和亲和地揉揉小孙女的头发,真没看出来这孩子还是个药痴。 安玉善摇摇头,安家人的确和普通的百姓是不一样的,一听到从山里挖到人参,没有一个人劝她卖掉的,就是梅娘和安松烈明知道人参是安齐武发现的,到现在也没来问一句。 “我打算给奶奶和齐武哥煎药吃,如果还有剩下再炼制成药丸。”人参难得,但家人的健康更重要。 “嗯!”安清和欣慰地点点头。 快到傍晚的时候,安家的人都齐聚在村尾安松柏家,男人们跟着自家孩子学认识药草,女人们帮着尹云娘一起做饭,梅娘更是把铁板也拿了来,准备摊煎饼吃。 正当小院里越来越热闹的时候,山下村几名妇人说笑着也走进了安松柏家。 第二十章:帝京来人 “孙大嫂,苗婶子,陆大娘,菊英,你们怎么来了?”正在洗菜的尹云娘赶紧擦擦手,笑着迎了上去。 “云娘,我们想找你家玉璇商量个事,真没想到你家晚上会这么热闹,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吧!”孙氏没想到安清贤他们都在。 这山下村大得很,乱世求生各家串门也都不勤快,安松柏家又在村尾,来的人就更少了,所以孙氏几人也没想到人家一大家子人吃团圆饭呢。 “孙大嫂,来都来了,哪有见人就走的道理,难不成这家里还藏着老虎不成!”陈氏也笑着从厨房里走出来,顺便把安玉璇也叫了出来,“玉璇,你几个婶子大娘找你有事,东屋没人,你们去吧!” 安玉璇答应一声,然后笑着把孙氏几人请进了东屋,没过一会儿,安玉璇又把许云也喊了进去,也不知道几人在屋里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笑声。 事情说完之后,安家人要留孙氏几人一起吃饭,她们都借口说家里有事婉拒离开了。 “大姐,孙大娘她们是为了香囊的事情来的吧?你答应了?”安玉冉凑近安玉璇小声问道。 “嗯!” 平时安玉璇和秀儿她们绣的香囊最多也就是三文钱到五文钱一个,绣布、绣线都是绣坊的,而现在安家也给她们提供彩绸和绣线,做成的香囊却是十文到十五文一个,这也算是天价了。 安玉冉想着怪不得孙氏几人离开之前都眼圈红红的,安家此举旨在帮扶村里人,这番好意她们自然也是明白的吧。 而正当安家人在天将山下的农家小院里一家老小喜乐团圆地吃饭聊天时,远在三千里外的帝京却有一户显贵人家身处阴云密布之中。 “太医怎么还不来?”北朝旧臣如今的大晋朝元武帝亲封的一品侯府内,列军候孟少辉气急败坏地喊道。 “回侯爷的话,如今帝京城里仅有的几名太医都来给老夫人瞧过了,说自己没能耐治不好!” 大管家一头冷汗都不敢擦,侯爷是孝子,可如今的帝京已经不是北朝的都城,而不过是大晋朝的一个州而已,所谓的太医院早就空了。 更何况,当初大晋朝攻打北朝形势危急,为了帝京几十万无辜老百姓的性命,孟少辉率军投降,不管他的本意是什么,在北朝旧民眼里他就是个令人不耻的逆贼,要不然城里医术最高的周太医也不会宁死不给孟家人治病了。 “他们没能耐!”孟少辉一身戾气,一拳击在廊柱上,鲜血顺流而下。 大管家一脸焦急地说道:“侯爷,您千万别气,为今之计也只能去益芝堂求大老爷了,他药铺里有大夫,也有药!” “大伯不会见我的!”孟少辉不是没想过去求自己的大伯孟寿亭,可老爷子耿直刚烈,对于他投降大晋朝之事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孟氏族长力保,他早就被逐出了孟氏家族。 “爹,我去!大爷爷他不会见死不救的!”这时,孟少辉的嫡子少年英武的孟元朗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让大爷爷出手救祖母的。” “你大爷爷最是疼你,去吧!”如今也只能让自己长子一试了。 半个时辰不到,孟元朗就带着益芝堂的坐堂大夫匆匆来了,先给孟少辉的母亲荀老夫人诊了脉、施了针,然后所说与前几位大夫也没什么不同。 “徐大夫,除了闫大夫,你可是益芝堂医术最高的坐堂大夫,难道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孟少辉脸上都是痛苦和绝望。 “侯爷,徐某的医术也只能为老夫人再续命半月,如今闫兄正在敬州的封安县益芝堂分号,他在那里似乎遇到一位制药奇人,如果能请来此人为老夫人治病,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制药奇人?” 孟少辉不敢耽误,而孟元朗义不容辞领了此任,日夜不停快马加鞭往敬州而去。 都说宝马良驹一日千里,孟元朗累死两匹,第四日傍晚就赶到了封安县内见到了徐奎和闫明智。 两个人见到孟元朗手持的是孟寿亭的玉牌,说是孟家二房的老夫人病重,帝京的大夫束手无策,这才找到了封安县。 “徐宗贤弟要是都没有办法,估计我的医术也治不好,徐掌柜,看来咱们要去一趟山下村了。” 徐奎和闫明智让孟元朗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三个人骑马来到了山下村,因记着安清贤叮嘱的不要张扬,所以他们装作讨水喝的外乡人进了村,并探听到安家人住的地方。 安清贤请三人先进了自家,得知来意之后,脸上深思片刻,并没有告诉他们自家会医术的是何人。 “安先生,人命关天之事,难道老先生见死不救?”闫明智从一开始就觉得安家人行事太过神秘了些,似是一直在保护什么人或者守着什么秘密,就连进入这山下村,他们也觉得村民们看他们的眼光透着防备和古怪。 “闫大夫,不是老朽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只会种田、打猎,并不会医术。”安清贤说完先在家里的堂屋内站了起来,“松堂,你进来。” 安松堂今日正巧在家,他走进堂屋之后,安清贤在他耳边低语两句,然后他就看了孟元朗三人一眼,快步走出了家门。 “老先生,我祖母危在旦夕,您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孟家一定尽力完成,只求老先生仁心为念,救她老人家一命!”孟元朗只当安清贤是不想出山救人,言辞愈加恳切。 安清贤已知他的身份,为难说道:“孟公子,老朽并没有诓骗你,你也别着急,我已经派犬子先出去了,如果……还是等等!” 见安清贤欲言又止,孟元朗几人只觉得愈加揪心,这安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在,很快安松堂就跑进来了,冲着孟元朗就说:“还请这位公子将你家祖母的病情详细告知。” 孟元朗不明其意,不过但有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弃,只好将自己所知的病情都告知了安松堂,然后见他又急匆匆跑出了家门。 等到安松堂再次归来的时候,手里面拿着两张未干的纸,先出声对孟元朗说道:“你家祖母除了刚才所说的那些症状,可是还有唇甲紫暗、手脚麻痹,睡多眩晕之状?” “没错,正是如此!祖母现在腹胀身痛,面容苍白,全身高热不退,可有解法?”孟元朗一听安松堂把自家祖母的症状说的一毫不差,心中的希望急速升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一剂见效(首推加更) 安松堂一听也笑了,似是松了一口气,将右手拿着的纸张递给他,“这乃是治愈此病的药方,你们回去让人按照药方上所说的煎药熬制,不用拘着时辰,病人不舒服的时候就让她喝些,很快便能好了。” 说完,他将自己左手拿着的药方折叠好放进怀里。 刚才安玉善说了,如果有以上那些额外的症状就给右手拿着的药方,如果没有,就给左手拿着的药方。 “只是这一张药方?”孟元朗是武将,但小时候跟在孟寿亭身边久了,一些草药他还是认识的,再说身边还有闫明智呢。 “六味茯苓汤?”闫明智心中更是大骇。 这药方上的药草他是都知道的,可就这简单的几味药真的就能治好太医们都无法医治的重病? 作为一个很有上进心的大夫,他太想找写出药方的人问个究竟了,可无论是他、徐奎还是孟元朗,不管怎么求见此人,安清贤都是拒绝的。 没有见到幕后真人,只拿到一张不知道有没有效果的药方,孟元朗很不甘心,可他看出就算是强人所难,安清贤父子也是不会说的。 就连从安清贤家出来之后,他们想从村民口中探出一二,也是徒劳无功,看来这山下村真的藏着一个大秘密。 心不甘情不愿的孟元朗也只好拿着那一张药方离开了此地,安家人说了,病好之后再给诊金。 几日后,回到帝京的孟元朗先去见了孟寿亭,将药方拿给他和益芝堂的徐宗看。 “汤泡七次的半夏,去皮的赤茯苓,去瓤麸炒的枳实,还有桔梗、甘草等几味药乃是十分常见的,不过这炮制之法与寻常医家倒是不同,如今看这张药方倒像是对症的,大东家,不妨一试!”徐宗啧啧称奇,他现在都想启程去封安县见一见此人了。 “元朗,你也听到了,就照这张方子试试吧!”孟寿亭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大爷爷!”孟元朗赶紧去益芝堂抓药了。 谁都没想到,一剂药喝下去之后,荀老夫人的脉搏变强了,就连身上的热度也退去了不少,呼吸也顺畅了些。 一见有效,孟家人自然大喜,又接着给荀老夫人喝这六味茯苓汤,一天下来,老人不但睁开了眼睛,还能进食了,三日后竟然有了精神,能下床走动了。 孟家老夫人因为一张神奇的药方转危为安的消息不到两日便在帝京悄悄传开了。 自然,有些人是不信的,想着这定是孟家为了益芝堂在新朝站稳脚跟而故意演的一出戏罢了,现在谁不知道益芝堂的生意并不好。 不过,也有人是半信半疑的,而存疑就要解惑,有些人暗地里已经开始打探这药方的真正来源了。 帝京的四大主街之一的富源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都快把街道给堵住了,这还是疆土不足大晋朝三分之一的北朝灭亡之后,富源街上第一次这么热闹。 听说是新科状元娶亲,要搭台子唱曲儿,好多人都来凑热闹呢。 在街尾拐巷口有一家不打眼的小酒楼,二层雅间里站着一对中年夫妇,他们面对的床上躺着一个面冠如玉的清瘦少年,透明的肌肤泛着病态的红润。 “南叔,可打听清楚了?”少年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微闭着双眼,睫毛长长的,手掌骨节分明,仿佛一捏就碎,出口的声音轻如鸿毛,却敲的人心里闷闷的。 “回公子话,打听清楚了,那孟家老夫人重病之后,孟少辉几乎把全城的大夫都拉进了列军侯府,可都说治不好。后来,孟少辉之子孟元朗快马去了封安县,之后拿回来一张药方,孟家老夫人只吃了一剂就见效了。”南叔恭敬地说道。 “这么说,那人的消息还是准确的,药王神谷子一直隐居大神山脉之中,难道在封安不成?”少年依旧没睁开眼睛,声音还是轻轻的漂浮在空气之中。 “公子,那咱们要去封安县吗?”南叔眼中露出希冀来。 “嗯,去吧!”说话的少年语气中掩藏不住的无奈。 不去的话,留给他的性命怕是就只有半年了吧。筹谋了那么久,难道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不,他不甘心! 转眼初夏都快要过完了,就在前两天,安玉善不但等来了益芝堂的合作文书,还等来了孟家送来的诊金,二百两白银,算是十分丰厚了。 有了银子,安家准备办得第一件事情就是许诚和安玉璇的婚事。 “许诚,玉璇,大爷爷想问问你们,要是现在把你们俩的婚事办得简单低调一些,你们会觉得委屈吗?”这天,安清贤、安清顺和安清和把许诚和安玉璇叫到了面前问道。 许诚和安玉璇相视一眼,笑着看向了三位长辈,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委屈!” 许诚又接口说道:“三位爷爷,晚辈和玉璇心里都明白,现在许杰父子依旧不肯放过我,我过得越好他们就越看我不顺眼,说不定还要为家里人带来灾祸,许诚得安家恩惠,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完,如今蒙长辈们不弃能与玉璇这样美好的女子结为夫妻,是我许诚天大的福分和运气,我很珍惜,更想要守护好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以前我以为香车宝马、锦衣玉食便是不委屈,可我现在明白了,真心相对才是不委屈,其他的都不重要。” “三位爷爷,许大哥说的便是玉璇要说的,玉璇从不在乎这些,只愿夫妻和睦真心,甘苦与共。”安玉璇浅笑盈盈地说道。 “好孩子,两个都是好孩子!”安清贤满意地点点头,安清顺和安清和也看着他们满意地笑笑。 “既然这样,就依照原先商定的日子,七日后便给你们完婚!”安清贤大笑着说道。 许诚和安玉璇听后刚才还在长辈们面前疑似互相表白的二人,如今都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再看对方,眼波流转处都是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第二十二章:大姐成婚 许诚和安玉璇的婚事正式敲定,安家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陈氏和丁氏心细又会砍价,她们就帮忙去镇上买做席面所需的各种粮油米面和鸡鸭鱼肉之物,而林氏和尹云娘去买红烛、嫁衣等婚需之物,梅娘负责在家里给众人做饭。 安家的男人们,一拨跟着去镇上背东西,一拨进山打猎。 家里的大人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做了,安家的小一辈只能继续进山采药,别的忙也帮不上。 就在安玉璇嫁人的前两天,得到婚讯的安家几位出嫁的女儿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沛玲、沛芬、沛瑶,你们怎么也都没带孩子过来呢?”尹云娘和林氏从镇上回来到三房老宅的时候,就看到安清贤的大女儿安沛玲、二女儿安沛芬和安清和的小女儿安沛瑶正陪着郑氏在屋里说话。 安清贤的小女儿安沛琴和安清顺的女儿安沛如嫁的远,一收到信儿就赶来了,昨晚上刚到的,她们也是没带孩子回娘家。 “三嫂,咱们家里人本来就多,我家那两个太闹腾,再说他们在人家铺子里上工,也不好回来的!”安沛玲爽朗一笑说道。 安沛玲是安家长房嫡女,今年都三十岁了,膝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文强今年十三岁,在峰州府城的一家小酒楼做店小二,二儿子文壮今年十岁,在一家铁匠铺做学徒。 “大姐说的是,我家那两个还小,这路上又太远,公婆也都不放心,以后有的是时间带他们过来。”安沛瑶也笑着说道。 “其实你们不必如此,现在家里日子好过一些,几个小的又能吃掉多少!”尹云娘还是有些“不满”地说了一句。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安沛玲几个人之所以没把自家的孩子带来,不外乎是因为觉得娘家日子不好过,多一个人来就要多添一张口,到时候饭菜不够吃会让安家丢颜面。 “三嫂,你可别想太多!”自从儿子捡回来一条命,现在安沛玲根本不怕日子苦,更把安玉善的恩情谨记心中,“玉璇是我们的亲侄女,这次她成婚是大事,我们这些做姑母的虽说添箱拿不出什么金贵物件,可帮帮忙还是有力气的,孩子们要是都跟来,闹哄哄的可是脑仁疼。” “还是咱家沛芬会说话,你们的好意你们三嫂心里明白的很,不过下次说什么也要把孩子们都带过来,都是一家人,可不要太外道,否则这情分就淡了!”郑氏以长者温和的口吻看着她们说道。 “婶娘,您说的我们都记住了,下回一定带孩子们来看望您!”安沛玲握着郑氏的手亲热地说道。 很快,安家的女人们都聚在了屋子里,不一会儿气氛就更热闹了。 当然,安沛玲几人去村尾安家小院的时候,关于那满院子的药草虽然没有多问什么,但是看安玉善的眼光还是不同的,好奇中有着淡淡的敬畏。 安玉善从安玉冉和安玉若的口中已经得知自己五个姑母嫁得都远,而且她们在婆家的日子也很清贫。 因为乱世中经常闹兵闹匪,所以安清贤让她们没有急事尽量不要回娘家,这次安玉璇成婚,安清贤还是让人通知了她们,怎么说安玉璇也是安家的嫡长孙女。 安玉善初见她们还是有些陌生感,但相处之后,很快就熟悉起来,毕竟都是安氏女,血缘是骗不了人的,彼此很快就亲近起来。 在安玉璇与许诚成婚的前一天下了场大雨,不过次日天就放了晴,就连暑气也淡了很多,风和日丽,难得的夏日好天气。 虽然没有锣鼓唢呐的迎亲队伍,但是全村人都来凑热闹,人群的欢笑声让喜气更浓。 安玉璇穿着大红嫁衣被安齐明背出了院门,而院外停着一抬用山里结实的绿色藤蔓和青竹绑好的“花桥”,外观上看这就是一把简易的竹椅轿子,不同的是椅子上到处都是山里常见的五颜六色的鲜花。 这是安齐全、安玉冉几个弟弟妹妹合谋送给安玉璇的结婚礼物,一台名副其实的花轿。 并且安玉璇上了轿之后,安齐明、安齐全、安齐杰、安齐文四人抬着她绕着山下村走了一圈,最后在许诚居住的小院停了下来。 许诚这个新郎官虽然双脚不利于行,但他坐在轮椅上也陪着安玉璇绕了村里一圈,这便是迎亲了,虽然礼仪简陋,但依旧风光温馨。 等到安家开席的时候,看热闹的人群自动散去了,虽然安家小院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但没人厚着脸皮来蹭饭。 “这道醋溜白菘一定是沛瑶炒的!”喜宴上,满脸笑容的安清顺已经有了些许醉意,每上一道菜,他就要猜猜是谁做的。 安清顺这一说,知道内情的安家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只有许诚有些不解地看向了他。 “因为这丫头从小就爱做这道菜,而且放的醋每次都比旁人多!”安清顺笑着解释道。 “铁板豆腐来了!”负责从隔壁院端菜的安齐全新上了一道菜,“二爷爷,您猜猜这道菜是谁做的?” 众人一看这安齐全嘴里的铁板豆腐薄厚均匀,而且嫩嫩黄黄的表面上还有绿油油的葱花。 这一配起来,光是看着都像是大酒楼里的上等菜,安家的女人们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巧心思? “这个……”安清贤先夹了豆腐尝一尝,满嘴的香气,配上小葱花更加开胃,“咱们家的女人们厨艺虽然都还行,但做出这样美味菜肴的怕是没有,依我看嘛……嗯……该是玉善吧!” 在一旁等着听结果的安齐全露出惊讶的喜意,笑着说:“二爷爷,您可真神了,这就是玉善妹妹做的。” “玉善的厨艺是越来越好了,今天鱼是她做的吗?”安清贤也吃了一块铁板豆腐,的确是又香又嫩,他可记得以往豆腐的滋味不是这样的。 “今天鱼是二姑母做的,不过玉善妹妹做了一道特别的菜,她说一会儿就好了!”安齐全说的时候都开始泛馋味了。 “哦,什么特别的菜?”众人的好奇心立马就被提起来了。 只是,还没等安齐全说出来,就见一位满头大汗的村民冲进小院里,朝着安清贤就跪了下来。 “族长,救命呀!” 第二十三章:又遇急症(首推加更) “大木,你这是怎么了?谁出事了?”安清贤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不解地看向同村的族人安大木。 “族长,我妹妹快不行了!”刚过而立之年的农家汉子安大木黝黑粗糙的脸上已经有了泪痕,跪在地上就给安清贤磕头。 “你快起来,把话说清楚!”安清贤一脸的族长威仪和长者风范,成功地震慑住心思慌乱的安大木。 “大木,巧珍不是刚生完孩子吗?听说还是个大胖儿子,怎么就不行了?”同来吃喜宴的一位安氏长辈很是疑惑地问道。 安大木擦了一把眼泪,哽咽地告诉众人,他妹妹巧珍半个月前刚生下一个儿子,可生完之后就大喘出汗,不但身体发热还一直咳嗽。 稳婆说以前遇到过有产妇是这样的情况,就给说了一个药方,安巧珍的丈夫就慌忙去府城抓药,人家药铺的坐堂大夫听说了症状之后,开出的药方和稳婆说的一样,于是安巧珍的丈夫也就更加安心了。 可没想到药吃下去之后,安巧珍身上的汗出的更多,没过两天眼看着就不行了。 家人慌忙把她拉到府城的医馆,坐堂大夫诊了脉,又给开了药,原指望这次能有好转,但现在产妇就剩下一口气吊着,安大木知道之后就赶紧来求安清贤了。 “大木,巧珍现在在哪儿?”安清贤听后眉头皱了一下。 安玉善会医术的事情在山下村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就像之前马骏那样连府城的大夫都没有办法的病症,可说不定到了安玉善的手里就能化险为夷。 “族长,我妹妹就在我家,除了我妹夫,没别的人了!”安大木毕竟是安氏族人,他和其他族人一样早就意会到安清贤想要保护安玉善的“心思”。 安清贤点了一下头,起身到了隔壁院,叫上安玉善,然后来到了村头第三家的安大木家。 “族长,玉善,快……”安大木的娘刘氏泪水涟涟,看到安清贤带着安玉善进入自家院中,慌忙迎出来,屋里的女儿都快要翻白眼了。 安玉善小跑进安巧珍躺着的里屋,先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她给已经晕厥过去的安巧珍诊了脉,又查看了她的身体状况,之后又施了针,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 等到她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早就等在院子里的安大木的家人和安清贤还有跟来的村民都急切地看向了她。 “玉善,怎么样?” “大爷爷,没什么大问题,让人用六两生山药煮汁给产妇慢慢喝下去,喝完之后再添水重煮,晚上也别停,到了明天再换六两生山药,还是这样煮汁给产妇喝,二三天就能好了!”安玉善轻喘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山药煮汁?就……就这么简单?”安大木听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可……可哪里有生山药呀?” 安玉善一时也有些作难,自己手里现在没有生山药,上次安齐志找到的山药早就给家人补身体吃完了。 “大木,松堂,你们通知今天在村的族人去山里找生山药,玉善,你采药方面有经验,带上你二姐还有齐志他们也进山,我再去找几个对山里熟悉的老猎手,免得到时候大家找山药的时候遇到危险。” 安清贤很快就想好了对策,单凭几个人怕是一时找不到生山药,只能大家齐心协力才有希望。 这么多年,安清贤说是峰州安氏的族长,可在山下村也是最有权威的人,村里的杂姓村民也都把他当成自己的族长和敬重的长辈。 因此,他的话一出来,很快大半个村子的人都主动提出来要进山帮忙找山药。 “溜子哥,强子,你们和我一起进山,上次的山药就是我找到的!”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安齐志叫上村里和他差不多大的几个男孩子一起绕到了后山。 “齐志,这山药到底长什么样子?” 马溜子对这片山也是熟悉的很,可他从来都是看天不看地,看水不看土,看树不看草,刚刚才知道这山里还藏着救命的药材呢。 “山药的叶子形状有点儿像尖一些的手掌,能入药的是埋在土里的像棍子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疙瘩,就和粗树根差不多,喜欢有阳光的地方,土也要松软的沙质土。”安齐志一边在后山向阳的一面仔细地翻找,一边和自己的小伙伴们讲道。 马溜子他们心里疑问多的很,比如这药草根怎么会长得和棍子很像,比如什么是沙质土。 不过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能照着安齐志所说的找到最好。 一个时辰后,就在其他进山的人一无所获的时候,安齐志带着马溜子他们不负众望又一次找到了山药,而且还是不小的一片。 “太好了,哈哈哈,找到啦,找到啦!”安齐志兴奋激动地大吼道。 “原来这就是山药,我们找到了!”马溜子他们赶紧派人去给附近的大人报喜。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安齐志赶紧派小伙伴们护住这片山药区,这次他可要跟着安玉善好好学着怎样更好地挖山药。 “齐志哥,山药真的能煮粥吃吗?”强子比安齐志小半岁,从二岁开始就是安齐志的跟屁虫。 “能吃也不准吃,这可都是救人的药材,要是都挖光吃完了,生病了找不到药材怎么办!”很有忧患意识的安齐志大声说道,闻讯赶来的大人们也都听到他说的这句话。 是呀,这要是把药材都当粮食给吃完了,改天要是自家人生病没药可就傻眼了! “玉善,你快来看看这是不是山药!”好几个人簇拥着安玉善来到安齐志发现山药的地方。 “没错,就是它!”安玉善赶紧拿着小铁铲挖了起来。 其他拿着农具的村民也帮她一起挖,很快一整根粗山药就挖了出来,足足有三尺多长。 “这……这就是山药,咋这么大个?!”从来没见过有人从土里刨出来这么长东西的众人都震惊极了。 第二十四章:想买荒地 不一会儿,这片山药集中区又出现了很多闻讯赶来的村民,大家全都是一脸好奇地看着挖出来的山药。 而安玉善不忘告诉他们,这个时节正是山药的生长期,能在天将山采挖到成熟粗大的生山药,真是太幸运了。 “玉善,现在山药已经挖到了,你最会处理这药材,去你大木叔家给你巧珍姑赶紧煮药去吧!”人命是大事,安清贤认为还是安玉善亲自来做比较好。 “知道了,大爷爷!”安玉善没有推辞,起身和小心地拿着山药的两名村民一起回了村。 削皮、切片、温煮……安玉善在安大木家凌乱窄小而又泛黑的小厨房里用心地煮好了山药。 期间,安大木的娘刘氏和妻子李氏都在一旁仔细地观看着,每一个步骤都没放过。 这次是安玉善帮忙煮药,第二次就需要她们来做了。 等到安玉善从安大木家回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了山。 虽然安玉璇和许诚的婚事因为安巧珍的病情有了小小变故,亲友们喜宴也没吃尽兴,但众人参与努力救回一条性命,比山珍海味吃在嘴里还满足。 第二天一大早,安沛玲几人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婆家,自家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她们呢! 安玉善也是天不亮就和安玉冉、安松柏一起进山采药,走到昨日的山药区,竟然发现一夜之间这里就搭起了一个简易的草棚,还有村民住在这里。 “东海哥,昨晚是你守着呢?”安松柏见听到异响机警地走出来查看的同村人马东海,并没有很意外。 昨天安玉善带着山药去给安巧珍看病之后,安清贤立即派人保护好了这片山药区。 虽说山下村的村民都是良善之辈,可如今世道乱、日子难,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祸害了这片山药。 “呵呵,没错,是我守着呢!松柏,玉善,是不是今天还要挖山药呀?” 这“山药”之名山下村的村民知道的并不多,见过的就更少了,马东海听两个经常出外的村民说起过,这山药可是难得的好药材和好吃食呢! 因此,他夜里看管的更加尽心,一是怕人来偷,二是怕山里的野兽给糟蹋,辗转反侧倒是没睡安稳。 “马大伯,今天我不挖山药,这片山药还要再长长,秋冬的时候再采挖!”不到非动不可的时候,安玉善是不会“贪心”地全都弄到自己手里的。 现在全村人都知道山药的好处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挖回家自己吃,看村民对山药如此重视,她或许可以想个更好的办法。 在天将山后山采完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烈日高挂的正午。 盛夏时节的山脚下,因着凉爽山风的缘故,还有村中遮阴蔽日的高大树木,山下村倒是酷暑渐消。 正在家里炮制药材的安玉若、安齐志几人见安玉善吃完午饭后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思想些什么。 “玉善妹妹,你不是说今天教我用羊肠缝伤口的吗?还教不教呀?”兴奋了好几天的安齐杰凑到了走神的安玉善面前。 就在前不久,安玉善在封安县订制的那套奇怪精巧的铁东西就拿回来了,而且她还教他们制作了简易的羊肠线,说是有了这套工具和这些线,就能把人或者动物的伤口给缝合好。 安齐杰、安齐文几个男孩子早就按耐不住激动想要学了,这段时间他们白天采药、炮制药材、学习基本的医学常识,晚上还要回家读书、写字,日子是没有以前轻闲了,但学医的兴趣却一个个都被安玉善给带出来了。 “齐杰哥,明天教你好不好?”安玉善回过神来,有些歉意地笑着问安齐杰。 “好,那可说准了明天教!”安齐杰猜出安玉善此刻有心事烦扰,也没有再打扰她。 到了这天晚上,安玉善还是忍不住找到了安松柏和尹云娘,“爹,娘,我有个事情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难得见小女儿对自己说话如此正式,安松柏和尹云娘也立即重视起来,“玉善,什么事你说!” 安玉善走到二人面前说道:“爹,娘,我听二姐说,咱们家只有五亩地,现在还能不能再买一些地呀?” 从安玉冉几个兄姐那里安玉善得知,旧北朝对土地管制非常严苛,普通百姓每户男丁最多只能购买十亩地,女子最多只能有五亩。 而且,土地价格十分地昂贵,一亩良田最高可要十余两,就连荒地也要三两银子一亩。 当然,旧北朝的上流阶级对于土地的购买则是没有限制的,因此造成旧北朝的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有钱有权人的手里,老百姓的日子可见多么艰难。 “玉善,怎么突然说要买地?你不用担心家里不够吃,今年风调雨顺的,再过一个月田里的麦子和稻米就能收了!”安松柏以为安玉善是忧心家里粮食不够吃。 “爹,我想买地不是为了种粮食,我想种药草!”安玉善直接说道。 “种药草?”安松柏和尹云娘疑惑对视之后,尹云娘看着安玉善不解地说道,“玉善,这大山里药草不是多得很嘛,就算天将山不多了,别的山里还有呢!” 大神山脉是山连着山、河连着河,居住在这里的百姓真正踏进去的地方少得很,不愁以后找不到药材。 “娘,虽说山里野生的药材多,可毕竟取之有限,而且进入深山很危险,有些药草更是难存,遇到重症找不到合适的药材,也会让人丢了性命。自己栽种药草就不怕药材不够用了,采挖也更方便。” 野生的药材药效自然奇佳,但自己栽种的药草也未必会差到哪里去,以前安玉善就自己种过,所以这方面她很熟悉,也很有信心。 安松柏和尹云娘想着安玉善说的也有道理,就像这生山药一样,要是家家户户都种,还怕遇到急症找不到药材吗! “玉善,这买地不是小事,爹去问问你大爷爷。”安松柏心想,就算这地到时候买不成,自家院子也不小,让安玉善在院子里种药草也成。 “谢谢爹!”安玉善高兴地笑着说道。 “傻丫头,我是你爹,说什么谢!”安松柏憨厚一笑,起身去找安清贤。 第二十五章:落难生人 夜风宜人,繁星闪烁,安家小院燃起了一堆篝火,将村尾照得亮亮的。 此时节虽是盛夏,但夜晚的山下村还是有凉意的,而篝火是为了节省蜡烛照明用的。 安齐杰、安齐全几个人还没回自家,傍晚的时候,安玉善可能是因为安清贤同意买地的事情心情好,很是积极热情地教他们缝合伤口。 “这缝针怎么比绣花针还难拿捏住,太难了!”安齐志拿在手里的是最大号的缝针,安玉善让他们在动物皮上练手,可他试了很多次,缝好的“伤口”歪歪扭扭的像得了肚子疼的蚯蚓一样难看。 “我觉得不难呀,你用持针器夹住,找准方向,熟练几次就好了,呵呵!”安齐杰颇有些得意地说道。 他在编竹筐、簸箩方面有天分,没想到真正的天分是用这种奇怪的缝针和持针器缝合伤口,安玉善刚才可是夸了他好多次啦! “我觉得还是银针好,又长又细,找准分寸扎下去就能治病!”安齐文比起缝针更喜欢银针,每次安玉善给郑氏和安齐武扎针的时候,他都非常地关注和学习。 “要我说,还是进山采药最好。玉善,我能不能不学这些东西,以后二姐专门采药,行不行?”对于针织女红原本就笨拙的安玉冉实在是提不起学习缝针的念头,她手指头都扎冒血好几次了。 “不行!”从堂屋走出来的尹云娘出声说道,“这多学一门手艺总不会是坏处,大晚上的又不能进山采药,玉冉你就老实地学!” “是呀,二姐,我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安玉若“嘿嘿”笑道。 就这样,伴随着安家人的说笑闲聊之声,夜深了,篝火反而越烧越旺。 次日,勤快的太阳老早就出来上工,安清贤带着安清和和安松柏拿着银子就去了县衙买地。 如今没有了北朝,属于北朝曾经的那些朝廷法度自然也作废了,大晋朝的朝廷前段时间就颁发了新制度,现在百姓买地没了限制,只要每年缴纳一定的田税即可。 安玉善进山采药的时候心中一直还在想着买地的事情,现在新旧朝廷交替,不知道这程序上会不会很麻烦呢? 还有,万一当地的官员贪财不仁,要是故意为难自己的家人该怎么办? 因为对外边世界的未知让她怎么也放心不下,安玉冉也看出她心不在焉,就让她先回家了。 好在,过了中午安清贤三人就回来了,只不过安玉善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坐着马车回来的,而且马车后边还跟着两辆马车,一辆似是坐着人,另外一辆上面都是摞在一起的木箱子。 三辆马车是在安玉善家门前停住的,在山下村这样大的阵仗,自然是引起了很多村民的注意。 “安大叔,这是谁呀?” 村民们看到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安清贤三人之后,又有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走了下来,面对众人很是和善。 迎出门的安玉善也在打量着此人,这时,她又看到一名挽着发髻的中年妇人从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了,而透过她很快掀起又放下的车帘,安玉善瞥见那马车里还有一个人,可惜她只看到了白色的衣角。 安清贤微微一笑,告诉村民们,站在他身边的中年男子叫程南,下车的那位女眷是他的妻子柳氏,他们原本是人家的家奴,后来主家出事,他们带着生病的小主子落难到峰州,并打算暂时在山下村安家落户。 不仅如此,他们在县衙办得房契就在许诚与安玉璇家的隔壁,地契与安松柏刚办好的荒地地契恰巧也在一处,以后就是一个村的村民,安清贤让大家多照顾照顾他们。 山下村便是由很多落难的百姓聚在一起而自然形成的村落,所以村民们对于落难到此的程家并没有任何排外的心理,反而热情地帮他们一起搭建简易的房屋。 现在正是夏季,山里树木多,村子里也有木匠,再加上村民们的帮助,四五天的功夫,程南夫妇和他们一直没有露面的小主子就住进了简陋但饱含全村人热忱的新院里。 隔壁住进了陌生的新邻居,单纯善良的山下村村民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反倒是许诚和安玉善各自的心里起了疑惑,怎么都觉得这程家人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这天朦胧的清晨里,安玉善背着安齐杰给她特意编织的小背篓走出了家门,哥哥姐姐们比她起得还早,已经进山采药了。 “玉善姑娘,又进山采药呀?”安玉善经过程家的时候,早就打开的竹门走出来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此人正是程南。 “是呀,程大伯!”安玉善友好地笑笑,带着孩童特有的纯真,“您今天也要进山吗?” “没错,我想进山挖些野菜,昨日你家送过来的野菜饼,我家小公子很是喜欢,胃口也好了不少,真是不知道多感谢你爹娘呢!”程南也背着背篓走近安玉善笑着说道。 原以为和山下村的村民打好关系会很难,程南没想到这山野小地方百姓们会如此淳朴可亲,见他们是落难之人就处处帮衬,倒让他和妻子有些内疚起来。 “喜欢就好!”安玉善淡然一笑,“程大伯,我知道哪里有新鲜好吃的野菜,您和我一起吧!” “好呀,我也正愁对这天将山不熟悉呢!”程南等到此刻就是在等安玉善这句话。 于是,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就消失在清晨特有的薄雾之中,而从打开的程家竹门之内,一双暗冷幽深的眸子似是穿透无数的屏障看进安玉善那小小瘦弱的身体里。 安玉善带着程南进了天将山,一路上两个人倒是有说有笑,并不显得陌生。 面对显得单纯善良的小姑娘安玉善,程南心里有了嘀咕,他们查到的消息难道有了什么纰漏不成? 这农家小姑娘真的会和药王神谷子有什么牵扯?怎么相处起来不像呢?可安家突然有了会医术之人,也的确是太奇怪了些! 安玉善低着头查看着能采的草药,但此时她的内心深处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程家的有意接近她已经感觉出来了。 不知是程南夫妇演技太好还是他们本性如此,倒是很投安家人的脾性,就这短短几天,两家人的关系都亲热的像几十年的老邻居一样。 “玉善姑娘,你这采的是甘草吧?听说是治病的良药呢!”程南看看天已经大亮,而进山之后,安玉善并没有急着和他分开。 “程大伯也认识药草?”安玉善先是疑惑仰头看着程南,然后恍然大悟状,“对了,大伯家的小公子经常生病,认识这些药草也是不奇怪的,呵呵!” 看着安玉善脸上那灿烂亲和的笑容,程南突然有一种错觉,眼前的小女孩就和他那位小主子一样,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从山里挖完野菜就早早回来的程南走进了暂住的小院里,静悄悄的院落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 “怎么样?”走进略有些昏暗的屋子里,程南听到了一声轻问。 第二十六章:救治村民 “公子,这安家玉善或许真的不简单!”程南想了一下说道,“公子,您要见她吗?” “不急,再等等!”恍惚中,屋内有一个坐在书案之前的白衣身影,如鬼似魅,透着悲凉的冷气。 安玉善甚或是安家人都没有想对程家那位没露过面只偶尔传过几下轻微咳嗽声的神秘小公子有什么探究的*,因为随着酷热盛夏正当时,大晋朝的西南几州开始了每年一度的涝灾,随之各地米面粮食又翻涨了几倍。 老百姓的生活一日难似一日,死亡人数随着灾情的难以控制开始急速上升,就连佛领寺里寄命的孩童也跟着增多起来。 山下村自然也免不了受到这股大浪潮的波及,村里好多人为了养家糊口白天黑夜地忙碌,要不是有着大神山脉里的野果、野菜和雪河里的鱼虾之物,怕是饿死人也是有可能的。 值得庆幸的是,自从安家人都跟着安玉善学了医,村里人治病求药有了地方,身体倒是都健健康康的,连带着村民们也认识了不少药草。 转眼到了六月里,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把山下村村民辛苦耕种的田地都给摧毁了,好多家的茅草屋顶都被暴风无情地掀掉,只能暂躲进村里的大祠堂。 很不幸的,安松柏一家也没有幸免于难,安玉善已经计划开垦的药田和家中的药草都泡在了水里。 天空依旧阴沉下着连绵的中雨,闻着空气中湿漉漉有些发霉的味道,安家三房的人各个都是愁眉苦脸,一场雨把什么都给毁了。 “松柏,程家怎么样?”安清和看着门外始终不放晴的天,心上愁得就像挂着一把重重的铁锁,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呀! “爹,您不用担心,程大哥他们住在村里的大祠堂。”阴雨天安松柏也没闲着,坐在屋里和安松烈一起做着木工活,安玉善的那些瓶瓶罐罐总要有个地方放才好。 “大雨下了三四天也不停,真不知道老天爷这是要干什么,唉——”安清和重重叹一口气,“对了,今早你二伯来了,想从你这里借银子买些粮食,家里断粮了!” “好,我一会儿就让云娘把银子给二伯送去。不过,前几天没下雨的时候镇上的粮食铺子都没粮了,也不知道他们进货没有,咱们家也没多少粮食,也该买了!”安松柏想着,要不是前段时间孟家送来的那二百两诊金,这个夏天安家就更难过了。 正在安家三父子为日后的生活发愁的时候,三房老宅的大门被拍的震天响。 “三伯,三伯!”身披蓑衣的安大木一身的泥水站在安家三房老宅的门前。 安松烈听到响声就急急冲进雨中打开了院门,“大木哥,怎么了?” “松烈,不好了,早上林石大哥带着几个人进山打猎遇到了泥石流,好几个人都受了重伤,族长吩咐把人都抬到了大祠堂,让我来通知你们,快让玉善去救人,对了,程家那位小公子眼看着也不行了,快,快!”安大木慌忙地说道。 一直在屋里陪着郑氏的安玉善听到安大木的大嗓门,早就利索地下床,下雨的这两天她让安松柏给她做了一个小型的医药箱,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奶奶,我先去大祠堂了!”医者天性,安玉善不等安清和几人叫她,就背起了自己的小药箱要冲出去。 安玉冉见状夺过她提起来有些费劲的药箱说:“小妹,我来背着,别急,打着伞出去!” 安玉善也没争,一行人或披着蓑衣,或打着破旧漏洞的雨伞,往村里的大祠堂跑去。 等到安玉善冲进大祠堂的时候,听到消息的村民早就在雨中围了一圈,谁都不愿意离开。 已经到了的安清贤正在带着安齐全、安齐杰两个孙子给受伤的村民做简单的伤口清理工作,而这些都是之前安玉善教给他们的。 “玉善,你可算来了!”安清贤一看到安玉善,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村民们也是同样的感觉,似乎只要安玉善在,这人命就是能保住的。 “这伤口必须要先用酒消消毒,然后用缝针和羊肠缝起来,再撒上止血粉,用干净的布先包起来!”安玉善眼里此刻只有病人和伤口,这一次进山的村民有十几个,其中八个人都是重伤,“齐杰哥,你缝合伤口练得最好,这些人的伤口就交给你来!” “我?玉善妹妹,我……我……”安齐杰不怕血,可他从未给真人缝过伤口。 “齐杰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不能让大家流血而亡,快点!”安玉善有些急了。 这时,赶来的林氏直接就给了有些懵的安齐杰后背一巴掌,斥道:“你个混小子还愣什么,快缝伤口上药!” “齐……杰,你……你别怕,你叔……能忍疼,快……缝!”一位背部被锋利的石块划伤的村民苍白的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看着安齐杰断断续续地说道。 亲娘林氏的一巴掌把安齐杰给拍醒了,他从安玉善的药箱里拿出缝针和羊肠线,蹲在受伤的村民前,开始提着一口气给人缝合伤口。 安齐全、安齐志和安齐文、安玉冉、安玉若都没有闲着,他们都已经略懂医术,尤其是伤口处理方面安玉善更是教的不少,很快就各自投入到救治村民的事情中去了。 而安玉善除了用银针暂时稳住有生命危险的两名受伤最重的村民林石和马大海之后,就被程南硬拉进了大祠堂后边一个小屋里。 “玉善,快救救我家小公子,快救救他!”一向谨慎稳重的程南此刻失了方寸。 他在后悔,后悔不该让小主子留在这什么都没有保障的山下村,更后悔没有带更多下人来这里。 如今大雨阻断了路程,就算其他人收到消息带着大夫赶来,怕也是来不及了,毕竟公子的病不是寻常大夫便能治的。 第二十七章:白衣少年 “程大伯,你别急!”安玉善先适应了一下屋内较暗的光线。 然后她看到已经被收拾干净的屋里木板床上躺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更奇怪的是那少年被布条做成的绳子结实地绑在床上,白皙的面容上都是汗水,嘴里还塞着一块黑布。 不等程南说什么,安玉善就快步走到床边挽起那少年的袖子给他诊脉,而一直咬牙忍受疼痛的少年艰难地抬起头虚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虚无却又透露出令人震撼的求生意志。 “把他上衣脱掉!”安玉善冷静地吩咐程南,又让屋内程南的妻子柳氏将一根蜡烛放到她面前,然后她什么话都没说,开始给床上的白衣少年施针。 屋外祠堂里传来受伤的村民因缝合伤口而难忍的痛喊声,而屋内安玉善凝神静气地扎着针,在她扎下第二针的时候,床上的少年眉宇间就露出一丝减轻疼痛的舒适来。 等到针全部扎完,安玉善额头上也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细汗。 贴心的柳氏给她拿来了手帕和一碗烧热的茶水,“姑娘,擦擦脸,喝口热水吧,辛苦你了!” “柳大娘,您还是叫我玉善吧!”安玉善笑了笑,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温热的水一入喉,满身的寒气都散去不少。 “是,玉善!”柳氏和蔼一笑,这次多亏眼前的小人儿救了她家公子。 “玉善,我家公子他怎么样了?”程南有些小心地问道。 “病情暂时控制住了,不过下次发病的时候,一定要及时施针,否则痛苦不但会加倍,想要活过今秋怕是很难。另外,这个地方不适合他养病,等到雨停了,你们还是走吧!”安玉善此时有些猜出程家人来到山下村的目的,或许就是想让自己来给眼前的少年治病吧。 “我家公子可有救?”柳氏一听安玉善这几句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要想保命不难,可要是完全好的和正常人一样,除了施针、吃药还要精心调养身体,这个时间会很长。”眼前的少年身体里有毒素,还有一股真气,也幸好有这股真气的存在,否则他不但活不到现在,也不会有好的那一天。 “你说什么!”失态的程南夫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安玉善,“我家公子他不会死?” “有我在他当然不会死!”还在医生模式的安玉善下意识地就说出了以前最常对病人说的一句话,听着有些大言不惭,可却是事实。 但刚说完她就想咬了自己的舌头,程家毕竟来路不明,自己只有八岁,她可不想惹麻烦。 没想到,还没等她把话给圆回来,程南夫妇就跪在了她的面前,“还请小神医救救我家公子!” 安清贤踏进小屋的时候,就看到床上的少年一身的银针,程南、柳氏跪在安玉善的面前,“玉善,你们这是怎么了?” 安玉善有些无奈地看着安清贤摇摇头,她也不明白程南夫妇为何行如此大礼,看来他们主仆感情一定很好,是怕自己不给这少年治病吧。 “大爷爷,您赶紧让程大伯、柳大娘他们起来吧,我只是个小孩子,跪我可不合适。”安玉善假装无措地跑到安清贤身边。 安清贤先让程南和柳氏起来,得知是为了床上少年的病,心下了然,但也没有多问。 到了这天傍晚,下了几天的雨终于渐渐停歇,躺在昏暗小屋的少年也清醒过来。 “公子,怎么样?”一直守在床边的柳氏慌忙站了起来问道。 入目依旧是阴暗潮湿的窄小空间,程景初清冷的容颜上先有一丝恍惚,等到神魂归位,他觉得体内有一股异样,似是有了温度。 “柳婶,南叔呢?”每次旧疾复发醒过来,程景初都会看到程南在自己身边,但这次却只有柳婶一人。 “回公子话,相公他被安家的人叫走了,看来他们是怀疑了!”柳氏轻声说道,端了一杯热茶送到了程景初的嘴边,他微微抿了一口,“公子,还有一个好消息,玉善说,你的病她能治好,不过时间要长一些而已。” 柳氏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来,她和程南有两个儿子,但眼前的小公子却是她耗尽心力照顾长大的,名义上是主仆,但彼此更像是亲人。 程景初听后,只是默默地点了一下头,呼出了一口浊气,这算是老天的怜悯吗?让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拯救他,可不管怎样,能活着就好。 活着,一切才皆有可能! 第二日,天便放了晴,而山下村开始变得愈加“热闹”起来,村民们不但要忙着翻盖被暴雨摧毁的田地和房屋,还要在不积水的地方抢种一些粮食蔬菜。 唉,秋收是指望不上了,可也不能眼睁睁地让自己饿死吧! 不过最忙的还是安家的几个小辈,安齐杰昨日里一手熟练的缝合技术让村民们对小小年纪的他便刮目相看,就是安家的几个孩子,也瞬间在村民们心中的威信高了起来。 “玉冉,你墩子叔昨夜发烧了,吃这个草药就行了,是吗?”昨日受伤的村民马墩子的妻子严翠玲看着安玉冉紧张地问道。 “婶子,小妹说过,这是很好的退烧药,你回去给墩子叔煮了喝,就是味道有些冲!”安玉冉本想进山采药,但是尹云娘没让她去,山里刚下过雨路滑,担心她会出事。 “齐文,快来看看你溜子哥,他疼得厉害!”马溜子的娘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丈夫和儿子昨天都受了伤,以后这个家可怎么办呀! 安玉善没留在祠堂,她被安清贤叫进了大房老宅,今天清晨,程南、柳氏还有那名白衣少年已经住了进来。 也不知道程家人和自家三位爷爷说了什么,安玉善总觉得在对待程家人的态度上,安清贤几人有些不同了。 “玉善,你再给程小公子把把脉吧!”安清贤语气里的郑重让安玉善有些狐疑,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的。 第二十八章:恩人之孙 走进略显宽敞干净一些的老宅西屋里,安玉善见炕床上躺着一位双眼紧闭的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昨日光线阴沉,除了那双没什么亮光的眸子,她连这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苍白憔悴的清瘦脸庞,褪去青涩稚嫩的眼角眉梢,英挺的鼻梁,平阔秀长的眉毛,唯有那双令人看不透的双眸藏在厚重的眼皮下,这少年睡着了吗? “玉善姑娘,您来了!”柳氏殷勤中透着恭敬。 从来到山下村之后,她就没把安玉善当成普通的农家女孩,这是一个透着神秘的仙才般的人物,更是她家主子的救命恩人,也是她必须要慎重对待的人。 安玉善笑着点点头,没多话,柳氏态度的转变只是在她心里轻轻一划就过去了,其实作为大夫,在面对病人时,她没有多余的心思。 把了脉,又施了针,安玉善想着自己这样大的动静,那少年应是会醒的,可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上的寒气倒是让安玉善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少年是故意的,故意的不想睁眼看她。 世上的怪人很多,安玉善懒得多想,嘱咐了柳氏几句,就走了出去,安清贤和程南正站在泥泞的院子里等着她。 “玉善,怎么样?”安清贤显得有些着急地问道。 “大爷爷,我现在只能用银针暂缓他旧疾发作的时间,他身体里的毒素怕是从刚出生时就有了,要不是有人用真气替他护住五脏六腑,他可能早死了。”安玉善照实说道,“现在只能先施针,我再配药,慢慢给他调理吧!” “玉善,麻烦你了!”只要能治好就行,这已经是程南十几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从大房老宅走出来后,安清贤带着安玉善回到了三房老宅,安清顺和安清和已经等在堂屋里。 “玉善,大爷爷也不瞒你,那位小公子是渠州程家的孩子,真要说起来,还是咱们安家恩人的孙子。”安清贤也没想到昨日程南把真实身份告知之后,竟然和自家还有些渊源。 大概是四十多年前,当时的安清贤还是个半大小子,跟随自己的父亲到渠州办事,却没想到刚到那里没多久便遇到了一伙强盗,多亏一位程大侠救了他们。 后打听得知,此人名叫程鹏,乃是渠州当地一程姓世家大户的嫡公子,为人仗义,喜爱江湖,最爱劫富济贫,打抱不平。 而程南夫妇便是程鹏家中的家奴,程景初便是程鹏嫡亲的孙子,因此,知恩图报的安家人自是希望安玉善能治好程景初的病,也算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三位爷爷放心,我会尽力的!” 安玉善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凑巧,渠州离自己居住的峰州千里之遥,四十年前的恩情现在还能续上,不得不说,这世上的事情或者缘分还真是什么都说不准!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程景初和程南夫妇,他们本是冲着药王神谷子而来,却没想到那人没找到,却找到一个医术更高的人,而且还是一个孩子。 “公子,这可真是太好了!安家人本性不错,现在又有着老太爷的恩情在,那玉善姑娘也定会尽力的!”程南说着眼眶都有些红了。 没想到老太爷耗尽一生修为保住了小公子的命,人死之后还留下这么一段善缘等着小公子,这真是苍天有眼呀! 程景初的心也酸涩起来,可他习惯了用冷漠和淡然来伪装自己,记忆中那个爽朗和蔼的老人给予他的不仅是第二次生命,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很快,安家人都知道了程景初的真实身份,但默契的都没往外说,只是对待程家人的态度更热情了。 “柳大嫂,这是玉善刚刚熬好的鱼汤,里面特意加了药草,让小公子喝点吧!”清晨一大早,太阳刚露出了脸,尹云娘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鱼汤来到了大房老宅里。 柳氏很不好意思地接过道了谢,程景初因为常年生病的原因,身体十分地脆弱,食物必须精细才能入口。 这次出外求医,原本是带了很多下人来,可那些人都被程景初留在了帝京,暗中只有两个近身护卫守着,饮食上不免就有些不尽如人意。 鱼汤端到程景初的面前时,他已经在炕床上坐了起来,现在他住的这间房子原是安齐明住的,陈氏一向打扫的干净整齐,还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既然安玉善能治好自己的病,程景初暂时不打算离开山下村,这两天程南从府城找来的工匠队已经在盖新房子,砖瓦也都是从府城拉来的。 “公子,这是玉善姑娘亲自做的鱼汤,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不但医术惊人,就连厨艺也高的很。”柳氏之所以如此推崇安玉善的厨艺,那是昨日安玉善熬了一大锅大骨汤,香了一个村子,就连山里的野兽都忍不住嚎叫起来。 喝过的人都伸出大拇指称赞,为了解馋,村里的几个妇人还特意找她询问熬大骨汤的方法,安玉善也不吝啬,将做法详细地告诉了她们。 可即便这样,同样的做法和食材,不同人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就连柳氏也尝试了一下,结果也没有安玉善做的好喝。 程景初没说什么,脸色平静,拿起勺子喝了两口,味道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对于安玉善这个“神童”,他之前有无数种猜想,更让人做了详细的调查,正如他对安家做的一样,可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他们的身份、家世就如同他们的品行一样清白、忠正和良善。 可越是这样越令人觉得奇怪,难道仅仅“过了神气”四个字就能解释一个年满八岁的女童天翻地覆的改变吗?别人信,程景初却是不信的! 即便心中满腹疑团也不影响他此时的好胃口,原以为到死能品尝的都是药的苦味,却没想到因缘际会来到这乡野之地,味觉似恢复了一般,竟能尝出这鱼汤的浓香鲜味来。 安玉善——她还真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小人儿! 第二十九章:马家新酒 一个月后,秋意渐浓,原本应该是丰收喜悦的时刻,山下村或者说整个峰州的百姓都是愁眉苦脸的,一场雨毁了一切,好在朝廷放粮赈灾,否则只有离乡背井另寻活路。 而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安玉善小小神医之名已经悄悄在天将山附近的几个小村落隐秘地流传开来,慢慢地开始有村外人主动上门求医。 只是,淳朴的村民们得知安家低调的个性,但凡求医总是晚上来,似乎黑夜能帮忙保守秘密一样。 不过,真正相信安玉善这个八岁的孩子会治病的外人还是不多的,因此晚上来找安玉善求医的人并不是很多,治好之后大家也没有四处散播,所以安玉善的日子倒是过得很安心。 如今山下村村尾盖起了第一座全砖瓦的“豪宅”,连带着安家小院和许诚一家住的院子也被程南找来的工匠队加紧整修了一遍,现在就是再来一场大暴雨,两家的房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唉——米缸又见底了!”这天,秋意凉爽,尹云娘正打算去做午饭,却发现自家的米缸已经空了。 “娘,要不再向柳大娘他们借点吧?”安玉冉走进厨房看了一眼说道。 “还是算了吧!”尹云娘摇摇头。 现在安玉善正在为程景初治病,自家整日里从程家借粮食显得不太好,尹云娘自己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再说借了之后一直还没还呢。 镇上的粮食铺子倒是开了,只是白米白面价格高的吓人,就是糠米黑面价格也不低,总不能借人家的是白面还回去的是黑面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安玉善见饭桌上是几个黑乎乎的窝头,心里就明白家里的粮食又吃完了。 “娘,这个月卖药丸的银子很快就能结了,到时候让爹在封安县买些米面回来。另外,我明天想去镇上看一看!”安玉善这大半年来除了去一次封安县,其他时间都是呆在山里和家里,外头的世界她见识的真是太少了。 “跟谁去?”尹云娘放下了碗筷,小女儿主意正她不过多干涉,可外边世道乱,一个小孩子可不能乱跑。 “和大伯娘一起,小堂叔冬日里就要成亲了,大爷爷让大伯娘去镇上买东西呢!”安玉善是从堂哥安齐全那里得知的。 “那娘也去!”尹云娘始终不放心。 到了次日,陈氏、尹云娘就带着安玉善和同村的几个妇人朝镇上走去,一路上女人们叽叽喳喳地说笑着,很快就到了。 离山下村十里远的镇子叫半里镇,镇子不算小,卖什么的都有,以前酒肆饭馆是最热闹的,如今整个镇上都显得冷清清的。 一行人刚到镇上就遇上了挑担子卖散酒的马东,自从为儿子治病卖了酒铺,现在马东一家就靠自家酿制的散酒养家糊口。 “两位嫂子,这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能不进去呢。今天让沛芬烧两个好菜,你们好好歇歇脚!”马东热情地把陈氏、尹云娘和安玉善邀请到自家吃饭,他家就在镇上,两步路的行程就到了。 陈氏几人也没客气,先去了马东家歇脚,还没进院安玉善就闻到了一股酒香,原先听家里人说,马家酒在半里镇是最出名的。 大人们聊天说话,安玉善就和马东的一双儿女马骏、马敏在一起玩耍,两个人带她去了马家后院的酿酒坊玩。 “表哥,表姐,我能进去吗?”安玉善有些踟蹰,这酿酒“重地”她能进去吗? “当然能进去了!”马骏、马敏还是小孩子,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在他们眼中,安玉善是他们的小表妹,什么地方都能进的。 安玉善点点头,跟着两个人进了酿酒的小作坊,她虽然不会酿酒,但却很懂酒,尤其懂药酒。 这马家酒虽香,但级别还是属于劣质酒,如果多蒸馏两次,酒的纯度和香味应该能改善一些,那时候用来炮制药材,进而做成药酒,应该就可以了。 跟着马骏、马敏从后院出来之后,马东告诉安玉善,陈氏、尹云娘和安沛芬三人已经先去镇上铺子买东西了,待会儿就回来,让她在马家多玩会儿。 原本安玉善来镇上是逛街的,可她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对马东说道:“二姑父,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马东现在可不敢拿安玉善当寻常小丫头,更何况她还是马家的恩人,于是笑着说道:“玉善,你和二姑父不用如此见外,有什么事情就说,二姑父一定尽力帮你办到。” 安玉善一笑,告诉马东她想要两坛马家酒,但是这酒要多蒸馏两次,不但要香还要淳厚,她要拿来做药酒。 “玉善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二姑父身上!”对于酿酒,马东可是从小就学的手艺,不过是麻烦一些,他有信心能给安玉善酿好。 也就过了小半个月,马东和安沛芬就兴冲冲地来到了山下村,而且还拿来三大坛的马家酒,直接就进了村尾的安家院子。 “玉善,二姑父一家这次可要好好谢谢你!”马东一进院看到正在整理药草的安玉善就激动地说道。 “沛芬,你们怎么来了?”尹云娘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很快,大家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原来那日安玉善让马东帮忙酿制两坛特别的酒,还对他额外说了一些酿酒的工序。 作为内行人的马东很快就琢磨出了方法,并且在酿酒的时候尝试用了安玉善多加的两道工序。 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多出的两道工序让马家酒的味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下子变成了顶级好酒,于是马家父子连夜修改了马家酒的酿制秘方,又重新尝试了一次,再次酿制出的新酒比第一次更好。 安家的男人们都品尝了一下马东带来的新酒,就连安玉善也破例在安清贤的准允下尝了一小口。 “二姑父,这酒真不错!”安玉善不得不佩服古代人的智慧和手艺,她不过是简单地说了那么几句,马家父子就能凭此酿制出不逊于前世喝过的好酒来。 “玉善,你是我马家的恩人,更是我马家的福星呀,有了这样的好酒,不愁卖不出去!”马东是酒商,走南闯北的日子他也经历过,就连帝京也是去过的,像自家现在这样的新酒必定会成为抢手货。 “玉善,你要这些酒做什么?”安清贤几人并不清楚安玉善让马东酿新酒的原因,总不至于是为了喝两口吧! 第三十章:菊花药酒 安玉善告诉家人,她打算用新出的马家酒来配制药酒,比起一般的酒来说,药酒不但能解馋,更能治病防病,强身健体。 “玉善,这药酒真有这么好?”安清顺比较爱喝酒,但因为日子艰难,偶尔才能喝上两口,也都是马东给送的。 “二爷爷,酒能很好地将一些中药成分融合,药借酒力、酒助药势,如此一来,药与酒都能发挥其效力,治病救人效果也会更好。药酒对于人来说,有病治病,无病防身,益处极多。”安玉善笑盈盈地说道。 她在山中十年,在怪老头手把手地调教下,会炮制的药酒种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再加上她自己是个爱钻研的性子,很多普通的药酒经过她的辛苦研发,有的病不用打针吃药,喝一杯小酒病就能好了。 安玉善一说完,安清贤与马东的眼睛里都闪过亮光,现在日子艰难,若是这马家新酒和药酒都能赚钱,那么家里的日子必定会好上很多。 不过,安清贤不是急功近利之人,他是峰州安氏一族的族长,也是马东的岳父,有些事情必须要好好筹划才是。 安玉善可没心思管太多,她把马东拎来的两坛酒留下之后,就拿着背篓急急进了山,这个时节正是秋菊缤纷绽放的时刻,她要先炮制菊花药酒。 一听说安玉善要进山采菊花,安玉冉和安玉若也跟了去,山里的野菊花漫山遍野都是,很快三个背篓都装满了。 到了这天晚上,安玉善将这段时间晒好的药材,如防风、干姜、茯苓、杜仲等十几种药材按照一定的配比放入酒坛之中浸泡,再加入一定量的菊花和自己秘制的药丸,密封之后放好。 五日之后,酒坛重新打开,一股菊花药酒独有的清香扑鼻而来。 安玉善早让家人帮她买了一些干净的小酒坛,自己消毒清洗过后,将泡好的菊花药酒分别装入了十个小酒坛之中。 “爹,娘,这十小坛菊花药酒,两坛拿到老宅让奶奶每日早中晚分别饮一小杯,再拿两坛送到程家,让程小公子也照此饮法,其余六坛送到封安县益芝堂卖掉,告诉徐掌柜,至少要十两银子一坛,主治风虚寒冷,腰酸背痛等症,更有延年益寿之效。”安玉善认认真真地说完,就开始继续在院子里翻晒药草,其他的家人倒是被她一番话给整蒙了。 “玉善妹妹,你这药酒也太贵了吧!”安齐杰咂咂嘴有些惊吓地说道。 “贵吗?我还觉得便宜了呢!”安玉善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 便宜?当场的安家人心里都是一抽,往日像这样的小坛酒在半里镇上最好的才卖几十文一小坛,现在安玉善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她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太敢张嘴了,谁傻得会买这样天价一般的酒呢? “玉善,要不这药酒咱们再卖便宜一点吧,益芝堂的掌柜不一定要的!”尹云娘打着商量说道。 “娘,就照我说的要,他们要是嫌贵就拿回家咱们自己喝,以后这种药酒我不会炮制太多,千金也不一定能买到的!” 安玉善主行是个大夫,不是酿酒师傅,这药酒如果不是为了治病,她也不会炮制这么多,现在家里条件不好,一部分拿出来赚钱也没什么,物以稀为贵,她可不想弄得遍地都是。 尹云娘还想再说什么,安松柏拉住了她,并冲她使了一个眼色,如果这药酒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莫说十两银子,就是十两金子,也定是有人买的。 安玉善特制的菊花药酒送到程家的时候,程南和柳氏满腔的谢意不知如何诉说。 这安家人善良实诚的让他们汗颜,而且得知程景初是故去恩人之孙,热情关爱的程度让他们身为程家的下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公子,这是玉善姑娘前几日酿制的药酒,特拿来给公子喝的,每日饭后一小杯,说是对公子的身体极好!”程南将两小坛药酒放到了程景初所在的房中桌子上。 他家小公子是个冷情的性子,自小因重病缠身,与外人总是亲近不起来,像个千层寒障一样,这段时日安玉善给他扎针治病,他也总是故意闭目不理,倒让程南夫妇觉得愧对安家人,明里暗里只好他们做下人的多帮衬一下安家。 “嗯,知道了!”程景初坐在红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古籍书册,幽深的冷目也只是微微扫了一眼小酒坛。 很快,柳氏拿来了清理好的酒杯,还有一个小暖炉,“公子,玉善姑娘说您身子畏冷,这酒温热一下再喝效果更好!” 柳氏现在心里对安玉善是又感激又尊敬,作为程家地位不低的家奴,她也算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可唯独像安家这样的人少见,四十几年前的一点儿恩情如今几乎全家人都来报答。 当然,她更没有见过安玉善这样的人,明明和她家公子一样,是个自小的仙才神童,聪明异常,犹如妖孽一般,可偏偏又纯真温和的让人想要亲近疼惜。 程景初看了一眼脸色欣喜的柳氏,见她手脚麻利地温酒,心思不免也岔了神儿。 比他小很多的农家女娃安玉善医术精湛已经令人匪夷所思了,偏偏她的其他能力、脾气甚至言行举止有时都不像一个小孩子,他的少年老成是命运和生活使然,那她又是因为什么呢? 心里的疑团就如这天将山里清晨的云雾一般,越聚越多,程景初看书的心思也淡了,来日方长,只要想知道又有什么是不会知道的呢! 就在这天,安松柏带着安松堂去了封安县送药酒,而益芝堂已经换了新的坐堂大夫,闫明智半个月前就急急回了帝京,他要回去参加秋季的大晋朝太医院的医牌考试。 徐奎一看到安松柏和安松堂心里就雀跃不已,这段时间有了安家的药丸、香囊,益芝堂的名气已经在帝京重新响起来了,来自家求医问药的病人急速多了起来。 “徐掌柜,这是我家刚酿好的菊花药酒,不知益芝堂可愿代卖?”几人在益芝堂后院花厅坐下之后,安松柏直接就说明了来意。 “菊花药酒?”徐奎疑问出声。 这安家还真是什么点子都能想出来,药丸、香囊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又做出了药酒! 第三十一章:杂碎药汤 徐奎对于安家兄弟提来的药酒自然是好奇非常,等到小酒坛一打开,一屋子浓郁的酒香把他四肢百骸都似打通一般,忍不住就赞道:“好香的酒呀!” 这酒单闻着都比寻常喝的酒要好些,徐奎赶紧让人拿来杯子,有些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没想到清酒入喉,一身暖意,唇齿留香,眼前一亮。 “徐掌柜,这菊花药酒你觉得如何?”安松柏看徐奎脸上满足的笑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药酒安家的男人都尝过,只这一小杯喝了之后就不惧冷了。 “好,非常好!这酒口感不比玉花雕差,而且又是治病强身的药酒,这可真是太好了!”益芝堂虽然是药铺,可说到底也是生意人家,如此绝佳的药酒定能卖出好价钱。 当安松柏告诉徐奎,这菊花药酒能让益芝堂代卖的只有六小坛而且至少十两银子一坛时,徐奎并没有犹豫,豪爽地全都要了下来。 玉花雕是旧北朝最好的酒,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年份最久的上等玉花雕至少百两银一坛,刚出的下等玉花雕至少三两银子一坛,而这菊花药酒虽然比不上年份久的玉花雕,但也算是上等好酒,更何况还含有十几种治病的药材,价码自然不同了。 安松柏没想到徐奎会这样爽快,直接就给付了钱,一共是六十两银子。 婉拒了徐奎请他们吃饭的提议,安松柏和安松堂出了益芝堂就直奔集市,除了让王氏铁匠铺再打一套缝针和持针器等物,就是买一些米面和安玉善特意吩咐的猪、羊的下水。 兄弟两个背着重重的背篓翻山越岭回到了山下村,到了家里,安清贤几位长辈自然询问了卖药酒的情况,当得知益芝堂二话不说就收了药酒,一家人都很开心。 “玉善,你让买这么多下水干什么?羊肠能用来做成线,这些心、肝、肠、肚、肺的能做什么?”安松堂实在太好奇了。 去之前,安玉善可再三叮嘱让他们多买一些下水回来的,难不成这些也能炮制成药材? “小堂叔,这些下水我是用来吃的,晚上,我给大家做杂碎药汤喝。”自从上次熬了大骨汤给家人喝,安玉善觉得还是她自己做饭比较好吃。 虽然在吃喝上她不是太过计较的人,可有能力把食物做的更加美味一些,她也是不怕麻烦的。 “杂碎药汤?这……‘杂碎’不是骂人的话吗?”安松堂觉得他家这聪明伶俐的侄女以后还是不要跟村里的那些混小子接触太多,这粗俗的话都出来了。 “杂碎不好听吗?”安玉善皱了皱眉,“要不叫下水药汤?嗯……要不然五脏六腑汤也行!” 见安玉善十分认真地在想名字,安松堂后背一凉,怎么觉得此时的小侄女在故意逗他呢?不对,是故意吓唬他呢! “那……还是叫杂碎药汤吧!”安松堂直觉怀疑安玉善这个小丫头“不纯良”。 “虽说饥荒年月下水也是难得的,可做出来的味道实在太过难闻了些,玉善,你要是想吃肉,我这就进山给你猎兔子去!”安松烈见那半筐下水倒出来,自家院子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腥臊味,胃口浅的都能吐出来,这东西人怎么能吃得下去! 安玉善知道守着连绵大山,山下村的村民不愁吃不上肉,对于不善处理的下水多半都是看不上眼的,但她却是极爱的。 因此,也不管家里人如何皱眉捏鼻,她亲自来处理这些下水。 “玉善,这些东西让娘来做吧!”看着和下水较劲的女儿,尹云娘觉得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娘,其实处理下水是有窍门的,用特别的方法它就不会发臭了!”安玉善笑着将一些处理下水的小窍门告诉了尹云娘,而一旁听着的众人只觉新奇,梅娘和安玉璇也跟着帮忙。 等到全部下水处理干净之后,安玉善不假人手,将肚、肠之物都切好,加入葱、姜、盐、八角等调料在大锅中熬煮,又放入一些山中采来的药草,最后在汤上贴一圈杂粮饼子。 大火先熬,小火温煮,不多久安家三房老宅的院子里就飘出一阵又一阵引人口水的肉香味来,就连村尾的程家宅院里都能闻到。 “好香呀!谁家做饭这样香?!”程南站在院中深吸一口气,美味佳肴他也算吃的不少,像这样把人的食胃都攥紧的香味还真少见。 “南叔,怪不得公子要在这里住下,闻着比醉仙楼的大厨手艺还好。”就在这时,主屋里走出来一位十*岁的劲装男子,一脸笑容地说道。 “我看定是安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柳氏端着一壶热茶从后院走来说道。 程家在山下村的房子盖好之后,家里只多了两个程景初的贴身护卫,眼前的这位叫萧林,跟在程景初身边也有十年了,另一个护卫叫勿辰,正在屋里守着程景初。 “公子,今天晚上您想吃点什么?”柳氏走进屋里的时候,勿辰赶紧接过了她手里的茶壶,然后给程景初倒了一杯。 “柳婶,你看着办就好!”程景初淡淡说道。 他从五岁开始味觉便渐渐消失了,早些年还能尝到药的苦味,后来便是连苦味都尝不出来了,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柳氏厨艺算不上多好,她也知道程景初没有味觉,但嗅觉却是很灵敏的,想着就算吃起来索然无味,闻着食物的香气也会多吃上两口,前几次安家送来的吃食,小公子可是比平常吃得多呢! 想到这里,出屋之后,柳氏就将程南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要不你去看看谁家做饭这么香,咱们换一碗给公子喝?!” 程家是渠州当地的名门望族,别说程家的主子,就是程家的奴才,吃过的好东西也不少,还从未像这样为了一碗吃食就费心思的。 不过,只要是为了自家小公子,哪怕是让他多吃一口,程南和柳氏都能放下身价和尊严,因为没什么比他们公子更重要的了。 “好,我去找找!” 第三十二章:许家来人 两刻钟后,程南是微微红着脸回到家里的,见他右手拎着一个酒坛子,左手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菜篮,柳氏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安家三房给的杂碎药汤和杂粮饼,都是热乎的,你赶紧给公子倒了吃点吧,玉善说了,公子五脏六腑自小亏损严重,吃什么补什么,这杂碎药汤给他补身是最好的。” 程南刚才到安家之后,热情的安家人就非要留他吃饭,自己厚着脸皮说出想要一碗汤端回来,安家人就给他盛了一酒坛,安玉善还说这样味道会更浓郁,也更适合他家公子的病。 柳氏赶紧接过来,虽说这药汤名字不好听,但只要喝下对程景初的身体好,她就没什么好在乎的,而且她还要想一份好的回礼给安家,总是吃人家的饭也是过意不去。 “柳婶,我来吧!”萧林也听到了院中柳氏和程南的对话,看来这药汤也是安家人熬煮的。 药汤一倒出来,热腾的香气就冲进程景初的鼻子里,他还真有些饿了。 “公子,这是玉善姑娘亲自做的,她还说,以后隔三差五的您就可以喝一顿这药汤,保管身上不冷了。”程南笑呵呵地走进屋里对程景初说道。 “那我回头跟玉善姑娘好好学学这药汤!”总不好让人家又是治病又是当厨娘吧,柳氏想着还是自己学会比较好。 程景初点了一下头,经过几次安玉善的施针,现在他已经不需要整日里躺在床上,身上的力气也大了些,每天精神的时间也变得延长了,就连这胃口都一天比一天好了。 热汤、热饼一下肚,程景初舒适地呼出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安玉善在汤里放了什么药,他的味觉竟似恢复了一般,鲜香之味跳动在自己的舌尖上,让一向自制力过人的他喝了一碗又一碗。 安玉善这次熬煮的杂碎药汤不止程景初喝上一口就喜欢,安家大人孩子都喜欢,就连一向饭量小的郑氏都喝了两大碗吃了一个饼呢。 “三嫂,玉善妹妹做饭可真好吃,比府城酒楼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呢,我从未喝过这样好喝的肉汤,还能治病,她可真厉害!”回到自家小院的时候,许云红彤彤的笑脸上都是对安玉善的崇拜。 经过安玉善调制的药膏涂抹,现在许云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而且自从来到了安家,她就再也没生过病,身体也是越来越健康了,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山桃花,粉嫩红润的。 安玉璇一边和许诚把晾晒的药草都整理好,一边笑着说道:“玉善现在做饭的确是越来越好吃了,新点子也多,不过云妹妹你也不差,绣出来的绣品十里八乡的姑娘都比不上的。” “三嫂,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许云被安玉璇夸得羞红了脸,原本在许家她就是个害羞的性子,这两年生活的巨变让她的性子稍微外放了一些,但骨子里的东西是变不了的。 许诚在一旁看着妻子和小妹说笑闲聊,脸上也是温润的笑容,这样温馨有爱的农家生活他已经越来越喜欢了。 “请问……可是许诚家?”就在这时,门外渐渐变黑的夜幕里响起一个许诚、许云有些熟悉的声音。 “哪位?”安玉璇打开院门看到一位四十上下的男子,身着藏蓝四季花锦缎长袍,腰间束着镶玉的宽带,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不过都用带帽的披风遮住了面容,因此看不清年纪和容颜。 “姑娘你好,我叫许泽,请问这可是许诚家?”许泽问的有些小心,而且有意多看了安玉璇两眼,如果他没看错,眼前少妇装扮模样的女子应是许诚的新婚妻子。 “泽叔?”许云推着许诚也走到了门边,看清眼前之人的模样,许诚惊讶极了。 “许诚,许云,见到你们可真是太好了!”许泽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许诚赶紧把人请进屋内,这许泽是他的族叔,原本与自家的关系称不上亲近,只是山鱼绣庄出事之后,别的族人不是落井下石,就是有多远躲多远,只有这位族叔用钱暗中买通了乌半仙,否则他们兄妹根本不可能活在这世上。 只是,半年前,许泽突然下落不明,许诚又不敢贸然打听他,担心许杰父子得知许泽这些年暗中相助他们的事情会对许泽和许泽的家人不利,心里一直悬着一块大石头。 “三公子、小小姐!”还没等许诚和许云从见到许泽的震惊中缓过来,跟着许泽来的两个人拉下了遮风帽,这两人更是让许诚、许云大吃一惊。 “二管家、夏蓉,你们……你们没死?” 二管家许南是山鱼绣庄的家奴,他是许诚的父亲收养的孤儿,因机灵能干后来成了山鱼绣庄的二管家,而夏蓉是许诚大嫂身边的一等丫鬟,他还以为那场把许家几十口烧成灰烬的大火连他们也没幸免呢。 “三少爷,小的没死,小的还活着!”许南早已经泪流满面。 山鱼绣庄的那场灾难,他不但没了主子,连妻子儿女也被许杰派来的人杀死了,要不是为了保住许家的一点儿血脉,他早就找许杰去拼命了。 夏蓉也是泪水涟涟,她的爹娘也死在那场大火之中,这两年为了躲避许杰父子,她和许南也没少受罪。 “三少爷,宁少爷还活着。”许南又告诉许诚兄妹一个更“爆炸”的消息,他口中的“宁少爷”是许诚大哥的儿子,也是许诚兄妹剩下的唯一亲人。 许泽三人的到来带给许诚、许云太多意料之外的“好消息”,他们一直说话到深夜,而安玉璇并没有打扰他们。 这天夜里,许家来人的消息安玉璇并没有对家人提起,不过许诚倒是找到了安松柏和尹云娘,告诉他们许泽的存在。 又过了两天,也是在夜里,许泽专门带来了礼物去看安松柏和尹云娘,还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许杰不知从哪里打通了关系,如今从峰州知府一跃成为了大晋朝京城里的从三品大员,再过两天举家就要搬离峰州去京城了。 “这个恶贼,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听到许杰青云之路走得顺畅,许诚恨得能咬碎一口牙。 为什么老天爷不睁眼,好人不长命,坏人的日子却过得如此风光! 第三十三章:这画送你 “许诚,你别着急,现在不是和许杰他们硬碰硬的时候,这次许杰去京城,族里就更重视他们了,你要想对付他,还要从长计议!” 许泽认为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这一点许诚已经做到了,但对付许杰那样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对于任何势力都没有的许诚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这时万不可轻举妄动。 “许大哥说的没错,许诚,我知道你心中有恨,这仇是一定要报的,可你不能冲动,现在你也是有家有户的人了,做事情要冷静!”安松柏不是寻常农家汉,他也知道不让许诚报仇是不可能的,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是能轻易忘记的。 许诚自己心里也明白,他隐忍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伺机报仇。 他现在是一副残躯,本来压抑的报仇之心因为得知自家大哥儿子还活着的消息而变得急切起来。 他不想等了,再等几年又有什么不同,反而许杰父子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到那时他报仇还有望吗?! 所以,必须现在就行动起来,许诚决定先从许泽手里借一笔钱,他要重振山鱼绣庄。 安玉善只知家里来了客人是许家的,对于自己姐夫的家事,她也插不上手,更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到程家给程景初扎针。 面对自家曾经的恩人的孙子,安玉善心情是平静的,在她眼里,程景初和普通的病人并没有什么两样,虽说他长得帅点儿、脾气怪点儿、人闷了点儿,但在大夫眼里,他作为病人还是很听话的,那种对于活着的渴望,连她都受感染了。 依旧是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安玉善走到床边的时候,勿辰已经熟门熟路地将程景初的上衣脱了下来,瘦弱见骨的少年胸膛安玉善不用摸都觉得咯手。 安玉善每次都是半跪在床沿给程景初扎针的,要不然她这小个头站在床边扎针得趴在人家身上,好在这么久下来,程景初从未在她治病施针的时候睁开过眼睛。 换句话说,两个人以大夫、病人的身份相处这几十天来,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扎上针,安玉善就从床上轻轻下来,勿辰则规矩地守在一旁,起针是需要一刻钟之后,所以安玉善打算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等会儿。 紧挨着程景初躺着的床边一丈远有一张书案,安玉善刚才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书案上摆着新添的文房四宝,最上面还有一张画好的画。 刚才没瞧清楚画的是什么,这时她有了好奇心,走过去看了一眼。 画风苍劲,一块厚重的大石头压着一株枯草,安玉善微微挑眉,还真不像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画出来的,可见这孩子得老成成什么样子! “这画送你!”没来由的,身后响起一个冷肃的声音,就像冬日崖顶的雪水划过裸露的岩石,清清凉凉的让人心里都跟着打颤。 “什么?”安玉善转头看去,诧异的眸子掉进一双深潭之中。 这少年有一双令人一见难忘的美目,可惜给人的感觉太过深沉了些,没有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青春稚嫩与朝气。 “这画送你!”程景初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她,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想,破例一次也是没关系的。 “哦!谢谢!”安玉善转头又看向那一石一草,直到给程景初起针之前还傻愣愣地看着那画。 站在床边陪着的勿辰面上不显,心里却已经琢磨开来,公子今天有些奇怪,小神医今天也有些奇怪,那画有什么好看的吗? 安玉善将画纸叠好放进小药箱里,又给程景初起了针,见他又闭上了眼睛,也没说什么,起身就离开了。 等她一转身离开,程景初没让勿辰帮忙,自己穿好了衣裳,然后起身坐到书案前,看着空白的画纸也发了会儿呆,他在想,刚才安玉善站在这里一刻钟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 回到家之后,安玉善将那幅画从药箱里取出来,又看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把画又放进了药箱的夹层里。 一幅画道尽了他的心声,巧的是,她竟然读懂了。 两日后,马东送来了酿制的新酒,还带来一个好消息,府城的一家大酒楼已经决定从他家买酒了,再过两天,他家的酒铺子也能重新买回来了。 同一天,许诚也把要开小绣坊的事情告知了安清贤和安松柏几人,他心里很清楚,从娶了安玉璇那一刻起,安许两家的命运就已经联在了一起。 “许诚,你可想好了?”安清贤心里也清楚,许诚的身份和经历决定他不可能安分守己地呆在山下村,许家的浑水或许从安玉璇被许梿绑走,安家人就已经多多少少地搅了进去。 “大爷爷,孙婿与许杰父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枉为人子。孙婿心里也清楚,许杰如今仕途顺遂,我与他斗犹如蚍蜉撼树,但即便要踏过刀山火海,孙婿也会义无反顾。只是,以后势必会因此连累到安家众人,我……我愿意和玉璇和离,她现在还是清白女儿身。”许诚有些说不下去,这也是他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虽说有负安玉璇一片真心,但他也不想让安家陷得更深。 与许杰父子作对还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他可以死,但不能把安家几十口拉扯进来,他们都是无辜的。 “许诚,大爷爷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只是这些话以后莫要说了。你既与玉璇成婚,那便是我安家人,而且从得知你和玉璇有了婚书那刻起,我就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境遇,安家的老老小小也都知道,他们当初没有反对你和玉璇的婚事,就已经证明他们选择站在了你这边。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家人同舟共济便是,明哲保身那是对外人,不是对自家人。” 安氏一族几百年来族人团结和睦,就是因为安氏人从不抛弃自己人,不做令人寒心之事,有些行为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过于单纯痴傻,但却是安氏族人做人的根本。 安清贤是一族之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对许诚的事情安家人该怎么做,莫说许诚是安玉璇的丈夫,即便他和安家没有任何关系,大是大非之下,安清贤也会伸出援手的。 第三十四章:封安买铺 此刻,许诚只觉得一股热意直冲脑门,让他鼻酸眼热起来,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家破人亡之后受尽冷眼嘲讽和羞辱,诅咒过老天无情瞎眼,但安清贤一席话,安家人的真心维护,让他一颗千疮百孔的男儿心霎时间被暖意围绕滋润。 如果说之前对安家人还有保留,那么从现在开始,他彻彻底底地会把安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来守护。 许诚要开小绣房的决定,很快安家人都知道了,尹云娘却还是有些担忧,即便许杰父子如今不在峰州,想必危险也没有完全解除。 “娘,您别忧心,诚哥说了,这小绣房先开在封安县,应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安玉璇安慰着心不安的尹云娘说道。 “娘,您怕什么,咱们正经做生意,不偷不抢的!”安玉冉也陪在一旁,她就不相信许杰父子还能翻了天去。 而此刻,正在自己的十亩药田里和安松柏、安玉若翻耕土地的安玉善,也在想着小绣房的事情。 虽然她缝针使得出神入化,可对古代的刺绣却是一窍不通的,别人用绣花针做女工,她却只会缝合伤口。 不过,她画画技术却是一流的,毛笔字写得也不错,到时候帮忙画个新奇的花样子还是能行的。 “小妹,这田里你准备都种什么药草呀?”安玉若还从未见哪家种地时间会这样晚的,再过几天就要到冬天了。 “桔梗、柴胡、白术、狗脊、党参……几种药材,再留一亩给山药,这些药材秋冬种植药效会更好。”安玉善早就想好先一种药材种一亩地,等到明年银子多了,再多买几亩,这样酿制药丸、药酒之类的她就不怕后续药材跟不上了。 虽说有些药材在外面的药铺里也可以买到,但那些药材炮制的不合她的心意,说不定还要她再费两遍工,倒不如自给自足,药效她也能全部掌握住。 “玉善,那山药要是能挖了,你大爷爷说先按照你说的方法储藏,明年春上咱们村每家都分一些,再按你说的来耕种!”安松柏起身扶着锄头看着小女儿笑道。 “知道了,爹!”安清贤想要帮扶山下村的村民,安玉善觉得是件好事,与其“一家富、百家妒”,倒不如大家一起发家致富,都是举步维艰的小老百姓,能帮就帮吧。 晚饭的时候,许诚说他已经从许泽那里借了银子,打算明天去封安县看看铺子,再去让安玉璇和许云选选绣线、绣布之物,如果有可能,再找找绣娘。 开铺不是小事,许诚双腿又不良于行,安松柏和尹云娘自是不放心,最后决定由安松柏、安松堂先陪着许诚一起去看看。 当天三人从封安县回来就有了好消息,说是益芝堂旁边正巧有一家茶水铺子要贱卖,在徐奎的帮忙下,许诚以八十两的价格买了下来。 这家铺子还有个能住人的后院,依照许诚的意思,他打算搬到封安县上去住,既然决定复仇,他就必须要走出去结朋识友,踏出振兴山鱼绣庄的第一步。 没来由的,尹云娘就更担心了,许诚要是搬到县城,安玉璇自是要跟去的,虽说大女儿已经出嫁,可现在外面也不安生,封安县离着敬州府城又近,三教九流杂乱的很,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情,家里人也帮不上忙呀! “云娘,你别担心了!”晚上,夫妻两个躺在床上,安松柏见尹云娘愁眉不展,就开始安慰她,“女儿已经大了,她也成家了,现在不仅是安氏女,还是许家妇,咱们也护不了他们一辈子,再说也护不住。” “相公,我心里也明白,一个玉善就让我够提心吊胆的了,现在玉璇婆家又是这样的情况,我只是个农家妇人,有些事情没你们男人看得长远,可总归我是当娘的人,又哪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呢!”尹云娘在安松柏面前不爱隐藏心里话。 “这个我明白,好在还有家里长辈在,兄弟姐妹也都能伸把手,不会让孩子受委屈的。再说,不吃苦长不大,不受累不经事,女婿一身血海深仇,骨子里却还是个孩子,咱们当爹娘的,总不能扯他们的后退。”很多时候,安松柏庆幸自己是安氏族人,不管外边风雨有多大,总有人和他一起撑着,这种内心深处的安全感是荣华富贵和功名利禄换不来的。 夫妻两个又说了会儿,夜渐渐深了,很快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公子,安家的女婿许诚在封安县买了个铺子开绣坊,怕是过几天会搬过去!”这天,吃过早饭,萧林就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程景初。 “告诉大哥,我想在敬州开两家铺子!”程景初气定神闲地坐在书案前抄写着书册,一切就从这里开始吧。 “是,属下这就去办!”萧林眼中探究闪过,怎么选来选去,公子要选在敬州呢? “公子,玉善姑娘来了!”门外响起柳氏含笑的禀告声。 接着,一个犹如春芽娇嫩的声音响起:“柳大娘,这是我婶娘刚做的煎饼,谢谢您上次送到老宅的鸡蛋,还有,上次您不是说杂碎药汤做不出我那种味道吗,我娘说了,以后让我帮忙来做就好。”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姑娘你!”柳氏语中有些羞惭,她这做饭的手艺还真比不上一个孩子。 “柳大娘,没关系的,还有都跟您说过了,直接叫我玉善就行。”说着,安玉善和柳氏就走进了屋里,正好看到程景初从书案前起身。 等到程景初在床上躺好,安玉善先给他诊脉,然后看着他那双万年不变的俊美冷目说道:“现在你病情稳定了,以后每三天扎一次针就行,不过药酒记得每天都要喝,过一段时间,我重新配新的药酒给你。天暖气清的时候,你可以在院子里走走,慢慢锻炼身体,这样康健的才会更快。” 本是大夫平淡交代的话语,但由着安玉善的小嘴轻柔地说出来,就带着那么一丝温暖关心的味道,柳氏和萧林心中感激不已,脸上也越发温和。 程景初虽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但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一丝暖流轻扬飞过。 脱衣,施针,起针,收拾药箱,安玉善做完自己该做的,起身离开。 可她刚走进自家院门,柳氏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追了上来。 “柳大娘,怎么了?”安玉善十分不解地看向身后的柳氏。 “玉善,你今天中午能不能帮大娘做一顿杂碎药汤?” 小公子什么时候说风就是雨了,柳氏觉得自从来到山下村,她家公子就有些变了呢! 第三十五章:表哥相求 程景初如愿以偿地喝上了安玉善亲自做的杂碎药汤和贴的好面饼子,而程南、柳氏、萧林、勿辰四人自也跟着沾光,各个吃的心满意足。 安玉善也没有吃亏,程南一下子让勿辰买了有一箩筐的下水,并且将一大半都热情难推地送给了她,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安玉善便心安理得起来。 从这天之后,她每三天给程景初扎一次针,程南就每三天让勿辰去镇上买一次下水,安玉善就这样开始了在程家身兼“厨娘”的道路。 日升月落,转眼又迎来一季寒冬,随着第一场冬雪的到来,安玉善躲进了烧着暖炕的屋里。 安家小院里,尹云娘、陈氏、丁氏还有安家新妇孙氏一起在院中搭起的遮雨棚内腌制白菘和萝卜,几名妇人热火朝天忙碌的样子,为寂静的山村带来些许暖意。 “六弟妹,你把小酒坛给我!”陈氏笑着对孙氏说道。 孙氏原名孙桂凤,是前几日刚嫁到安家大房的新妇,未及笄时便和安松堂说好了亲,之后她娘得病去世,守孝三年期满两家这才选在今冬为他们成婚。 “大嫂,给你!”孙氏虽是刚进门的新娘子,但并不扭捏,性子也爽利,对于几个嫂子也是敬重亲近的很,安家和睦的贤名整个峰州都知晓,所以能嫁进这样的人家,她很知足。 “以前还真不知道这咸菜里放点儿酒味道会更好,咱们家这还是放的药酒,咸菜都成药材了!”丁氏笑呵呵地说道。 每年入冬安家三房都要合在一起腌制咸菜,今年刚开始腌白菘的时候,尹云娘先腌制了一小坛,而且两三天就入了味,打开就能吃,菜的味道比以往更好。 众人一问之下才知道,这菜根本不是尹云娘腌的,而是安玉善腌的,里面不但放了药酒,还放了三味药材,御寒抗病,是冬日里不可少的菜肴。 于是,安家的女人们有样学样,开始依照安玉善说的办法腌菜,也没有瞒着村里人,自然很快村里的妇人们也知道了,紧接着大家都到安家学习这种腌制之法。 一时间整个山下村的女人们都像约好似得,全都用药材腌制冬天吃的菜。 不过,药材倒是可以进山采,但药酒却难得,安家的药酒是用来治病的,腌菜也只是放一点儿,村里人张不开口讨要,再者如今年月能有个吃的就不错了,谁还会奢想更多呢。 “几位舅母好!”陈氏几人正说笑的时候,一道轻快的声音传来,循声而望,竟然是大姑子安沛玲的长子文强。 “强子,你怎么来了?冷不冷?”陈氏在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手站起来,看着眼前比她高半个头的少年关心地问道。 “大舅母,我不冷,玉善呢?”一身灰旧短袄的文强笑着瞅了瞅,机灵明亮的眼睛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在屋里呢!”尹云娘指了一下西屋,“对了,你娘来了吗?” “没有,我爹来了,有事找外公商量呢!”文强笑着说完就跑进了西屋,安玉善正坐在炕床矮桌上默写医书呢,文强一进来,她就停下了笔。 “文强表哥好!”在这之前,安玉善就见过一次文强,当时安沛玲带着他回娘家,自己还特意熬了大骨汤给家里人喝。 “玉善!”安家兄弟姐妹都亲厚,乡下地方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文强一屁股就坐在炕床上,搓了搓有些发僵的双手,“玉善,你教我做大骨汤和杂碎药汤好不好?” 文强说话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一进门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他不想一辈子做个小酒楼的店小二,他想有朝一日自己开个酒楼做东家。 他心中有想法,性子也务实,喜欢一步一个脚印,知道一口吃不下个胖子,所以想先学会做饭的手艺,从小摊小贩一步步成长起来。 “表哥,你学这些做什么?”安玉善却不是很清楚文强的心思,这个表哥的性子她倒是很喜欢,说话办事都透着果决。 “我不想在庆祥楼做伙计了,我想自己挑担子卖吃食,虽然辛苦些,可也算一门手艺,等到攒够了钱,就像玉璇表姐和表姐夫那样在县城租间铺子开食肆,然后再攒钱开更大的铺子,到了三十岁的时候,我希望能有一家自己的大酒楼。”文强双眼放射出灼人的亮光,那种对未来的期望和计划变成了灿烂的笑容开在他的眼角眉梢。 有目标还有计划,做事情也不拖泥带水,这样的人本就给人一种信服感,更别说安玉善还有一定的识人能力。 她不担心文强的决心和毅力,但做生意没那么容易,尤其是现在的大环境还没有安定下来,小老百姓的日子也是朝不保夕,白手起家必定是要吃不少苦头的。 不过,安玉善并不打算在面对无数未知可能的时候去打击眼前少年的积极性,相反,她觉得应该支持才对,未来还未来临,一切皆有可能。 “好呀,我相信表哥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我就去表哥的大酒楼吃饭,呵呵!”安玉善笑着说道。 “好,到时候你随便吃,天天去吃都行,绝对一文钱都不收你的!”文强脸上亮光更胜,仿佛这会儿他的大酒楼已经开张了一样。 安玉善点点头,她知道文强也是识字的,于是就将熬制大骨汤和杂碎药汤的做法详细地给他写了下来,让他回家之后先尝试做做。 另外,她又写了一道红烧鱼和红烧肉的做法,既然是有长远想法开酒楼,那么会做的菜就不能只是一道两道。 没想到往常性子沉闷的小表妹如今办事比自己还爽直利落,文强万分感激的同时也决定要好好学习做菜,总不能连个*岁的孩子也不如吧。 文强将安玉善写得四道汤菜的菜谱小心翼翼地折叠好放进贴身的中衣里,然后又笑着对她说:“对了,今天我们掌柜的也来了,上次我娘来三舅母不是送了些腌菜给我家吗,还说有治病防病的功效,我娘就让我送了一些给我们掌柜的,没想到他的小孙子吃了咱们家的腌菜,风寒之症就好了,说是要多买一些回去呢。酒楼生意也不好,他正着急上火呢!” 文强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安玉善说这些,总觉得安家大大小小的事情,似乎总和这个性子大变带点儿隐晦神气儿的小表妹有关。 “是吗?”安玉善这两天正想着除了医药方面该如何改善家里的生活,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 第三十六章:药酒出名 文强走后不久,陈氏几人就被叫进了老宅里,等到尹云娘一脸笑意地从老宅回来的时候,安玉善才知晓,安清贤已经同意庆祥楼乐掌柜的提议,决定由安家为峰州府城的庆祥楼提供药用腌菜。 这天晚上,北风凛冽刮得窗棂呼呼响,烧着热炕的屋内倒是温暖如春,安玉善坐在堂屋屋内一角配药,安玉若在矮桌上练字,安玉冉用脚蹬碾药船碾药,安松柏和尹云娘夫妇对三个女儿说着庆祥楼的事情。 “你大爷爷他们已经决定好了,从明天开始先问村里有没有卖白菘和萝卜的人家,然后让你爹和你二伯领着齐全他们进山采药,再让你小堂叔去你们二姑父家拉几坛新酒,玉善你就带着你二姐、三姐一起做药酒,等到药酒做好了,再来腌菜。”安松柏将一些药材先切碎,然后递给碾药的安玉冉,但最后这句话却是对背着身配药的安玉善说的。 “爹,不是说小妹配的药酒益芝堂那边要的急吗?咱们每次只给他们六小坛,是不是太少了?反正二姑父家这次酿的新酒比较多,就是六十坛也没关系的。” 安玉若想着一坛药酒就要十两银子,而且只要有新酒,泡上药材五六天就能喝了,这样又快又能赚钱的办法不知多少人想要呢,可自家人有钱都不赚,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别胡说,你个小孩子懂什么!现在世道这样乱,药酒少一些还不打眼,要是酿的多了,别人见银子这样好赚,不知道会使什么坏心眼呢,要是被那些土匪知道了,可就是大祸了!”尹云娘行事说话透着小心,今时不同往日,战乱这几年来峰州就没有太平过。 大神山脉密林高深,本就是山匪便于隐匿之地,北朝刚亡那一年,官匪难分,老百姓都被欺压怕了,有钱的人家也都一个个穿起了旧衣哭穷,怕的就是被不怀好意的人惦记上。 “娘,您怕什么,土匪有什么了不起的,原来还不都是小老百姓。现在日子苦,人就横生了不怕死的胆,谁生来就是打家劫舍的,只要你比他还凶,比他还不要命,我看哪个敢欺负到头上来!” 安玉冉俏脸上多了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来,她没杀过人,可她心里不惧,真要是逼到份上,她就把恶人的脑袋当成白菘给砍下来。 尹云娘听后却是后背一凉,安松柏也是皱了皱眉,这个二女儿自小胆子就大,说话做事也是冲动的很,两三岁就敢掐着毒蛇扔到石头上摔死,这要是个小子,指不定早就惹出大祸了。 “二姐,人人要都是你这样想,天下哪还有好日子过!”安玉善停了手上的动作,转身看向了颇有“杀气”的安玉冉,“娘说的也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不能因为惧怕未知的危险就停滞不前,力量小咱们就走的慢一点。” 安玉善从不是一个冒进的人,两世为人,面对的境况不同,自然做出的选择不同。 再说,益芝堂的实力究竟在新朝下能不能撑得住还不好说,安家可以因为益芝堂曾经的“名声”与它合作,但绝不能只走这一条路,她现在不过是在“观望”而已。 “我觉得小妹说的十分有道理!”安玉若现在事事都以安玉善马首是瞻,认为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尹云娘和安松柏也对安玉善的说法表示赞同,就是安玉冉听后也沉默下来,没办法,谁让自家现在势弱只能窝在大山里。 虽说安家人对于药酒有自己的打算,但禁不住“墙内开花墙外香”,远在千里之外的帝京却因为一件事情将这益芝堂的药酒传得神乎其神。 据说天降初雪这天,帝京的列军侯府内张灯结彩为侯爷之母荀老夫人过六十大寿,一时间帝京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登门祝贺,就连京城来到的贵人也被邀请到府内。 宾客云集,觥筹交错,丝竹琴乐,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只是,寿宴中途突发意外,大晋朝京城权贵之家晋国公府的世子爷旧病复发昏倒在宴席上,就连徐宗和闫明智这样帝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夫都一筹莫展,听说当时侯府内的气氛很是紧张。 晋国公府乃是大晋朝显赫之家,这位昏倒的世子爷更是大晋朝国君元武帝的嫡亲外孙,他要是在列军侯府内有个三长两短,很可能孟氏一族都要赔上性命。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荀老夫人想起孟寿亭让孟元朗给她送来的治病防身的药酒,于是赶紧让孟少辉给这位晋国公府的世子爷灌下一杯。 奇迹就在这时发生了,前一刻还奄奄一息的人不但活了过来,还直言这药酒令他疼痛减半,荀老夫人便顺水推舟将药酒相赠。 好多人亲眼看到了这起死回生的一幕,一边感叹孟家的好时运,能与晋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攀上了交情,另一边更惊叹那药酒的神奇功用。 于是,寿宴还没完,益芝堂的“神奇药酒”就被传得天上有、地上无,之后更有不少人拿着银子进了益芝堂买药酒。 后来,一打听益芝堂每月只卖六小坛药酒,不到三天,这药酒就炒到了百两一坛,而且是拿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就这样,益芝堂卖的药酒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名,而同时益芝堂和孟家上上下下都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孟家是在大晋朝还没有扎稳根基的新贵,如今各方势力也是暗潮涌动,旧北朝复国势力视其为眼中钉,大晋朝权贵也不会轻易与之结交,如此境地,行事更需要小心谨慎才是。 “少东家,安家虽是农户,但曾经也是望族,做事自有章法,药酒之事怕不会轻易答应!” 天寒地冻之时,徐奎在封安县见到了匆匆而来的益芝堂少东家孟少昌,知他来意,说明了安家这药酒的难处。 “但凡有能耐的人总会有几分怪脾气,如今益芝堂和孟家在新朝处境尴尬,无论外人怎么看,现在孟家必须在新朝立足长稳,明年秋季便是大晋朝皇家药商三年一度的重新选拔之期,孟家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作为益芝堂下一任的当家人,孟少昌自觉身上担子极重,“徐掌柜,今日你陪我去一趟安家!” 孟少昌这是第一次来封安县,虽之前就知晓这安家有些怪异,但此次他亲自来到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完成父亲交托的任务。 “是,少东家!”徐奎深呼一口气,安家是一定要去的。 第三十七章:考虑看看 寒风刺骨的冬日里,比起往年来,山下村倒是热闹许多。 自从庆祥楼相中了安家的药用腌菜,不到半个月,又有府城内的三家大酒楼找上了门。 虽说只是一道不起眼的小配菜,但滋味足,开胃爽脆还能防病治病,倒是为酒楼招揽了不少回头客,有些大户人家更是找到酒楼要多买一些。 因此,安清贤召集村中一些巧手妇人和自家的儿媳、侄媳一起做药用腌菜,并临时在祠堂外的空地上搭建了一个小作坊,大儿媳陈氏当起了“大管事”。 “大哥,家里来客人了!”安清贤正在小作坊和村里的几个后生一起帮忙的时候,安清和亲自跑来找他。 “客人?谁呀?”安清贤走到了安清和的身边问道。 “是益芝堂的徐掌柜和少东家,看来他们是为了药丸和药酒来的。”安清和凑到安清贤耳边低声说道。 安清贤点点头,他先让安清和去把安玉善找过来带到三房老宅郑氏的房间里,然后他把客人带到一帘相隔的三房老宅堂屋里,这样一来,他们要说什么,安玉善也能听到。 安清和去找安玉善的时候,她刚给程景初扎完针,正打算往程家的后厨走去。 等到爷孙两个回到老宅,安清贤也带着客人进了门,陪同的还有安松柏和安松达。 双方分宾主坐下,梅娘端上了热茶出屋,彼此寒暄了两句,安清贤直接就问明其来意。 孟少昌见气度不凡的安清贤如此直爽坦荡,也不拐弯抹角,言其是为了安家的药酒。 他说,希望安家每月能多出一些药酒,而且益芝堂愿意提供所需的药材,同时所卖药酒的利润愿意和安家五五分成。 此话一出,不但在座的安家男人吃了一惊,就是徐奎也哆嗦了一下,他可听说现在一小坛药酒都要卖百两银子,分给安家一半,看来大东家是要下血本了。 门帘后的安玉善倒是皱起了眉头,这位孟少东家的提议的确很吸引人,如果药酒大批量生产,相信以益芝堂的名气和孟家的势力,短时间内安家说不定能大赚一笔。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安玉善已经从大堂哥安齐明那里对孟家有了更多的认知。 “乱臣贼子”、“卖主求荣”、“贪生怕死”、“背信弃义”……这些都是北朝旧民现在给孟少辉这位曾经孟家最出色的子孙如今的大晋朝列军候戴上的“帽子”。 益芝堂和列军侯府是同脉同宗的一家人,选择与益芝堂合作,安家必定也会牵扯到危险之中,而这并不是安玉善想要看到的。 安清贤并没有立即回复孟少昌,他说,这是大事,自家人必须要好好合计和考虑一下。 徐奎和孟少昌虽失望但没有气馁,这居于乡野的安家人在如此年月和艰难处境下都没有为了财帛轻易动心,看来他们还是小瞧了这些没落的望族后人。 安家人把两人送走之后,又回到三房商讨此事,而这次安玉善成了主角,毕竟现在真正掌握整个炮制药酒过程的只有她一个人。 “玉善,刚才孟少东家的话你听到了吧,大爷爷想问问你的意思。”安清贤语气庄重严肃。 安氏一族虽男不入仕、女不入宫,但也绝非真正的无知百姓,更不是寻常的贩夫走卒,千百年来,安氏一族出过无数的大智大勇和能人异士之辈,而作为一族之长,安清贤自然希望能带领族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大爷爷,如果咱们要凭着药酒和药丸赚钱养家,那么益芝堂孟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我听大堂哥说过,孟家名声不好,得罪了不少人!” 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在安玉善看来,如今峰州已经是大晋朝的峰州,如果非要在新朝做一只“出头鸟”,那么就要找一棵在大晋朝本土扎根极深的“大树”,有了真正强硬的后台,麻烦和危险相对来说都会减少些。 安清贤几人眼里都闪过莫名的光,安玉善跟老仙医除了学习医术究竟还学了些什么?!她这么小的年纪竟然想得如此长远。 “玉善,你的建议大爷爷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安家始终是北朝人!”安清贤也不知安玉善能听明白多少,安家不是见风使陀、贪财忘义之辈,心有“亡国恨”,即便北朝没有了,这心还是向着“自己人”。 “大爷爷,可孟家已经不是了,就算骨子里是,天下人也不这样认为了!” 无论当初那位列军候出于什么目的举城投降,“降”便是“叛君”,在很多耿直忠义的北朝旧民眼里,孟家就是令人不耻的。 安玉善读过不少史书,自然能理解朝代更迭的种种,日渐衰败的旧北朝必定会被强大的新朝所取代,朝廷无作为,百姓水深火热,亡国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夹在“忠”与“义”之间,很多人是难两全的。 她不在乎这些,可安清贤这些北朝旧民在乎,更何况安家即便曾经差点被灭族,骨髓里还是有着忠君爱国的信念。 “唉……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安清贤一时也做了难,现在任何决定都不能草率,看来,是时候给天下安氏的大族长修书一封了。 此时的安玉善还不知道,她的命运随着这封即将发出的密信已经开始悄然发生变化。 到了次日,孟少昌和徐奎又来了一趟山下村,但得到的答复还是“再考虑看看”,这样不确信的回答让二人心中都打起了鼓,难道有其他药商已经秘密找上安家的门了吗? 就在他们第三次上门这天,尹云娘带着三个女儿来封安县看望大女儿安玉璇,顺便给她送一些药用腌菜。 只是,母女四人背着背篓走到安玉璇和许诚在封安县的小绣坊外时,听到里面传来女人撒泼打滚、肆意谩骂之声,而且声音尖利,在这冬日有些冷清的街道上显得尤其清晰。 “大姐,怎么了?”安玉冉第一个冲进绣坊里,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敢欺负她姐姐! 第三十八章:惩治泼妇 安玉冉的猛然出现让小绣坊内出现了短暂奇异的沉默,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干嚎的刘三娘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喊得声音更大了。 “还有没有天理拉……就知道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这可让我们怎么活呀……我那死去不长眼的夫君啊,你可有点儿良心看看呀,就让我们这样被人欺负呀!” “啊……我不活了……什么野蹄子都能欺负我这可怜的女人呀!” “我那死去的婆婆啊,你怎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呀,你可怜的孙子都要饿死了!” …… 尹云娘见她越骂越没边儿,骂出口的话也越来越难听,就快走两步问站在一旁脸上尴尬无措的安玉璇是怎么一回事。 安玉璇脸上苦笑,拉着尹云娘到一边告诉她,说这刘三娘是封安县有名的难缠寡妇,她也开了一家小绣坊,就在益芝堂对面的不远处。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自家的小绣坊刚开业没几天,因为刺绣手艺好,就把她的生意给抢走了大半。 刘三娘本就是个混不吝没脸没皮的主儿,以往做生意也是强拉来的买卖,现在见对面的小绣坊生意越来越火,又是嫉妒又是不甘,暗地里使坏不说,今天更是明着上门闹了。 安玉璇和尹云娘虽是压低声音说话,但靠近的安家三姐妹都听到了。 安玉冉则是刚听到一半略显英气的眉毛就倒竖起来,一脸杀气地瞪向了继续哭哭啼啼谩骂的刘三娘。 安玉若则是亮晶晶的眼珠子转了转,唇角带着坏笑,不知道在琢磨什么鬼主意。 而安玉善很安静地站在一旁打量小绣坊,此刻绣坊里没客人,她也压根没把刘三娘看在眼里。 “你给我闭嘴!”许是被刘三娘哭的烦了,安玉冉突然大喝一声,然后“啪”一掌拍在绣坊内的货柜上,连带着货柜上的青花瓷瓶也被震落在地摔粹了,接连的响声把一屋子人都给吓住了。 “二……二妹,你……你没事吧?”安玉璇眉心一跳,她不是心疼货柜和瓷瓶,而是担心这个鲁莽的二妹控制不住怒气把刘三娘揍一顿。 别看安玉冉现在只有十二岁,比许云还要小一岁,力气可是大得很,村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后生都打不过一身虎力气的她,得亏这货柜的木板硬,不然她都能拍成两半。 刘三娘脾气凶悍刻薄,长相身材却是娇滴滴的模样,这要是被安玉冉给打一拳,安玉璇怕她小命都难保了。 尹云娘也是想到这一点,快一步拽住了安玉冉,使劲把她往后拉,希望她和刘三娘离远一些。 “漂亮的大婶你别害怕,我二姐不是故意的,她以往连老虎、野狼都敢拍死的,不过你不是山里的野物,她不会拍你的,别怕!”谁知,这时安玉若却笑嘻嘻地凑到刘三娘的身边说道。 听到安玉若这样说,安玉冉狠瞪了她一眼,这个三妹怎么去安慰坏人了。 一旁的安玉善则是嘴角抽了抽,怪不得三姐整天缠着她学一些乱七八糟整人的东西,如果她没看错,安玉若靠近刘三娘的时候,趁机把泪粉洒到了她的衣袖上。 从刚才一进门她就注意到了,刘三娘为了“演好”哭戏,总是时不时地拿衣袖擦眼睛,这泪粉虽然对人身体无害,但若是不流三天三夜的眼泪也是不会好的。 至于解药,她能说她现在还没配好吗!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呜呜呜……你们……”刘三娘觉得眼睛突然十分地难受,眼泪止都止不住。 刚才是假哭,这会儿可是真哭,嘴巴一会儿就干了,嗓子也跟着快冒烟了。 不到一刻钟,她就腾地站起来了,决定先回家喝点水补充一下,之后再来! 她骂骂咧咧地一踏出门,安玉璇就赶紧把店门先关上了,反正这两日也没什么客人来,待会儿说不定那刘三娘又要来闹,关上门总能清静一会儿。 “大姐,你怕她做什么,把门打开,我看她还敢不敢来,玉若,去后院给我找把刀来!”安玉冉气呼呼地将身上的背篓放了下来,一个小泼妇也敢耍横,看样子这段日子自家大姐没少被她欺负。 “好!”安玉若腿快的就想往后院跑,被安玉璇一把拽住了,“三妹,别跟着胡闹!” 尹云娘则是生气地走到安玉冉身后使劲地照着她后背打了一下,斥责道:“拿什么刀!你是土匪还是无赖,一个姑娘家家的整天就知道拎刀斗狠,看谁以后敢娶你!” “不娶就不娶,我还没打算嫁呢!”安玉冉脖子一扭呼着热气说道。 她这说的也是心里话,自家没男孩,姐姐妹妹们又弱,她力气大自然要好好保护家人不受欺负,一辈子不嫁人又不会死,她才不怕! “你……你是想气死我!”尹云娘又扬起手,这次却是在即将落下的时候被安玉善轻巧地抓住了。 “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姐,她说着玩呢。对了,大姐,怎么没见姐夫和云姐姐呢?”安玉善赶紧转移话题。 安玉璇也上来拉住尹云娘,“娘,先回后院屋里坐下吧,这里冷。诚哥去府城了,云妹妹跟着去接人。” “接人?接什么人?”尹云娘知道这间小绣坊刚开业,许诚给它取名叫水绣坊,人手不多,这几日都是安松堂在一旁帮忙,绣娘也只有许云和安玉璇。 “去接二管家和夏蓉他们,宁哥儿也会来!”母女五人到了后院烧着热炕的屋内坐下,安玉璇这才说道。 “玉璇,我听姑爷说,宁哥儿今年才四岁,他一个孩子跟着你们在这县城也不方便,你们又要忙生意,还是我来照顾吧!”尹云娘心知有一天许诚定会把许宁接回来,可他自己还需要旁人照料,倒不如当娘的辛苦一些帮忙看看孩子,女儿也能轻省些。 “娘,不用了,我能照顾好,再说还有云妹妹和夏蓉在呢!”当娘的心疼女儿,做女儿的自然也心疼娘,再说安玉璇觉得把宁哥儿放在许诚身边也好,免得叔侄两个日后生分了。 “唉,你还是个孩子呢!”尹云娘说着眼圈就红了,再想起刚才只有安玉璇一个人应付刘三娘那样的恶妇,心里就更难过了,眼泪怎么也忍不住。 “娘,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我没事,我已经嫁人了,不是孩子了,您别担心!” 知母莫若女,尹云娘难受之处,安玉璇自是能感知出来,被刘三娘欺负时虽委屈,可家人、丈夫都是她的靠山,她并不惧怕什么。 第三十九章:合作对象 母女几人又在屋内闲话家常,说了些家里、绣坊的事情,安玉善主动请缨去厨房做饭,安玉若帮忙烧火,安玉冉也识趣地出来了,尹云娘应是还有些话要单独和安玉璇说。 饭还没做好的时候,许诚一行人就回来了,安松堂闻着香味先奔进了厨房里。 “今个儿玉善来了,小堂叔可有好东西吃了!”安松堂哈着双手取暖笑着说道。 “怎么?有人在这里委屈小堂叔,不给你吃饭了?!”安玉冉在厨房外劈着柴,仿佛那柴和斧头都跟她有仇似得,劈柴的声音把安松堂给吓一跳,而且她说话还带着刺儿。 安松堂先是用眼神不解地看了一下安玉善,见她冲自己微微摇摇头,又低头问烧火的安玉若:“谁惹你二姐了?她怎么……心气不顺的样子?” 安玉若捂嘴闷笑,低声将刘三娘的事情告诉了安松堂,之后又猛地大声说道:“二姐当然不高兴了,绣坊里就大姐一个弱女子,那疯婆娘又哭又闹,说话难听死了,要是二姐手里有把刀,当时就把她给剁了,从小到大欺负我们姐妹的,二姐可都狠狠揍过!” “臭丫头,你说话小点声,小堂叔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安松堂揉了揉耳朵,很快又会意过来,安玉若这话满院子人都能听到,看来不是单单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果然,陪在屋里和尹云娘说话的许诚、许云都看向了笑容温和的安玉璇,怪不得她眼圈红红的样子像是刚哭过,原来是被人欺负了。 许诚的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幽光,但很快消失不见,丈母娘还在跟前,有些情绪还是要隐藏下来。 不过,他还是问了刘三娘的事情,许云也是一脸担忧,站在一旁的许南和夏蓉听到有人欺负自家三少奶奶,心中也是气愤,只有敏感的许宁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有些紧张地拽着夏蓉的袖子。 “没事,刘三娘的性子整个封安县都知道,咱们都是开绣坊的,她就算心生怨怼也不敢怎么样的。”安玉璇并不想事情闹大。 “璇妹,你性子纯善自然不愿多做计较,只是怨怼有时也会变成逞凶作恶的源头,刘三娘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许诚递了一个眼神给许南,如果连个刘三娘都惩治不了,何谈复仇大计。 “吃饭了!”安玉善这时也做好了午饭。 众人不再谈刘三娘的事情,开始围坐在一起吃饭。 安玉善这顿做的是兔肉锅饼子,里面的兔肉是安松烈打猎得来的。 冬日山里的猎物虽不好找,但安松烈称得上是老猎手,再加上程家武功高的萧林陪着一起打猎,这几天倒是能顿顿吃肉。 “真好吃!”长得虎头虎脑的许宁吃饭的时候终于变得有些放松,安家姐妹都觉得这孩子长得可爱讨喜。 吃完饭,许诚宣布以后水绣坊会和敬州府城的玉麟绣阁合作,一部分绣品将会放在玉麟绣阁代卖。 敬州府城绣品这一行最出名的便是三绣十八坊,其中三绣指的是以云锦绣阁、玲珑绣阁、玉麟绣阁这三家根基雄厚、实力相当的大绣庄,而十八坊指的则是分布在敬州府城各处的十八家中小型绣坊。 几十年来,三大绣庄在敬州当地以三足鼎立之势分割着敬州的刺绣生意,而十八坊更与三大绣庄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或各为其主,或保持中立,或犹豫观望,虽彼此竞争,但也维系着此行的表面平和。 许诚也是思虑再三才决定与玉麟绣阁合作,因为峰州许氏的刺绣手艺原本就十分出名,山鱼绣庄更是其中翘楚,并有着秘不外传的飞鱼绣技,他的水绣坊一开业就已经暗中引来不少目光。 云锦绣阁廖家与许家本就是死对头,即便现在许诚和峰州许氏一族闹翻了,他也不想和廖家这个老对手合作。 玲珑绣阁王家如今一心依附大晋朝的绣商,而且现在的当家人王岩为人不够磊落光明,不是良选。 玉麟绣阁木家相比其他两家虽说当家人木维不善于钻营,但木家绣娘手艺精湛又都是忠心不二的家奴,木家还有自己的染线坊和染布坊。 虽说木家出品的绣样有些老旧,引不起豪门大户那些追求新花样的夫人小姐的青睐,但在百姓中的口碑却是最好的,大户之中也有较为固定的客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许诚亲自登门求见,木维热情相迎,爽快答应了合作,并不惧因此得罪许杰和许家,言语中的照拂之意也让许诚很有好感。 “诚哥,木家答应的如此爽快,是不是看上了云妹妹的绣技?”飞鱼绣技乃是许诚先祖所创,安玉璇听许云无意中说过,当初许杰正是觊觎这绣技才再三使坏的。 许诚摇摇头,说道:“不会,木家的独影针法比飞鱼绣技更胜一筹,就算咱们主动给,木家人还未必看得上。” 安玉璇听后这才安下心来,不是她多心,而是从山下村走出来做生意,她发现必须要多几个心眼,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安玉善自始至终并没有多说话,只是在很用心地听,既然许诚选择和玉麟绣阁合作,那么这木家一定是有几分能耐,自己这个大姐夫可是很精明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尹云娘决定带三个女儿回家,都快出来一天了。 “三嫂,我和你们一起回去!”安松堂就是临时来帮忙的,现在许南和夏蓉都来了,他也能腾出手帮帮姐夫马东酿酒。 只是,许诚和安玉璇刚把一行人送到小绣坊外边,临近的益芝堂就闹哄哄地挤满一群人,打听之下才知道,益芝堂新来的大夫医死了人。 “庸医,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一声暴喝从益芝堂内传出来,紧接着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矮个老头就被扔了出来,当即就昏死在街上。 “啊!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人群的慌乱喊叫,安玉璇赶紧又把尹云娘几人拉回铺子里。 “咦——小妹呢?”安玉若瞅瞅四周,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安玉善哪去了? 第四十章:哑儿出声 推挤叫嚷的人群,越聚越多的看客,昏死过去的老大夫,六神无主的店铺伙计,还有勃然大怒的“苦主”……益芝堂外边热闹的就像要唱堂会。 相比来说,药铺里面倒是安静的很,安玉善刚才不知被谁猛推了一把,然后就跌进了益芝堂里面,大家只顾着看热闹,谁也没注意她。 药柜紧挨着的厚门帘内传来一个女子低低的哭声,还有几声虚弱的咳嗽,犹豫了两下,安玉善还是走到了门帘处掀了起来。 不看还好,一看门帘后的床上躺着一位脸色泛紫十岁左右的男孩,像是喘不过来气的样子,眼睛里也都是惊恐和无助的泪水。 床沿坐着一位垂泪的妇人,面容哀愁悲戚,一只手正轻柔地给男孩顺着气。 安玉善本想退出来,可眼见男孩就要翻白眼一命呜呼,她终还是走进去。 而屋内的两人,一个悲痛浑然不觉,一个也在生死边缘,自是注意不到她。 直到安玉善走到近前开始给那男孩把脉,妇人才万分惊诧地看向了她。 “你,你是谁?” “嘘——想让他活命,你就别说话!” 安玉善已经把脉结束,然后从怀里掏出随身带着的银针包,又掏出一个装满酒精棉球的小瓶,取出一根长针给棉球消了毒。 然后,还没等那妇人再问,她的针已经从男孩的脖子处扎了下去,接着又很快地拔了出来。 “啊——”虽然男孩的叫声不大,但坐在床沿被安玉善一系列动作弄得有些迷茫的妇人还是听到了,然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男孩,“平哥儿,刚才……刚才可是你喊了出来?” “这一针下去是有些疼,不过能救命。”安玉善并不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平哥儿,你……你再喊一声。”妇人唯恐是自己听错了。 此刻,那男孩气也顺了,身上的疼痛也少了大半,试着又喊了一声,这次是真真切切地出声,和他平时那些支支吾吾是不一样的,他自己也被吓到了。 “平哥儿,你……你能出声了,那你喊一声娘,快喊一声娘让我听听!”妇人欣喜若狂,激动地摇晃着自己儿子的双臂说道。 “娘……”虽然声音有些嘶哑漂浮,但的确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儿子,我的好儿子,你终于又会说话了!”妇人猛地抱住自己的儿子又哭又笑道。 安玉善已经将银针包和小瓶放进怀里,心想,原来这男孩可能是不会说话的,这一次用银针给他顺气,没想到连带着他的哑疾也治好了,还真是巧。 看了一眼那对还在兴奋中摸不着东南西北的母子,安玉善微微一笑打算转身离开,那反应过来的妇人突然下床跑到她面前跪下便拜,带着哭音说道:“多谢小神医救我儿性命,小妇人柳蝉感激不尽!” 安玉善客气的话还没说,门帘就被人一下子挑了起来,然后一股冷气窜脑门,孟少昌、徐奎和一个魁梧怒气的大汉先后走了进来。 “娘子,你这是干什么?”见自己的妻子朝一个小女孩跪了下来,吕进不明所以。 “相公,小神医救了平哥儿,他现在又能说话了!”柳蝉笑着落泪抬头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为了治好自己儿子的哑疾,吕进这五年来去过不少地方找名医,但都无功而返,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女孩给治好! 安玉善没想到柳蝉的嘴巴会这么快,而且还是在孟少昌和徐奎的面前说出这些话来,看来自己这下子想瞒都瞒不住了。 果然,听到柳蝉的话,孟少昌和徐奎眼里都闪过不可思议的光芒。 在这之前,他们自然对安家做了暗中调查,虽然很多迹象都表明安家的药酒、药丸和眼前这位叫安玉善的小姑娘有些联系,可说她小小年纪便能治好疑难杂症,甚至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她一张药方就能搞定,有些太过天方夜谭了。 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更怕相信了觉得这世上太过玄妙了些,就算是神童也太神了吧! “玉善——玉善——” “小妹,你在哪里?” 门外传来家人焦急的呼喊声,安玉善颇感无奈地轻叹一声,然后从徐奎几人的身侧淡然地走了出去。 “娘,我在这儿!”安玉善跑出了益芝堂喊道。 原本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还聚在一起,街上昏死过去的老大夫已经醒了,益芝堂的伙计小九正给他受伤的额头敷药包扎,而尹云娘他们看到安玉善完好无损,全都轻舒一口气。 “玉善,出了门别乱跑,让娘担心死了!”尹云娘就怕刚才人多不小心伤到安玉善。 “娘,我没事!”安玉善没有多说,说了也是让家人跟着着急,还不如看待会儿孟少昌是个什么态度。 “没事就好,咱们赶紧回去吧,回去晚了,你爹该担心了!”尹云娘觉得以后还是让小女儿少来县城,这外边真是太不安全了,好好地走路都能摊上祸。 安玉善点点头,然后转身看了一眼益芝堂,正巧孟少昌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她友善地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思来想去的安玉善还是决定将此事告诉安清贤和安清和,免得在与孟少昌谈话的时候陷入被动。 “你救了那孩子,还把人家的哑疾一针就给扎好了?”安清贤本以为自己再看到或听到安玉善给人治病的奇事都不会太过惊讶,但一针下去让哑巴开口说了话,也太过神奇了些。 “可能是凑巧了,那孩子气喘窄急,命悬一线,我想着救人要紧,一时就没想那么多!”安玉善轻声说道。 “大爷爷没怪你,你这事做得对,见死不救非医者所为,你又是仙家子弟,更该有一颗悲悯苍生之心,这些大爷爷都懂。只是此事过后,你会医术之事将会被更多人知道,大爷爷已经没能力再护住你。”安清贤也是长叹一声。 “大爷爷,我能保护自己!”人小,力量弱,不代表没有自保能力,安玉善对于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 再说,她只是会医术而已,又不是会呼风唤雨之术,还不至于真成为别人眼中的“妖孽”! 第四十一章:我来护你 白雪风寒,群山素裹,从封安县回来的当天晚上,峰州全境迎来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 次日清晨,炫目耀眼的银白晃得出门的安玉善眨了好几次眼睛,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已经被早起的安松柏清扫出一条小道儿。 不过,羊肠小道很快便被加急的雪花覆盖,转眼又是一地白花。 山中自是无法再去采药,吃过早饭,勿辰就来接安玉善,今天该是给程景初施针的日子。 熟门熟路地进了程家的院子,勿辰恭敬地把安玉善请进程景初温暖的房中,雕花的小暖炉上温着一壶药酒,袅袅白烟顺着空气中的微风送进安玉善的鼻子里。 清酒的醇香混合着干姜的微辣怪异,经过加热形成了一种独特引人的香味,这便是她结合传统干姜酒方秘制的驱寒护心顺气的干姜药酒。 此酒最适合老人饮用,但程景初病情特殊,所以此药酒炮制好后,除了家中老人各有一坛,安玉善还给程家送了一坛。 房中烧着热炕,人初进来会觉得温暖,多呆一会儿,脸上就会出一层薄汗。 “虽然现在冬日严寒,但你身体已经大好,每日又有驱寒药酒喝着,不用再如此畏冷,对你身体恢复也不好!”安玉善走近程景初坐着的书案旁,轻声建议道。 经过这段时间她的诊治和食补、药补,程景初早已经不是刚来山下村时那个瘦弱病态、濒临死亡的美少年,如今的他就像从炼炉里浴火重生的利剑,还未开刃便已经隐约有了气贯长虹的凌厉之势。 “好!”程景初没有多说,起身到床边坐下脱衣,然后乖顺地躺在那里等着安玉善给他施针。 这程家小公子脾气还真怪,刚开始对她冷漠不搭理,后来时不时地和她搭句话,再后来就喜欢送她东西。 一开始是那幅画,后来是几只上好的狼毫笔,接着就是各种杂书,好似她的眼睛在这房间里扫一圈,他就能猜到她最喜欢什么一样,和聪明人相处还真累。 站在一旁的勿辰张张嘴想对安玉善解释,却瞥到程景初扫来的冷眼,立马低下头继续装鸵鸟。 一刻钟后,起针结束,安玉善照例要去程家后厨帮柳氏做药汤,程景初却在这时喊住了她。 “等一下!”重新穿戴好衣服走到屋内的书架上,程景初取出两本有些磨损的书册递给安玉善,“这是托我大哥给你找的书。” 安玉善狐疑地接过,见是两本医书,又大略翻了几页扫过,里面的内容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新奇,相反还有些错误之处。 不过,她看医书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了解这个时空的医学知识究竟到了哪一步。 “谢谢!”安玉善没有推辞,她救了程景初的命,让他替自己办点儿事情也是应该的。 程景初脸色沉了一下,见安玉善对于这两本学医者奉若珍宝的医书略有失望的样子,原本心中升起的好心情也淡了些,看来她的医术还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安玉善再次回到自家的时候,大雪已经变成了小雪,而且从“机灵鬼”安玉若的口中得知孟少昌和徐奎又来了,同来的还有昨天在益芝堂伤人的壮汉。 庆幸的是,这些奔着她来的人并没有见到她,安清贤和安清和替她暂时挡了过去。 她还知道了那个壮汉叫吕进,是敬州府城旗远镖局的总镖头,这次来送了不少礼物,还有一百两的诊金。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外人再来山下村,可安玉善的心隐隐还是有些不安,以至于给程景初施针之后就有些发呆。 “玉善姑娘,该起针了!”勿辰见安玉善今天有些心不在焉,不得不出声提醒她。 “好,我知道!”安玉善并没有完全走神,正在一心二用,只是勿辰太过担心和关注自己的主子,比她这个大夫还看重起针时间。 当安玉善起针结束,程景初也重新穿戴好衣服,勿辰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连房门都帮忙关上了。 “我去帮柳大娘做饭!”察觉屋内气氛不太对的安玉善很想快点离开,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她并不想听程景初说些什么。 “你怕我!”程景初的声音冷淡淡的。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医术高明的大夫就是半个阎罗王,想让你生你便有活命的可能,想让你死同样活不到三更,这个世上只会有别人怕我,而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无所畏惧,所以诸事诸人皆不心生恐惧,这便是安玉善两世以来学到的。 程景初不置可否,眼角却染上了一丝笑容,这些话真不该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说出来的。 “你很聪慧,但人太过聪慧就会变得孤独,孤独的人会很累。你才八岁,有些事情不必思想太多,你救了我,作为回报,我来护着你。”一个担子也是挑,两个担子也是扛,在程景初眼里,这并没有什么区别。 安玉善听后却是笑了,真没想到程景初也有话多的一天,随即摇摇头说道:“我自己的事情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不过还是谢谢你能有这个心。其实,你本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多说话,常常笑,人缘也不会太差的!” 安玉善不想再多说,她和程景初都是有秘密的人,无人探知的内心深处也都藏着解不开的孤独,谁都有不想别人碰触的地方,安玉善也有着这样一个角落。 看着防备心骤起的安玉善,程景初也恢复了以往的冷傲,是他太着急了吧! 等到进入腊月,安玉善决定以七天为期给程景初施针,而且她还发现,程家的下人开始慢慢多了起来,还有了厨艺精湛的厨娘,但嘴刁的程景初还是只喝她做的药汤。 就在离着新年还有半个月的时候,益芝堂的大东家孟寿亭悄悄来到了敬州,并且在府城一处孟家的私宅特意见了安清贤,而这次陪同安清贤前往的还有一个中年陌生人。 两日后,安玉善也见到了这位陌生人,并从安清贤的介绍中得知了此人的身份。 第四十二章:安氏一族 据史书记载,大约在四千多年前天怀大陆便有了姓氏起源,之后随着历史变迁,姓氏也变得多样化,并在三千多年前由统一这片大陆建立最大王朝的帝君将天下姓氏进行了入册整理。 传闻,这位英明神武的帝君最重正统嫡庶之别,并将天下姓氏也都划分出嫡系与庶系,并对嫡系一脉很是推崇看重。 不过随着后来天怀大陆的四分五裂,各方诸侯的争夺战乱,更因着权力与*的助涨,姓氏的嫡庶之别已经越来越不被人看重。 原本天下姓氏的大族谱慢慢都变成了各为其主的小族谱,姓氏族谱的转变本就是人性利益的必然产物,不过中间也有异类出现,安氏便是其中之一。 这些关于姓氏的历史,安玉善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的,现在她只是对面前这个自家大爷爷介绍为远方堂伯的男人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很明显,即便眼前的人一身布衣素袍装扮,眉目清朗,态度和蔼,但历经两世的安玉善还是能看出他的不凡来。 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势,谨慎精明打量她的淡然眼神,还有那一闪而逝的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一切都让安玉善狐疑至极。 他究竟是谁?为何大爷爷在他面前时不时流露出毕恭毕敬之态?又为何家里其他人对这位堂伯却是一副从未见过的陌生之感? “你就是玉善吧?听贤叔说,你医术很高?”这男子的声音听起来磁性悦耳,脸上又带着笑,很容易让人觉得亲近,但安玉善却是不自然地又挺了挺脊背,莫名地有些紧张。 “回堂伯的话,正所谓: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玉善虽是八岁稚童,但也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医术不敢称之高,只希望不断努力,多多研习,日后能多救一条性命而已!”直觉地安玉善认为不应该在此人面前藏拙,再加上来见此人之前,安清贤让人带话给她,似是希望她能得此人青睐一般。 安玉善的回答让那人眼睛一亮,随即笑着点点头说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胸见识,不愧是我安氏子孙。” 接下来,那人没再问安玉善别的,和安清贤闲聊两句之后,又和安家其他的人打了招呼,然后就离开了山下村。 “大哥,今天来的那人到底是谁?咱们家何时有了我和二哥都不知道的远亲?”晚上安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安清和有些不解地看着安清贤问道。 “你们不知道也不奇怪,此人是咱们峰州安氏的一位远方族叔家的子嗣,我与他们家偶有书信往来,此次不过是途径峰州而已。”安清贤似是不想多说。 他不过是峰州安氏的族长,与敬州安氏、遵州安氏……这些旁系族长一样,一旦往嫡系本家发了求救信,虽有了大的依仗,但接下来的很多事情却由不得他轻易做主了。 如果安家还是望族,如果北朝没有亡国,如果峰州安氏一脉的族人没有七零八落,那么安清贤是绝对不会往嫡系本家送出那封信的。 安玉善和安家人哪会知道安清贤此时内心深处的纠结和无奈,只是都觉得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远亲”有些奇怪罢了。 可吃完饭,安清贤又说出了一个令安家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消息,他竟然说要与益芝堂合作开药酒坊,而且就选在敬州府城。 “大哥,你没开玩笑吧?!”安清顺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安家低调的性子什么时候改了? 安清贤无奈苦笑说道:“我什么时候和你们开过玩笑。” 事实上,安清贤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安氏一族一向低调沉稳,也不知道这次嫡系本家是怎么了,不但派来的人明面上见了益芝堂的大掌柜,更堂而皇之地见了自家人。 要知道,只有现任安氏地方族长、族老和下一任族长才知道嫡系本家的存在,并且只有族长才有权利联系嫡系本家求助。 还有,安氏一族不缺乏有能耐的人,也不缺机灵聪慧的孩童,为什么这次本家的人好像特别关注峰州,尤其是安玉善呢? 最重要的是,本家的人来的太快了,按照他的估算,最快也要明年仲春时节才会接到回信,可那人至少提前两个月到了峰州,这说明此人老早就来了。 一切的一切都让安清贤觉得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早就有些事超出了他这个小小峰州安氏族长的掌控。 “大爷爷,为什么选在敬州?”安玉善心里疑问也不少,总觉得安清贤做出这个决定和今天来的那人有些关系。 “敬州府城和峰州府城离山下村的距离差不多,不过峰州府城现在是许家的天下,咱们还是避着点儿,等到有机会,可在峰州府城再开一家便是。”安清贤解释道。 听完安清贤的话,安家人不但没有兴奋激动,反而更奇怪地看向了安清贤。 这可一点儿不是安清贤以往稳扎稳打的作风,连开分号的事情他都想到了,这老爷子胆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了?! “你们都别想那么多,齐全和玉冉他们依旧跟着玉善学医,你们想去酒坊上工帮忙就去,不想去的依旧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不勉强!”即便有本家相助,安清贤也不会独断专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只希望多给他们一条选择的路而已。 “爹,您今天一天说的话都奇奇怪怪的,如果真开药酒坊,家里的孩子继续学医,我们不去帮忙,那让谁去?”安松堂一头雾水地说道。 “峰州安氏不是只有咱们这一房,村里没饭吃的族人多着呢。玉善,大爷爷先跟你说声抱歉,为了那些没饭吃的族民,怕是要让你辛苦些了。” 安清贤有自己一族之长的责任,他不能自私地只想着自家的安危,尤其是现在这样饥荒多乱的年月里,他的心里必须要放下更多人更多事情才可以。 “大伯,玉善只是个孩子,您这声‘抱歉’孩子可担不起。咱们都是一家人,您的难处我们明白!” 安松柏不是个糊涂的,唇亡齿寒,只有家人、族人彼此团结起来,才会在风雨中屹立不倒。 第四十三章:新奇绣样 “大爷爷,我爹说的对,咱们都是一家人,我本来就打算带着村里人一起种药田、采药草,如果谁家也有孩子想学医的,我也会用心教的。开药酒坊的事情,大爷爷你们做主就好,只是药酒秘方乃是师父亲传,我并不想违背师训让太多外人知晓。” 安家与益芝堂合作的药酒坊必然没有那么简单,安玉善虽然觉得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但她习惯化繁为简,不管是谁有什么样的心思,她只需要掌握最核心的东西,那么筹码就还在她手里,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这个自然,你想做什么事情以后便去做,想怎么样去做就怎么样去做,不用再有诸多顾忌!”安清贤抿唇一笑。 或许这便是求助本家最大的好处,那就是给安玉善最大的保障,同时还给予她最大的自由。 安玉善听后却是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大言不惭”和“自豪霸气”呢?大爷爷如此一反常态的信心究竟来自哪里?! 安家人有此疑虑的自然不止安玉善一个人,不过大家都没有再追问安清贤,有些事情不该让他们知道,问了也是白问。 好在,很快就要过年了,药酒坊的事情年后才开始准备,再有吕进拿来的一百两诊金,尹云娘决定好好地置办一次年货。 腊月二十二这天一大早,程南赶着自家的大马车,先将尹云娘、陈氏、丁氏几人送到了半里镇,之后和同行的妻子柳氏一起去峰州府城采办年货。 “娘也真是的,为什么不让我们一起跟着去买年货,还能帮忙拿东西呢!”留在家里做家务的安玉若郁闷地扫着地,这个时候的半里镇一定特别热闹。 “我看是你想出去玩吧!”安玉冉笑着瞪了她一眼。 两姐妹正说笑的时候,安玉璇带着夏蓉和许宁回来了,一进院就喊安玉善,说是许宁发高烧,益芝堂那边的退烧丹卖完了,就着急回来让安玉善给看看。 “大姐,没什么事情,烧一会儿就退!”一直在西屋忙着的安玉善让安玉璇把许宁抱到了自己床上,给他吃了一粒退烧丹,又让安玉若去烧了些热水。 听到许宁没事,安玉璇和夏蓉都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外边积雪未化,许宁贪玩受了风寒,可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哄睡许宁之后,安玉璇起身的时候,看到放在炕尾的矮桌上有一本摊开的厚书册,还有一把小剪刀。 她奇怪的是那书册中间夹着三朵山菊干花,就像是黏在书页上,而且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幅错落有致的菊花图。 明明干花失去了生命力,可眼前这三朵山菊却又像重新以另外一种姿态活了一样,清幽,雅致,更透着一股山野春风般的可爱。 “好漂亮呀,当成绣样一定更好看!”去厨房端热水进来的夏蓉看到了书册上的干山菊脱口而出道。 夏蓉的话让安玉璇猛然开了窍,许云曾将飞鱼绣技的口诀告诉过她一些,其中关于绣样便有“大繁至简,大简至繁”八个字。 她一直在想如何让许家的绣样更新奇出色,更看过不少许诚买来的画册,里面有巍峨的山川,也有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 她虽不懂画,可总觉得它们缺乏一些灵气,如今这三朵山菊干花倒让她心眼明亮,欢喜不已。 “玉善,这屋内书册上的干花可是你弄得?”安玉璇小心翼翼地拿着书册走到门边看着院子里取药草的安玉善问道。 安玉善扭头看向她,笑了一下,“是的,大姐,那是我一个小爱好,怎么了?” 安玉善跟怪老头住在山中的时候,就喜欢采了花草之类的做成各种各样的干花,然后用自制的树胶粘合在一起保存,这个爱好她保持了两世。 “大姐,那可是小妹的宝贝,你可别给她弄坏了,我也有一本,你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安玉若扔掉扫把笑嘻嘻地说道,然后就跑进房间拿出了一本较薄的书册,然后一脸献宝地翻开。 “这都是药草吧!”安玉璇将安玉善的干花书册又小心地放回炕桌上,看到安玉若的书册却是有些失望,那里面都是天将山常见的药草,并没有什么美感。 “大姐,你不喜欢吗?二姐也有一本,几个堂哥也都有,小妹让我们自制药草书册,还说什么加强记忆,看起来一目了然!”安玉善这种教习的方法的确有效,安玉若很快就认全并记住了好多天将山的药草,每天晚上翻一遍,她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现在闭着眼睛都能再制作一本,所以这本送给安玉璇她一点儿也不心疼,只是貌似安玉璇并不喜欢她这本。 “大姐,你要是喜欢这本干花书册就送给你,拿去当绣样也挺好的,你慢慢翻翻看,里面有很多干花图样!”天将山姹紫嫣红的野花多得很,而且年年开花年年有,安玉善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这是你的心爱之物,大姐不能要。”安玉璇摇了摇头,“不过,你这干花倒是给了大姐灵感,只是我不会画画,要不然就画下来当成绣样。” 看到安玉璇眼中的遗憾,安玉善轻轻一笑,不就是绣样嘛,她给画就是。 次日,安玉善听说程南还要去府城,就托他在府城给自己买一套画画的颜料、画笔和画纸,程南自然义不容辞,连银子都没要。 东西买回来之后,安玉善就把自己关在西屋里,并且不许任何人打扰,也只有给程景初扎针的时候出去过一趟。 一开始,大家都猜她是不是在配制秘药,所以都没有打扰她,就在除夕这天,许诚一家回山下村过年,安玉善才揭开谜底。 “这……小妹……这些……真的都是你……画的?”单独被安玉善叫进西屋的许诚和安玉璇震惊地看着被安玉善铺在宽大炕床上的四张画纸,还有站在床边笑眯眯的安玉善。 “当然是我画的了!大姐,大姐夫,这四张做你们绣坊的绣样怎么样?”安玉善言语有些孩童般幼稚的得意,她的画可是连真正的画作大师都叹服的。 “太可惜了!做绣样太可惜了!” 许诚也曾是富家公子,琴棋书画诗酒茶他也是懂得,就是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出这些画堪比大家手笔,用来给他的小绣房做绣样,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这要是拿来做绣样的确是可惜,可要是真绣出来,怕是独一无二的精美绣品,当可传世!”安玉璇也赞叹道。 第四十四章:热闹除夕 “大姐,你也说的太夸张了!”虽说是自己用心画出来的,但安玉善本就是为了绣样做准备的,在画的意境、勾勒、画风、色彩上都更偏向唯美精细和雅致,更适合女子眼光。 “我没有夸张,小妹,你画的太好了,它们可都有名字?”安玉璇此刻根本无法从那些新奇花样上挪开亮晶晶的双眼。 小时候她和安齐明一同受过安清贤的教导,读的书比三个妹妹都要多些,眼光见识也绝非一般农女可比的。 “有啊!”安玉善轻声一笑,“从左到右,依次是蝶恋花、灵鼠搬家、喜鹊登梅和镜花水月!” 随着安玉善的介绍,安玉璇和许诚的目光先落在那幅《蝶恋花》上:随风轻舞的绿叶青草,娇艳惹人的红花里镶嵌着嫩黄的蕊芯,一只斑斓夺目的彩蝶正站在蕊芯处,似是在与花低语,整幅画美的清新脱俗。 再看那幅《灵鼠搬家》,一只精灵可爱睁着大大讨喜眼眸的小松鼠,胸前抱着一颗大榛子,像人一样的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与其说是搬家,倒不如说这个惹人喜欢的小家伙想把榛子送给看画的人。 看到这幅画,安玉璇心里都要柔成水了,这小松鼠要是真的,她一定要养它。 第三幅是《喜鹊登梅》,几支傲雪寒梅红似火,一只蓝尾喜鹊登枝来,雅静至极。 再看最后一幅《镜花水月》,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明月如镜,又现出几支凌乱绽放的粉红桃花来,真是美不胜收。 许诚和安玉璇心中已经不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形容了,任何一副画作拿出来都会被绣商争抢的,宫廷画师也未必能画出这样唯美精致色彩搭配极佳的画作来。 两个人几乎是有些晕乎乎地走出西屋的,看得安家其他人都纳闷。 “这是怎么了?”尹云娘看着略显激动兴奋的许诚和安玉璇问道,再看二人身后的安玉善,她倒是气定神闲的很。 许诚和安玉璇也没有隐瞒,将家人都聚在堂屋,然后颇为小心地让安玉璇用布包好的四幅画拿出来。 “画的真好看,跟真的一样!”安松柏几人眼睛都要看直了,又听是安玉善这几天画的,就更震惊了。 看来,安玉善在老仙医那里真的学到了不少本事,单凭这一手画技就绝非一般人可比的。 许云看后更是等不及,当即就回去拿出绣布开始绣那幅蝶恋花,有了好绣样她就能尽情施展自己的绣技了。 看完画,尹云娘赶紧领着女儿来到了安清贤家里,在天怀大陆,除夕除了要贴春联、挂红灯笼、包饺子,晚上还要吃团圆饭。 安玉善得知,在这里年尾的最后一天除夕晚饭和年头第一天的大年初一的早饭,家家户户都是要吃团圆饭的,寓意一年到头一家人都和和美美地在一起。 每到这个时候,无论多么捉襟见肘安家三房的人都会在大房安清贤家里吃团圆饭,饭菜则是各家凑一起做,图的就是个热闹。 到了大房老宅的时候,安清和、郑氏他们已经到了,郑氏经过安玉善大半年的诊治,如今已经能下床走两步了,再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就能完全好了。 安齐武脑内淤血已经全清,虽然傻乎乎的劲头还在,但与脑袋不灵光的“傻”已经不一样了。 看着婆婆和儿子都已经大好,梅娘的精神也越来越好,脸上的笑容怎么都藏不住。 安清贤家里,女人们烧火做饭,男人们杀鸡宰鱼,孩子们则是嘻嘻哈哈地凑一起玩乐。 “宁哥儿,我带你去钓鱼,二伯刚给我做好了钓鱼竿,咱们凿个冰窟窿就行!”安齐武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拉着许宁就要往外跑,而许宁先是怯怯地看了一眼许诚,见他点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跟着安齐武跑出去了。 “齐杰,齐文,你们跟着一起去,别把宁哥儿摔着了!”雪河冰层虽厚,但凿开还是有危险的,安清贤有些担心。 安齐杰和安齐文点点头,也跟着跑出去了,往年除夕也吃鱼,但今年有安玉善,待会儿多钓几条新鲜的鱼上来让她做,就能一饱口福了。 “玉善,今年的主菜你来做三个吧!”热气腾腾的厨房里,陈氏拉过安玉善笑着说道。 按照以往的过年习俗,团圆饭上会有八盘九碗的主菜,注重规矩的大户人家会由当家主母来亲手做,在安家每年都是陈氏几个妯娌一起做,安玉璇作为长女也会参与做主菜。 不过今年安玉璇已经是许家妇,虽说团圆饭还在一起吃,但是安家主菜已经不能由她来做。 陈氏几人经过和安清贤几位长辈商议,最终决定今年的主菜由安玉善这位得了仙人庇佑的安家女单独做三道,以示对神灵的敬畏。 安玉善倒没有推辞,既然是意义极重的年菜,她自然十分用心,决定先做一道孔雀开屏鱼。 她先将安松堂处理干净的新鲜雪河鱼去掉头尾,然后将中间鱼肚处切成半公分左右相连的部分,之后加入葱姜等调料腌制一刻钟,再将胡萝卜、葱、姜等配菜或切成菱形,或切丝备用。 最后,将切好的鱼片和配菜摆放成孔雀开屏的样子,中间放上鱼头,然后上锅蒸,出锅浇上一些含有香醇药汁的热油。 就这样,一道色香味俱全,又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主菜就做好了。 早在安玉善将鱼肉摆成孔雀翎样式的时候,陈氏几人就被她的巧心思惊得说不出话来,那白嫩嫩的鱼肉配上红黄绿等色的配菜,不但好看更显尊贵。 “这菜谁舍得吃呀,搁在大酒楼,不得好几两银子一道菜!” 听到安玉善做了一道特别的主菜,安松堂和回家过年的安齐明进了厨房观看,安松堂更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小叔,玉善妹妹的这道孔雀开屏鱼可不止几两银子,依我看,这道菜要是在帝京的大酒楼里卖,少说也要十几两银子才能吃得起。”一身书生儒雅之气的安齐明笑着说道。 “大堂哥,哪有你说的这样好!”安玉善羞涩一笑,“这不过就是一道清蒸鱼,只是摆成了孔雀样子而已。” “玉善,话不能这样说,别人怎么就想不到,还是你厉害。”安松堂眼馋口馋地盯着那道鱼。 “你们还是先出去吧,再看,我担心这道鱼都摆不上桌子了!”陈氏把安松堂和安齐明赶出了厨房,天都快黑了,要赶紧做菜了。 接下来,安玉善又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还有一碗元宝肉,都是精心制作的重量级菜品。 所有菜一上桌,最受关注的自然是安玉善做的三道主菜,那道孔雀开屏鱼要不是安清贤先夹了第一筷子,其他人真有些不舍得吃。 一顿欢畅满足的团圆饭后,安齐明就领着家里的男孩子去门外放爆竹,女人们围着郑氏说说笑笑,之后各自回家守岁,明日一早再一起吃团圆饺子。 只是,安玉善还没走到家门就被程南请到了程家,程景初旧疾突发,连喷了两口血,吓坏了程家上上下下的人。 第四十五章:旧疾复发 “是谁让你乱动真气的!你是不是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给程景初诊完脉,很少情绪外露的安玉善嗔怒道。 程景初半坐床沿,脸沉似水,无波无澜的黑眸里紧锁着深不见底的冷漠决然,就连喷出的气息都夹带着难以言说的怒气和狠厉,犹如一头爆发后受伤的小兽,拒绝任何人的靠近一样。 安玉善可不怕,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救了眼前之人的命,并且明里暗里帮他调养身子,明明那么渴望活着的人此刻竟然连生死都不顾了,他是疯了吗?! “出去!”程景初淡漠至极的话语像冷刀子一样刺向屋内每一个关心他的人。 程南、柳氏和萧林、勿辰心疼的眼圈泛红,虽然程景初脾气古怪,可对他们这几个常年跟随在他身边的下人从未都是面冷心热,这一次的“坏消息”真的让他失控了。 “哼,休想!”生气?她还生气呢! 安玉善拿出银针直接就朝着程景初的脑袋上扎了下去,那速度快的萧林和勿辰两个武功高手都来不及阻止。 “啊——”剧烈的疼痛让程景初脸上表情都有些扭曲了,接着两眼一黑就晕倒在床上。 “小公子!” “你干什么!” 程南四人大喊出声,萧林和勿辰更是冲到了床边,一个猛地抓住了安玉善的手,另一个去看程景初。 “萧林,快放手!”程南赶紧出声。 他与安玉善也算相处很长一段时间了,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出手,如果她要害程景初,不但机会多得很,更能做到让他们察觉不到,不会这么傻地当着他们的面害人。 萧林也是着急才会如此,当他看向冷着脸的安玉善,又听到程南的话,尴尬地放开了抓着安玉善的手。 “他想死就让他死吧,免得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安玉善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狠瞪了一眼萧林,然后让勿辰把程景初扶起来,拔掉了他头上的那根银针,接着转身就毫不留恋地要走。 “玉善,你别生气,我家小公子不是故意的,你可一定要救救他,如今只有你能救他了,求求你不要走,你有怒气就冲大娘发!”柳氏慌忙拉住了安玉善,她担心安玉善这一走就再也不来给程景初治病了。 程南也哀求安玉善给程景初治病,还解释说程景初这次是因为遇到了急事才会如此,萧林和勿辰更是“噗通”一声直接就跪在了安玉善的面前,同样请求她救人。 “玉善姑娘,刚才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行,求你救救我家公子!”萧林想着安玉善的怒气应该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刚才的鲁莽行为。 看着眼前四张真诚乞求的脸,再看一眼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安玉善满腔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再想起往昔程景初一张冷脸下的暖心,到底还是心软了。 “程大伯,你去我家西屋让我三姐挖出墙角埋着的那坛药酒,然后拿过来让柳大娘温上,另外再告诉我爹娘,我今天无法在家里守岁了。”安玉善重新走到了床边,“你们两个也起来吧,把你家主子上衣脱掉,再去把我的药箱拎过来!” 程南几人不敢耽搁,立即照着安玉善吩咐的去做,只是除夕让安玉善不能在家里守岁,心里愧疚的很,柳氏也跟着一起去安家说明情况。 人命大如天,安松柏和尹云娘也没多说什么,反倒安慰程南和柳氏不要太过担心。 除夕的夜冷幽幽的,没有一丝风,空气中少了炭火的烟熏味,多了一丝清酒的幽香。 安玉善针、酒、药三管齐下,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稳住了程景初的病情,只是经此一次,好不容易变好的身体又损耗了七八分。 她不怕重头再来医治,只是担心他再有几次“急火攻心”,自己就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接下来,每隔半个时辰,安玉善都要给他把一次脉,再过半个时辰施一次针,直到新年第一天吃团圆早饭的时刻,安玉善都没有离开程家。 安清贤昨夜并不知程景初旧病复发,今天安松柏一家去拜年没看到安玉善出现才知晓这件事情,然后就亲自来程家探望,并让安玉善不要挂心其他的事情。 临到中午,程景初才再一次醒来,睁开眼的时候,安玉善正趴在一旁的书案上小憩。 “公子,您醒了!”萧林和勿辰也守了一夜,见程景初醒来,萧林赶紧端一杯温着的热药酒给他,“公子,玉善姑娘说了,您一醒先喝杯热药酒,柳婶正给您煮着药粥。” “公子,玉善姑娘守了您一夜,一直忙着没休息!还说,您醒来一定要保持心平气和,否则她就不管您了。”勿辰也在一旁轻声说道。 程景初喝完药酒,朝着安玉善的方向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继续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半个时辰,柳氏小声地把安玉善叫醒,她起来给程景初把脉施针,然后点点头说道:“暂时没什么事情了!” “玉善,谢谢你!”柳氏对着安玉善深深地福了一礼,如果没有她,自家小公子真的要命丧黄泉了。 “柳大娘别客气,等你家公子醒来告诉他,如果想活着就要照我说的去做。”安玉善顿了一下又看向闭着双眼的程景初,“还有,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着急上火只会伤身,平心静气才能有良策。” 柳氏明白安玉善这是在安慰程景初,一旁的勿辰也明白,躺在床上假寐的程景初也明白,只是柳氏和勿辰听后心中感激多些,而程景初心中则有些复杂,锦被下的双手微微握成了拳头。 回到家的安玉善先饱饱地睡了一觉,到了初二就跟着家人一起去二十里外的外公家走亲戚,借的则是程家的大马车。 顺路的还有安松烈一家,只是途径半里镇的时候,被拥挤的闹事流民挡住了去路,还有官差衙役专门设了拦路卡。 “大木兄弟,前面发生什么事情了?”驾着马车的安松柏看到同村人安大木从半里镇的方向走回来,于是停下问道。 第四十六章:救不救呢 “松柏哥,前面过不去了,说是县老爷要抓几个混进流民里的乱党,府城牙行的人要抓逃跑的官奴,结果几拨人都冲撞在一起了,那边乱的很,你们还是绕山路过去吧。”安大木回头瞧了一眼乱哄哄的人群,又有些欲言又止。 “大木兄弟,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安松柏倒是看出他有话没说完。 安大木憨厚一笑,说道:“松柏哥,没什么事情,就是……就是前面有些人受了伤,看着挺可怜的,不过这年月可怜人也多,这种事情咱们小老百姓也管不过来。”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人,看着其他人受苦,安大木自然有恻隐之心,只是他无能为力,自家也勉强能吃上一口,哪有什么能力再去帮助别人。 无非是想着安玉善会医术,若是她出手相救,那几个可怜的孩子兴许有个活路,只是这种闲事还是不管好了。 两个人正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注意那边关卡又突然闹腾起来,然后四个瘦弱的孩子发狂地往前奔,快到安松柏的马车前时被随后跑来的两个凶狠的男人给摁倒了。 有两个孩子试图反抗,更被不留情的男人一巴掌给拍晕了过去。 “你怎么能这样打一个孩子!”安松烈在安松柏和安大木说话的时候,就下车活动活动筋骨。 他性格耿直,脾气也火爆,最见不得人欺负老弱妇孺,当即就出手要去救那两个孩子。 “少他娘的管闲事!”那男子本想骂的更难听,但是看了前面的马车一眼,牙行的人眼都毒,这马车不是富贵人家还真的坐不起,当即蛮横的态度就收敛了一些,“他们都是逃跑的官奴,我就是立即打死他也没人管得着!” “就算是官奴,可他们还都是孩子,你下手也太狠了!”安松烈常年打猎,一旦动怒身上的气势还是挺吓人的,看得那两个牙行的打手都瑟缩了一下。 “早死晚死都得死,说不定他们还要感谢我现在送他们一程呢。”不想再理安松烈,那两人拎着四个孩子离开了,走在后面的那人还咕哝了一声,“反正待会儿也要被活埋。” “松烈,别惹事,咱们还是绕路走吧!”前路看来走不通,安松柏打算掉头回去走另一条山边小路。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吵嚷起来,还传来很多哭声,能够清晰地听到有人叫喊什么不想被活埋。 “爹,能不能等一下?”安玉善突然出声说道。 “玉善,怎么了?”安松柏不解地问道,车内的尹云娘几人也都看向她。 “我想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有人喊活埋呢?”安玉善出声说道。 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只是刚才透过掀开的车帘她一眼就看出那四个孩子都有中毒症状,能跑到马车前也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 她现在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也不知抓他们的人知不知道他们中了毒,又会不会给他们解毒呢?总想要多知道一些那几个孩子的事情。 “爹,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前面问问!”安玉冉利索地跳下马车就往前方跑去。 “玉冉,等等,我和你一起去!”安松烈也快步跟上。 也就一小会儿的功夫,两个人就跑回来了,而且一脸的怒气和不甘,还夹杂着遗憾和同情。 “松烈兄弟,怎么回事?”安大木刚才就看了几眼,并不知道那边发生的具体事情,也没有多问。 “哼,那些牙行的人真是心黑,就因为那些人中了毒解不了,就要把人拉到山里给活埋,这不是草菅人命嘛!”安松烈气得一脚把路边的石头给踢得老远。 “什么?!”大家都惊住了。 虽说北朝亡国前后也听到有活埋人的事情,但仅限于“听说”,在峰州还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即便人命再贱,也不能说活埋就活埋。 “爹,你没看到那些人有多可怜,一大半都是和三妹、小妹差不多大的孩子,听那牙行的人说,他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中了毒活不长了,还说什么留在牙行浪费粮食,不如早死早托生,活埋连破席棺材都省了!”安玉冉气得双眼冒火,就算那些人不能活,也不能随意就这样了解他们的性命,太残忍了。 “牙行的人也太缺德了!”尹云娘和梅娘听后也是气愤不已。 刚才还犹豫着要不要救人的安玉善此时下定了主意,她掀开车帘看着安松柏说道:“爹,既然这些人马上要被活埋,想着也不值几个铜板了,牙行应该很想要脱手,不如咱们买回家吧。” “玉善,你的意思是……”安松柏脑中明光一闪,似是有些了解安玉善的意思。 “爹,咱们安家历来是心善人家,就救他们一命吧。”安玉善微微一笑说道。 此时,安松烈、安大木几人也都恍然明白了安玉善话里的意思,她医术这样高明,肯定是有办法救那些人的。 “好,爹去买人!”安松柏一笑,这些将死之人牙行要的银子肯定不多。 “我也一起去!”尹云娘也下了马车。 “嫂子,你和梅娘还有孩子们留下来,我和大哥去就行了!”安松烈此时心中也激动,虽说要花些银子,但能救下三十多条人命,也是功德无量了。 “你们有银子吗?会讲价吗?我还是跟着吧!”尹云娘笑着说道。 事情比安玉善想象的还要顺利,牙行的人听到安松柏几人要买自己手里快死的这些人,自然乐得把烫手的山芋转手他人,至少不用大冷天动手埋人了。 原本牙行的人一张嘴就要二十两银子,安松柏和尹云娘自然不同意,最后十两银子成交,并且办得都是死契。 安松柏和安松烈跟着牙行的人去县衙交钱办死契,安大木和几个村里人则帮着尹云娘一起把那些人送回山下村。 这次倒没有人想跑,因为安松柏刚才说了,买他们是为了日行一善,就算要死也该是个自由身,回头就会把卖身契给他们的。 “还真是个傻子!”不少人听到安松柏这些话心中都这样想到。 牙行的人更是狂喜不已,真是天上掉馅饼,太走运了! 第四十七章:合助官奴 狭窄的山间小路上慢悠悠地走着一群面如死灰的人,男女老幼相携而行,眼中毫无神采,朝着山下村的方向木偶似的前行。 尹云娘和梅娘带着几个孩子走在最后,马车让给了身弱的老人家和受伤昏迷不醒的孩子,还有两个正在哺乳期的妇人和她们怀中的婴儿。 负责赶车的安大木看着这些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着若不是他多嘴,安松柏也不会花了十两银子主动招惹这个麻烦。 即便因为安玉善会医术,安家的日子好过了些,但十两银子也是穷苦一家忙活一年也挣不到的,但又想着或许安玉善能救这些人的性命,这也是大好事,安大木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中把马车赶到了山下村。 回村的一路上,出门走亲戚的村民接二连三地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尹云娘和梅娘只是简单地说了几句,并没有过多解释。 到了村中,尹云娘先把这些人安排在许诚和安玉璇的院中,自从许诚一家搬到封安县,这个院子就空了,平时都用来晒药草。 “云娘妹子,你们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去走娘家吗,怎么带回来一群乞丐?”听到动静走出来的柳氏惊讶地看着满院子衣衫褴褛的人问道。 这些官奴看起来的确和食不果腹的乞丐差不多,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三魂七魄都像不知飞到哪个天外去了,到了院中,机械地坐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尹云娘笑笑,将柳氏拉到一边,把这些人的来历和遭遇全都低声说了。 虽说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她想着能救这些人的性命,也不枉菩萨为她小女儿续命两次。 “是玉善要的?”柳氏眼中闪过莫名的光亮,“既是如此,这些人的性命应该无碍,可你们家真要养这些人吗?” 听说安玉善医术高超的人应该不少,只是她过了年也才九岁,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怕是很多人都不相信的,所以实际上来找她医病的人并不多。 这段日子,只是偶尔有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半夜偷偷而来,或者就是山下村的村民来瞧病,安家从未要过诊金,就连药材都是免费赠送的。 柳氏心里是清楚的,现在安玉善家的银钱来源就是靠卖给益芝堂的药丸、药酒和中药香囊的生意,但因为数量有限,小钱不缺,大钱却是没有的。 这院子里看起来有三四十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养活他们可不容易。 尹云娘听柳氏这样说,脸上也是愁苦闪过,然后无奈苦笑一声,“具体该怎样做还是要听玉善她爹的,我是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主。柳大嫂,你家里粮食还多吗?我们家的估计不够,我看这些人怪可怜的,想给他们熬些粥喝。” “粮食有,我回报公子一声,然后让萧林给你们搬过来,再让翠娘来帮你熬粥!”翠娘是程家的厨娘,柳氏想着程景初应该已经知道安家这边的事情,粮食的事情他定是会允的。 果然,柳氏刚回去一会儿,萧林就带着两名下人搬来了三大袋稻米,翠娘和柳氏也来安家帮忙煮粥做饭。 而安玉善一回到家就进了西屋,还让安玉若和安玉冉给她拿来了甘草、白芍、熟地等八种具有解毒效用的药草,然后开始配制。 “小妹,我看那些人手脸都生了恶疮,嘴唇泛紫,牙行的人说他们中毒无药可救,你这配的可是解毒的药?”安玉冉守在了门里面,她并不希望别人看到安玉善配药,就连说话询问也是小声的,唯恐让旁人听到。 安玉善点点头,用一个小簸箩将八种药草配置好递给安玉冉,“二姐,这是我特别配制的八仙解毒汤,你去厨房先熬一些给那些人喝下,一桶水就够了,我再配一副解毒汤,他们喝下之后便不会有性命之忧。” “八仙解毒汤?”安玉冉和安玉若交换了一下眼神,都觉得神奇,安玉若更是凑到安玉善身边,“小妹,是不是天上的八个神仙喝过的?” “三妹,别胡说!我先去煎药,你来守着门!”安玉冉拉了一下安玉若,爹娘都暗中告诫过,不准她们姐妹随意向安玉善打听仙界的事情。 安玉若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她就是太好奇才会问的。 这边安家三姐妹齐心协力熬制解毒的汤药,那边尹云娘和柳氏帮着煮粥,听到消息的安清贤、安清和和一些村民都来到了许诚家的小院。 等到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大家也都很同情这些官奴,只是山下村的村民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自从去年的一场大雨毁了田地,现在家家都是米缸空,就等着过段日子春耕的时候安玉善帮着大家种药田呢。 “云娘,你这家里碗肯定不够,我拿来几个!” 自从知道这些官奴差点被活埋,村民们对他们都心生同情,陆氏、苗大娘一些村中妇人更是帮着尹云娘煮粥,又热情地从自家拿来可用的东西。 慢慢地,许诚家的小院从原本的死气沉沉变得热闹有生机起来,清冷空气中的粥香和淡淡漂浮的药香犹如生命之绳将这些官奴的魂魄都拽了回来,而他们的眼中也逐渐积聚起感动的泪水。 牙行的人不把他们当人看,见他们再也卖不了钱,又是最最下贱的官奴,所以狠心肠的要活埋他们,要不是遇到好心人,他们连临死前最后一顿热饭都吃不上。 “哥哥,喝完粥咱们就要死了吗?”一个和安玉善差不多大满脸脏污的小女孩睁着大大的眼睛怯怯地看着紧搂她的小男孩。 “妹妹不怕,有哥哥在呢。死没什么可怕的,咱们是去见爹娘!”小男孩也是脏兮兮的,但说出口的话让听到的人也是心酸不已。 “你们不用死,有我玉善妹妹在,都不会死!” 安齐武也听到了小男孩和小女孩的话,他不懂“死”是什么,但家里人都说,有玉善妹妹在,就不会死。 第四十八章:放还自由 “呵呵,不会死?没人能救我们,死了也好,死了也好,省得活着受罪,死前还能吃顿热饭,值了,哈哈哈,值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弱汉子大笑地说道,可谁都听得出他话里的苍凉绝望。 安齐武还要再反驳两句被安齐文给捂住了嘴,不是说变聪明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傻了,安玉善的事情怎么能随便对外人说呢。 热粥和解毒汤是同时熬好的,安玉善先让这些人喝些热粥暖暖胃,之后又连着让他们喝两碗解毒汤。 药汤下肚之后,这些官奴嘴上的因中毒显出的紫色已经完全消失,身体上的一些中毒症状也随之无影无踪。 “我怎么觉得身上好暖和,也不难受了!”有些人开始欣喜地说道。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舒不舒服也只有他们最敏感能知道。 “我也是,刚才还觉得恶心头昏,昏沉沉的,就像挂着一块大石头,现在觉得全身都好轻松!” “咱们……咱们是不是喝了药汤解毒了?” 很快有人提出来事情的症结所在,然后齐刷刷地看向给他们用木桶提来药汤的安玉冉。 “没错,你们喝的是解毒汤,不会死了!”安玉冉淡笑一声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活着!”开始有人欢呼起来,接着更多的人加入进去,大家都有一种劫后余生重见天日的喜悦感。 不到半个时辰,安松柏和安松烈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沓的卖身契。 之所以去衙门把这些官奴都办成死契,安松柏也是怕牙行暗中捣鬼。 前几年,天下正乱民不聊生的时候,人命贱如纸,获罪牵连的官奴更是低贱的一文不值,牙行贱买高卖中间赚黑钱。 一时间此行业倒是遍地开花,买卖人口更成了常见之事,也因此多了一些纠缠不清的人口官司。 为了彻底与牙行划清界限,免得他们在卖身契上动手脚,许多人家都是办得死契,在天怀大陆,只有死契奴才才能在衙门备案,也多少受一些律法保护。 等到为这些官奴解了毒,又让他们吃了一顿热饭,安松柏和安清贤商议之后,遵守诺言要把卖身契都还给他们。 “你们也看到了,我家就是普通农家,勉强养活自己,买来奴仆也是用不到的。这是你们的卖身契,你们拿着去别处寻个活路吧。”安松柏说到做到,要把自由还给这些人。 “恩人,你们都是大好人,我麻三做牛做马也还不完,求求你们留下我,我会打猎、驾车、砍柴,我能做很多事情。”刚才大笑的那名瘦弱汉子跪到安松柏面前磕头说道。 “恩公,也请你们留下我们兄妹,别看我小,我也会干很多活儿,我们吃的不多,求你们留下我们!”小男孩也拉着自己的妹妹跪下来请求道。 安清贤扫了一眼院中的这些人,看得出有很多人还是紧盯着安松柏手里的卖身契,没人甘心为奴,尤其是主家还是安家这样的穷困户,而安家也无意留他们。 “大爷爷,爹,我看这样吧,先把卖身契全都给他们,愿意离开的就离开,不愿意离开的也可以在山下村落户,若实在是孤苦无依,世上再无其他亲人的,就可以留在安家做死契家奴,有咱们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着。”这时,安玉善突然走进小院说道,接着她又看了一下麻三等人,“救命之恩虽重,但报恩也有很多种方法,不一定就要为奴做婢,你们想好了再做决定!” 安玉善一席话让院子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她的话也说到很多人的心坎里。 没错,只要有心想报恩,日后总会找到机会的,现在自己面前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能摆脱低贱的身份,抓住还是放弃都在这一念之间! 当安松柏把卖身契全都给这些人之后,有很多人都动心了,原以为今日要踏上黄泉之路,却没想到是得来自由之日。 “恩公,今日大恩闫杰铭记五内,来日定当厚报!”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病态的脸上有了光辉,他拿着卖身契朝着安松柏拜谢之后转身离开。 有了第一个离开的,紧接着有了第二个,第三个……当这些怀揣着自己的卖身契和感激着安家的救命之恩的人离开之后,许诚家的小院子也空了大半。 不过,直到最后还是有十来个人真心实意地选择留下。 其中,除了最开始的麻三和那对小兄妹,还有四男三女七个半大的孩子,再加上四男两女六个成年人。 “你们真决定好了要在我家留下?自由的机会不是很多,一旦你们选择把卖身契再还回来,以后你们的生死便只能由别人决定了!”安玉善还是想要再规劝他们一下。 “姑娘,奴婢愿意留下来,奴婢的家人都在战乱中死了,已经了无牵挂。奴婢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三等烧火丫鬟,但奴婢会做饭还会绣花,能帮着干活和补贴家用。”一个看起来和安玉冉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站出来小声说道,不过她语气坚定,倒没有什么怯懦。 “你决定好了就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安玉善倒是多看了她一眼。 “奴婢叫大丫!”大丫很有规矩地回道。 安玉善点点头,又看向了安松柏和安清贤征询意见。 “玉善,这人是你救的,大爷爷相信你自有章法,重新给他们取名,以后就留在你家吧!”如果安家还是以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安清贤是不赞成留下这么多人的。 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安玉善身边需要的人会越来越多,她对这些人有救命之恩,又都是死契家奴,改日本家的人到来再帮忙调教一番,对她也是利大于弊。 麻三等人听到安清贤这样说心里都有疑惑,他们的命竟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小女孩给救的,再想到她进院之后的言谈举止,和一般农家小姑娘还真的不一样,心下就更安了。 “是,大爷爷!”安玉善没有推辞。 第四十九章:收仆纳婢 安玉善留下这些人自有用处,几个哥哥姐姐以后要专心学习医术,那么采药和药田就需要有其他人来帮忙。 药酒坊一开业,家里的大人也都闲不住,添人手早在她的计划内,只是没想到会这样快。 于是,她先给这些人重新取了名字。 麻三改为柴胡,那对小兄妹改名为紫参和紫草,四名男孩子分别叫人参、沙参、玄参和丹参,三名女孩子则叫甘草、萱草和荭草,六个成年人则改名为卫矛、冬青、石南、黄杨和月桂、木兰。 他们所有人的名字皆是安玉善根据《本草纲目》上的医药之名选取而来,简单好记。 名字取好之后,安松柏和安松烈驾着借来的程家马车再去了一次县衙,将十六人的卖身契和自家户籍重新办好,又在镇上买了一些便宜的布和被褥,还有几袋粮食,这才回来。 到了晚上,柴胡他们几个男人带着人参几个男孩子住在许诚的院子里,而甘草她们则和安家姐妹住在一起。 紫草年纪最小,比安玉善还小一岁,或许是生活的艰辛与磨难造成了她胆怯懦弱的性格,在安玉善所在的西屋,她显得十分拘谨。 “紫草,你别怕,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炕已经烧热了,赶紧上床睡觉吧!”安玉善像个大姐姐一样安慰犹如小兔子一样的紫草。 “我……奴婢……不敢。”紫草低下了头。 “睡觉有什么不敢的,小妹妹,你快上来吧,今天真的太累了!”安玉若可没什么主仆意识,这一天折腾的连外公家也没去成。 一张炕床上躺五个女孩子,虽然有些挤,但却是甘草等人这几年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就连身上的病痛也少了许多。 第二天天还没亮,安玉善就听到了身边有轻巧的起床声音,她微微睁开眼,是改名为甘草的大丫,她原先的破衣服早就扔掉了,现在身上穿的是安玉冉的旧衣,略有些单薄。 甘草今年十三岁,和安玉冉一样大的年纪,萱草和荭草都是十二岁,她们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尝尽了人情冷暖,现在一心要报恩安家。 甘草起来之后,萱草和荭草也紧跟着起了床,三个人走到屋外的时候,月桂和木兰也起了床,一贯早醒的安玉冉也起来了。 “二小姐,您怎么也起来了?奴婢这就给您烧水洗脸!”甘草毕竟做过大户人家的丫鬟,这里虽是农家小院,但主仆有别,她自是要伺候主子洗漱的。 “别叫我什么二小姐,我家没那么多规矩,等到天亮,你们帮着我娘做做饭,晒晒药草,其他的都听我小妹的安排。”安玉冉话说的直接爽快,她又不是贵小姐,“还有,我习惯用凉水洗脸,热水烧好留给其他人用吧。” 安玉冉的拒绝让甘草等人一时有些无措,以为安玉冉是有些不喜她们,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 最不会揣摩人心思,做事又大大咧咧的安玉冉舀了一瓢凉到骨头里的冷水冲脸,然后背上背篓就起身出院。 今天是大年初三,只有娘家有人去世三年未满才可选在今日回娘家,否则就是不吉利,所以尹云娘打算初四回娘家,安玉冉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山里打猎,家里添了人口,粮食肯定不够。 “姑娘,让奴婢陪您一起去吧!”荭草大着胆子对安玉冉说道,这个小主子看着就不好惹,可她也要有做下人的自觉。 安玉冉则是手一挥,说道:“你们几个身子还都弱着呢,以后有你们帮忙的时候,我去山里看能不能猎到老虎,你跟着可不行!” 看着安玉冉大踏步的离开院子,甘草和荭草几个人都瞪傻了眼,她们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安玉冉竟然要说去猎老虎?就她一个人吗? 很快,许诚那边院子也有了动静,柴胡他们也起来了,可一时不知道要干些什么,就起来打扫院子。 早饭是甘草、月桂和木兰帮忙一起做的。 月桂今年只有二十五岁,看起来却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她曾是一位旧北朝尚书府后厨的厨娘,丈夫因病去世,膝下并无子女。 木兰三十多岁,年纪和尹云娘差不多,原本是一位旧北朝豪门大户家的后宅管事娘子,丈夫和十二岁的儿子如今下落不明,也有人告诉她,他们全都死了。 两个人安心留下来也不过是觉得天大地大没有容身之处,几番死里逃生能活下来实属不易,报恩是她们留下的最大理由。 安家人并不习惯使唤下人,尹云娘和安松柏面对多出来的十几口人只是发愁,倒是安玉善吃完早饭就把他们拉进里屋,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爹,娘,现在家里人多了,吃住都紧张,既然这人已经留下来,你们也别太担心。等到这些人养好身子,就让女的学绣香囊,男的跟着爹进山采药,另外,我还打算再多买几亩田,主种粮食和蔬菜。” 搁在以前,安玉善是不会关注太多农田里的事情的,只是现在生活所迫,她也不能把心思只放在医药上。 “玉善,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一切有爹呢!”本该是家里大人的事情却让安玉善一个小丫头来思虑,安松柏觉得自己这个一家之主做的不合格。 “爹,能者多劳,您要相信我,还有,娘,家里的银子是不是不多了?”又是买人又是买粮,年前年后还借了银子出去,安玉善不用猜都知道家里的银钱定是“变瘦了”。 果然,她这话一出口,尹云娘眉头就爬上了愁绪,安松柏也叹了一口气。 “爹,娘,银子的事情你们不用愁,我来想办法!”以防万一,安玉善暗中可熬制了不少特别的药丸,再说她还可以配药酒,要想银子来得快,她自然是有很多办法的。 “这孩子,你能想什么办法。”尹云娘慈爱地笑着看了一眼小女儿,“玉善,娘知道你聪慧,医术好,又会酿酒又会做药丸,只是你还小,哪能把自己当牛使,再说娘也不舍得!” 安玉善知道尹云娘这是心疼她,可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养家糊口她自然也要算上一份子。 第五十章:原来如此 大年初四这天,虽然温度低,有些冷飕飕的,但是阳光和空气都出奇的好,清澈的湛蓝天幕上连一丝云彩都没有,深呼吸一口气,由内到外都清爽至极。 尹云娘将家里的事情暂时交托给木兰和月桂,然后一家人依旧坐上程家的马车准备回娘家走亲戚。 梅娘的娘家八里湾和尹云娘的娘家尹家庄相隔不过一条土路,所以每年大年初二走亲戚,两家都是一起,今年也没有例外。 安玉善并不是第一次去尹家庄,她生病期间,外公尹厚霖和外婆马氏就和舅母黄氏一起来探望过她,同来的还有二表哥尹天照和表姐尹静娘。 尹厚霖和马氏膝下只有一双儿女,长子尹森是敬州府城旗远镖局的一个小镖师,长孙尹天杰现在是镖局里的学徒,尹森和尹云娘这对兄妹感情一直很好。 到了尹家庄村口,赶车的安松柏就看到尹森的次子尹天照冲他们高兴地摆手,不一会儿就跑到马车前。 “姑父,姑母,表姐,表妹,你们可来了,爷奶在家里都等急了!”憨厚老实的尹天照笑呵呵地说道。 尹云娘赶紧掀开车帘,“天照,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姑母,没有,没有,就是初二那天听村里赶集的人说,您和姑父买了好多官奴回去,爷奶担心你们遇上麻烦,爹和大哥又不在家,他们又不让我去山下村打听,所以……”尹天照嘿嘿一笑。 “那咱们赶紧回去吧!”没想到买官奴的事情已经传到了娘家,尹云娘催促着安松柏赶车。 到了村中娘家见到尹厚霖和马氏,尹云娘和安松柏也来不及寒暄几句,就将官奴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免得二老过于忧心。 “你们做得对,既然能救人性命,就应该出手相助。你大哥镖局里年前就有事情,估计今天回不来了,过几天他回来,我让他去一趟山下村。”镖师过得都是刀头舔血和不安定的日子,尹厚霖并不希望儿子在这样动乱的年月里去走镖,可架不住他自己喜欢。 “爹,我知道大哥走镖忙得很,这是家里酿的药酒,您和娘每日小饮两杯即可!”尹厚霖年轻时候跟一个跛脚和尚学过武,他身体一直硬朗,安玉善给他配的药酒与别的略有不同。 “这药酒喝着比你齐二叔酿的土酒还要好!”尹厚霖笑着收了下来。 尹家的日子并不比安家的日子好过多少,尹森虽然是镖师,可挣得都是辛苦钱,有时候几个月都回不来,家里人都为他整日里担着一颗心。 尹厚霖心忧儿女,自从知道安玉善过了神气,又有了一身超人的医术,他这心里多少欣慰一些,而且女儿一家做什么都想着他们,药酒、药丸也偷偷给了不少。 原本马氏和黄氏身体上都有些病痛,自从安玉善给看过之后,现在一家人的身体都硬邦邦的,尹天照更吵着也要去镖局呢。 中午吃饭的时候,原本应该在外的尹森和尹天杰突然回来了,见到尹云娘和安松柏一家人,更是喜不自胜。 在安玉善的眼里,舅舅尹森长得人高马大,因常年走镖的关系,脸色黝黑,身上隐隐有一股杀伐之气,炯炯有神的双目不怒自威。 大表哥尹天杰今年刚满十六岁,遗传了尹森和黄氏的好相貌,因常年练武的关系,显得成熟稳重,嘴角时常挂着笑,眼眸中更藏着狐狸般的狡猾和灵气。 大人们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时候,尹天杰悄悄把安玉善拉到一边,笑眯眯地问道:“小表妹,我问你,小师弟的哑疾是不是你治好的?” “大表哥,你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你小师弟呀?”安玉善有些奇怪地看向他。 “瞧我迷糊的,你还不知道吧,我师父现在是旗远镖局的总镖头,听爹说,师父愿意收我为徒就是因为你的原因!”尹天杰拍了一下脑门恍然解释道,“我小师弟叫吕平,哑了五年,去了一趟封安县回来,不但身上的病好了大半,还能突然说话了。” 听到尹天杰这样说,安玉善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吕进是敬州府城旗远镖局的总镖头,还是镖局大当家的乘龙快婿,而那位柳大当家只有柳蝉一个女儿,以后旗远镖局的当家人自是要传给女婿吕进。 不仅如此,吕进原本是大晋朝人,幼年多灾多难是当时走镖的柳大当家救了他,并且认为义子还将唯一的爱女嫁给了他。 北朝亡国之后,吕进曾走镖到大晋朝京城,并意外得知自己唯一在世的胞姐如今已经成为了大晋朝安平侯府的当家主母,他更因此一跃成为了皇帝器重的安平侯的大舅子,还有一个嫡亲的世子外甥。 而这些消息有一部分是敬州众所周知的事情,还有一部分是安松堂后来打探得来的,毕竟吕进也已经清楚安玉善的医术。 安玉善还知道,吕进和柳蝉成婚五年才生下一子吕平,甚是疼宠,吕平五岁那年因病致哑疾,让一家人肝肠寸断,四处寻找名医,却怎么没想到被自己一针就给扎好了。 她想吕进虽给了自己诊金,但还是感恩在心,所以当得知尹森父子和自己的关系之后,才起了帮扶照顾之意。 “那次只是凑巧了!”安玉善小声笑着说道,“不过我听小堂叔说,吕总镖头的武功高的很,大表哥你以后可要好好学习。” 尹天杰以后若是做镖师,没有一身好武艺可不行,安玉善也希望他能抓住这次机会。 “放心吧,我一定跟着师父好好学武!”旗远镖局武功最高的不是柳大当家而是吕进,自从当镖师学徒的第一天,尹天杰就想着拜吕进为师,这一次得偿所愿,他自然会加倍努力。 在尹家一直待到傍晚时分安松柏一家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好在有马车,回程也快。 晚饭月桂和木兰带着甘草、萱草她们已经做好了,而柴胡他们也没闲着,竟然跑到天将山去打猎,运气还不错,逮到了几只兔子和野鸡。 “东家,这山里野物真不少,刚开春就有傻兔子出来了!”安松柏事先就告诉过柴胡这些下人,平时就喊他“东家”,既不坏了主仆规矩也不让他觉得别扭。 “呵呵呵,天将山可是座宝山,不过山里有野兽,你们身子还都没养好,以后有的是打猎的机会!”安松柏轻轻地拍了拍柴胡的肩膀,亲近地笑着说道。 柴胡只是眼圈红红地点点头,能在乱世中找到安身之地,又遇到安家这样的好人,他发誓一定要竭尽所能守护好这个“家”。 第五十一章:水稻养鱼 春暖花开风含笑,山清水秀柳发芽,柴胡、木兰这些下人来到安家已经有月余,经过安玉善的医药汤酒的调养,如今他们早已经病去体健,脸上有了红润之光。 随着春耕的到来,整个山下村也变得愈加热闹起来,每天天不亮,村民们就早早起来,扛着锄头、铁锹,提着竹篮、水壶,兴致高昂地来到了田地里。 储存一冬的山药早在安清贤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参与下分给了村民们,虽然每家每户得到的并不是很多,但种上一两亩还是足够的。 安玉善也早就将种植山药的详细方法告知了村民们,并且她只栽种了一亩的山药,另外的药田则种上了板蓝根、柴胡、半夏、射干、桔梗、白术等几味药草。 在这一个月里,甘草等人也跟着安家人学了一些药草常识,安玉善还把种植药草的方法教给了他们,并没有把他们当成外人,而甘草等人也学得十分认真努力。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刚过,安家和益芝堂的药酒坊就开业了,所需的酒一部分来自马东的马家新酒,另一部分是孟家买来的年份久的上等玉花雕。 而安玉善也重新改变了药酒的炮制办法,她将所有的药材都制成了药丸或者药粉,并把配比量告诉了负责药酒坊的安松柏。 而她自己则把主要精力放在药田上,另外她又征求了安松柏和尹云娘的同意,在拿到益芝堂的分红后又买了十亩良田。 “小妹,你真准备这样种水稻?”安玉冉看着被卫矛几个身强力壮的下人重新依照安玉善的意思整修的方方正正的稻田,心里打起了鼓。 自从新买了农田,安玉善不但要求深耕,还把去年冬季积攒的什么臭气熏天的“肥料”撒进田里。 更令大家傻眼的是,她还把雪河里的水引进稻田里,就连选取稻种和育秧的方法也和别家不同。 谁家种水稻会把水放到田里那么多,而且昨天晚上,她竟然还说要在稻田里养鱼。 “二姐,水稻只有这样种,到了秋季产量才会提高!”去年安玉善刚来这个时空没多久,再加上她身体也不好,就没把心思放在田地粮食产量上。 山下村周边可有不少的平整土地,虽说大部分都是荒草丛生无人愿意耕种的荒地,但荒草下面却是肥沃的土地,此处水源又充足,本该是粮足物丰的宝地。 结果,因为村民们的无知和错误的耕种办法,以及落后的生产工具等原因,导致宝珠蒙尘,村民们也跟着饿肚子。 既然她懂得如何提高粮食产量,自然不愿再看着大家傻傻地弃宝丢珍,只是村民们似乎很相信她的医术,却对她种田的能力表示深深地怀疑。 所以,春耕以来,看着她在农田里翻腾,竟是没一个人相信她的种田之法能改善粮食产量。 家里人由着她,是为了给予她做事的自由,也是因为这买田的银子是她挣得,全由着她一人折腾。 下人们听从她,是因为她是主子,还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自然是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是错的也跟着她的脚步。 村民们虽对她的行为做法不解和不认同,但也只是对家里的大人提出善意的建议,并没有当面对她说过什么。 最后,她唯有轻叹一声,待等“事实胜于雄辩”之时,再来改变村民们种田的弊端。 “小妹,爹娘由着你二姐也管不了,只是这田你可不能随意糟蹋了,你就不怕那鱼把秧苗都给咬坏了?再说,雪河里鱼多得很,山里也有小溪水潭,再不行,二姐给你挖个小池塘,你还怕没鱼吃吗!”安玉冉站在稻田埂上,看着在阳光下打蔫的水稻秧苗,眉眼都愁得挤在了一起。 这时,负责捉鱼苗的丹参几个男孩子也提着水桶过来了,并依照安玉善的吩咐,将鱼苗倒进了稻田里早就开好的鱼沟里,并且加固了栏鱼栅,防止它们逃跑。 安玉善一共选了五亩做稻田,此刻她正站在与安玉冉相对的一个高高的田埂上,笑着说道:“二姐,你怎么就不信我的话呢。水稻养鱼不但可以获得鱼,还可以利用鱼吃掉稻田里的杂草和害虫,还能翻动泥土促进肥料被水稻吸收,就连排出的粪便也能成为好肥料,提高水稻的产量。” 面对安玉善不厌其烦的解释,安玉冉还是没法相信,她觉得自家妹妹的认知世界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村子里种了几辈子地的人都觉得她在瞎胡闹,自己也实在没法相信。 看出安玉冉眼中依旧存在的怀疑,安玉善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稻谷抽穗时节,她相信那时候对她今日行为有疑虑的人都会睁大眼睛的。 除了五亩水稻,安玉善又种了两亩黄豆,一亩甘薯,一亩萝卜,还有一亩青菜。 对于安松柏和尹云娘在忐忑之中依然放手让她来支配二十亩地,安玉善心中是感动和欣喜的,能有家人的支持,比什么都重要。 春耕结束之后,安玉善也没有闲着,她让卫矛和黄杨负责看顾药田,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进山采药,安齐全几兄弟和安玉冉、安玉若也都跟着。 天将山和悬璧山最高山峰的山顶之上还留着冬日的积雪未化,叠嶂葱茏的绿色倒是铺满了山中的角角落落,五颜六色的野花悄悄绽放,一股山野清风吹得人心头荡漾。 走在天将山与悬璧山中间的小路上,安玉善心情很好。 这里到处都是草药,就算整个山下村的村民都来采,短时间内也是采不完的,可她的心从去年就已经飞到了悬璧山那片神秘的禁区之后,太想一探究竟了! “小妹,你还记得咱们给狼接生的事情吗?也不知道那些小狼崽怎么样了?”其他人采药的时候,安玉若四处瞅了瞅,见大家离得她和安玉善都远,尤其是安玉冉,这才笑嘻嘻地拉着安玉善低声说道。 “当然记得了!”安玉善也回之一笑,那还真是一次特别的经历。 “嘿嘿,其实,我后来去看过,母狼和小狼崽都不见了,咱们扔下的鱼也没有了。这都过去一年了,也不知小狼崽变成什么样子了?”安玉若有些怀念地笑着说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也可能是因为亲手给狼接生这件事情让她念念不忘,以至于这么久以来,心里还在想着那受伤的母狼和它的孩子。 “三姐,要不,咱们去林区那边看看?”狼肯定是没有了,安玉善想的是林区里的那些珍贵的药草。 第五十二章:后山之喜 听到安玉善的提议,安玉若犹豫了,也有些心动,可转头又想起尹云娘和安松柏私底下对她的叮嘱,赶紧摇摇头说道:“小妹,大山里到处都有草药,林区那边还是不要去了,爹娘会担心的!” “我们偷偷……”安玉善还是不想放弃。 “偷偷?你们偷偷要干什么?”就在两人嘀咕的时候,安玉冉不知何时已经离得她们很近了。 安玉若后背一凉,赶紧挥着手尴尬地笑着说道:“二姐,我们没干什么,那边有甘草,我先去采药。” “三姑娘,您叫奴婢了吗?”正依照安玉善的吩咐采药草的甘草茫然地起身看向这边问道。 “没有,没有!”安玉若察觉安玉冉的眼光有着探究,赶紧弯腰跑开了,要是被自家二姐知道安玉善刚才的提议,回头她非得挨揍。 安玉善对上安玉冉明显不信的眼光,也只是笑笑,看来有家人在身边,她想去悬璧山的后山看看是根本不可能了。 又过了两天,安玉善来给程景初施针,见他气色大好,也松了一口气,不过自从除夕那夜的“插曲”之后,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多的对话就更少了。 诊治结束之后,安玉善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慢悠悠地收拾药箱,似乎有意拖延时间要和程景初说上几句话。 明知她是故意磨蹭,程景初也没有说破,穿好衣服就起身坐在书案前看书。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安玉善轻叹一口气,她这么大人了和一个半大孩子呕什么气。 “程公子,不知可否借你的人一用?”懒得拐弯抹角,安玉善走到书案前,看着他说道。 “借谁?做什么?”程景初语气平静,眼眸未抬。 “萧林,进山!”安玉善回答的也简单。 萧林武功很高,她曾亲眼见到他在山里打猎的时候飞来飞去,如果由他护着自己进山,那么便能减少一些危险,兴许还能进到更深的山里去看看。 “好!”程景初也只是眼角动了一下便说道。 “多谢,明天我会告知家人还来给你看病,你让萧林带着我从程家后边进山,我不想家里人担心!”言外之意,便是明日进山安玉善并不想安家人知晓。 “嗯!”程景初淡淡应了一声,直到安玉善离开,才抬起头看着没有人影的房门。 次日一大早,安玉善拎着药箱就来了程家,然后和萧林一人背着一个背篓从程家后院飞了出去。 没错,就是飞,那感觉安玉善觉得比做云霄飞车还刺激,也让她真正见识到萧林这个程景初护卫的高深武功,在密林间穿梭竟如蜻蜓点水一般,夹带着她这个没几两肉的小丫头毫不费力。 “玉善姑娘,咱们在哪里停下?”萧林用轻功和内力带着安玉善到了悬璧山一处平缓的山坡,身后便是林木苍翠的天将山,而眼前远眺之处便是悬璧山极少有人进入的神秘后山。 层层山翠犹如锦绣华彩铺满连绵起伏的峰谷崖峭,大片大片的桃花、杏花在悬璧山后山广阔的腹地谷中开得正艳,送来阵阵浅幽花香。 四边山上流下的清澈雪水变成了溪流、瀑布、深潭,最后又汇成了一汪碧绿见底的浅湖,湖底发亮的鹅卵石和硕大肥美的鱼儿,一静一动,搅得水面上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安玉善被眼前所见美得窒息的景色震撼住了,她从来没想过林区的后面会是这个样子,犹如世外桃源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玉善姑娘?”这后山之前萧林就已经进来好几次,所以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见安玉善两眼放光,只得出声提醒。 “我们先去那边的桃花林!”安玉善笑着说道,今天还真是来对了。 萧林足尖一点,很快两个人就到了桃林深处,虽然浅湖边儿有很多安玉善没见过的大型野兽在饮水,但有高手在身边,她也不怕。 三月桃花开,这悬璧山后山的腹地之中的桃花竟比外边早开了半个多月,而且桃树下也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奇药草,粉红的桃花瓣落在青嫩的药草叶上,就像铺面桃花的青绿锦缎一般惹人心醉。 安玉善将身后的背篓放下,然后将落在药草叶上还沾着露水的桃花瓣乐此不彼的放进背篓里,此刻比起那些药草,她更想要这些花瓣。 “玉善姑娘,你是要这些花瓣?”萧林不解,还以为安玉善最欣喜的是那些药草呢。 “这些花瓣我要,树下的这些药草我也要,你别把它们的根弄坏了!”安玉善也不对萧林客气,来一趟后山不容易,她总要有些收获才行。 “是!”萧林开始老实地按照安玉善的要求采药。 半个时辰都不到,两个人的背篓都满了。 安玉善自然不想立即离开,又让萧林带着她避开那些灵敏的野兽,然后绕到了浅湖的另一边。 而这次安玉善更是大喜过望,竟然让她发现了一大片的核桃树,树下还有落得成熟的核桃,她拿石块敲开一个尝了尝,又甜又香,绝对是上品。 “应该多带一个背篓过来的!”安玉善真想把桃花瓣都扔掉装核桃,可又舍不得。 不知道待会儿还能发现什么好东西,她决定了,这后山她一定要再多来几次。 “玉善姑娘,你要是喜欢这些,回去之后我再过来。”这安玉善是自家主子的救命恩人,不过是一些山里货,萧林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为她取来。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可不可以帮我多弄一些回去?”安玉善一脸期待地看向萧林。 “可以!”萧林想着小主子定也是想让他这样做的。 接下来,两个人又往高处走了走,安玉善更是好运气地发现了一颗灵芝和三棵大人参,可谓是收获颇丰。 第五十三章:山外来客 下半晌的时候,安玉善才意犹未尽的回到程家,因为心情好,她见程景初的时候,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就连说话都透着亲近和好感。 “我回去酿桃花酒,明日给你送来,一个月后便可以喝,对你身体极有好处!”安玉善笑着说完,让萧林把药草给她送回家,顺便替她解释桃花瓣和药草的由来。 等到萧林从安家回来,程景初就把他叫到跟前询问二人进山的情况,萧林一五一十地全对他说了。 “既然她喜欢那些花瓣、胡桃和药草,你和南叔带上几个武功不错的给她多弄一些,后山危险,还是不要让她经常去!”程景初自己都不知道,每当他说起安玉善的时候,眼中都有柔光闪过。 “是,主子!” 萧林刚退出去,程南就有些脚步匆匆地从外边走进来。 “主子,京城那边来信,晋国公世子已经和列军侯世子启程来封安县了。另外,皇帝已经下旨,以后峰州、敬州、遵州将是惠王封地,没有圣旨召见,不得回京。”程南小声禀告道。 “那边呢?”程景初压抑的语气像寒冬腊月里的冰水,令人忍不住打颤。 “一切如常,如果……如果玉善能去一趟京城……”程南抬起眼看向了程景初,却被程景初一个冷厉的眼神给打断了。 “南叔,你先出去吧!”程景初慢慢长开的眉眼褪去了稚嫩,犹如鬼斧神工雕刻的面容多了无人察觉的坚毅和冷峻。 “是!”程南恭敬地退了出去,到了门外压在口中的无奈之气才叹了出来。 半个月后,一场连绵不断的暮春小雨轻柔柔地洗刷着满眼的翠绿,晶莹的水珠从屋檐落下,直到这一日雨停天晴。 村尾的安家小院里,一入春安家的男人们便开始盖药庐,里面的锅灶、石台、木架、相连的十个煎药台……全都是按照安玉善画出来的垒砌制作而成。 而且药庐是用打磨的石砖盖成,坚固,透气又具有私密性,里面还有一间小内室,天暖之后,安玉善就睡在里面。 “姑娘,家里来客人了,东家让您去老宅!”安玉善正在药庐里熬药膏,就听到甘草在庐外禀告道。 “知道是什么人吗?”安玉善搅了搅药罐里发热的黑色药膏,这可是她改进古人药方加上灵芝、人参和十几种药草熬制而成的续骨膏,有了它,许诚站起来就不是问题了。 “奴婢不知道!” “好,我知道了!”安玉善没有立即离开,又过了两刻钟把药膏熬好才离开药庐。 大房老宅里,安清贤三兄弟心里略有些着急,孟元朗他们是见过的,不过现在不能称为“公子”,要改叫“世子”了。 与这位孟世子同来的也是一位世子,可这位邵世子邵华泽却是大有来头,他是晋国公邵延和晋国公夫人玲珑公主的嫡子,如今元武帝的嫡亲外孙,身份尊贵异常。 等了有小半个时辰还没见安玉善这位小神医的影子,孟元朗和邵华泽却没有任何不耐烦,来之前关于安家的种种他们各自都做了暗中调查,但凡真有才能之人,有些奇怪的地方也就不足奇怪了。 姗姗来迟的安玉善一走进大房老宅,就被两个少年英俊的男子吸引了目光。 没办法,谁让这破旧的农家屋内坐着两个极为不相称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他们一个英姿勃勃,凌然正气,犹如不惧风霜的挺拔青松,而另一个温文尔雅,虽脸有病态,却并不给人颓废憔悴之感,反而清俊如绿竹,颇有君子之风。 惊艳欣赏之光虽然在安玉善清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孟元朗和邵华泽抓到了。 正如安玉善一进门就快速地打量他们一样,他们也不着痕迹地将她看了一个遍。 简单朴素的青花棉衣襦裙,双丫髻上插着两朵散发着清香的鲜嫩桃花,略显瘦削还没完全长开的身姿,莹白如雪的透明肌肤,还有那一双似天上明月皎洁如辉的美目。 就是这样清清淡淡的小姑娘,却让他们有些移不开眼睛,这要是再过两年,定是位绝色美人。 “咳咳——”安清贤有些不自然地假咳两声。 他知道安家的女儿长得都不差,安玉善更是其中最出色的一个,虽说邵华泽、孟元朗和安玉善在他眼中还都是孩子,但男女的事情最难说,可不能让小孙女被人这么快拐跑。 邵华泽和孟元朗也微微有些尴尬,他们还是定力不够,怎可被一个小姑娘惑了心神。 安清贤给三人做了互相介绍,又对安玉善说明二者来意,对外是说他们两个来此地游玩,而事实上是孟元朗陪着邵华泽来她这里瞧病的。 “不知世子爷得了什么病?”安玉善走近了邵华泽一步,看着眼前温润如玉的少年说道,他应该和程景初差不多大。 “小时候掉入冰潭受了寒,落下病根之后复发时会疼痛难忍,之前喝了姑娘的药酒好了很多,只是治标不治本。”邵华泽温和地看着安玉善笑着说道。 “那先让我给你把把脉!”安玉善又走近了他一步,然后得到他的同意后,给他诊脉。 屋内众人并没有放过安玉善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尤其是邵华泽,他很清楚自己的病不是幼年寒疾那么简单。 果然,安玉善先是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恢复平静。 “安姑娘,如何?”邵华泽其实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他的病连药王神谷子都说希望不大,能活过十八岁便是幸事,而他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还好!”安玉善回了一声。 还好?邵华泽不知她是在说大话,还是说眼前的小姑娘根本就是别人吹嘘出来的医术高超,他的病可是绝症。 “一年!”安玉善知道他有些不信。 “什么?”几人都不解地看向她。 “你留下一年,我便可以让你生龙活虎,寿享天年,不过一切都要听我的!”安玉善用一种很平常的语气说道。 “真的?”邵华泽眼中亮光频闪。 他不是怕死,只是他死了,母亲便没有了任何依靠,那个女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我不爱说假话!”安玉善笑了一下,“你的病需要针灸、药浴、药酒和药膳多管齐下来治,不然时间会拖得很长。” “那姑娘可否随我去京城医治,你所需的一切我都会准备好,也绝对不会亏待了姑娘?”没有什么比绝望中看到希望更让邵华泽激动的了。 “不行!” 第五十四章:断骨再续 无论是安家人还是安玉善自己都没想过离开山下村去一个陌生之地,尤其安玉善她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面对安家人的拒绝,邵华泽虽有遗憾,但也早有准备,他这一次来敬州本就是为了找人治病,如今找到了,不能带大夫回去,那就只有留下。 次日,安玉善拿着药箱和熬好的药膏,还有酿好的桃花酒,甘草陪着她,由柴胡驾着程家的马车来到了封安县。 一行人先去了益芝堂,昨日便和邵华泽、孟元朗说好今天会第一次给邵华泽施针。 因为安玉善正巧要来给许诚治腿,所以地点就选在益芝堂里,而如今的益芝堂坐堂大夫又变成了闫明智。 “安姑娘,我可以在一旁观看吗?”自从得知那些神奇的药丸、药酒出自眼前女孩之手,闫明智就抓心挠肝地想要一探究竟。 他也实在想不通,一个才九岁的小女孩怎么医术会比别人苦心钻研几十年的大夫还要高?神神鬼鬼之事,他并不相信,如果安玉善真是位学医的天大,那也真是太厉害了。 “可以,只是不要说话。”安玉善不是那种小气自私的人,如果有更多学医的人提高自身医术拿来救人性命,这不是一件大好事吗! 上医学院的时候,她最敬重的老教授最常对学生说的便是四个字——“大医精诚”,此乃“药王”孙思邈关于医德最精准的概述,只可惜有些人一辈子也做不到,而有些人只做到了一半。 至于她,医道专精自不必说,恻隐慈悲救人之心也不少,只是她始终还存有私心和顾忌。 如今又身处这样一个乱世,即便生灵受苦,她也只能暂时蜗居在这大山之中,离“大医者”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如果日后能在这个时空办一所医学院就好了,这也是她前世的一个梦想,希望这辈子能实现。 闫明智这个大夫目前还算不错,安玉善并不介意他来偷师学艺,说不定日后还能互帮互助。 “多谢安姑娘,你放心,我保证不说话!”闫明智喜得直搓双手,终于有机会一睹小神医的高超医术。 接下来,邵华泽依照安玉善的要求脱掉了上衣,放松闭目,等到安玉善施针结束,他便觉得自己像被从冰潭中捞出来放进温暖的泉水之中,刚开始有些刺痛酥麻难忍,但到了最后,全身都说不出的舒服。 而这种舒服直到安玉善起针之后,他还依旧能感觉到,真是好久没有忘记寒疼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给邵华泽起针之后,安玉善就回到了水绣坊的后院。 从七天前开始,安玉善便让人给安玉璇送了几包药粉,让她每日督促许诚药浴,昨日晚间便是最后一包药粉用完的时间。 “小妹,都准备好了!”就连安玉善要求的腿夹板,安玉璇也让府城的木匠专门给制作好了,现在她一颗心很紧张。 “大姐,大姐夫,待会儿我会用银针将大姐夫的腿骨卸掉,然后再重新续上,这个过程会很疼,大姐夫你一定要忍耐才行。”安玉善将银针消毒,并将续骨膏放在一边,同时喂了许诚一颗药,“这药有通经活络之效,也能减轻一些你的疼痛。” “小妹,你动手吧,我能忍!”只要想着能重新站起来更有力量地为家人报仇,许诚什么都能忍,何况是身体的疼。 安玉善不再说话,房里只留下安玉璇和管事许南帮忙,他们一个负责压住许诚,另一个要帮她一起绑腿夹板。 许诚嘴里咬着一块干净的白布,目光坚定有神,不过随着安玉善银针落在她腿上的穴位处,他就觉得仿佛有人把他的骨头生生从血肉之中拽了出来,全身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许南也有些紧张地摁住许诚因巨大的疼痛有些乱动的大腿,安玉璇拿着手帕给许诚擦着汗。 特殊的银针过穴之后,安玉善不用特别大的劲儿就把许诚的双腿骨头与骨头的接缝处卸掉之后重新接上,并且抹上了她的续骨膏,然后又用白布缠了几圈,最后用夹板固定住。 犹如挖开阻挡河流前行的淤泥,如今许诚双腿的血液已经能自由流通,再加上续骨膏和她针灸、医药的结合,很快便能重新站起来。 “大姐,接下来三个月大姐夫最好不要乱动,你也多煮一些大骨汤给他喝,吃什么补什么!”安玉善也是一头的汗水,“另外,这是我新酿制的桃花酒,先让姐夫喝着。” “小妹,谢谢你!”安玉璇感激地看着安玉善。 “大姐,我是你妹妹,不用这么客气!”安玉善笑着说道。 此刻的许诚已经疼昏了过去,许南和安玉璇小心地让他平躺在床上,安玉善又告诉了一些许诚平时需要注意的地方,然后就回家了。 安松柏和尹云娘听说许诚双腿能有站起来的希望,心中很高兴,虽然他们不嫌弃许诚是个残废,但双腿行走健健康康的女婿总会让大女儿少受累一些。 “玉善,最近药酒坊的生意太好了,你那些药丸和药粉已经不够了!”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说完许诚腿的事情,安松柏又说起了药酒的事情。 “爹,那些药酒你们都卖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听到任何风声呢?”安玉善虽然不怎么出村,但是药酒坊的事情她也没有落下,怎么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呢。 “本来这事早该告诉你的,只是你不是忙着农田就是忙着采药,爹最近也忙的没回来。其实,药酒坊所产的药酒大多都运到了帝京或者别的地方去卖,敬州这边反倒卖的少了。” 因为药丸和药粉供给不上,所以药酒坊的药酒并没有安松柏一开始想象的那么多。 “原来是这样,炮制药材虽然不难,但是光靠甘草和柴胡他们采药还是不够的,药酒一旦大量生产,势必需要更多的药草,而外边药铺买来的药材炮制成分都太差,如果有更多的人帮我采药晒药草就好了。”安玉善意有所指地看着安松柏说道。 “玉善,你是想……” 安家已经养不起更多的下人,自家买人肯定是不行了,那么就只好求助族人或者山下村的村民。 第五十五章:本家送仆 “爹,山下村的村民最熟悉的便是眼前这座天将山,以前没人认识药草便罢了,如今既然知道这山里的不是杂草,那就不能任由这些药草荒废山中。我想让村里人都学会识别药草,愿意以此为生的就和咱家签下契约文书,咱们用银子来买他们晾晒好的药草,一些基本的炮制药材的方法我也会教给他们。” 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安玉善也想让更多的人在乱世中能够少受一些病痛之苦,尤其是现在天怀大陆最缺的就是大夫。 当然,她的医术不是什么人都会教的,除了自己至亲的家人,其他的徒弟无论是天分还是品德,她都会慎重考察之后再做决定。 “这个事情你大爷爷以前也说过,明日我再和他说说你的意思!” 事实上,自从去年在大祠堂安齐杰几人救助受伤的村民,好多人就想把自家的孩子送到安家跟着学医,但是被安清贤给拦住了。 如果老仙医的医术能够广泛传播,菩萨也不会只给安玉善一个人续命了,可见这仙家医术也不是谁想学便能学得。 而且安家人心里清楚,真正高深的医术安玉善并没有全部展露和教给安齐全他们,一是因为安齐全几人还是初学者,二是安玉善还在暗中观察和考校他们。 不过,两日后,采药回来的安玉善没等来安清贤几人的决定,却看到了一群陌生人出现在自己家中,而领他们进来的便是安清贤口中的那位远方堂伯安子洵。 “玉善见过堂伯!”疏远有礼地打了招呼,安玉善放下背篓走到了尹云娘身边站定。 “玉善,你来!”安清贤冲安玉善招招手,让她站在了安子洵的身边。 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的安玉善乖顺地站好,目不斜视,在她的正前方低头顺目站着两排八个人。 第一排是一男一女两个中年男女,虽低着头,但脊背挺直,气度沉稳,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 而他们旁边是两个身姿挺拔的青年,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安玉善就觉得和程景初身边的萧林和勿辰很像。 第二排是四个女孩子,穿着同样的衣裙,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怎么看都像是训练有素的人。 安玉善可不是只有医术高超,怪老头在山中还教了她十年的吐纳调息之法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武功,之后去非洲或者战乱区做无国界医生的时候,她又特意学了很多有用的拳法、脚法,这也是她为什么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出程景初体内有特殊真气的主要原因。 眼前的八个人,至少有七个人都有与萧林、勿辰不相上下的武功,这些武功高手为什么会来她家? 很快,安玉善就知道了答案,身边这位远方堂伯交给她一个小册子,上面是这八个人的详细资料,还包括他们的卖身死契,而这份契约文书上更写明,以后这八个人以及他们的子子孙孙都只效忠她安玉善一个人。 “我不要!”想都未想,安玉善又把小册子还给了安子洵。 她只想在乱世之中守护好自己的家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并不想牵扯进额外的麻烦之中。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安子洵送这些人给自己,必定是有所求的,而且很明显所求的东西不是让她去救什么人那样简单。 这种感觉很不爽,安玉善不想受制于任何人,而且她有了麻烦,意味着家人也有麻烦。 安玉善的拒绝不但没让安子洵觉得她不识好歹而生气,相反眼中还有了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兴味和激动。 “玉善,堂伯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你谈谈!”安子洵起身朝院外的一辆马车走去,而安玉善看着冲她点点头的安清贤,想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安玉善跟着安子洵进入了一辆宽大的马车,这马车外观和普通的马车没什么不同,里面比普通的马车要大些,而且桌椅板凳竟然什么都有。 安子洵不知摁了什么东西,马车的窗户和门竟然瞬间关上了,随即黑暗的马车里多了一盏照明的灯。 “没想到这还是一辆机关马车!” 见识到马车特别之处的安玉善并没有慌乱,她在安子洵身上只感觉到一点点善意的戏谑之心,并没有感知到危险和杀气。 而且,这机关如此巧妙,安子洵真要对她不利,就凭刚才那几个高手,自家人也只有任人屠宰的命运。 “你果真是不同的,连机关都知晓,在这马车里你可以大声说话,外边是听不到的,这可是咱们安氏本家最厉害的机关师父做出来的东西。”安子洵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本家?我不太明白。堂伯,我除了医术没什么特别之处,而且我这人不喜欢别人逼迫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虽然我人小力弱,但有些事情想做还是能做到的。”安玉善对于安子洵一无所知,但他不好惹,自己又是好惹的吗? “呵呵,说的好呀,想做便能做到,你这小丫头不但自傲还自负,我喜欢!”安子洵仰头大笑一声,“原本有些事情还想瞒着你,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慧,那么早点让你知道对你我都好,咱们相处起来也会更和谐。” “堂伯想说什么便说吧,玉善洗耳恭听!”安玉善微微握起了拳头,表面平静,内心深处却起了波澜,总觉得接下来听到的可能她并不喜欢。 没人知道安玉善和安子洵在马车里说了些什么,直到一个时辰后,安家人才看到安玉善脸色平静地从打开的马车里跳下来。 “玉善,没事吧?”尹云娘有些紧张地快走到她面前。 任谁都觉得安子洵无缘无故送安玉善八个仆人没那么简单,安家人都觉得自从安子洵来到了山下村,并表现出对安玉善的另眼相待,有些东西就不一样了。 “娘,我没事!”安玉善笑了一下,然后又看向依旧站在自家院中的那八个人,眼中闪过无人能懂的光,转头又看向已经从马车里下来的安子洵,“这些人我收下了,多谢堂伯!” “该说谢谢的是我!”安子洵看着安玉善耐人寻味地说道,然后走到了安清贤面前,“贤叔,往后我们一家就在峰州府城住下了,咱们都是亲戚,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尽管派人说一声。” “贤侄客气了!”安清贤暗中松了一口气,日后峰州有安子洵在,族里的难事也就好解决了。 “都是一家人,应该的!”安子洵笑着点点头,“玉善,这辆马车就留给你了。” “多谢堂伯!”安玉善大有来者不拒的意思,这和她刚才的抵触真是大相径庭。 安家人心中更疑惑了,到底两个人在马车里说了些什么?为什么安玉善前后转变会这样大呢? 第五十六章:只为家人 “小妹,你和那位堂伯这么长时间都说什么了?”等到安子洵和安清贤几人离开之后,安玉若赶紧凑到安玉善面前好奇地问道。 “也没什么,堂伯知道我医术不错,说是过几天会送一些人过来跟着我学医,为了表示感谢就先送给我几个仆人用用,免得到时候家里人忙不过来,另外也给了我一些银子,说是盖个好点的房子,到时候能多住几个人。”安玉善笑着说完,走到了安子洵送来的那八个人面前,“既然以后你们会跟着我,那我就重新给你们取个名字吧。” “请主子赐名!”八个人很是统一恭顺地跪在安玉善的面前,倒是把安松柏一家都给吓了一跳。 他们家不过是山野农家,怎么这些人的行为倒像是进了豪门富户一般。 安玉善给那位中年男子取名叫安良,以后便是她家的大管家,而他的妻子也就是那位中年女子取名为安芸,以后负责管理和调教家里的婢女,两名侍卫分别叫安正和安逸,四个丫鬟也是安姓,名字则分别为茉莉、芍药、腊梅和木槿。 本就拥挤的安家因为安良八个人的到来变得更加窄小,好在现在天气转暖,在屋子里搭个木板子也是能睡的。 “娘,大爷爷为什么同意小妹收下这些人?咱们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怎么养他们?还有,咱们家不过是普通小老百姓,现在仆人就有二十多口,都快赶上知府家的后院了,怎么看都别扭。”这天晚上,安玉冉找到了尹云娘,脸上不甚高兴。 她实在搞不清楚安清贤和安子洵是怎么想的,更搞不清楚安玉善心里的想法,以前自家简简单单的多好,可自从过了年,家里的事情和人都变得复杂了。 “唉——娘也是不清楚,可你大爷爷千叮咛万嘱咐,说是玉善要做的事情咱们不能拦着。刚才玉善给了你爹五百两银子,说是明日让安良跟着他一起去县衙买地,再找一些盖房子的工匠。”尹云娘自然希望日子是越过越好,可天上真掉下一块馅饼砸到自家,她心里反而慌了。 “五……五百两?”安玉冉惊得大喊一声,“那位堂伯看起来就是个不简单的,他真得只是让小妹教几个人学医?” 虽说不是平白无故有人对自家好,但安玉冉心里还是不踏实,而且安玉善也只说是帮忙教学徒,可谁家会舍得给那么多的银两,还外搭八个死契奴才? 她不傻,安家人不傻,别人也不傻,这中间肯定有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安玉冉冲进西屋找安玉善的时候,她正趴在炕上的小桌子上很认真地画图,木槿在一旁给她研磨,腊梅和芍药她们在屋子里碾药。 “你们都先出去,我有话和我小妹说!”安玉冉还是不习惯家里突然多出来那么多的外人。 木槿几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是并没有依照安玉冉说的出去,她们只听安玉善一个人的话。 “你们都先出去吧,把我三姐也叫进来!”安玉善停下了笔,微微轻叹一声。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安家三姐妹,没等安玉冉问话,安玉善就看着她们诚恳地说道:“二姐,三姐,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也知道此时你们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我能说的已经说了,不能说的你们问了我也无法说,我只对你们说一句,无论以后我做什么,唯一的目的就是保护家人不受伤害。” 安玉冉和安玉若沉默下来,互相看了一眼,小妹有奇缘又聪慧,对家人也是越来越好,她们自然是信她的。 “好,小妹,既然你这样说,二姐信你,但保护家人不是你一个人的,二姐能做什么?”安玉冉不再多问、多说废话,因为她想做的也是保护家人,可她没自家小妹冷静睿智,她只想知道她能帮到什么。 “还有我,小妹我也信你,我也要帮忙!”安玉若笑嘻嘻地说道。 “谢谢二位姐姐的信任!”安玉善以前单打独斗惯了,可她也知道目前形势下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而且她也希望提高家人的自保能力。 “二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学医,以后带着人进山采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三姐,既然你喜欢那些‘特别’的药丸和药粉,以后我会重点教给你这些。”因材施教才能激发她们各自的潜力,安玉善已经决定重新调整几位兄姐的学医方向。 “太好了!”安玉冉和安玉若异口同声地回道。 次日,跟着安玉善去封安县给邵华泽施针的变成了木槿、腊梅和安正,程家的马车已经还回去了,安玉善坐的是安子洵留下的那辆有机关的马车,不但舒适、安稳,而且宽敞,坐在里面喝茶、下棋都没有关系。 “安姑娘来了,快请!”徐奎和闫明智亲自请安玉善进了益芝堂后宅,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邵华泽和孟元朗应该都会住在这里。 安正负责将马车赶到一边的水绣坊后院,腊梅拎着药箱,木槿规矩地护在安玉善身后,主仆三人在益芝堂厢房里见到了正在对弈的孟元朗和邵华泽。 两个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安玉善身后新的婢女,眼中都有疑惑闪过,尤其是孟元朗,还多了几分警惕。 诊治结束之后,安玉善就离开了益芝堂,只是从后门进入水绣坊后,听到前面铺子里传来吵嚷和砸东西的声音。 安玉善担心安玉璇又遇到难缠之人,赶紧往绣坊里跑去,一掀开布帘,就看到水绣坊里里外外都是人,安玉璇和夏蓉护着默默垂泪的许云,一个华衣俏丽的小姑娘怒气冲冲地正让手下砸着绣坊里的东西。 “大姐,怎么回事?木槿,把这些人先给我扔出去!”安玉善一边走到安玉璇三人面前,一边沉声吩咐木槿。 “是,主子!”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看到刚还在砸东西的小厮就被人像扔垃圾一样地狠狠地扔到街道上,摔断腿脚自不必说,有一个直接就疼晕了过去。 于蓉儿也被吓住了,想她堂堂知府千金,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长大,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欺负她了。 “来人,把这个不识好歹的贱人给我扔进大牢里,让她尝尝十八大刑的味道!”于蓉儿冷哼一声,大嚷道。 围观的百姓一听到“十八大刑”,全都是脖子一缩后背一凉,谁不知道敬州知府大牢里有十八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刑具,就是骨头再硬的汉子也受不住,何况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 第五十七章:遭人嫉恨(加更) “于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即便你是知府千金,这天下也是要讲王法的!”安玉璇将安玉善一把护在自己身后,她虽然温弱,但是绝不能任由外人欺负她妹妹。 “王法,哼,我爹就是王法!”于蓉儿冷笑一声说道。 两个月前她刚刚及笄,不顾爹娘反对,一心要以知府千金之躯下嫁给玉麟绣阁的木家大公子木屹然,谁知却听闻木屹然心仪的是许云。 自己喜欢多年的心上人眼里有了别的女子,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许云如今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低贱之人,凭什么和她争相公。 “于小姐真是好大的口气!”安玉善毫不怯弱地又从安玉璇身后站了出来,“王法何时成了你家的,难道你于家是要造反吗!堂堂知府千金口出秽言,当街辱骂他人,你的闺阁教养难道都喂狗了!只因你爹是知府,就能仗势欺人,以官压民,如果大晋朝的王法便是此等王法,我倒想进京去问一问那些御使和当朝皇帝,曾经安民、治民的新律法可是儿戏!” 安玉善噼里啪啦几个大帽子压下来,不止于蓉儿傻了眼,就是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睁大了眼。 眼前这小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还想进京去问皇帝律法之事,她长得是老虎胆吗? 听说敬州府城的于知府官声不错,没想到他女儿是这样刁蛮的一个性子。 “你……你胡说什么!”于蓉儿到底是大家闺秀,而且论气势她竟然输给了矮她一个头的安玉善。 “我有没有胡说自有明白人清楚,我劝你赶紧赔礼道歉,否则于知府教女不严、欺压良民的事情传到某些御使耳朵里,我怕有些人承担不起!” 安玉善早就了解清楚,这个时空御史言官可是“鬼难缠”,就连皇帝看到他们都头疼。 “你个贱民,少来吓唬本小姐,今天我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来人,给我砸,狠狠地砸!”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如此威胁自己,道歉?真是笑话,她于蓉儿的道歉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腊梅、木槿,谁敢动这绣坊里的一丝一毫就给我折断他们的手脚!”安玉善冷冷地吩咐道。 “小妹……” “玉善妹妹……” 安玉璇和许云都惊慌地拉住安玉善的胳膊,这一向柔顺温和的她怎么几日不见便胆大张扬了起来,这时候她可不能意气用事,这知府小姐她们还惹不起。 “两位姐姐莫怕,你们先回后院,免得大姐夫忧心,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被人欺负了还要装聋作哑地隐忍,这可不是她的风格,更何况有安氏本家的人做后盾,她又何必委屈了自己,付出和回报总要成正比才行。 木槿和腊梅听命行事,而且打人折骨不留表面伤却痛的那些人哭爹喊娘,就连于蓉儿也被木槿先点了哑穴,然后卸掉了下巴,疼晕过去之后被人送回了府城。 水绣坊终于恢复了安静,围观的人群也早就抹了一把冷汗离开了,虽说乱世中逞凶斗狠的人多了些,可一个小姑娘手段如此狠辣又敢与官家对着干,她保准是不要命了,还是离着这是非之地越远越好。 “切,等着吧,知府老爷一会儿就派人把他们抓进大牢里!”刘三娘站在自家绣坊门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幸灾乐祸地对同看热闹的人说道。 安玉善可没有丁点儿危机意识,只吩咐木槿看好绣坊的门,跟着安玉善和许云回到了后院,见到了躺在床上养伤的许诚。 刚才绣坊里发生的事情,许诚已经知道了,宁哥儿也被许南抱进了后院厢房里。 “大姐夫,你不用担心,人是我打的,这件事情我来解决,你房间里的笔墨让我用一下!”安玉善既然敢做那就是一定想好了后招,顾头不顾尾也一向不是她的风格。 “小妹,姐夫不怪你打人,反而要谢谢你,如果不是我现在没人没势,也不会被人欺压到头上。我这就给木东家写信,他虽为商,与那位于知府也是有几分交情的,今日是于蓉儿先做错了事,也怪不得咱们。”许诚刚才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安玉璇几人面前护住她们,还好安玉善来了。 许诚和安玉善分别写了一封信让许南和安正送出去,然后安玉善才从几人口中开始了解于蓉儿大闹水绣坊的缘由。 “这段时间敬州府城有些谣言,先说木家大公子看上了云儿,甚至污蔑他们私相授受,一心要毁了二人的清白,而且稍微有心地一打听就知道知府千金早就看上了木家大公子,只不过木大当家和于知府都不看好这门婚事。今日于蓉儿气急败坏前来挑事,我想多半是受人挑唆。”许诚并没有对安玉善隐瞒这件事情,虽然木家已经尽力压住谣言,但这股流言蜚语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府城的大街小巷。 “我连那木家大公子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和他有什么关系!”许云大多时间呆在封安县,只有送绣品的时候去过府城,但她见的都是绣阁里的女子,那木家大公子是圆是扁她根本不知道。 “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背后捣鬼,只是不知是廖家还是王家?如今咱们提供的绣样精彩绝伦,又深受惠王妃的喜爱,一旦惠王过几日来到封地,有些人怕他会对咱们重视起来,到时候就阻碍了他们攀龙附凤的机会。”安玉璇一针见血地分析道。 “璇妹说的是,咱们这是因为新的绣样遭人嫉恨了!除了廖家和王家,还有可能是峰州许家。”他们不想让自己搭上惠王这条线,许诚还偏要靠上惠王妃这棵大树。 他虽然不了解惠王这位大晋朝的王爷,但是木维告诉过他,惠王和惠王妃夫妻情深,而惠王妃尤爱绣品,为讨爱妻欢心,惠王经常派人四处搜罗精致绣品给她。 自从上次安玉善画了四幅新奇的绣样,许云就和木家的绣娘一起赶制,然后将完成的四幅绣品送到了京城参加“争绣”,结果全被惠王花高价买了送给生病的惠王妃。 后来,惠王还特意派人送了一柄玉如意给木大当家,说是感谢木家的绣品让惠王妃脸上有了笑容。 因此一事,木家绣品顿时成了抢手货,而且不知谁传出来的,说那些新花样乃是许云所画,一旦许云嫁进木家,那么玉麟绣阁的地位在敬州便无人能撼动。 “这背后之人还真是用心良苦!”安玉善轻声一笑,隐有寒意。 看来是有人想把木家和许诚兄妹推出来当靶子,不知是借刀杀人还是一石二鸟?! ------题外话------ 从今日起至上架前本文每日两更,之后的十来天大家都可以多看一章了,o(n_n)o~ 第五十八章:木家提亲 水绣坊这边闹得如此大的动静,益芝堂那边不可能不知道,无论是邵华泽还是孟元朗都派人告知安玉善等人,让他们不必担心于蓉儿,这点小事举手之劳便可办好。 原本要研墨写信的安玉善听到二人的传信突然停住了笔,抿唇一笑。 这是一场她和很多人的博弈,既然有人说这是小事,那她就没必要劳动其他人了。 许诚还是给木维写了一封信,其实他不写,时刻关注封安县这边情况的几家人早就知晓了事情经过。 从封安县回来,安玉善原以为安家人知道自己让人打了于蓉儿会被一顿教诲。 没想到,安家人各个愤愤不平全都站在她这一边,甚至安松烈一脸怒气要去知府衙门评理,还好梅娘拉住了他。 “真是欺人太甚,知府千金就了不起,就能随意打人了!玉善,你大姐和云儿她们没事吧?”尹云娘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做饭,明闪闪的菜刀晃得月桂几人心颤。 一段时间的相处还以为自家这些主子都是安分守已懂得隐忍的顺民,没想到各个都有性子,小主子连知府千金都敢打。 不过他们也都庆幸跟了这样的主子,因为只有主子更硬气,他们这帮下人才越有依仗。 这样的乱世中,隐忍安顺任人欺压说不定更吃亏。 安玉善让家人不用担心,她已经留下腊梅在安玉璇身边,凭着腊梅的武功,一般人是伤不到安玉璇几人的。 安家这边气不顺,因着于蓉儿一行人被送回知府衙门,整个府城都隐隐闹了起来。 看热闹和别有用心的人自然希望于知府把这件事情闹得越来越大,而有些人则希望事情能赶快过去,比如于知府本人。 “老爷,你可不能放过那些暴民,瞧瞧他们把蓉儿给害成什么样子,你可一定要为女儿报仇呀!”知府夫人眼中迸出怒火和心疼的泪水,她可就这一个女儿。 “哭哭哭,就知道哭!本官的名声都被她这刁蛮的性子给弄臭了!”一身官服的于知府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儿和哭哭啼啼的妻子,心中也是烦闷。 也不知道是谁背后要跟他作对,于蓉儿几人刚出了封安县,知府千金欺压良民的消息就在敬州传得比风还快,而且那许诚不知交了什么好运,连孟世子和邵世子都为他撑腰,就是借他十个胆也不敢再生事。 “老爷,老爷……”门外传来管家加急的脚步声。 “又怎么了?!”于知府怒瞪了一眼进门的管家,怎么一个个都是来添乱的。 “老爷,木家的人请了媒婆已经去许家提亲了,说是木大公子既然与许云两情相悦,不如早早定下婚盟,也免得不知情的外人说三道四。”管家一口气说道。 “什么?这个木维当真欺人太甚!”于知府一掌拍在内室的桌子上,震得自己手臂生疼,他几次暗示要与木家结亲,木维油盐不进他才歇了心思,对外也说自己不看好这门婚事。 真是没想到,推了他知府这个亲家,木家竟然与被逐出家族的许云结亲,那许云拿什么和他如花似玉的女儿相比,这不是生生打他于知府的脸吗! 木家竟然去封安县提亲这件事情不止惹怒了于知府,也让廖家、王家和峰州许家的人始料未及。 敬州谁人不知木家大公子木屹然虽为商人之子,却是一位文武全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君,而且木家如今又靠上了惠王,听说这位惠王虽不得元武帝的喜欢,却是当朝皇后娘娘最喜欢的一位皇子。 虽说惠王府安在了峰州府城,但敬州也是惠王的封地,而且惠王妃又极喜爱绣品,要不然惠王也不会跪在宫门口三日请求元武帝将“刺绣之乡”给他做封地。 一旦木家靠上了惠王,木屹然的妻子怎么也不可能是许云那样没有家族庇护的女子,木维不是拎不清轻重的人,他此举到底是要干什么?!难道是为了笼络许诚兄妹许以妾位? 就在很多人猜测木家提亲背后的目的时,媒婆已经喜滋滋地进了许诚的家门。 “许少爷,许少奶奶,不是我金媒婆替木家大少爷自夸,整个敬州府城里也找不到木家大少爷那样的好儿郎,家财万贯自不必说,又是个玉面郎君,待人更是温和有礼,云姑娘也是大家出身,即便我没亲眼见过,想着也定是一位温柔可亲的俏姑娘,两个人乃是郎才女貌的良配,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姻缘呀!”伶牙俐齿的金媒婆舌吐莲花,许诚和安玉璇插嘴的功夫都没有。 “金媒婆,这件事情不是我一人能决定的,还需要与舍妹商量一下!”木家来提亲许诚也是意外的,他从来没有奢想过自己的妹妹会嫁进木家。 从他的角度来说,这的确是一门高攀的姻缘,只是许云和木屹然之间的确差别太大,不说别的,他怕是连妹妹的嫁妆都筹办不起。 “哎呦,我的大少爷,这件事情哪还需要商量,木大当家可说了,木府要以正妻之位迎娶云姑娘。”金媒婆可是附近三州最厉害的红娘,什么样的婚配都经手过,唯有这次让她心里也捉摸不透,“对了,瞧我这烂记性,这还有木大当家给您的一封信!” 许诚接过了木维的信,然后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金媒婆,没想到木维竟如此信任一个媒婆。 安玉璇先把金媒婆请到了偏房,然后又把许云叫到了内室,此时许诚已经把木维的信看完了。 “大哥,我嫁!”金媒婆刚才的声音离着三里地都能听到,许云此刻已经装不得羞恼,而且思前想后,她都觉得自己没理由拒绝这门婚事。 无论木家是为了什么而来,她都要嫁进木家成为当家主母,然后依靠木家攀上惠王府,讨好惠王妃,这样一来找许杰父子报仇自己和哥哥就有了更多的依仗。 她虽然生性内向,但为了报仇她可以舍弃一切,更别说是亲事,如今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能有更大的助力相助哥哥,她不会放弃,一定要紧紧抓牢。 “云儿,难道你真的喜欢上木屹然?”许诚疑惑地问道。 “我……是,木大公子长得好、家世好,他愿意以正妻之位娶我乃是我天大的福分,如果爹娘还在,这门好亲事他们一定会同意的!”许云也只是犹疑了一下便坚定地回道。 第五十九章:答应婚事 许云知道,如果自己回答不喜欢木屹然,许诚一定不会因为复仇让她嫁进木家,她不能让哥哥为难。 “云儿,可是爹娘已经不在了,你如今也不是山鱼绣庄的千金小姐,木家这门婚事的确很诱人,可依照你的聪慧,三哥不相信你没察觉出这门婚事不单纯。”许诚脸沉了下来劝说道。 “三哥,我知道你的忧虑,可咱们也没什么能让木家惦记的,相反,我喜欢木家大少爷,就是嫁给他做妾我都愿意,何况现在是正妻之位,木家未来的主母,这样的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我们有什么理由往外推,三哥,三嫂,这门亲事你们一定要答应,算是妹妹求你们!” 许云突然直挺挺地跪在了许诚和安玉璇的面前,他们是疼爱她的亲人,看到她态度如此坚决,一定会答应的。 许诚定定地看了一会儿低着头跪在床前的妹妹,终是叹了一口气,自家妹子也是个性子执拗的,虽不知她喜欢木屹然的话是真是假,想嫁进木家的决心却是毋容置疑的。 “云妹,你要后悔还来得及,听金媒婆的意思,木家今年就要迎娶你进门。”许云今年十四岁,明年才及笄,木家如此着急迎亲也是许诚忧虑的事情之一。 “三哥,我不后悔,你就答应这门亲事吧!”许云抬起头坚定地看向了许诚。 “好,璇妹,你告诉金媒婆,这门亲事我们答应了!”许诚想了片刻做出了决定。 或许许云嫁进木家也不错,万一自己报仇失败,有木家媳妇这个身份在,说不定还能保住许云一条命。 木许两家结亲的事情一夜之间就弄得人尽皆知,安家人听后也是大吃一惊,只知道玉麟绣阁和水绣坊有些生意上的来往,却没想到木家这么看重许云。 “你不好奇木家提亲的目的?”这天,安玉善给程景初看完病并没有马上离开。 自从和萧林进了一次悬璧山的后山,她在程家的时间延长了许多,这两天她酿的杏花药酒就快能喝了,不过都埋在了程家院子里。 “你知道?”安玉善还真有些好奇。 她虽然和许诚、许云真正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不认为他们兄妹是攀附权贵和爱慕虚荣之人,否则她也不会让自己的大姐嫁给许诚。 “风吹水动起涟漪,木维是个聪明人,别人要把他推出去当靶子,他将计就计反倒为木家谋得了一门好亲事,现在看他笑话的,以后恐怕都要竖起大拇指赞他有先见之明!”程景初打开了窗户,现在他已经不惧冷了。 “好亲事?你真的这样觉得?”安玉善摸了摸自己的药箱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景初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聪明人可不止木维一个,安玉善应该已经明白了吧。 “木家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你可以考虑一下!”程景初淡淡地说道。 看着他愈加伟岸的后背和坚毅的身影,安玉善本想张开嘴反驳几句,可又咽了下来,眼前这少年老成的人明显也是个聪明人,自己就不要在他面前装傻了。 没有听到安玉善的声音,程景初转过了身看向她,最近她长得越来越快,几天不见便似变了一个样子似得,已经有了少女的初韵。 “我什么时候可以习武?”见安玉善拎着药箱要离开,程景初出声问道。 “拳脚刀剑功夫要半年之后才可以,这之前你可以先练习一些吐纳调息的功法,最好是正派一些的,不然你好的更慢!”虽然程景初这个人有时给人阴沉的感觉,但安玉善还是希望他能活得阳光一些。 回到家的时候,安玉冉他们采药已经回来了,负责找工匠盖房子的安松柏也回来了。 这两天为了买地盖房子,安松柏暂时把药酒坊的事情交给了安松烈,好在这年头便宜的工匠特别多,好多人不要工钱,只要管饭就能来干活。 晚上一家人商量盖房子的事情,地方就选在离天将山最近的一大片朝阳通风的空地处,房子的图纸安玉善都已经画好了。 “这次盖房子可不是小事,地方太大了,依照你大爷爷的意思,到时候破土前先要在祠堂祭祖,还要拜祭土地神和山神,这一下子要买的东西太多了,到时候让你姑母他们都回来帮忙,自家人不够用再用外人。”安松柏还没有拿那么多银子做过这样大的事情呢。 “爹,到时候咱们家的人肯定不够用,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咱们家要收药草的事情,而且好多村民还是在靠打猎谋生,不如让村里的男人也一起帮忙盖房子,家里的孩子可以跟着二姐他们进山采药,女人们在家晒药草,不是说外边谋生也艰难吗!”肥水不流外人田,安玉善想用这种方式来进一步拉近自家和山下村村民的关系。 对于安玉善的提议,安松柏和尹云娘都表示赞同。 说完盖房子的事情,一家人又说到了许云的婚事,作为亲家长辈,尹云娘觉得许云的婚事于情于理她都该帮帮忙。 “娘,我可听说那木家是敬州府城里有名的大户人家,还得了王爷的赏呢。木家又不傻,大姐夫现在什么都没有,这门亲结的怎么看怎么别扭。”说话直爽的安玉冉道出了心中疑惑。 “那有什么可别扭的,大姐夫是什么都没有,可咱们家有啊。”安玉若撇了一下嘴说道。 “咱们家有什么?你这孩子不懂就别瞎说。”尹云娘觉得自家这三女儿性子是越来越野了,以前是个皮猴,现在都快成猴精了。 安玉善却是抬眼看向了安玉若,她知道自家三姐一向机灵,难道她已经看出了事情的关键? “娘,我哪有瞎说。咱们家小妹这么厉害,木家的人会不知道,再说那画可是小妹画的,所以木家肯定是为了那些绣样才决定娶云姐姐的!”安玉若一副“我就知道”的得意样子。 “三妹,那照你这样说,木家应该娶的是咱们小妹,怎么会是云姐姐呢?还有,以后别到处乱说画是小妹画的!”安玉冉敲了一下安玉若光洁的脑门。 “二姐,疼!”安玉若揉了揉脑门,“我可没到处乱说,谁知道木家是怎么想的呢!” 第六十章:吊炉烧饼 农历三月二十四,宜开市、修造、动土、破土、祈福,忌求嗣、解除、订盟、纳采。 随着一阵响彻山林的爆竹声,山下村大祠堂一片喜气洋洋,安清贤特意查了黄历,选在今日为安玉善要盖的新房子破土动工。 全村老少从大祠堂又聚在了天将山山脚下,温暖的阳光犹如亮闪闪的金子耀眼地铺满杂草尽除的空地,一群扛着铁锨、锄头的农家汉子亦是满脸喜气地聚在一处。 随着拜祭土地神和山神的香案撤下去,他们在安清贤的一声令下繁忙地挥舞着。 “梁师傅,这次盖房子就麻烦你了!”安清贤笑呵呵地走到一位健壮的中年男子面前。 这位梁坤梁师傅是府城里名气最好的建筑领工师傅,也是安松柏运气好,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给人家盖完房子还没找到下家。 “安大叔放心,这房子我保准给你们盖得结结实实的。对了,那位画图纸的能人可在?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精细别致的图纸,这院子盖好可是峰州独一份!”梁坤大笑地说道。 世道不好,他虽然手艺不错,也有几个徒弟跟着自己,但有钱盖房子的人家真不多。 现在大家都过得紧巴巴的,这次安家的房子少说也要盖小半年,至少接下来几个月他不用担心没着落了。 “能人有事外出了,以后有机会定会见到的!”安清贤呵呵一笑,并没有告诉梁坤画图纸的就是安玉善。 安家这次盖房子对梁坤等人是管吃管住的,剩下的这部分工钱拿来给村里帮忙的人,而村里人都回家吃住。 安松柏家现在有下人,倒不怕没人帮忙做饭,而且现在天气渐暖,随便搭个棚子就能住人。 破土动工第一天,安沛玲一家就来了,而文强直奔厨房要帮忙给工匠们做饭。 “强子,你娘不是说不让你学厨,让你安心在酒楼学算账吗?”尹云娘和陈氏几人并没有让文强插手,这厨房都是一群女人,他一个快成人的男孩子凑在这里有些不好。 “舅母,打算盘我早就学会了,掌柜的也已经同意我离开,就我爹娘还想不开!”文强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阻碍他做生意的会是他爹娘。 “你爹娘那都是为了你好,你当大街上摆小摊卖吃食会那样容易,现在米面贵得很,你卖便宜自己吃亏,卖贵了没人买砸在自己手里,可不能儿戏!”对于文强做生意,陈氏也是不赞同的。 “你大舅母说的对,强子,你娘不是说酒楼现在生意好了不少,遇到有钱的客人,你还能得个赏钱,这不比自己做生意好呀,别惹你爹娘生气了,就好好在酒楼干着。”丁氏也认为较为稳定的酒楼店小二比摆小摊吃苦受累更好。 文强知道几位舅母都是为了他好,可她们不懂他的志向,将来他是要自己开酒楼的,怎么能窝在一个地方做一辈子店小二。 幸好,家里还有小表妹是认同和鼓励他的。 想到这里,文强就去找安玉善寻求安慰和解决之法。 安玉善正在药庐里熬药,文强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一个人认真地看守着十个炉子。 “玉善,怎么不让其他人帮你一起熬药,我来帮你!”文强撸了一下袖子就要上前帮忙,安玉善赶紧拦住了热情满满的他。 “表哥,我自己来就好,这些药的火候一般人很难掌握住,你可别毁了我的心血!”安玉善假装严肃地说道。 “那……那好吧!”文强一听就不敢乱动了。 等到安玉善熬好药并让茉莉她们洗净双手把熬好的药膏搓成药丸放进瓷瓶里,而她起身到了西屋,文强一直在等着她。 “表哥,你是说大姑母和姑父都不同意你做小生意?”不等安玉善发问,文强就将自己的苦恼说给了她听,而她觉得有些不解。 “没错,因为我同掌柜的说辞工的事情,我爹还狠揍了我一顿,可我真不想去做店小二了,但我自己干又没有银子。”文强懊恼地说道。 “银子倒不难,我可以借给你,不过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安玉善问道。 “玉善,你真的有银子借我?我……我打算先卖杂碎药汤,等攒够了钱就租间铺子开小食肆,还可以卖些马家新酒。”文强激动地说道。 “光卖杂粹药汤也不是不可以,可太单调了,不如加上卖烧饼,这样配着吃应该更好。”安玉善提议道。 “好是好,可我不会做烧饼呀!”文强挠了挠头。 “没关系,我教你呀!”安玉善笑着说道。 事实上,是安玉善自己嘴馋了,她想吃吊炉烧饼夹肉。 安玉善让文强去买两个旧的有切口的大铁锅,然后两锅相扣把切口对齐,上面的铁锅糊上白灰,没有白灰就用泥。 然后她让安逸去半里镇买了面粉和芝麻、油等物,文强把锅弄好之后,安玉善教给他制作调料和面粉。 “表哥你记住了,这面加入温水、食碱和盐拌均匀之后盖上拧干的湿抹布,要饧两刻钟。” 面饧好之后,安玉善又像个老师一样叮嘱道:“现在要把面揉匀揪成小圆剂子,然后往中间抹上调料,之后利用双手抻拉成有厚边的圆面饼,抹上油,撒上一些芝麻,最后往上面的炉壁上贴好,在下面的铁炉子里烧火就行了!” 文强认真地学习着,也下手跟着安玉善亲手做了几个烧饼,虽然手法生疏,但这种和别处卖的烧饼不一样的做法引起了他极大的兴趣,就是木槿她们几个跟着帮忙的丫鬟也觉得新奇。 “什么东西这么香?”还没到做饭的时候,从安家小院就飘出一阵令人垂涎三尺的香气。 陈氏、尹云娘、安沛玲几名妇人,刚开始安玉善和文强说要做烧饼,她们也只是轻笑两声,并没有阻拦,更有几分期待。 而且,随着烧饼被烤熟,香味散发出来,围着铁锅制作出来的吊炉边儿挤了好多人,安齐武更是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这烧饼闻着好香,什么时候能吃?”安齐杰猴急地都想把脑袋伸进炉膛里看看。 “别着急,快好了!”安玉善也有些急切,她也想吃啊! 第六十一章:生意火爆 当色泽黄亮又热腾腾散发着喷香味的吊炉烧饼拿在手里的时候,安玉善忍着烫把这第一个做好的烧饼分给家人吃,而文强则麻利地把烧饼一个个都从炉膛里取出来,然后分给大家。 “我可从未吃过这样香的烧饼,外面酥里面绵软,配着咸菜吃,真香,真香!”梁坤也是闻着香味凑上来的。 “呵呵,我家这孙女就喜欢鼓弄吃的!”安清和拿了一小半烧饼在手,另一半给了拄着拐杖的郑氏。 “我看可以在峰州府城开家烧饼店,一定会大卖的!”安子洵笑着说道。 他可是安氏族人,名义上又是安清贤家的远亲,自从破土动工之后他倒是经常过来,蹭吃蹭喝自不必说,与安家众人的关系也亲近不少。 “堂伯说的是,表哥他已经决定要在府城卖烧饼和杂碎药汤,以后还要您多关照!”安玉善趁机说道。 安子洵在峰州府城开了一家专卖珠宝首饰的鼎宝阁,很受府城大户人家夫人小姐的喜欢,生意很不错。 文强见安玉善把他的计划说了出来,再看众人全都一脸诧异地看向他,傻嘿嘿一笑,点点头。 安沛玲和丈夫文树瞧儿子一心要做吃食生意,有心想阻拦两句,又想起昨天安清贤对他们说的话,终是叹息了一声,不再反对。 又过了两日,徐奎亲自来安家见安玉善,说是益芝堂要在峰州府城再开一家,希望到时候安家能多提供一些药丸。 好在安齐全和安玉若几人已经渐渐掌握熬制药丸的秘诀,一些简单的药丸如避暑丸、御寒丸、退烧丹之类的,已经不用安玉善动手,他们就能配制成了。 到了益芝堂开业这日,安玉善跟着安松柏和安松烈进了峰州府城。 过了城门守卫盘查之后,安正驾着马车带着安松柏和安松烈先去了府城最大的市场买粮油米面之物,而安玉善由木槿和茉莉陪着去文强的小食摊看看。 峰州府城很热闹,或许是因为惠王三日前便进了城,很多百姓明显感觉到城里的守卫更严谨了。 不仅如此,惠王来到峰州的第二天就颁布了很多利民、顾民的法令,言明作奸犯科者格杀勿论。 文强的小食摊就在府城最繁华的育秀街上,从城门正对的主街在中间的十字路口拐个弯就到了,安子洵的鼎宝阁和孟家的益芝堂都在这条街上。 还未拐进育秀街,安玉善就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声音,走进去之后目之所及摩肩接踵,各式店铺比比皆是,酒肆茶楼人声鼎沸,小商小贩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育秀街中间的长巷里有条众所周知的小吃街,乃是几十年来小食贩们自发形成的特色小街道。 在有些人眼里这里的食物不登大雅之堂,觉得它们不干不净,但在普通老百姓和那些超级吃货眼里,此地可是令人“口水直流三千尺”的宝地,更是三教九流吃饭的时候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离着老远都能看到小吃街排满了长队,各色食物浓郁的香味参杂在一起飘满了大半条街,而这其中最令人食指大动的便是那烧饼和肉汤的香味。 好多人循着味道去找,在小吃街街尾会看到一辆木板车,车架上有口泥糊的张着口的大铁锅,下面烧着木柴上面贴着饼子,旁边不远处也有一口大铁锅,里面咕咚咚地煮着肉汤,细闻还有药草味。 “烧饼,烧饼,香喷喷的大烧饼,只要三文钱一个!”文强一边双手不停地做烧饼,一边大声吆喝着。 这排满小吃街的长队都是为了他的烧饼而来,也因为他烧饼的火爆,小吃街里好几家的生意都被他带好了。 安玉善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表哥文强满头大汗地做烧饼,姑母安沛玲在一边和面,姑父文树照顾药汤锅,二表哥文壮在一旁刷洗碗筷。 一家人忙的脚不沾地,直到她走到近前才恍然看到。 “玉善,你来了!快吃个热烧饼,饿了吧?”安沛玲擦擦手就让文强把做好的烧饼先给安玉善。 “姑母,我不饿,给人家客人吧,需不需要我帮忙?”安玉善笑着问道。 没想到烧饼摊才开业三天生意就如此火爆,虽然这烧饼是用杂面做成的,但一点儿不影响它的味道,反而更香了。 “不用,不用,能忙得过来,呵呵。玉善,谢谢你!”文强觉得“谢”字有些见外,但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小表妹。 “烧饼别烤糊了,快给我拿两个,再给我来一碗肉汤!” “还有我的,我银子都给过了,我要三个,一定要热乎的,回头给我娘带回去!” “掌柜的,我要一个!” “我要四个!” …… 安玉善瞧着自己也帮不上忙,还要让安沛玲他们分心来和自己说话,于是闲聊了两句就从小吃街退出来了。 看着身后食客们伸长着脖子看向烧饼摊,还有透出忙碌身影的文强一家人,她笑了,相信文强表哥所说的酒楼计划一定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离开小吃街,安玉善带着木槿和茉莉先来到了益芝堂,搁在以前药铺开业肯定不热闹,可如今情况不同,府城的药铺本就少,真有本事的大夫也不多,因此老字号益芝堂一开业,求医问药的就络绎不绝。 “让开,快让开,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家老爷!”突然一个跑得飞快的小伙子冲进了益芝堂,拉着正在坐诊的大夫就要走。 “放手,你快放手!”老大夫哪是年轻小伙的“对手”,差点被他拽的摔倒在地。 正在等着看病的病人和病人家属也恼了,“你是谁家的下人,怎么如此没规矩,没看到秦大夫正在看病吗!” “可……可我们家老爷……”青年男子被众人怒视着也变得胆怯了,说话都有些结巴。 “这不是祁大善人家的小厮吗?”这时,有人认出了男子的身份,“你家老爷怎么了?” 第六十二章:神医之名(上) 峰州百姓很少有人不知道祁大善人的,自祁家祖上便是乐善好施的善人之家。 当然,也有人说是因为祁家子孙凋零,几代单传,唯有多做善事才能绵延子嗣。 这位祁大善人原本就是祁家独子,十八岁成婚,三十岁还没有一儿半女,好在因他的善心有幸遇到了药王神谷子,吃下赐子药丸才与发妻生了儿子。 从那之后,祁大善人更是四处多做好事,搭桥铺路,施粥济民,助人为乐,一直被峰州百姓津津乐道。 只可惜好人多磨难,坏人路畅遂,像许杰父子这等作恶多端、通敌叛国之徒如今官运亨通、富享荣华,而祁大善人在北朝亡国之后家财被抢,唯一的儿子也重病缠身,眼看祁家就要绝后了。 祁大善人可是祁家的顶梁柱,他若是倒了,祁家孤儿寡母就更难过了,幸亏还有几个忠仆跟着。 “秦大夫,要不你先去瞧瞧祁大善人,他可是个好人呀!”有病人已经动了恻隐之心。 “这可不行,秦大夫,我儿子这疼得嗷嗷叫,你可不能走,要走也要先给我儿子治病!”当然,也有人不想放秦大夫离开,毕竟祁大善人的命是命,自家孩子的命就更是命了。 面对齐齐看向自己的病人和他们的家人,秦大夫一时有些左右为难,今日可是益芝堂开业第一天,他不能把益芝堂的名声给砸了。 可他也分身乏术,谁让这益芝堂就他一个大夫呢。 “秦大夫,您倒是快点,我家老爷突然口角歪斜,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说话也说不清,又是恶心又是头晕的,您快点去!”祁家来叫大夫的下人着急地催促道。 “秦大夫,您可不能走,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找你拼命!”一位孩子的父亲拉住了秦大夫的胳膊略带威胁地说道。 孟少昌刚从后堂走出来,先看到被两个人来回拉扯的秦大夫,然后又看到了被人挤在门边的安玉善,冲她点了一下头。 了解事情经过之后,孟少昌让祁家的人先把祁大善人送到益芝堂,接着又示意安玉善到后堂去,而秦大夫留下继续诊病。 安玉善和孟少昌在后堂说话的时候,祁家的下人就抬着祁大善人进了益芝堂,祁大善人的妻子哭哭啼啼地跟在一旁。 秦大夫的医术还算不错,几针下去昏迷的祁大善人便醒了,只是右半边身子依旧无法转动。 “祁大善人这是中了风,人是救过来了,但往后也只能这样了,你们好好照顾他吧!”秦大夫摇头一叹说道。 中风之症凭借他的医术是不能完全把人治好的,而在天怀大陆,能把中风之症完全治愈的怕是只有药王神谷子一人。 可前段时间有人传出,药王神谷子在半年前便已经死了,而且他一生未收徒,未有医药典籍留下来,他那高深的医术随着他的逝去也彻底消失在世间。 祁家人听后便是痛哭起来,而围观的百姓也是唏嘘感叹,谁能想到那个总是笑呵呵慈眉善目的大善人晚年竟会是这样,真是天意难测啊! 秦大夫的话安玉善也听到了,可她听后皱了皱眉头,这位病人的确是中风导致了偏瘫,但也不会像秦大夫说的这样严重。 “安姑娘,这位祁老爷是个好人,据说峰州府城被大晋朝官兵攻克的时候,他收留了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也差点因为救那些人死在别人的刀剑之下。你若能救他,孟某还请你出手相助。”孟少昌很敬佩祁大善人的为人,可惜他医术一般,救不了此人。 安玉善看着悲痛的祁家人还有那个躺在木板上羸弱憔悴的老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要不要避开众人给他医治?”安玉善肯出手,孟少昌就觉得希望很大,不过他也清楚安家人低调的个性。 “不必了!让人给我准备烈酒还有一些细棉。”安玉善抬脚走了出去。 孟少昌眉毛微抬地看了她一眼,很惊讶安玉善竟然当众肯救人,她不是最怕麻烦,也并不想别人知道她医术吗?总是躲躲藏藏神神秘秘的安家人难道几日不见便转了性子? “小姑娘,你干什么?”见安玉善蹲在地上拿起祁大善人的手做把脉之势,秦大夫第一个就忍不住出声了。 安玉善没理他,又查看了祁大善人的舌苔,这时孟少昌让人准备的烈酒和干净的细棉已经好了。 “六脉弦紧,舌苔黄腻,说话困难,口角向左歪斜,右半身完全不能动转,他这是中风瘫痪,针灸过后,配以续命汤和清心丸,五日便可全好。” 安玉善说着已经开始在其肩髁、曲池、合谷等穴施针,“后天再针灸一次,之后再隔一日针灸,今日先喝一剂续命汤,清心丸明日来益芝堂取!” 安玉善施针的动作纯熟、精准,而且她几针下去,祁大善人的口角竟然不歪了,就是话也说出来了。 “谢……谢……救……”祁大善人有些浑浊的双眼感激地看向了安玉善。 “谢谢,谢谢你小神医,谢谢,谢谢!”安玉善高超神奇的医术由不得人不信,大家都是亲眼所见她把益芝堂坐堂大夫都治不好的中风难症给治好了。 “这小神医好生厉害!”有人禁不住发出赞叹之声。 “是呀,就这么几针下去,祁大善人竟然好了大半!” “小神医,你给我娘也看看吧,她老人家腿疼得厉害!” “小神医,我娘子生不出儿子,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 不一会儿,那些原本找秦大夫看病的人就七嘴八舌地围上了安玉善,还好有木槿和茉莉一直把她护在中间,不然她也会被人拽倒的。 “大家先不要着急,别踩着祁大善人!”在局势难以控制之前,孟少昌赶紧让人把祁大善人抬到后堂,又让药铺掌柜先拦住病人,安玉善也被他又请到了后堂里。 “小神医,谢谢您救了我家老爷!”祁家的下人抹着眼泪跪下给她磕了个头。 第六十三章:神医之名(下) “你们都快起来吧!待会儿抓了药先回家给病人煎药服下,后天再来益芝堂,到时候我会过来给他再施针。”安玉善写了续命汤的药方递给了孟少昌,“麻烦少东家让伙计按照这个药方抓药。” 祁家人千恩万谢地离开之后,秦大夫那边却有些招架不了,好多病人吵嚷着让安玉善出来给他们治病。 “安姑娘,你看……这怎么办?”安玉善又不是益芝堂的坐堂大夫,孟少昌也没权利让她给人治病,一切都是由她自己决定的。 安玉善想了一下说道,“我今日还要回去熬制清心丸,这样吧,只看十个秦大夫不好医治的病人我就回去。” 别人能医治好的病痛没必要来浪费她的时间,她只看那些大夫不容易看好的。 孟少昌自然喜出望外说好,虽然安玉善还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但她的医术能救人性命,这比什么都重要,对于她提出的特别意见,孟少昌都会尽量答应的。 也不知孟少昌和秦大夫是怎么说的,很快就有第一个病人进入了后堂,是一位常年犯腿疼之痛的老妇人,扶着她进来的便是她的儿子。 “小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娘!”一看到安玉善,那老妇人的儿子就急急说道。 安玉善先给老妇人诊了脉,然后又掀开她的腿查看了一番,以及询问了一些有关腿疼的症状。 之后,她便给老妇人针灸,一刻钟之后起针,又开了一张药方。 “娘,您觉得如何?”针灸结束,孝顺儿子就问自己的老娘亲。 “不疼了,竟然一点儿都不疼了!”老妇人喜极而泣。 “这药喝半个多月,以后刮风下雨别受凉,腿就不会再疼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神医,您真是大神医,谢谢神医救了我娘!不知神医诊金要多少?”扶着自己老娘的汉子有些尴尬地问道。 这神医医术如此之高,想必诊金也会很昂贵,可只要自己娘亲能好,房子卖了都没问题。 “你身上现在有多少?”安玉善笑着看向他。 “只有……只有三十个铜板!”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三十个还带着温度的铜板。 “都给我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神医,这些要是不够,我再回家给您拿!” “不用了,我要了你身上全部的银子,诊金够了,家里的你留着抓药吧!” 等到这对母子离开,安玉善又接着给人诊病,她已经好久没像个正常大夫那样给人坐诊看病了。 每当有病人从益芝堂的后堂欢欢喜喜眼含热泪地走出来,安玉善的神医之名就在育秀街上传得更远。 等到她离开峰州府城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日益芝堂开业有了一位小神医坐诊。 “什么?小神医?哼,我看是益芝堂在故弄玄虚,跑来峰州跟我们抢生意,难道孟家不知道这峰州是许家的地盘嘛!”育秀街地段最好的地方有一家保和堂药铺,说这话的正是药铺东家许攸大。 保和堂虽比不上益芝堂这个老字号,在峰州也没有许家的刺绣出名,可这许攸大仗着是许家族长的儿子,又与许杰关系不错,平时也是个横着走的主儿。 保和堂的药和诊金虽然比别的药铺要贵,但因为许攸大做生意很霸道,好多人不得不忍着,如今益芝堂在府城开始立足,第一天保和堂就少了很多客人。 “老爷,这孟少昌太不识抬举,非要在这里和咱们抢生意,虽说他是列军候的堂哥,可谁不知道列军侯府和益芝堂关系不好,咱们京里可是有人撑着的,不怕他们!”保和堂的掌柜狗腿子得笑着说道。 “没错,爷才不怕孟家,不过,你还是让人盯紧益芝堂,无风不起浪,谁知道那个小神医是哪路神仙!”许攸大做事一向谨慎,尤其是在对付别人的时候。 与此同时还有一路人马悄悄注意着益芝堂这边的情况,等到五日后祁大善人生龙活虎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安玉善的神医之名已经确凿无疑。 接着有更离奇的事情传出来,说是小神医不但治好了祁大善人的中风之症,还把他儿子的病也给治好了,就连祁大善人养女的哑疾也被她几针下去扎得说出了话。 更有人说敬州旗远镖局总镖头的儿子曾患有哑疾,也是被小神医一针给扎好的。 一时间,全峰州听闻此事患有哑疾的人都朝益芝堂聚拢来,哭着求着要见小神医。 就在离着益芝堂半个时辰马车车程的地方有一座庄严气派、碧瓦朱甍的大院落,大门上方龙飞凤舞三个鎏金大字——惠王府。 曾经这里是旧北朝老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儿子的府邸,里面装饰华丽,亭台楼阁、小桥水榭、九曲回廊皆是布置精巧,奇花异石更是应有尽有。 此刻在王府主楼后殿正室之中,一位二十出头气度威仪的男子有些焦急地站在八面梅花相连的屏风之外。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单薄灰袍花白胡子的老者脸带忧虑地走了出来。 “任太医,王妃怎么样?”惠王赵琛毅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任太医无奈地摇摇头说道:“王爷请恕罪,下官学医不精,经过这一路颠簸,王妃的病更严重了,除非药王再生,否则拖不过一年!” “本王不要听这些废话,你很清楚,药王他老人家半年前就仙逝了,留给王妃的药也吃完了,难道你配不出同样的药来!”赵琛毅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王爷,下官再尽力试试!”任太医苦笑一叹,好脾气的惠王也只有遇到惠王妃的事情时会这样不像他自己吧。 任太医从房间出去之后,赵琛毅绕过屏风看着床上虚弱地躺着的妻子,心如刀绞。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折磨他?!既然让他失而复得,为什么不让他拥有的更久一些。 “启禀王爷,人找到了,就在几十里外的山下村,而且属下还查到,益芝堂出现的那位小神医就是山下村的村民,和您要找的人比邻而居!”赵琛毅的贴身侍卫卢左进屋回禀道。 第六十四章:王妃瑾儿 夏日炎炎,天气渐有燥热难耐之感,自从救了祁大善人一家扬了名,安玉善最近都不敢进城了。 还好那些疯狂求医者都被孟少昌给想办法拦住了,也幸好大家还不知道她具体住在哪里。 不过也有让她始料未及的人出现,这天一大早,山下村来了两个骑马的侍卫,分别给安家和程家各送了一张请帖,说是惠王有请。 安清贤等人胡乱猜测着惠王此举的用意,程景初倒是气定神闲,可王爷有请不能不去。 最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跟着那两名侍卫进了峰州府城,安松柏也跟着去了,但请贴上只邀请了安玉善一个人,所以他就和安正在外边等着,由木槿和茉莉两个丫鬟跟着。 程景初身边则跟着萧林和勿辰,六个人进去之后,直接被王府的下人领进了主楼大殿的正厅。 古代宏伟的建筑安玉善在现代也见过不少,她目不斜视,眼神沉静地跟在程景初的身边。 只不过到了客厅之后,又有一个王府嬷嬷走出来,说是惠王妃要单独见见安玉善这个小神医。 程景初与安玉善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他镇定地对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就坐在厅里等主人。 安玉善跟着那位嬷嬷进了主楼后殿的内室,可能是惠王与惠王妃刚到峰州的原因,这王府并没有多少穿梭行走的下人,反而安静的有些诡异。 刚才进来之前安玉善就闻到了很浓重的药味,凭借她敏感的嗅觉,这些药分量下的极重,乃是为了续命所用。 “启禀王妃,安姑娘来了!”领安玉善进门的嬷嬷禀告之后就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安姑娘请,我家王妃身体有恙,只能在内室见姑娘,还请姑娘勿怪!”从内室屏风后边走出来一位身穿白底蓝花齐腰襦裙的少女,皮肤白皙,举止有度,还冲她福了一礼,“奴婢青莺见过安姑娘!” “姑娘严重了,该是民女拜见王妃,怎敢劳王妃尊驾移步!”安玉善闪了一下身子,这里毕竟是皇权至上的古代,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是不能小看的,尤其眼前这位还是王妃身边的人。 “青莺,快请客人进来,咳咳……”就在此时,屏风后边响起一个虚弱好听的女子之声,犹如柔柔清水划过心尖,令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心来。 安玉善跟着青莺走到了屏风后边,当看清床上半倚着的女子容貌时,惊艳赞叹之光停留了许久。 肤如凝脂好似雪山盛开的莲花,高洁雅致又添了几分病弱少女的娇嫩,臻首娥眉,皓齿明眸,嘴角挂着让人讨厌不起来的亲切笑意,此刻穿着白色中衣外边披着一件鹅黄色的外衫,为她无形中增添了一丝明媚。 就在安玉善打量自己的时候,苏瑾儿也在观察她,无论是外界所传的小神医还是丈夫告诉她的农家女,都和眼前这小姑娘给她的第一印象不同。 虽然安玉善身上的衣服并不华贵,但却掩盖不住她灵慧逼人的气质,健康的皮肤散发着温玉般的光芒,最吸引人的是她那一双透着成熟、睿智和自信的眼睛,竟能让自己觉得安心。 没来由的,苏瑾儿就觉得眼前的小姑娘又可亲又熟悉,似是两个人上辈子就认识似得。 “你叫安玉善?”苏瑾儿招招手,让安玉善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回王妃话,是!”安玉善回道。 “我喜欢你!”苏瑾儿笑着看向她说道。 “啊……”安玉善没想到这辈子自己被人说“喜欢”竟是个女的,即便她知道苏瑾儿的真实意思,还是不禁一愣。 苏瑾儿的两个贴身大丫鬟青莺和青璃也是一愣,她们的主子一向是个慢热的性子,就连惠王想得她一句好话都难,怎么对才第一次见的安玉善就表达出这么惊人的善意? “王妃喜欢我,该不会是知道我医术很高,很可能救你性命吧?”安玉善半真半假地笑着问道。 她这话可有些太过直白出格,心胸狭窄的估计会把她此刻的坦诚胆大当成讽刺。 苏瑾儿却是莞尔一笑,眼睛直视她,反问道:“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知道!”安玉善摇摇头也笑了。 “呵呵,你这样真实的回答,我就更喜欢了!”苏瑾儿难得在外人面前开怀一笑。 她虽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嫡女,可自小就没什么朋友,为了艰难保命,她与家人斗、与外人斗,最后还是没斗过命。 不过,临死之前能在峰州遇到一个让自己感到舒心的人,也算是老天爷的厚恩了吧。 “王爷这次请民女过来,应是让我给王妃诊病的吧?那请王妃把手腕伸出来吧!”如果说之前还不知道惠王请自己来的目的,那么闻到这王府的药味她就明白了。 谁知,苏瑾儿却轻笑一声摇摇头,“不用了,药王神谷子给我续过两年的命,我活不过今年的,又何必浪费那些珍贵的药材。” “王妃,奴婢求您别放弃!”青莺和青璃见苏瑾儿不想让安玉善诊脉就“扑通”跪在了她床前恳求,“以前是药王神谷子死了,您心灰意冷,可如今有生的希望,您为什么还不抓住?奴婢求您,就让安姑娘给您诊脉吧!” “唉,你们快起来吧。好不好又有什么差别呢,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苏瑾儿这半句是喃喃自语,但离她近的安玉善还是听到了。 别人要求生,而她从苏瑾儿的语气中竟然听出了“求死”,“王妃,民女不知道您遇到了什么事情,但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才有希望,才有可能改变你想改变的。” “真的会有希望吗?”苏瑾儿带着一点儿迷茫地看向淡定自信的安玉善。 “会的,一定会的!” 人和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而且年龄相差也大,竟都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王妃,请让民女为您诊脉!”安玉善再一次说道。 “好!”苏瑾儿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六十五章:解毒续命 “如何?”切脉结束之后,苏瑾儿淡淡问道,无悲无喜,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 青莺和青璃也是双目期盼焦急地看向了安玉善。 “不太好!”安玉善脸上轻松的表情收敛了些。 “是吗?呵呵,这样也好!”苏瑾儿微微一笑,而青莺和青璃听后却是双眼垂泪。 “王妃幼时应该得过寒症而没有很好地治愈,后来身体又补得太过,反而造成气血愈加不足,甚至聚成毒素伤及五脏六腑,以至于早衰严重,虽有人以毒攻毒暂时延长了王妃的寿命,但王妃的身体太脆弱,如今能撑到现在,应该是有人耗费内力替您护住了经脉,否则……”安玉善没有接着说下去。 如果不是跟着怪老头学了十年,只凭她在医学院学习的那些中西医结合的医术,怕是不能在古代准确地判断疑难杂症的脉搏。 更何况这个时空没有精密的医疗器械,要了解病人身体内部的情况,只能依靠古老的“望闻问切”的方法。 “你说的没错,小时候我两次掉入府里的水塘,大夫只让我喝了几剂驱寒的药,后来我的祖母、继母和父亲把府里最好的药材都给了我,燕窝,人参,灵芝,甚至雪莲,好东西吃得越多就越难受。”说这些话的时候,苏瑾儿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凉来。 那时候,她生母去世不久,自己年纪幼小,以为家人是真正的关心她,自己是备受宠爱的,谁知蜜糖变砒霜,等到知晓其中缘故的时候,她的身体早已经被掏空了大半。 “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吃,好在还有救。”安玉善露出了笑容,“其实一个人的自身治愈能力要比灵丹妙药还要管用,是药三分毒,如果王妃信我,我至少可以再为你续命十年。” “你说的是真的?!”这时,从几人身后猛地走出一名仪表不凡的男子,看他通身的气度以及直闯王妃内室的行为,应是惠王无疑。 “奴婢参见王爷!” “妾身见过王爷!” “民女……” 安玉善也准备起身行礼,赵琛毅直接打断了她,“快告诉本王,你真的能治好王妃的病?” “启禀王爷,完全治好现在民女把握不大,但目前情况下再为王妃续命十年应是没问题,不过……”安玉善抬眼看了一下苏瑾儿。 “不过什么?你说,无论你提什么样的条件,本王都答应!”惠王欣喜若狂。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留住心爱之人的性命。 “不过王爷王妃想要孩子,必须要等五年之后了,否则即便有了孩子也是保不住的!”安玉善照实说道,而且苏瑾儿的身体底子太差,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调养才可以。 “孩子?我,我还能有孩子吗?”苏瑾儿猛地抓紧了被子,“可宫中女医曾说我是石女,这辈子就算我无病无痛,也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安玉善记得民间习惯把先天性生殖系统有问题而无法生育的女子称为“石女”,如果放在现代一些石女还能依靠手术和药物治疗好,但在古代就很麻烦。 “那位女医肯定是学医不精,王妃的身体的确是有严重的问题,但只要毒素尽除,调养好身体,三年抱两也是没问题的,前提是你要听我这个大夫的话。”安玉善轻松地说道。 苏瑾儿和赵琛毅互看了一眼,彼此心中都清楚,那女医可是专门给太后、皇后瞧病的,医术怎么可能不精。 “瑾儿,其他的事情先不要想,从此刻开始,一切都要听神医的话,就算不为我,也为你自己想想,难道你就甘心让害你的人逍遥法外吗!” 赵琛毅了解苏瑾儿,以前她是没有活着的希望和目标,他的瑾儿一向是聪明智慧的,一旦给予她翻身的机会,那些跳梁小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此时此刻,赵琛毅无比庆幸自己选择了峰州,更庆幸今日请了安玉善过府,或许这就是圆空大师所说的机缘吧! 安玉善被青莺亲自送到王府门外的时候,程景初已经在马车上,也不知他和惠王有没有见面。 一回到家,安玉善就钻进了药庐之中,为苏瑾儿续命的第一步就是先要把她身体里相互牵制的毒素给一起清除掉,而且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带着木槿、安正两个人进了悬璧山的后崖采药。 三日之后,安玉善带着一堆瓶瓶罐罐再次进了惠王府的大门,而这次惠王府上下的人看着她就更为恭敬和热情,就连不苟言笑的惠王对她也和颜悦色起来。 安玉善先给苏瑾儿施针解毒,又让她吃下一颗特制的药丸,之后坐在洒满药粉的浴桶里药浴,而她自己则来到了王府的后厨。 “姑娘,有什么要做的您交给奴婢就好了!”青璃刚才听安玉善的意思似乎要下厨做饭,这可是能救王妃的神医,怎么能怠慢了尊客。 “第一次你在旁边看着就好,等你学会了就不用我动手了!”安玉善从厨房里找出大米、红枣、绿豆、芝麻,还有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核桃、山药、百合、莲子,然后淘洗干净放在一起煮,“这叫补血益气八宝药粥,记住火候不能大,粥快煮好的时候放入一粒我特制的药丸,让王妃趁热喝。” “奴婢记住了!”青莺点点头双眼开始盯着安玉善的每一个动作。 粥煮好之后,苏瑾儿的药浴也已经结束了。 针灸、药物清毒也是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今天是第一次诊治,全程下来苏瑾儿已经有些虚脱了,而赵琛毅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等到苏瑾儿喝完粥睡下,安玉善给她诊完脉天都已经黑了,就在惠王府的客院暂时住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她又坐马车赶往益芝堂,邵华泽两天前已经从敬州搬来了峰州,如今还住在益芝堂的后院里,而孟元朗已经回了帝京。 只是,车子走半道上就被人给拦住了,来人口气还挺冲,说是保和堂的东家要见一见她。 “不见,没空!”真以为她不知道保和堂是谁家开的,单凭东家姓许又与许杰父子有关联,安玉善就没有任何兴趣。 “小毛丫头,还真当自己是小神医了,爷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给我上!”今天说什么也要把人给抢回去,领头的人大喝道。 第六十六章:许家出事 安玉善的马车是在府城一条比较冷清的街道上被人拦住的,而周围的百姓明显知道拦住她的是什么人,却全都关紧门窗或者躲到一旁看热闹去了。 这年头,小门小户还是少管闲事、少充英雄好汉,许家的人他们可惹不起。 “木槿、安正,不必手下留情!”安玉善马车帘子都没有掀起来,就坐在马车里冷声说道。 她虽喜欢安稳地做个行医治病的大夫,却从未胆小怕事过,想当年她在战乱区做救助医生的时候,也是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这种小儿科的威胁她才不当一回事。 “木槿,你留下保护姑娘,这些人我一个就够了!”安正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冷笑一声,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原本马夫手中再平常不过的马鞭到了安正手中却化身利器,那些恶狠狠要冲上来的许家打手,却被抽的哀嚎连连,脸上身上都是血印子。 “啊!”“嗷!”“呲!”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让围观的人都后背发凉。 “安姑娘,您可有事?”就在这时,一队寒光铁衣的士兵跑了过来,将许家的打手都给围了起来,领队的将领飞身下马走到马车外带些恭敬地问道。 “你是?”安玉善这才掀开车窗帘,她并不认识此人。 “在下宋怀义,乃是惠王殿下亲派的峰州巡城总兵,也负责您在峰州的安全,让您受惊了,是在下的疏忽!”安玉善是惠王特别关照的座上宾,忠心惠王的宋怀义对她自然言语恭敬谦卑。 而他刚接手峰州府城内的人马,各项事务还没处理完,许攸大又突然对安玉善出手,他也是刚知道,所以此刻才到。 “多谢王爷和宋总兵关照了,这帮贼人意图绑架无辜百姓,还要麻烦宋总兵将他们送官法办了!”既然惠王要出头给自己当靠山,安玉善岂有不领情的道理。 如果她太过无欲无求,想必那位王爷也不放心吧。 “安姑娘请放心,这帮贼人在下会亲自交到峰州知府面前。”就算峰州这一任知府还是个姓许的,宋怀义也没把那人看在眼里。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来峰州之前惠王就对他们这帮亲随说过,到了此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蛇打七寸”,能在峰州当家作主的只能有一个。 这许家人还真不懂进退,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得罪惠王现在最看重的客人,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很快,宋怀义的人就把许家那帮打手狠踹之后押往了知府衙门大堂,一路上惹来不少百姓好奇的目光。 接下来的几天,峰州府城一直很安静,安玉善照旧地王府、益芝堂、山下村三头跑,也没人再敢轻易地拦她马车。 半个月后,田里稻谷抽穗,整个山下村唯有安玉善的那五亩稻田长势最是喜人。 明明都是一样的土地,别家的像是瘠田长挫苗,她的却是肥田出壮秧,还有那些活蹦乱跳的大肥鱼,让众人肠子都悔青了。 “玉善,依你老马爷这双厉眼看,你这春稻一亩至少有六七百斤,比咱们村最好的稻子一亩还要多出三四百斤,早听你的话,这一季稻就不用大家跟着饿肚子了,过段日子再种水稻的时候,老马爷可要跟你学些,不服输不行,哈哈!” 老马爷是山下村有名的种田好手,他对安玉善的肯定和赞赏都让围着看安玉善稻田的村民心动不已,大家都决定下一季稻要跟着安玉善学习这水稻之法后,再进行栽种。 “马爷爷,我这也是依葫芦画瓢,这几个月又是风调雨顺,水稻长这样好,我也没想到!”安玉善是被自己爷爷安清和叫到田里的,村里人都羡慕她这五亩长势好的稻田。 “呵呵,你可别谦虚,以后无论是种药田还是地里刨食,老马爷我可都跟着你了,你可不能嫌我老头子啰嗦。”老马爷笑呵呵地说道。 “玉善,我们也都跟着你!”围观的村民也都大声地附和说道。 安玉善一时有些无奈地笑了,她对于种田除了上学时学习的那些基本常识和生物知识,就是十年山中生活自力更生积累的经验,以及在医院时听她那位痴迷种田的农事老教授病人讲过的一些耕田窍门。 行医她是主业,种田连她的副业都算不上,最多算一个上辈子“归隐田园”的晚年梦想。 结果人生才走了一小半,她那个田园梦还没有好好规划就魂归古代了。 “小妹,小妹,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呵呵呵!”就在安玉善被村民们围着询问水稻高产之法时,安玉若挥舞着双手,兴高采烈地奔跑了过来。 “三姐,什么好消息?”安玉善赶紧迎向安玉若,村民们太热情了,她一时有些受不了,“你不是跟二姐去府城了吗?难道是府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嘿嘿,你猜得没错,府城真的发生了大事,许家是要完了!”安玉若大嚷着激动地说道。 这时村民们又呼啦一下把安玉若围在了中间,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许家可是峰州大族,怎么就要完了呢? 人来疯的安玉若此刻完全发挥她口齿伶俐的特长,开始滔滔不绝又绘声绘色地给众人讲她在府城听闻所见的一切。 就在今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一队官兵把保和堂给团团围住了,不但给保和堂贴上了封条,保和堂的东家许攸大还有掌柜的、伙计等全都被抓进了知府大堂。 不仅如此,知府大堂里坐着的不是身着官服的许知府,而是惠王。 知府衙门的大门完全敞开,惠王还允许百姓们旁听他审案,而接替许杰知府位子的那位许知府竟也成了阶下囚。 保和堂平时草菅人命、哄抬药价、卖假药等等的坏良心的事情没少做,许攸大和许知府之流更是做了许多人神共愤的恶事,而惠王已经清楚地掌握了重要证据,将他们直接就拉到断头台上去见了阎王爷。 第六十七章:打压许家 这还不算,惠王手里还掌握了一些许氏族人在峰州这几年所做的各种坏事,而百姓们早就对许家人恨之入骨。 再加上,有些人也早就不满许家在峰州的欺行霸市和飞扬跋扈,这次明眼人都看出惠王是有备而来,就是要打压许家,此时不“出手相助”,岂不是错失巴结惠王的机会。 一天的时间都不到,许家在峰州的各式店铺,尤其是刺绣相关的铺子,全都受到了别家的打压,平时与许氏一族关系不错的人这时也选择了袖手旁观。 虽说许杰现在是大晋朝的大官,与峰州许氏现任族长关系密切,可惠王是大晋朝皇帝的亲生儿子,又是峰州、敬州、遵州三州的封主,他才算得上是此地真真正正的“土皇帝”。 而且,就凭这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敢出手狠狠地打压许家,手段如此果断狠绝,谁还敢在老虎头上拔毛,这不是明摆着要找死嘛! 安玉若还乐呵呵地告诉众人,现在许家人都做起了缩头乌龟,关了大门不敢见人了。 又过了两日,新的流言开始出现,说惠王之所以雷厉风行地对付许家,那是冲冠一怒为红颜,谁让许攸大不自量力去绑架给惠王妃瞧病的小神医。 从大晋朝京城出来的人都知道,惠王妃可是惠王的逆鳞,为了她,惠王可是连皇上、皇后的命令都敢大逆不道地违抗,何况是一个小小州府之地的许家。 外边是流言满天飞,一块石头砸出了好几个坑,惠王府内却是安静如常。 “玉善妹妹,委屈你了,这件事情本不必牵扯你进来的!”王府后花园风景优美的纳凉阁内,苏瑾儿有些歉意地看向坐在她对面的安玉善。 这段日子,两个人名义上是大夫和病人,私底下早已经成为了好友,更是以姐妹相称。 无论是安玉善还是苏瑾儿都不认为友谊的深厚和认识时间的长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瑾儿姐姐,这没什么,许攸大的确是想对我不利,王爷帮我惩治了恶人,这份谢意我记下了!”最近给苏瑾儿针灸、药浴之后,两个人都会坐在王府后花园晒晒太阳、喝喝小酒、聊聊天,安玉善起身又打开了一点儿窗户,回头对苏瑾儿一笑。 苏瑾儿如今脸上有了些红润之色,她也站起来走到安玉善的身边,“记不记得无所谓,反正你我二人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而已。” 这个“他人”苏瑾儿没有明说,安玉善也明白她指的是谁。 惠王如此大张旗鼓地惩治打压许家,流言里的“事实”也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恐怕真实的目的绝非这么简单,谁让有野心的男人都是阴谋家呢! “瑾儿姐姐严重了,你与王爷琴瑟和鸣,不知有多少女子羡慕姐姐能被丈夫如此宠爱呢!”安玉善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小小年纪倒是会打趣人,呵呵!”苏瑾儿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但很快这笑容就变淡了,带出了几许自嘲,“你说的没错,在京城的时候的确是有很多女子羡慕我、嫉妒我,就连我府中的姐妹们都千方百计地想要进王府为妾,京中更有不少名门贵女紧盯着侧妃之位。我得到了她们想得而得不到的,所以她们讥讽我是个快死的病秧子,污蔑我是克死生母的‘扫把星’,就连我的生父、嫡亲的祖母都算计我,苏府嫡系旁支加起来有几百口,可我却没有一个真心待我的家人,很可悲,是不是?” 这番话苏瑾儿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可今天一时忍不住就对安玉善说了出来。 就在昨天晚上,她又接到了京中来信,家里要送来两个正当妙龄的女儿来给她侍疾。 假如她对赵琛毅没有任何感情,那么惠王府就是一屋子妾室她也懒得管,可一路走来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情,即便嘴上没有言明,她也是爱着他的。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她苏瑾儿自生母去世那日便对天发誓绝不与别的女人分享心爱之人。 现在,只要她还活着一日,没有女人能抬进惠王府的后宅。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多愁多虑,多烦多恼,都是庸人自扰’,不把‘我’放在心上的人,我又何必为‘他’费了心神,咱们都是红尘凡人,又何必做那被人打了左脸连右脸也要奉上的人,瑾儿姐姐早日认清那些虚情假意之徒,也免得自己心受其累。”任谁摊上一大帮整日算计自己的家人也会悲凉感伤,可悲的确是有点,安玉善觉得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玉善妹妹说的是,做人是应该洒脱一些,我与苏家那点儿血缘亲情早就磨没了,只是我娘和我不能白白受了委屈,有些债总是要讨回来的!”在苏瑾儿眼中,她的家人已经变成了仇人,就算要斩断与苏家的孽缘,属于她的东西也不能便宜了那些人。 安玉善一向不喜欢掺合别人的家事,苏瑾儿心中有恨,不是三言二语便能化解的,思虑过多易伤神又伤身,她能治病但心病却难医。 从王府出来在益芝堂给邵华泽治病的时候,安玉善又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许氏族长竟然联合外地药商控制了进入峰州的药材,而且一批身染重病的难民涌进了峰州府城。 “许家这是要逼迫惠王小舅舅服软,他们想事情也太简单了吧!”对于许氏族长暗中的无耻行为,邵华泽温和的脸上也有了冷意。 如果惠王是那种能被人轻易威胁的人,他就不会骨头硬气地被自己那位皇帝外公给变相贬到了北朝旧地,要知道大晋朝的京城才是皇子们争权夺利的黄金地带。 “头脑越简单自取灭亡的脚步就走的越快!”在安玉善看来,许氏一族能威风这么多年,那是没遇到真正厉害的对手,这次怕是偷鸡不成会蚀把米。 第六十八章:便民医馆 常言说得好:“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咬人。”被惠王步步紧逼的峰州许氏一族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虽许杰来信让他们忍耐,但不给惠王一个教训,实在难消他们心头之恨。 可许家的人到底还是低估了惠王的能力,他们以为惠王初来乍到不知峰州水深水浅,哪想到惠王压根没把许家和那些药商放在眼里,抓到在背后捣乱的直接以惑乱民心之罪关进了大牢。 与此同时,益芝堂的人主动请缨去救治生病的难民,孟少昌更免费给那些难民提供药材,此举不但一下子赢得了民心,还得了惠王的青睐。 外面纷纷扰扰不停歇,安玉善则一心做个看客,这些事情都不是她能解决的。 当然有关医药治病的事情,无论是惠王还是孟少昌,第一个想到的都是她。 这天,安玉善正和苏瑾儿在花园里散步闲聊,惠王带着孟少昌来了,四个人在八角凉亭里坐了下来。 “安姑娘,你的药丸可否多制一些?现在城内百姓求医无门,虽然本王已经惩治了许家的人和那些药商,但他们还是把药材都给毁了,救人如救火,可是等不得。”赵琛毅也没有把安玉善当成孩子看待,这个小神医说不定就是他此生最大的“机缘”,因此言行举止他都少了一些冷漠和疏离。 “王爷,医家自古便有‘同病异治,异病同治’的案例,正所谓对症下药才能解除病根,而我制作的药丸的确是能治一些头疼脑热,但它不是包治百病的万灵丹,还是要大夫诊治过后再决定病人吃什么药。”安玉善卖给益芝堂的那些药丸都是温性的,健康人吃了也不会有事,但越是这样的药它的药性就比较轻,一旦遇到急症效果很可能会大打折扣。 “你说的本王都明白,本王现在也只是应急的权宜之计,如果你有什么好建议不妨提出来,本王知道你的几位堂兄和两位姐姐都在跟着你学习医术,不如先让他们去难民那里帮忙?”惠王的人手都派了出去,现在他身边能用的人也少。 “王爷,我哥哥姐姐他们刚学医还没多久,让他们做个学徒帮帮忙可以,诊脉、开药怕是现在还不行,民女倒是可以去帮忙。另外,王爷如此为峰州百姓和那些难民着想,不如开一家便民医馆。”安玉善提议说道。 “便民医馆?”三人都好奇地看向她。 “安姑娘,你是想让王爷开药铺?”孟少昌有些不解地问道。 一般来说,药铺和医馆都是连在一起的,在天怀大陆很少有大夫自己开医馆的,倒是有不少纯粹卖药的商人。 “我想玉善妹妹说的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苏瑾儿听后笑着说道。 安玉善看着她也笑着点点头,说道:“瑾儿姐姐猜得没错,我说的这家便民医馆不是普通的医馆,其形式和朝廷的太医院相似,它首先是被朝廷承认和保护的机构,里面坐诊大夫还要依据自己所擅长的分门别类,例如儿科大夫、骨科大夫、内科大夫、外科大夫等等,最重要的是这家医馆医病的对象是普通老百姓,无论是药价还是诊金都应该是老百姓能负担得起的,如果大夫嫌诊金低,到时候可以由医馆出面补贴他们一些。” “玉善妹妹,你的意思是让王爷在峰州开一家最大的善堂医馆,这样一来百姓们人人都能看得起病,再也不怕生病找不到大夫?”苏瑾儿觉得安玉善这个提议极好,而且惠王一定会答应。 果然听了安玉善的提议,赵琛毅沉默下来,孟少昌也陷入沉思之中,如果峰州有了最大的便民医馆,那么益芝堂肯定会受到影响。 不过就算是医馆也是需要药材的,益芝堂本就是药铺,如果便民医馆真开了,自家能为其提供药材那可就太好了。 其实安玉善提出这个建议也有她自己的考虑,所谓的便民医馆就是她心目中现代医院的雏形,而此事办好便是名利双收的好事,惠王要在此地站稳脚跟,笼络民心自是第一步。 比起打压许氏一族这样惩奸除恶的快事,真正让百姓感受到实惠才是最能打动他们的好办法,而惠王这棵大树扎根越牢靠,她能乘凉的地方才越多。 开办便民医馆既能使百姓受惠,又能让自己获利,何乐而不为呢。 “安姑娘,你这个主意不错,关于便民医馆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终于,惠王说话了。 安玉善想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样吧王爷,今日回去民女先把便民医馆的草图画出来,您看了图应该就能明白了!” “好,本王就等你的图!”惠王露出了笑容。 既然提出了便民医馆的构想,安玉善就没有放任不管,她用自制的炭笔画了一份很详尽的平面图和内部立体结构图给惠王,图上各个结构部门的名称和功能她也做了文字说明。 拿到图纸之后,惠王眼中惊喜闪过,这种结构清晰又合理分配的方式十分值得借鉴。 金银珠宝的感谢,惠王觉得并不是安玉善真正想要的,而且如果他真得大量赏赐安玉善这些,反倒侮辱了安玉善与苏瑾儿之间的情谊,再说程景初对这安玉善似乎又有些不同。 因此,惠王给了安玉善一块令牌,让她在自己管辖的三州之地可以任意畅行。 转眼已到晚夏时节,田里一片稻谷金黄,安玉善五亩稻田收了近四千斤的稻米成了峰州一大奇闻,以至于种第二季水稻的时候,她的稻米成了大家争先恐后要买到手的稻种。 “安姑娘,王爷说了,您这四千斤稻米他全都要了,价格高三倍!”这不,就连惠王听说之后都赶紧派侍卫过来了。 “玉善,这可怎么办才好?我可答应给你陆大娘她们留些稻种的!”尹云娘有些为难地说道。 “云娘,没事的!”就算心有不甘,村民们也只好无奈放弃,他们总不能和王爷抢稻种吧! 第六十九章:王妃来了 “卢侍卫,王爷也要这些稻米做稻种吗?”惠王派来的侍卫是卢左,安玉善看着他对稻种势在必得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 虽然自己种出来的水稻粒大饱满,的确是很适合做稻种,但几千斤都归一个人也太多了吧。 再说,就是修整稻田也要很长时间,惠王他刚到此地,真能忙得过来吗? “王爷没说,在下也不知道,还请安姑娘行个方便!”卢左有些恳求地说道。 “玉善,既然王爷要花高价买这些稻米,你就让这位侍卫拉走吧。你能用普通的稻种种出高产的水稻,那么重来一次也无妨,大家也可以都跟着你学学。”安子洵也过来了,他主要是来凑热闹的。 “玉善,你堂伯说的有道理,就让王爷拉走吧,就按一般价格算。”安清贤也站出来说话了,然后他又看向了村民做解释,“大家也别担心稻种的事情,玉善既然能用普通的稻种种出来这样好的稻米,咱们也能种出来,明天咱们好好想想怎么修自家的水田,再让玉善教教大家如何选种。” 安清贤都这样说了,安玉善也没有坚持,不过她还是收了惠王三倍的高价,毕竟她也有这么多仆人要养,总不能真的拿本家的银子一直心安理得的花着吧。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安玉善在田间地头非常忙碌,她要指挥村民们选取优良的稻种,又要教他们修整稻田,还要帮着更合理地把雪河的水引到农田里。 好在她会统筹安排,又有柴胡这些下人帮忙,否则她哪有三头六臂又是治病、又是种田又是制药。 这天,晚夏的风吹得很舒服,安正和茉莉去后山帮忙采药的时候又走远了些,发现了一种野生的甜瓜,最适合夏天解暑来吃,两个人背了一箩筐回来。 安玉善没有见过这种甜瓜,她想着应是只有天怀大陆才有吧。 瓜吃着又香又甜,第二天一大早安玉善干脆打发会武功的安正几人都进山摘瓜,现在天气炎热,难得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也让大家都尝尝鲜。 当然,她让人把瓜子都留了下来,说不定找到会种甜瓜的人,以后就不用往深山里跑了。 正当安玉善“偷得半日闲”,准备写一份药材炮制大全的时候,木槿走到了进来,说是苏瑾儿来了。 安玉善迎出来的时候,苏瑾儿已经在和刚从田里回来的尹云娘说上话了。 “伯母,没有打声招呼就上门实在是抱歉,这点小礼物还希望您能收下!”苏瑾儿从青璃手中拿过一个精雕细刻的红木盒子,然后以晚辈之礼双手送给了尹云娘。 看着苏瑾儿对自己娘亲一个农妇如此礼遇恭敬,安玉善十分感动,如果不是真心拿她当朋友,以苏瑾儿世家小姐和惠王妃的骄傲和身份,她根本不必做到这个份儿上。 情真情假,别人看不透,安玉善这双眼睛可是“雷达版”的。 “瑾儿姐姐,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安玉善笑着走到了苏瑾儿的面前,她娘正拘谨的不知道接不接那份礼物,“娘,这位便是现今住在峰州府城的惠王妃。” “民妇参见王妃!”尹云娘吓了一跳,她就觉得这长得像仙女似得女子绝非凡人,没想到是身份尊贵的王妃。 安家院子里其他人听到进来的是王妃,也都随着尹云娘一起规矩地福礼。 苏瑾儿慌忙弯腰扶住了尹云娘,笑着说道:“伯母无需多礼,今日瑾儿是以玉善妹妹好友的身份而来,是您的晚辈,切莫和我太见外。” “娘,既然瑾儿姐姐都这样说了,您还是随意自然些。”安玉善也不太像安家人和苏瑾儿太过见外。 或许心底里她也希望缺失亲情的苏瑾儿在自家能感受到那份情感,骨子里她也不是阶级关系浓重的人。 尹云娘脑袋里还有些懵,但还是在二人的注视下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慌忙叫月桂她们准备最好的茶水点心,那茶叶还是程景初特意送给安松柏的呢,听说也是只有富贵人家才喝得起。 安玉善领着苏瑾儿进了自己的西屋,让她坐在铺着竹制炕席的床上。 “瑾儿姐姐,农家简陋,还希望你不要见怪。我这里好茶虽比不上王府,但好酒可是不少,你要不要喝点儿?”安玉善坦然地任由苏瑾儿打量屋子,她这屋子里现在一半是书,一半是药柜,就连木槿和腊梅晚上睡得木板床上此刻也摆满了小摊子。 “你这屋舍虽简单却不显凌乱,就是小了些,我听说你家里也有不少仆人奴婢,可有地方歇息?”苏瑾儿对此是真的好奇。 “现在是夏天,这里又是农家小院,晚上铺个竹席就能以地为床,以天为被,怎么没有地方歇息呢。呵呵,等到天冷的时候,我家的新院子差不多就能盖好了,再多的人也有地方住!”安玉善笑着说道。 两个人在屋里说话的时候,去山里摘甜瓜和采药的两拨人都回来了。 他们一进院,原本还有些安静的小院登时变得热闹起来。 苏瑾儿好奇地透过窗户看向外边,院子里欢快的笑声和有些嘈杂的说话声反而让她觉得十分和谐,再看那些人脸上洋溢着健康开心的笑容,她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玉善,你看二姐给你弄到什么了,哈哈!”安玉冉是最后才进院的,一进来就大声笑着喊安玉善。 不等安玉善答话,安玉冉就放下背篓拿着一个粗布包着的东西进了西屋,当看到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子时,显然愣了一下,“玉善,这是谁呀?” “你这孩子别冲撞了贵客,这可是王妃。”尹云娘在厨房里听到安玉冉的声音,就怕她莽撞地进西屋,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王妃别见怪,这孩子性子粗野了些!” “伯母,没关系,这位想必就是玉善妹妹常说的二姐玉冉吧?”苏瑾儿看向眼前灵活生动又颇有些英气的女子,也是眼中一亮。 “娘,我不知道这长得比仙女还漂亮的客人是王妃,您别一见到就上手揍,好歹有外人在呢!”安玉冉见到苏瑾儿没有任何拘谨和害怕,大家都是两眼一个鼻子的正常人,诚惶诚恐之态她可做不来,“民女见过王妃。玉善,快看二姐给你挖到什么宝贝了?” 第七十章:农家饭菜 苏瑾儿很喜欢安玉冉这直率爽朗不做作的性子,更喜欢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那坦然不虚伪的语气。 等到安玉冉打开布包,里面露出两个人形的黑褐色的肥厚块茎。 “玉善,这是不是成了精的人参?”安玉冉很激动地问道。 “二姐,这不是人参,这是人形何首乌,你是爬到高山上挖到的吧?”看到安玉冉听说挖到的不是人参而露出了失望之色,安玉善又补充了几句:“这也是一种很珍贵难得的药材,苦补肾,温补肝,不但能祛风解毒,还能治疗心悸失眠、血虚头晕之症,更能改善人的发质,作用可是大得很!” “真的?”原本受到打击的安玉冉立马就缓过了精神。 “当然是真的,正好拿来配制何首乌丸,隔壁的程家少爷,府城的邵世子,他们可都要感谢你的,这药丸对他们的身体大有裨益,就是瑾儿姐姐也能吃些补身!”安玉善总会根据自己手上的药草来配制对人身体有好处的药丸,这样药材才能物尽其用。 “那可太好了,总算没白费我一番折腾,既然何首乌如此有用,那我明天再去山上看看还没有没。另外,玉善,你有空再给我弄一本关于药草的书,我怕采药的时候把那些好药材都给错过了。”山里各式各样的药草很多,安玉冉有些压根就不认识,现在她只能带人去采一些熟悉的药草。 “二姐,你别急,我这几天有些忙,过两天我就给你整理出一本来。”天下药材千百种,有的大神山脉也未必有,所以安玉善也没把《本草纲目》之类的医学典籍给默写出来。 一般来说,像写医书之类的事情她是打算再过一二十年弄得,现在太耗费时间和心神。 尹云娘让人把洗好的甜瓜切开放在干净的盘子里送到了西屋,而苏瑾儿这位王妃到山下村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不过尹云娘还是让人告知了陈氏几位妯娌。 很快,安家的女人们就来给苏瑾儿见礼,几人身份虽有别,倒也相处的其乐融融。 临近中午的时候,安玉善决定亲自下厨给苏瑾儿做一顿适合她的农家饭菜。 水缸里养着稻田里捉来的大鱼,院子外有圈养的小山鸡,安玉善当主厨,尹云娘、陈氏几人陪着苏瑾儿说话,而安玉冉、安玉若带着木槿她们杀鸡宰鱼。 农家人的热情与亲切很快感染了苏瑾儿,最近经过安玉善的调理,她的身体已经不再像之前虚弱,惠王也放心让她出门了。 水煮鱼、糖醋排骨、爆炒青菜、凉拌菠菜、小鸡炖蘑菇、蜜汁山药、豆芽炒韭菜、白菜豆腐汤,还有自制酱肉和酱菜,主食是米饭和烧饼。 这些菜一摆上桌,苏瑾儿只觉得鼻子里都是香气,肚子开始饿了。 “王妃快请尝尝,这些可都是玉善的拿手菜,虽然是家常菜,可味道好得很,我们这几个陪客今天也是有口服了!”陈氏打趣地笑着说道。 “我才是那个有口服的人,在王府的时候,玉善妹妹也下过厨,不过我只喝过她煮的药粥和做的几道小菜,但里面都加了药材,总觉得有淡淡苦味,早知道她厨艺如此了得,我就天天来这里蹭饭了!”对于不熟悉的外人,苏瑾儿一向话少,可今天在安家,她觉得把过去一年都没说过的话全说了。 “瑾儿姐姐要是喜欢,天天来也可以,不过我那些药粥你还是要接着喝,良药苦口利于病!”安玉善笑着走进来说道,“这烧饼是我二姐刚做好的,瑾儿姐姐快尝尝!” 因为家人和盖房子的工人都喜欢吃烧饼,安松柏就在家里也做了一个吊炉,现在家里会做烧饼的可不止安玉善和文强,就是程家也拿着银子来买。 陈氏几人陪着苏瑾儿在堂屋摆桌吃饭,而王府跟来的下人,男的在原来许诚那个院里由安正几人陪着,青璃她们这些丫鬟则和木槿、茉莉在安玉善的西屋坐着吃饭。 农家饭菜不怎么讲究,烧菜锅也大,安玉善每一道菜都做了足够三桌人吃的分量。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但农家也没这规矩,反而觉得饭桌上热热闹闹的最好。 一顿农家饭菜吃的宾主尽欢,苏瑾儿更是意犹未尽,山珍海味她吃过很多却总觉得少了一点儿滋味。 现在她有些明白了,饭菜香不香缺的不是厨子的手艺和食材的精细齐全,而是在于吃饭的氛围。 在苏家,吃饭的时候死气沉沉就像坐在一个大笼子里,而在这简陋窄小的农家院里,却多了天宽地广的快活与随意,反而让她觉得越简单的生活越美好。 苏瑾儿来的时候是一队侍卫护着一辆马车,而离开安家的时候,马车里多了两坛安玉善送她的桃花酒和一坛刚刚炮制好的跌打酒,还有一筐甜瓜,二十多条鱼,安玉冉从山里捉来的兔子和野鸡,还有一大束安玉若从山里采来本来送给安玉善做干花的鲜花。 与安家众人道别之后,苏瑾儿上了马车,青璃见她眼角有了温润的湿意。 “王妃,安家人别看是乡野之民,待人真好,和京城里的人真不一样。”就这么一小会儿,青璃也喜欢上在安家的感觉了。 “山民淳朴善良,而且玉善妹妹的家人又和一般的山民不同,谈吐有礼,并不粗野,依我看,京城人家的贵夫人也未必有她们令人觉得舒服自在。”安家送的礼物虽然不值多少金银,但在苏瑾儿眼中,这样透着农家人可爱真诚的礼物比真金白银更让人感动。 回到王府之后,苏瑾儿把那坛跌打酒让人给赵琛毅送了过去,而当天晚上卢左又去了一趟山下村,说是这跌打酒惠王想要更多,希望孟安两家合开的药酒坊能多酿一些。 安玉善没有拒绝,她把跌打酒的药方给了安清和,药酒的事情她就不多操心了。 繁忙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似乎人们才眨了一下眼睛,夏天就过去了,秋天接着就来了。 第七十一章:婚庆绣品 这段时间安家也是喜事连连,药酒坊生意极好,安家三房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就是整个山下村都跟着沾光,村民们光是卖药草的银子就能养家糊口还有剩余。 许诚因为续骨膏的神奇作用已经站了起来能走几步,郑氏也完全摆脱了拐杖,老太太都能自己下地跑两圈了。 安齐武脑子越来越灵光,寻找药草的本事也是日益见长,简直就是大神山里人参的“克星”,每次他跑进大山里,总能给安玉善带回来惊喜。 虽然许云和许诚因为安玉善与苏瑾儿的关系不必再借着木家的势对付许杰父子,但许云与木屹然的婚事已定,两家都没想过反悔,婚事依旧定在十月初六那日。 许诚和安玉璇已经决定把水绣坊关了,然后在峰州府城重开山鱼绣坊。 “爹,娘,封安县的水绣坊我和诚哥先不打算卖掉,我听说小姑母和小姑父都来咱家学做烧饼,也打算开一个小食摊。水绣坊的位置不错,又紧邻着益芝堂,不如就让他们在封安县卖烧饼吧。”其实这水绣坊本可以卖掉的,但许诚和安玉璇都想着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帮衬一下自家人。 安松柏和尹云娘想起前段时间来自家学做烧饼的安沛瑶和文林,妹婿文林兄弟姐妹也多,他们还有孩子要养,日子也是紧巴巴的。 “我明天去一趟文家庄,待会儿也把这事告诉你爷爷知道。”安松柏以前也有心想要周济自己的小妹安沛瑶,可那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两年总算是好了些。 说完绣坊的事情,安玉璇又找到了安玉善,见她忙也没打扰,就在一旁帮着碾药。 “大姐,听娘说姐夫准备重回峰州开山鱼绣坊?”安玉善让屋子里的人都先出去,她和安玉璇姐妹两个单独说话。 “是的,也许是无心插柳,这次因为惠王许氏一族被打压的很,你姐夫觉得现在回峰州的时机最好。”安玉璇笑着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契约文书放在安玉善面前,“你姐夫说我们现在能许给你的只有这些,知道你不缺银子,可这也算我们的一份心意,再有绣坊以后还需要你多帮忙呢,大姐和你可就不客气了!” “大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大姐,能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招呼,不管这里面写的是什么,我都不能要!”安玉善又原封不动地推到了安玉璇的面前。 “你这孩子,大姐不和你客气,你倒和大姐客气了,让你拿着就拿着,你要是不想要,以后就留着孝敬爹娘。”这文书里是山鱼绣坊的三成股份,许诚和安玉璇除了是感激安玉善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另外就是希望安玉善有空的时候能为他们绣坊画个绣样。 安玉善见安玉璇坚持,她也没再矫情,就把这份文书收了下来,平常绣坊的画师可没她这待遇,姐姐姐夫大方,她也不能小气。 当天晚上,安玉善就用炭笔快速画了四幅图,分别是天鹅湖之恋、卡通版穿着凤冠霞帔大红喜服的新郎新娘、龙凤呈翔图案和寓意富贵有余的牡丹九鱼图。 画是黑白两色的,看得人只能看出栩栩如生的逼真之态,色彩上倒不出奇。 不过,许诚和安玉璇接到之后还是震惊至极,这要是配上多彩的绣线绣出来,绝对比蝶恋花那四幅更受客人欢迎,尤其这四幅绣样都是和男女婚事有关。 “大小姐,姑娘说了,山鱼绣庄不妨借着云姑娘与木家的婚事打开婚庆绣品的路子,这些绣样可以做成屏风、扇面、被面、枕巾等物,喜庆别致,想必很多客人家中要办喜事都会选这些绣样的。”负责来送绣样图纸的安逸说道。 “小妹想的真周到,诚哥,不如就照小妹说的办!”对于自家妹妹的贴心和举动,安玉璇心里是又感动又心疼,这孩子昨天晚上一定没睡好。 “好,替我多谢你家姑娘!”许诚知道他欠安玉善、欠安家的情这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完,他也清楚,唯有加倍地对安玉璇好,比说什么都管用。 前几个月,他已经让许南和夏蓉去别的地方买了几个手艺不错的死契绣娘回来了,而他与木家的合作也已经变了形式,以后他只从木家买绣线和绣布即可。 作为未来的亲家,他也不介意先把新奇的绣样让木家看到,毕竟在他最困难的时候,除了安家,木维也对他伸出了援手。 另外一边,安清和和安松柏也一起坐马车来到了文家庄,离着老远都能看到这个在战火中勉强存下来的庄子。 文树和文林都是文家庄人,两个人从族谱上看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远房堂兄,当初安沛瑶和文林的婚事还是安沛玲给张罗的。 虽说文林家穷,人口也多,但兄友弟恭,公婆亲和,文林这个小伙子长得不错还能干,是个踏实过日子的好男人。 “爹,哥,你们怎么来了?”安沛瑶见父兄来看自己,一脸的惊喜。 安松和就把许诚和安玉璇想把水绣坊租给他们做小食肆的事情说了,还说因为是自家人,租金之类的都好商量。 安沛瑶和文林听后喜出望外,他们心里也清楚许诚夫妻是在帮衬自己。 再有水绣坊后院能住人,自家和公婆还有两个小姑子都能搬到县上住,只要好好干,日子哪会差。 晚上夫妻两个还商量,以后定要好好感激许诚和安玉璇,争取多挣钱然后租金多给他们一些。 就在许诚和安玉璇从封安县搬到峰州府城这天,一场连绵的秋雨窸窸窣窣的下了起来,带来几许凉意。 而就在这时,安玉善收到了苏瑾儿让青璃特意送来的一张请帖,说是惠王府七日后设宴,让她带着姐妹一同前往。 “小妹,我也要去吗?王府里的客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亲国戚的,我一个乡下野丫头过去,不太适合吧!”安玉冉有些不想去,她光是想想那种场景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第七十二章:玉冉发飙 “二姐,没什么不合适的,我不也是乡下丫头,再说这帖子上都说让你们一起去,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苏瑾儿似乎很喜欢自家二姐的性格,所以安玉善还是很希望安玉冉能一起去的。 “二姐,你平时胆子大如虎,怎么去趟王府就不敢了,难道那些人还能把你吃了。”安玉若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谁让她是家里好奇心最重最贪玩的那个。 “谁说不敢了,去就去,谁怕谁!”安玉冉那一点儿慌乱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这样,七日后,穿着新衣的安家三姐妹坐上马车来到了惠王府。 离着半条街都能听到惠王府外热闹非凡的迎客声,简直是门庭若市。 今日本是惠王设宴,他管辖下的三州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接到了请帖,自然不辞辛苦欢欢喜喜地赶来了。 安家三姐妹进府之后,先去拜见了苏瑾儿,之后安玉善留下给苏瑾儿诊脉,以确保她今日有足够的精力来应付那些女眷们。 安玉璇和许云也收到了王府赴宴的请帖,得知她们二人已经到了,安玉冉和安玉若就先去后花园找她们了。 也就两刻钟的时间不到,正和苏瑾儿在屋子里说话的安玉善就看到青璃一脸急色地走了进来。 “王妃,安姑娘,不好了,玉冉姑娘她……” “我二姐怎么了?” “青璃,怎么了?” 安玉善和苏瑾儿都一脸诧异地看向青璃问道。 “玉冉姑娘正在发飙揍人,安姑娘您快去看看吧,再不去,于知府的女儿和柯通判的儿媳妇都要被打死了!”青璃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家力气那么大那么狠的,一拳头就把于蓉儿的脸都快打歪了。 “不好,我二姐的虎劲儿又犯了!”安玉善赶紧起身,“瑾儿姐姐,我先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之前苏瑾儿以身体不舒服谢绝了一些女眷的拜见,主要是她嫌烦,现在出去见客身体也撑得住。 安玉善点点头,她疾步在前,最后干脆小跑,到了后花园就看到安玉冉骑在一个女人的身上挥拳头。 周围一圈受到惊吓的客人只是呆看着,没有人向前劝阻,也没有人说话,气氛十分诡异。 最令安玉善觉得无语的是,一个长得健壮皮肤呈现小麦色的青年男子笑呵呵地在一旁给安玉冉加油助威。 “这种长舌妇就该打,狠狠地打!” “娘的,老子要不是不打女人,就不让你这娇娘子动手了!” “用脚踹她,使劲踹!” “好,打得好!” …… 听到这些声音,就连安玉善也不得不用一种十分异常的眼光看向那个奇怪的男子,他这种公然站在“施暴者”一方的态度就不怕有人找他麻烦? “二姐,快住手!”安玉善跑到了安玉冉的面前,在她的拳头再次落下的时候出声喊道。 “呼——小妹,你终于来了,二姐她又犯病了,这可怎么办?”安玉若先冲到了安玉善的面前,还一个劲地给她眨眼睛暗示。 安玉冉哪有什么病,不过是安玉若怕她麻烦惹得大,先找好后路再说,安玉善自然也懂得她暗示的意思。 此刻,安玉冉的身边已经躺下三个女人,还骑着一个,要不是安玉善喊出声,她打人的动作也不会停。 “人是我打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安玉冉丝毫不畏惧地站起身扫了一眼围观的人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玉冉妹妹你可不是会随便打人的人?”苏瑾儿由青璃扶着走向前问道,“来人,快去请个大夫!” 苏瑾儿一声“玉冉妹妹”让客人们回过神来,也让那些不熟悉安家与惠王府关系的人觉得奇怪。 很多人心中嘀咕,刚才于蓉儿不是还讽刺安玉冉等人是上不得台面的贱民,怎么一转眼惠王妃就和她如此亲近起来? “王妃,在下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什么知府的千金、通判的儿媳妇一直说这位娇娘子和她姐妹的坏话,甚至还动手推了这位小姑娘让她去撞别人,她们心太坏了,就该打!”那位有些黑的青年走向前一股脑地说道,并不觉得一个大老爷们说女人们的事有什么不对。 “你是?”苏瑾儿双眼微眯。 男客们都在前院,怎么有个不懂规矩的进了女客们待的后花园?而且眼前之人还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得。 “在下姜鹏,我哥是镇国大将军姜铁明!”姜鹏笑嘻嘻地说道。 他一说自己的名字,苏瑾儿就知道是谁了,眼中也露出一丝无奈来。 世人都知大晋朝有一位能征善战少年成名的大将军姜铁明,也知这位父母早逝的姜大将军有一个极为宠爱的弟弟姜鹏。 这位姜少爷别看长得面如冠玉,很是文质彬彬的样子,却天生力气大,不爱读书只爱练武。 而且,人也有些混不吝的,就喜欢惹是生非,平时最爱打抱不平,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去充英雄好汉,不知道做了多少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原来是姜二少爷,此地都是女客,二少爷还是先去前厅吧!”一听到姜鹏是大将军的弟弟,现场有些夫人和千金小姐看他的眼光就不同了,从刚才的轻视一下子变得热切起来。 “王妃,您可千万别怪这位娇娘子,都是这些坏女人的错!”姜鹏唯恐苏瑾儿会责怪安玉冉一样。 安玉冉根本不领他的好意,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口一个“娇娘子”,她听得都想揍他一顿了,哪里来的傻子缺心眼! 看看自己的二姐,又看看有些“二”的姜二少爷,安玉善脑仁有些疼。 安玉璇也是一脸忧色,自家二妹前脚刚踏进惠王府没多久,后脚撸起袖子就把人给揍了,虽然是于蓉儿几人先挑衅惹了她,但二妹这凶悍的性子怕是在三州要扬了名。 今日过后,还有哪个男人敢上门提亲呀! “王妃,您可一定要给臣妇做主呀,臣妇的女儿都被这贱人给打死了!”就在这时,已经被安玉冉打晕过去又醒转的知府夫人指着安玉冉对苏瑾儿哭诉道。 第七十三章:敬酒不吃 “这件事情本妃不会听一家之言,你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瑾儿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坐下,锐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来赴宴的女客都不想招惹上麻烦,尤其是察觉出惠王妃似是有意要袒护打人的安玉冉,到底该站在哪一边,此刻她们还需要掂量掂量。 目睹整个事件的安玉若才管不了那么多,她见苏瑾儿一问话,好多人都蔫吧了,于是噼里啪啦就把真相给说了出来。 据安玉若的讲述,她和安玉冉从苏瑾儿那里出来之后就到了王府后花园,当时好多女客都在,有的在欣赏花园景色,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有的就安安静静地呆着喝茶吃点心。 可是当她们看见安玉璇和许云的时候,却发现二人被于蓉儿几个人给团团围住,而且于蓉儿说话很难听,说许云是专门勾引男人的狐媚子,还说安玉璇嫁残废是下贱, 那柯通判的儿媳妇是峰州许家女,得知许云和安玉璇的身份之后,对她们也是冷嘲热讽,甚至嘴臭的把安家长辈都给骂了。 性子急脾气暴的安玉冉哪还忍得住,上去就把于蓉儿给打了,一脚把柯通判的儿媳妇许氏踹了两丈远,于蓉儿的娘和许氏的妹妹跑来救人,结果也让安玉冉给揍了一顿。 “要不是她们先骂人,我二姐才不会出手。哼,还是官家太太和小姐呢,真没教养!”安玉若直言不讳,敢欺负她姐,待会儿没人的时候一定给她们吃点儿“好果子”。 安玉若一说完,周围就传来一些低笑声,刚才于蓉儿和许氏骂人的时候,她们也是听到了,这于蓉儿的名声怕是毁了。 知府夫人是又气又急,上次自己女儿也是被安家的人打,心里本来就有怨气,没想到这次来王府又遇到安玉璇和许云。 自打知道许云和木屹然订了亲,女儿在家是又哭又闹,知府夫人也是被她缠的没办法,想着带她来王府赴宴能有机会认识京城里的贵人,哪知道冤家路窄碰到了许云姑嫂两个,还遇到了一个敢在王府动手打人的煞星。这可真是太倒霉了! “王妃……”知府夫人想要辩解几句,苏瑾儿却在这时挥手打断了她。 “既然是于姑娘她们有错在先,失了闺德、妇德,玉冉妹妹气不过出手也是无奈之举。我看这样吧,王府有太医,让他给于姑娘几人看看,本妃再送块玉给她们压压惊,这件事情就算了。”打人的事情毕竟发生在王府,作为王府的女主人,苏瑾儿也不希望事情闹大。 “王妃处理不公,臣妇不服!”自己女儿被打得险些毁了容,现在还昏迷不醒呢,苏瑾儿要将此事轻拿轻放,知府夫人自然不答应。 “不服?”苏瑾儿淡然一笑,但气势变得压人,“怎么?于夫人是想找王爷来评评理吗?官家女子德行有失,难道要本妃也跟着是非不分吗!看来你们是不需要本妃的玉来压惊了,于夫人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 知府夫人没想到苏瑾儿如此袒护安玉冉,打人的没错,被打的还错了不成!不行,她一定要为自己和女儿讨回公道! 此时,于蓉儿几人已经被王府的下人抬到了花园的凉阁里,一直住在王府的任太医进去给她们诊脉治病,而知府夫人满脸怒气跌跌撞撞往前院去了。 “王妃别生气,于夫人爱女心切,许是被吓糊涂了,您别和她一般见识!”这时,已经有伶俐的妇人笑着走到苏瑾儿面前说道。 这于夫人也是个蠢得,大家都看出苏瑾儿是打算息事宁人,还主动提出送玉佩给她们压惊,结果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和人家堂堂的王妃叫板,惹了惠王妃,不就是惹了惠王,看来这于知府的官也快做到头了。 于夫人可没想那么多,她做惯了颐指气使的知府夫人,发起威来连于知府都怕她,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里子面子都没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二妹,你太冲动了!”另一边,安家四姐妹和许云也聚在一处,安玉璇虽不喜于蓉儿等人,但安玉冉出手太莽撞也太重,于蓉儿可不是村里那些能挨揍的混小子,真要打出个好歹,自家是要吃官司的。 “打都打了,还能怎么样!大姐,你放心吧,我下手有轻重,死不了人!”安玉冉打人是一点儿不后悔,再来一次,照打不误。 “有轻重?你……唉……”安玉璇无奈一叹,又看向了安玉善,“小妹,你二姐这件事情还要王妃多帮帮忙,只能靠你了!” “大姐,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你先带二姐去人少的地方……嗯……降降温,这边交给我吧!”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些别的也没用,安玉善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情拉到朝自家有利的方向。 “王妃,这就是外界传闻医术高超的小神医吧?”安玉善从人群外走到中心地带苏瑾儿身边的时候,一下子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正是,别看玉善妹妹年纪小,宫中太医的医术都未必及得上她。”苏瑾儿伸手拉住了安玉善,那温和亲昵的姿态似是在告诉所有人,这个小神医是她非常看重和喜欢的。 果然,好多人看着安玉善的目光也变了几变,不过也有人是不相信苏瑾儿这话的,一个小姑娘医术会比太医还高,这也太离奇了吧! “这位夫人晚上是不是睡觉不太好?还常常多梦心悸,白天会很没有精神?”安玉善笑着看了一眼最开始问话的那位夫人。 “没错,就是这样!”那夫人一惊,安玉善不切脉竟然就能知道她的隐忧,看来传言也不是不可信,“小神医可有法子治?” “有啊,如果夫人信我,我回去为您特意配制一瓶药丸,吃下去几日便会完全好!”安玉善决定走怀柔路线,决定与这帮贵妇千金打好关系。 这样一来,无论是对安玉冉打人事件还是日后安玉璇、许云打入她们的圈子,都是大有益处的。 “真的吗?呵呵,太好了,多谢谢你小神医。对了,这是我儿媳妇,你帮忙看看她身体可有什么问题?”那夫人又急忙拉来一个少妇推到了安玉善的面前。 ------题外话------ 推荐好友素颜问花温馨种田爽文《天价弃妇娶一送二》 简介:这是一个腹黑女赚钱养娃顺便惹惹桃花的故事,还是一个妖孽纯情男追妻寻儿的浪漫故事。 一对一,宠文,无虐,无误会,无小三,欢迎跳坑! 第七十四章:妇科圣手 古代女子很是忌讳被外人知道隐疾,尤其是大户人家更是在乎这些,苏瑾儿就找了一间厢房给安玉善,让她能单独给那位夫人的儿媳妇瞧病。 “脉象沉濡,应是宫寒之症!”安玉善切脉结束之后看着面前焦急之色的婆媳二人说道。 “小神医说的没错,我这儿媳的确是有宫寒之症,找了好多大夫都说她不易怀孕,您可有办法?”作为遵州粮商大户朱家的当家主母,连氏现在最盼望的就是儿媳妇小连氏能生个一儿半女。 这小连氏是她的娘家侄女,当初是她不顾婆婆的反对硬是让儿子娶了侄女为妻,可成婚三年还没有孩子,她整日睡不安稳也是因为此事。 “办法自然是有的,针灸配以药物调理,如果丈夫没问题,两个月之后便可以尝试受孕,一般在下次葵水来之前的十四天左右同房,有孩子的机会会比较大。”小连氏的宫寒有些严重,不过有自己这个小神医在,这症状很快便能好了。 “小神医,您……您说的可是真的?”激动的小连氏眼泪都已经落了下来。 她盼孩子盼了整整三年,偏方也尝试了不少,可一点用都没有,自己再没有孩子,家中那位苛刻的祖母就要给丈夫塞小妾通房了。 “你的宫寒之症两个月后必好,前提是你丈夫身体没问题,然后放松心情顺其自然,有孩子的希望很大。”安玉善笑着说道。 “多谢祖宗保佑,要是我朱家有后,您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呀,那……那小神医什么时候给我儿媳诊治?”连氏双手合十就差跪下了。 “今日是惠王爷设宴不太方便,明日我会去益芝堂坐诊一天,你们到时候过来就行了!我今天回去配制一些暖宫丸,回去按时吃就行。”安玉善起身说道。 连氏和小连氏连连称是,一脸喜意地走出了厢房。 还没等安玉善走出去,又走进来一位夫人,也是来找她看看的,而这位夫人的病痛被安玉善几针就给扎好了。 这下子,众女眷都信了安玉善医道厉害,一个个都热情地围了上来。 谁平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地方,再说她与惠王妃关系亲近,讨好惠王妃看重的人也是讨好她的一种方式,更别说这小神医还有几分真本事。 等到于夫人捂着被于知府打了两巴掌红肿的左脸回来看自己的女儿时,却发现那些夫人小姐们全都一个个乐呵呵地围着安家几姐妹,那脸上讨好亲切的笑容让她看得眼疼! 怎么这才一小会儿,好像众人都对几个农家女上了心,哼,一帮没心眼的势利眼,还不是看在惠王妃的面子上,有什么可得意的! “呦,于夫人回来了?王爷怎么说?”现任峰州知府的夫人陶氏看着于夫人满脸郁色故意走向前问道。 陶氏的丈夫牛知府本就是惠王的幕僚,所以她比旁人更知晓惠王对惠王妃的在意,今日于夫人折了苏瑾儿的面子,于情于理她都要站在苏瑾儿这边。 “哼!”于夫人冷哼一声进了凉阁,谁都没理。 安玉善也看到了于夫人,看她脸色不快,估计是没讨到便宜,有惠王和苏瑾儿在,任何人想对付安家都要先想一想,于知府应该比他夫人更聪明些吧。 正如安玉善猜想的那样,宴席之后惠王让她不要担忧安玉冉的事情,于知府和柯通判已经说了不计较此事,还说都是他们家人的错。 不过,安玉冉回去还是被知道此事的尹云娘给拿扫把打了一顿,怪她做事鲁莽冲动,给个长棍子都能把天给捅个窟窿,严令她近段时间不准外出。 安玉冉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也不喜欢出门,就喜欢进山采药,在她看来,山里的花花草草比人可爱多了。 安玉善安慰了尹云娘几句,就钻进药庐里给小连氏配药。 第二天到益芝堂坐诊的时候,连氏带着儿子、儿媳早就等候多时,安玉善给小连氏针灸之后又给她丈夫诊了脉,也开了一些温补的良药。 “小神医可在?”安玉善在后堂给小连氏诊病的时候,外边又有女客到了。 这一天的时间,安玉善看得都是女客,等她从益芝堂出来的时候,峰州府城的小神医已经成了“妇科圣手”,尤其是那些着急子嗣的,就和当初患有哑疾的人一样,听说之后都朝益芝堂来了。 “安姑娘,你这小神医都快成送子仙童了,比求送子娘娘还灵验!”邵华泽身体已经大好,接下来他不用再针灸,只需要吃安玉善给他配的药丸和喝药酒就好了。 “邵世子,这话说的有些早,我只说能治好他们的病,可没说保证一定能生孩子,这生孩子也是要看缘分的!”安玉善倒是内外科、儿科、妇科都擅长,可她这大夫能做的只是给病人一个健康的身体,至于男女生孩子的事情,她可真管不了。 “这话虽说的没错,但你的医术我是相信的,对了,我有个表舅已经快四十岁了,一直没有孩子,你能不能帮忙想想办法?”邵华泽想起了京城的川王,自己能活到现在也多亏他的帮忙,如果自己也能帮到他就好了。 “邵世子,就算你想让我给人看病,也要让我见到那人望闻问切一番才行,我又不会隔空诊脉!”她可没有那么神,再说就算自己医术高,也是有她无能为力的病症的。 “呵呵,说的对,过两日我便回京城了,希望可以在京城尽快见到安姑娘你!”安玉善正在为苏瑾儿治病,一时半会儿她是离不开峰州的,邵华泽也不想强人所难。 又去惠王府给苏瑾儿看过之后,安玉善就坐马车先回了山下村,她已经不需要经常留在王府里给苏瑾儿诊病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有些黑了,不过自家倒是灯光通明,而且围着很多人,远远的还能听到安玉冉的怒吼声。 “滚,给我滚!我才不要嫁你!” “玉冉娘子,我对你一见钟情,这辈子我就娶你!” ------题外话------ 推荐好友素颜问花温馨种田爽文《天价弃妇娶一送二》 简介:这是一个腹黑女赚钱养娃顺便惹惹桃花的故事,还是一个妖孽纯情男追妻寻儿的浪漫故事。 一对一,宠文,无虐,无误会,无小三,欢迎跳坑! 第七十五章:姜二公子 “呸,不要脸!鬼才和你一见钟情!再不走,我拿大棒子敲死你!”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走!反正我不管,你这辈子就该是我姜鹏的娘子!” “玉冉,我的小祖宗,快把你手里的棍子放下来!” “姜公子你还是走吧,既然玉冉不愿意,你又何必难为我们!” …… 安玉善下了马车走进家门的时候,就听到各种声音乱成一锅粥,自家小院里站的都是人,还有好几个绑着红绸布的大木箱子。 人群中心安玉冉正和在王府为她打人助威的青年男子略有些紧张地对持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拉开架势打呢!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安玉善越过姜鹏走到了尹云娘和安玉冉的面前。 “小妹,你过来,我告诉你!”挤在人群中的安玉若把她拉到了一旁,“这人你认识吧,就是那什么姜大将军的弟弟姜鹏,他今天突然来咱家提亲,说要娶二姐。” “什么?”安玉善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有些笑眯眯的姜鹏,这不会真是个二货吧! “真的!你看那些箱子里的就是聘礼!”安玉若指了一下院中的箱子,“二姐不同意,说这就是个缺心眼的京城纨绔子弟,纯粹是来找抽的!” 看着自家三姐贼兮兮的笑脸,安玉善也乐了,这个姜鹏做事还真是少章法,哪有这样冒冒失失就来女方家提亲的。 安玉冉也被这没脸没皮的男子给气得七窍生烟,要不是尹云娘拉着她,她大棍子早就招呼到姜鹏的身上去了。 这事一直闹到亥时才算结束,倔驴似得姜鹏被安清贤几人好说歹说先劝走了,安玉冉气得一夜没睡着,尹云娘也是唉声叹气。 上次安玉璇的婚事她就觉得太仓促了,就想着下面这三个女儿的婚事一定要体面谨慎。 原想着二女儿拳打脚踢知府千金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她就难嫁出去了,谁知这么快就有人上门提亲,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可这性子太赖皮了。 结果,让安家人头疼无奈的事情才刚开始,第二天一大早姜鹏又来了,这次聘礼送的更多,而且死活赖在安家不走,谁劝都没有。 安玉冉进山采药,他也跟着,那是甩都甩不掉。 当安玉善把这件事情告诉苏瑾儿的时候,苏瑾儿哈哈一笑,连说有意思。 “玉善妹妹,这姜二公子别看没有功名在身,在京城的名气可是响得很,能入他眼的人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我听说他这个人心眼不错,就是专做一些荒唐事,传闻有一次他在大街上见一个卖菜的老伯日子艰难,直接就给了人家五十两银子,而且每次见到人家都会给,生生把那位卖菜的老伯吓得不敢呆在京城,举家搬往了外地。说实话,我倒觉得他和你二姐还挺配的,呵呵!”苏瑾儿抵唇轻笑。 “瑾儿姐姐,你就别说笑了,我安家是小门户,怎么能和大将军府结亲呢。主要是我二姐的性子也不太适合豪门大户的后宅,她会憋屈死的。还有,听你这样说,这姜二公子很可能是个不计后果翻江倒海能折腾的二世祖,而我二姐又是个性子莽撞打虎杀狼不畏惧的暴力女,两个人要是真凑在一起,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我娘还不得整天担心死!”安玉善摇摇头笑着说道,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就是这样才觉得有意思,两个都是如此鲜活有趣的人,真成一家人可就热闹了。玉善妹妹,你不知道,京城那些大户人家的后宅,缺少的便是你二姐这样生动活泼的人,而且姜家人口简单,姜大将军的夫人我也见过,是个敦厚宽和的人,你二姐要是嫁进去,绝对吃不了亏。”越说越兴奋,越说苏瑾儿就觉得这门婚事还真不错。 “我二姐那性子嫁给谁都吃不了亏,呵呵!其实我爹娘只求自家女儿能找个知冷知热的如意郎君,其他的都不重要。如果我二姐和这位姜二公子真是有缘人,他们也不会反对的。只不过缘分也分良缘和孽缘,就不知道现在这缘分是哪一种了!”安玉善相信苏瑾儿所说的姜家情况,只是安玉冉的婚姻大事她这个做妹妹的最多也就是个参考意见,真正做主的是家里的长辈和自己的爹娘。 “唉,你说的没错。有些男女刚开始山盟海誓、情投意合,说不得最后成了一对相见两厌的怨偶,而有些人一开始针锋相对、水火不容,说不得最后举案齐眉、生死不离,良缘与孽缘又有谁真正能猜得到呢!”想起自己生母与生父苏铭远也是青梅竹马结下婚盟的恩爱夫妻,谁料想情深清浅有时也不过是一念之间,最后母亲还不是在怨恨中死去。 安玉善听后也点点头,她对爱情一直充满向往,但并不强求。 因为她清楚,任何感情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都可能被毁掉,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是需要人用心经营的。 在这之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管安家人如何态度坚决地拒绝姜鹏的提亲,也不管安玉冉对他如何打骂嘲讽,这位姜二公子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死皮赖脸地呆在山下村不走。 他不走,不过有人却要离开了。 这天,安玉善来给程景初进行最后一次针灸。 因为这段时间程景初一直在修习内力,所以无形中加快了他身体的修复能力,再配上安玉善的针灸、药膳、药酒和药丸,现在他已经大好了。 “从今天过后不需要再针灸了,药丸按时吃,药酒也可以适量减少一些,用心调养几年就可以全好了。”面对他这样的急症,一个大夫凭借着现有条件能做的安玉善都做了,接下来就靠程景初自己了。 “我知道了,这段时间谢谢你!”程景初最近与安玉善见面的机会很少,她有事情做,自己也有事情忙,而且以后短时间内怕是见不上了,“我打算三日后离开这里!” “离开?”安玉善想起来程南和柳氏似乎对她说过这件事情,不过当时她没太放在心上,“是回渠州吗?” ------题外话------ 推荐好友素颜问花温馨种田爽文《天价弃妇娶一送二》 简介:这是一个腹黑女赚钱养娃顺便惹惹桃花的故事,还是一个妖孽纯情男追妻寻儿的浪漫故事。 一对一,宠文,无虐,无误会,无小三,欢迎跳坑! 第七十六章:这礼太重 “不是!”程景初转身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桃花花纹的木盒子,转身递给了安玉善,“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安玉善不解地接过盒子问道。 “打开看看!” 安玉善看了一眼程景初,然后低头打开了木盒子,里面是几张文书似的纸,还有一些面额不知道多少的银票。 打开其中一张看了看,竟然是程家在山下村的这所宅院的房契,奇怪的是,房主的名字竟是她。 将木盒子放在桌子上,每一张文书安玉善都打开看了一下,里面还有紧挨着自家农田的五十亩土地和附近几座小山的地契,还有程家几个下人的卖身死契以及三千两的银票。 最令安玉善觉得惊讶的是,这些文书上主人的名字都是她的,而且笔迹和她一模一样,可她从未签过这些文书。 “你这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诈骗的?”安玉善扬了扬手中的几张文书。 如果换个人说不定看到这些东西会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可她就算是缺钱,也不会白要别人家的东西,再说这还是程景初瞒着她并模仿她的笔迹做的假文书。 他胆子也太大了,这些东西她可不能要,花钱她会自己挣得。 “你这些东西太贵重,还是自己收好吧!”安玉善将文书又重新叠好放进了木盒子里递给他。 “东西是你的,自然应该是你收着,文书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让南叔再陪你办一次。这些不过是作为朋友送你的一份小礼物,难道它们会比我的命还重!你的救命之恩我会另报的!”程景初不容拒绝地将木盒子推回安玉善的怀里。 “我救你,并不是让你回报什么的,而是因为我是个大夫,你又是我安家的恩人之孙,再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如果你真的拿我当朋友,这些东西就收回去,我真的不能收!”安玉善也是很坚决。 “你不只是我的朋友!”程景初看着她别有深意地说道,无论相隔多远,日后他们还会再见的,“这些东西在县衙已经备案,主人便是你,就算你把木盒子留下,它们依旧属于你,该怎么处置也是你说了算!” 面对此刻略显霸道的程景初,安玉善皱了皱眉头,从来不知道他做事连后路也不给别人留。 两个人僵持了有一会儿,最后还是安玉善妥协了,“那好吧,东西我收下,谢谢你!” 程景初这个人偶尔还有些阴晴不定,好聚好散,安玉善想着还是别得罪他了,否则还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呢。 安玉善没有坚持“拒绝”让程景初的脸色变得更好一些,没有人知道前路会经历什么,但他希望与眼前这个小姑娘的缘分不会就此斩断。 安家人听说程景初一行人要离开山下村可能再也不回来的时候,大家互相之间都有些舍不得。 为此,安清贤还特意把家人聚在一起做了顿丰盛的饭菜给程景初他们饯行。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临别宴这天,惠王和惠王妃也大驾光临安家的小院。 苏瑾儿与安家的人也算熟悉了些,这次她带了贴身的青莺和青璃两个人,而且见安家人热闹的准备待会儿的宴席,也好奇地要凑上来帮忙。 作为世家嫡女,女工针织厨艺都会有所涉猎的,不过苏瑾儿常年病重,刺绣手艺不错,厨艺却是一窍不通的。 “王妃,这可使不得,您去玉善的西屋坐着吧,这些粗活我们来做就行!”见苏瑾儿要帮忙摘菜,尹云娘赶紧拦住她。 就算苏瑾儿和安玉善关系亲如姐妹,那她也是堂堂的王妃,当朝皇帝的儿媳妇,还是贵客,怎么能让她干活呢。 “伯母,上次我就说过,叫我瑾儿就好。您要是一直拿我当外人和客人,我会难过的!”说着苏瑾儿就露出了哀怨的神色。 她很想和安玉善的家人走得更近些,因为在这个山下的农家小院里,她感受到了浓浓的亲情。 “瑾儿姐姐,没想到你也会撒娇,呵呵!娘,瑾儿姐姐这么温柔漂亮,您就当多一个女儿好了。”安玉若帮腔笑着说道。 “你这孩子瞎胡说什么!王妃,您千万别和这孩子一般见识!”尹云娘可不是顺杆子往上爬的人,一时半会儿她还越不过去身份这道坎。 苏瑾儿也没有强求,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安玉善那样不在意门第身份,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安玉冉那样豪爽洒脱的性格,一切还要慢慢来。 另一边,程家的马车已经都整装好了,就等着明日一早出发离开此地。 此刻,书房内,程景初与惠王赵琛毅相对而坐,两个人脸上都有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的身体还没有大好,何必急着这时候离开,京城那边有我的人暗中照顾,你可以放心的!”赵琛毅缓缓站了起来。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眼前之人,因为安玉善续命过了神气,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虽有些让他始料未及,但都朝着好的方向前进,这是他最感激的。 “我的身体只要好好调养便不会有什么大事,等了这么久,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那些人逍遥法外愚弄世人这么多年,该是算账的时候了!”程景初语气阴冷如冰。 为人子女者明知生母饱受煎熬,他怎么可能一直安心在此地呆下去,努力活着不就是为了有这么一天吗! “你可知道,在别人眼中你已经死了,此次就算你回去,也未必能如愿归家,再说那些人根基深厚,即便凭着你我二人现在的实力,想要斗垮他们也非一朝一夕便成的,甚至会功亏一篑。景初,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先忍,谋定而后动,形势才会对咱们有力!” “我明白!” 第七十七章:医馆开业 明月清辉,风送香来,转眼程景初离开山下村已经有十天了,而峰州百姓不但迎来了团圆的中秋佳节,也迎来了便民医馆的开业。 赵琛毅为了早日让医馆开业,除了四处让人找大夫之外,就是买下几座相连的宅院进行了盖建和修葺。 同时,他还在峰州府城买下几千亩相连的土地,根据安玉善提供的图纸进行盖建更加完善的医馆。 早些时日,便民医馆要开业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三州,而且赵琛毅还特意让人把药价和诊金做成小木牌挂在医馆进门处的大标示牌上,百姓们能一目了然地看到。 “这告示上说的是真是假?看个病真的有那么便宜?”百姓们都不敢相信告示上所写,太平年月看病都难,更别说是亡国之下医家凋零的乱世了。 “是不是真的,待会儿咱们去医馆看看,听说今天小神医全天都在呢。”安玉善神医之名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今天有多半的病人都是冲着她去的。 “是吗?走,咱们去瞧瞧!”心里是千万个不相信,但依然挡不住大家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就在峰州府城内较为整洁也是最宽的一条街中间有一座没有大门的宅院,外围的院墙还被拆开了大半,可以更方便马车进入,这里就是便民医馆的入口。 此刻,医馆里已经站满了人,有的是为惠王来捧场的,有的是真心来看病的,有的是想一睹小神医的风采,好在有官兵维持秩序,倒也并不杂乱。 “大家排好队取号,去女医馆看病的在左边拿号,给孩子看病的在中间拿号,其他病人往右边来。”医馆大堂处有几个身穿同款式白色衣衫的学徒大声地说道。 “劳驾问一下,小神医今天在哪里坐诊?”有冲着安玉善神医之名来的病人着急地问道。 “小神医今日坐诊儿童馆,明日是女医馆,后天是综合馆!”学徒高声解释道。 现在便民医馆主要就分三部分:女医馆、儿童馆和综合馆,待到真正的便民医馆盖好,惠王再打算详细划分分馆。 “太好了,我儿子正病的严重,麻烦给我一个儿童馆的号!”问话的汉子激动地说道。 负责登记的学徒问了病人的姓名,然后递给了他一个写着号码的小木牌,上面有便民医馆特别的标志。 此刻儿童馆内也是人满为患,而且大半都是孩子,简直比外边还热闹。 现在每个分馆都有除了安玉善之外的三个医术很不错的大夫,而且这些大夫的医德事先都经过赵琛毅的调查,在百姓与富人之间他们能做到一视同仁。 今天是四位大夫坐诊儿童馆,而且有个学徒负责叫号,谁也不知道自己要看的大夫是哪个。 “二十号进东厢房左边!”等到进入东厢房的病人拿着药方喜滋滋地出来时,学徒紧接着喊道。 “我……我是二十号!”牛大抱着脸色难受的儿子和妻子一起慌忙站了起来,这院子里到处都有凳子,刚才他们和其他人一起等在外边。 进入东厢房之后左右两边各有一个竹帘挡着,牛大妻子掀开了左边的帘子,让抱着儿子的丈夫进来。 “您……您是小神医!”牛大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 “先把孩子放在床榻上!”安玉善给牛大的儿子把把脉,“这两天孩子都吃什么了?” “也没什么,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中午柱子出去玩,回来就说肚子不舒服,到了晚上就嚷着肚子疼,说是中午吃了野果子。我以为孩子忍忍就没事了,谁知今天早上昏过去一次,把我们都吓坏了。”牛大妻子赶紧回想一下说道。 安玉善拿银针在牛大儿子的手指头上轻轻扎了一下,很快银针有些微微变色,“那野果子应该有毒,要是昨天及时催吐就好了。不过好在毒性不大,我给他扎两针,你们再去拿点解毒的药草,回家多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一听说儿子中了毒,牛大夫妻两个吓了一跳,好在没事! “小神医,这诊金是多少?”外边标示牌上并没有写明安玉善的诊金。 “五文钱!”安玉善伸出一只葱嫩的玉手摇摇笑着说道。 “啊?”牛大夫妻两个愣住了,这小神医的诊金也太便宜了! 有些不敢相信地付了诊金,牛大抱着儿子又去医馆大堂旁边的药铺里抓药。 这便民医馆的药铺也分为两部分,左边是各式药材,而右边是各种瓶瓶盒盒的药丸,相比较来说,药丸价格会更贵一些。 牛大这种穷苦老百姓不用想他选择的也是左边,虽然药丸药效更快,可能省一些便省一些。 他将安玉善给他儿子开的药方递给了左边抓药的伙计,很快,伙计就利索地把药材给他包好了。 “您的药好了,一天一包,三碗水煎成一碗喝,请拿好!”伙计笑容亲和地把三包药材递给牛大,“一共是三文钱!” “多……多少?”不止牛大愣了,周围等着抓药的也傻眼了,三文钱,也太便宜了! “您没听错,您这药方的药按照咱们医馆的药价就是三文钱,麻烦您拿好,还有人后边排队等着呢!”伙计礼貌地说道。 “这便民医馆真是实惠,惠王是真为咱们老百姓着想!”每一个看完病拿完药的人都十分感叹地说道。 虽然没人愿意常常来医馆,但能有一家大夫医术高、诊金低、药价低的医馆,可不就是他们的福气嘛! 开业仅仅一天,便民医馆就得到了百姓们一致的交口称赞,也把医馆坐诊的大夫忙得够呛。 而便民医馆也以它独特的风格以及惠民、利民的仁义之举在大晋朝传扬开来,惠王在广大百姓们心中的好感地位也直线上升。 “不错,这小子总算是有点儿长进了!”收到峰州秘报的元武帝坐在龙案之后,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第七十八章:许云嫁妆 “菊花黄,黄种强;菊花香,黄种康;九月九,饮菊酒,人共菊花醉重阳。”这是安玉善以前曾听过的流传在民间的一首歌谣。 在天怀大陆,人们也是要过重阳节的,而且因佛家讲究“九九归一”,信佛之人都特别看重这个节日,有些地方的百姓也会把重阳佳节当成一个很隆重的节日来过。 虽然这里的重阳节不讲求登高望远和插茱萸,但却有赏菊、饮菊花酒的习俗。 不过,对于峰州及其附近的穷苦百姓们来说,山里开的野甘菊因为安孟两家合开的药酒坊而成为了他们养家糊口的“宝贝”。 一入秋,好多人就拿着背篓竹筐进了山,有的还是一家老小齐上阵,他们不打猎、不砍柴,进山为的就是把开遍山间的野甘菊采来,然后卖给峰州新开的安氏药酒坊。 品质好的甘菊一斤能卖十文钱,相当于一斤糠米黑面的价格,而这年月出外给人上工,一个壮劳力拿的月钱也只有五六百文。 相比之下,百姓们更愿意进山去采甘菊,这可是无本又大赚的买卖。 当然,药酒坊这样也不吃亏,虽收百姓的甘菊价格高些,但菊花药酒卖到帝京和京城的价格更高昂。 现在有些富贵人家已经少不了这种延年益寿又滋味足的药酒,银子对他们来说从来不是问题。 当然在峰州热闹的除了收甘菊的药酒坊,还有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便民医馆,另外还有一个地方也是客似云来,那就是峰州府城新开的山鱼绣坊。 曾经山鱼绣坊的名气那在峰州绣品圈里是最响的,虽中间多了几番令人唏嘘感叹的波折,如今山鱼绣坊重开名气更胜从前。 再加上,一个月后便是山鱼绣坊大小姐许云与玉麟绣阁大少爷木屹然的婚事,为此绣娘们特意赶制了一批婚庆绣品,听说极为出彩华美。 “许夫人,外边传闻可是真的?”如今的安玉璇已经是随了夫姓的许夫人,上次在惠王府她也趁机结交了不少峰州府城的贵妇千金们,眼前问话的便是峰州胡通判的夫人。 “胡夫人,什么传闻?”安玉璇一时没明白过来。 “怎么?你还不知道!”胡夫人笑了,“外边都说山鱼绣坊大小姐的嫁妆与众不同,精美异常,别说是峰州就是附近几州也是独一份。许夫人,你可别瞒我,我女儿明年春上就出嫁了,如果你有好的绣品,可要拿出来。” “原来是这事,绣品是有的,至于好不好还是客人说了算。别的绣样您现在就可以看,只是这嫁妆的绣样还要再过一段时间,胡夫人,真是对不起了!”安玉璇让人把店里最新的绣样都拿给胡夫人看。 因为这个传闻找安玉璇打探消息的不止一个,她都给委婉地挡了回去。 而到了给许云添妆这天,惠王妃亲自让贴身婢女送了一套价值连城的金玉头面给许云,可是在峰州炸开了锅,原本没动静的一些人也都让自己的夫人、女儿或儿媳妇拿着添妆礼进了许家的门。 来者是客,不管熟不熟悉、认不认识,许诚和安玉璇都热情接待。 等到那些女子们进入许云厢房之后,眼睛都亮了,来之前都想着许家落魄了,许云的嫁妆一定很寒酸,没想到一屋子华丽漂亮的衣服锦被晃花了她们的眼。 “这一套龙凤呈翔的大红金线锦被一定要费不少功夫吧,得花多少银子呀?”有女客看在眼里都快拔不出来了。 这时,许云却笑着解释,那锦被上刺绣所用的根本不是高价的金线,而是木家用普通的棉线加上特殊的技艺染织而成,过段时间便会在绣坊售卖。 至于这锦被上的绣样,是她用飞鱼绣技亲自绣好的,而且她成婚之后,山鱼绣坊也会出售同样的被套,买回家只要套在被子上即可。 很多来添妆的女客见许云已经有几个嫁妆箱子都用红布封起来了,峰州嫁女习俗中添妆时是不准看新娘子封起来的嫁妆箱子的。 一般来说,箱子封的越早表示里面的嫁妆越贵重,也表示娘家人对新娘子越看重。 好多人好奇的不行,都想知道这箱子里面的嫁妆到底是什么。 好日子转眼便到了,虽然初冬的天有些微凉,但是大喜之日里总是热火朝天的。 喇叭吹,锣鼓响,高头大马俊新郎;红嫁衣,细罗帐,娇娇羞羞美新娘,亲朋好友闹一场。 后来安玉善听人说,木家的喜宴十分热闹,而根据敬州婚俗新娘晒嫁妆的时候,许云那些根据她画的图样绣成的衣被之物瞬间便成了全场焦点,更成为后来很多人家娶媳嫁女首选绣样。 第二天,许云敬茶的时候,又将安玉善给她添妆的养生丸送给了木家老夫人,成功地获得了长辈的喜欢。 一时间,不但木许两家的新奇绣品成为人们争相购买的东西,就是那养生丸也成为很多人家求而不得的良药。 “爷爷,我想进医馆当学徒!”这天,安齐全找到安清贤说道。 “怎么突然想去医馆做学徒?”在安清贤看来,便民医馆的大夫肯定医术也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跟着仙医学习的安玉善。 “我想多接触一些病人,玉善妹妹说过,只有通过诊治病人积累经验,才能不断精进自己的医术,我也学了这么久,一些小病小痛也是会治的,整天窝在大山里,什么时候医术才能提高呢!”随着自己学习的越多,安齐全内心关于医术的想法就在不断发生变化,他觉得不能为了学习医术而一直困在这小小的天地里。 再说,现在山下村村民有个小病自己都能治了,附近的百姓也渐渐习惯去便民医馆看病,他们几个只能拿山里的小动物练手,有点儿掂量不出自己的医术究竟有几斤几两。 “你把这想法告诉玉善了吗?”安清贤又问道。 安齐全点点头,说道:“已经说了,她同意了,还说齐杰他们也可以去医馆做学徒,反正她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医馆给别人看病。” 第七十九章:圣旨来了 安清贤左思右想之后,最终也同意了安齐全的请求。 不过进便民医馆首先要参加馆内考试,还要医馆馆长考验其品德,再经由惠王同意,才能进去。 安家几个学医的男儿并没有因为安玉善或者与惠王府的关系而走后门,他们全都经过了考试和馆长认同,才进入了便民医馆做学徒。 就在安齐全、安齐杰几人正式进入便民医馆这天,惠王府接到了京城快马而来的一道嘉奖圣旨。 圣旨到的时候,安玉善正在女医馆里给人诊病,然后苏瑾儿派青璃来接她进王府。 “青璃,瑾儿姐姐这么着急让我进王府有什么事情吗?”如果不是十分要急的事情,苏瑾儿是不可能这时候叫她过去的。 “玉善姑娘,刚才王爷和王妃接到了皇上的圣旨,上面特意提到让您即刻进京给小皇孙治病。”来之前,苏瑾儿就交代青璃要将此事透漏给安玉善知道。 “小皇孙病了不是有太医院的太医吗?再说这千里迢迢、跋山涉水的,就算我到了京城,也耽误了小皇孙的救治呀!”安玉善觉得元武帝此举有些舍近求远,实非明智之举。 “姑娘您不知道,这位小皇孙乃是当朝皇后所出的第三子英王的幼子,深受皇后喜爱,不过这小皇孙自小便有心痛的毛病,太医院的太医也没治好他。”青璃解释道。 虽然那小皇孙的病是旧疾,但牵扯到皇家人,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何况还是皇孙。 到了王府之后,青璃直接带着安玉善去找苏瑾儿。 两个人见面之后,苏瑾儿把她拉入内室,不许旁人打扰。 “玉善妹妹,事情紧急,你仔细听好我交代的话。这次皇上下旨宣你进京治病怕没有那么单纯,你一定要万事小心。记住,到了京城谁都不要轻信,进了宫更是谁都不要信,尤其是皇后,千万千万不要被她的外表蒙蔽。” 如果不是圣旨上让安玉善由惠王派兵即刻启程护送到京城,苏瑾儿也不会没头没尾地就对安玉善说这些将她自己和惠王也置于危险之地的事情。 而这有些大逆不道的话足以见她对安玉善的信任和坦诚,即便是跟在她身边多年的青莺、青璃她也没说过。 从在来的路上青璃说了圣旨的事情,安玉善心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此刻听苏瑾儿这样交代,她觉得事情似乎更严重,有一种前途未卜的忧患。 本来传旨太监是让安玉善今日就进京,但惠王将时间拖延到明日早上,也就是说安玉善只剩下半天一夜的时间来打理进京的事情。 此事来得太突然,让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等到安玉善从王府回到山下村的时候,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这时间太紧急了,什么都来不及准备呀!”尹云娘急得团团转。 她自然不放心小女儿进京,可皇上都下旨宣召了,就连惠王都没能力阻止更别说她一个农家妇人了。 “皇上担心小皇孙的病,难道就不担心惠王妃的病吗!明知道小妹正在为王妃治病还这时候宣她去京城,傻子都觉得有问题,小妹,我跟你一起去!”不得不说,这时候安玉冉脑子转的飞快,话也说的直接。 “我的小祖宗,你就别跟着瞎掺合了,在王府惹了祸还不够,你还打算去京城惹祸吗,你有几个脑袋!”尹云娘生气地拿手指了指安玉冉。 不过,安玉冉的话还是引起在场的安清贤、安子洵的沉思,觉得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安玉善没有儿女情长地跟家人花时间道别,她反而拿了文房四宝去了隔壁已经在她名下的程家宅子,将自己关在程景初曾经的书房内,不许任何人打扰,连晚饭都没有吃。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魂穿异世的普通人,医术再高也抵挡不住千军万马,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她想护住自己和家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木槿,去把我三姐叫进来!”一直到晚上子时的时候,书房里才传来安玉善略显疲惫的声音。 安家人今夜自然无心睡眠,尹云娘忙着给安玉善准备衣物,安玉璇、许诚也从府城回来了。 很快,安玉若就进了书房,她看到亮着灯的书案上安玉善刚写的墨迹还没干。 “小妹,你怎么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家?娘她都快急哭了!”想到明天早上安玉善就要去那么远的京城,安玉若就很舍不得,更别说一直把安玉善看得极重的尹云娘了。 “三姐,我待会儿再去劝娘。你坐下,我有事要拜托你!”安玉善语气很是郑重。 “小妹,你说,什么事?”安玉若也郑重起来。 “三姐,咱们家属你最机灵,这个时候我最放心把事情托付给你!”安玉善信任至极的话语让安玉若挺了挺胸脯,使劲点点头。 无论接下来安玉善要说什么事情,她不要命的也要完成。 “这两本是我今天下午刚默写出来的医书,这本是有关针灸的,这本是有关外科手术的,还有这一本里是五十张药酒和五十张药丸的秘方,你记住我走后一定要把它们藏好,先不要告诉任何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我此去出了事……” “小妹,你会出什么事情?既然京城有危险,那你就别去了!” “三姐,我说了是‘万一’,或许是我杞人忧天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我很快就会从京城回来的。总之,你记住照我说的去做,还有你应该很清楚,有了这些秘方无论是孟家还是那位远房堂伯都会护着安家。一旦需要动用这些秘方,绝对不要对外说是我事先给你的,要说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这样才能护住你自己,明白吗?” 安玉若是聪明的,安玉善的意思她已经完全明白,而等到她从书房出去之后,安玉善想了一下又写了一封厚厚的信。 安玉善起身回到自家的时候,初冬的山风吹得她打了一个寒颤,京城之行无法躲避,但她要为自家人都想好后路。 只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安玉善怎么都没有想到,她那个“万一”竟然还没出峰州地界便出现了。 这件事情到底该从哪一刻开始说起呢—— 第八十章:半路被劫 安玉善还记得自己离开山下村的那个清晨,峰州变得有些阴冷,天微亮便飘起一个个白色的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凉凉的。 派来护卫她的惠王府兵马整齐地排列成两队,气势威严,侍卫腰间的佩刀虽未出鞘依旧让人能感觉到蚀骨的寒意。 娘亲、伯娘、婶娘、姐姐们还有紫草那些丫鬟全都落泪了,而她脸上始终挂着笑。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明明不是生离死别,宠爱她的家人们却还是难舍难分。 相比较家里的女人们,安家的男人们就表现得很正常,或许是此行由安子洵和他送给自己的下人陪同前往,让人放心不少。 小堂叔和堂哥们还跟她开玩笑,让她回来的时候带些京城的好玩意儿。 最终,她还是坐上了马车放下了车帘,耳边传来自家娘亲那压抑不舍的声音,让她离家的愁绪又添了一层。 后来,队伍行驶到府城外的官道上,惠王夫妇也特意来送行,因为天冷,安玉善拒绝他们要远送一段路程的好意,让苏瑾儿早点儿回去。 马车足足走了三天才走到峰州通往京城的边界——一个略有些荒凉的偏僻小镇外,坐在马车上的安玉善掀开挡风车帘,远远的她看到了峰州的界碑。 “姑娘,过了界碑咱们就真正离开峰州了!”木槿正开心地说这话的时候,马车猛地一停,赶车的安正神色紧绷起来。 “保护好姑娘,别让她出马车!”马车是本家机关师傅做出来的,选用了最坚固的木材,而且车上还有机关能御敌。 也就转瞬间的事情,喊杀声便震天地四面响起,先是迎面冲进来一伙长相凶恶的山匪,接着又出来两拨蒙面黑衣人,巧的就像是事先排练好一样。 “你们是什么人?!”惠王府的侍卫将安玉善的马车保护在中间,领头的侍卫总兵大喝道。 “哈哈哈,爷是要你们命的人,今天运气真不错,还有人帮助爷,看来你们得罪的人不少!”山匪头子狂妄地大笑说道,手里明晃晃的大刀泛着血腥味。 “安正,带着玉善冲出去!”安子洵只是很轻蔑地看了一眼那些山匪和黑衣人,真正令他紧张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这四周还暗藏着难缠的武功高手。 不管今日这些人出现的目的是什么,安玉善都不可以有任何事情,哪怕是他要付出性命。 “想走,可没那么简单,兄弟们,给我杀!”土匪头子一声令下,几十号膀大腰圆的悍匪提着刀剑就朝着安玉善一行人冲了过来。 安玉善经历过手枪抵在脑门和子弹划过面颊的凶险,所以面对这样突发的危险状况她并没有慌乱,而是摸了摸她身上那些防身的毒药,同时将银针巧妙地隐藏在袖子里。 经过一段时间惨烈的厮杀,两边都有伤亡,而此时蛰伏许久的高手从天而降,他们各个出手狠辣,全是冲着马车里的安玉善而来。 杀戮的气息越来越紧张,安玉善这一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正在众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道比闪电还要快的影子轻巧而又稳当地落在安玉善的马车上方。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不但把马车顶震碎了,还把马车里身怀武功的木槿和腊梅伤的连吐两口血,而没有内力的安玉善华丽丽地昏了过去,无论是毒药还是银针,根本就没给她出手的机会。 等到她再次有清醒意识的时候,就是此刻,躺在一间陌生的竹屋里,床边站着一个水灵灵的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 “你……你是谁?”安玉善的嗓子有些沙哑,全身没劲儿,只觉得饿得很,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一样。 “你醒了,太好了,我刚煮的野菜粥,很香呢!”小姑娘答非所问兴高采烈地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看到食物,安玉善更饿了,可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我喂你!” 小姑娘很会照顾人,她把安玉善扶起来,然后一口一口喂她喝粥,怕她烫着,还小心翼翼地吹吹勺中的粥,然后再给她喝。 安玉善一连喝了三碗粥才作罢,她实在是太饿了。 “我叫安玉善,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是哪儿?”安玉善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盖任何东西,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热。 在她语气柔和地问眼前小姑娘话的时候,也趁机给自己把了一下脉,一切正常,只是有些虚弱。 “我叫简儿,这里是坤月谷,是疯爷爷把你带回来的,他说你是小神医,能治好宁婆婆的病。”性格单纯的简儿看着安玉善又是怀疑又是希冀,“你真的能治好宁婆婆吗?” 坤月谷?安玉善从未听人提起过,而这什么疯爷爷请大夫的“方式”真有些不敢恭维。 唉,也不知道安子洵和安正、木槿他们都怎么样了,家里人知道自己还没出峰州就被人半路劫走,一定很担心,她娘肯定会哭的肝肠寸断。 思绪有些烦乱的安玉善在简儿的搀扶下走出竹屋外,入目的绿意葱茏给她一种扑面而来的异世之感,明明该是寒冷的冬季,这里却给她温暖如春的感觉。 抬头打量一下,自己前方是一汪碧绿色的小湖泊,倒映着对面高山的雄伟影子和岸边五彩缤纷的野花,蝴蝶翩翩起舞飞在花丛和湖泊之间,留下美丽的身影。 自己身后是一幢凹形建筑的二层小竹楼,刚才她就呆在一层左侧的房间里。 竹楼小院里还种着新鲜的蔬菜和小麦,养着几只兔子和野鸡,两棵湖边青柳中间拴着一根麻绳,上面晒着衣服和动物毛皮拼接而成的小毯子。 阳光暖暖地照耀着这片略显宁静祥和的地方,颇有些世外桃源之地的感觉,但安玉善无心多欣赏美景,她必须想办法赶紧离开这里。 “简儿,其他人呢?”安玉善往前走了几步问道。 “宁婆婆在屋里躺着,疯爷爷……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简儿指了指竹楼中间的房子说道。 “那你先扶我过去!”眼前这个叫简儿的姑娘看起来不谙世事单纯的很,有些话待会儿问也可以。 简儿点点头,扶着安玉善进了中间的房子。 里面的光线略有些昏暗,安玉善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瘦弱嶙峋地躺在竹床上,如果不是她胸口微微的起伏,还以为躺在那里的是个死人。 安玉善走近之后给床上的老人认真地诊脉,她的脉象和她的面容一样暮气沉沉没有生气。 “宁婆婆会死吗?”简儿有些紧张地睁着她那双小鹿般清亮的眼睛问道。 安玉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人就都会死的,尤其是人至暮年还得了那么多的老年病,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即便调养的好,最多活个二三年。 “暂时不会!”有她这个真才实学的小神医在,阎王爷一时半刻也要不了床上之人的性命,“不过我现在身体虚弱,不适宜给这位婆婆针灸,等到我身上有些力气再施针,现在把这瓶子里的药丸喂她吃一颗,以后每天都要吃。”安玉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简儿。 “你真好!”简儿笑颜如花地接过小瓷瓶赶紧倒出一颗喂给宁婆婆,心里对安玉善更是感激。 疯爷爷把她从外边带进谷里,她不但不生气,还给宁婆婆治病,真是个大好人。 此时的安玉善哪知道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如果知道,她早就开始骂人了! 安玉善又躺回竹屋休息,晚饭的时候简儿给她炖了一只小野鸡,味道虽有些淡,不过饿极的安玉善还是吃了不少,而她也一直没见到简儿口中的疯爷爷。 事实上,不止这一天她没有看到,往后的很多天她都没有见到。 第二天一大早,恢复些力气的安玉善就问简儿出谷的路在哪儿,不管怎样,她要先送消息到谷外让人知道她还活着。 没想到简儿支支吾吾不知道怎样说的样子,而且还一脸歉意地看向她。 “简儿,怎么了?你是不是不知道出谷的方向?”安玉善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简儿看了她一眼,抿着唇,点点头。 安玉善无奈一叹,满怀希望地问道:“那宁婆婆知道吗?” 简儿又摇摇头,宁婆婆比她呆在坤月谷的时间还长,已经有近四十年没有出去过了。 “那疯爷爷呢?”强烈的挫败感让安玉善又叹了一口气。 这次简儿倒是点头了,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安玉善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给宁婆婆治病,马上解释说:“简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给宁婆婆治病,只是我突然来到这里,我家人会很担心的,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我此刻安然无事,否则我在这里也不会安心的。” “对不起,我……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宁婆婆说过,坤月谷被疯爷爷用阵法锁住了所有出口,只有他知道怎样到谷外,可是疯爷爷疯了好多年了,第一次清醒的时候,他把我带进来陪宁婆婆,这一次清醒的时候,他把你带了进来!”说完这些,简儿赶紧低下头,她怕看到安玉善生气的面容。 虽然她和安玉善相处的时间很短,但谷里除了宁婆婆和疯爷爷再也没其他人,现在进了一个同龄人,让她好奇、兴奋和激动之外,还产生了怜悯、愧疚和同病相怜的复杂感情。 没有简儿想象中的愤怒,安玉善只是脑袋空白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还是淡定的。 阵法?她觉得简儿说的太玄幻了,她是个大夫,她是相信科学的,不过自己都能借尸还魂,似乎一切又在可接受范围内。 “那你说的疯爷爷在哪儿?他现在应该是清醒的吧?”安玉善又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自从把你带进谷里之后,他看到宁婆婆身体不好又疯了,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清醒。”听得出,简儿也有些失望。 “那他上次什么时候清醒的?” “十年前!” 安玉善真想两眼一翻昏过去,这时间也太长了吧。 不过,倍受打击之后,安玉善很快振作精神,要走出这里还是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的两三天,她一边调养自己的身体,一边给宁婆婆施针治病,好在这谷里也有药草,竹楼里也有晾晒的地方。 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安玉善估摸着宁婆婆会醒,就先准备了一些干粮,让简儿留下照顾宁婆婆,她则去找出路。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有十里山路,安玉善悲催地发现,她竟然在原地打转。 不信邪的继续走,还绑上了布条当标记,结果走来走去累得气喘吁吁,她还是站在高处便能看到竹楼。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到了晚上繁星满天的时候,安玉善双腿都快走肿了,出去的路还没找到,只剩下懊丧感。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很快,简儿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当她看到累得躺在地上的安玉善时,摇摇头说,“你别费力气了,宁婆婆走了四十年都没走出去。” 面对简儿的“打击”,安玉善只剩下苦笑,她可不想在这里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婆。 老天爷重新给了她一次生命,也不是让她浪费在这里的,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走出去。 重整旗鼓的安玉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直到一个月后,面对永远无法穿过去的树林,她不得不选择放弃。 十次失败之后的坚持可能会带来希望,百次、千次的尝试依旧原地打转,或许证明她的方法是不对的。 简儿口中的疯爷爷还没有出现,宁婆婆也已经恢复了意识,她们都在劝安玉善放弃,或许这次疯爷爷清醒的时间会变短,耐心等耐会有机会出去的。 机会从来不是平白无故便有的,在安玉善看来,简儿和宁婆婆都想出去看看外边的世界,但这次机会她们都没有抓住,还让疯爷爷把自己抓进了谷里。 所以,她要自己创造机会出去,首先她要找到好多天不见踪影的疯爷爷,无论他是真疯还是假疯,都要问出有关阵法的相关消息。 其次,她要读完竹楼二层那三间房屋里有关奇门遁甲的所有书籍,这样即便从疯爷爷嘴里什么都问不出,说不定她也能找到破解之法。 比起急躁中又有着章法的安玉善,已经习惯了坤月谷的宁婆婆和简儿对出去都没抱希望,因为就算疯爷爷清醒了,他也不会让她们离开的。 坤月谷四季如春,景色几乎没什么变化,在这里呆着就像时间被禁锢了一样,好在宽广的天幕会黑白交替,日月星辰也不会缺席。 有了书籍相伴的安玉善觉得在谷里的日子好过了一些,她开始试图让自己平静和忍耐下来。 而在第二个月的月末,她终于看到了疯疯癫癫的疯爷爷。 看着那个在小湖上欢快地像个孩子一样飞来飞去的身影,安玉善最初的愤怒与不甘突然又升腾起来,但很快又变得平静。 这段时间她时常在想,如果当初疯爷爷没把她在那种情况下抓走,那么她的命运又该如何呢?是当场殒命还是安全到了京城?如果到了京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想到有可能疯爷爷歪打正着救了她的命,对于他的怨恨安玉善便减少许多,可被困在这里也非她所愿。 终于,疯爷爷安静下来,十分警惕地看向安玉善,似乎她是个外来侵入者。 而简儿紧紧地牵着她的手,用温柔青嫩的语气像哄小孩一样告诉疯爷爷,安玉善是她的妹妹,不会伤害他。 疯爷爷似是听懂了简儿的话,脸色温和了些,但他眸中依旧狂乱,看起来就不像个正常人。 安玉善冲简儿使了个眼色,这两个月从简儿和宁婆婆嘴里,她已经知道很多有关疯爷爷的事情,也知道现在只有简儿和宁婆婆能让他放松戒心。 “疯爷爷,我妹妹今天要做非常好吃的烤鸡,你想不想吃?”简儿诱哄着疯爷爷说道。 疯爷爷先是歪着头想了一下,然后嘴巴一咧笑着点点头。 论武力值,再来三个安玉善也不是疯爷爷的对手,所以安玉善决定智取。 她烤了一只香味浓郁的小野鸡,而且不着痕迹地在上面撒了让人昏睡的药物,那是她在附近发现的药草自己炮制而成的。 “疯爷爷,烤鸡好了,你吃吧!”安玉善没敢轻举妄动,让简儿递给一直离她们远远站着的疯爷爷。 或许是真饿了,也可能是馋的,总之,疯爷爷拿起整只鸡胡乱而疯狂地啃了起来。 在昏睡药物发作之后,疯爷爷摇摇晃晃地站不稳,最后终于倒了下去。 “玉善,疯爷爷不会有事吧?”简儿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安玉善做出来的药这样厉害。 “没事,睡到明天就会醒!”不过据宁婆婆说,疯爷爷轻功极高而且内力超强,为以防万一,安玉善还是给他补了一针,然后才把手放在他的手腕上诊脉。 简儿一直专注地看着安玉善的脸色,发现她诊脉之后,皱了皱眉头。 “怎么样?”简儿问道。 “不太好,脉象错乱,时强时弱,内部肝脏因郁结而受创严重,但因为有内力护着,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大问题,只是他精神状况不好,即便配合药物和针灸的治疗,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安玉善缓缓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疯爷爷。 也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老天爷的奇迹,没有大夫给他诊治,两个月前他竟然能清醒过来。 听简儿说,疯爷爷是看到宁婆婆突然倒下便开始癫狂,之后就不见了踪影,半个月后才带着昏迷不醒的安玉善回来,接着又疯了。 “玉善妹妹,那咱们接下来要怎么办?”现在有个商量的人,简儿不觉得孤单了。 “先给两位老人治病吧!不过,也不能一直让疯爷爷昏睡着,你有办法让他听话乖乖让我治病吗?”两个小姑娘、一个病弱的老婆婆想制服武功高强的疯老头,可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眼前的疯爷爷动不动就几个月不见人影。 “我没有,不过宁婆婆有,只要宁婆婆对疯爷爷笑,疯爷爷就会很听话!”简儿点着头赶紧说道。 “可是……”安玉善没有把话说完。 这两个月她从单纯的简儿嘴里套取了很多宁婆婆和疯爷爷之间的事情,尤其是两个人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有这坤月谷的由来。 在曾经无数孤寂的日子里,宁婆婆常常对简儿说,眼前的这片地方叫坤月谷,不知是几千年前还是几百年前,有一位酷爱奇门遁甲之术的老人找到了这里,并从山外带来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教他一身所学。 等到老人死后,他的徒弟会再找一个孤儿当徒弟,依旧日日年年住在坤月谷,直到他也死了,徒弟再去找徒弟,循环往复。 疯爷爷也是个孤儿,年少时的他聪颖俊雅,文武兼修,是个很让女子心动的少年郎君。 十六岁贪玩出山遇到了跟着家人回乡省亲的大家闺秀宁婆婆,而且英雄救美博得了佳人欢心,那时两个人也过了一段郎情妾意的美好日子。 当疯爷爷回坤月谷告诉他师父要娶山下女子为妻时,疯爷爷的师父勃然大怒,训斥他忘了本门规矩,坤月谷的人是不准成亲生子的,一生所学只许找个根骨品行不错的孤儿传下去。 但情根深种的疯爷爷心有不甘,还要废去武功,永远不回坤月谷,气得他师父重新换了阵法,想将他困在谷里。 没想到疯爷爷对于破解阵法很有天赋,不到三天就又出去了。 可他再见到宁婆婆的时候,竟是在宁婆婆出嫁的当天,深觉被心爱之人背叛的疯爷爷不但把新娘抢了,还把要来阻止自己的宁婆婆的父亲打了一掌,结果他愤怒之下手劲过大,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杀父之仇如鲠在喉,即便彼此深爱,哪怕当初她出嫁那日已经决定自尽殉情,宁婆婆也无法原谅疯爷爷。 知道此事的疯爷爷的师父也被他气死了,从那之后,宁婆婆和疯爷爷就没有离开过坤月谷,彼此折磨着过了这么多年。 现在要让宁婆婆对疯爷爷温言笑对,安玉善觉得有些难,刚才一看到疯爷爷的身影,宁婆婆硬是让简儿扶着进了屋,还把门给紧紧关上,明显是不想见他。 “玉善妹妹,你别担心,宁婆婆她会同意的。”曾经宁婆婆就用这种方法想要从疯爷爷那里套取出去的办法,可疯了的疯爷爷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却能用这种办法让他乖乖接受安玉善的治疗。 果然,当简儿和安玉善把此事告诉宁婆婆之后,宁婆婆并没有犹豫。 “我出不出去已经没什么意义,可是不能再让你们两个孩子跟着浪费大好时光,不过玉善,婆婆要让你发誓,如果你们出谷,你一定要善待简儿,不能让她被人欺负。”宁婆婆最放心不下的便是简儿,两个人相依为命住在这谷里,她早就把简儿当成自己的亲孙女。 “婆婆,我发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把简儿当成我亲姐姐一样照顾,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就算宁婆婆不说,就算没有这誓言,安玉善也喜欢善良、单纯又很照顾她的简儿。 没想到,简儿也跪下发誓,“我简儿也发誓,无论何时都会把玉善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永不超生!” “好,好,两个好孩子!”宁婆婆弯腰扶起安玉善和简儿,现在她身体依旧很虚弱,也知道自己这幅身子拖不了太长的时间,“那老家伙在哪儿?” 等到疯爷爷醒过来的时候,还躺在地上,不过他一睁眼就看到宁婆婆淡淡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起来,觉得满心欢悦,似乎只为这一个笑容,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从这天之后,安玉善除了给宁婆婆和疯爷爷诊病,就是带着简儿去谷里采药,同时还要好好照料院子里的菜地和小麦,那可是他们四人的口粮来源。 最开始,安玉善想着最多也就半年她治疗疯爷爷便会有成效,谁知春去秋来三载轮回,穷尽她一生所学,尝试了千百种方法,疯爷爷的神智还是没有清醒,而宁婆婆也即将走到她生命的尽头。 站在依旧清澈的湖边,安玉善的身上早已经褪去初到坤月谷的焦躁,时间与孤寂还有对亲人的思念已经将她打磨的更加内敛沉稳,没人再能从她熠熠闪光犹如星辰的眸子里看到她在想什么。 曾经身姿略微瘦小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即便穿着破旧似野蛮人的衣服,也掩盖不住她周身的风华。 同样成长为明媚少女的简儿就静静地站在安玉善的身后,有些心疼地看着她。 三年来,安玉善虽表面平静,但骨子里却像发疯一样地看那些二楼的书册,现在拿出任何一本她都能倒背如流,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她们依旧找不到出去的方法。 “玉善妹妹,宁婆婆还能活多久?”最终还是简儿打破了沉默。 “也就这两天了!”安玉善淡淡地说道。 这三年来宁婆婆对她们很关爱,她像一位真正慈爱的长辈那样,竭尽全力帮助她们能让疯爷爷变好。 就在这天晚上,宁婆婆单独留下了疯爷爷说话,或许是回光返照,她的精神看起来出奇的好。 安玉善和简儿在夜色中坐在湖边仰望满天星空,她们听不清屋内的两个老人在说些什么,或许是曾经的恩怨,或许是死前最后的救赎,也或许是回忆那段改变他们命运的美好相恋。 次日清晨,同往常一样,安玉善比简儿早起了半个时辰,一打开房门,她就看到疯爷爷像石雕一样蹲在湖边那块简儿用来洗衣服的大石头上。 看到安玉善出现,疯爷爷动了动,然后缓缓站起来,走向她,“你跟我来!” 还没等安玉善反应过来,疯爷爷像一阵没有预兆的飓风把她刮了起来,然后在山林间跳跃,最后到了她走了千百次也没有走出去的那片树林。 “我只带你走一遍,你记清楚了!”疯爷爷不由分说地拽着安玉善走进树林里,他的步伐刻意放慢了些,以便安玉善能记住。 如果是三年前,安玉善一定不明白疯爷爷此刻杂乱的脚步,可苦心研读了三年坤月谷里那些奇门遁甲的书册,她能轻易地理解并牢记。 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安玉善就在疯爷爷的带领下走出了树林,然后又被他带了进来。 “疯爷爷,你好了?”现在安玉善可以确定,疯爷爷神智已经清醒了。 “丫头,跪下!”疯爷爷用一种锐利的眼光看向安玉善,“我虽然有辱师门,但却不能任由师父和祖师爷他们传承下来的东西在这世间消失,那些书册你已经熟读,现在我就收你为徒。” 接着,没有给安玉善拒绝的机会,疯爷爷拿手按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跪了下来,而安玉善不敢挣扎,因为疯爷爷双掌忽然热的吓人,似乎有一股强大的气流正缓缓流进她的身体里,支撑不住的她最后倒了下来。 再醒来时,安玉善已经躺在自己的竹床上,简儿有些紧张慌乱地守着她。 “玉善妹妹,你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简儿问道。 “疯爷爷呢?”安玉善撑着头疼的脑袋半坐起身。 “疯爷爷在宁婆婆屋里,他把我赶了出来,还说等你醒来,让咱们赶紧离开坤月谷,以后都不要再回来,而且,而且疯爷爷的头发全白了,人像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简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找到安玉善和疯爷爷,而宁婆婆就剩下一口气了。 安玉善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勉强撑着身子跑到宁婆婆的屋前,推开门之后,就看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和谐甜笑地依偎在一起,可整间屋子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随后跑来的简儿看到这一幕,似乎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放声大哭起来。 安玉善以为自己不会哭,可她的脸上早已经是泪痕,三年的朝夕相处,他们早就亲如一家人。 安玉善和简儿将两位老人合葬在湖边的柳树下,将二楼的书册全都整理好放进竹楼后的墓室里,也许坤月谷她们不会再来了,但这些珍贵的书册她们却不忍心付之一炬。 收拾些简单的行囊,给埋葬在湖边的疯爷爷和宁婆婆磕了三个头,两个人起身离开。 安玉善牵着简儿的手让她跟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走,而想到身后是自己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简儿极为不舍,又转念一想,终于踏出谷外,她又兴奋激动得连脚步都有些颤抖了。 走出了树林,穿过山坡、小河,安玉善仔细地寻找着人类的痕迹,终于在快入夜的时候,两个人找到了一条通往山下的小路。 “我们是终于出来了吗?”谷里谷外仿佛两个世界,一个四季如春,温暖异常,而另一个阴沉密布,寒风凛冽,简儿一时有些不适应。 “简儿,你把衣服都穿上,下山咱们找个地方买两件厚衣服!”眺望远方山顶还有很厚的积雪,安玉善想着现在可能是冬季。 两个人不敢耽误时间,晚上山里会有野兽出没,她们点燃了火把,匆匆往山下而去。 半夜的时候,住在仙女山山脚下的高猎户正和妻子万氏夜不能寐地照顾着生病的小女儿,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相公,有人在外边!”万氏正拿热巾给小女儿敷着额头。 “没有呀,是风吹得吧!”高猎户竖起耳朵听了听,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过,紧接着敲门的声音更大了些,还听到一个婉转柔和的女子声音:“打扰了,夜深寒凉,可否请好心人收留我们一晚?” “谁呀?”高猎户起身走到了门边。 他胆子并不小,不过自家住在偏僻的山脚下,平时很少有人经过这里,更别说是深更半夜有女子出没了,心中不免有些疑虑,现在外边可不太平。 “主人家,我们姐妹迷路了,还请行个方便!”高猎户听到门外又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显得沉稳有力,又略带一丝撩人,他忍不住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个有些狼狈的少女,年纪看起来不大,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如皎月,眸似星辰,让高猎户一愣,难道这是仙女山上的仙女下凡了,可看她们的衣着又不像。 “两位姑娘快请进!”一打开门强劲的风就吹进来,想起屋内病重的小女儿,高猎户赶紧让她们进来,又快速地关上门。 这两位姑娘便是下山之后的安玉善和简儿,她们还以为今夜无地落脚,没想到山下会有一个茅草屋,屋子里还亮着灯光。 “两位姑娘是打哪里来?难道你们也是附近的猎户家的女儿?”万氏走出来见安玉善和简儿穿着兽皮缝制的外衣,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们是从峰州来的,不小心在这里迷了路,还请大哥大嫂能好心收留一晚,明日清晨一早我们就走!”还有两三个时辰天就快亮了,安玉善决定早上再出发。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安心在这里呆着,我家也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我先给你们烧点热水喝。”万氏热情地笑了一下说道。 “多谢大嫂!”简儿笑着说道。 “两位姑娘不必客气,这下山的路白天都不好走,更别说是晚上了。正好,明日清晨我要带着小女儿去镇上看病,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去吧,这片儿我还比较熟悉!”高猎户也热情地笑着说道。 “你女儿生病了?实不相瞒,我略懂医术,不如先让我看看!”人家好心收留自己,自然要回报一二。 “姑娘是大夫?”高猎户和万氏都惊喜地看向安玉善。 “我妹妹医术高着呢!”简儿颇有些自豪地说道。 高猎户和万氏赶紧领安玉善和简儿去看自己的小女儿,安玉善见屋内的床上并排躺了三个孩子,两个小男孩正睡得沉,而一旁的小女孩满脸潮红。 快速地诊了脉,安玉善拿了一颗在坤月谷制的退烧丹给小女孩服下,又给她扎了两针。 “烧一会儿就能退,比起吃药你们应该给孩子补补,她有些营养不良,蔬菜和肉类都要多吃。”安玉善起身说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高猎户和万氏差点喜极而泣。 万氏去厨房烧热水的时候,高猎户见小女儿脸上的红潮已经神奇般地退了下去,小脸上没了痛苦之色,很快就睡着了。 从高猎户的嘴里,安玉善得知现在是大晋朝元武四十七年的初春,新年刚刚过去才两天,此地是大神山脉的仙女山下,再走十里山路便是旸州大平镇。 至于旸州离峰州和大晋朝的京城有多远,高猎户并不知道,他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只有六十里外的旸州府城。 天一亮,安玉善和简儿就跟着高猎户去了大平镇,而一路上简儿看什么都是好奇的,安玉善却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山下村。 大平镇还没有安玉善家外的半里镇大,而且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三,镇上越发的冷清。 别看安玉善呆在深山谷里三年了,可她此时并不缺银子。 还记得那天她离开山下村的时候,尹云娘特意在她中衣里面封了一个贴身的布兜,里面装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那还是当初程景初给她的一部分。 不仅如此,尹云娘还往她的荷包里放了不少的碎银子,这些银票、银两如今都好好地在她身上放着,所以她并不担心自己和简儿在外边的生活没着落,就是回家也有银子。 可站在大平镇的街道上,看着本就少还都关门的店铺,她就是有钱也花不出去。 还好,高猎户对大平镇很熟悉,带着她们找到一家成衣铺掌柜的家里,买了两套御寒的衣物,之后又找到镇上有驴车的车夫,让他把安玉善二人送到府城。 “两位姑娘别担心,驴六爷是好人,一定会把你们送到府城的。”高猎户很感激安玉善救了自己的女儿,因此对她们的事情也办得很尽心。 “高大哥,谢谢你!”安玉善和简儿真诚道谢,安玉善还把万氏借给她们穿的衣服还给他。 等到安玉善和简儿的身影在大平镇街上连影子都看不到的时候,高猎户才抱着妻子的衣服转身回家。 当万氏打算将自己唯一好点的外衣叠好放进丈夫为她做的木箱子里时,却从衣服里“啪嗒”掉出两个小银锭,每一个都足有十两重。 “相公,你看……”万氏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这肯定是那两个姑娘放的,她们真是好人!”高猎户也是感慨至极。 有了这些银子就可以给三个孩子添点衣服,再多买些粮食回来了。 驴车晃晃悠悠的走得并不快,他们刚进城没多久,城门就关了。 在驴六爷的指引下,安玉善低调地选择了一间小客栈,第二天又去成衣铺买了几件男装。 她和简儿两个妙龄少女出门,不应该太引人注目,为了不显眼,安玉善甚至在两个人的绝美容貌上动了手脚,然后才雇了一辆马车,边打听边往峰州方向而去。 坐在干净舒适的马车上,简儿久久不能平静心情,在坤月谷的时候,她对外边的世界充满了向往和无限的想象,等到自己真的见到了,那感觉又是不同的。 “小弟,咱们这是往你家乡的方向去吗?”简儿不时地撩开车帘看着外边还有些荒凉萧瑟的春景,连这些都让她觉得新奇有趣。 “对!以后我的家便是你的家,我的家人便是你的家人,咱们回家!”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回家的这一刻,安玉善激动过后是淡淡的欢悦和发自心底的平静。 三年未见,她的家人还好吗?瑾儿姐姐又如何了呢?程景初知不知道她失踪了呢?安氏本家的人在她不见后又是如何对待自己家人的呢? 一切的一切对于此时的安玉善来说都是待解的谜团,但不管怎样,这一世无论她走到何方走得有多远,有一个地方一定会是她魂牵梦绕割舍不下的,那就是——家。 你们都还好吗?我就要回来了!安玉善在心底深处动情地呐喊着! 第八十一章:相逢不识 马车在蜿蜒曲折又泥泞难走的路上行了有十天,终于在元宵佳节的前一天到了余州城外的丰贤镇,过了余州府城八十里外便是砾州,而穿过砾州再赶两日的路程便是峰州了。 只是,安玉善一行人到了丰贤镇却再也无法前行,因为此刻余州府城内北朝皇室遗孤自立为王正与大晋朝的官兵对持着。 “两位公子,前面过不去了,镇外有大军驻扎,这个地方乱的很,咱们还是退出去,等到太平了再来。”前去打探消息的车夫满头大汗地回来说道,“前两日余州刚经过一场大战,现在大晋朝的伤兵都在丰贤镇上,小的还打听到这里的水也被人下了毒,再不走,咱们也得死在这里。” 进入丰贤镇之前,安玉善就已经得知这里不太平,只是她要回峰州就必须要经过余州,回家的路她是一刻也不想再等。 “小弟,咱们怎么办?”这一路上简儿都听安玉善的安排,她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此刻,丰贤镇大街上到处都是慌乱的百姓和大晋朝的兵士,这里也算是驻扎在余州城外的大晋朝士兵的补给站,所以各式店铺里也十分热闹。 不过,因为早上有人喝了镇外河里的水中毒身亡,所以现在此地饮水也出了问题,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很多百姓已经携家带口准备离开这里。 “简儿姐,你怕吗?”安玉善凑近简儿低声问道。 “我不怕,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简儿笑着说道。 “那好,我们先在丰贤镇找个地方住下来,先看看形势再做决定!”安玉善想了一下说道。 简儿点点头,而车夫知道她们的决定之后很无奈,打算等她们找到住的地方,这趟生意自己就不做了。 安玉善也不难为他,正巧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还有空房间,她付了车钱、房钱,这才和简儿进了客房,让伙计给她们端一些饭菜上来。 “这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饭菜可能要等一会儿了!”现在退房的客人很多,好不容易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客人要住下来,店小二自然希望留下二人。 “小二,怎么回事?你们这里可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不会没有东西吃吧?”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客官,不是这样的!唉,实不相瞒,想必您也知道丰贤镇上的水被人下了毒,真没想到那恶人心肠这么歹毒的连水井都不放过,现在掌柜的正派人去附近的山上拉泉水,所以会晚些。”店小二很抱歉地看着安玉善说道,又恐怕她生气,言语中还有些怯意。 “原来是这样!小二,你能不能先端一碗有毒的井水给我!”安玉善此刻没什么政治立场,她只想赶快回家,而且在她看来,使用下毒这种手段连百姓的命也不放过,实非光明磊落之徒。 她是北朝旧民不假,但此刻在余州城里那些妄想复国的北朝旧部们,试图以全城百姓的性命威胁大晋朝的官兵不许进攻,让她十分不喜。 “客官,您要毒水干什么?”店小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问道。 “别管那么多,去端来就是,我保证不会害人的!”安玉善笑了。 赶了这么久的路,她还真有些饿了,总不能再傻等下去吧。 店小二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遵照她的吩咐端来一碗看起来十分干净的井水,然后摇着头退了出去。 客房的门关上之后,安玉善掏出银针试了一下,果然银针变黑了。 “这人太坏了!”一路走来,简儿看到的越多越觉得外边的世界并没有她原先想象的那么美好。 尤其是靠近正在发生战乱的余州,她越觉得坤月谷的平静与宁和比外面好太多了,就连那无边无际的孤寂也变得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 “的确是挺坏的!”安玉善想着这毒今天早上肯定害了不少人。 “玉善妹妹,你可有法子解?”简儿充满期望地看向安玉善。 “有!”她可是医毒双绝的怪老头教出来的得意门生,这些中药炼制的毒药她灵敏的鼻子闻一闻,便能猜出几分来。 安玉善从包袱里取出一小瓶药水,往水里滴了一小滴,再拿银针试的时候,毒性已经没有了。 “呵呵,还是玉善妹妹你最厉害,这些毒对你来说真是不堪一击!”三年来,简儿对于安玉善的崇拜早就累积的比山还高。 “别太崇拜我,我只是个传说!”心情变好的安玉善开起了玩笑。 很快,店小二又被安玉善叫进了房间,然后让他把那碗他刚才端进来的水再倒进井里,再让厨房的大师傅用井水里的水做饭就行了。 “客官,刚才小的已经说过了,这水是有毒的!”看眼前这两位小公子也不像是故意找事的,难道是一心寻死的?店小二整个人都迷糊了。 “小二,这水没毒了,已经解了,不信你看!”简儿调皮地拿银针在碗里试了试,银针没有任何反应。 “客官,这……”店小二是知道银针能试毒的。 “小二,照我说的去做,你要是不放心,待会儿做好饭菜,只让我们吃就是!”安玉善挥手说道。 “客官,这毒您真的解了?”店小二半信半疑起来。 “真的解了,你把这碗水倒进水井里,井水里的毒便会解掉,然后再让解毒之后的水倒进有毒的水里,那有毒的水也会变得没毒,去办吧!”安玉善笑着说道。 “客官,您……您到底是谁?”店小二再看那碗水就觉得十分地神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赶紧给井水解毒,给我们做顿饭吃!”安玉善不想和店小二多费口舌。 “是,客官,小的这就去!”店小二也是个聪明的,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水到了客栈后院倒进去,之后又舀了一碗端去医馆让医馆的大夫用银针又试了一下,最后终于确定水里的毒解了。 安玉善和简儿都以为再看到店小二的时候,她们的饭菜就会好了,结果随着惴惴不安店小二进来的是两个身穿铠甲的卫士。 而其中一个安玉善还很熟悉,竟然是程景初的贴身护卫萧林,他怎么在这里? “你就是解了水毒的那位小公子?”萧林并没有认出改变易容的安玉善,三年多未见,两个人都变了许多。 安玉善点点头,抬眼打量着萧林,他比三年前看起来多了几分凌厉和冷酷。 “请小公子跟我们去一趟大营,我家少将军要见您!”萧林公式化又客气地看着安玉善说道,不过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 他家少将军?不会是程景初吧?可是来之前,安玉善听逃亡的百姓们说,与余州城内的兵对持的少将军姓季。 “你们要干什么?”简儿有些紧张,她觉得眼前的人带着杀气,而且有点儿来者不善的意思。 “两位别害怕,我家少将军只是想感谢你们解了水毒,不会对你们怎样的!”萧林觉得眼前这两个瘦弱的少年有些特别,他们的眸子太明亮了,与他们身上的衣着和面容都有些不太相称。 这时候的丰贤镇说不定也已经混进了外来的奸细,所以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要查探清楚。 “好,我们跟你走!”安玉善拍拍简儿的手,让她别紧张,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熟人,她还想从萧林嘴里打探一些消息呢。 只是,从客栈出来之后,安玉善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萧林带她们走进了一条暗巷,然后突然转身带着冷意说道:“两位,对不起了!” “你想做什么?打晕我们?”安玉善脸上也有了冷意,这个萧林,几年不见,本事倒是见涨的快,“我们虽然是北朝人,但不是什么奸细,你们没必要如此紧张!” 萧林没想到在他眼中瘦弱平凡的少年眼光会这样毒辣,竟然一下子就看穿他想要做什么。 “很抱歉,那我也不能冒险!也请小公子放心,只要你们老老实实,我也不会伤害你们。”萧林保证道。 “我能相信你吗?”安玉善斜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他以前带自己经常去悬璧山后山的份上,这会儿早就让他动弹不得了。 “能信!”萧林点头说道。 “那就走吧,我能信你,你也能放心信我!”安玉善定定地看向萧林。 萧林认真地看着她有一小会儿,脑中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最后答应不打晕她们,但要给二人眼睛上蒙上黑布。 “随你吧!”安玉善对于萧林如此的小心也能理解些,毕竟现在两军对阵,她也没表明身份,防着她是应该的。 蒙上黑布之后,萧林和另一名侍卫夹带着二人飞跃屋脊,很快便到了镇上一个十分偏僻的宅院。 领着二人进了一个房间,拿下黑布适应光线之后,安玉善看到房内床上躺着一个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男子。 “你不是会解毒吗?就麻烦你给他解毒吧!”如果不是活马当成死马医,萧林也不会带着一个全然不了解的陌生人进来这里,眼前这位可是主帅副将,更是自家主子的左膀右臂。 安玉善看了一眼萧林,走到了那名男子的床边,先给他诊了脉,又查看了他的伤口,然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萧林和简儿都有些紧张不解地看向她。 “这伤口是谁缝的?”安玉善转头诧异地看向萧林。 难道自家堂哥也在这里吗?这种缝合伤口的方式与她教给安齐杰几人的很像,而且用的是易溶的羊肠线。要不然就是又有穿越人士来了? “是军医缝合的,有问题吗?”萧林反问道。 “没什么问题,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安玉善淡笑转身,继续给那人诊治,“他中毒已经好多天了,应该是吃了些缓解毒性的东西,所以才坚持到现在,再晚些命就完了。” “不错,他之前喝了解毒的药酒,还吃了解毒的药丸,不过毒性猛烈也只是缓了几日性命,小公子,你可有办法救?”萧林有些急切地看向安玉善。 “能!”看萧林对此人的重视程度,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好了,安玉善拿出了银针给那人解毒,又给他喝了三滴解毒的药水,“伤口有些化脓了,需要把化脓的腐肉处理掉,重新包扎伤口,不然也会有生命危险。” “你的意思是说,他身上的毒解了?”看到安玉善拿出银针,萧林不知为何有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似乎这样的情形他之前也看过。 “没错,毒是解了,不过身体还要仔细调养,药酒温热了再给他喝!”坤月谷三年,安玉善的医术可又精进不少。 “多谢小公子救命之恩!”萧林的敌意和戒备少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轻声问道:“萧侍卫,少将军想知道林副将如何了?” “回禀少将军,林副将毒已经解了,立即派军医过来给他重新缝合伤口。”萧林说道。 “是!”门外之人离开了。 “小公子,请到客房暂歇!”现在林副将还没有醒,萧林还不放心把二人放走,“我这就让人给你们准备一些饭菜!” “那就麻烦了!”安玉善并没有急着表明身份。 三年的时间其实可以改变很多,尤其是现在的萧林变得有些让她不认识了,谁知道人心会走向何方呢! 安玉善和简儿被人领进这所宅院的东厢房,外边有两个侍卫把守着,安玉善清楚,萧林还没有对她完全放下戒心,外面的侍卫说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很快,有人端来一桌还算丰盛的饭菜,安玉善也没客气,招呼简儿一同坐下吃了起来。 到了这天傍晚,太阳刚刚落山,残存的夕阳余晖染红了天际,丰贤镇上空飘着一层淡淡的喜悦,水毒解了,百姓们的心也安定了不少。 等到夜幕渐渐在宽广的天空四散拉扯开来,吃过晚饭的安玉善想要出去走走,但侍卫拦住了她。 “萧侍卫说了,没有他的命令,你们不准离开!”恪尽职守的门卫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呢?我现在要见他!”好你个萧林,胆子真是肥了,安玉善冷笑一声。 “无可奉告!”门卫淡淡地说道。 好心救人还被幽禁在此,而且还是被自己熟悉的人,如果不是耐心够足,安玉善早就怒气冲冲了。 “告诉萧林,今天的事情我可是记下了!”安玉善转身回了屋子。 半个时辰后,有人从外边推开了门走了进来,躺在床上假寐的安玉善睁开眼瞧了一下,是萧林。 “原来大晋朝的人请人治病都是这样请的,真是见识了!”安玉善此刻反而冷静淡定下来。 萧林似乎没听出安玉善的讽刺一样,略微歉意地说道:“这位小公子,在下此举也是情非得已,还请见谅。我家少将军在客厅,请二位过去!” “好,我就见见你家那位少将军!”安玉善起身穿鞋,简儿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两个人往客厅走去。 踏进客厅之前,安玉善还在猜想这位少将军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如果是,为什么他不姓程改姓季了呢? 看到端坐在客厅主位那位身披战甲威严冷峻的男子,安玉善心中有了一半的答案,只是三年而已,她变了,他更是变了。 在山下村的时候,他还是个大病初愈略显憔悴忧郁的少年,外冷内热像天将山里的深潭一样藏着无人探知的心思。 如今的他脸上早已经没了病态,眉宇之间的坚毅、沉着和冷酷似乎成了他最坚强的盔甲,没有任何东西能刺破他那颗冷硬如铁的心。 英俊迷人的五官分明好似鬼斧神工雕刻出来的一般,锋利的眼神看得人心里怯怯的,紧抿的唇显示着它的主人此刻心情并不是特别好。 说实话,看到程景初的那一瞬间,安玉善心中是有些激动的,不过当她看到程景初看向自己那陌生审视的眼神时,没来由地心中又有了一丝怒气。 就算三年未见,就算她略微易了容,两个人也相处快两年了,他竟然完全认不出自己。 此刻的安玉善哪里知道,三年来的经历加上自己当初突然的失踪,让程景初变得更善于隐藏自己的内心。 事实上,此刻,面对眼前那张陌生而又觉得熟悉的脸,程景初是疑惑的,甚或是藏着他自己都不知的期待,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他压了下来。 三年来,他在寻找安玉善的过程中失望了太多次,也被人算计了太多次,就算眼前的人真的和安玉善长得有几分相似,他也不会草率地做出决定。 更何况除了那双眼睛,眼前女扮男装的姑娘和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实在无法重合在一起。 此时的程景初又哪里知道,在坤月谷的三年里,安玉善的气质已经发生了完全的变化,她在思家和绝望中度过了无数的日夜,怎么还和三年前会一样呢。 “你会医术?”程景初说话的语气里都像夹着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安玉善点了一下头,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她也不知道这不高兴是因为程景初没有认出她,还是因为他的性子变得更加阴郁和不近人情。 曾经,她多么希望被她看为朋友的程景初能变得阳光一些,可她失踪的这三年,他似乎走进了更加密集的阴影里,让她完全不认识他了。 这三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心结没解开,反而更多了呢?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快速地打量对方之后都转移开目光,接着安玉善听到程景初那丝毫不带感情的话语:“我会让人带你去镇上的济民医馆,你既然会医术,就代替医馆的大夫坐诊,诊金我会额外给你,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你们不准离开丰贤镇!” 程景初,不,此时他应该称之为季景初,并没有问安玉善和简儿的名字或者有关她们的任何来历,因为在他看来,很多人说起谎话来就连说谎者本人也会以为是真的。 别人都不可信,别人嘴里说出口的话也不能信,能让他相信的人并不多。 程景初的霸道安玉善早就领教过,只不过那时候他对她的霸道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善意和关爱,而如今的霸道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和冷酷。 虽然他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威胁的话,但是安玉善依旧能够感觉出来,如果她带着简儿离开这里,那后果一定很惨,说不定他还真敢杀了她。 当记忆中的病弱少年变身杀伐果断的男人,安玉善觉得她必须要重新认识眼前的人才行。 或许刚才还有几许激动想要对程景初表明自己的身份,但看到他眼中的陌生还有他三年来的“成长”,安玉善提起的那口气松掉了。 或许程景初早就把她从自己的记忆中清除掉了,还是做个陌生人好了。 “我可以不离开丰贤镇,也可以留在这里给人治病,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既然是陌生人,她付出了就总要有些回报吧。 季景初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略有不满地看向她,这个人胆子可够大了,当场就要和他讲条件。 安玉善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接着说道:“我要尽快到砾州去,如果少将军能尽快破城让我通过,在下感激不尽!” 程景初依旧没有回答她,不过安玉善就当他的沉默是答应了,她不能一直耗在余州城外,再不济也要让家人先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 安玉善和简儿被人领出去之后,程景初才站了起来,就在刚才安玉善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什么珍贵的东西与他擦肩而过了,那种明明存在却又没有抓住的憋闷感觉让他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糟了。 依旧是蒙着眼睛被带了出去,安玉善和简儿被安排在济民医馆的后院厢房,这次程景初还是留下两个侍卫跟着她们。 “玉善,咱们真的要在这里呆下去吗?”简儿觉得那个冰块似的男人让安玉善心情变差了,虽然安玉善没有表现出来,但她就是能感觉得到。 “简儿姐,现在只有通过余州才能到峰州,我等不及要回家了。”安玉善并没有告诉简儿她认识程景初,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天半夜,有人哐哐敲门,一户农家的儿子从山上跌下来磕破了头,现在血流不止,眼看就不行了。 “这……这人是不行了,你们还是准备后事吧!”现在济民医馆只有一个眼睛不好的老大夫,另外一个较年轻一些的已经被叫去军营充当军医去了。 “大夫,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求求你呀,你要多少钱都行!”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跪下给老大夫磕头,另一个妇人哭得脸都白了。 “快把病人抬到床上我看看!”安玉善听到响动就起身到了医馆,简儿也跟着她。 老大夫不敢说什么,这可是季少将军特别安排在此处的大夫,虽然看起来年轻的很,也不知道医术如何,但他却不敢得罪。 安玉善先给流血不止的病人吃了一颗药丸,又扒开他的头顶,发现上面有个大口子,可以看到里面的血肉,必须要马上进行头皮缝合手术。 但即便这样也存在很大的冒险,毕竟这里没有手术工具,这时她灵机一动,想起了那位林副将身上的伤口,或许程景初有办法。 于是,她赶紧叫来看守她的侍卫,对他说道:“你立即去找你们的少将军,就说我需要一套缝合伤口的工具和羊肠线,再为我准备一些棉布和烈酒,快,骑快马去!” 接着,她又转身看着病人家属——那对农家夫妇说道:“即便这些东西以最快的速度送来,我帮你的儿子缝合了伤口,他也很可能会因为术后感染失去性命,又因为伤口在头部,所以还存在脑部神经受损的现象,换句话说,他也可能变成个傻子,这样你们还要救吗?” 听到安玉善这样说,那对夫妻泪流满面地跪在她面前,坚定地说道:“求您救救我们的儿子,无论这孩子能不能救活,我们都感激您,就算救活了是个傻子,他也是我们的儿子!” “那好,来人,多点几盏灯,再准备热水、布巾,还有给我一把剪刀,我要把这孩子的头发先剪掉一些!”安玉善也不知道要吩咐谁去做这些事情,她只是很急切地说了出来。 简儿第一个先行动,她问了老大夫厨房在哪儿,然后就去烧热水。 医馆的伙计也抹了一把惺忪的睡眼,打起精神去准备棉布和烈酒,老大夫则是帮忙点了好几根蜡烛。 这边一切都准备好之后,那名侍卫还没有带着工具来,安玉善有些着急了,她能等但是病人不能等,虽然有她的银针和药丸在,但情况危险维持不了太久。 好在,她事先多做了一手准备,让简儿用热水煮了针和线。 当她聚精会神地用绣花针和普通消毒之后的麻线给那个孩子缝合头皮的时候,去找程景初的侍卫才迟迟归来,而他身后跟着想要一探究竟的萧林。 医馆内鸦雀无声,静的众人似乎都能听到安玉善在头皮间拉扯麻线的声音,她娴熟镇定的动作那么优雅,就像技艺高超的绣娘在绣一幅世上最美丽的绣品,而围观的人则是头皮都跟着发麻,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给病人治伤的。 萧林进入医馆之后看得更为仔细,而且心内极为震撼,这个世上拿着绣花针在人的皮肤上如此肆意自由穿行的,他此生只见过一个,那人就是治好自己的主子并令其念念不忘的安玉善。 可他不敢妄下结论,这三年来冒充安玉善的人太多了,她们有的容貌相似,有的也会医术,只是山下村的女神医只有一个,能被自家主子放在心上的也只有一个,看眼前之人的面容是不像的。 萧林很怕这又是一个阴谋,一个知道他家主子的弱点而特意进行的阴谋,所以他也变得十分谨慎。 同样的,此刻已经回到营帐之内的季景初还没有入睡,白天见到的那一双眸子让他久久无法入眠,这是三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披衣而起,他坐在了大帐内的椅子上,余州叛乱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必须要尽快结束这里的战争,时间拖得越久,其实对他越不利。 余州易守难攻,本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那些北朝旧部选择此地做都城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在皇帝面前立了军令状,势要三个月之内攻下余州,剿灭叛党,如今一半时间过去了,他还在城外,并且还差点损失了一位得力副将。 是他低估了城内叛军的实力,没想到他们会有一位善于下毒的能人异士,不仅如此,听说那人还会奇门遁甲之术,摆下了四门龙虎阵,这也是他久攻不下余州的最重要原因。 他现在更不怕死了,只是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败而死,更不想在死之前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那个人,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是不是还活着,他都一定要找到她! “少将军,萧侍卫回来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夜色更深之前,季景初在大帐内听到侍卫的禀告声。 “让他进来!”萧林主要负责丰贤镇的一切事务,季景初担心镇上又出事。 很快,萧林进了大帐,行了礼,然后说自己刚从济民医馆回来。 “是不是那两个人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逃跑了?”季景初眼睛眯了起来,透出危险的气息。 萧林摇摇头,带着一些疑惑地说道:“没有,那位给林副将解毒的小公子还救了一个脑袋磕破的孩子,只不过她使用的方法和属下曾经在峰州看到的很像。” “和峰州很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季景初心里一紧地追问道。 “公子,属下也不敢确定,只是那位小公子给人医病十分沉着熟练,那孩子放在别的大夫手里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此人却敢在人的头皮上动针线,其医术绝非一般大夫可比。”萧林如实说道。 “现在大晋朝会用针线缝合伤口的大夫早就变多了,有些人技艺出色胆量过人,也是有可能的。”自从峰州的便民医馆开业之后,安玉善曾经教给安家人的医术有些已经广为人知,其中用羊肠线和缝针、持针器缝合伤口更是风靡大小医馆,季景初觉得并没什么特别。 只是,为何他的心脏还是砰砰的乱跳,他还以为自己的心根本不会乱。 三年来,无数的难眠之夜他都在自我反问,他怎么可能对一个*岁的孩子有什么特别的心思,即便那时的他也只有十四五岁。 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说不清楚,或许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或许是救命之恩的感激,或许是彼此没有说破的那份默契与知心,如此多的复杂情感像涓涓细流混进大海一样,最后变成了让他笃定的情爱。 只是,他确定了自己的心,那人却不见了,像抓不到的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三年来,无论是他,还是安家,还是惠王夫妇,还是那些急需神医的病人,都没有找到她在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现在,就在这样静寂的暗夜里,因为一个可能像她的人他在激动,这可能吗? 不,不可能!因为不是没有人冒充过她,可他就是能一眼笃定那些人不是她,但如果真实的她出现在自己面前,那他内心的感觉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季景初决定再去确认一下,他有些等不及了,能够轻易牵动他情绪的人到底是谁。 “萧林,备马!” 第八十二章:她还活着 烛火摇曳,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早春破晓之前的寒风让站在院中的安玉善感觉一阵凉爽。 这场在极简陋环境下的手术让她累得满头大汗,整个过程中,简儿都在紧张而又用心地担任她的助手工作。 “玉善,快来洗洗手,然后躺回床上休息一下!”简儿拉着安玉善到了热水盆前,就像她承诺的那样,像个姐姐一样用心地照顾她。 “简儿姐,我没事,只是好多年没有做这样的手术了,一时有些手生!”头皮缝合手术本就不简单,即便在外人眼中,她的手术动作十分纯熟,但安玉善心里很清楚,她是咬着牙坚持下来的。 “我还从未见过你拿针给人缝头皮来治病的,要不是我认识你,真要吓晕过去了!”简儿此刻的脸也有些发白,刚才给安玉善帮忙,她同样是咬牙坚持下来的。 “可是你做的很好,要没有你在我身边帮忙,这场手术不会这么顺利成功的。”安玉善看着简儿赞许地说道,“不过,现在那孩子还有些发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醒来不知道又是什么样子。” “这些事情你就别担心了,赶紧去休息!”简儿把她拉进了房间,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安玉善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剩下的就要看那个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或许真是累及了,安玉善头一挨床就睡着了,而简儿在她入睡之后,看着她放松的睡颜这才起身。 只是,她刚把房间的门关上继续往厨房走去的时候,身后一道影子已经推门进入了安玉善所在的房间。 刚刚入睡的安玉善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中,再加上她现在感觉更敏锐,几乎是有人刚走进房间她便睁开了眼睛。 犀利的眼光扫向那朦胧夜色中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身影,刚刚被简儿吹灭的房中烛火又被来人点燃,一直处于戒备状态的安玉善看清来人的容貌,暗中松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程景初一个少将军此时来她房间干什么,但扫过他阴晴不定的冷淡面容,不知为何,她又变得有些紧张,似乎他那双正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能看穿她的内心一样。 这个成长之后的男人变得越来越让人觉得危险,目光中透出令人胆寒的威压与惧意,但安玉善却是不怕的,她勇敢而尽量陌生又带些生气地看向他。 “不知道少将军深夜来访究竟有何要事?我答应你的事情正在办,你答应我的事情可要快点!”她还想快点回家呢。 “你,到底是谁?”季景初又走近了安玉善一步,仿佛暗夜的君王看着他早就觊觎已久的猎物。 “一个陌生的过路人!”安玉善回避了他的眼光。 从在山下村的时候,她就知道程景初眼光有多毒,明明自己两世为人却还能轻易被他看穿心思,好在三年过去了,她也懂得了隐藏。 “陌生?那你告诉我,你那些缝合技术还有你的医术究竟是从哪里学的?”季景初步步紧逼地又靠近了安玉善。 “跟我师父学的!”打马虎眼谁不会呀,安玉善对于程景初的追根究底已经有了猜测,故意逗着他。 “你师父是谁?”季景初每问一句,都要前进一步。 “我师父是个怪老头,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他早就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既然少将军这么闲,不抓紧时间想出破城之计,那就自己去查,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有权利不回答你的问题!”安玉善已经坐在了床沿,嘴角挂着笑。 “你急着去砾州做什么?”季景初此刻和安玉善的距离只剩下一臂之遥。 “回家!”安玉善觉得眼前的程景初快像一座高山压了过来,她猛地站了起来,打算走去窗边,却被他一把抓住纤瘦的手臂,“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到底是谁?”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你想让我是谁?还是,你知道我是谁?我是谁,这和你有关系吗?”安玉善脱口而出地问道。 “当然!”季景初拉近这最后一步,带些邪气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三年了,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家人的情况?你娘她——” 再次见到安玉善,季景初从她的容貌上还是无法确定她的真实身份,但是连番的问答,他找到了过去在山下村与她相处时的那种熟悉的感觉。 不过这最后半句则是最直接的试探,而且很显然奏效了。 安玉善脸色都有些变了,反手抓着他的胳膊,急问道:“我娘她怎么了?” “呵呵呵,你承认了!”季景初猛地抽出手臂将她牢牢抱住,脸上的笑容就像沉默冷硬的石头上开满了鲜花,又像黑暗中撒进了久违的阳光,一下子将他周身包裹的阴霾全都照亮。 但有些懵的安玉善却立即明白了他的用心,这个家伙三年不见鬼心眼竟然越来越多,像个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诈她,而且还该死的成功了。 “你放开我!”即便三年没见,他们两个还没有熟到一见面就拥抱的程度,古人可没这么热情。 “你……你是谁?快放开我妹妹!”已经从厨房回来的简儿先是不解房间的灯怎么亮,进来之后就看到一个男子抱着安玉善,她恼怒地出声叱道。 季景初有些不舍地放开安玉善,不是因为简儿,而是因为他感觉到了怀里之人的怒气,见好就收才是上策。 “我是玉善的朋友,久未相见,一时激动了些!”不苟言笑的季景初又变得彬彬有礼起来。 他的变脸让安玉善和简儿都愣了一下,而简儿也认出了他,“你是白天那个少将军?” “不错,正是!玉善,她是谁?”季景初又看向了安玉善,语气和表情都是淡淡的,没了二人独处时的轻松和随意。 “她是我结拜金兰的姐妹简儿,程景初,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家人的情况?”安玉善没了耐心,她太想知道了。 “知道一些!”季景初点了一下头,“你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再告诉你!” “不行,你现在就说,我一刻也等不了,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安玉善着急地说道。 “可以,不过,这应该不是你真正的容貌吧,我想对着真正的你说话!”季景初干脆在床边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简儿就算再单纯和迟钝也察觉出二人之间有些不一样,看来他们不但认识,还是很熟悉彼此的人,所以她知趣地先退了出去。 安玉善因为急切也不计较程景初此刻的事多,拿一颗药丸在清水里划开,然后洗净了脸,露出本来的容貌。 “现在可以说了吧!”安玉善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看着眼前这张比记忆中更加美丽的少女脸庞,此刻正透着莹润的光芒,顾盼生辉的明眸流淌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亲近,秀气的鼻尖上似乎还悬挂着晶亮的水珠,正如清晨花瓣上的朝露,令人忍不住就想触碰。 这样想,他真得就这样做了,而安玉善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生气,怎么三年不见,她怎么觉得程景初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而且还喜欢像个登徒子似得毛手毛脚了。 “程景初!”安玉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喊出了这三个字。 季景初即便心里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孟浪,但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很自然地收回手,正经端坐在那里,说道:“你想知道什么?” “你刚才说我娘怎么了?”安玉善忙问道。 “你娘她很好,而且她还给你添了一个弟弟。你的家人都很好,现在安家已经是惠王管辖下最大的药商。”自从安玉善失踪之后,季景初一直让人关注着山下村的情形,而且暗中也让程家的人多照顾安家。 “弟弟?”这个消息实在太有冲击力了,饶是安玉善想过很多家人的情况,也没想到过这一个。 “没错,你失踪的这三年,不但有了弟弟,还有了外甥,你大姐也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山鱼绣坊是峰州最大的绣坊,许家这三年来已经被惠王压得再也翻不了身。”此刻简儿不在,季景初面对安玉善的时候嘴角又挂上了淡淡笑意。 以前两个人在山下村,面对安玉善的时候,他总会吝啬笑容,但在安玉善每一次转身的刹那萧林和勿辰都能看到自家小主子那难得的微笑。 如今,他因为她而引起的笑容不再默默地绽放在背后。 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这些都让季景初变得一时情不自禁起来,即便他已经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忍耐力压抑那汹涌喷薄的激动,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此时此刻他有多么地开心。 “你说我家成了药商?”看来这三年自家发生了很大变化,每一个消息都让安玉善觉得那么不可思议。 季景初点点头,在他接下来的讲述中,安玉善得知三年前她被一名突如其来的高手带走之后,那些要劫杀她的几波人也快速撤退了。 虽然安子洵和安正他们都受了伤,但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所有人都在四处找寻她的下落,可一直没消息。 这三年来,安家人一方面竭尽全力查找安玉善的消息,另一方面在惠王和孟家的关照下,开始将药酒的生意转向药材。 现在山下村及其周边村落的百姓在安家人的带领下,除了进山采药就是耕种药田,而经过安家人炮制好的药材药效好,价格合理,在大晋朝广受欢迎。 “你几位堂兄如今在峰州也是小有名气,他们虽没有考取医牌,但已经都是百姓们耳熟能详的安家大夫,你三姐现在已经是安家药酒坊的女掌柜,就连安氏本家的人都不敢小看她。”季景初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安玉善,他一直说,安玉善一直认真地听。 “没想到我不在的这三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不过只要家人都好就好!”不管他们怎么变始终都是自己的家人。 而且安玉善发现,曾经在她眼中是闷葫芦的程景初这次再见他竟然话多了起来,和三年前甚或和白天见到的那个他都不一样。 此时的安玉善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对她说起话就带着轻快语气的男子面对别人时,那就是一块不会说话又刺人的铁板,而一到她面前就变成令人跌破眼镜的“话唠”。 “三年的确是变了很多!”季景初也有些感慨地说道。 安玉善看了他一眼,问出了一个她重新见到他就藏在心中的疑问,“你不是姓程吗?怎么又成了季少将军?” 这个问题季景初并不想现在就告诉安玉善,但心底也有个声音让他不要隐瞒,所以他只是简短地说道:“我二岁的时候被坏人抓走了,是你大爷爷口中的程大侠救了我,并把我带回程家当做亲孙子来养,后来还帮我找到了我的家人。我是大晋朝人,三年前我是回京城找我的家人。” “原来是这样,那你现在算是正式归家了?你回家,你家人一定很开心吧!”怪不得他以前身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感。 “我的名字已经写在季家的族谱上,不过,我并不开心!”没人真正知道这条回家的路他走的有多么艰辛,也没人能知道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曾经寂寞的无人诉说,如今那个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回来了,他似快要渴死的人在极度绝望之中找到了饮水口,一股清泉先入喉,再润心。 “为什么?”安玉善还是好奇地问出了口。 从见到程景初现在叫季景初的第一眼,内心深处她对他就有一种好奇感,因为好奇想要探索,因为探索想要亲近,她还是很希望和他成为朋友的。 三年未见,她生气他没有第一眼就认出她,甚至打算要和他划清界限,但他“知错就改”的迅速还算快,而且时间似乎在陌生与熟悉之间给他们打了一个模糊差。 她总觉得现在两个人相处起来有着陌生人或者男女之间的尴尬别扭,但很快又有一种让彼此很欣喜的亲昵熟悉,或许这便是久违朋友相见时最真切的感受吧。 “这个问题留着以后我再告诉你,现在天已经亮了,你也该休息了,我还要赶回军营,待会儿再来看你!”季景初站起了身,现在的他身上更有了力量,困扰他几天的烦躁似乎一瞬间扫空。 “你不用着急来,我一时半会儿也离不开这里,你现在是少将军,忙完你自己的事情再说,我还等着你破城后好尽快回家呢!”安玉善笑着说道。 “我答应你,一定尽快攻下余州府城,亲自送你回家!”季景初许下承诺。 “好,我也会帮你的!”安玉善也承诺道。 季景初大踏步离开房间之后,简儿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快步走了进来,抓着安玉善的手上下打量着。 “玉善妹妹,你没事吧?那个人没把你怎么样吧?”简儿觉得冰块似的季景初有些可怕。 “简儿姐,我没事,不是告诉过你,这位季少将军我是认识的,他不会把我怎样的。”安玉善知道简儿对于外边的人有一种很强的戒备感。 “认识的人也有坏人的,宁婆婆常说长得好看的男人脑袋都是有问题的,看着对你好,说不定就是伤害你最深的那个人,这个少将军长得好看,可脸上的表情比山里的石头还硬,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在坤月谷最初的十年里,简儿对于外边的世界并不是一无所知,宁婆婆总是给她讲外边的人和事。 不过。说的最多的就是让她不要轻易相信男人,更不要轻易爱上一个男人,那打击可能是毁灭性的,所以在简儿的认知里,男人是不值得信任的,长得好看的男人更不值得信任,千万不要轻易爱上一个男人。 “简儿姐,这世上好人和坏人不是从容貌上来看的,也不是从性别上来看的,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老人和孩子,也无论他们长得美还是丑,都有可能是好人,也有可能是坏人,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简儿单纯的思想安玉善一时无法扭转过来,但外边的世界和坤月谷不同,现实教会人成长,安玉善也不希望简儿一直活在这种单纯中。 “是吗?”简儿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到了这天中午,那个孩子还没有醒,不过他已经退热,安玉善也给他诊了脉,从脉象上看,命算是保住了。 关于安玉善给人缝合头皮的事情并没有从济民医馆流传出去,这也是季景初特意吩咐的。 季景初清晨离开的时候,萧林就留在了医馆,而萧林确定了安玉善的真实身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于他昨天的无礼道谢。 “这也不怪你,不知者无罪,不过以后对人客气些,怎么几年不见,你和你主子都变得这么霸道!”安玉善笑着打趣说道,心中对于萧林的不满早就消失不见了。 萧林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或许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三年来他和勿辰亲眼看到季景初变得愈加沉闷阴冷,两个人也欢快不起来。 既然已经确定安玉善的真实身份,就不能让她继续呆在济民医馆,萧林依照季景初的吩咐想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萧林,我在医馆呆着就行,这里还有病人需要我照料呢!”安玉善并没有打算离开。 “玉善姑娘,您别让小的为难,虽然当初要劫杀您的四拨人,已经有三拨找到了幕后主使,但那些高手黑衣人背后的主使还不清楚是谁,医馆这边守卫较小,还是去安全的地方。” 还有一个原因萧林没有说,季景初现在的一举一动也有人暗中盯着,要是那些人知道他在乎安玉善,那么安玉善就会有危险了。 “说起当年的事情,你主子还没告诉我是谁要害我呢,听你这样说,是不是知道什么?”安玉善问道。 “具体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后来安氏本家和惠王查出那伙山匪是敬州于知府夫人花钱请的,不过事败之后,她自杀了,主子怀疑她背后还有人,另外两拨人是许氏族长和奇王的人。”萧林说道。 “奇王?谁呀?我哪里得罪他了吗?”安玉善疑惑地问道。 “奇王与惠王、英王都是死对头,他的人只是想阻止你进京给小皇子治病,不过查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一口咬定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再加上他母妃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也是甚得帝心,所以最后他只挨了训斥便没事了。” 萧林虽然在大晋朝的京城呆了三年,但很多事情他一个下人还没有看透多少,更别说这些皇子皇孙之间的争权夺利和阴谋诡计了。 就在安玉善询问萧林当年遭遇埋伏之事,季景初已经飞鸽传书将她还活着的消息秘密送到了惠王的手中。 惠王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狂喜闪过。 这真是太好了,安玉善不但还活着,现在就在离峰州不远的地方,他拿着从鸽子腿上取下的小纸条匆匆往王府后院而去。 今日天气不错,苏瑾儿一个人坐在院中晒太阳,手边放着一壶温热的药酒,思绪飘得有些远。 “瑾儿,瑾儿!”惠王挥退下人,带着笑意在苏瑾儿对边坐了下来。 “王爷,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开怀?”苏瑾儿笑着看向这个与她越来越相爱相知的男人。 “她还活着,你心心念念的好朋友还活着!”惠王将纸条递给苏瑾儿。 苏瑾儿也是猛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三年了,终于有了安玉善的消息了吗? 接过纸条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看完上面的内容,苏瑾儿脸上有了久违的直达心底的笑容,然后一颗清泪缓缓滑落。 “安玉善还活着,这是好事,你怎么哭了!”惠王也站起来,怜惜地给苏瑾儿擦掉眼泪。 “我是太高兴了,三年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苏瑾儿又哭又笑反而把惠王逗笑了。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相!”安玉善可是得了上天眷顾的人,两次续命都没死,这次怎么可能有事呢。 惠王高兴,是因为只要安玉善活着,他心爱的女人就能活更长的时间,说不定再过两年他们还能有一个孩子,而苏瑾儿高兴,则是因为她此生认定的唯一一个知心朋友安然无恙。 “赶快把这个消息送到安家,义母他们一定很高兴的!”苏瑾儿已经有些等不及要去山下村了。 这三年来,她与安家人的关系越走越近,在安玉善失踪之后,她更是认了尹云娘为义母,而安家人也给了她久违淳朴的亲情。 三年前,就在安玉善失踪的消息传回大晋朝的京城没多久,英王的儿子皇后看重的那名小皇孙就旧疾复发死了。 明明是奇王在背后作祟,结果不但英王把这笔账算在惠王头上,就连元武帝也勃然大怒,责怪惠王护送小神医不利,间接害死了小皇孙。 从那之后,无论是皇室的大小节日宴会还是帝后的生辰,都没有见过惠王夫妇的身影,就连惠王送到京城献给皇上以表孝心的礼物,也被元武帝退了回来。 现在,整个天下都知道,惠王不得元武帝欢心而遭其厌恶,认定他争储之路已断。 京城的人渐渐忘记了远在峰州的他们,苏家更是想要斩断与惠王府的联系,原本要送来峰州的那两个苏家女听说一个进了奇王府做侧妃,另一个嫁给了一品大员的儿子做继室。 面对苏家人的绝情,苏瑾儿更看重安家人的真心实意,而且在峰州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三年来,她的丈夫将峰州、敬州和遵州治理的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山匪也是被剿灭的干干净净。 现在对于她来说,更好的消息出现了,苏瑾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安玉善,想要和她说说这三年来的所有事情。 “今天,安玉善表哥的小酒楼要在便民医馆外边的街上开业,安家的几位长辈都会去,不如咱们也一起去看看!”惠王笑着提议道。 “好呀,我们这就去,文家的烧饼我也有两日没吃到了!”苏瑾儿笑着说道。 这边王府的马车刚启程,那边便民医馆外就响起了喜庆的爆竹声,文强并不知道惠王夫妇要来,所以遵照吉时正式开业了。 站在挂着“仙酒楼”招牌的二层小楼外,大掌柜文强一脸喜气地欢迎着客人进门。 就在三年前,他还是一个小食摊做烧饼卖杂粹药汤的穷小子,如今他离着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已经有能力开一家小酒楼了。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他的小表妹安玉善,安玉善的失踪始终是挂在安家人和他们这些亲人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他要把酒楼开遍天下,这样无论安玉善在哪个地方,他都能想办法找到她。 小酒楼里十分热闹,前来捧场的客人很多,这文家烧饼和杂粹药汤已经成了峰州的著名美食,来到这里不尝一尝,那就算是白来了。 “大掌柜,惠王和惠王妃来了!”有伙计慌忙从外跑进来对文强说道。 安清贤三兄弟正在酒楼里和熟识的人说笑,听到伙计的喊声,也和文强一起迎了出去。 双方见礼之后,文强把惠王夫妇请到了二楼雅间,还让人端上茶水点心。 分宾主坐下之后,惠王直接就说明了来意,告诉安清贤几人安玉善还活着。 “王爷,您……说的是真的?玉善她回来了!”安清贤几人眼圈都有些红了,日夜担心的他们终于等来了结果。 “是的,现在她正在余州城外的丰贤镇,你们放心,有人在照顾她,只是余州现在被乱党占据,一时半会儿她还没法回来。”惠王说道。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三年都焦灼地等了,难道还怕迟些时日吗! 安玉善还活着的消息很快便被带回了山下村,当时正为春耕做准备的村民们,正在稻田和药田里拿着锄头忙碌着。 尹云娘坐在院中抱着刚满二岁的小儿子,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但任谁看她这笑容里都多了一丝愁绪。 期盼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在生完小女儿近十年后有了一个儿子,这是菩萨的恩赐。 可是,没人知晓尹云娘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儿子虽然珍贵,但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和这个孩子的命来换取小女儿的命。 刚生下孩子的那几个月,她常常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认为是自己对于菩萨要求一个儿子太过分了,所以菩萨才惩罚她,将她最宝贵的女儿给带走了。 无数的夜里她都被恶梦惊醒,小女儿一身是血的站在她的床前,要不是苏瑾儿看出她的心结,还有家人不停地开导,她真的撑不下来。 虽然家人刻意不在她的面前提起小女儿,但她这个做娘的没有一刻忘记过她,总是希望某一天她笑眯眯地背着盛满药草的背篓出现在院门那里。 现在,她有了儿子,住上了人人羡慕的大宅院,身边仆役成群,可她一点儿都不快乐。 “娘——娘——”安玉若流着眼泪冲进了家门。 “怎么了?”尹云娘在安玉善失踪和生了孩子之后变得愈加敏感,见到三女儿哭,她的心也跟着揪紧了。 “小妹……她还活着!”安玉若大声喊道,似是想要喊破天际一样。 “你……你说什么?!她……她在哪儿?我的玉善在哪儿?我的玉善在哪儿?”尹云娘眼泪簌簌落下,手中的小儿子差点摔到地上,还好一旁的月桂给扶了一把,并把孩子接了过来。 “小妹她在余州外的丰贤镇,她好好地活着呢!”安玉若又破涕为笑地说道。 “玉善……我的玉善……”这个巨大喜悦的消息让尹云娘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娘——” ------题外话------ 关于更新的特别备注说明: 各位亲爱的读者朋友们,非常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于倾情以及倾情作品的喜爱和关注。 在此,有一件事情想要和大家分享和说明,就在《女华佗种田记》上架的前两天,倾情在医院确认了小包子的到来。 作为高龄产妇和新手妈咪,从今往后倾情将不得不减少上网和工作的时间以及每日更新字数。但倾情会尽量不断更,遇到特殊情况会写请假条加以说明。 虽然不能让大家看得很尽兴,倾情也觉得很抱歉,但这本书也算倾情和小包子一起为大家共同创造而写的,所以希望你们能理解、包容并继续支持倾情! 谢谢,万分感谢!o(n_n)o~ 第八十三章:助他破阵 远山透出浓谈相宜的层层绿意,温暖的春风夹带着出谷黄莺婉转清脆的鸣叫,一阵阵袭来。 曾经茅草屋篱笆院的山下村落渐渐被石砖青瓦的坚实屋舍取代,干净整洁的山下村上空和着山风飘着最多的是一股股清淡的药香味。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村尾安松柏家二进宅院的主屋正室内围着不少人,大家喜忧参半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尹云娘。 “玉若,你娘她怎么样了?”郑氏一得到消息就从自己的房间小跑着出来了,听说尹云娘昏倒,把她也吓一跳。 “奶奶,我娘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初听到小妹的消息,太激动了些!”三年来,安玉若医术长进不少,诊脉也已经很精准。 “也难怪你娘会这样,这三年来她心里也苦!”郑氏叹了一口气说道。 正在这时,清晨带人进山采药的安玉冉急急忙忙进了家门,一进院就找安玉若的身影。 “娘,怎么了?”连手没顾上洗,一听下人说尹云娘刚刚昏倒了,安玉冉慌忙进了门。 “二姐,娘没事,咱们出去说话!”安玉若拉着安玉冉的手走到了院子里。 如今的安家姐妹可是名气在外,她们不但长得明艳动人、花容月貌,而且为人做事颇有手腕,很多男子都比不上她们。 只不过,相比较安玉若为了药酒坊整日里抛头露面,安玉冉的世界除了家就是大山,当然三年来还多了一个跟屁虫姜鹏。 “三妹,我问你,这次真有小妹的消息了?”安玉冉着急地问道。 “没错,是惠王亲自告诉大爷爷他们的,说小妹现在就在余州城外的丰贤镇上,因为余州现在被北朝旧部占据,她暂时回不来,不过本家已经派人先去丰贤镇了。”安玉若是从峰州府城一得到消息就骑快马回了山下村。 “你在家照顾娘和小弟他们,我现在就启程出发去丰贤镇。”安玉冉真是一刻也等不了的。 当年没有跟着安玉善去京城是她最后悔的一件事,现在既然知道安玉善在哪里,那么这次她一定要带小妹回家。 “二姐,现在余州已经封了城,根本就过不去,而且我听大爷爷他们说,余州自古便是兵家要塞,易守难攻,两边还都是悬崖峭壁阻隔,大晋朝的官兵攻了一个多月余州还是如铁桶一般。”安玉若也是焦急想要早点见到安玉善,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感情用事,必须要计划好才行。 安玉冉看了一下四周,将安玉若拉到身边,小声地说道:“三妹,丰贤镇我是一定要去的。别人过不去的地方不代表我过不去。”安玉冉从小到大爬过的悬崖峭壁不知道有多少了,再说这三年她还学了些拳脚功夫,多少是有些底子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在家呆着等消息,不要告诉爹娘他们。” “二姐,这时候你不要冲动!”安玉若拉住了她。 三年前的安玉冉也是这样,非要出去找安玉善,但是被安子洵给拦住了,安玉冉还不顾尊卑和他大吵了一架,怪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三妹,别拦着我,我去把小妹带回家!”安玉冉态度很坚决。 安玉若知道自家二姐是按耐不住了,这些年没让她出去找安玉善,她心里就憋着一股闷气,这次怕是想拦都拦不住了。 “好吧,二姐,我不拦着你,不过,你要听我的,不然我就告诉大爷爷。”安玉若也有自己的杀手锏。 “好,要快点!”一想到余州并不安全,安玉冉就急了,她担心安玉善再出什么事情。 安玉若点点头,开始安排人手送安玉冉去砾州,或许从砾州外的悬崖峭壁翻过去就能绕到丰贤镇上,不过那段路即便没走过也必定是十分艰险的。 好在,对于常年在山里游走的安玉冉来说,面对那种险恶的环境她比平常人更容易适应。 送安玉冉的马车驶出峰州城外的时候,姜鹏骑着马追了上来,对于安玉冉的行踪,他现在已经有了“心灵感应”。 “你怎么跟来了?”面对一直对自己纠缠的姜鹏,安玉冉已经不像三年前对他那么抵触。 这期间虽然姜家也正式来下聘提亲,但安玉善的失踪让她无心考虑自己的婚事,姜鹏知道她的心结,所以就一直在山下村陪着她。 “让你早点学骑马你不学,现在后悔了吧,上来吧,我带你去砾州,比你这辆马车快多了!”姜鹏也不说自己从哪里知道的消息,他既然认定安玉冉是他的妻子,那么就要随时保护她的安全。 安玉冉根本想都没想就伸出了手,比起被眼前这个男人占便宜,她更想快点见到自己的小妹。 而此时的姜鹏也没了逗弄安玉冉的兴致,他知道她现在定是心急如焚的,所以整个人也正经不少,紧搂着她,然后猛踢马肚,千里良驹像离玄之箭一样朝着前方奔去。 在奉贤镇上林副将休养的那座小宅院内,安玉善从萧林的口中得知季景初已经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送到了峰州,想必这会儿她的家人已经知道她即将归家的消息。 安玉善的心开始变得更加急切起来,她也想快点见到季景初,想要问问他余州久攻不下的主要原因。 简儿因为从小就是孤儿,被她视为家人的宁婆婆和疯爷爷也死了,现在最重要的家人安玉善在她身边,所以她很难理解安玉善此刻焦灼的心。 “玉善妹妹,你别着急,你很快就能回家的!”简儿安慰着她。 “我也希望能很快回去,我的家人也一定很着急。”安玉善看着峰州的方向说道。 好在,两天后她给林副将诊病的时候又见到了季景初,这时候的林副将已经有了清醒的意识,而且能坐起来说会儿话了。 安玉善一直在门外等着季景初与林副将说完话出来,然后两个人在厢房里坐了下来。 “季少将军,我想请问一下余州城什么时候你能够拿下?”安玉善直接问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改变一下对彼此的称呼!”这次见面,季景初觉得很多东西不能再模糊了。 不过在着急回家的安玉善看来,现在的季景初似乎总爱答非所问,找不到问题的重点一样,她问的是攻城,他却说起了称呼,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想怎么称呼都行!”安玉善真的不在意这些,因为她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的重点好不好! “好,以后我叫你玉善,你叫我景初哥哥!”季景初说着抿了一口茶,似乎觉得这茶极为香醇。 “景初哥哥?能不能换一个?”即便不在意,可安玉善总觉得这个称呼肉麻兮兮的,而且真要算起来,她两辈子加起来比季景初大多了。 “不喜欢?那就叫景初!”季景初平静的语调说道。 “行!你快说为什么余州城还攻不下!”安玉善觉得这样的称呼她还能接受,毕竟在现代朋友间互称对方的姓名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这时她哪里知道在大晋朝名门望族的规矩里,只有最最亲密的男女才能称呼对方的名字。 “余州城内有高人在,丰贤镇的水毒就是他的‘杰作’,我现在还没有想出破解阵法的办法,所以你还要再等等。”季景初没有隐瞒安玉善余州城内的情况。 最初他从京城率军前来的时候,只用了半个月就将余州周边县镇的叛党剿灭了。 不过,叛军主力全都退守在余州城内,还设下四门龙虎阵,他的人攻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归,并且伤亡惨重。 现在不找到破解之法他是不会轻易地进攻,作为主帅他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再草率行事。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找到破解这阵法的人了吗?”安玉善追问道。 “有人已经去找了,算算时间,他也该回来了!”季景初现在只能等。 安玉善虽然脑子里有很多奇门遁甲的书册,可这四门龙虎阵她并没有说过,坤月谷里的那些阵法书册她也只是死记硬背,自己都一知半解该怎么帮助季景初破城呢。 “放开我!”“啪!”“你这个登徒子,坏人!” 正坐在屋子里聊天的季景初和安玉善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简儿火冒三丈的羞愤怒斥之声还有某人被打了一巴掌的声音。 “你这个小厮好大的脾气,本少爷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要不是本少爷好心扶住你,你就摔到地上了,真是好心没好报!”紧接着一个无奈的男声响了起来。 安玉善和季景初赶紧起身走了出来,就看到院中一个身穿浅蓝色交领直裰外衫的书生模样的俊俏男子和羞恼的简儿正对持着。 “你……无耻!”简儿话音里已经有了微微的哭腔。 “我怎么无耻了,季家的下人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就算本少爷吓到你,你至于这么生气吗!” “谁让你摸我的……你就是坏人!”骂人狠厉的话简儿还真的不怎么会说。 “我摸你的胸怎么了,大家都是男人,斤斤计较的像个姑娘。景初,你家这下人该换了!”慕容迟不想和简儿纠缠,打算走到季景初身边去。 “这位可不是我家的下人,而是我请来的客人,慕容迟,你快给人家道歉!”简儿可是安玉善的结拜姐妹,季景初可不想好友得罪了她。 不过,也难怪慕容迟会把简儿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认成男的,现在安玉善和她都是女扮男装,而且容貌和刚来丰贤镇一样。 “客人?我……”慕容迟还在反应过程中就觉得一阵白色粉末朝他扑了过来,接着他就觉得奇痒无比。 气愤之极的简儿转身跑开了,这个男人太可恶了,不但摸了她,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她没脸活了。 “我先去看看!”安玉善可没时间同情慕容迟,不管怎么说,他的确是伤害了简儿姑娘那颗单纯而又脆弱的“小心灵”。 “啊,痒,痒死我了!这是什么鬼东西,快给我拿水来!”慕容迟整个人跳了起来,他忍不住要抓痒,可越抓越痒。 “萧林,带慕容公子去洗脸!”季景初摇摇头走进了客厅,人家姑娘没下毒药就算不错了。 过了有一小会儿,季景初就见慕容迟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气呼呼地来到了客厅。 “快……快叫你那客人……给我解药!”连嘴巴都肿了,慕容迟嘴上像挂着两根大肥肠,说话也不利索了。 “再等等吧,等人家消了气!”安玉善做出来的药粉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解得,这些痒痒粉之类的,听说安家的女人人手一份。 “消……消什么气?”慕容迟到现在都不明白怎么就得罪人了。 “人家是个姑娘,你说消什么气!”季景初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慕容迟。 “什……什么?她……她是个……女的?”怪不得刚才手感那么好,慕容迟脸也红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是为了……救人。” 两个人又在客厅里等了会儿,安玉善走了进来,看到慕容迟的样子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怎么样了?”季景初问道。 “简儿姐已经不生气了,不过,她还需要缓一缓。”单纯的简儿还没有和男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对慕容迟的恼意经过安玉善的开解虽然少了些,但是羞愤还是有些的。 “玉善,你先给我这位好友消肿吧,他就是我说的出去找阵法破解之人的那个人!”季景初用一种令慕容迟觉得震惊的亲近的语气和安玉善说道。 “她……她是谁?”这次慕容迟脑袋灵敏了些,猜出安玉善也可能是个女子。 “是我请来的大夫,也是我非常重要的……朋友!”季景初解释道。 不过,与他朝夕相处三年的慕容迟总觉得“朋友”那两个字从季景初嘴里出来有些耐人寻味。 安玉善拿出一颗药丸给慕容迟,让他吞下去。 照做之后的慕容不到一刻钟就恢复了原貌,直赞安玉善的药丸神奇。 “既然你是景初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作为朋友,这是我的见面礼!”慕容迟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就塞到安玉善的手里,然后一脸渴望地看着她,“我的见面礼就要刚才的药粉和解药。” 安玉善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给朋友见面礼并要见面礼的,她无奈笑着看了季景初一眼,他这是认识的什么朋友呀! “慕容迟别闹了,快说说阵法的事情!”现在破城也是正经事,季景初冲着安玉善摇摇头,他也是无奈呀! “啊……阵法呀!这个……景初,我真的很抱歉,没想到我师叔竟然在这个时候闭关,他要到半年后才出关呢。”慕容迟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怕季景初太失望,又赶紧说道,“不过你别担心,我把记载四门龙虎阵的书给偷出来了,不过里面没有破解之法,咱们再找别的高人研究研究。” 慕容迟从怀里掏出一本有些破旧的薄书册送到季景初身旁的椅子上,脸上有些干笑。 “你我都不懂奇门遁甲之术,就算有这本书又有什么用,一时之间又到哪里去找一个这方面的高手。”说不失望是假的,天下会奇门遁甲之术的高人本就不多,留给自己的时间又有限,兵法奇书他读过不少,可破阵之法季景初却是一窍不通的。 “我可以看看吗?”安玉善听后也觉得失落,可她不想放弃,什么机会都要尝试一下。 “你懂?”季景初和慕容迟都有些奇怪地看向她。 “我也不太懂,不过先看看再说。”坤月谷里的秘密安玉善和简儿出谷之后就约定永不说出,她们不希望有外人去打扰宁婆婆和疯爷爷在地下的安宁。 “你看吧!”季景初把书递给了安玉善。 而慕容迟可能觉得安玉善只是装装样子,他毕竟在自己师叔的熏陶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基础的。 所以,在安玉善看书的时候,他就对季景初先解释道:“这四门龙虎阵据说是兵家阵法之中最厉害的,如果摆阵之人对此阵法略懂皮毛,那么阵法会反噬,甚至会让摆阵方全军覆没,反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依照书中所描述的,余州城的阵法应是属于后者,我想,即便我师叔来了,他也未必能破阵!” “除了你师叔还有谁会破阵法?”季景初表情变得阴沉了些。 “天下能人异士是不少,可真正被世人所知的并不多,我知道的那几个连我师叔都比不上,这种阵法他们也是破解不了,找来也是没用的!”慕容迟不得不再次打击季景初。 “难道真的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季景初追问道。 慕容迟摇摇头,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不学武功学奇门遁甲之术了,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儿忙。 此时,安玉善已经将关于四门龙虎阵的内容全部看完,并且在脑海中将她牢记的在坤月谷看过的有关破阵的秘诀思想一番,突然灵机一动,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中提到的几句话。 “我有个想法,你们看看行不行!”安玉善笑了一下说道。 “你一个大夫能有什么想法!”而且还是个女的,不过这句话慕容迟没有说出来。 “玉善,你说!”季景初却是相信安玉善的,尤其是她的笑容还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自信,再想想安玉善一直以来的经历,说不定她还真能想出来。 “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一种叫斗兽棋的游戏,这个游戏中双方都有八个棋子,分别为象、狮、虎、豹、狼、犬、猫、鼠,吃掉对方的棋子并占据对方的地盘为胜者。其中象可以吃狮子老虎,而狮子老虎能吃猎豹豺狼,猫吃老鼠,但老鼠却能吃大象。四门龙虎阵讲求的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很容易压制住一些想攻破此阵法的人,但如果变身灵巧的老鼠,说不定就能出其不意,将此阵法打乱。”安玉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咱们这里也没有会布置这种阵法的人。”以大吃小,但有时大的也能被小的吃掉,季景初觉得这个办法是可行,但具体如何做却又做了难。 “没想到你这个大夫还真能说出一些东西来,不过景初说得对,现在找个会布置阵法的比会阵法的更难。”慕容迟不得不对安玉善另眼相看,这个小大夫够聪明。 “我能不能亲眼看一下余州的四门龙虎阵?”书上所记载的阵法和实际的阵法也许有所出入,安玉善不敢贸然行动。 不过她的话倒是让季景初眼中一亮,想道她或许真的会布阵也不一定,毕竟他们已经有三年没见了,而对于这三年来的经历安玉善一直没有据实相告,他也没有追问。 “你有把握吗?”季景初看向她。 “没什么把握!”安玉善说的是实话,她只是理论知识很丰富,并没有实际操作的经验。 “明日我会集结大军在余州城外叫阵,你随我一起去!”季景初突然出声说道。 “景初,你是不是疯了!这小大夫说了她没把握!”慕容迟就像不认识一样看向季景初。 这小大夫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季景初如此信任她,太奇怪了! 季景初的信任让安玉善很感动,所以当第二日站在较高处看着下面乌压压的兵士摆开的四门龙虎阵,她尤其认真。 安玉善和季景初都不想让兵士们白白送掉性命,因此这一次只是叫阵却没有对敌,回到大营之后,季景初又把经历过四门龙虎阵活下来的兵士集合在一起,让他们讲述作战时的具体情况。 听完之后,安玉善拿着慕容迟从他师叔书房偷来的书册进了季景初的大帐,并不许任何人打扰。 兵法作战安玉善不懂,所以她只是根据这三年来牢记的阵法实用知识尝试着先布了一个阵,又把季景初叫进来,和她拿石块演练一番。 “这个阵法的威力我也不清楚,每个位置该布置多少人我也不清楚,这个只能靠你了!”军队的作战能力季景初比她清楚,她这个半路上道摆阵的人也只不过是找到阵法容易攻破的地方罢了。 “原来你真的会布阵,这样一来攻破阵法里的叛军希望会很大,我会和属下商量一下具体情况,你再完善一下阵法!”季景初不是一个自负武断的人,他也看得出来安玉善应是第一次布阵。 安玉善点点头,经过两三天的研究,她终于拿出一个比较满意取名为“老鼠阵法”的阵法,而季景初和部下也已经估算出了对战时需要透入的兵力。 接下来,季景初用安玉善的阵法让兵士们又演练了三天,发现她这个“老鼠阵法”比原来设想的还要厉害,只需要透入原本准备的一半兵力便能破阵。 “少将军,您从哪里找来的能人,这‘老鼠阵法’就是厉害,到时候管他是龙还是虎,都要被咱们这只老鼠给咬死!”见识了阵法厉害的大晋朝官兵乐呵呵地说道。 “让将士们今天吃饱喝足,明日迎战!”季景初觉得此刻时机已经成熟,他已经让人通知了惠王和砾州城外的守军,到时候前后夹击,一举歼灭余州乱党。 就在季景初准备大举进攻余州的这天,安玉冉和姜鹏略有些狼狈地到了丰贤镇上。 他们从砾州的高山上爬到了余州城外的悬崖边儿,然后又下到百丈高的悬崖下绕到了丰贤镇外的大山里,接着又从大山里找到出口到了丰贤镇上。 这一路上比起攀岩在悬崖峭壁上的危险,赶路的艰辛更让他们辛苦一些,还好他们走到了。 “三妹说,小妹在这里有惠王的人照顾,咱们该去哪里找她?”匆匆吃了一顿早饭,安玉冉觉得镇上的气氛有些紧张,她已经听说了,今天大晋朝的官兵会再攻城。 “别着急,我知道去哪儿!”姜鹏挑眉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知道?”安玉冉表示怀疑。 这家伙三年来除了过年离开过山下村,其他时间可都是跟在她屁股后头,他怎么知道的?! “你可别骗我,你真知道?”安玉善表示怀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是真的知道,你就跟我走吧!”姜鹏虽然整日无所事事,但他怎么说也是姜大将军最宠爱的唯一的弟弟,有些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别看自家大哥不是在京城,就是出外打仗,好像对于皇子们之间的拉拢嗤之以鼻,其实暗中他早就站在了惠王这一边,而自己在峰州三年除了要追妻,就是暗中为惠王办事。 他记得很清楚,在丰贤镇上有一座宅院是私密性的,安全性也很高,安玉善极有可能在那里。 “还说没骗我,这院子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两个人到了宅院之后,发现此处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不对呀,应该在这里的!”姜鹏有些不解地挠挠头。 两个人又气呼呼地回到大街上,安玉冉还特意去济民医馆问了问,可什么都没问出来。 “现在该怎么办?早知道就问清楚了!”安玉善具体所在的地方安玉若也不知道,安玉冉本来还想着一个小镇子能有多大,问一问肯定就知道安玉善在哪里了,谁知道问了也没人知道。 “二小姐!”正当两个人站在大街上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一个喊叫的声音。 安玉善看到四名劲装的女子牵着马朝着他们走过来,虽然这四人脸上风霜多了些,但她一眼看出是三年前跟在安玉善身边的四个丫鬟。 三年前,木槿她们伤都没养好就去找安玉善的下落,还说一日不找到安玉善她们便一日不回山下村,看来这次她们也已经知道安玉善在丰贤镇上了。 “你们知道小妹在哪儿吗?”安玉冉想着安玉善或许已经和她们联系上也不一定。 “奴婢知道,主子她现在就在与余州叛军对战的大晋朝军营内,奴婢们正是要往那里赶得。”木槿解释道。 “她去大营干什么?不行,现在就要打仗了,我得把她带回来!”安玉冉急急地说道。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地往季景初的大营赶了过去。 此刻,余州城门杀气腾腾,千军万马一触即发,季景初银盔铁甲犹如战神临世。 而安玉善和简儿则在大营的军医帐内来回忙碌着,待会儿两军厮杀一起,势必会有人受伤,早点把止血药、纱布等准备好,也能多救几个人。 巳时三刻,战鼓响震天,老鼠斗龙虎,正式拉开了生死大幕。 第八十四章:终于归家 龙盘虎踞张开了雷霆万钧的嚣张大口,整齐排列、气势十足的兵士根本没把对方看在眼里,此刻大晋朝那有些稀疏的队形真的很像一只胆怯的老鼠。 四门龙虎阵摆的是外方内圆的阵法,其中大方阵都由小方阵组成,外围阵法“阵中容阵”,四周兵力多,可以更好的防御敌人进攻,而中间的圆阵弥补了方阵中间兵力薄弱的缺点,加固了中间兵力,这样一来,即便外围方阵破掉,中间圆阵也能抵御敌兵。 整个阵法犹如无数小盾牌组成的坚固异常的大盾牌,很难被突破。 而安玉善想出的老鼠阵法则是锥形阵,前锋兵力迅速尖锐,两翼兵力坚强有力,依靠精锐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以达到割裂、突破敌人阵型的效果,而两翼能帮助扩大战果。 比起以防御为主力的四门龙虎阵,锥形老鼠阵更强调进攻,而且灵活性更强,犹如会在阵法中随意转变方向的长矛,猛插自己的心脏位置。 就在余州城外两阵激烈对持之时,砾州、峰州两地的增援兵马也已经赶到,与季景初的大军前后夹击一鼓作气要攻破城门。 就在季景初率领大军破阵的时候,安玉善在后方大营见到了匆匆赶到的安玉冉等人。 “小妹!”安玉冉冲进军医帐的时候,安玉善正在给病人包扎伤口。 “二……二姐?”安玉善震惊地看向安玉冉,她还以为要再晚些时间才能见到家人呢。 两姐妹见面登时激动的眼圈泛红,然后抱在一起是又哭又笑,三年了,她们终于见面了。 “小妹,快和二姐说说,这三年来你到底去哪儿了?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不给家里送个消息?你知不知道爹娘我们有多担心?”安玉冉很少哭,这次的眼泪她忍了三年才落下。 姜鹏还从未见过一向坚强的安玉冉表现得这样脆弱,可见她是有多担心和疼爱自己的妹妹,心里更是涌起无限柔情。 “奴婢护主不力,请姑娘责罚!”木槿四人一见到安玉善就跪下请罪。 安玉善先安抚了一下安玉冉,然后对木槿她们说道:“你们快起来吧,当年的事情和你们没关系,听说这三年来你们一直在找我,谢谢你们!” “姑娘……”木槿四人眼圈也红了。 “好了,快起来吧,如果你们还愿意,以后就还跟着我吧。”安玉善笑着说道。 “小妹,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急性子的安玉冉拉着安玉善说道。 “二姐,你别着急,我待会儿什么都告诉你。”安玉善拉过了简儿介绍给安玉冉,“二姐,这是我的结拜姐妹简儿,这三年来就是她一直照顾我的,以后她就是咱们家的女儿。简儿姐,这是我二姐,以后你也叫二姐。” “简儿见过二姐!”简儿脸红彤彤地说道。 安玉善能与家人相见,她也跟着激动。 “简儿妹子你好,谢谢你这三年来对我家小妹的照顾,以后我就是你二姐,有谁欺负你就告诉我,二姐打得他满地找牙!”得知简儿的身份,安玉冉立即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慕容迟从大帐里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安玉冉这些话,不禁后背一凉,直到现在简儿姑娘还没接受他的道歉呢,貌似能给她撑腰的人越来越多了。 “小大夫,这军医帐内不是说话的地方,几位要是不嫌弃,就先到我的营帐内暂歇。”慕容迟笑嘻嘻地走进来说道。 “慕容迟,你怎么在这里?”姜鹏听到慕容迟的声音诧异地转身,就见到他慢悠悠地走进来。 “呦,这不是姜二公子嘛,听说你为了一个乡下丫头把京城里如花似玉的花魁娘子都给拒绝了,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难道你是回心转意了?”慕容迟看着文质彬彬的,可说起话来还真是不讨喜,这不一下子就把帐内的几个人都给得罪了还不自知。 “慕容迟,你少造谣,本公子清白的很!”姜鹏先是怒瞪着慕容迟反驳,又有些紧张地看向了脸色变黑的安玉冉。 “花魁娘子——”安玉冉冷笑一声扫向两个人。 “慕容公子,其实有时候你不说话,还挺像个男人的!”就凭着三年来姜鹏呆在安玉冉身边陪着她,安玉善对于他的印象就不错,慕容迟绝对是来破坏气氛的。 “我本来就是个男人!怎么,我说错什么话了吗?”这次反应依旧慢半拍的慕容迟不明白气氛怎么有些变了。 “慕容迟!”姜鹏见他“死不悔改”的样子,牙齿都要咬碎了。 “安大夫,安大夫,伤员被送回来了!”这几天,安玉善因为医术高在军营里已经传开了,大家也都习惯叫她安大夫了。 “二姐,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头再说,现在第一批伤员已经送过来了,我必须要赶紧给他们救治!”安玉善提起季景初找人给她做的药箱就要往外边走,她也很想知道战场上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我来帮你!”就像小时候那样,安玉冉接过了安玉善的药箱。 “我也能帮忙!”这三年在山下村,姜鹏多多少少也学了些皮毛医术。 “还有我们!”木槿四人高声说道。 安玉善点点头,开始带着大家一起照顾伤员,就连慕容迟也抹了抹鼻子跟在后边。 外边的伤员比安玉善想象的要多些,她一边给受伤严重的兵士消毒和缝合伤口,一边问意识还比较清醒的伤员:“前方战事如何?龙虎阵还没有破吗?” “就快要破了,少将军今日要一鼓作气拿下余州城,所有将士都出动了,所以受伤的人多些!”有伤员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你们别乱动,免得刚缝好的伤口裂开。”安玉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破阵接下来就好办了。 而此刻余州城内则是一片混乱,原本城内百姓对于乱党占据余州就不是很欢迎,而且“新皇帝”还要以他们的性命威胁大晋朝的人不准进攻,这种行为让他们很寒心。 虽然没有人喜欢做亡国奴,但是这两年在大晋朝的统治之下,百姓们已经渐渐从战火硝烟中缓冲过来,希望能过上安定的生活。 更何况,原本的北朝并没有带给百姓多少真正的实惠,相反百姓们在北朝的统治下过得生活并不容易,官逼民反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 如今眼看日子越过越好,有些复国乱党却还是不安分,一心要建立新北朝,结果蛊惑一些忠君爱国的人跟着谋反,还害得百姓们跟着受罪。 所以,在大多数余州百姓心目中,谁做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带给他们更好的生活,而“新朝廷”的表现让大家很失望,城内民心自然不稳。 一听说“新皇帝”仰仗的厉害的阵法被大晋朝的官兵给破了,而且马上就要攻到城门口了,百姓们躁动不安的心变得愈加急切,封城这些日子快把他们的心也折磨疯了。 同样心燥不安的还有余州城内那些复国之人,他们当中很多人是为了成为开国之臣才到了余州,还以为仗着余州地势险要和高人相助,会很快收复北朝被大晋朝占据的疆土。 哪想到,这火焰刚刚点起来就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现在被人前后夹击,高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们的美梦还没做够就要醒了。 于是,在大晋朝的大军攻破城门的那一刻,好多复国之人携带金银细软四处狼狈逃窜。 不过,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很快便被大晋朝的官兵杀的杀、俘的俘,不到一日季景初的大军便攻破了余州城,两日便控制住余州的形式,取得此次剿灭叛党的大捷。 当然,安玉善的老鼠阵*不可没,可是在给皇帝的奏折中,季景初并没有提到她。 这也是余州大捷之后,季景初和安玉善商议之后决定的,暂时他们都不想更多的人知道安玉善还懂得阵法这件事情,慕容迟和简儿自也是不会说的。 虽然城门破了,但安玉善一时也无法离开余州城,因为有太多的伤兵需要她救治,好在有安玉冉他们一起帮忙。 “小妹,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照这样下去,安玉冉觉得安玉善十天半个月也离不开余州城。 “二姐,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家,可这些伤兵怎么办?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如果齐全哥他们在就好了!”安玉善也想狠心丢下这些人赶紧回家,可回家的心再急切与此刻眼前亟待拯救的病人性命相比,实在让她难以下决定,她骨子里始终是个救死扶伤的大夫。 “那我给齐全哥他们发消息,让他们来这里代替你,这三年来他们可长进不少。”有安玉善留给安玉若的那两本医书,再加上惠王府任太医手把手的教导,苦心钻研三年的安齐全等人,医道已经非寻常大夫可比。 “不用发消息了,我们已经来了!”稍显凌乱的军医大帐的门帘被人从外边掀了开来,安齐全和安玉若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齐全哥,三姐,你们怎么……”安玉善惊喜地看着来人。 “知道你在余州这个乱地方,家里的人怎么会放心,你二姐前脚离开峰州,大爷爷就让我们都跟过来了,城门没攻破的时候,我们先到了砾州,而且还给你们带来了药材和药酒,齐杰他们正在外边给人看病呢!”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小堂妹,安齐全心内十分激动,不过三年来他跳脱的性子已经收敛不少,身上还多了一丝儒雅沉稳的气质。 因为受伤的兵士比较多,大帐内根本安排不下更多的伤员,很多伤员都是露天在外的。 “小妹!”安玉若则是走到安玉善的面前,不管她两手血腥,一把抱住了她。 当年,安玉善把那么多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她,安玉若又是伤心又是觉得肩上担子极重,她本就比家中姐妹成熟的快,之后的日子里她更是逼迫自己快速成长,她发誓一定要完成安玉善交托的每一件事情。 如今,再看到自己的小妹,她像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别人都觉得安家三姑娘要强能干,其实没人知道她内心也是脆弱的,而她的小妹就是她力量的来源。 “三姐,这几年辛苦你了!”安玉善只一眼便能看到自家三姐身上的蜕变,她一定承受了比自己想象还要多的压力和痛苦。 “不辛苦,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回来,一切都不辛苦。三姐没让你失望,三姐尽力做到最好了。”安玉若流着泪笑着说道。 “是的,三姐,你真的做得很好很好,以后我来和你一起扛!”安玉善眼角也流出了眼泪。 “还有我,我可是你二姐!”安玉冉看着动情的两位妹妹大声说道。 此时,别说姜鹏、慕容迟这些外人,就是听到这些话的伤兵们也都跟着一起感动,他们也是有兄弟姐妹的人,看到人家一家团聚,心中也涌起了对家人的思念。 有了安家兄弟的帮助,安玉善和军医的工作一下子轻松不少,到了这天晚上,季景初特意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 “没想到程家小公子如今已经成了威名赫赫的少将军,我记得大晋朝有一位大将军姓季,当初攻打峰州的时候,便是这位季将军,不知他和少将军的关系是?”安齐全一双眼睛温笑着但眼睛里面藏着审视的光。 以前在山下村的时候,安家的人除了安玉善都很少见到这位曾经的程小公子,如今三年未见,此人在安齐全眼中已经大变样了。 “我比几位贤弟年长,大家要是不介意,可叫我一声季大哥,咱们也是旧识,不必如此见外。至于那位季将军,他正是家父。”季景初对着安家人的时候,脸上冷硬的表情会缓和不少。 “这么说,你和邵世子一样都是当朝国君的亲外孙,是惠王的亲外甥。”安齐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没错。”季景初点点头,似乎不想多谈自己的身世,而且他也不明白安齐全今日为何有些咄咄逼人。 “听说你母亲是……”安齐全还想接着往下说的时候,安玉善打断了他,“齐全哥,你怎么都不问我问题,我们都三年未见了。” 安玉善感觉得出来,对于自己的身世季景初应该是有些忌讳的,而且这又是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想他为难。 看着维护季景初的安玉善,安齐全摇头一笑,这个傻妹妹,他做这些可都是为了她呀。 算了,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吧! “明天你就跟着你二姐、三姐回山下村,这里有我们在就可以了,婶娘她想你想的茶饭不思,你要是再不回去,她自己就跑来了!”安齐全笑着说道。 “那好,明天一早我就走!”安玉善急着说道。 季景初深深地看了一眼安玉善,他说过要亲自送她回峰州的,可现在余州城内还有叛党余孽,他这个主帅不能丢下这么一摊子离开,可他又不想违背对安玉善的承诺。 安玉善倒是很理解他,让他先平定余州再说,而自己有这么多人护送,不会出任何问题的,不过季景初还是把她送到了砾州。 正当安玉善一行人急急往峰州赶来的时候,得知安玉善已经出了余州城的尹云娘每日都要站在自家院门前一整天,希望从那条已经拓宽的道路上看到小女儿的身影。 焦虑难耐的她就像安齐全说的那样茶饭不思,急得月桂、木兰几个下人也是不知如何是好,最好只有请来了陈氏、丁氏几人。 “云娘,你这样下去可不行,眼看玉善就要回来了,要是看到你这样清瘦,孩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陈氏劝慰道。 “是呀,嫂子,多少你要吃一点,别等着玉善好好地回来了,你又倒下了。你也知道玉善那孩子有多心疼人,要是看到你这样,她指不定多自责呢!”丁氏也劝慰道。 “我明白,可我这心里就是着急的不行,不看到玉善安然无恙,我这双眼睛就不敢闭上睡觉。”尹云娘说着又哭了起来。 陈氏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尹云娘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女人,可家里人都知道,她对安玉善是极为偏爱的,三年前安玉善失踪,差点没要尹云娘半条命。 要不是后来尹云娘发现坏了身孕,她都撑不下来,可生了儿子也没让她多欢喜,整日以泪洗面,希望能早一点听到安玉善的消息。 “你这三年都等了,还怕这几天吗?再说,齐全他们都去余州了,这次绝对不会让玉善出任何闪失的,惠王的人也去接人了,你就安心等在家里吧!”陈氏又透露一些消息给尹云娘。 “真的吗?那可是太好了!”尹云娘脸上这才有些喜意。 “三嫂,你还是吃点东西吧,等到玉善回来,咱们还要好好地庆祝一下,到时候你可要起来张罗的,可不能倒下!”丁氏说道。 “你说得对,我不能倒下,玉善这三年在外边一定吃了不少苦,我吃,我吃!”尹云娘有些急切地让人把饭给她端进来。 看着尹云娘的心结解开了一些,陈氏和丁氏也松了一口气,当娘的都不容易呀! 又过了两日,就在峰州府城外,安玉善看到了一直等着她的苏瑾儿和惠王。 当初,他们夫妻也是在这个地方送自己离开的,如今三载春秋,她终于回家了。 “玉善妹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苏瑾儿泪如雨下。 原来交心的朋友无论多少时日未见,那深厚的情谊是永远不会变的。 “瑾儿姐姐!”安玉善也下马迎了上去,两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些年你还好吗?” 安玉善反手给她开始诊脉,发现她走后让人送到惠王府的那封厚厚的信起了作用,这些年任太医一定按照她写得方法再给苏瑾儿治病,否则她的身体不会调养的这样好。 “我很好,很好,这都要谢谢你!”苏瑾儿要感谢安玉善的地方有很多,但成千上万的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只得催促道,“快回家吧,义母一定等得很着急了!” “好,回家!” 马车再次疾驰而行,天黑之前终于到了山下村,而安玉善掀开车帘,就看到整个山下村此时都已经亮起了灯火,将村子照得亮亮的。 这和她记忆中的村落是不一样的,山下村变得更加生机勃勃,也更加美丽壮观了。 “玉善,玉善……”一声声急切的呼唤让安玉善跳下马车往前方奔去,前方有一个略显踉跄的身影朝着她的方向跑来,那是她朝思夜想的母亲。 “娘……娘……”安玉善一边跑,一边大喊,一边挥舞着她的手臂,脸上露出喜悦至极的笑容来。 “玉善——玉善——” “娘——娘——我回来了!” 第八十五章:闲话家常 当母女二人深情相拥泪水涟涟之时,激动的尹云娘几乎有些站立不稳,但她还是紧紧地搂抱住怀中三年不见已经长大如花似玉大姑娘的小女儿。 “玉善,你可算回来了,这三年你究竟去哪儿了,你知道娘有多担心你吗!”尹云娘嚎啕大哭起来,她的小女儿终于回来了。 “娘,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安玉善也从未这样情绪失控过,面对自家娘亲温暖的怀抱,她舍不得离开。 “都是娘不好,是娘没有保护好你,都是娘的错!”尹云娘同样自责地说道。 旁边看着母女相逢的人全都跟着感动地落泪,作为父亲的安松柏隐忍着,但眼角还是流出了眼泪。 “好了,好了,云娘,咱们快回家吧!”陈氏几人劝慰着泣不成声的尹云娘。 回到院中之后,安玉善先是一一拜见家中长辈,又把简儿介绍给家人认识。 得知这三年来安玉善和简儿被困在同一个地方走不出去,而且还得知简儿是个孤儿,安家女人对于她的怜悯和关怀瞬间就高升了不少。 尤其是尹云娘,更是把简儿拉坐在身边,眼中还含着泪说:“孩子,这些年也辛苦你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亲娘,咱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在坤月谷的三年,简儿早就从安玉善的嘴里得知她有很多的家人,这几天见过安玉冉、安齐全等人之后,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不安的,想着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到时候安家人会接受她吗? 然而回到山下村,见到安家人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顾虑都消失不见了,这里给她一种温暖如家的感觉,并没有什么陌生感,而尹云娘、陈氏等人的亲近,也让她十分感动。 “是,简儿知道了!”简儿也落下了眼泪。 “义母,以后你有了简儿妹妹,可不能把我忘了,我也是您女儿呀!”苏瑾儿故意酸溜溜地笑着说道。 “不会,不会,你们都是好孩子,瑾儿,简儿,你们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和玉善她们姐妹一样,也喊我娘好了。”尹云娘心情愉快,心中怎样想便怎样说了出来。 苏瑾儿先是一愣,然后呵呵一笑,看着简儿说道:“简儿妹妹,今日姐姐可是沾你的光,娘总算是没把我当成外人了。” 看着苏瑾儿和自己家人的关系变得如此亲近,而且丝毫不介意喊尹云娘一个农妇为“娘”,安玉善内心翻滚异常,从今往后苏瑾儿不只是她的朋友,还是她最重要的家人。 “哈哈哈,今天真是喜事多多,云娘,你可是好福气呀,这一下子又多了两个亲女儿,还找回来自己的小女儿,不行,今天说什么也要在你家吃饭!”陈氏大笑着说道。 郑氏在一旁笑着说道:“哪一天短了你的吃食,今天婶娘给你下厨,做一道拿手菜。” “老太太,这可是您亲口允下的,我还是刚嫁过来的时候吃过您用野菜炖的小山鸡,这么多年可是想的紧,今天这么好的日子,您可要做来让我们大家伙都尝尝!”陈氏小女儿态地对着郑氏撒娇地说道。 “瞧瞧你这馋样儿,哪像个安家长房的大儿媳妇,呵呵,好,今天我孙女们都回来了,老太太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就给你们好好做一顿好吃的!”郑氏满脸笑容地说道。 “婶娘,那我们可就等着了!”丁氏也在一旁笑着打趣说道。 不过,她们这些为人媳妇的,不可能真的让老太太一个人进厨房做饭,等到尹云娘拉着安玉善进内室单独说话,陈氏她们就跟着进了厨房,苏瑾儿则是和简儿坐在一起说话。 坐在房间的床上,安玉善先是好奇地打量四周,这三年自家可真是变化大,住的房子是越来越好了。 “玉善,你和娘好好说说,这三年你真的被困在谷里出不来了?”尹云娘有些心疼地抚摸着女儿消瘦的脸庞。 “娘,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当年我被疯爷爷抓走给宁婆婆看病,结果和简儿姐一样被困在谷里出不来,后来宁婆婆死了,疯爷爷清醒之后告诉我们出来的方法,我和简儿姐埋了两位老人就往峰州赶了。”安玉善刚才也是这样告诉苏瑾儿和安松柏等人的,她并没有提到阵法和疯爷爷真实身份的事情。 “我的玉善真是命苦!”想起从小就命运多舛的小女儿,尹云娘已经哭肿的双眼又落下泪来。 对于那位抓走安玉善的疯爷爷,尹云娘就是想要怨恨也怨恨不起来了,人死如灯灭,她也没法和一个死人计较。 “娘,其实想想,当初被疯爷爷抓走也未必是坏事。您也知道我还没出峰州就被人半路劫杀,要不是疯爷爷抓走我,说不定我早就死了。虽然三年不能和家人见面,但也算间接保住了一条命,而且还给您带回来一个女儿,这还是好事呢!”安玉善不想尹云娘总是沉浸在往昔悲伤和悔恨的情绪中。 “唉,你这样一说也是,娘听到有人要杀你,又听到你被人抓走了,一颗心都要碎了。后来你生死未明,娘又有了身孕,就跑去佛领寺求菩萨,菩萨两次为你续命,又有仙医教你医术,没道理让你早早离开这个世上,娘想着,你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暂时回不来,只要心诚,菩萨一定会把你再还给我,明日你陪娘一起去佛领寺给菩萨还愿,好吗?”笃信神佛的尹云娘三年来日日念经,月月吃斋,就是为了小女儿祈福能平安归来。 如今她心愿达成,自是要感谢菩萨成全。 “好呀娘,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对了,娘,小弟呢?我还没见过他呢!”想着有个小自己十一岁的弟弟,安玉善也觉得很神奇。 尹云娘赶紧让人把小儿子抱进来,看着长得大大眼睛十分秀气可爱的小家伙,安玉善心也是融化了,而小家伙头一次见到自己的四姐,也不认生,反而笑嘻嘻地朝着安玉善走过来让她抱抱。 “平哥儿,来,让四姐抱抱!”安玉善弯腰把自己的小弟安齐平抱在怀里,“这小家伙好重呀!” “本来这孩子生下来比较瘦弱,是瑾儿她让任太医给孩子做了调理,这一年多平哥儿也长胖了些!”因为怀孕的时候忧思过重,安齐平是早产生下来的,得亏当时医术高超的任太医在,否则孩子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安玉善一手抱着安齐平,一手给他诊脉,现在健康的很。 “娘放心,现在小弟的身体很好。”安玉善笑着逗安齐平。 等到饭做好之后,分为男女做了好几桌子人,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团圆饭。 村里人也没打扰他们,等到饭后村里的妇人们才涌进安家来看三年未见的安玉善,事实上,如果不是安玉善,她们也过不了如今的好日子。 “玉善,你可不知道,自打你失踪后,你娘就跟丢了魂似得,总算是菩萨保佑平安无事!”苗大娘笑着说道。 “一转眼,玉善都变成大姑娘了,长得越来越水灵。玉善,你还不知道吧,现在你教会给大家的水稻养鱼的方法,不但峰州百姓家家户户都学,就是敬州、遵州还有周边的州县也是好多人来咱们这里学呢。头两年,夏天发生旱涝,别的地方是颗粒无收,咱们这三州家家有余粮,没饿过肚子,这可都是因为你呀!”村民林石的妻子孙氏笑着说道,“对了,你李妙嫂子现在不但会说话,还给我生了一个大胖孙子,大娘都不知道怎么感激你了!” 当年,安玉善能让哑巴说话的奇闻一传到村里,林石夫妇就来求安玉善,让她帮忙给儿媳妇李妙看看,安玉善也没有推辞。 给李妙诊断时候,发现她的哑疾是后天造成的,还有治愈的可能,除了针灸还需要药物辅助治疗,只是在自己离开峰州的时候,李妙还是不会说话的。 “孙大娘,你可真是太好了,我不在的这三年,无论是我家还是咱们村都大变样,也添了不少人,这两天我可要好好转转。”回到了山下村,安玉善才有一种心灵的归属感。 “别着急,先在家陪陪你娘,这山和土地又不会走,过两天春耕的时候,大家种药草还要来请教你呢!”苗大娘笑着说道。 现在山下村家家都有药田,其中山药栽种的最多,外边经常有药商来大量购买,所以山下村村民光是靠卖山药一年就能盖起一座新房子。 “好,只要我知道一定都告诉大家!”安玉善笑着说道。 接连好几天,络绎不绝的客人登门拜访,其中大部分都是以前受过安玉善恩惠的人,有旗远镖局的吕进、柳蝉夫妇,有益芝堂的徐掌柜和闫大夫,有敬州粮食大户朱家婆媳,有祁大善人一家人,还有在便民医馆治好的那些病人…… 真是三教九流各样身份的人都来了,而安玉善都以一种热情的态度对待所有人。 她还听家人说,这三年来,自己救过的那些病人听说她失踪之后,也自发地去找她的下落,而且主动来安家问候,逢年过节更会送礼过来。 柳蝉、连氏还因此和安家的女人成为了关系很好的朋友,而且连氏的女儿还即将嫁入安家长房。 这天晚上,一家人吃过饭坐在院中喝茶,安齐平和安玉璇的儿子许锐由许宁领着在一旁玩,而尹云娘和自己的几个女儿闲话家常。 “娘,齐全哥真的要娶敬州朱家的女儿为妻?我可听瑾儿姐姐说过,这朱家虽是北朝人,但是和大晋朝的皇亲国戚还有些关联呢!”当年,如果只凭朱家是敬州粮食大户,惠王府的宴会怎么也轮不到请他家,为此心有疑惑的安玉善还特意问了苏瑾儿。 “这六礼都快过完了,婚期定在六月里,一开始你大伯娘也不知道朱家的门第这么高。当时,你失踪不见,朱夫人感念你治好了她儿媳妇的病,还让她朱家添了一双宝贝孙子,就经常往咱们家来,一来二去与你伯娘、婶娘都熟悉了,有时也把她女儿带过来。”尹云娘想起这三年来原本那些陌生人变成了熟悉的朋友,也是很感慨。 “结果一来二去,那位朱小姐就看上了咱们齐全哥,而且还大胆追夫表白,骚的朱夫人几个月没敢登咱们家的门,还是大伯娘会做人,先请了媒人去朱家,又有惠王妃做保,这婚事就定下来了!”安玉若接口说道。 “那齐全哥也喜欢那位朱小姐吗?我发现齐全哥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更稳重了!”安玉善想起安齐全现在的样子,总觉得因为和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同,所以有些别扭。 安玉冉一听“噗嗤”笑了,揭了安齐全的老底:“小妹,你可千万别被齐全哥的外表给骗了,他现在就是咱们天将山最狡猾善变的一只狐狸,以前觉得他老实冲动,结果那都是他装出来的,他心眼儿多着呢!” “玉冉,怎么说话呢!齐全可是个老实孩子!”尹云娘似是不满二女儿对于安齐全的“编排”。 “他老实?娘,他要是老实天下就没有老实人了,我告诉你们,当初可是他先看上人家朱小姐的,他……”安玉冉兴致勃勃地想要继续讲,被尹云娘一巴掌拍在后背上制止。 “你这孩子,不让你胡说还说,你可别话多坏了人家姻缘!”尹云娘笑骂着看向安玉冉,她刚才那巴掌很轻的。 “娘,我知道!”安玉冉吐吐舌头,调皮笑起来,“这院里又没别人,都是咱们自家人,再说齐全哥怎么说也是我亲堂哥,他能娶到一个心仪的姑娘,我也跟着高兴不是。” “知道就好!不过,你和鹏哥儿的事情怎么办?”姜鹏三年的“不懈努力”在尹云娘这里,他已经成功获得好感,变身安家长辈嘴里的“鹏哥儿”,而不是“姜二公子”了。 “娘,什么怎么办?凉拌,我和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娘,小妹刚找回来,您怎么就把精神又放在我身上了!”安玉冉无奈地撇撇嘴。 “娘知道这三年来对你们姐妹有些忽略,可玉冉、玉若你们年纪都不小了,村里像你们这么大的姑娘早就出嫁当娘了。前两年,玉冉你说不找回玉善不成亲,姜家诚意十足地来提亲,你大爷爷他们几位长辈和你爹都是已经默许了的,现在玉善回来了,你还有什么好推脱的。”尹云娘心里也清楚,小女儿失踪不见,她对于安玉冉和安玉若两个女儿关心是少了很多,可事情该办还是要办的。 “娘,我还小,二姐都还没出嫁,您都别扯上我了。”安玉若发现安玉善一回来,她娘整个人都轻松起来,注意力开始转移到她们身上了。 “还小?你今年都十五了,玉善和简儿也都有十三了,你们的婚事都不能马虎,再拖下去就成老姑娘了!”这次,尹云娘连安玉善和简儿也捎带上了。 安玉善听到这些倒是无所谓,简儿脸皮薄,当即就羞红了脸。 “我的亲娘,您还是省省力气吧,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就行!”安玉冉起身就想溜。 “那可不行,婚姻大事岂是你自己可以做主的,我答应,你爹和你大爷爷他们也不会答应,反正我是喜欢鹏哥儿做我的二女婿,今年就给你们彻底定下来。”尹云娘坚定地说道。 “娘,三年前您可不是这样说的!”安玉冉就奇了怪了,姜鹏这个缺心眼的傻子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获得尹云娘的认可和喜欢的。 “你也说是三年前了,现在是三年后,还有玉若,你大姐说了,这几天峰州知府夫人想给她娘家侄子找个敦厚可人的姑娘做妻子,似是相中了你,过两天……”尹云娘现在气势十足,精神焕发。 “娘,您就饶了我吧。您女儿哪像个敦厚可人的人,您可别逼我用特制的药粉,大姐,你回去告诉知府夫人,我对她娘家的侄子真的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近两三年,我是没有成婚的打算的!”安玉若起身跑得比安玉冉还快。 看着两个落荒而逃的妹妹,安玉璇也是无奈一笑,不怪尹云娘着急,两个妹妹的确到了说亲出嫁的年纪。 安玉善和简儿也是相视一笑,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温馨又有些吵闹的家庭氛围了,这样才是真正的家和家人呀! 又过了一日,苏瑾儿邀请安玉善倒惠王府做客,两个人像三年前一样在王府后花园坐着喝酒、赏景、聊天。 互相谈了一些这三年来各自生活的点点滴滴,说起了余州城的战事,还谈到苏瑾儿的身体,最后苏瑾儿脸色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安玉善。 “瑾儿姐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安玉善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 “玉善妹妹,我也不瞒你,这三年王爷虽然把三州封地治理的很好,百姓们无不拍手称赞,可是却始终不得皇上的欢心。当年你被劫走之后,小皇孙就突发疾病而死,皇上大怒责罚了王爷。或许在外人看来,是因为王爷护送不利,但很明显是有人故意要针对王爷,让他失了帝宠。我担心……”苏瑾儿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安玉善。 “瑾儿姐姐是担心,皇上得知我安然无恙回来的消息,会再度宣召我进京,到时候还会有人阻止我,甚至像三年前一样痛下杀手?”安玉善有些不解。 她在很多人眼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会些医术的乡野之抿,拿她对付惠王,有点儿没分量吧。 “不错,而这次和三年前是不一样的。你被困谷里不知道,这两年皇上的身体愈加不好,皇子们为了争储也是蠢蠢欲动,王爷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也曾是他最疼爱的皇子,现在他在三州名气又这么大,即便远离京城,也是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怕这次又会有人拿你这个女神医做由头,要给王爷最致命的打击。”苏瑾儿担忧地说道。 “听瑾儿姐姐你这样说,京城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如果王爷和瑾儿姐姐不想趟京城的浑水,那么这场危机是很好化解的,但如果……瑾儿姐姐希望我怎么做呢?”安玉善淡淡地看向了苏瑾儿。 “我和王爷早就身处京城的浑水之中,更何况王爷的心三州封地也装不下。”赵琛毅是一个有野心也有雄才大略的男人,苏瑾儿相信他能干出一番事业,只是她却不想安家陷入这漩涡,“玉善妹妹,你和你的家人如今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能把你们拖进来,所以我想求你一件事情。” “瑾儿姐姐你说!” “我希望你能承认药王神谷子就是你的师父,而且他除了你还收下另一名关门弟子,而你的‘师兄’医术远高于你,这样一来,你就安全了。”这也是惠王和季景初想出来的主意。 “好,我答应!”安玉善不想和家人再分开三年甚或一辈子,她更无心搅入朝局。 虽然对于挡箭牌“师兄”有些愧疚,但想必这位“师兄”也是惠王计划的一部分吧,不管他们这些大人物的计划是什么,她都希望和自己这个平头老百姓关系不大。 第八十六章:重燃梦想 春风轻柔地吹过脸颊,听到安玉善如此直接而果断的回答,苏瑾儿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来。 “瑾儿姐姐,谢谢你!”不管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苏瑾儿都是为了她和安家人好。 “不用客气,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苏瑾儿看着她笑了,然后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对了,你‘师兄’明日就到了!” “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他医术如何?”对于半路出来的“师兄”,安玉善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他的医术在任太医之上,此人是王爷多年的好友,只是喜欢在江湖上隐姓埋名的生活,早些年,他曾受过药王神谷子的恩惠,也算是药王的半个徒弟。”苏瑾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安玉善。 “看来我这个‘师兄’能耐也不小!”听苏瑾儿这样一说,安玉善就更好奇了。 到了次日,安玉善在惠王府的待客大厅见到了她的“师兄”陈其人,一位封神俊雅、身姿挺拔的英俊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就是我师父收的入门弟子我的小师妹吧?”陈其人笑容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揶揄,不过充满善意和好奇。 安玉善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想必你就是我多年不见唯一的‘师兄’吧?” “呵呵,不错,正是!小师妹,久仰大名,幸会幸会!”陈其人笑道。 “师兄,彼此,彼此!”反正都是“演戏”,安玉善也不觉得尴尬,而且陈其人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很随和,应该不难相处。 惠王和苏瑾儿摇头相视一笑,这两个人倒真像多年未见的师兄妹,别看年龄差一半,说起话来倒比旁人还容易亲近。 自从陈其人到了峰州之后,他这个药王神谷子大徒弟的名声就一日比一日响亮,而且他在便民医馆每隔一日坐诊,高超的医术、平易近人的态度再加上优雅迷人的外表,让他迅速获得医馆上下的一致好感。 不坐诊的时候,陈其人就会去山下村找安玉善,美其名曰师兄看望师妹,其实是想找安玉善讨论医术。 一开始,安玉善是有些拒绝的,因为她和陈其人只是名义上的师兄妹,其实两个人就是陌生人,可后来陈其人广博的见识、精准的医道、不耻下问的精神以及勤敏好学的态度改变了她,让她愿意抽出时间和他聊聊天。 “小师妹,你可是医术不错的大夫,怎么整日里和田地泥巴打交道?你以后不会是想嫁个农夫吧?”陈其人故意夸张地看着在药田里忙碌的安玉善,而他一身白衣飘飘摇着折扇气定神闲地站在田埂上。 “师兄,你是大夫应该很清楚,医术再高也是需要药物辅助的,总不能只靠山里的那些药草吧!”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个人的关系亲近不少,而且看着陈其人做出来那不染尘埃的样子,安玉善其实很想笑。 “大夫有大夫的职责,药商有药商的职责,大夫可以懂得炮制药材和栽种药草,但不能把这些当成一个大夫全部的生活,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陈其人来找安玉善可不是单纯的只想和这位名义上的小师妹拉近关系或者探讨医术,他见识过不少的女孩子,觉得她最与众不同。 最重要的是,她所学医术和自己同中有异、异中有同,尤其是那些缝合外伤的医术,让他也觉得很神奇和佩服,只是她屈居在小山村里做农女,实在是太浪费她那一身才华了。 陈其人认为女子不应该固守内宅和家庭,尤其是像安玉善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子,明明可以造福百姓苍生,拯救很多人的性命。 可现在的她不是种种田、就是采采药,至少从余州回来之后,她有半个月没出过村子了。 “师兄,你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吗?”安玉善不是没有感知到陈其人这番话背后的意义,只是经过坤月谷三年孤单的生活,她现在更渴望与家人朝夕相处,弥补这三年来错失的亲情。 “什么样的生活?不会是过两年嫁人生子,安安稳稳做个农家妇人吧?”陈其人觉得自己一定猜到了安玉善的内心想法,因为她听后明显一愣。 不过安玉善愣后便莞尔一笑,说道:“我想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笑看花开花落,淡看云卷云舒,师兄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最舒适美好吗?” “这种生活不应该是那些看破空尘的老和尚或者隐士喜欢的吗?你到五十岁的时候在想过这样的生活也不晚,可你现在只有十三岁,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而且我也不认为你和一般的女子是一样的。”陈其人并不苟同安玉善这样的观念,虽然他和安玉善相处的时间不长,但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有抱负和同情心的人。 “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我小小年纪医术就比较高?”安玉善站了起来,她手上还沾着泥土。 “这只是一个方面,我觉得骨子里你和她们就不一样,你应该走出大山,去施展你过人的医术,去拯救更多受苦的百姓,做一个真正有医道的大医者,而不是为了保住性命和不招惹麻烦躲在这个小山村里!”陈其人觉得安玉善太过淡定沉稳了些,似乎不是十三岁的少女而是三十岁历经沧桑看透一切的成熟女人。 “大医者”三个字让安玉善看向陈其人的目光散发出深沉难懂的光芒,没人能理解她曾经对这三个字的追求,就在她这个念头准备熄灭的时候,陈其人突然又提了出来。 不错,从坤月谷出来之后,安玉善一心想的是和家人在一起过平淡的生活,无论是安氏本家曾经与她的“协议”,还是在医者的这条路上,她都是打算放弃的,因为她觉得没什么比她的家人更重要了。 可是,她真的就这样甘心放弃吗?从此开始过上一种古代大小姐的安逸生活,因为惧怕危险而选择退缩?还是从此之后为了不必被盛名所累,安居田园,不问世事,只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一刻,安玉善是迷茫的,以至于陈其人离开之后,她的脸上也没展露过笑容。 “姑娘,您别想这么多,奴婢觉得在家里挺好的,您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情,夫人她们一定会更伤心的!”甘草唯恐安玉善被陈其人说的行动,现在家里气氛刚好几天,可不能被陈其人给破坏了。 陈其人和安玉善在田里说话的时候,帮忙耕种药田的安家仆人大多都听到了二人的谈话,对于一心鼓动他们家姑娘出去涉险的陈其人,他们内心深处并不欢迎。 春耕的这段时间,尹云娘总觉得刚回家没多久的小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她并没有表现出来。 相反在回到山下村的这段时间,安玉善显得十分快活,整日里围着她转,手边也有忙不完的事情让她做,从余州回来的安齐全等人来请教她医术,她也是不遗余力地教他们。 可是,作为母亲,尹云娘就是能从这些表象外看出她的小女儿藏着心事,处理完余州事务连夜来到峰州的季景初也感觉到了。 自从安玉善离开丰贤镇已经有近二十多天,他是处理掉尾巴之后快马赶到峰州来见她一面,过后他就要回京复命,短时间内不会再回到峰州。 夜空星辰闪亮,略显疲惫的季景初站在曾经程家的院中,自从安玉善失踪之后,这个宅院除了有下人常来来扫,也一直都是空的。 虽然他人在余州,但是安玉善回到山下村每日发生的一切他都知道,自然也清楚陈其人和她那段在田间的对话。 安玉善不是迟钝的傻子,她清楚季景初风尘仆仆赶来一定是有话要和她说,只是两个人见面之后一直站在院中仰望明月星空,沉默良久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还是安玉善打破了沉默,似乎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安玉善永远是那个最后沉不住气的人。 “一会儿就走!”他现在皇命在身,不能让人知道他擅离职守,事实上,他来见安玉善就连惠王也不知道。 寂静的小院里只有两个人,安玉善是沉睡之中被木槿轻轻唤醒,然后偷偷溜出来见季景初的,她也清楚现在他的身份和面对的境况决定他不能随身所欲的现身众人面前。 “有什么话就说吧!”安玉善在没有灯光的黑夜里被皎洁的月亮洒下的光辉照亮了脸庞。 “陈其人的话让你不开心了!”这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季景初的影子大半藏在斑驳的树影里。 “你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来这里的吧?”安玉善有些诧异地看向季景初。 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两个人中间弥漫看开,季景初没有回答。 “景初,我们是朋友吧?” 对于安玉善来说,朋友是分很多种的,有君子之交淡如水式的,还有家人式的,当然还有一种默契知心式的,从很久之前她就觉得,和季景初能够成为最后一种,虽然他一直给人的感觉怪怪的。 “当然!”季景初回答的简短有力,他要的不只是她的朋友,他还想要更多。 “你知道吗,从当年你送我那幅石头与枯草的画时,我就把你当成了朋友,虽然咱们之间没说过多少话,但我总觉得和你在一起,有些话即便不说彼此也能明白,就像现在一样!”安玉善笑了一下,将目光拉向了暗夜中的远山。 “你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吗?和你的家人无关,只和你自己有关系?”黑暗中季景初的眸子此刻亮的吓人,安玉善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于是,她开始回想,想到来到这个时空不久她曾许下的“志向”,那时的她就像陈其人说的那样,希望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医者”,还有能在这个时空办一所医学院。 可是这次回来,她发现三年坤月谷与世隔绝的经历消磨了她的意志,她开始更渴望温馨的家庭生活,所以她一口答应苏瑾儿提出的办法。 但同时她也很清楚,这种想法只是暂时性的,她毕竟和古代的女人不一样,无论是陈其人的那番话还是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季景初的提醒,都让安玉善心绪难平。 “我有!”她坚定地回答,很多时候人是会怯弱逃避的,但有时候也会瞬间变得勇敢无畏,“你呢?你有吗?” “我也有,除了保护我的家人,我还希望成就一番事业。”季景初也毫不避讳地谈到了自己。 安玉善听后勾起了嘴角,这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男人的事业和女人的事业是不一样的,但是人要活出自我才对。 “你会做到的!”安玉善觉得她这段时间的迷茫和季景初简短地聊过之后,整个人豁然开朗,轻松多了。 “我们都能做到!”他一定会做到,而且要做得更好,他要强大羽翼,将她安全地护卫在自己身下。 这一晚两个人似乎并没有探讨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也没有聊太长时间季景初就走了,但之后的很多很多年,安玉善总是会想起这个夜晚,想起和季景初的这些对话,然后变得轻松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安玉善还是和之前一样在田地和大山建转悠,但大家都能感觉到她心情变得越来越好,而且精神满满,似是要大干一仗的样子。 这天到了晚春中旬,峰州突来迎来很多生病的外乡人,他们都知道峰州府城有一家便民医馆,里面有很多医术很高的大夫,而且诊金和药价都极为便宜。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不远千里来求医,而这种结果就是造成便民医馆的大夫和病人之间的比例严重拉大,病人还没好的时候,大夫已经累病了。 再加上,外边早就传遍药王神谷子的两个徒弟都在峰州,慕名而来的病人就更多了,为了不给家人造成困扰,安玉善也去便民医馆坐诊,去的便是儿童馆。 三年前,三个大夫便能应付一天的儿童病人,而现在儿童馆变成五个大夫,从早到晚外边还是排满了长队,而且有些急症不是一般大夫就能看得。 “我儿子快死了,快让大夫给我儿子先看看,求求你们了,让我先过去吧!”在长长的队伍里,人们总能听到有人这样哀求着。 “不是我们不让你往前走,这孩子的病都是大事,大家都等着呢!”自从便民医馆开业,儿童馆的大夫是最累的,病人是等得最心焦的。 安玉善坐诊第一天就不得不像流水线一样快速地给那些生病的孩子诊脉、开药方,而有些急症光靠中医还不行。 一天下来,安玉善也是累虚脱了,但是等着她救治的病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兴建医学院的念头也越来越强烈。 无论如何,她都要培养出来更多的儿科大夫,现在便民医馆的儿童馆里的几位大夫虽然也比较擅长给孩子治病,但那只是一般常见病。 虽然现在有她这个专门解决疑难杂症的人在,但是她只有一个人,精力也有限,这并非长久之计。 “木槿,安正,你们去峰州城找最好的工匠给我打造两套这样的工具出来,记住一定要又薄又利,另外,再问问有没有能做出我图纸上画出的这种细皮管和针头。”安玉善利用晚上的时间画出了她以前最熟悉的手术工具和点滴针管,为了更有效地治疗病人,她决定中西医结合。 不仅如此,她让惠王在便民医馆给她单独设立了儿童急诊部,而她的堂兄安齐志成为了她的新助手。 陈其人虽然医术也很高,也和安玉善一样喜欢研究和救治疑难杂症,但相比较儿童他更擅长成人,不过他还是很好奇“急诊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天,有位疼得死去活来的孩子被送进了急诊部,安玉善把脉之后就让人把他单独送进一间十分整洁的房间,里面铺着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即使是白天也亮着灯,晃得人有些刺眼。 “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同样作为助手的茉莉拦住了孩子的家人。 “为什么?你们要把我儿子送到哪里?”孩子的母亲显得有些慌乱。 “你的儿子需要做手术!”茉莉说着安玉善教给她的新鲜词,“如果你们不同意,孩子只能保守治疗,但这样会很危险。” “手术?什么是手术?”孩子的家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把你们孩子的肚子剖开……”茉莉刚开始解释就听到孩子的母亲尖叫一声。 “不,我不要让我儿子手术,你们不能剖开他的肚子,你们这是在杀人!”惊恐的喊叫引来很多人。 “你孩子肚子里的肠子已经坏掉了,再耽搁下去,他命就没了!”安玉善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衣走了出来严肃地说道。 “你不是女神医吗?天底下不是没有你治不好的病症吗?我给你下跪,给你磕头,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孩子的母亲哭着跪在安玉善面前。 “我这就是在救他,现在一般的中药维持不了他的性命,必须要把他坏掉的肠子取出来,否则他必死无疑,立即动手术还有一丝生的希望!”这里没有无菌手术室,安玉善必须在条件不完善的情况下去救那个孩子的性命,而这也是便民医馆手术室迎来的第一位进行手术的病人。 “把肚子割开,把肠子割掉,我儿子也是活不成的!”妇人哭的更伤心。 “女神医,只要能救我儿子,您就动手吧!”孩子的父亲看着是个老实人,此刻却很果断。 “小师妹,你真的要把人的肚子割开?”在这之前,陈其人一直以为用特殊的针线给人缝合伤口就是安家人口中的“手术”,好像并不只是这样,他也想跟进去看看。 “我现在没时间和你们多费口舌,你们可以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命,但我在乎我病人的,茉莉,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情况紧急,安玉善转身进了里面的门。 陈其人本想跟过去,但是被茉莉伸手给拦住了,“我家姑娘说了,谁都不能进去!” “我是她师兄,而且我医术也不错,进去我能帮忙的!”对于所谓的“手术室”,陈其人真是好奇死了。 “不行,你太脏,没消毒!”茉莉坚决拒绝。 “我脏?!”陈其人指了指自己,他可是出了名的爱干净,竟然还有人嫌他脏。 “是的!”茉莉谨记安玉善说过的话,手术室只有消过毒的人才能进,其他人都很脏。 第八十七章:遭人诟病 房间内,安玉善镇定地给那个已经昏迷的孩子进行盲肠切除手术,她现在手里没有制成的麻醉散,也没有术后点滴,只能西医手术加上中医术后消炎止疼治疗。 为了防止病人因为疼痛而醒来,她用银针封了这个孩子的穴道,让他处在深度昏迷之中。 这种急性盲肠炎切除手术对于安玉善来说是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小手术,可因为先天条件的原因,术后很可能会造成感染,所以她手术时也十分谨慎,尽量用最快的速度完成手术。 “好了,手术已经结束了!”安玉善戴着缝制的口罩走了出来,她白色的外罩衣上一点儿血迹也没有。 “好了?小师妹你……你不是刚进去吗?”陈其人有点儿舌头打结,虽然这有损他风流倜傥的形象,但即便是安齐杰做缝合手术时,时间也没有这么快。 “这本来就是个小手术,虽然是急性病,但开个小口子取出肚子里烂掉的肠子,再快速缝合就可以了!”安玉善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可你也太快了!”陈其人觉得他就和茉莉说两句话的功夫,安玉善就从里面出来了。 “女神医,我儿子没事了吗?”来之前自己儿子捂着肚子都要疼死过去了。 “手术很成功,不过还要做术后观察,伤口不要沾水,待会儿让他喝一些消炎水。”西医的消炎点滴一时半会儿她提炼不出来,但是中医药草同样可以熬煮出效果不差的消炎类的良药。 “神医,谢谢你,谢谢你!”孩子的父母九十度弯腰致敬。 安玉善点点头,并不是每一个送到她这里的人都需要进行西医手术,而她也尽量用中医的办法解决难题,毕竟这是古代,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还活着的人被开膛剖肚的。 安玉善想的没错,就在她做完这个小手术没多久,关于她手术的特殊方法就快速地传扬开来,很多大夫觉得她医术神奇,但更多的是表示怀疑,还有的认为她这样给人看病是有违天道。 短短几天,不说别的地方,单是便民医馆内的大夫就分为了好几派。 “小师妹,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以后你再做手术,可不可以让我做你的助手,我也想学习这种新奇的医道。”陈其人虽然在行医这条道路上有着自己的野心,但他也是一个很好学很能接受新生事物的人。 通过他这段时间的观察和与安玉善的切磋探讨,他觉得在安玉善所说的中医上两个人各有千秋,但对于那些需要动用奇怪工具的“手术”,他却是个门外汉。 只要是能救人的医术,他都很愿意学习,更何况名义上他和安玉善还是同门师兄妹,没道理师妹会的师兄不会。 “做我的助手就不必了,你可以先自己回去练习用缝针和持针器缝合伤口,过一段时间我会先开个家庭内部学馆,你要是不嫌弃麻烦,可以过来。”在古代开中西医结合的医学院是安玉善新近定下的目标,而且她要培养出天怀大陆第一批外科大夫、儿科大夫和妇科大夫。 这个目标艰难而远大,她不能一开始就把摊子铺的太大,所以打算先培养出几个优秀的人才,然后让他们像燎原星火一样到处闪光,而这人选她自然看好安齐全几人。 “不麻烦,不麻烦,在什么地方?”陈其人兴致极大。 “就在我家旁边的院子!”安玉善早就打算把季景初原来住的院子改造成医学馆了。 安玉善利用好几晚的时间画好了几张医学人体图,其中包括穴位图、男性人体内部构造图、女性人体内部构造图以及儿童人体内部构造图。 这几张图一画好,别说是还没见过的外人,就是先见到的自家人先表示了强烈的意见。 “玉善,你……你是个女儿家,怎么能画……这么……”尹云娘满脸惊骇,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她看到男性人体构造图的羞愤。 “玉善,这图不能让外人看到!”安清贤也是一脸凝重地说道。 “大爷爷,我以为整个家里你是最开明的!”安玉善满头黑线,更觉得前路漫漫,一张人体图就把家人吓成了这个样子。 “玉善,这和开不开明没什么关系,要是外人知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画出这样不知羞耻的画来,而且画上连人的五脏六腑都有,别人的唾沫都能淹死你,你以后还要嫁人呢!”安清贤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老者,从未见过这样大胆又有些令人觉得恐怖的画来。 “大爷爷,我这画的是供大家学医的基本人体图,你们不要带着有色的眼睛看,把时间都想歪了。再说了,那些小书肆的春宫图不是比这更过分,学医者,只有正确地认识人体结构才能更好地医治病人!”安玉善无奈叹道,保守的古人如果连这幅详细的人体图都不能接受,更别说学习更精准的医道了。 “玉善,快闭嘴!”尹云娘第一次对小女儿动了怒,她怎么能张口闭口说什么“春宫图”,这可不是女儿家该说出口的,会让人说她不知羞耻。 “好吧,我知道你们一时都有些难以接受,这些图我自己先收起来好了。”安玉善多少也能理解一些安清贤、尹云娘的拒绝行为,就像现代有些老师总是把生理卫生课给孩子们“漏掉”一样,能让人坦然面对男女的身体怕也只有在床上了。 不过,她既然用心画了出来,就一定要用在实处。 这天晚上是安玉善家庭医学馆开学的第一天,除了安齐全、安齐杰、安玉冉、安齐文、安齐志、安玉若和安齐武、简儿,还有两个旁听生,陈其人和任太医。 选择的房间是经过改修之后的大客厅,像古时候的私塾一样摆了桌子、椅子和文房四宝。 初进来的时候,陈其人和任太医忍不住相视一笑,没想到安玉善摆弄的还很像样儿。 等到“学生们”都坐下之后,安玉善没开口,先把自己画好的人体图在最前方展示给他们看。 “呀!”简儿这是第一次见人体图,羞得赶紧捂住了脸,安玉若也是涨的满脸红,女孩子中胆子最大的安玉冉也有些尴尬。 三个“女学生”的表现似是在安玉善的意料之中,再观察安齐全等人,倒是大大出乎安玉善的预料,他们很是好奇认真地看着画纸。 早已经对针灸深深着迷的安齐文更是看向安玉善问道:“玉善妹妹,你这个穴位图可以再给我画一张吗!” 安齐文之前看过的医书上也有人体穴位图,但是都十分简单,有的只标出二三十个穴位,最多的也只有六七十,与安玉善拿出来的这张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原来这就是人体内部的样子,和仵作说的还不一样!”安齐杰痴迷外科手术和人体构造,这三年里他还交上了一位年轻的仵作朋友,多少知道了一些人身体的结构。 “老朽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医,还从未见过这么详尽的人体图,五脏六腑画得如此清晰,此人画功着实厉害!”任太医在太医院多年,也见识过大大小小不同种类的人体图,但都画得极为简洁,大多只有一个人的大体线条,所以看到安玉善拿出来的人体图,他震惊之外更欣赏。 再有,他对于赏画也有几分功力,这人体图很有收藏价值。 “小师妹,这是你画的吧。师兄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点上你的确是比我厉害,这几幅图可以送给我吗?不然,你也多画几张给我!”陈其人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厚脸皮。 “这些画你们可以在这间屋子里临摹,我现在可没时间给你们画,而且你们一定要牢记这些人体图,无论是针灸还是日后要学习的手术,都会用到它们,今天你们就先认识人体结构吧。”自己这些学生中除了简儿没什么医学底子,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是学医高手,“还有,学医首先要抛却羞耻心和胆怯,悬丝诊脉那一套是救不了人的,要救人就肯定要和病人有肢体接触,这些图是每一个学医者最基本应该牢记的知识。” “小妹,我知道了!”安玉若知道安玉善最后这几句话是对她和简儿说的,她的目标可不是成为药酒坊的女掌柜,而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女大夫。 “我也是!”简儿大着胆子红着脸看着安玉善坚定地说道。 在坤月谷的时候,她是没有任何未来的,更不知道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与安玉善认识并走出坤月谷之后,简儿找到了她人生新的方向,就是成为像安玉善一样厉害的大夫。 只是,安玉善到底还是低估了她敢于剖开病人肚子治病所造成的奇怪影响力,就像风从山间吹来,然后快速地传遍大地一样。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传言,比如说她和很多年前峰州临姚村那个孩子一样,不过是居心叵测的人为了敛财和获得名声故意说她过了神气,也有人说她用开膛剖肚的方式给人治病是在触犯神灵的忌讳,不但会让她死后堕入地狱,也会给无辜的人带来灾祸,还有的说她妖言惑众,根本就是惠王故意赢取民心的“阴谋”。 当然更有人借由她未出阁女子的身份诋毁她的清誉,各种恶言像一个接一个的巨浪朝她扑了过来。 只不过比起家人、朋友听闻之后的怒气冲冲和委屈不平,安玉善倒是淡定的很,她用四两拨三斤之势将恶浪在心中化为平静的水面,并没有引起任何涟漪。 “玉善,你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我都要气炸了!”文强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看向笑盈盈坐在椅子上的安玉善。 “文强哥,你能不能不要一直在我眼前晃荡,我头都被你晃晕了。不是说你小酒楼生意好得很,你这个大掌柜不坐镇可以吗?”安玉若有些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我现在哪还有心情做生意,你在村里是听不到府城那些人说得有多难听,我早就气得报官了,可是就连知府大人也拿他们没办法,说是什么没法挡住他们的嘴。”文强气愤地说道。 “文强表哥,知府大人说的也没错,这本就是以讹传讹的流言,我这个当事人都没往心里去,你就不要太在意了!”安玉善看得开地笑着说道。 “那不行,他们这样说你,你以后还怎么出门,怎么嫁人。你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反过来受人污蔑,这口气我是咽不下去!”安玉善不但是自己的表妹,还是自己的恩人,更是自己的指路明灯,文强怎么可能让外界的污言秽语来侮辱她。 “我也咽不下去!”安玉冉气呼呼地走了进来,那些流言她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肯定是有人背后捣鬼,这几年咱们安家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人,要是被我查出来是谁在背后嚼舌头,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那我就多配几服药,都毒哑他们!”安玉若也附和着说道。 “其实你们真的不需要这样生气,从古至今,存在医学上的争议不计其数,新生事物的出现必定会引起人们多多少少的诟病,我不过是这个世上第一个吃螃蟹还被人知道的人,所以他们有不同猜想和意见也属正常,你们可千万别出去惹麻烦!”安玉善看着安玉冉和安玉若说道。 当然,这件事情的背后绝对没有她说的那么简单,虽然她不怎么关心大晋朝的国家大事,但是去惠王府的时候,从苏瑾儿透露出的一点点讯息可以推测出来,国力强盛、气势逼人的大晋朝如今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前几年御驾亲征攻下北朝的元武帝这两年身体不太好,边疆似乎也不太安稳,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元武帝打算把朝中大事分一部分到他器重的儿子身上。 据说太子屡次犯错惹恼了元武帝,亲自立下的储君让元武帝越来越不满意,他甚至透露给亲近的大臣,有意在最后的这几年更换储君。 这一消息让京城以及居住在封地的皇子们蠢蠢欲动,各个都争着要在元武帝的跟前讨好,暗中更是拉拢大臣准备将太子拉下马,然后取而代之。 惠王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十分安静,大有这辈子只固守封地三州之意,可他在百姓中的名望越来越高,比起京城那些皇子更得民心与军心。 只是因为他不得元武帝喜欢被远逐京城,所以很多人对他放松了警惕,当然也有洞察先机聪明的人把他当成强劲的对手。 这次的流言安玉善渐渐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已经从她的身上开始转移到惠王府,从她和苏瑾儿的亲密关系转移到惠王利用安家行事,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策划此事,而且手段十分高明。 自己的家人都是淳朴善良的山民,即便因为安氏一族在这片大陆有很深的根基,但最大的根是安氏本家一族,峰州安氏族人都是普通而没有能力的百姓,真要是有什么动到根基的事情,安玉善毫不怀疑本家会选择放弃旁支。 所以,在局势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安玉善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莽撞地冒险,到时候不但会被坏人利用,还可能沦为可悲的弃子,白白丢掉性命。 她不懂大晋朝的朝廷争储,但她懂得人心,懂得贪恋权势地位的人会做出怎样冷漠无情又惨无人道的事情,战争无时不在。 “难道就这样忍下去?”文强真佩服安玉善的定力,反正他现在是做不到,此刻他恨不得把那些长舌的人拖到自己面前狠跺几脚。 “是的,必须要忍下去。你们别忘了,咱们是峰州百姓,这里是惠王的封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在这里兴风作浪的!” 这三年来,惠王把三州封地治理的铁桶一般,他那样傲气的男人是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的,就连苏瑾儿也不会坐视不管。 在安玉善眼里,惠王夫妇现在就像困在浅滩的龙和暂栖鹊巢的凤,只要机会到来,他们便能挣脱束缚,携手傲视九天。 只是,安玉善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得会这样早、这样快,而且她这只小虾米也被拖上了岸。 第八十八章:再度入京 春夏交接之际,大神山脉角角落落翻起碧浪,万紫千红的野花随风舞荡在山坡谷地、溪边湖旁,而天将山周边的农田里除了绿色的稻谷麦苗,还有一块块数都数不清的药田。 原本偷得一点儿空闲进山采药的安玉善将背篓放在身边,自己坐在山里一处绿草茵茵向阳的山坡处,旁边是正在放羊的紫草。 因为需要制造大量的羊肠线提供给便民医馆,从两年前开始安玉若就说服家里长辈买了几十只羊自己养,反正山里青草多,这样一来羊肠线、羊肉、羊骨头、羊皮就都有了。 安玉善有时候就觉得她三姐这么精明,不应该学做一个大夫,或许当个商人更适合她。 木槿、腊梅还有安逸正在能看得到她的地方采着草药,自从这次归家,他们几个就把她当成了重点保护对象寸步不离。 紫草看着此时望着远山心事重重的安玉善,想着或许是最近外边的传言让她心情不好,有心想向前安慰安玉善两句,又有些胆怯,只得偷偷地看她。 山坡上除了吃草的羊群就是自己和紫草,所以安玉善很难忽视紫草朝她投来的目光。 于是,她转头微笑看向已经长得很高的紫草问道:“有事吗?” 紫草似是没料到安玉善会突然和她说话,有些惊慌地摇摇头,等到又沉默下来,她终于鼓足勇气地小声说:“姑娘,外边的人都是胡说八道,你是个大好人,千万别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即便有羊群隔着,安玉善还是听到了紫草安慰她的话,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来,点点头说:“谢谢你,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事实上,她显得有些忧心忡忡,是因为昨天去惠王府之后,苏瑾儿告诉她的那个消息。 紫草有些害羞地笑了,她没想到安玉善会跟她这个奴婢道谢,但很快又觉得没什么奇怪,安家人对他们这些下人就像自己人一样好。 紫草赶着羊群去了另一个山坡,她想安玉善应该喜欢更安静一些,自己和羊儿不能吵到她。 山坡彻底地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风的声音,安玉善轻轻叹出了一口气。 之前,惠王和苏瑾儿他们想出让陈其人做她“挡箭牌”的这一招似乎并不管用,就算现在陈其人药王神谷子徒弟的神医之名比她的还要响,但是元武帝依旧没忘记三年前的那道圣旨,执意想要见见她这个小神医。 苏瑾儿告诉她,京城惠王的人传来消息,宣召圣旨已经下了,而且这次皇帝派了御林卫队的人亲自来峰州,以保万无一失。 不过,这道即将下达的圣旨最特别之处不仅是要药王神谷子的两位徒弟进京,还要求惠王夫妇一同前往。 据苏瑾儿说,元武帝之所以在“遗忘”他们三年之后下旨让二人进京,是因为惠王的母妃淑妃娘娘给帝君托梦,说是想在皇陵见见儿子和儿媳,想他们了。 “玉善妹妹,你相信托梦吗?王爷已经三年没有亲自去皇家宗庙和皇陵祭拜过母妃了,这一趟进京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安玉善还记得昨天苏瑾儿担忧的话语。 托梦?安玉善想着这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至于皇帝是怎么想的,京城的那些人又是怎么想的,还真难猜的出来。 从惠王府出来之后,安玉善才显出忧愁来,三年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这一次圣旨下她很可能将再度入京,这个消息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她的家人,都是一个很难过去的坎儿。 死,她当然怕,但她更怕家人受到无辜的牵连,安稳的日子这还没过几天呢。 就和三年前一样,皇权统治下,她这个小老百姓是没有反抗权力的,否则她的家人依旧会受到伤害。 但她要怎么和家人说呢?她的娘亲不安紧张的情绪刚刚缓过来两天,要是这时候告诉她再进京,这后果她都不敢想象。 在山坡上想了许久之后,安玉善最终决定先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的男人们。 长房大院主厅里,安清贤、安清顺、安清和还有安松柏、安松达等人都在,此刻全都紧锁眉头看向安玉善。 “玉善,王爷和王妃有没有说这件事情可有转圜的余地?”安玉善回到山下村还没有三个月,安清贤也没想到皇帝的圣旨会下的这样快。 “瑾儿姐姐说这次是御林卫队来亲自下旨护送,足以表明皇帝对我们几人的重视,看来不去是不行的!”安玉善回道。 “我听说皇上身体这两年一直不太好,这次召你和陈公子进京,估计也是为了皇上的身体,怕只怕……”安清贤后边的话没说完,但在座的人都多少有些了解他未说完的意思。 “大爷爷,别的我都不担心,我也相信这次进京,惠王和瑾儿姐姐一定会做出最妥善的安排,三年前那样劫杀的事情即便是发生也会想出应对之策的,我担心的是我娘。”安玉善说道。 “大伯,玉善说的对,云娘这三年担惊受怕就没睡过一个好觉,玉善这刚回来又要进京,我也担心云娘会承受不住。”安松柏在一旁担忧地说道。 “不能承受也要承受,咱们不能抗旨不尊,别说是皇上,我看惠王也是想让玉善跟着去的。”虽然陈其人的出现在安清贤意料之外,他也清楚惠王这样做是因为苏瑾儿不想安家落入麻烦之中。 只是,安玉善医术高超是事实,如果她跟着进京能对元武帝的身体有帮助,那么元武帝对惠王肯定也会增加好感,现在与本家关系亲近不少,安清贤知道了很多原先他蜗居山下村所不知道的朝中局势。 安子洵对他说过,安玉善的存在是安氏一族最大的变数,而且根据本家神相族老的占卜,她这颗异数之星将会左右很多人的命运,不仅仅是整个安氏一族。 事实也证明,自从她在佛领寺二次续命被神相族老看出异样,围绕在她身边的很多人的命运都与原来不同。 现在最是福祸难料的时候,无论他们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无法预测结果。 换句话说,安玉善再度入京可能是福,也可能藏着祸,他们能做的便是顺其自然,顺势而为。 “松柏,你大伯说的对,无论咱们怎样以为,在外人看来,惠王妃是云娘和你的义女,那么安家与惠王府也就扯不断关系了,更何况不管外边那些传言怎么诋毁玉善,她的的确确救过很多人的性命,所以对于她医术的真假明白人自是明白的,不是谁都能糊弄过去的。皇上两次下旨宣召她进京,这次要是再出事,那么惠王的好日子到了头,安家甚至峰州、敬州、遵州的百姓也都会受到牵连。”安清和是自小长在乡野的农人不假,但不代表他看待事物的智慧会因此变少,相反,那些自诩聪明的人未必有他看得透世事。 “爹,事情真有您说的这样糟糕吗?”安松柏听后不但没有放轻松,反而变得更紧张起来。 “恐怕比你爹说的还要糟,本家来信说,现在大晋朝的京城各个皇子还有太子为了那把椅子挣得都快头破血流了,这时候皇上宣召惠王进京,其中用意就连本家族长也猜不透。”还有一事安清贤此时还没法对任何人说,本家神相族长夜观天象,大晋朝紫微星晦暗不明,怕不是什么好征兆。 “大伯,照你这样说,京城根本就是个危险之地,那玉善……”明知是危险还要让女儿前去,安松柏这个当爹的怎么不担心。 安清贤没有说话,他也知道现在的大晋朝京城是龙潭虎穴,可是峰州安氏只是亡国之民,就算安玉善是本家的嫡亲子嗣,圣旨一下这一趟京城她也是要去的。 “爹,没事的,这次我跟着瑾儿姐姐还有皇上的御林卫队护送,路上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情,就算到了京城,我也能应付过来的。”虽然前路茫然不可知,但安玉善已经不那么害怕了。 “可是你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就算有惠王照顾你,那些使坏的恶人也会想办法对付你的。”安松柏自然不想女儿去京城,可他也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的。 “松柏,玉善这次京城之行看来是免不了的,你别担心,本家的人会照顾她的。”这三年来安清贤从安子洵的嘴里以及与本家的书信过来上知道了一些有关安氏一族的“隐秘之事”,其中就有关于安玉善的,他相信本家族长为了安氏一族一定会好好保护安玉善的安全。 家里的男人已经得知自己要去京城的事情,但安玉善还是没想好怎么对尹云娘说,因为圣旨很快就到了,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 说服尹云娘这件事情安清贤决定交给长媳陈氏,比起安玉善亲口来说,陈氏更懂得怎样让尹云娘接受这个事实。 而安玉善则把三位姐姐叫到了天将山后山的小河边,像当年说起安玉璇和许诚的婚事一样,四姐妹又在河边说起了心里话。 “你说什么?你还要进京?什么圣旨?我怎么不知道!”安玉冉一听安玉善说起再度入京的事情,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二姐,你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圣旨还有两三天就能到峰州,到时候圣旨一下,我就要和瑾儿姐姐他们一起进京。这和三年前一样,必须要去的!”安玉善希望安玉冉能冷静下来。 但是她忘了三年不见,自家二姐的暴脾气见涨了不少,现在就是个火药筒子,一点就着。 “不去不行吗?皇帝是不是整天闲的没事干,干吗老找咱们的麻烦!”安玉冉气鼓鼓地说道,一脚把一块大石子踢进了河里。 “二妹,别一遇到事情就咋咋呼呼的,皇上的决定能是你随便能评说的吗,这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听去,就麻烦了!”早已经是端庄少妇的安玉璇对着安玉冉直摇头,这么多年了自家二妹这性子还真是让人不放心。 “二姐,你先别急,听小妹往下说。”安玉若嬉笑轻松的表情早就收了起来,圣旨的事情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还让她说什么,京城她肯定是要去的,娘知道之后不得哭瞎了,上次一走是三年,这次还不知道是多久呢!”安玉冉握紧了拳头,她真希望元武帝此刻就站在面前,然后狠狠地给那老家伙一拳。 “二妹!”安玉璇加重了语气,这些年她和峰州的几位官夫人有些交情,也知道现在京城没有想象的那么安稳,但是她们只是普通老百姓,皇上宣召是不可能不去的,“玉善,你确定皇上圣旨已经下了,而且上面确定要你跟去?” 安玉善看着三个姐姐点点头,然后说道:“没错,这件事情再过两天估计全天下都知道了,好在这次我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 “小妹,你又想交代什么?!我可告诉你,这次说什么我也要跟着你一起进京,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大姐和三妹。”安玉冉这次绝不可能让安玉善再单独离开峰州,她一定要护送她安全地出峰州,再安全地回来。 “家里的事情交给大爷爷和爹他们就好,我也要跟着去京城!”安玉若也是不放心的。 “不行,这次你们都要留在这里,我还有事情要姐姐们帮忙呢。娘知道我又去京城的事情,肯定会担心,你们都要留在她身边照顾和安抚她。”这也是安玉善把三位姐姐交出来的原因。 “你说什么都不管用,我这次一定要跟着去!”安玉冉说完扭身就离开了,根本不给安玉善三人说话的机会。 “二妹,二妹,你——”安玉璇冲着安玉冉的后背喊也无济于事。 “大姐,别叫她了,二姐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她决定的事情天皇老子都改变不了。”安玉若摇摇头说道。 等到三姐妹在河边说完话回到家的时候,尹云娘也已经从陈氏那里知道安玉善过几天又要离开家了。 “娘,您没事吧?”安玉善赶紧走向前扶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尹云娘。 “娘没事,能有什么事情,没事!”尹云娘假装坚强地摇摇头,并没有在女儿面前表现出脆弱。 “娘,不会有事的,您放心!”安玉善扶着她走进屋里。 有些事情不是抱怨、哭泣和担忧便能阻止的,这时候再脆弱的人也要学着坚强地支撑下去。 就在圣旨到达峰州府城的前一天晚上,安玉善找到了安清贤,单独和他说话。 “玉善,圣旨明天就到了!”安氏本家还有安子洵都知道了圣旨的事情,路上和京城也都已经开始着手安排了。 “大爷爷,我从瑾儿姐姐那里已经知道了。今天晚上我来找您,是想有件事情和您说。”安玉善从怀里掏出一张大纸铺在她和安清贤之间的桌子上,指着上面画好的东西说,“大爷爷,这是咱们山下村的简易地图,我走后,希望您能让村里人按照我画的种下桃树,没有桃树其他树也可以。” “玉善,这是什么?”安清贤并没有看懂。 “这是一个具有防御功能的阵法,平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一旦有人想对村里人不利,只需要砍断我特意画出来的这几棵桃树,外人就不能轻易进来,另外也可以在树下栽种一些毒草,就是山匪来进攻也伤害不到村里人的。”这是安玉善在坤月谷的一本书上看到的阵法,布置起来也很简单,为了以防万一安玉善才告诉安清贤的。 “玉善,你什么时候会奇门遁甲之术了?”安清贤惊奇地看向她。 “大爷爷,我也是跟着死去的疯爷爷学了两招,可能这个阵法也用不到,但是万一有坏人来,也能保护大家。”安玉善半真半假地说道。 安清贤倒是没有怀疑,笑着说道:“你说的对,放心吧,我明天就让人把树都种上,也会安排人在村子里警戒的。” 安玉善点点头,只要村里人有自我保护意识,坏人也能少钻一些空子。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安家特意设了香案迎接圣旨的到来,这一次,为了宣召安玉善进京,元武帝特意单独给她下了一道不得违抗的旨意。 京城,她势必是要去一趟了! 第八十九章:平安到达 清晨的微风徐徐吹来,带着一丝初夏的爽朗热意,山下村这次依旧是全村出动送别安玉善进京,而这次尹云娘执意送她出峰州。 马车上,母女两个与苏瑾儿、简儿坐在一起,安玉冉被困在家里,安清贤并不许她跟着进京。 “义母,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玉善妹妹的!”苏瑾儿比安玉善还能更感知尹云娘的担忧,这三年来她看得很清楚。 “我知道,我知道,有你在,我放心!”尹云娘拉住苏瑾儿的手眼中带泪地笑着说道。 “玉善妹妹,你也别担心娘,我会在家好好照顾她和小弟的。”简儿则是安慰安玉善。 “简儿姐,家里就麻烦你了!”安玉善知道简儿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姑娘,自己离开家后,大姐要照顾绣坊,二姐安玉冉要带人进山采药,三姐安玉若要掌管药酒坊,能够在尹云娘身边做个贴心女儿的也只剩下简儿了。 “放心吧!”简儿笑着看向她。 “简儿,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娘的好孩子。”虽然最疼爱的小女儿又一次离家,但是也因为她自己又多了两个好女儿,尹云娘决定像陈氏劝说的那样,要变成孩子坚强的后盾,而不是让她们出门也牵挂的累赘。 不管尹云娘如何不舍,最后还是要暂时分别,看着安玉善一行人的马车越走越远。 “云娘,回去吧,玉善不会有事的!”安松柏将站在官道上一直眺望远方的妻子扶上了马车。 “真的不会有事吧?”尹云娘终究还是担心的。 “一定不会有事!”简儿安慰尹云娘的同时也给自己打气,即便她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 两日后,尹云娘就收到了安玉善写回来的平安信,安玉善走之前答应她,去京城的这一路上会经常给她写信。 等到夏日第一场大雨降临的时候,安玉善他们已经快走了一半的路程,比起走水路,惠王选择的是较为安全的官道陆路,加快路程的同时也能在驿站休息。 “这雨可真大!”虽然是夏日,苏瑾儿还是觉得有些冷,披着披风坐在马车里前行。 这段官路有些崎岖窄小,下雨的时候更是难行,而此地离驿站还有段距离。 “是挺大的,希望不要把秧苗都打坏了!”透过打开的车帘看着远处的农田,安玉善有些担忧地说道。 “峰州那边应该没问题,这些地方就不知道了,王爷曾经写过奏折送到京城,希望皇上能够让百姓们都学习水稻养鱼之法,这样以来即便是大雨倾盆,多余的水也能顺着水渠流到别的地方而不是农田里,可听说皇上看都没看奏折就把它扔进了火盆里。”苏瑾儿也不知道惠王和皇上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变糟的,似乎这中间的缘由还和自己有些关系。 “瑾儿姐姐,皇上真的很不喜王爷吗?”苏瑾儿之前也读过一些史书,听人说起过大晋朝这位元武帝的一些事情。 虽然他是造成北朝灭亡的元凶,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位精明强干、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大晋朝也正是在他的呕心沥血之下走上了更为强盛的一步。 只是,这位皇帝到了晚年,貌似有些老糊涂了。 “皇上的心思最难猜。我不知道在余州的时候景初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身世。”苏瑾儿看向了安玉善,她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否应该由她来告诉安玉善,但到了京城她也会很快知道的。 “他只说自己小的时候被人拐走,现在认祖归宗,其他的也没说。”安玉善说道。 “我想他应该是想以后再告诉你吧,不过去到京城之前我想让你清楚一件事情。”苏瑾儿凑近安玉善拉近了一些声音,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两句,音量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 听完之后,安玉善就愣住了,真没想到季景初还是皇亲国戚,而且和惠王的关系会这样近。 “季家是皇上最看重的,但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王爷自小能得皇上几分喜欢,一是因为他是皇上最小的儿子,二是因为那位皇后娘娘会做人,如果王爷没有及时醒悟,恐怕最后只能为他人做嫁衣裳,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吧。”苏瑾儿的声音极低,马车里也只有她和安玉善两个人。 “瑾儿姐姐,你别忧虑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不知道对方会出什么牌,那么咱们就尽力打好自己手中的牌,即便没有赢的机会,但也不一定会输。”安玉善从不知道皇家还有那么多秘辛之事和纠葛,怪不得在余州见季景初的时候,他会变那么多。 “你说的没错,玉善妹妹,我现在能信任和依靠的人除了王爷就剩下你,我希望你能帮我,我也不会让别人伤害到你。”苏瑾儿和一般后宅妇人并不相同,她手中也有自己的力量,即便没有苏家,在京城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动她这个惠王妃和她的人的。 “瑾儿姐姐,我会帮你的!”从再度踏上京城这条路开始,安玉善就明白她已经自动划分到惠王这个阵营里来了。 到了京城,很多事情也会身不由已,只要自己相信的不背弃自己,那么安玉善也不会只做一个独善其身、置身事外的人。 安玉善的承诺让苏瑾儿莫名轻松和心安了不少,论聪明智谋,安玉善并不输于她,甚至比她看得还要深远,所以要对付皇后那类的难缠女人,光靠她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她还需要最强的帮手,而安玉善就是最佳人选。 “王爷,前面有一帮百姓拦在了官道上!”队伍又行进一会儿之后,有探路的侍卫跑来禀告道。 “他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惠王坐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内,陈其人和他正在商量着到京城要办的事情。 “他们说自己是附近的百姓,村子里发生了疾病,听说神医的两位徒弟都会路径此地,已经在这里等好几天了,希望您能恩准让神医给他们治病!”大雨中,侍卫带着一丝同情地说道。 “他们现在在哪里?”惠王朝着前方看了一眼。 “都在官道旁的凉亭里呆着!”侍卫回道。 “好了,我知道了!”惠王放下了车帘,让队伍继续前进。 这一次进京他并不惧怕他那些兄弟们会对他暗中使坏,而且他现在已经不是被皇后和善面目所迷惑的赵琛毅,更不会变成皇后手中的棋子。 而且和三年前没有准备不一样,这次他暗中早就派人扫清了路上的障碍,所以可以判定前方拦路百姓的出现不是有人蓄意谋之。 事实上,这一路上的确有很多人因为陈其人和安玉善药王神谷子徒弟之名求医上门,只不过有皇帝的御林卫队在,再加上有圣旨召见,那些人并不敢阻拦去路。 很快,队伍就到了侍卫所说的凉亭处,此时雨势依旧很大,而窄小的凉亭里挤了三四十个人,都是衣衫褴褛破旧的百姓。 “王爷,不如马车暂停一下,让我和小师妹先给这些百姓看看!”陈其人看着那些百姓脸上的愁苦和期盼之色建议道。 “这……”惠王有些犹豫,不是他不想救治这些百姓,只是万全准备之下可能还会有意外,万一这些百姓有问题呢。 陈其人看出惠王心中的担忧,笑着说道:“王爷,要成大事的确需要小心为上,只是却不能因为有危险就失了民心。对于现在的您来说,民心比危险更重要。” 陈其人不但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和惠王多年的好友,同时也是他想要成就大事的幕僚和军师,这些年陈其人暗中也帮他做了不少事情,惠王十分信任他。 “我明白了!”惠王一点就透,点头答应下来。 凉亭内拥挤的百姓一听说惠王同意让神医给他们治病,全都冲出凉亭跪在马车外磕头谢恩,然后惠王随行的卫队赶紧搭了一个简易的遮雨帐篷出来。 陈其人和安玉善就在帐篷和凉亭里分别用自己的方法给这些百姓诊病,最后得到的结论一致,他们是得了一种瘟疫。 几乎立刻安玉善就让惠王他们把这些百姓隔离起来,经过对这些百姓进行询问,安玉善已经可以确认这是一种慢性的传染性瘟疫,和她之前知道的任何一种瘟疫都有相同和不同的地方,对于她来说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新型瘟疫。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想出办法来治疗这些人,陈其人赶紧让人做了防护措施,而这些百姓得知自己得了瘟疫,都害怕极了。 “神医,神医,我们死了没关系,可我们的孩子太可怜了,求求你救救他们!”有一个中年汉子跪下给陈其人和安玉善磕头。 他们虽是普通老百姓也知道瘟疫有多可怕,以往要是哪里发生了瘟疫又治不好,官兵就会直接灭村,别说是人就是家禽牲畜也是焚烧活埋。 这回他们本是来求一条生路的,没想到却找上了思路,早知道就是病死也不出村找神医治病了,现在是想走都走不了,官兵已经把他们都给围住了。 “小师妹,你怎么看?”陈其人是知道一些治疗瘟疫的办法的,不过这种瘟疫他之前也没看到过,不知道该采取哪种办法好。 “这种瘟疫是慢性的,但还不知道后续会怎样,至少现在从他们发现有人生病还没有造成死亡,我给他们把了脉,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这么糟,我可以先用针灸还有治疗瘟疫的药丸来试验一下。”安玉善身上是常备着各种药丸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派上用场了。 “好,我也用其他方式来尝试一下,看谁的效果更好,到时候就用哪一种方法给这些人治病。”陈其人说道。 “好,就这么办!”安玉善点点头。 安玉善先从带的行礼里取出古方中治疗瘟疫的一种药丸至宝丹,给一个病情较重的孩子服下,然后又给他针灸。 没想到也就一盏茶的时间,那个原本昏迷难受的孩子就醒了,而且脸上的红疙瘩消退了不少。 “太好了,有效了!”安玉善给他再次把脉之后笑着说道。 惠王和苏瑾儿听到安玉善找到治疗这些百姓瘟疫的方法都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就是那些跟随的卫队人员也在心底雀跃,要真是厉害的瘟疫,恐怕他们也难逃一劫。 “可是我瓶子里只有十粒至宝丹,现在只能救十个人的性命!”安玉善看着陈其人和那些百姓说道。 “女神医,求您先救救我们村的孩子。”这些百姓一致同意先把孩子们的命保住。 “你们别担心,我会把药方写出来,只要到镇上买到药方上的药熬煮喝下去,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第一个吃下至宝丹的孩子此刻已经能站起来了,可见至宝丹治疗这个瘟疫的效果有多显著。 惠王立即快马加鞭派人去最近城镇上的药铺依照安玉善药方上所写的买药,而且要多买,因为这毕竟是传染性的瘟疫,他们这些人也要喝药预防。 另外,惠王还通知了最近的府衙,让他们贴出告示,要是还有百姓也是这种情况,那么就要按照药方所说的吃药,自然药方也公布了出来。 原本这不过是惠王和安玉善一行人半路上的一个插曲,但是后来的影响却很巨大,百姓们不但交口称赞安玉善医术高超,是真正的神医在世,更为惠王为民着想的品德所感动,对他的拥护就更甚了。 千里迢迢,终于赶在夏季燥热之前惠王一行人到达了京城,而皇帝特许他们在京城安顿两日再听候召见进宫。 安玉善是和苏瑾儿坐着马车一路直到京城里的惠王府的,自从进了大晋朝皇都的城门,即便不掀开车帘,也能听到外边异常喧闹鼎沸的声音。 据史书记载,大晋朝的京城是按照九五之尊之含义建造出来的,而且城外还有护城河,东西南北各有城门口,从空中俯瞰城门口正对着京城十字交叉两条笔直宽阔的主街,而十字交叉口便是巍峨耸立的皇宫。 京中的建筑大多以四合院式的进式院落为主,红墙琉璃瓦折射出只有大晋朝京城才有的威严。 皇子们的府邸院落大多靠近皇宫,不过惠王府却在离皇宫两条大街的珠玉街上,这条街上除了惠王府,还有一座将军府,一座侯府。 不过,这将军府里听说住的是一群死了丈夫的孤儿寡母,皇上感念她们的丈夫儿孙为国精忠,特恩准她们一直住在这里,而将军府旁边的侯府早些年就被封了,说是一座不详的鬼宅。 原本就寂静无声的珠玉街就人迹罕至,自从惠王夫妇去了峰州,这条街上就变得更安静了,平时几乎没人来这里走动,也就惠王府和将军府的下人会出门采买个东西,但大多都是从后门出,前门一年也没开一次。 “这里挺冷清的!”安玉善下了马车,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街,觉得夏日里在这里走一圈都不会觉得天热了。 “害怕吗?”苏瑾儿拉着她的手笑着走进了已经打开的王府大门,留守在这里的下人早就打扫好了宅院恭迎主子的归家。 “这有什么害怕的!”安玉善一笑,她就是觉得在热闹的京城里还有这么一处安静的地方,又都是豪门大户聚集之地,有些奇怪罢了。 “惠王府邻居比较少,不过这样也清静,这里其实挺好的!”苏瑾儿耐人寻味地看着安玉善笑了一下。 等到安玉善在京城呆的时间长了她就会明白,比起别的地方,珠玉街会是让人最自在的所在。 只是,还没等苏瑾儿给安玉善开始介绍她以后暂住的惠王府,就有下人急匆匆地跑来禀告道,说是崇国公府老夫人送了请帖过来,要先请表小姐去认认门。 “表小姐?谁呀?”苏瑾儿和安玉善都是一头雾水,她们和这位国公府的老夫人可都不熟。 第九十章:先去哪家 “先让人到前厅,我们一会儿就到!”苏瑾儿之前虽久居京城,但对于这位崇国公府老夫人却只有耳闻没有亲见过。 崇国公府黎家是大晋朝根基十分雄厚的书香门第四世三公之家,与其他权贵门阀之流不同,黎家老祖第一任崇国公是位秀才出身的文士,没有背景靠山凭着笔杆子和一张能说会道的嘴皮子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宠臣,更是坐到了帝师之位。 无论是皇室赵家先祖还是现在的元武帝,都十分宠信不掌兵权、门风清正但又专出颇具帝师、军师之才的黎家。 黎家男儿看似文质彬彬、弱不禁风,但是各个才华横溢亦能舌战群雄,就连御史言官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事实上,一旦黎家的男儿哪怕是个庶子进了御使院,文武百官都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同样黎家也出才女,无论是黎家的女儿还是儿媳妇,琴棋书画乃是基本,诗词歌赋更非一般女子可比。 对于黎家,苏瑾儿敬重、欣赏多过于对他们的了解,而且几年前她就听说,新一任崇国公继承爵位之后,黎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便已经安居佛堂、不理俗世。 今天可真是太奇怪了,他们刚到京城,连府中凳子都还没机会坐,这位黎家老夫人竟然送了请帖过来,还说来请表小姐。 苏家与黎家可是没有任何牵连的,儿女之间也没有成婚,所以这个表小姐肯定不是指的自己,那么便是从未来过京城的安玉善了。 苏瑾儿带着安玉善狐疑地往王府前厅走去,只是刚踏进前厅,黎家那位来送请帖的老嬷嬷还未来得及行礼,又有一个王府下人小跑着来了。 “启禀王妃,方怡郡主送来请帖,说是想请安姑娘去大将军府一趟给长公主先去瞧瞧病。” “先让送请帖的人来前厅!”苏瑾儿清秀的眉头一挑,方怡郡主还真是会凑热闹。 “瑾儿姐姐,这方怡郡主是?”安玉善对于京城的人可是一概不熟悉,也没想着自己刚到这里就成为了香饽饽,这不是太匪夷所思了些吗! “方怡郡主乃是季大将军府如今的当家主母,长公主乃是季少将军的生母,这些事情我随后再告诉你!”苏瑾儿低声对安玉善说道,顺便拉着她的手安抚一下,毕竟前厅里还有黎家的下人在。 安玉善初听到季景初的生母竟然是长公主,心里除了惊涛骇浪还有诸多疑问,不过苏瑾儿说得对,这些事情待会儿再说,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回禀王妃,老奴是崇国公府老夫人身边的乐嬷嬷,听说这次表姑娘跟着王爷、王妃还有子洵少爷从峰州来到京城,老夫人说想见见娘家晚辈。”乐嬷嬷行礼之后,简短地将崇国公府老夫人与安玉善存在的关系做了说明。 一听到安子洵的名字,安玉善大概就明白了些。来之前,安清贤就告诉过她安氏本家的人会在京城给她做好安排,没想到这背后罩着她的人物还真不小,竟是一个国公府的老太君。 苏瑾儿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原来这位老夫人娘家姓安,与安玉善应是沾亲带故的。 “乐嬷嬷先请坐吧!”苏瑾儿还要见见方怡郡主的人。 “老奴谢过王妃!”乐嬷嬷也不急,就在厅里一旁坐了下来。 很快,方怡郡主身边的管事嬷嬷钱嬷嬷就到了,她见人三分笑,态度恭敬亲和地给苏瑾儿行了礼,然后就说明了来意。 “回禀王妃,我家郡主一听说女神医到了京城,立即就派老奴过来相请了,您在京城的时候多少也知道,长公主病了多年,太医们早就束手无策,现如今大公子回来了,母子两个竟还是相见不识的陌生人,我家郡主于心不忍,说无论花多少代价也要治好长公主的病,还请王妃体恤体恤!”钱嬷嬷话说的不少,但因为她态度一直很好,就是想让人讨厌都讨厌不起来。 苏瑾儿心内冷笑一声,刘家调教出来的人果然是伶俐,这钱嬷嬷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里子面子都给她家主子做足了,待会儿安玉善要是不跟着去,那就是不识抬举,她这个惠王妃也成了不顾长公主之病的恶人了。 “钱嬷嬷说的是,本妃不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只是玉善妹妹刚到京城,路途劳顿连梳洗换衣都不曾,这样去见长公主,实在不妥,不如明日本妃和玉善妹妹亲自去大将军府一趟,作为弟媳,还没去拜见过长姐,也是本妃的不是!”苏瑾儿温温柔柔地说道,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这……”钱嬷嬷刚想反驳,王府又有下人跑来禀告。 “回禀王妃,晋国公府和安平侯府都派人送来请帖,说是玲珑公主和安平侯夫人都想请安姑娘进府一叙。” “今天我这惠王府的大门刚打开,上门送请帖的客人还真不少,玉善妹妹,你可比我这个惠王妃还有个好人缘呀!”苏瑾儿故意打趣地笑着看向了安玉善。 不过此刻前厅里的乐嬷嬷、钱嬷嬷和安玉善都察觉出她这句玩笑话背后另有深意。 安玉善一个亡国农女就算在峰州当地很出名,但在千里之遥的大晋朝京城,恐怕很少有人真正知道她是谁,即便她医术高超,但在名医众多的京城,真的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才初到京城,又有谁知道她是张三还是李四,就算是有人暗中做了调查,但安玉善失踪了三年,才刚刚回到世人眼中,又有谁能知道她几斤几两。 以安玉善保护者自居的苏瑾儿必须小心地筛选这些想和安玉善扯上关系的人,不管她们的目的单不单纯,有些人有些事安玉善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是暂时不要接触,就算要见,也应该由她跟着一起。 不一会儿,另外两府来送请帖的人也进来了,她们也都是各自主子的贴身嬷嬷。 “回禀王妃,我家公主听说救过世子的恩人来到了京城,让老奴务必请她前去,安家药酒,公主现在也是天天喝呢!”晋国公府玲珑公主的贴身嬷嬷笑着说道。 当年在孟家是安玉善给孟家老夫人的药酒救了邵华泽一命,之后又是安玉善解了邵华泽体内的毒,现在经过三年的调养,邵华泽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还在殿前当值,很受皇帝器重。 玲珑公主一直想找机会感谢安玉善,本来三年前就打算在京城好好款待和感谢她,只是安玉善还未出峰州就被人半路劫杀不知踪影。 如今安玉善归来再度入京,玲珑公主自然不忘恩情,想要先见一见这位救了她儿子的女神医。 这时,安平侯府的嬷嬷也笑着接口说道:“我家夫人也是为了感念女神医救了平少爷的恩情,所以一听说女神医和王妃回到了京城,就派老奴前来惠王府。” “平少爷是?”苏瑾儿还不知道安玉善救过安平侯的什么人。 这时,安玉善想起敬州旗远镖局的吕进,笑着低声对苏瑾儿解释道:“我听家里人提到过,旗远镖局的吕总镖头和安平侯夫人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吕总镖头的儿子有哑疾,我在封安县的时候碰巧救了他一命。” “原来是这样!”苏瑾儿点点头,看来安平侯府也是带着善意来的。 钱嬷嬷看着不一会儿的功夫,苏瑾儿面前的桌子上就放了四份请帖,而且都是大晋朝不容忽视的大家族,崇国公府特有的请帖样式她可不会看错,眼前坐在厅中的那位嬷嬷熟悉又有些陌生。 “今天可真是巧了,你们都来请玉善妹妹过府,可她只有一个人,这番盛情还真不好推脱,玉善妹妹,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苏瑾儿笑吟吟地看向了安玉善。 “瑾儿姐姐,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我本是山野小民,这京城大户的规矩我可是一点儿都不懂,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瑾儿姐姐帮我做主。”安玉善笑着说道。 又是国公府、又是公主、郡主和侯夫人的,她可不会觉得这些古代的后宅贵夫人好糊弄,不过玲珑公主是邵华泽的亲娘,安平侯夫人是吕进的胞姐,她们相请应该没什么恶意,毕竟自己也救了她们的恩人。 至于崇国公府,应该是本家安排的人,所以也不会有什么为难的,最棘手也最一无所知的便是大将军府的邀请了,而且还是要去给季景初的生母看病,安玉善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如果真需要自己出手,早在余州的时候,季景初知道她的医术,为了自己的生母,他多少都会透露出让自己救治的意思,可他什么都没说,包括他不凡的身世。 “安姑娘不必为难,我家夫人来之前特意交代过了,她说王妃和安姑娘一路辛苦想必也很疲累,安姑娘更不必和我家夫人见外,您救了平少爷,就是吕家的大恩人,安平侯府随时欢迎您。”安平侯府的嬷嬷快速地环顾了厅内一眼,笑呵呵地说道。 “世人都说安平侯夫人最是善解人意,这话看来一点儿不假,嬷嬷但请放心,改日我和玉善妹妹一定会前去叨扰的,到时候你家夫人可不要嫌本妃是跟着的累赘。”苏瑾儿笑容真切地说道。 那嬷嬷一听老脸都开花了,赶紧福礼说道:“王妃您可要折煞老奴了,您肯屈尊前往安平侯府,我家夫人定是欣喜异常,老奴这就回去禀告。” “嬷嬷先行回去,请帖本妃和玉善妹妹收下了,改日一定会登门拜访!”苏瑾儿虽是王妃,但对一个侯府的奴才说话也透着平易近人,让那位嬷嬷只觉得浑身舒爽,一脸笑意地离开了。 玲珑公主身边的嬷嬷也笑着说,若是安玉善今日不太方便前往,三日后玲珑公主会在青梅园设宴,到时候晋国公府会派马车亲自来接安玉善。 “嬷嬷放心,到那一日,本妃会和玉善妹妹一起去的!”苏瑾儿知道每年玲珑公主都会在青梅园设宴,她与赵琛毅相识就是在几年前的青梅园宴会上。 今日的请帖上玲珑公主也写明是邀请苏瑾儿和安玉善一同前去,不但是去晋国公府还有青梅园之宴。 等到送走了晋国公府和安平侯府的两位嬷嬷,前厅里就剩下了淡然不动的乐嬷嬷和一直浅笑盈盈的钱嬷嬷。 刚才四家都来请安玉善过府,钱嬷嬷表面维持着一贯的亲和表情,心里却嘀咕开来。 看来郡主让她今日进惠王府邀请安玉善过府还真是来对了,这个从亡国之地来的山野农女可真不简单,不但玲珑公主和安平侯夫人来请她,就连崇国公府也似是和她有些关系。 最重要的是这三家不但各个是天子近臣,而且安玉善对其中两家还很有恩情,怪不得惠王和惠王妃会待她如此亲近,真是一个拉拢朝臣的好棋子。 想到这里,钱嬷嬷看向安玉善的目光就愈加柔和了,想着要是能帮方怡郡主拉拢到安玉善为其所用,说不定自己以后在京城也更加有脸面了。 乐嬷嬷不动声色地扫了钱嬷嬷一眼,又立即回复原表情,除非是宫里宣召安玉善,否则今日她是一定要请安玉善到崇国公府的。 “回禀王妃,郡主还在府里等着老奴回话呢,长公主这两天精神有些不太好,宫中的太医去了两次了也没什么起色,听说这峰州来的女神医最是能妙手回春,大少爷为长公主的病情也忧心的很。”钱嬷嬷轻轻叹息一声地看向苏瑾儿诉说,听她的语气,似乎苏瑾儿现在不让安玉善跟着她走,那就是不近人情。 “回禀王妃,请容老奴也说一句话!”似是察觉苏瑾儿有些为难,乐嬷嬷恭敬地站起了身,“大将军府也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外人都道方怡郡主治家有方,不可能不知道凡事总有先来后到的道理,我们家老夫人自打知道表姑娘要来京城,就盼着这一天能早点见到她。” “这位老姐姐是?”钱嬷嬷没想到崇国公府的人会这么不给她面子,但面上依旧带着笑询问。 “我是崇国公府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乐嬷嬷,虽不常出外走动,但是季大将军府的钱嬷嬷,我还是知道些的,想必你就是吧。”乐嬷嬷面容平静,看不出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 “我就是,乐嬷嬷,你刚才说的话是没错,可事有轻重缓急,还望你回去禀告一声,先让安姑娘给我家长公主诊病,这人命大过天,总不好耽误的。”钱嬷嬷带着一点儿哀求说道,显得乐嬷嬷有些蛮横无理。 “钱嬷嬷,不是我不通情理,只是我来之前就听说药王神谷子的大徒弟一进京就被季大将军和季少将军请进了府给长公主瞧病,老夫人听说我家表姑娘在惠王府,这才让我请表姑娘过去,难道方怡郡主是不相信神医的医术吗?”乐嬷嬷肉中带刺地说道。 钱嬷嬷脸色一僵,陈其人被请去大将军府的事情才刚刚发生,怎么乐嬷嬷就知道了?黎家的人就是个奴才都难缠的很,但她还是要应付过去,不能办不好主子交代的事情。 而安玉善和苏瑾儿此时倒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喝茶,顺便看两个嬷嬷“斗法”,谁赢就有可能决定安玉善会先登谁家的门。 “自然不是!”钱嬷嬷赶紧反驳,“只是长公主毕竟是女子之身,太医院有能耐的女医又极少,安姑娘乃是闻名天下的女神医,由她亲自给长公主治病更方便些。” “钱嬷嬷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太医院的太医可都是男的,这京城的大夫也各个都是男的,我也没见男大夫进了哪家后宅给人瞧病因不方便给轰出来的,难道方怡郡主瞧不起男大夫?我可听说经常有太医进府给郡主请平安脉的,那可不是个女的,郡主也没说不方便吧!”乐嬷嬷就像压根没看到因为她这番毫不留情面的话钱嬷嬷来回变幻的脸。 苏瑾儿和安玉善则是强忍着没把嘴里的茶水喷出来,在心底都给乐嬷嬷站位战斗力极强的崇国公府老嬷嬷竖起了大拇指,连郡主都敢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厉害呀! “乐嬷嬷,我敬你是崇国公府的老人,不和你一般见识,可你不能如此诋毁我家郡主。崇国公府乃是书香门第,得理不饶人可不是清风之家的门风。”钱嬷嬷完美的脸上表情早就出现了裂痕,在心里已经把乐嬷嬷咒骂了千百句。 “钱嬷嬷怕是耳朵不好使,我一个崇国公府的下人怎么敢诋毁当朝郡主和大将军夫人,你可不能污蔑我,相信就是到了郡主面前,她也不会说我崇国公府门风不正。整个京城都知道,方怡郡主最是知书达理,既然贵府已经有神医在,要请我家表姑娘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我家老夫人就不同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脾气也是倔得很,说要见什么人就要立即见什么人,要是见不到,她这抓心挠肝的不好受。她老人家不好受了,不光是我们这些奴才跟着受苦,整个崇国公府大小主子们都要想办法让她顺了心。我是个奴才,主子们到时要做什么不讲情面的事情,我可担待不起,就不知贵府能不能担待的起了!”乐嬷嬷洋洋洒洒说了一大段话,声音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但钱嬷嬷却在她的话里听出了深深的威胁。 苏瑾儿和安玉善这时候都想双双起立给乐嬷嬷鼓掌致意了,这场“斗法”看来会以乐嬷嬷的完胜而结束。 钱嬷嬷浑身有些发抖,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有人能把她气成这样,虽说黎家的人不好惹,可黎家的女子出来也都是温柔婉约的,就是个奴婢对人也都是亲和谦让,哪像眼前这位乐嬷嬷如此伶牙俐齿。 “既然乐嬷嬷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只好回去如实禀告郡主了!”钱嬷嬷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样平和带笑了。 “做下人的自然要如实禀告给主子知道,放心,我也会这样做的!”乐嬷嬷淡然瞥了一眼钱嬷嬷。 “你——”钱嬷嬷觉得她继续呆下去肯定会被乐嬷嬷给气死,好一个崇国公府,这个仇她记下来了。 钱嬷嬷虽是有礼地和苏瑾儿道了别走出了惠王府,但厅里的三人从她气哼哼的背影能够看出她有多么地不爽。 “王妃,老奴是否可以带表姑娘离开了?您放心,府里早就给表姑娘准备了院落,子洵少爷也会暂住国公府。”再看向苏瑾儿和安玉善,乐嬷嬷脸上多了一份亲切柔和。 “我这个晚辈可不敢惹老夫人不开心,玉善妹妹,看来你只有先去国公府一趟了,记住,惠王府的大门可是随时为你而开,院落也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苏瑾儿笑着说道。 “瑾儿姐姐放心!”安玉善回她一个微笑。 乐嬷嬷的战斗力已经引起安玉善对于崇国公府那位老夫人极大的兴趣,本家给她找的这位靠山看来不止身份尊贵这么简单,是要去看看的。 第九十一章:黎家众人 宽敞整洁的青石板路两旁栽种着枝繁叶茂的高大绿槐,炎炎夏日里走在这条京城文学气息最浓重的巷子里,铺面的是一种消减暑气的凉意。 眼前马车徐徐前进的这条街就叫绿槐巷,崇国公府坐落于绿槐巷的中间,前后左右的邻居不是学士府,就是状元府邸,还紧邻着宫外特设的皇家书苑,绿槐巷结尾还有一家名气不错的绿槐书院。 每年槐花盛开的时节,这条巷子是全京城香味最浓郁的地方,清新淡雅的纯白槐花更是这条街上住着的有才学之人吟诗作赋的对象。 据说诗兴大发的时候,就连各家的门童都要即兴一首。 安玉善跟着乐嬷嬷下了马车,随她一起进崇国公府的是木槿和腊梅,还有苏瑾儿身边的大丫鬟青璃。 从外观看,崇国公府和一般的高门大户没什么不同,威严十足的守门双石狮,气势逼人的朱红大门,苍劲有力的“崇国公府”四个大字鎏金匾额。 令安玉善觉得隆重又有些奇怪的是,崇国公府的大门此刻豁然打开,两个清瘦衣衫的门童恭敬地站在那里,见安玉善下了马车,赶紧迎了上来。 “小的见过表姑娘,老夫人正在前厅等着您呢,快请吧!”门童做了一个清静的姿势,那架势仿佛安玉善就是他们的主子一样。 “乐嬷嬷,这……”安玉善还以为自己会从角门进入崇国公府,因为她听苏瑾儿说过,大晋朝大户人家的正门不是随便就打开的,除非是发生重大事件或迎接很重要的人物。 她只是一个还无法确定真假的“表姑娘”,这样的方式让她觉得狐疑万分,本家没必要做到这样吧。 “表妹,快进来吧,祖母等你都等急了,乐嬷嬷辛苦你了!”就在安玉善拾级而上的时候,从大门内走出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其中女孩子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笑嘻嘻地走出来十分亲热地拉住了安玉善的胳膊,似乎她们是久未相见的亲熟之人,事实上在此之前,她和他们都只是陌生人。 黎家人给安玉善的第一印象便是,他们不像是书香门第之间,倒像是演戏科班出身。 不过,等到身后的大门一关上,对自己热情洋溢的少女就变得羞涩起来,还低声道起了歉,她刚才一定感觉出安玉善对于她的突然亲近有些僵硬。 可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老家的表妹来了京城,而且老夫人对她看重的很,样子总要做给外边的人看。 “没关系!”几乎是一瞬间,安玉善也明白二人这样做的用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我叫黎悦,玉善表妹要是不嫌弃,以后可以叫我悦儿表姐,或者叫我五表姐。”黎悦笑着说道。 “玉善见过五表姐!”两个人是真的不熟,没有建立的感情安玉善假装也假装不起来。 “我是你六表哥!”走在前面的俊儒少年转过头来看着安玉善阳光一笑,显得真诚而可爱。 “玉善见过六表哥!”安玉善点了一下头答道,看来崇国公府和她同辈的人还不少。 “玉善妹妹你不要这么客气,祖母说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太见外了可不好!”黎悦笑着说道。 “是,五表姐!”安玉善也回之一笑。 崇国公府内部院落显得十分雅致,到处栽种着梅兰竹菊,小桥流水也显得十分幽静自然,与黎家世代书香世家之名则是极为相配。 走到半路的时候,安玉善还发现一个奇怪的男子躺在路过的一个池塘边的大石头上,一把青竹折扇盖着他的脸。 不等安玉善提问,黎悦就看着那人对安玉善解释道:“玉善表妹,那是我四哥,他呀经常这样,你可别被他一些奇怪的言行吓到,呵呵!” “四哥,你又在晒书呢?”走在前方的少年轻快地笑着跳到那人身边,一把拿掉了他脸上的扇子,“四哥,祖母一直心心念念的玉善表妹来了。” 等到那男子起身,安玉善才看清他的容貌,好一个貌比潘安、仪表堂堂的清俊男子,饶是之前见过无数美男的安玉善也忍不住愣了一下神。 黎博轩顺着自家六弟黎博宇手指的方向看去,五妹黎悦身边站着一位略有疲惫之色的出尘脱俗的少女,只是那双眼睛沉静的和她的年纪有些不符。 “这玉善表妹莫不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仙子,待会儿可否让我给你作画一幅?”黎博轩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这个建议有什么唐突的地方,倒是安玉善和黎悦身后的乐嬷嬷咳嗽了一声。 黎悦赶紧看着安玉善说道:“玉善妹妹,你可别生气,我四哥一向放浪形骸管了,因为他总爱给漂亮女子画像,所以都没有女子敢登我家的大门了。不过他没有恶意,也不是故意轻薄表妹,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五表姐,我不会误会,看来四表哥是一个酷爱画画之人,有机会我也想见识一番。”安玉善说道。 进门之后,她还没从黎家人眼中看到对她的不满、敌意或猜忌,对于她,这些人释放出的友好多过于好奇。 “没想到玉善表妹还是个爽快人,哈哈,你们快去见祖母吧,我再躺会儿晒晒书,最近读书太多了,肚子都要撑破了!”黎博轩大笑一声从黎博宇手中夺过折扇,然后继续潇洒地躺在池边的大石头上。 听到他怪异的言论,早已经习惯的黎悦和黎博宇只有相视苦笑,而安玉善则是觉得此人甚有意思。 等到了崇国公府待客的前厅,安玉善才真正知道她有多被重视,依她的目测,怕是整个崇国公府的大小主子都来了吧。 “回禀老夫人,表姑娘来了!”乐嬷嬷进入厅中之后先给坐在主位的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妇人行礼,然后就走到了老妇人身后站定。 “玉善,还不快来见过你姑祖母。”正与黎家的男人们坐在一起的安子洵起身笑看着安玉善催促道。 “玉善见过姑祖母!”黎家这么多人,安玉善想着要记全这些人可要费不少功夫。 “这位是你表伯父崇国公!”安子洵又用眼神示意安玉善给坐在老夫人旁边的一个气质儒雅的男子行礼。 安玉善照做,她家虽然人多,可从未有这么多规矩,看来做一个古代的大家闺秀真的不太容易。 等到一一和黎家的人都见了面行了礼,安玉善觉得她腰都酸了,不过她也知道,来到什么地方就要照着什么样的规矩行事,今天黎家已经给了她天大的面子,她不能不识抬举。 安老夫人看着安玉善在一群完全陌生的人中间行礼淡笑,那从容不迫的形态让她十分满意,在这之前,她一直猜测安玉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小姑娘,如今见了倒没有失望。 “人你们也见了,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再这样下去,可会吓坏我这娘家来的侄孙女,素云,锦绣,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走吧。”安老夫人笑呵呵地说道,不过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 安玉善觉得也就眨眼的功夫,刚才还人满为患的前厅一会儿就剩下几个人了,她这才发现黎家的前厅比自己想象的还大。 “玉善,来,到姑祖母这边来!”安老夫人招招手让安玉善挨到她身边,用那双满含岁月智慧的双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比子洵信上说的还要端庄漂亮。” “多谢姑祖母夸赞!”安玉善其实非常不会应付这种全完陌生的人际关系,可是在眼前这位老人的热切注视下,她却觉得必须要做好才行。 “姑祖母可不是夸赞你,姑祖母说的是实话,我安家的女儿岂有长得差的,呵呵!”安老夫人还凑近安玉善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引得她的两个儿媳妇轻笑出声。 “母亲,你这是夸奖孩子呢还是夸您自己呢!”崇国公夫人闺名素云的安氏打趣地说道,从这儿也可以看出她和安老夫人的关系亲近的很。 “我是夸你,你难道不是安家出来的女儿!”安老夫人故意笑着指了她一下。 “儿媳是,三弟妹也是,看来咱们安家漂亮的女人都聚在一起了!”安氏笑呵呵地说道,一点儿也不像一个诰命在身的贵夫人。 这时候安玉善才明白,原来安老夫人留下的两人都是出自安家,换句话说,她们四个只是年龄身份不同的安氏女。 “玉善,好孩子,别担心也别害怕,以后这崇国公府就是你的家,在京城谁要是欺负你,只管告诉三伯母。”闺名锦绣的小安氏豪爽地笑着说道。 “孩子刚到,如今怕还是一头雾水,来,咱们去内室厢房说话!”安老夫人拉着安玉善的手起身了,乐嬷嬷在另一边扶着她往后宅厢房走去。 等到厢房里就剩下四个安氏女的时候,安素云和安锦绣才敢没有顾忌地用一种十分好奇的眼光看向安玉善。 “两位伯母,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实在是不习惯被人当成“外星人”一样地打量。 “没有,没有,玉善你别误会。我们也是才听说你的事情,虽说之前咱们没什么交情,但总归出自一个宗族,是同根同源的一家人,你就当今日在京城认了一门亲,可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安氏笑着解释道。 “是呀,玉善,以后多接触感情自然就会深了,你大伯母把院落都给你准备好了,不管你以后住不住国公府,这里都有你的位置,以后崇国公府就是你的靠山,谁都不能欺负你!”小安氏说话不拐弯也不抹角,心里怎么想嘴巴就怎么说了。 “看看你们两个,把这孩子都要说懵了。玉善,虽说我是因为本家族长才与你认亲,但现在你我之间的亲缘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今天你是崇国公府表姑娘的事情会传遍京城,明天就可能传遍天下。安黎两家是一条船上的人,你是安氏女,又是我的晚辈,更是族长特意交代要关照的人,于情于理我这个老婆子都要照顾好你,这是为了咱们大家都好,你明白姑祖母说的意思吗?”安老夫人淡淡一笑看向安玉善,她相信眼前这个被本家族长看重的旁支姑娘是个聪明人。 安玉善点点头,她与安家自是密不可分,与本家三年前就已经决定纠缠在一起,现代也没道理撇开关系。 “祖母,祖母,你们让开,我要进去找祖母!”就在这时,安玉善听到屋外有个小女孩急切的喊声。 “六姑娘,老夫人正在屋内见客,您不要大吵大嚷的!”是乐嬷嬷的声音。 “嬷嬷,您让我见见祖母好不好,听说有个神医表姐来咱们府了,让她给我娘看看好不好,求求您了!”小女孩哀求的声音显得可怜兮兮的。 安玉善和安老夫人都听到屋外的声音,安老夫人眉头更是皱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让她进来!”沉思片刻,安老夫人对着屋外喊道。 安氏和小安氏则是无奈地对视一眼。 很快,一个穿着粉红纱裙长得十分乖巧可爱的五六岁的小姑娘跑了起来,而且进屋就跪在了安老夫人的面前磕头。 “祖母,求求您,快救救母亲吧!”崇国公府六姑娘黎彤眼眶泛泪地请求道。 “彤姐儿,你这是做什么,小小年纪就学得这样没有规矩了,没看到祖母屋里有客人!”安老夫人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也隐含着一丝复杂。 “彤姐儿,快起来见过你表姐!”安氏想把黎彤拉起来,但是小姑娘劲儿还挺大。 “祖母,求求您让神医表姐救救我娘!”黎彤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像个无所依靠的雏鸟。 “真是不可救药!玉善,让你大伯母和三伯母带你去看看自己的院子,姑祖母有些累了,有什么话咱们改日再聊。”原本还和蔼可亲的安老夫人自打小孙女进来之后,脸色就变得不好起来。 “祖母——”看着安老夫人由乐嬷嬷扶着走出去的身影,黎彤哭声变得更大了。 就在这时,从门边闪进来一个身影,赫然就是安玉善见过的那位四表哥,在大厅内与黎家众人打招呼的时候,她没有见过这位四表哥也没有见过眼前的小姑娘。 “彤儿,你又胡闹惹祖母不开心了!”黎博轩风度翩翩的面容上露出宠溺和无奈,将胞妹一把就抱了起来。 “四哥,你快去求求祖母,让神医表姐给娘看病好不好?娘她疼得都要受不了了!”黎彤从有记忆开始就知道这个家当家作主的就是祖母,而祖母并不喜欢她的娘亲。 “傻丫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祖母答应了,娘她也不会看的,别闹了!”黎博轩哄着妹妹。 “博轩,别怪彤姐儿,她也是太过担心你娘。只是你娘她那个性子,谁劝都不管用的!”安氏也是摇头一叹。 对于黎家内部事务一无所知的安玉善也没有打听人家家事的癖好,不过看小姑娘哭得这么可怜,如果她娘真的病得很重,自己倒不介意出手相救。 “三伯母,这位彤姐儿是小表妹吗?只是不知……”安玉善还是低声问起了小安氏。 “玉善,这是你四表哥黎博轩和六表妹黎彤,他们都是二房的人,你二伯父几年前过世了,你二伯母身体有些不舒服,只是她不想让人给她治病。”小安氏倒是没有隐瞒。 “为什么不想治?是难言之痛还是?”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神医表姐,我娘有头痛病,经常发作,有时候疼得拿脑袋撞墙都流血了,你帮帮她好不好?”黎彤恳求地看向安玉善。 “玉善,你二伯母性子倔,以前也有太医来给她诊过病,可都被她赶出去了,这么多年她都是这样熬过来的。”安氏沉叹了一下。 “大嫂,我看不如这样,今天玉善还没有见过二嫂,可以让玉善去摘枫园看看,如果能替二嫂把把脉就好了!”小安氏眼中闪过亮光笑着说道。 “这个主意不错,这些年二弟妹的病越来越重,太医开的那些方子也不管用!”安氏也觉得此主意甚好。 “玉善表姐,可以吗?”黎博轩则是看向了安玉善,而黎彤眼中也是期待。 安玉善点了一下头,拜见长辈这是应该的。 到了摘枫园的时候,黎博轩与黎彤的生母杨氏已经疼得昏死了过去,几个丫鬟正手忙脚乱地打算去通知安氏,这在以前可是没有过的。 “晕了正好,玉善你赶紧给你二伯母瞧瞧!”小安氏听后反而觉得运气不错,这要是杨氏还醒着,安玉善铁定没办法给她诊病。 满屋子的人此时此刻都和小安氏的想法是一样的,这些年他们都亲眼见到杨氏受到的折磨,也不希望她继续下去了。 安玉善点头上前走到杨氏的床边诊脉,躺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头发凌乱、身形憔悴、只剩下皮包骨有些吓人的妇人。 “其脉举之则弦,肾气不足,气逆而上,时常会头痛筋挛、惊惶咳嗽,一旦犯病,牙齿也会疼得受不了。”安玉善把脉结束之后说道。 “不错,我娘正是如此。太医也找不出合适的诊治办法,玉善表妹,你可有法子治。”黎博轩第一次用极为正式的眼光看向安玉善。 或许这位远房表妹医术高超并不是空穴来风,也或许她真的能治好自己的母亲。 “我先给二伯母扎几针,然后再给她配一瓶药丸,只要按时服用,一月之内会有好转,半年之内便能根治。”安玉善笑着说道。 这并不是难治的病,如果早遇到她,那么这位二伯母也早就不用忍受头痛之病了。 “真的?”除了床上躺着的杨氏,屋内其他人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安玉善。 “真的!”看着众人不信的目光,安玉善还是笑着点点头。 接下来,安玉善先用随身带着的银针给杨氏施针诊治,药丸她需要回惠王府熬制,在未到京城之前,苏瑾儿就告诉她,已经在京城的惠王府内为她特意准备了药庐。 看到安玉善起针之后,杨氏睡得更加安详舒适,黎博轩和黎彤都对她投去感激的笑容,安氏和小安氏也是大松一口气,相比佛堂那位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也会多念两遍“阿弥陀佛”吧。 从摘枫园出来之后,小安氏带着安玉善去看了她在国公府内的院落,而吃完饭后,安玉善告诉安老夫人她打算回到惠王府去住。 安老夫人想着她初来京城,比起这个才认的姑祖母,与她熟悉的苏瑾儿相处起来可能更舒服,所以也就没有勉强安玉善。 从崇国公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安玉善坐的马车还没有驶出绿槐巷,赶车的安正悄声隔着车帘询问道:“姑娘,季少将军的马车在前边,似是示意咱们跟上,要跟上吗?” “跟上吧!”安玉善轻声说道。 正好她有一些事情想要问他呢,也不知道这次他会说吗?! 第九十二章:他的身世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不疾不徐地走出绿槐巷,大约两刻钟后,拐进了京城一条较为冷清的街道上。 这条街上稀稀拉拉地也开着几家铺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条背街,平时并没有多少客人来这条街上买东西。 安正赶着马车跟在勿辰的后边,等到马车行到一处茶馆门前,季家的马车稍作停顿,勿辰还特意看了安正一眼,接着继续赶车拐进了一条小巷里。 “姑娘,季少将军似是想让您进入茶馆!”察言观色十分厉害的安正停下自家的马车转头低声对车内的安玉善说道。 “那咱们就去茶馆里坐坐!”安玉善答道。 安玉善下了马车之后,发现眼前是一座二层小楼的茶馆,此刻茶馆里没什么生意,店小二一见客人上门,赶紧热情地迎了上来。 “姑娘,里面请,您是喝凉茶还是热茶?”现在这个时节,客人们喝凉茶解暑的比较多,故店小二才有此一问。 “有雅间吧?凉茶、热茶各来一壶!”安玉善笑着说道。 “好嘞,您楼上雅间请,茶这就给您奉上!”机灵的店小二咧嘴一笑答道。 上了二楼东边的雅间刚坐下没一会儿,店小二就端来了两壶茶退了下去,木槿给安玉善各倒了一杯。 茶香四溢,无论是凉茶还是热茶,都让安玉善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都坐下喝口茶吧,这茶不错!”安玉善觉得这茶馆要是换个地方开,再找个说书先生,说不定早就宾客盈门了。 正在安玉善坐在那里品茶的时候,茶馆掌柜的敲门进来,略带恭敬地说道:“还请姑娘勿怪,小二把您带错地方了,您需要的雅间在别处。” “哦?那就烦请掌柜的带路吧!”安玉善意有所指地说道。 “是,姑娘这边请。”掌柜的领着安玉善从二楼侧门下去进入了茶馆后院的房间,勿辰正在房间门口站着。 安玉善进入了房间,木槿她们在外边和勿辰一样等着。 房间内装饰的很整洁,也没有几件家具,不过光亮和通风显得都特别好,进入之后安玉善觉得很舒服。 “这是你的地方?”安玉善稍微打量了一下,看着站在窗边的季景初的后背问道。 “嗯,坐吧,才到京城第一天,你一定很累了!”季景初转头看向她,脸上虽没有多少笑容,但多了些他之前没有的放松和舒适。 “是挺累的!”安玉善笑笑,在他不远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旁边的高几上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香茗,“特意给我准备的?” “这里的茶不错!”季景初淡淡说道,在她对面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端起另一杯热茶。 “你怎么会想起在这么个地方开茶馆,肯定不挣钱!”安玉善揶揄地说道。 “这里清静!”季景初答道,“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想必今天钱嬷嬷去了惠王府,对于自己真正的身世,安玉善多少会知道一些吧。 “那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安玉善反问道。 “有!”这次季景初回答的很干脆,“之前我对你说过,在我二岁的时候被坏人抓走了,是程爷爷他救了我,其实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有多复杂?”安玉善追问道。 季景初停顿了一下,专注地看向安玉善,然后缓缓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我是长公主和大将军府的儿子,我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孩子,身份尊贵备受宠爱长大的皇家长公主,成年之后被赐婚给当时备受皇上宠爱的季元帅的长子为妻,婚后生下两女一子,只是我自生下身体就一直不好,母亲很忧心,遍访名医也治不好,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我是中了毒,后来母亲带我出门上香的时候,遇到了蒙面匪徒,从那之后我下落不明,母亲得了疯病,后来皇后做主,将她的娘家侄女方怡郡主赐给我父亲做了平妻,说是照顾我两个年幼的姐姐。” 说起这些曾经的往事,季景初眼中平静无波,声音也没有一丝温度。 “你那时候才两岁,关于你的身世你是怎么知道的?程家老爷子又怎么刚好救了你?”安玉善听后只觉得疑点重重,令她费解。 “你说的没错,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多‘刚刚好’的事情。在我八岁那年,突发旧疾,爷爷他耗尽一生武功修为才保住了我的性命,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才得知自己的身世。”说到这里,季景初似乎又想起当时的情景,目光有些悠远。 接下来,他说道,就在他差点死去的那个晚上,程鹏老爷子和程南在他房间说话,当时他们以为他已经陷入深度的昏迷。 原来渠州当地的世家大户程家并不是北朝人,而是大晋朝人,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大晋朝皇室安插在北朝的“奸细”,只不过程老爷子天性就是个耿直的人,程家在北朝扎根也有很多年了,他并不想看到生灵涂炭。 所以年轻时候经常以游历江湖的理由来到大晋朝京城,希望劝说当时的元武帝不要大兴战争,并在一次悄然进宫密见元武帝的时候,得知了一件私密事。 皇后竟密谋要除掉长公主和她的儿子,而且第二天就要动手。 帝后夫妻关系一向亲密无间,当时的程老爷子也知道元武帝非常尊重和信任他的皇后,无论后宫有多少绝色佳丽,皇后的地位都悍然不动。 思虑过后,程老爷子在见到元武帝的时候并没有草率地将自己听到的事情告诉皇帝,但同时他也知道皇帝很宠爱自己的长女和外孙,还一直委托自己在北朝等地找寻名医。 于是,第二天程老爷子就尾随季家的马车在大批匪徒进攻的时候救下了长公主和季景初,并告诫长公主以后小心皇后。 长公主是何等聪慧之人,她的亲生母亲并不是皇后,而是已经过世多年的良妃娘娘,虽然她是在皇后身边长大的,却总是对长相慈和的皇后亲近不起来,慢慢地细心的她开始发现皇后所隐藏的真性情。 因此,嫁人之后,她这位在皇后膝下长大的长公主与皇后的关系慢慢疏远起来,皇后对她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在宫中长大的长公主深知皇后以及皇后娘家的势力在大晋朝有多么地庞大,自己就算是皇上的亲生女儿,也无法与他们那些人抗衡的。 所以,她恳求程老爷子带走她的儿子,如果他留下来,那么这一次死不成,下一次就未必逃得了。 面对长公主的恳求,程老爷子心软了,带走了年幼的季景初,而他听说长公主这次事件之后因受刺激疯了。 回到渠州之后,程老爷子一直四处寻找名医救治他遗留在外的小孙子,有好几年没有再来大晋朝的京城。 可他听说,长公主是真的疯了,长公主的两个女儿也被方怡郡主养得刁蛮自大,整日惹祸不少,很不受季家之人喜欢。 “我还记得那时候爷爷对南叔说,皇后和方怡郡主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就算长公主一开始是假疯,最后也被她们逼成了真疯,而长公主的两个女儿明显是在被她们捧杀,怕是这辈子都毁了。想到生母、胞姐被人如此玩弄于鼓掌之中,那时的我真的想要杀人!”说到这里,季景初眼中平静的神色也加深了些。 第一次进京的时候,苏瑾儿就让她小心皇后,这次又听季景初说起他的身世,安玉善心中也响起了警报,看来大晋朝这位稳坐后宫四十多年的皇后绝对不容小窥。 “那现在呢?你娘和你姐姐她们怎么样了?”虽是这样问,但照季景初所说的发展,估计也不会太好。 果然,季景初告诉安玉善,今天陈其人已经给他母亲诊过脉,说是经过这么多年,他母亲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严重打击,很难清醒了,就连寿命也会跟着缩短。 至于他的两个姐姐,大姐的确是嫁进了功勋世家为正妻主母,可是夫妻关系不睦,与娘家关系也闹得十分僵,几年前就已经和离,如今养在郊外的庄子里。 而他的二姐被方怡郡主养得十分跋扈,现在是京城里有名的悍妇,闹得夫家也是整日不得安宁,京城贵夫人们都不愿与她结交。 听后,安玉善也是轻叹一声,季景初的两位姐姐也算是有皇室血脉的贵女,如今却下场如此凄惨,也怪不得看到自己至亲之人变成这样,季景初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景初,我的医术你是知道的,反正今天那位方怡郡主已经派人来请我给你母亲诊病,明天我便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会有转机呢。”安玉善主动说道。 说实话,在知道季景初更加详细的身世之后,她对他有了更深的同情心,即便她清楚,眼前的男人并希望别人来怜悯他,男人的自尊心总是那么奇怪。 不过,作为朋友也好,作为病人和大夫也好,安玉善都希望自己能帮上他的忙。 “你师兄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或许由你来看,我母亲的病会有转机也不一定。”季景初嘴角流出笑容来。 安玉善是一个能在别人绝望时给他人点燃希望之灯的人,也正是因为她的存在,很多事情才变得不一样了。 只是第二天安玉善并没有如约前往季大将军府,而是随陈其人和惠王夫妇被招进了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曾经叱咤风云的元武帝已经暮暮老矣,唯有那双锐利的双目紧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四个人。 天子面前,安玉善自是规矩地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大殿里的气氛紧张、严肃又充满压力。 “你们两个便是药王神谷子的徒弟?”元武帝撇开了儿子、儿媳,目光直直地转向陈其人和安玉善。 “回禀陛下,草民正是!”陈其人和安玉善恭顺地答道。 “那就起来给朕把把脉吧,朕最近头有些不舒服!”元武帝收回了审视的目光说道。 “草民遵旨!”陈其人先起身站了起来,脚步沉稳不惧地走向元武帝。 安玉善想了一下,也缓缓站起身,跟在了陈其人的身后,而惠王夫妇依旧以大礼跪在地上,元武帝也没让他们夫妻起来。 元武帝身边的太监要把一块轻薄的明黄龙布搭在元武帝的手腕上,陈其人却大胆说道:“启禀皇上,诊脉不应隔物,否则脉象不准。” 元武帝聚满深沉之光的眼睛看了他一下,然后让太监把布拿开,“真不知道朕的太医院是医术太高还是学医不精。” 面对元武帝耐人询问的冷哼话语,陈其人假装没听到,然后开始精心地给皇帝诊脉。 诊脉结束之后,又起身站了起来,然后陈其人看着皇帝说道:“启奏皇上,您身体最近有些虚弱,也有些劳累,应多吃些补品,多休息龙体。” “哼,说的和那些太医没什么两样,朕的头还不是疼。你,过来也给朕把把脉。”元武帝似是不满陈其人把脉的结果,将凌厉的目光转向了安玉善。 “是,民女遵旨!”安玉善自始至终都低着头。 将手先放在元武帝的左手脉搏处,她凝神细感,脸上表情平静。 之后安玉善又打算换到皇帝右手诊脉时,元武帝却猛地打断她,威严之声响起:“你就是三年前没进京就被劫走的那个小神医吧,朕的脉有什么不同吗?” 安玉善心里胆颤了一下,她总觉得这句简单的问话经由元武帝问出来有些不简单,但还是说道:“启奏皇上,您的龙脉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民女诊左右双脉才能更加确认有无异常,皇上若是不愿……” “那就诊吧!”元武帝将右手放在安玉善的面前,而且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诊脉结束之后,安玉善后退两步,脸上依旧很平静,说出的诊脉结果和陈其人一样。 “药王神谷子的徒弟也不过如此!”对于陈其人和安玉善的诊脉元武帝似是透出失望,这时才转向惠王夫妇,“好了,不必跪着表孝心,起来吧。朕累了,给你们母后请安之后就先回府吧。” “儿臣遵旨!”对于元武帝的冷淡,惠王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等到惠王夫妇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陈其人和安玉善已经有宫人领着先从宫里走了出来,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心里不知都在思索着什么。 宫外有惠王府的马车,两人对视一眼,分别坐上来时的马车并在车里等着惠王夫妇。 没过多久,惠王和苏瑾儿就走了出来,惠王坐上了前面那辆陈其人所在的马车,而苏瑾儿坐上后边那辆安玉善所在的马车。 他们上车之后问的第一句话都是:“皇上的病到底如何?” 而陈其人和安玉善的回答也惊人的相似,都皱着眉说道:“回府再说!” 等到四人回到了惠王府,为了安全起见,也可能预知到自己将要听到的事情事关重大,惠王将陈其人、安玉善和苏瑾儿都拉进了密室之中,外边派信任的侍卫守着。 “父皇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几年他时有头疼的疾病,但吃了补药总会好些,难道这其中另有隐情吗?”惠王有些着急地问道。 “王爷,皇上的身体并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他的脉搏看似强实则弱,而且明明气血不足却从外表看不出来,像这种脉象,我只从一本残缺的古医书上看到过,怕是不简单。”关于这种脉象陈其人看过的那本古书只略微提到一两句,他了解的也很少。 “怎么个不简单?”陈其人对自己说话还没这么不干脆过,这让惠王觉得事态怕是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这个我说不好!”陈其人也是首次遇到这种难解决的事情。 “玉善妹妹,你诊出什么了?”苏瑾儿则是看向进入密室之后一言不发的安玉善。 安玉善看了看惠王,又看了看她,这才说道:“我诊出皇上现在的身体就是一个空壳子,里面塞满了奇怪的东西,而且已经上升到他的脑部,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 “怎么会这样!”惠王一听就握紧了双拳,眼中满是惊骇。 第九十三章:诡异的病 “小师妹,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其人一直都知道,对于有些疑难杂症,安玉善比他知道的更多,可他从未见过她看过什么特别的医书,更搞不懂她一身过人的医术究竟跟谁学的,难道真是神仙不成? “玉善妹妹,你说吧!”在皇宫的时候,陈其人和安玉善把脉之后都没有把皇帝真实的情况说出来,苏瑾儿猜出,皇帝的病肯定另有隐情。 惠王这时也眼神专注地定定看向安玉善,虽然元武帝这几年并不喜他,但作为儿子,他却有种难以对外人言的真切感受。 似乎之前的那么多年,元武帝都没有特别把他这个儿子放在心上,反而从他反抗皇后的意思娶苏瑾儿开始,皇帝的目光才意味深长地瞟向他。 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就算他有野心,想要登上宝座,但也不想看到在自己心目中一直犹如英雄般伟岸的父亲就这样死去。 安玉善看了三人一眼,沉思片刻,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在这之前,我只听说过这种脉象,从未在任何人身上诊断出来过,甚至以为这不过是天外奇谈一般的存在,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发现。” 曾经山中十年岁月,安玉善一直不太理解怪老头师父让她学习那些对于还年幼的她来说有些晦涩难懂的中医术,甚至有些脉象和病症听起来就像是科学怪人的实验一样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但她是个上进勤奋的好学生,所以即便当时不太理解但还是学得很出色,只是没想到那种诡异的病会在一个莫名的古代时空更是在一个年迈的帝王身上诊断出来。 这时候,安玉善觉得她那位怪老头师傅就更奇怪了,似乎她与这个时空冥冥之中就有很多事情注定会有联系一样,不然为什么是她成了安玉善又经历了之后的一切呢。 轮回,因果,偶然,必然,或许真的都存在吧。 “玉善妹妹,皇上的病究竟是……”苏瑾儿更沉重地看向了安玉善。 “我想你们都知道水蛭这种在*沟常见的吸血虫吧。”安玉善看着眼前三个神色各异的人问道,待他们点点头,自己才继续说道,“一般来说,水蛭或者长在水稻上的血蛭是一种很常见说起来也令人觉得恐怖的东西,但若是不小心被毒蛇咬了,通过血蛭吸取毒血,反而能救人一命,所以通常血蛭是一种对人体有害也有利的常见性东西。” 说道这里安玉善深呼吸一下,接着说道:“不过我在一本书上曾看到过记载,对于这种能对付剧毒需要依靠血液为主的普通血蛭,有人用加入很多种毒液的血液来喂食它的幼虫,进而造成这种普通血蛭变成一种特别的吸血虫,同样需要吸血为生,但需要加入毒液的血才可以,而且体型很小,不会长大,就算进入人体,也很难察觉。” “你意思是说,我父皇现在身体里就有这种血蛭。”惠王急不可耐地问道。 虽然不想承认,安玉善还是点点头说道:“没错,这种特殊的脉象我记得很清楚,不过我还需要进一步证实,如果能弄到皇上的血液就好了。” “依照小师妹这样说,这种血蛭需要人为才能养出来,而且含有毒性,是有人故意放入了皇上的身体里,难道是蛊毒?”陈其人睁大双眼惊异地说道。 没想到,安玉善却摇摇头说道:“这种特殊培养的血蛭和蛊毒是不一样的,它需要毒性来诱发自身的疯狂吸血性,在这之前只是在慢慢蚕食人的身体,人的肉眼几乎是看不见的,寻常的把脉也只会诊断出气血不足而已。” “是谁这么狠毒竟这样对待父皇!”惠王一拳头打开密室的墙壁上,此刻只要一想到自己敬重的父亲身体爬满了肮脏的虫子,他就恨得牙痒痒。 苏瑾儿则是想到这种景象只觉得恶心,太可怕了,做这件事情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小师妹,皇上还有救吗?”陈其人则问出了关键的所在。 安玉善沉思起来,惠王有些木木地看向她,但是发红的眼睛却期待地亮着。 “世上万物都有天敌,这种毒性血蛭也一样,只要再培养出另一种药性血蛭,让它们在宿主体内相斗,赢得那方将主导宿主的身体,不过就算是药性血蛭赢了,但血蛭始终是靠吸血为生,所以宿主的寿命也不会延长太久。”安玉善小心地说道。 “玉善妹妹,你能养出这种药性血蛭对不对?”无论是对天下局势还是对大晋朝的将来,苏瑾儿都深深地知道,元武帝都不可以那么快地出事。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人的体内本来就会存在或多或少的毒素,更何况皇上也已经年迈,处理毒素的身体机能也跟着老化,再加上这种血蛭存在他身体里也有几年了,一直没有剧烈发作,是因为没有人给皇上喂毒,只是让血蛭慢慢地侵蚀皇上的身体,加速他的死亡,一旦有人知道我们在配解药,只要一滴剧毒入皇上的口,他立即就会死亡。”安玉善说道。 “既然喂父皇毒药就能让他死,为什么还这样折磨他?”惠王愤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问。 “事情当然没有那么简单,给皇上下毒想必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整日伺候他的人。”安玉善说道,而且想出这种毒剂的人自然也不会采用这种能令人抓到把柄的方式,“现在皇上的身体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普通人喝一滴鹤顶红便会立即死亡并呈现出中毒之后的状态,但皇上喝下去只会引发那些血蛭的疯狂,促使它们在宿主体内吸血和啃咬宿主的五脏六腑,而外观上看与常人血虚的脸色没什么不同,除非剖开皇上的身体。” “我明白小师妹你的意思了,就算皇上此时喝下毒药,身上也不会有中毒的表现,因为他体内的血蛭本就是被毒血养大,所以就算皇上因此丧命,朝臣们也会以为他是年迈和气血不足以及劳累导致的,根本不会想到是有人蓄意谋之。”陈其人双掌一拍地大声说道。 “没错,换句话说,知道这种真实情况的人,掌握着让皇上死亡的时机,而且外人察觉不出来。”安玉善点点头说道。 “是皇后,一定是她!这个蛇蝎女人为了她儿子登上皇位,无所不用其极!”惠王悲痛地嘶吼着。 苏瑾儿知道他此刻情绪激动,走到他身边,轻抚着他的后背,用一种极为安定人心的口气说道:“王爷,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冷静,不管是不是皇后,咱们都不能让人看出异样来,我想陈公子和玉善妹妹正是基于这一点才没有当面对皇上讲明实情。” “王爷,王妃说的是,如果要害皇上的人知道咱们也已经知晓皇上身体状况的事情,就不知道会采取什么过激的手段了。”陈其人也劝说道。 “你们说的对,本王这时候不能慌乱,说不定三年前那些人不让小神医进京,根本就是怕有人发现父皇的身体有异样。”惠王脑中灵光一闪地说道。 “王爷说的是,所以现在咱们更不能慌乱。”苏瑾儿接口说道。 “安玉善,我赵琛毅想求你一件事情!”惠王挺直脊背,脸色深沉而庄重地看向安玉善。 “王爷不必客气,您是想让我救皇上吧。这个我没问题,只是我需要皇上的新鲜血液,除了用来培养药性血蛭,还需要找出导致血蛭癫狂的药引,恐怕不是一两次就能完成的。”安玉善说道。 惠王三人立即便明白了安玉善的意思,可这样的话,势必要告诉元武帝他身体的真实情况,这个戎马一生的帝王能撑得住吗! “宫中耳目众多,要想连皇上本身也瞒着取血那根本是不可能的,而且这血一次取得也不少,王爷,您要想好!”这种培养药性血蛭的方法安玉善亲眼见怪老头做过,她并不陌生,只是这件事情能否顺利进行不在她,而在惠王和皇帝的决定。 “我会想好的!”惠王重重地说道。 从密室出来之后,安玉善回了自己在惠王府的药庐,她还要为黎博轩的母亲配制治疗脑疾的药丸,而陈其人则还有邀约。 又过了一日,就在玲珑公主举办的青梅园宴席的前一天,方怡郡主再次派钱嬷嬷前来请安玉善过去,而这次苏瑾儿没有阻拦,因为安玉善说她想去看看。 “玉善妹妹,到了季大将军府小心一点,方怡郡主可是皇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临行之前,苏瑾儿将安玉善拉到内室说道。 “瑾儿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安玉善淡笑说道。 坐上去往大将军府的马车,安玉善也叮嘱木槿和腊梅一番,很快安正就在大将军府门前停住了。 “姑娘,到了!”安正停稳马车,掀开了车帘让安玉善下来,另一边钱嬷嬷也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季家马车。 “安姑娘这边请!”钱嬷嬷这一次面对安玉善比上一次还要殷勤。 “多谢!”安玉善抬头看了一眼大将军府,和崇国公府明显不同,大门两边站着令人生畏的守卫。 将军府内也处处显示出这座府邸的威严,跟着钱嬷嬷,安玉善先到了方怡郡主所在的佳柔院。 院内布置的倒是十分地雅静,垂柳池塘夏荷在清风的吹拂下显出一股温柔之意,一进入这院子就让人觉得身心放松,尤其是这样炎热焦躁的夏季。 单看这院落的布置,安玉善就觉得自己即将见到的女主人定是一位柔情似水的妇人。 果然不错,走进待客主厅,一位目光柔和散发着友善的年轻贵妇正笑盈盈地看着进厅的安玉善。 “民女见过郡主!”安玉善俯身行了一礼。 “安姑娘快别客气,你可是惠王妃的义妹,听说景初在峰州的时候也没少得安家的照顾,与姑娘也是旧识呢!”方怡郡主示意钱嬷嬷赶紧把安玉善扶住,似是不让她行礼。 安玉善听后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回道:“郡主您才是客气,程老爷子曾是我家救命恩人,对于恩人之孙,略尽地主之谊也称不上照顾,只是没想到程公子竟是长公主与大将军之子,让玉善实在是意外。” “呵呵,我也是之前听大将军说了两句,还听说姑娘三年前本该进京却半路出了事,唉,想必这三年安姑娘你过得也苦。”方怡郡主脸上露出同情怜悯的面容来。 “多谢郡主挂怀,有些事情也是避免不了要承受的,听钱嬷嬷说,郡主是想让民女给长公主瞧病,不知长公主……”安玉善故意拉长了声音。 她还没有机会见皇后,但眼前的方怡郡主绝对是一位善于伪装的高手,言语之中的试探也令人生疑,而且看她提起大将军时的恩爱蜜意,定是很受丈夫的疼爱。 这也难怪,英雄难过美人关,眼前这位方怡郡主实际年龄该是三十多岁,但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的样子,兼具少女的柔嫩和少妇的娇媚,像季大将军那样的行伍之人,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安玉善这么快就提起长公主,方怡郡主温笑的双眼中闪过一丝了解,看来安家与季景初的关系并不陌生,极有可能他的病就是眼前的人给治好的。 “姐姐刚闹过睡下,这会儿去倒是正好,安姑娘随我来吧!”方怡郡主掌握好了自己的待客距离,对安玉善她释放出善意的同时也留有距离,不会让人觉得有意图和讨厌。 安玉善点点头,对于方怡郡主的好意她也表现出感激,同样也留有自己的疏远。 如果方怡郡主想要拉拢亲近她,那么太容易得到的人才,她一定不会珍惜。 到了长公主所在的大将军府后宅主院凤仪院,方怡郡主领着安玉善一直走到屋内,院中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有嬷嬷见到她们全都规矩地行礼低头,看来方怡郡主真的很善于管理后宅。 走到只有一张软床的屋内,安玉善有些奇怪地环顾一下除了那张床就空荡荡的房间,真是比疯人院的病人房还要空寂。 “姐姐她一犯病很少有人能拉住,经常会磕到东西,撞到自己,所以大将军就让人把她房间里的家具摆件都搬到库房了。”方怡郡主适时解释道。 安玉善表示明白地点点头,然后跟着方怡郡主走到了软床边,抬头朝床上之人看去。 苍白瘦削满是磕痕的脸颊,凌乱的头发像无人打理的稻草一样纠结在一起,皮包骨的身躯即使隔着衣物也能令人察觉出来,松弛的眼皮沉重地盖着那双无法察觉的眼睛。 皱纹,苍老,病态,憔悴……就算来之前有心理准备,安玉善还是有些震惊,躺在这张床上的不是别人,而是大晋朝堂堂的长公主,可她现在就想一个被人抛弃在无人角落的可怜老妪。 “这是……长公主?”安玉善并不是不确定,她只是想借此机会看向方怡郡主。 眼前这两个女人都是这所府邸的女主人,可她们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种区别不仅仅是因为年龄、容貌、身体健康状况的差异,而是那种女人发自内心的力量,长公主就像没有灵魂随意被人摆弄的破布玩偶,而方怡郡主则在幸福生活的滋润里活得无所畏惧。 方怡郡主似是很感慨地点点头,动作轻柔地坐在床边,然后把长公主的手腕轻轻露出来,而枯瘦如树筋毫无血色的手在方怡郡主红润修长的芊芊玉手之中,显得那么毫无生气。 “安姑娘,请为姐姐诊脉吧!” “好!”安玉善坐在了丫鬟从门外搬来的床边绣墩上。 第九十四章:青梅园宴 “如何?”方怡郡主见安玉善给长公主左右手都诊了脉,但是从她平静的神情上竟看不透一丝异常,“姐姐她的病可是能治好?” 安玉善起身看着方怡郡主说道:“长公主乃是多年火邪上升导致狂躁异常,心病极重,五脏六腑也多有损伤,人至癫狂本就很难治愈,长公主的病也有十多年了,怕是……” “唉,陈公子和宫中太医也都是这样说的,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办法吗?哪怕是让姐姐情绪变好一些。”方怡郡主很是遗憾地说道。 “怕是有些难,一般来说躁狂性的病人最好住在风景宜人之处,有山有水说不定能够舒缓她的心情,长时间呆在这种封闭的房间内,只会加重长公主的病情。”安玉善看着长公主居住的地方摇摇头说道。 方怡郡主初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细细一琢磨,眼前这小姑娘该不会是说她故意让长公主呆在这样的地方吗? 整个京城谁不称赞她方怡郡主是贤良淑德的平妻,对长公主那是毕恭毕敬拿亲姐妹一样地照顾着,可要是有人以此出幺蛾子,那就不好了。 “真的吗?以前也没有哪个大夫说过,大将军与长公主夫妻情深,怎么忍心把她送到别处去,只要是为姐姐好的事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等到大将军回来,我就把安姑娘你说的告诉他。”方怡郡主苦笑一声说道。 “我是个大夫,也希望长公主这所剩不多的时间能够多吸收一些新鲜的空气。”安玉善状似可惜地又看了一眼床上的长公主。 “安姑娘说的是,我更是如此想法,希望姐姐能多过些舒心的日子。”方怡郡主面上真诚地说道,心里却是欢笑一声。 依照陈其人和安玉善的诊断,这长公主是没几天活头了,只要压在她头上的这座令人恶心的石头搬开,整个季大将军府和丈夫才真正属于她一个人,她也就不用在人前继续伪装伏低做小了。 接下来,方怡郡主又把安玉善带到自己的院子,两个人闲聊一会儿,基本上都是方怡郡主再说,安玉善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等到安玉善坐着马车离开大将军府之后,钱嬷嬷扶着自家主子到了内室。 “郡主,您看这位安姑娘如何?”钱嬷嬷眼睛里聚着精光。 “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来,不过本事倒是有的,聪明劲儿也有几分,毕竟能交上苏瑾儿那样的女人做朋友,她也不是个简单的。”方怡郡主此刻脸上没了多余表情,眼睛里藏着谋算。 “郡主说的是,她一个亡国女,三年前就和晋国公府和安平侯府扯上了关系,我看就是个心大的,这山沟里的麻雀定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钱嬷嬷以她一贯看人识人的经验猜测道。 “她有这个野心就最好了,知道她爱吃什么食儿,到时候咱们就下什么饵儿,还怕她不乖乖就范。”方怡郡主脸上这才露出冷笑来。 钱嬷嬷一听也跟着低笑起来,这些年她们不是一直在用这个方法嘛,效果可是好得很。 再说安玉善从大将军府出来之后,马车行了一会儿,安正对她低语两句,然后马车又拐到了与季景初相见的茶馆里。 安玉善走进茶馆后院的房间时,茶几上依旧给她倒了一杯清醇的香茗。 “我娘她究竟怎么样?”季景初开门见山地问道。 “虽然有些糟糕,但也不是没有挽救的方法。”安玉善对他淡淡一笑说道。 “有救?”已经做好失望准备的季景初声音都禁不住提高了些。 “如果是三年前,我或许不能肯定答复你,但是在坤月谷的三年里,我为了治好疯爷爷的疯病,可是用了很多种方法,更研究了好多药物。虽然我不知道最后疯爷爷的疯病是不是因为我的治疗才清醒过来,但三年里我积累了足够多的治疗精神异常的经验,所以现在把握还是有的。” 安玉善自然不可能对方怡郡主说实话,对于那个虚假的女人,她突然很想看到撕下她完美面具后的样子。 “那我娘什么时候能好?”虽然季景初曾经的记忆中没有母亲的影子,但是见到长公主之后,似乎埋藏在他灵魂深处的难忘记忆苏醒了过来,天生的母子之情让他对长公主的一切无法做到忽视。 他可以不在乎给予他另一半生命的父亲,但他不能不在乎一直深爱保护着他的母亲。 “具体的时间我无法告诉你,只有在治疗的过程中,我才能进一步确定。我希望长公主能离开大将军府,最好在一处山明水秀清幽之地进行治疗,身边照顾她的人最好也是她熟悉和信任的人。”安玉善对季景初说道。 “这个我来想办法,只是,我娘身边的人这些年不是被那个女人收买就是被她不知打发到哪里去了,这样的人不太好找。” “其实也不用别的什么人,你的两位姐姐始终是你娘的亲生女儿,作为母亲即便是精神异常,孩子给她的刺激旁人是比不上的,我想由你两个姐姐来照顾她会不会好些?” 季景初沉默下来,虽然他已经认祖归宗,也知道两个胞姐生活不易,可他们姐弟之间毕竟很多年没见,而且现在的接触也不多,他并没有多大把握。 “我觉得你还是将一部分实情告诉你两位姐姐,不管怎样,她们作为女儿也都有知道母亲病况的权力,至于要不要来照顾长公主,自愿是最好的,别勉强。” 安玉善刚来京城,对于季景初的家人知之甚少,上一世她是孤儿,无法深刻体会母亲与孩子之间的感情是怎样的,可这一世她有一个十分疼爱她的娘亲,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她觉得天下做女儿的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季景初点点头,他想大姐应该会同意的,要不是与娘家关系闹得太僵,她怕是早就回来照顾长公主了。 说完了长公主的事情,季景初和安玉善又说起了明日玲珑公主在青梅园举办宴会的事情,他和她都在受邀之列。 “明日去青梅园,你若是不喜欢和那些人交谈,只管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便好,京城的这些女人总是不太喜欢女医。”季景初对于安玉善的性格还是知道些的,她对行医救人很有热情,只是在人际关系上似乎不愿多浪费时间。 “我不是小孩子了,放心吧!”安玉善笑笑,“对了,京城的女人为什么不喜欢女医?女医很可怕吗?” “心眼太多的女人总是想得多,你到时候不要太在意就好!”大户人家的女眷看个病都要遮遮掩掩的,唯恐被别人说三道四,要是与女医关系太近,难保不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安玉善女神医之名自从皇帝召见之后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明天她去青梅园,那些贵女夫人们说不定对她是有多远躲多远,担心她在青梅园受到冷待的季景初这时才出声安慰和提醒。 对于季景初的好意,安玉善笑着收下了,如果是一些躲避不了的人际关系,她也是会很好地应付的。 苏瑾儿为安玉善还有木槿她们几个丫鬟都特意准备了参加宴会的衣服,而次日清晨晋国公府的马车老早就到了。 盛情难却,这次安玉善没让安正赶自家的马车,和苏瑾儿坐上了晋国公府的马车,而青璃、青莺和木槿、腊梅四人坐在后边惠王府的马车上。 青梅园离着绿槐巷有两个街口,因其特殊的建造风格以及园内青梅树的遮蔽,这处风景极佳的园子还兼具避暑的功效,是当初玲珑公主出嫁时,皇上特意赏赐给她的。 青梅园一共有东西南北四个入口,苏瑾儿和安玉善是从东门柳桥上过去,由玲珑公主身边的贴身嬷嬷亲自领到了用于见客的园中主楼摘梅楼正厅。 她们二人进入正厅之时,里面到的女客还比较少,除了女主人玲珑公主,就是她的闺中好友威宁侯夫人,另外威宁侯夫人身边还站着一个七八岁有些腼腆的小男孩,正有些怯怯地看向苏瑾儿和安玉善。 “民女安玉善见过公主,见过夫人。”安玉善在苏瑾儿给二人打过招呼之后福礼说道。 “玉善姑娘不必多礼,本宫早就想见你一面,谢谢你三年前救了我家泽儿一命,这个恩情本宫终生不忘。”玲珑公主看着安玉善真诚地说道。 “公主客气了,玉善也算得上是一名大夫,一切都是分内之事。”安玉善谦虚地说道。 “前两日就听说京城来了位容貌绝佳的女神医,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可信,本人可比传言说的美上百倍不止。”威宁侯夫人故意调笑地看向了安玉善。 她还以为安玉善会如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一样羞臊起来,没想到安玉善只是微微一笑,“多谢夫人夸赞,玉善愧不敢当,想必我娘她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 “呵呵呵,说的是,天下有哪个当娘的不希望听到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威宁侯夫人先是一愣,继而轻笑起来。 “夫人,这位想必是府上的小少爷恩哥儿吧?”坐下之后,苏瑾儿笑着看向威宁侯夫人身边的小孩子问道。 “没错,正是我家恩哥儿。”威宁侯夫人笑着答道,这时,她看到安玉善似乎有意多扫了自己孙子两眼,忙问道,“安姑娘,可是我家恩哥儿有问题?” 安玉善没想到威宁侯夫人的眼睛会这样厉害,自己不过是多看两眼那孩子而已,但她还是照实说道:“夫人别怪玉善多嘴,这位小公子是不是常常会肚子痛,有的时候还会有恶心呕吐的现象?” 威宁侯夫人一听原本带笑的脸上顿时大骇起来,忙说道:“没错,安姑娘,你怎么看出来的。” “能让我再仔细看一下小公子的手吗?”安玉善又问道。 “当然可以!”威宁侯夫人看向玲珑公主说道,“公主,可否借一处安静之地让安姑娘为恩哥儿看看?” “云荷,带威宁侯夫人和安姑娘去楼上凉阁。”玲珑公主知道待会儿客人们就会陆陆续续进来,安玉善在此处给恩哥儿看病实在不方便,而且看威宁侯夫人的意思,怕是还有隐情。 “玉善妹妹,你们去吧,我留下陪公主说话。”苏瑾儿示意安玉善不用有顾虑。 安玉善点点头,然后跟着玲珑公主的贴身大丫鬟云荷上了二楼。 到了楼上房间,云荷就退下了,威宁侯夫人让跟着自己的两个丫鬟在门外守着,房内只有她和小孙子恩哥儿还有安玉善。 “安姑娘,麻烦你了!”威宁侯夫人看起来有些紧张。 “夫人客气了!”安玉善对害羞的恩哥儿友好地笑笑,然后先给他把脉,再看了看他的指甲里,果然在上面发现了白色蛔虫卵。 “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回去我配几颗药丸给小公子服下,只要把肚子里的蛔虫排出来就好了。平时吃的东西一定要干净、熟透,常洗手,多注意就好了。”安玉善觉得大户人家的孩子在吃食和卫生方面都会很讲究,不明白威宁侯府的这位小公子是如何有蛔虫病的。 威宁侯夫人先让门外的丫鬟把孙子带出去,然后才着急地看向安玉善:“安姑娘,我这孙子的病真的几颗药就能治好?” “嗯,这种蛔虫病主要是因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或者不小心吃了带有虫卵的生冷东西造成的,不要担心,排虫的时候也不要让孩子害怕,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安玉善觉得威宁侯夫人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些。 “真是谢天谢地,安姑娘,实不相瞒,恩哥儿这一两个月开始就不太爱吃东西,还老喊肚子疼,找了大夫来,吃了药,可还是不管用,前段时间竟从这孩子的身体里拽出一根长虫子,把我儿媳妇当场就给吓晕了,好在没让孩子看见。家里老夫人说是不是得罪了神灵,整日里吃斋念佛,可恩哥儿的肚子还是会疼。本来今天不想带这孩子来,可是听公主说,她也邀请了两位神医到青梅园,一时心动我就带恩哥儿来了,真是幸好呀!”威宁侯夫人一脸感激地看向安玉善,恩哥儿是她长子嫡孙,以后是要继承威宁侯府的,所以从他肚子里拽出虫子这件事情一直隐瞒的紧。 现在好了,不是中了邪,也不是得罪了神灵,不过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能尽快治好就最好了。 “没什么,只要平时在吃食上都注意,勤洗手脚保持干净,就不会再有这种病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安姑娘放心,恩哥儿这会儿好了,我把他的东西全都换了,吃食衣物上一定会多加注意。”威宁侯夫人总觉得恩哥儿这病来得蹊跷,平时他的吃穿用度都是最精细的,怎么会不干净呢? 不过,这种家事她自然不会对安玉善一个外人说,在京城大户人家的后宅里,哪家没有几件龌龊事呢。 等到威宁侯夫人和安玉善从楼上说完话回到厅里的时候,厅里已经没人了,但是云荷还等在那里。 “公主呢?”威宁侯夫人有些奇怪地问道。 “回夫人的话,看梅馆那里出了点儿小事,公主和惠王妃先去看看了。”云荷福礼说道。 “小事?”威宁侯夫人眯起了眼,能让玲珑公主亲自去看的绝对不是什么小事,“安姑娘,不如咱们也去看看?” “听夫人的意思!”安玉善没有拒绝。 第九十五章:结识新友 前往看梅馆的一路上,不时会碰到熟悉的女眷给威宁侯夫人打招呼,安玉善则跟在一侧。 快走到看梅馆的时候,她们看到好多女客都离着远远的,有的干脆去别处先赏景纳凉了。 “公主可在馆内?”威宁侯夫人喊住一个从馆内走出来的侍女。 侍女点头应是,又回身去禀告玲珑公主,不一会儿那位侍女就来带着威宁侯夫人和安玉善进了看梅馆。 一踏进环境优雅的看梅馆,安玉善就觉察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玲珑公主坐在正中的软榻上满是无奈,苏瑾儿和另一位看起来很和气端庄的妇人分坐在馆内左右两边的椅子上。 苏瑾儿的下首坐着一位满脸怒气满头珠翠略显俗气的少妇,而那位美貌妇人下首则坐着两位容貌脱俗的少女,脸上也俱是薄怒。 “这是怎么了!”威宁侯夫人带着笑以打趣的口吻看了看两边坐着的人,又看向那位美貌妇人,“定王妃您可是稀客,我可是好久没见到您了。” 定王妃看到威宁侯夫人进来,礼貌地堆上笑容和她打了招呼,并没有把她身后的安玉善看在眼里,因为现在她正被气得七窍生烟。 威宁侯夫人有些诧异地看向玲珑公主一眼,玲珑公主让她在苏瑾儿的下首坐了下来,让安玉善坐在威宁侯夫人的身边。 “公主,既然康夫人不愿意道歉,本妃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多谢你邀请,本妃带着两个女儿先回去了。”似是因为威宁侯夫人和安玉善两个外人到来,有些话定王妃不准备再说,准备起身告辞。 “定王妃别生气,蔷姐儿她一向不懂事,你一个长辈就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了,这孩子性子暴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心想做和事老的玲珑公主好言劝慰定王妃。 “孩子?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如此口无遮拦,本妃就是去皇上、皇后面前照实言说今日之事,怕也要康家给我定王府一个解释,我两个女儿可还未定亲呢!”定王妃带些怒意地看向苏瑾儿下首的妇人。 谁知那少妇似乎根本没把她看在眼里,反而轻蔑地白了她一眼,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哼,明知人家妻子孩子都有了,还上赶着要做妾室通房,这不要脸的家风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延续的。” “蔷姐儿,住口!”玲珑公主在定王妃发怒之前抢先呵斥道,“不要以为有你外公和姨母在,你就能这样肆无忌惮!怎么说你也是皇室贵女,说出这种话,让你母亲长公主的颜面往哪里摆。” 或许是听到玲珑公主提起皇上和长公主,定王妃眼中闪过厉光,冷哼一声就离开了。 待定王妃和她的两名庶女离开之后,玲珑公主这才真正看向如今已经成为康季氏被人成为康夫人的季蔷。 “蔷姐儿,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惹葛家的人!”即便是当着苏瑾儿、好友和安玉善这个外人的面,玲珑公主也没有掩藏她对季蔷的训斥。 “姨母,正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我才不想忍!葛家的女人怎么就喜欢和别人抢丈夫,我可不想变成我娘那个样子!”季蔷毫不掩饰对于葛家人的厌恶。 当今的皇后姓葛,她父亲的平妻姓葛,现在又来一个姓葛的女人要来和她抢丈夫,真当她季蔷是没脾气的纸糊人不成。 “蔷姐儿,你太冲动了,你也不想想你大姐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现在有康家护着,有两个还年幼的孩子,亲弟弟又找了回来深受父皇器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提起葛家的女人,在座的除了安玉善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深刻感受,玲珑公主更是如此。 她虽是皇家公主,也称得上是身份尊贵,可也正是因为她公主的身份,成了当今皇后娘娘最痛恨的人。 年幼的时候,她比长公主更早知道那个外表善良温柔的女人有着一颗怎样善于嫉妒的心。 因此,后宫里的那些女人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幸,是生儿子还是生女儿,活下来的皇子和公主该娶什么样的女子、该嫁什么样的男人,她都要完全掌控,成为她手中可以利用的棋子。 一旦棋子走出了她控制的范围,那么她势必会重新矫正过来,比如姐姐长公主,比如她这个玲珑公主,在皇后的心目中,她们是夺走她丈夫宠爱的女人生下的女儿,绝对是不可以过得幸福快乐。 不止她们不能过得美好,就是她们的子女也跟着受牵连,很多时候玲珑公主就会想,如果有一天撕开皇后面具下的真实可怖的样子,一定会吓到天下人,包括她那个英明神武的父亲。 “姨母,我的日子过得好又有什么用!大姐被季家赶出了门,方怡郡主那个女人又不许我探望母亲,至于小弟,他与我们分开十多年,哪有什么亲情可言,说不定早就被那个女人骗过去了!”季蔷满肚子抱怨地说道。 最初季景初认祖归宗之时,季蔷心里是满心欢喜的,想着自己和大姐终于有了依靠,就算有个恶妇的名头她也不怕,可三年来季景初与她总共见了不过两面,还听说他与方怡郡主的关系可不差。 玲珑公主这时想要解释什么,却看到苏瑾儿朝她轻轻摇了摇头,有些事情季蔷现在还不适合知道。 坐在一旁的安玉善已经可以断定眼前的康夫人便是季景初的二姐,看来传言还是不可信的。 苏瑾儿她们又劝了季蔷几句,这时有侍女禀告说是有客人要来拜见玲珑公主,安玉善和苏瑾儿就先出去了。 看着季蔷从看梅馆略带怒气的背影,苏瑾儿脸上微微一笑,看向安玉善说道:“你知道我刚才从咱们这位康夫人身上看到谁了吗?” “瑾儿姐姐不会说是看到我二姐的影子了吧。虽然她们脾气有些像,但我二姐可没这位康夫人有胆略,毕竟是京城的贵女,虽然言行有些冒失,但内里却是个聪明人。”安玉善也笑了。 “刚才你与她一句话未说,她也没有正眼瞧过你,你怎么知道她是个聪明人而不是人们口中无知的恶妇呢?”苏瑾儿靠近安玉善低声问道,眼中含笑有着亮光。 “直觉吧!”安玉善也低声答道。 看来不止她知道,苏瑾儿也是已经看出来了。 “有些事情有些人是不能光看表面的,善的未必善,恶的未必恶,总要会分辨才是!”苏瑾儿耐人寻味地说道。 “瑾儿姐姐说的!”安玉善表示赞同,因为这是事实。 接着,她们相视一笑开始在青梅园里闲逛起来。 就如季景初事先对安玉善说过的那样,当得知她药王神谷子女徒弟的身份,有些人对她是敬而远之的,有些人看她的眼光也藏着异样,当然也有些人对她很好奇想以此结交她。 “悦妹妹,那就是你家前两日到京的远方表妹吧?听说她是个女神医,你介绍我们认识,好不好?”就在苏瑾儿和安玉善进入众多女客视线之中时,一个少女拉着黎悦兴奋地说道。 “素素姐,介绍你认识可以,待会儿你可别吓到我表妹!”黎悦刚才就一直在找安玉善的影子,可是听说她去见玲珑公主了。 “你放心好了,我绝对会说话小心的!”唐素素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 于是,黎悦就带着唐素素走到了苏瑾儿和安玉善的面前,向她们互相介绍起来。 “表妹,这是我好友素素,她是唐大学士的掌上明珠,平时喜读医术。”黎悦见到安玉善之后还是有些羞涩的陌生感,不过她已经听说杨氏的头疼病安玉善能治好了,内心深处就连她自己也已经升起了对安玉善的崇拜,“素素,这就是我表妹玉善!” “安姑娘你好,我听说你给人缝过头皮,这是真的吗?”其实唐素素对于传闻中的女神医安玉善早就仰慕已久,只可惜一直无缘得见,平时她都让自家两位哥哥帮她搜集有关安玉善的消息。 “素素姐,你不是说……”黎悦赶紧拉了唐素素一把,她们周围还有很多人呢,刚才这句话可是引得很多人侧目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太好奇了!”唐素素赶紧看着安玉善道歉起来。 苏瑾儿倒是一笑,说道:“一直都听说唐小姐是个藏不住话的爽快人,看来是真的。玉善妹妹,你们在一起说话吧,我有些累了,想先找个地方歇会儿。” “王妃,我们送您过去吧,反正这宴会也没什么意思,我正好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有什么问题想请教安姑娘呢。安姑娘,你不会觉得我很烦吧?”唐素素一口气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安玉善。 “当然不会!”安玉善知道苏瑾儿的身体这几年虽然调理的很不错,但的确不能长时间地走动或劳累。 玲珑公主听说苏瑾儿有些累了,知道她身子一直不好,惠王也事先打过招呼,休息的房间早就为她准备好了。 等到苏瑾儿在玲珑公主事先准备好的房间歇下之后,安玉善、黎悦和唐素素则起身去了隔壁的厢房,侍女端上茶水点水便退了下去。 “安姑娘,我一见你就很喜欢你,你真了不起,而且长得真好看,你能不能收我做徒弟?”唐素素早就压抑不住见到安玉善之后的想法,她可比安玉善想象的还要了解她的事情。 “唐姑娘,你很想学医吗?来之前我就听说,京城有很多医术高明的大夫,而且也有专门教习人医术的医馆,难道是他们不收女弟子?”面对热情洋溢的唐素素,安玉善觉得这位大家闺秀可真有些异类,也不知黎悦这样温柔可爱又稍显内向的女孩子是怎么和她成为朋友的。 “他们都比不上你!”唐素素一下子说出了理由,“我连悦妹妹都没说过,从三年多前我就知道峰州那边有个小神医,一根银针就能让哑巴说话,都快要死的人了,你都能把人救活,百姓们都叫你小菩萨呢!” “素素姐,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和我一样一直没出过京城吗?”黎悦目瞪口呆地看着好友。 她一直以为这两天唐素素的兴奋是终于遇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女神医,没想到她知道安玉善比自己还要早。 “我是没出过京城,可我大哥经常去呀,他不是号称要游学嘛!前几年,他到了峰州,还说认识了几位好友,更听说一位好友的堂妹医术很高,知道我喜欢学医,就当趣事写信告诉了我。安姑娘,你是不是有个堂哥在书院读书?”唐素素眼睛里的光比星辰还要亮,似乎她终于找到归宿一样。 “没错,我大堂哥的确在书院读过书,不过三年前我出事之后,他就一边游学一边去找我的下落了。”安玉善说道。 唐素素一拍手掌,笑着说道:“这就没错了!我大哥也一起去了,现在都还没回来呢,后来还是他写信告诉我,你已经平安无事地回到了峰州,不过他和你堂哥估计还要在外真正地游学一番。” “素素姐,这几年你大哥没在京城,难不成也是找我表妹的下落去了?”黎悦这下更震惊了,事情也太巧了吧。 “当然了,是我拜托我大哥的,这三年每次上香我可都祈求菩萨让小神医活着回来,能有机会让我见一面,我太想知道你年纪那么小是怎么学会一身医术的,就算是神童也太神了!”唐素素不掺假地说道。 安玉善没想到在京城还有不相识的人会祈祷她的平安,说实话不感动是假的,而且这位唐姑娘也是为率真可爱的人,她也不讨厌她。 “唐姑娘,真是谢谢你!不管怎样,曾经作为陌生人你为我的安危担忧过,这份情我记下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你可不要这样说,我是仰慕你才会这样的,我真的很喜欢学医,可是天分却不怎么够,我真的很想变成像你这样医术高超的人。”唐素素眼中都是崇拜和羡慕。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天分不是最重要的,勤奋和认真同样能弥补天分的不足,再说,你又怎么能断定自己天分一定就不足呢。”安玉善本身就是一个对学医很有热情的人,所以当身边出现同自己一样的人,她不希望因为所谓的天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就放弃学医这条路。 “真的吗?”从来没人对唐素素说过这样的话,虽然有些对不起黎悦,但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知己,心底的那份学医的犹疑也变得坚定起来,“那你愿意收我为徒吗?” “我可以从旁指导你,师徒名分暂时还是算了吧,比起做师父,我更想与你成为朋友。”安玉善真诚地说道。 “朋友?好,朋友比师父好!”心愿达成的唐素素傻笑起来。 “那我也要做表妹的朋友,我也想学医!”这时,黎悦也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好呀,不过一旦开始可要坚持下去,到时候就算是朋友,如果学医三心二意的话,我也是不会客气的。”安玉善假装严肃地说道。 “嗯!”两个人很是慎重地点点头。 这一次青梅园宴会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和往年没什么不同,但无论是对于安玉善,还是对于唐素素和黎悦,因为她们即将结下的深厚友谊,将她们彼此的人生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因此改变着其他人的命运。 从宴会回来之后,安玉善就一头扎进她的药庐,杨氏的药丸、恩哥儿的药丸还有药性血蛭的培养,这些事情已经足够她忙很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惠王派人从外面买回来的药材却总是让安玉善不满意,这些药材与她亲手炮制的相比,药效相差太大了。 或许她短时间内制出来的药丸能够治好杨氏和恩哥儿的病,但是培养药性血蛭这些药材肯定是不行的。 “要不我派人去峰州取安家炮制出的药材?”惠王提议道。 “这附近没有种药草的高山吗?”安玉善觉得就近选择可以加快进程,毕竟安家真正炮制药材的高手可是她自己。 第九十六章:野味大餐 位于京城北郊有一座海拔高耸、起伏连绵的北灵山,此山谷深坡陡,奇峰叠翠,不但山清水秀,更是一座药山,常年都有药农进山采药。 一听惠王说起这座山,安玉善就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去看看,而原本来见她的唐素素和黎悦听说她去了北灵山,马车一转方向也追了过去。 夏日的阳光变得愈加炙热难耐,坐在马车里的安玉善脸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好在随着马车进入北灵山境内就开始凉爽起来。 北灵山山脚下也有许多小村落,安玉善一行人将马车寄存在一户憨厚的农家,然后像在天将山那时候一样,拿着背篓和食物、水囊等进山。 “玉善妹妹,等等我们!”唐素素几乎是从行走的马车上跳下来的,把黎悦吓了一跳。 “素素姐,你别跑那么快!”等到马车停稳,黎悦被丫鬟扶下马车看着唐素素的背影喊道。 “你们怎么来了?”安玉善诧异地看向她们二人。 “终于追上你们了,否则一会儿进了山,我们就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了!”唐素素满头大汗地笑看着安玉善说道,丝毫没有京城大家闺秀的样子,“玉善妹妹,你要进山采药怎么不叫上我?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表妹,对不起!”黎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安玉善,她实在拉不住唐素素。 “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进山吧,不过采药很辛苦,你们确定能受得了?”唐素素还好说,安玉善比较担心黎悦这娇滴滴的小姑娘,估计走一段山路她就受不了了。 “能受得了!”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于是,安玉善就带着她们一起进了山,唐素素她们的马车也寄存在了农家。 就像安玉善事先预估的那样,进山的路上唐素素一直很兴奋,热情满满,跟着安玉善一起采药,而黎悦和她身边的丫鬟很快就看出疲惫之态来。 “前面有处小溪,咱们去那里歇歇吧!”这北灵山的药草比安玉善想象的还要多一些,她决定这几天都留在这附近采药,今天先来探探路也可以。 “对不起!”乖宝宝黎悦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几人,她知道安玉善这个休息的决定是因为她,自己似乎成为一行人的累赘了。 “悦表姐,你不要总是这么勇于道歉,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北灵山风景不错,咱们此行就当游玩,顺便采些常见的草药!”安玉善笑了起来。 “听说夏天北灵山里有很多野果子吃呢,待会儿我们可以摘来洗着吃!”唐素素还没有在炎热的夏季登山采药过,这北灵山她之前就偷偷来过,所以知道附近是有野果子的。 “这个主意不错,木槿,你们再去捉两只野鸡来,正好咱们可以来个野味大餐。”以前进山采药的时候,有可能一天都不回家,吃饭喝水就只能在山里解决,比起吃干饼子,安玉善更爱山中野味。 “姑娘,是要烧烤吗?”木槿起身问道。 “嗯,你们找找有没有野生的竹子,削几个竹签。”来之前,安玉善特意让木槿她们带了盐在身上,其实就算一点儿调料没有也没关系,就像唐素素说的,这山里野果子多,甜的酸的都有,挤一些天然果汁作为辅料,味道更为鲜美。 “真没想到玉善妹妹你对吃还很在行呀!”一听话音儿,唐素素就觉得之前安玉善她们一定常在山里吃东西。 接下来,唐素素带着自己的丫鬟进山采野果,木槿和安正去猎野物,安玉善和黎悦就留在小溪边一处阴凉的树荫下,先用附近的石头搭建一个简易的烧火架。 留下来保护安玉善安危的腊梅起身去河里捉鱼,黎悦跟来的两个丫鬟则忙着在周围捡拾木柴。 这样类似游玩的野趣让黎悦感觉很新奇,以前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就算是进山,也是跟着家人去寺庙烧香,游春出游也多在人流众多的地方。 山风柔爽,间或传来婉转的野鸟鸣叫,清澈的小溪流发出潺潺的音响,所有的一切都让黎悦彻底放松下来。 “玉善表妹,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气氛,可惜我这身子不争气。”黎悦想着回去之后她是否应该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如果下定决心学习医术的话,进山采药不能走两步路可不行。 “悦表姐,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同,再说有些事情可以慢慢来,如果你想学医,可以先读一些医书。”安玉善好心建议道。 黎悦点点头,这两天她已经从自家四哥那里找来好几本医书看了呢。 “对了,四哥让我代为谢谢你,说二伯母头疼病已经好很多了,只是他最近有些忙,一直找不出时间来亲自谢谢你!”黎悦想起临来前黎博轩交代她的事情。 “四表哥不用这么客气的,我本来就是大夫,这是我应该做的!”安玉善给杨氏配制的药丸已经好了,待会儿倒是可以让黎悦带回去。 正在安玉善和黎悦说话的时候,腊梅已经捉了好几条鱼,还用草根绑好,并用随身带着的利刃削了一个木叉子。 “悦表姐,咱们先来烤鱼吧!”火刚才就已经烧了起来,而且安玉善还在溪边捡了不少鹅卵石放进火堆里,这会儿石头已经开始发热了。 腊梅和黎悦的丫鬟帮忙把鱼处理干净,之后安玉善直接让她们把鱼放在发热的石头上。 “玉善表妹,这样用石头烤鱼可以吗?我听四哥说,烤鱼都是架在火堆上的!”黎悦有些好奇地问道。 “烤鱼不止有一种方法,这种石头烤鱼焦味会淡一些。”安玉善笑着解释。 不一会儿,去摘野果的唐素素就回来了,离着老远就大喊道:“我闻到鱼香味了,真的好香呀!” “素素姐,你比猫的鼻子还灵!”黎悦取笑她说道。 “不是我的鼻子灵,是这香味被山风一吹就送到我鼻子里了,想不闻到都不行!”唐素素把一堆果子放在了地上,反正待会儿也要去溪水里清洗。 “哈哈,唐姑娘说的没错,这山风一吹,香味是挡也挡不住!”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爽朗的男声,吓得黎悦和唐素素一惊。 安玉善倒是没觉得惊奇,因为刚才腊梅捉鱼的时候就觉察到有人靠近,已经偷偷去前方探过并告知她有人来了,而且还是她比较熟悉的人。 “见过邵世子,二哥,你们怎么来了?”唐素素大睁着眼看向邵华泽还有他身边的孟元朗以及自家二哥唐隆,另外还有一个她不太熟悉的英俊公子。 “景初,我就说来北灵山没错吧,峰州的烧饼吃不上,可这安家独特的野味大餐那是又碰上了!”邵华泽看着身边的季景初笑着说道。 当初在峰州让安玉善治病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安家隔壁的程家小公子会是他的亲表弟,在所有的皇家公主里,他的母亲玲珑公主与长公主算是关系最亲密的一对姐妹了。 后来,季景初回到季家的时候,他才知道两个人还有这么深的亲缘在。 安玉善和黎悦也起身给四人见了礼,论身份,邵华泽算是最尊贵的,不过安玉善老早就和他认识,只有黎悦除了唐隆,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正式打招呼,有些羞怯。 “二哥,你跟我再去摘些果子吧,这些还不够玉善妹妹和悦妹妹两个女孩子吃的呢,你们几个大男人一来,这些野味塞不够牙缝!”唐素素见到外人不像黎悦那样矜持羞涩,显得坦荡又落落大方。 “唐家妹妹说的是,那我们也来帮忙吧!”孟元朗逆着阳光一笑,显得少年更加英武不凡。 唐素素却是在转身的时候嘴一撇,嘟囔道:“谁是你唐家妹妹,咱们又不熟!” 她以为自己嘀咕的很小声,偏偏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孟元朗也没想到唐素素会直接说出来,正直的男子脸上微微有尴尬闪过,但很快恢复正常。 “小妹,你说话就不能小点声!”唐隆突然觉得有些丢脸,早知道就不撺掇着邵华泽他们一起来北灵山了。 “我说什么了?!”唐素素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脸也腾得一下红了,拉着自家二哥就往前跑。 待两个人的身影不见,邵华泽略微同情地拍拍好友孟元朗的肩膀,再一转身发现季景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安玉善的身边,正帮她翻着石头上的鱼。 心底划过一丝异常,邵华泽没有太在意,他与安玉善是旧识,季景初与她也是,只是这两个人之间站在一起,有些过于和谐了。 季景初的主动帮忙也在安玉善的意料之外,她还以为在外人面前两个人要当做不熟悉的人呢。 很快,采果子的打猎的都回来了,野味处理好之后,安正用匕首将肉切成薄片并用削好的竹签串起来,然后放在火上烤。 除了肉,安玉善还去采了一些野菜和对身体有好处的药草,烤出来的东西虽略带有一丝苦味,但很快嘴中便有甘甜。 “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鲜的野味,要是天天都能吃上就好了!”唐隆在吃上还算一个讲究的人,但是今天在这山里就着阳光空气和山风吃东西,他虽不是第一次,但感觉却与众不同,“安姑娘,听说你家有特别好吃的吊炉烧饼,你不能在京城开一家吗?” “二哥,玉善妹妹是妙手回春的大夫,不是开食肆的。”唐素素一脸抗议地看向自家二哥。 “当大夫和开食肆又不冲突,而且安家药酒可是好喝的很,只是京城这边卖的少,听说峰州那边的百姓喝了安家的药酒,一年四季都没生过病。”唐隆有些羡慕地说道。 “玉善妹妹,这是真的吗?”唐素素对此也很好奇。 “药酒哪有那么神奇,不过是有着预防一些基本病症的作用,要是没有百姓生病,药铺医馆早就关了,哪能人满为患呢!”安玉善还记得来京之前,便民医馆外边可依旧是排满了长队。 “说的也是!不过安家药酒真的很神奇,我外公一到阴天下雨就腿疼,自从喝了安家特产的骨酒,现在好多了。”唐隆对于安家药酒还有从邵华泽、孟元朗口中知道的烧饼和杂粹药汤,一直都有着执念。 “光靠骨酒只能暂缓一些疼痛,治标不治本,如果一遇到阴天下雨身上就有地方关节疼痛,很可能是风湿病,需要针灸和药用治疗。”安玉善接口说道。 “玉善妹妹,你是女神医,一定能治好我外公的老毛病,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唐素素待安玉善说完之后激动起来,“玉善妹妹,我能不能请你给我外公看看?” “素素姐,诊病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接下来几天我可能要在北灵山附近住下来,过几天如何?”现在对于安玉善来说,采集培养药性血蛭的草药才是最重要的。 “可以,可以,等你有空了就可以!”唐素素点头如捣蒜地说道。 “你要在这里住下?”季景初和邵华泽竟同时出声问道,说完两个人也看了对方一眼。 “目前是有这个打算!”安玉善没太在意他们彼此眼中的光,这北灵山的确有一些她需要的药草。 邵华泽和季景初都没有接着说什么,其他人也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来,或多或少他们都知道安玉善曾就救过两个人的命。 接下来,众人就是尽情享受野外的这顿大餐,腐木上生长出来的木耳,随处可见的蘑菇,这一切都成为大家口中滋味鲜美的食物。 “这样的野味要是配上酒就更好了!”饱餐一顿,唐隆觉得最遗憾的就是没有带酒来。 虽然没有酒,不过有甘甜的溪水,清清凉凉的滋味让人四肢百骸都跟着舒服起来。 一行人吃饱喝足之后现在溪边闲聊休息了一会儿,安玉善想着这么多人跟着自己,想要继续采草药有些不太可能,就和大家一起从山上下来了。 “老伯,你们这附近有没有空余的地方,我想在这里找个房子住下来?”回到寄存马车的农家,安玉善找到这家的男主人问道。 “姑娘,看你们都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我们这穷山沟有什么可呆的?”曹老汉有些不解地看向安玉善一行人。 “老伯,我也是穷山沟出来的,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今天偶然碰见的,我想找个地方住下来,好进山采药。”安玉善坦白地笑着说道。 “姑娘你原来是大夫呀!”一听安玉善说自己是大夫,曹老汉对她立即崇敬起来,仔细回想一下说道,“我记得离我们村不远处的山腰上有一座小庄子,不过荒废有好多年了,也不知道是谁家的,那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说完,曹老汉干脆带着安玉善他们去看看,而安玉善想着接下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跟着一起去了。 邵华泽和季景初几人不想闲着没事干的人,但他们也没说要离开,最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山腰上走去。 没想到马车也能上去山腰,也就两刻钟的时间,曹老汉说的地方安玉善他们就到了。 “姑娘,就是这里。这附近就这一个庄子,我记得还是生我们家三儿的时候盖起来的,可是一直都没人住,到现在几十年都空着呢。”曹老汉回想一下说道。 “姑娘,里面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前去打招呼的安正说道。 这个庄子的大门已经年久失修破烂不堪了,不过里面两进的院落看起来砖瓦都很坚实,稍微修整打扫一下便能住人。 “这不像是无主的庄子,衙门应该有备案,查出是谁家的庄子,到时候买来就可以了!”唐隆往里面瞅了瞅,许是很多年没住人的关系,山风一吹,还有些阴冷。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吧!”季景初淡声说道。 “好办吗?”安玉善倒是没有拒绝。 第九十七章:她的禁地 季景初冲她点点头,看向了眼前破败的庄子,而邵华泽和孟元朗几人都听到两个人自然的对答,进一步确定二人之间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应该还要深。 冷性子的季景初竟然主动揽事这可并不是他的风格,而安玉善也不拒绝,似乎和她平日展现出的性格也不太一样。 当天其他人都离开北灵山之后,安玉善带着安正、木槿他们则在曹老汉家暂时住了下来,方便第二天进山。 接下来两天,安玉善每日天不亮就进山采药,采回来的草药就在曹老汉的院子里晾晒。 到了第三天季景初就把那处庄子的房契和地契交到了安玉善的手上,另外还有附近一百亩良田的田契。 “这些一共是多少银子?”虽然谈钱很俗,但安玉善觉得她和季景初之间还没有到不用谈这些俗物的时候。 “这些就当是你诊治我娘的诊金,等到这所庄子修缮好,我会把我娘送到你这里来,到时候我大姐和二姐会来一起照顾她。”季景初说道。 “你娘的事情你已经办妥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季景初就办好了这件棘手的事情。 “嗯,庄子修缮需要我帮忙吗?”季景初现在是少将军,皇上已经命他开始掌管北郊大营的十万兵马,武将之中他已经渐成领军人物。 “不用,这件事情我另有主张,大概半个月左右就能修缮好。”比起住在京城里或者惠王府,安玉善打算日后就住在郊外的这个庄子里。 “庄子四周需要布置暗卫吗?”季家的人季景初虽然不信任,但是程家的人他可以用,而且皇帝也给了他一队可用的人。 “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这庄子要是修缮好,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 虽然她是自学的奇门遁甲之术,但坤月谷的那些书籍里有专门用于防御的阵法,她早就烂熟于心,到时候在庄子内外布置上阵法和机关,就算是大军压境,也是能抵挡一阵的。 安玉善的话季景初立即就明白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到时候他还是需要有人在外围保护安玉善的安全。 庄子买下来的第二天,安子洵就带了一老一少来到了北灵山,将二人送到安玉善的手上。 这两位是安氏本家善于机关之术的师徒,由他们从旁帮助安玉善,那么庄子的安全级别会更高。 同天傍晚近一百人的工匠队进了北灵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按照安玉善的要求将庄子内外焕然一新。 从山下通往这座被安玉善取名为“千草园”的庄子的道路两旁栽种了四季常青的桂花树,移植而来的每一棵都枝繁叶茂,庄子四周也栽种了很多繁密的果树,不过看起来有些杂乱无章的样子。 听说千草园已经正式修缮完毕,这天唐素素拉着黎悦就赶来道喜,只是奇怪的是,眼前这条通往山腰的路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到尽头一样。 “我记得到山腰的庄子做马车不到两刻钟就能到了,咱们现在走的有大半个时辰了吧,怎么还没到呢?”唐素素有些奇怪地问道,又催促赶车的马夫。 “小姐,小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路两旁的树都长得一模一样,可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到您说的地方。”大热的天,车夫觉得后背发凉,听老人们说,山里最容易出现鬼打墙。 “不会是撞鬼了吧!”唐素素干脆跳下了马车,前后左右望了望,除了多了桂花树,和上次来没什么不同呀。 “素素姐,要不咱们明天再来吧!”黎悦心里也有些毛毛的。 “怕什么,这都要到千草园了。”上次野餐之后安玉善就常住在山脚下的曹老汉家里,庄子修缮的时候也没带她们来过,“会不会玉善妹妹把路给改道了?可是之前也没听她说起过呀!” 就在唐素素一行人犯迷糊的时候,从千草园的方向传来马蹄声,紧接着她们就看到安玉善大丫鬟木槿的身影。 “两位姑娘要来千草园怎么不事先告诉我家姑娘一声,就由奴婢来给两位姑娘引路吧。”木槿下马行礼之后说道。 “我们是想给玉善妹妹一个惊喜,木槿,从山下到千草园的庄子不是很近吗?怎么我们走了大概有半个多时辰了,还是没到呢,难不成你们修缮的时候把路也给延长了?”唐素素奇怪地又看了一眼这条桂花路问木槿。 木槿笑了一下说道:“这个奴婢就不清楚了。” “素素姐,我们还是跟着快走吧!”黎悦催促道。 唐素素点点头,木槿又骑上马,领着她们的马车往上走,这次则是很快就到了千草园。 “我就说快到了吧!”几乎是刚坐上马车没走多远千草园就到了,唐素素高兴地跳下马车,入目的是五彩缤纷的鲜花围城的鹅卵石道路,“这地方可真美!” 踏进千草园之后,唐素素和黎悦发现庄子原本的结构并没有大动,只是多了一间正在冒烟的药庐和一个小池塘,池塘里养着灵活游动的大红鲤鱼,还栽种着绿荷。 院子里到处都是移栽而来的药草、树木和山里的野花,淡淡的香气扑鼻,两棵相距不远的槐树枝叶相连,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纳凉走廊,安玉善竟然还童趣地在两棵树之间做了一个秋千。 “你家姑娘呢?”唐素素没看到主人安玉善的身影。 “我家姑娘正在后院的药庐,还请两位姑娘在前院稍等片刻,姑娘她很快就来。”木槿恭敬地说道。 “不用等了,我们去后院找她!”唐素素也想看看安玉善的药庐。 就在她拉着黎悦准备抬步往后院方向去的时候,木槿却伸手拦住了她,“抱歉唐姑娘,黎姑娘,后院是千草园的禁地,没有我家姑娘的吩咐,谁都不能进。” 唐素素先是顿了一下,继而有些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样呀,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我们就在前院等好了!” “两位姑娘都是第一次进千草园,不知道也是正常的,请客厅等候,奴婢已经让人奉上茶点!”木槿笑着引二人进了前院的客厅。 唐素素和黎悦在客厅等了一会儿才看到安玉善走进来,见到她们就说:“真是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们不请自来!”唐素素这次没有莽撞地问安玉善在后院干什么,既然是禁地,那么在禁地做的事情自然也不想别人知道了。 “我这边上山的路不太好走,过两天山脚下会开一家茶寮,以后要来的话,告诉茶寮的老板一声,我会让人去接你们的。”安玉善笑着说道。 “玉善妹妹,以后,我们是不是不能常来找你了?”唐素素就算有时候神经大条,可她也聪明地看了出来这千草园和上次来是大不一样,而且安玉善还特地设了禁地,她担心自己常来会打扰她。 “当然不是了,千草园随时都欢迎你们,只不过我在这里主要是采药、炮制药材,活动范围有限,你们不要觉得无聊才好。”虽然不太希望有太多人来打扰自己,但唐素素和黎悦都算是自己的朋友,她们来她还是很欢迎的。 “我不觉得无聊,玉善妹妹,我就是想跟你学习医术。”唐素素诚恳地说道。 “素素姐,你要学习医术你家人都同意吗?学医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的,而且你已经及笄了,若是定亲成婚之后,你还能学习吗?”安玉善不想教一个半途而废的学生,如果唐素素只学习一段时间,那么跟其他人学习医术比较好。 “学医是我自己的事情,而且我没打算成亲,玉善妹妹你放心,我一旦开始就会坚持到底!”唐素素坚定地说道。 “素素姐,你可想清楚了,你爹娘一定不会同意你这个决定的。”黎悦还是希望唐素素能想清楚,学医可以当成兴趣,但若是为了学医不嫁人,唐家的人首先就不同意。 “他们管不了我!”唐素素不在乎地说道。 安玉善看到这里却摇摇头说道:“素素姐,这件事情我劝你还是和家人商量之后再做决定。我希望能真正教出几个医术精湛的女医,如果只是暂时的兴趣或者学来玩玩,我是不可能浪费时间在教习身上的。要学到真正的医术,需要的不只是刻苦,还有时间。” 安玉善的话让唐素素和黎悦都沉默下来,尤其是黎悦,她的确是像安玉善所说的那样,对于学医只是暂时的兴趣,如果她真的决定学医医术,那么就要坚持下去才行。 这天,除了唐素素和黎悦来了千草园,邵华泽和孟元朗也来了,不过他们也是半路被人接上千草园的。 到了这天晚上,安玉善正在后院药庐里熬药,主要是毒药,所以禁止任何人靠近。 突然,她听到药庐外有动静,知道是有人闯了进来,不过貌似没有成功。 不一会儿,安玉善就听到木槿的声音:“姑娘,季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您。” “刚才闯阵的是他?”安玉善问道。 “是,奴婢把他领了出来!”木槿轻笑一声答道,现如今后院的阵法只有安玉善、木槿和腊梅三个人能走出来。 “知道了!”没想到第一个试阵的外人竟是季景初,他也真是的,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翻墙到人家后院。 前厅里,季景初和勿辰两主仆快速收拾了刚才的狼狈,论武功他们已经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而且季景初最近也在研习奇门遁甲之术,可安玉善的阵法他们还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不过,这也让季景初松了一口气,他和勿辰都闯不过去,那就说明,江湖上一流的武林高手也是闯不过去的。 “怎么样,我的桃花阵还不错吧!”安玉善一脸带笑地走进前院客厅。 “是很厉害,看来你的禁地不是一般人能闯进去的!”季景初笑道。 “那是自然,这还只是阵法,若是心有歹意的进来,这里面的机关也不少,你以后要进来可小心了,最后先让主人知道。”安玉善在他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今天来找我什么事情?” “这里说话方便吗?”千草园的前院看起来和平常的院子没什么不同,也没设什么阵法。 “进我的书房吧!”安玉善领着他进了隔壁的房间,其他人都等在外边。 安玉善在千草园的书房如今还只有空空的书架,看起来冷清的很。 “说吧,这里很安全,也没人能听到咱们说话。”安玉善坐了下来。 “皇上还能活多久?”季景初一开口就让安玉善抬起眼皮定定地看向她。 “你都知道什么?”安玉善反问道。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你给皇上诊完脉的当天晚上他就秘密宣召我进宫了,他说,你知道他还能活多久。” “他知道?”安玉善站了起来,她想起那一日进宫面对元武帝时他那意味深长的眼光。 “不错,皇上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可以听出季景初这句话里含着对元武帝的敬意。 “包括皇后的所作所为?”安玉善又多嘴问了一句,这次她看到季景初点了点头。 于是不解地又问道:“为什么?既然他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做了很多错事,为什么不站出来阻止,他可是执掌天下的帝王,他有这个权利。” “就是因为他身为帝王,所以才有帝王的无奈吧。曾经葛家是皇上最倚重的力量,而当他有一天发现这力量反噬的时候,却不能轻易地由他拔除,否则他一世英名毁了是小,整个大晋朝都会动荡不安,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季景初直到现在也不太明白,元武帝为何如此重视他、信任他,或许除了他是他的外孙,还因为他是由程老爷子带大的吧。 “那皇上也知道他的病?”安玉善不得不颠覆自己对元武帝的认知,这还是真是一个心思深沉的帝王。 这一次,季景初依旧点点头,说道:“当年药王神谷子在京城的时候,皇上就密诏他进宫过,那时候皇上就知道自己身体里被人下了邪恶的东西,可是药王神谷子找不出救治的办法,皇上知道自己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他必须要为大晋朝的稳定做出准备。” “等等,你就直接和我说今晚来找我的目的,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太多。”元武帝究竟什么打算安玉善是真的不想知道,或许是她觉得知道之后会加重自己的心理负担。 “皇上有意把皇位传给惠王,但是皇后和葛家的势力太过庞大,他需要更多一些的时间来减少惠王日后登基遇到的阻力,所以皇上希望你能延长他的寿命。”季景初简明扼要地说道。 安玉善深呼一口气,她发现自己现在的问题很多,“皇上的决定惠王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惠王已经让我在为皇上配解药?” “惠王还不知道,现在他们父子应该在说这件事情吧。至于解药的事情,我也是刚刚知道。”季景初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一时间安玉善猜不透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你特意过来就是让我知道这些事情?其实,你不必对我说这些皇家私密之事的,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安玉善越发觉得季景初今夜有些不一样。 “我知道!”季景初回答之后看向了安玉善,“我们不是最亲密的朋友吗?我以为我什么话都可以对你说。” “是这样没错了,可……”安玉善看着季景初幽暗的双目突然停下了嘴里的话,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季景初的用意。 元武帝要把帝位转交到惠王手上,也就意味着接下来与皇后、太子和葛家等人有一场硬仗要打,他这时候跑来对她说这些,或许是想找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说说贴心的话,寻味一丝安慰吧。 “走吧!”季景初突然朝她伸出了手。 “去哪儿?” “带你去我的禁地!” 第九十八章:他的告白 夏夜的风难得出现一丝凉爽,安玉善是被季景初带上马背疾驰在黑兮兮的野外的,没有光亮照明,但他就像戴了夜视镜,一路畅通而准确地把自己带到一处四进五重院落格局严密的大院前。 “这里哪里?”安玉善下马之后,抬头往府门前的横梁上看去,并没有看到标示的匾额。 “这里曾是长公主府。”季景初将马扔给了守门的小厮,直接牵着安玉善的手就朝里面走去。 “那现在呢?” “现在是我的府邸!” 这座被季景初称为他的府邸的院落十分地寂静,不知是不是因为深夜的原因,安玉善并没有见到多少下人走动,可她却有种错觉,总觉得暗中有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别怕,这四周有我的暗卫!”看出她眼中的怀疑,季景初给她做了解释。 两个人一路前行到了后院的主殿,勿辰已经吩咐下人点亮了灯光,整个大殿亮如白昼。 “这里不像是公主府,倒像是将帅的指挥大帐!”走进主殿之后,安玉善发现墙上挂着很多简易军事地图,还有很多地形沙盘,殿里面还有两排坚实的梨木椅子,遗留的气氛威严浓烈。 季景初看着她笑了:“你猜的没错,这里就是我和部下商议事情的地方,我让你看的是另一个地方。” 安玉善正觉得诧异,就看到季景初走到正前方手往墙上的某一个地方一按,一间宽大的密室出现在自己面前。 两个人进去之后,密室也随即亮了起来,里面有成排的书架和箱子,布置的就像是个书房。 “这就是你的禁地?”安玉善看了一下,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不错,这里就是我的禁地,也是皇上的禁地。”季景初让安玉善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什么意思?”安玉善奇怪地问道,这和皇帝有什么关系? “这间密室里有皇后、葛家还有那些不忠朝臣做坏事留下的把柄,你想象不到吧,皇上没把这些重要的东西留在皇宫自己的身边,而是全都放在了这间长公主府的密室里,就连最了解皇上的皇后也猜不到。”季景初笑道,但安玉善可以看出他脸上隐藏的嘲讽之色。 “既然皇上已经掌握了这些证据,为什么不直接办了他们,遗留祸患在自己身边,这可绝非明智之举。”安玉善想着既然元武帝不糊涂,可他怎么做糊涂事了呢。 “我之前说了皇上也有皇上的无奈,正如皇后了解他一样,他也很了解皇后,他很清楚葛家虽然家大势大,与朝中文臣武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只要皇后在,葛家的人就掌握不到实权,也就造不了反,太子要想继位,需要葛家的支持,但葛家要想甩开皇后的儿子,也成不了事。皇后的儿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她不会得不偿失地造反,除非皇上改了心意。”季景初就在安玉善面前的木箱子上坐了下来,那动作显得潇洒极了。 “现在皇上不就改变心意了,他要把皇位传给惠王,皇后肯定不答应,到时候势必会有一场内乱,难道皇上身边就没有可用的将才吗?”安玉善想着元武帝身边怎么也会有皇后收买不到的人吧,要不然这皇帝当的也太可怜了。 “当然有,跟随皇上南征北战的忠心朝臣也不少,可朝局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这时候每个人都在赌,站对了位置有可能平步青云,站错了位置就是杀身之祸,‘忠君’,谁是新君便忠于谁,很多人不过是在等而已。”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季景初觉得自己从原本的家仇走上了更加如履薄冰的境况里。 当他回京的时候,是皇上先找上了他,只因为他不仅是他长女的亲生儿子,还是由他最信任的部下养大,更有着程家庞大的财力、人力为依撑。 那时候他才知道,对于他这个外孙的存在,元武帝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那时候他寿命难料,即便知道他有仙姿之才元武帝也没有打扰他。 可后来他身体大好,又暗中布局回京,元武帝无法信任被女人迷惑的季大将军,于是找上了他这个儿子,如今的大晋朝京城是皇后和葛家的天下,元武帝需要一股打破这种局面的力量,所以开始重点培养他这个外孙。 “我想今夜我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虽然作为朋友来倾听对方的心声并没有什么不对,但安玉善还是觉得皇家私密的事情她知道的越来越多了。 “除了你,我不知道心里的话这时候该跟谁说。玉善,我需要你!”季景初用一种让安玉善感觉到有压迫感的目光紧锁着她。 安玉善心里突突一跳,似乎预感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但心底又在极力否认。 “需要我?我这个朋友除了能帮你治病,还能帮你什么?”安玉善想以开玩笑的语气蒙混过关,但显然季景初并不准备就此放开她。 “我们从来都不是简单的朋友,我需要你,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作为男人。”季景初此刻眼中像闪亮着万千星辰,无法与之对视的安玉善选择了将脸撇到一边。 “我想我们最好保持简单的朋友关系比较好!”安玉善心里一直都很清楚,她和季景初之间从来都是隔着一层薄纱,他们彼此了解却又无法完全看透对方,这和男女相处时间的长短、信任与否没关系。 有些人的默契或知心注定是天生的,就像彼此陌生的人只看了对方一眼,就知道那个人需要什么。 比如此刻,安玉善很清楚,季景初是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在对她表白。 他从来都是一座引而不发的火山,也不知这一次是什么触动了他最敏感的神经,他选择在今夜将那层薄纱撕掉。 不可否认,安玉善对于季景初是心存好感的,或许就是当年暴雨之际在山下村祠堂里他那个濒临死亡时的眼神令她久久难忘,也可能是他送她的那幅画中蕴含的不屈不饶一心抗争命运的坚强意志力让她动容。 这个男人早已独特的方式进驻到她的心田里,虽然那时候她实际年纪还不到十岁,可她的灵魂穿越千年两世历经了沧海桑田,而他也不过是一位异世多病的少年。 她从来没有老牛吃嫩草的习惯,可有些感情与这世上的一切都没关系,你遇到了,便注定成为它的俘虏。 但是,这样的时候似乎并不适合谈论这些,她还没有做好走入另一段关系的准备,而且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 “我觉得夫妻关系比朋友关系更适合我们!”季景初不愿意再在男女感情的世界里捉迷藏,他已经等到安玉善长大,不想看到他喜欢的女人从身边溜走,然后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景初,我不是矜持害羞不懂自己要什么的女人,扭扭捏捏也不是我一贯的作风。我承认对你存有好感,但我们彼此背负的东西不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我也有我的。”安玉善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世上每个人的命运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你的和我的早就已经交织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别想分开,我不是个多么好的男人,我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现在,我只要你,有你陪着,我才能看到阳光。”季景初承认他有自私的想法,因为他太孤独了,急需要有个人成为他心灵与身体的另一半,而这个人不是别人,只能是安玉善。 “这件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你要知道,我现在只有十三岁,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一般女人这时候被男人表白多少会有羞涩感,但安玉善实在做不来那样的表情与动作,即便此刻也是心乱如麻、小鹿乱撞。 “我希望你只考虑我一个!”季景初没有立即让安玉善给出想要的答案。 “难道还有别人成为我另外的考虑对象吗?”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不,没有!”季景初直接就把邵华泽给狠狠地忽略了。 重新回到千草园的时候,安玉善还未来得及睡上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而苏瑾儿则是一大早就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来找她。 “这便是你的千草园,的确是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苏瑾儿没有说出来,满院子的花花草草让她心情也变好点儿。 “瑾儿姐姐,你身体还好吧?”看苏瑾儿的气色不像是病重的样子,安玉善给她诊了脉,脉象平稳,并无大碍。 “我还好,这个给你!”宽袖下苏瑾儿将一个小瓷瓶放到了安玉善的手里。 “这是什么?”安玉善诧异地接过。 “你需要的东西,血!”苏瑾儿别有深意地看着她的双眼说道。 她不说是谁的血,安玉善也是能猜到的。 果然,安玉善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让苏瑾儿稍作片刻,她自己去了后院。 两个时辰后,安玉善还是没从后院出来,苏瑾儿则是耐心地等着并没有离开。 直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安玉善才一脸疲惫的从后院走出来,但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怎么样?找到了?”苏瑾儿并没指望一次安玉善就能找出引发皇帝体内血虫的毒引,可前段时间安玉善让惠王帮她秘密找了很多毒药送来,说要试验看哪一种是激发毒虫的毒引。 此时,看到安玉善脸上放松的微笑,苏瑾儿想着是否她已经用最快的时间找出了要害。 安玉善冲她点点头,苏瑾儿脸上显出激动的喜意来,待她走近坐下才问道:“是什么?” “断肠草!”安玉善轻声答道。 断肠草又称为钩吻,只需要很小的剂量便能致人死地,而且呼吸停止之后心脏仍能继续跳动,会给不明真相的人造成混乱感。 苏瑾儿一听是剧毒断肠草,欣喜的脸上又变得灰暗起来,这种剧毒她都听过,想必要找到根本不难。 一旦有人知道皇帝的想法和他的身体状况,那么只要一点点断肠草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除非剖开皇帝的身体才能查明真相,可这也就意味着查不出来。 苏瑾儿觉得自己和惠王现在就像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真会尸骨无存,苏家受不受牵连她不在乎,可到时候安玉善也无法置身事外,她现在已经上了他们夫妻这条船了。 “瑾儿姐姐别担心,等到师兄找来我需要的药材,我就可以开始培养药性血蛭了。”安玉善估算了一下时间,安子洵这两天就该给她送一般的血蛭过来了,而出外寻药的陈其人,估计还要一段时间。 “嗯,玉善妹妹,需要什么你只管说。另外,玲珑公主和威远侯夫人又送请帖到了惠王府,说是没找到千草园在什么地方,知道我要来找你,就托我把请帖带来给你。”苏瑾儿说道。 “近段时间我怕是很忙,还请瑾儿姐姐帮我想个办法,就说我以后有机会定会登门赔罪。”对于安玉善来说,现在药性血蛭才是最重要的。 “好,这些俗事日后交给我来办就好!”苏瑾儿也明白孰轻孰重,不过京城这帮贵夫人还是要打好交道的。 又过了两天,安子洵也见安玉善,带来了一个封紧的大酒坛子,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血蛭,正是安玉善所需要的。 安玉善让木槿先把坛子送到后院的药庐,她则留下和安子洵先说会儿话。 “堂伯,麻烦你了!”对于安氏本家的照顾,安玉善是心存感激的,毕竟她清楚能够传世这么久的本家在人力、财力上根本就不需要她,哪怕她知道那么多的神奇药方。 “玉善你这样说就见外了,我的责任就是保护你,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说,本家一定尽全力帮你,你只需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前行就可以。” 安子洵第一次去见安玉善之前,本家族长就对他说过,本家只要尽一切力量照顾安玉善让她顺其自然前行即可,其他的不必插手。 “堂伯,本家的人究竟需要我做什么?族长真的没说吗?”一开始安玉善以为是本家的人算出她的与众不同,想要利用她的才能,或者利用那些药酒、药丸赚钱。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自己的存在对于安氏本家一族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族长也交代过,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即可。”安子洵笑着说道。 “我要是做坏事呢?本家的人也帮我吗?我自己有时都不知道在做的事情究竟算不算正确的。”安玉善苦笑答道。 “神相大人说过,每个人的头顶都有一盏明灯,这盏灯会为你照亮前行的路,如果你迷茫了,不妨看一看头顶的这盏灯。”安子洵一副哲学家口吻地笑着说道,然后起身,“没什么事情让堂伯做,我可就走了!” 安玉善抬头看看自己的头顶,除了木质房梁和屋顶什么都没有,有些傻气地摇摇头。 “堂伯,你的话我不明白!” “你这么聪明,一定会想明白的,对了,你三姐已经决定在大晋朝的京城开一家安氏药酒坊了,她可是越来越有女当家的气势了!”安子洵语气中藏着赞赏。 “那我家人都要来京城吗?”安玉善一惊,在家信中她并没有听说家人要来京城的消息。 “你二姐、三姐都会过来,放心,路上有本家的人照顾她们的。”安家的这四个女儿本家都同样看重,不仅仅是因为她们是安玉善的亲姐妹,还因为她们各自都有着安氏女值得骄傲的地方。 “我没听她们说起过,我刚来京城也没几天,那她们什么时候能到?”安玉善追问道。 “怎么着也要一个月后了,我想她们是想给你个惊喜,不过你还是提前知道比较好,在京城这边也好早做准备。”安子洵说道。 “多谢堂伯,我知道了!” 第九十九章:家人来了 古诗有云:“荷香销晚夏,菊气入新秋。”转眼安玉善躲在千草园避不见客已经快有月余,这期间除了贴身伺候她的四个丫鬟能偶尔见到她,就只有暂居在千草园养病的长公主有机会每日与她见面。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除了熟悉安玉善的人,京城的人可是没把这样一个言行奇怪的乡下女大夫放在眼里。 半个多月前,元武帝当朝痛斥太子无德,怒极攻心病倒后把大半朝政都交到了其余在京的几位皇子手中,其中皇后幼子英王代理朝政,奇王和惠王分理六部,就连皇城的守卫也交到了季景初与安平侯的手里。 太子已经不得帝心,大有被废的可能,就连太子的生母皇后也有意扶持小儿子英王,百官们心知肚明,大晋朝下一任储君的人选怕是会有更改。 另外,众所周知,英王与惠王乃是自小一起长在皇后膝下,兄弟感情很深,虽说三年前因为小皇孙的事情有了些隔阂,但皇后最近可没少把惠王夫妇召进宫,恩宠极深。 很多人都在猜测,英王是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据说皇上也只叫英王在旁侍疾。 所有这些事情都是安玉善从她那间不准任何外人进出的药庐里出来之后从陈其人口中得知的。 “小师妹,你还是个女孩子吗?你……你有几天没洗澡了?”陈其人今天也是来碰碰运气,他一直往千草园送各种珍贵药材,可千草园的后院他根本就进不去,自然也不知道安玉善的进展如何了。 结果他今天运气不错,正好碰到安玉善从她的药庐里“出关”,可才一个月没见,他觉得自家这便宜师妹瘦的就剩下皮包骨了,而且一脸的黑气、恶臭,太吓人了,跟鬼似得。 “我昨天刚洗的,这些都是血蛭的毒气熏的,你不是神医吗,不会害怕吧?”安玉善一笑,洁白晶莹的牙齿配上她此刻黑瘦的脸颊,让陈其人浑身哆嗦一下。 “我这有解毒丸,你赶紧吃下去吧,再照这样下去,我看别人的病治不好,你先去地府报道了。”虽然是名义上的师兄妹,但彼此也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又都是学医的,陈其人佩服安玉善的同时,也真的把她当成师妹一样疼爱。 此刻看到她为了药性血蛭一个漂亮的姑娘家搞成现在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心疼那是假的。 “没事,你别忘了,我也是个大夫,怎么会让自己先挂掉。怎么,我这样不好看吗?多瘦呀!”安玉善故意笑嘻嘻地靠近陈其人。 “好看,你怎么样都好看!”陈其人还是退后了一步,他觉得他师妹脸上的笑容有些阴森森的。 或许制药方面自己还可以和她一较高下,可制毒方面,自己明显是不如这丫头的。 “先不和你贫了,我去洗洗,待会儿再说!” 等到安玉善再出现在陈其人面前的时候,除了刚才的消瘦没变,她的皮肤就像喝了神仙水,瞬间就变得冰肌玉骨起来,而且满脸生辉、明亮照人。 “对嘛,这才像个正常的女孩子。”陈其人玉树临风的姿态上多了轻松感,这一个多月他东奔西走也是很累的。 接下来,陈其人就将这一个多月京城里的大事简略地和她说了一遍,然后就问血蛭的事情到了哪一步。 “这还要多谢陈师兄送来的那些珍贵妙药,否则我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培养出药性血蛭。”安玉善长舒一口气,虽然过了一个多月不见天日的生活,但总算不负众望培养成功。 不仅如此,陈其人、惠王、季景初还有安氏本家找来的那些珍奇的药材还有很多剩余,她又研制出了其余的药丸,这下子就连苏瑾儿和长公主的病都跟着有了转机。 “你培养出来了?”陈其人当即就站了起来,真没想到时间会这样快。 “是的。”几百个瓶瓶罐罐之中只有三四个成功了,不过皇帝的病只需要其中一个就成。 “太好了!过几天是皇后的寿辰,到时候皇上会召我进宫,到时候让惠王妃也带你去。”陈其人高兴地说道。 “为什么还要过几天?”如果有可能,安玉善觉得今天就可以把药性血蛭植入皇帝的身体里。 “你不了解皇宫里的局势,现在皇上身体虚弱已经不适宜出宫,而且宫里耳目众多,与其秘密把你带进去,不如正大光明地让你进宫。”这个办法之前惠王和陈其人就商量好了,皇帝也是同意的。 “既然你们都已经有主意了,那我听命就是。”都说“皇帝不急太监急”,病人都不怕,她这个大夫怕什么。 “那我先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惠王他们!”陈其人站起身来,又停了一下看向安玉善问道,“师妹,你这千草园里除了木槿他们和长公主,还有什么女子吗?” “女子?厨娘庆嫂吗?”千草园的人口很简单,长公主那边也只跟来一个做饭的厨娘庆嫂,说是厨娘,其实贴身照顾长公主,是季景初派来的人。 “不是,她看起来不像下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容貌清丽,身姿如柳,令人……”陈其人突然住了口,他发现安玉善正好整以暇地看向他,“怎……怎么了?” “风流倜傥的陈大神医说话也会结巴,你很想知道她是谁?难不成你……”安玉善也是忍不住一笑,陈其人什么女人不好看上,怎么看上的人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很想,她是谁?”陈其人知道令他心动的那名女子挽着妇人发髻,定是已经成了婚的,可即便无缘,他也想知道她是谁,而且他相信安玉善也不会出去胡说的,不会损了那女子的清誉。 “她是长公主与季大将军的长女,曾经的林国公世子夫人,如果不是真心实意,我劝师兄你还是不要招惹瑶姐姐。”安玉善想了一下,附和陈其人所说的女子只有一人,那就是季景初的长姐季瑶。 一个在她眼中温柔和善又沧桑淡然的纯净女子,但在京城的贵人圈中,这位长公主与大将军的嫡女却是个不守妇道、嫉妒残忍又忤逆不孝、人人唾弃的下堂妇。 “多谢师妹相告!”陈其人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看着陈其人潇洒离去的背影,安玉善愣了一会儿,或许有些人的缘分就是这样奇怪而注定,你以为不可能的恰恰就发生了。 “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她们早两天就已经在京城安顿下来了,安家那边传来消息,您有空的时候她们会过来的。”木槿在陈其人离开之后走到安玉善身边说道。 “已经到了?那正好,我们现在就去看她们,另外吩咐安逸守好千草园,尤其是后院。”想着家人已经到京,安玉善涌上了激动。 “是!” 很快,一辆马车从千草园驶了出来,朝着城内的商业主街走去,据木槿说,安家的药酒坊就开在京城西大街上,地方是崇国公府的四少爷和六少爷帮忙给找的。 一进入西大街,安玉善耳边就变得愈加嘈杂热闹起来,还能间或听到街道上小商小贩的吆喝声,空气中飘荡着各种各样的香味,有点心铺、酒铺、干果铺,也有包子铺、胭脂铺和打铁铺的烟火味。 “姑娘,到了!”安正将马车停在一间还未开业的新铺子前面,伙计和掌柜的都是熟人。 “三姑娘,四姑娘来了!”玄参一看到停下马车的安正,就高声朝后院喊道。 安玉善下了马车,眼前的铺子看起来不小,和整条街上的店铺格局一样,二层小楼,内堂比较大,现在还没摆上安家的药酒。 安玉冉和安玉若一走出来看到正在打量大堂的安玉善,两姐妹眼圈都红了,安玉冉正是一把拽过她,心疼地说道:“不是说在京城一切都好吗?难道惠王府饿了你了,怎么瘦成这样?” “二姐,我在京城是挺好的,没人饿着我,我身体很好,你们不用担心!”见到两位姐姐,安玉善也很激动,三姐妹往店铺后堂走去。 “还说不让我们担心,娘要是知道你来了京城变成这副样子,那不哭的肝肠寸断。你自己就是个大夫,怎么能瘦成这样?木槿,你们是怎么照顾你家姑娘的?”安玉若不满地瞪了一眼跟在安玉善身边的丫鬟。 “三姐,你别怪木槿她们,是我最近有事情要忙,吃食上没太注意,但我身体没问题,现在两位姐姐来了,那就给我好好补补。”安玉善难得对两位姐姐撒起了娇。 “我现在就让文强表哥给你做点东西吃,瞧你瘦的跟小鸡仔似得,一捏骨头都能碎了。”安玉冉起身就要往外走。 “二姐,你先别忙,咱们三姐妹许久未见,话还没说两句呢,再说我现在又不饿。对了,文强表哥也来了吗?”安玉善拉住了安玉冉,让她重新坐下。 “没错,不但文强表哥来了,小堂叔和小婶娘也来了,还有齐杰堂哥也来了。”安玉若笑着说道,刚才她已经让人去通知文强他们了。 不一会儿,安松堂和妻子孙氏就带着文强和安齐杰进了房间,看到安玉善略显瘦弱的样子都心疼的不行,孙氏更是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这跟着下人伺候怎么还能瘦成这样,瞧瞧这身上还有几两肉,你不是最爱吃的小婶娘包的饺子吗,我这就给你做去。”作为安家的媳妇,孙氏和安玉善接触的时间不算长,但因为和安玉璇、安玉冉她们姐妹年纪相差不太大,所以关系倒是很亲近。 以前安玉善在山下村的时候,孙氏最拿手的饺子安玉善常说好吃,她得空就会给家人做,每次安玉善都吃不少。 “我还真的很想小婶娘做的饺子了。”安玉善见家人都用怜悯心疼的眼光看着自己,她知道再辩驳都不起作用,只好顺着他们。 “表妹,我的食肆明天就开业,还是老本行,先是卖烧饼和杂粹药汤,现在我的手艺可是更好了,保准你吃了上顿想下顿。”文强笑着说道。 这京城和峰州就是不一样,人多、地方大,各式各样的铺子也不少,不过文强不怕,他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这大晋朝的京城定会有他一席之地。 “表哥,你在峰州的酒楼不是刚开业吗,怎么又想到跑这么远来开食肆?”文强的到来是最让安玉善意外的,这个表哥的豪情壮志貌似越来越大了。 “峰州那边有我爹娘他们在呢,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那是咱们老家,都是熟人,有什么事情也不用担心,我就是想出来闯闯。既然三表妹要在京城开铺子,小舅舅也要开铺子,那正好我也开一个,这样以后有什么事情我们也好相互照应。”文强总觉得男人要干成一番事业,那必须要去更广阔的地方,大晋朝的京城在他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小堂叔,您也要开铺子?开什么铺子呀?”安玉善问道。 “我这也不算自己开铺子,算是替你姐夫在京城绣坊这一行探探路,本来他要亲自来京城开绣坊,但是你大爷爷他们还有木掌柜他们都不同意,说现在时机还没到,不如先让我摸摸底。”安松堂笑着说道。 “可是小堂叔你懂绣品这一行吗?”安玉善不是怀疑安松堂的办事能力,只是隔行如隔山,安松堂之前一直帮马家酿酒来着,这一下子赚到绣品这一行,有些太快了。 “我懂不懂不要紧,我身边有人懂就行,你别担心,你姐夫他早就安排好了。”当然,安松堂也是想来见识一下大晋朝京城的繁华,等到这边安稳了,许诚他们来了之后,自己是要回去的,什么地方都没有自家呆着舒服。 安玉善没再说什么了,她连自己要走的路都无法判定是对是错,就更没有权利对别人的事情指手画脚了,哪怕那“别人”就是她关系亲密的家人。 “对了,玉善,你在京城这段日子怎么样?我听说你在北灵山买了一个闹鬼的园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安玉冉来到京城之后,打听最多的就是有关自家小妹的情况。 “闹鬼的园子?二姐你听谁说的,我那园子不过是偏僻了些,闹什么鬼呀?”安玉善笑了,哪有什么鬼,不过是阵法而已。 “还说没闹什么鬼,我打听清楚路线之后就去偷偷找你,结果怎么都找不到,就在原地打转,身边只有桂花树,你在上山的路上种那么多桂花树干什么?”安玉冉觉得奇怪地问道。 “二姐,你什么时候偷偷去找小妹的?堂伯不是说过,先不要去找小妹的吗?”安玉若看向安玉冉。 安玉冉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我是看不到小妹心不安,既然知道她住在那里没道理不去看看,不过最后我还是被山下茶寮的伙计给带出来的,听老辈人说,那是鬼打墙,所以我才走不出去。” “玉冉,你别瞎说,什么鬼打墙,被吓着玉善。来之前你可对你大爷爷保证过在京城乖乖听话不惹事,君子一诺,你可不能反悔。”安松堂面对自己胆大的侄女来之前也是犯头疼的,不过这一路上安玉冉倒是真的很听话也能忍,有了十足的长进。 “小堂叔你就放心吧,在家里我能野,在京城我会忍的。”安玉冉保证道。 “玉善,听说你已经进过皇宫见过皇帝了,那为什么不早点回家还留在这里买园子呢?”这个事情安松堂也问过安子洵,但是安子洵只是含糊躲过,并没有明确回答。 “我现在正为长公主瞧病,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京城,小堂叔,这里不是山下村,也不是峰州,你们一定要记住,在京城这个达官显贵众多的地方,咱们小老百姓尽量少说、少问、少参与,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免得惹祸上身。”虽然安家人读书明理,但毕竟一直呆在乡野之地,身边接触的人也都是淳朴善良的百姓,可这里是波诡云谲的京城,万事务必小心才是。 安松堂和文强几人都点点头,来之前安清贤也特别嘱咐了他们,京城是龙虎之地,既然来了就要小心行事。 第一百章:开颅手术 正当安玉善一行人围坐在一起吃孙氏煮好的饺子时,突然一匹快马停在即将开业的药酒坊前面,来不及让掌柜的通报,下马之人就冲进了后院。 “安姑娘,安姑娘!”来人是惠王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寒风。 “寒侍卫你怎么来了?什么事情?”安玉善放下碗筷站起来问道。 “安姑娘,快跟我走,有一个病人急需要你救治。”寒风着急地说道。 “什么病?”照这样的形式来看,不应该是宫里的皇帝。 “秦老王爷的孙子头部外伤极为严重,陈公子已经去了,不过他说光凭针灸现在是救不了人的,只能您亲自去,还要带上你的手术工具。”寒风将陈其人交代的话说道。 “我的工具都在千草园,木槿你赶紧去取。”安玉善虽不认识什么秦老王爷,但寒风这样着急的赶来,病人病情一定很严重。 “玉善,我陪你一起去吧,我的工具都带着呢!”安齐杰也慌忙站起了身,整个安家除了安玉善有一套完整的手术工具,那就是他了。 “好,齐杰哥,你陪我一起,另外三姐,你们带消毒的烈酒了吗?”安家的烈酒都是经过特别蒸馏适合给外伤部位消毒的。 “准备了,我亲自给你去拿!”安玉若起身就往小仓库跑去。 安齐杰拿上他日日都会消毒的工具和安玉善坐上马车,跟着寒风朝着秦王府疾驰而去。 此刻秦王府内可谓是人仰马翻,老秦王爷唯一的孙子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头部还插着一支长箭,就连宫中治疗外伤最厉害的太医都不敢轻易动。 太医们会诊之后告诉秦老王爷,一旦把他孙子头上的箭拔出来,脑内的血就会直喷而出,病人也会立即死亡。 “你们不都是医术高明的太医吗?为什么这时候不管用了!要是我宝贝孙子没命了,本王要定王府上下跟着陪葬!”别看老王爷年逾花甲,依旧中气十足,声如洪钟,此刻的他怒吼如狂狮下山,让太医们吓得都打颤。 老王爷年轻的时候,可是战场上有名的“阎罗战神”,杀人如麻,令敌军威风丧胆。或许是杀孽造太多,老王爷膝下只有一子,有了孙子没两年,儿子、儿媳也都接连故去,从那之后老王爷就亲自抚养自己的孙子,把他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别看这位秦老王爷已经多年不理朝中诸事,可他却是皇家最重要也是地位最尊贵的一位老宗亲,储君即位,如若得不到皇室宗族支持,那么帝君之位也不会顺畅。 这一次,定王府葛家的人为了拉拢秦老王爷,就让定王府的世子邀请一帮京中权贵子弟去围场狩猎,谁知定王世子箭射偏了,竟然射在秦老王爷孙子秦小王爷的头上,而且秦小王爷落马之后又被马踢了一下,现在是昏迷不醒,太医们也是束手无策。 秦王府的人一听说之后立即兵分三路,一路带兵把定王府给围住,一路直接拿着老秦王的令牌进宫告状,另一路就是去惠王府找陈其人这位神医。 可是,陈其人到了之后,虽暂时能延缓秦小王爷的生命,却不能起死回生救他性命,跟来的惠王和陈其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安玉善。 “你说的人怎么还不来?”秦老王爷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孙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急得嘴上已经起了泡,看着惠王的眼神也是急切。 “老王爷,您别急,就快了!”幸好今天安玉善从千草园出来了。 “王爷,安姑娘来了!”几乎是惠王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寒风禀告的声音。 “快请她进来!”惠王和陈其人对视一眼,赶紧说道。 安玉善和安齐杰快步走了进来,老秦王爷见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进了来,满心怀疑的确有,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了这么多,既然惠王和陈其人都相信此人,那么自己也只能赌一把了。 “让其他人都出去,已经没有时间了,病人十分危急,我必须立即给他动手术。”安玉善到了床边查看了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虚弱少年的伤势还有脉象,就大声说道。 “你虽然是药王神谷子的徒弟,可别瞎胡闹,什么手术,你一个小姑娘能管事吗?”这是一个太医以训斥的口吻看着安玉善说道,又转向秦老王爷,“老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了。” “不用你们管,都给本王滚,一帮无用的家伙!”秦老王爷狠瞪了一眼那名太医,直接让人把这帮在他眼中是废物的太医给轰了出去,“小姑娘,你就放手给我孙子治病。” “我要把他的脑袋给切开,而且能不能活我也不能保证,老王爷,你确定吗?”安玉善不把刚才那位太医的话放在眼里,但这位老王爷看起来不好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秋后算账她可没时间应付。 一听安玉善小嘴里蹦出“脑袋切开”几个字,秦老王爷的双手当即就握在了一起,可看了一眼床上马上就没命的孙子,他因悲痛而变得红肿的双眼定定地看向了安玉善:“本王确定,你动手吧,活,本王以后就供着你,死,本王也不会怪你!” 安玉善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让陈其人也留下帮忙,更让人给她准备热水和干净的细棉布。 等到秦老王爷和惠王他们出去之后,安玉善让陈其人先把病人抱到屋内的长桌上躺好,这样有助于她做开颅手术,安齐杰在一旁做她的助手,陈其人利用银针先封住病人的几大穴位,再根据安玉善的要求行事。 “病人头部流血过多,内部血块会更多,除了要把箭拔出来,还要把他脑内的淤血清除干净。齐杰哥,待会儿我开颅之后,你就小心地拔箭,师兄,你暂时用银针帮忙止血。” 安齐杰不但缝合技术是跟着安玉善学习最好的,平时在山里他也给受伤的小动物做过小手术,而且他还解剖过死人的尸体,对于人类大脑的结构,除了安玉善,他是最有直观感受的那一个。 “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虽然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紧张,但这是跟着安玉善正正经经做的第一个大手术,安齐杰让自己保持冷静,手变得愈加稳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第一阶段的手术,腊梅,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姑娘!”安玉善做手术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就是拿工具的护士,而对于这些工作,腊梅也是烂熟于心。 一个时辰,对于屋内做手术的几个人来说是紧张而刺激的,而对于屋外的人来说则是度日如年,秦老王爷颓废地坐在台阶上,低着头不理众人。 秦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求神拜佛,乞求上苍不要让他们的小主子离开,那可是秦王府唯一的希望。 当一盆盆血水从屋子里端出来,闻着那血腥味,秦老王爷才缓缓抬起了泪眼朦胧的双目,同样乞求地望向天空。 终于,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纯白的衣服上渲染着点点红色血花的陈其人走了出来。 这一个时辰对于他来说同样是永生难忘的,彻底颠覆了他以前学医的很多观点,也让他更加深入地了解安玉善嘴里的“手术”到底是什么。 手术,在他看来真的是手上救人的医术,就凭那一双灵巧的手还有那一堆看起来吓人的工具,就能把一个坐在阎罗殿里的人给拉回来,实在是太神奇,也太了不起了。 “怎么样?”惠王先迎了上去,老王爷猛地想站起来,可是踉跄了一下,还好被惠王给扶住了,“老王爷,您慢点!” “我没事,我孙子怎么样?”此刻,秦老王爷的声音是沙哑的,眼中的泪坚强地留在眼眶里。 陈其人轻舒一笑,如玉公子的笑容看在众人眼中比阳光还要暖人,“手术很成功,箭已经拔了出来,血也止住了,只要安全度过接下来的两天,应该就没事了。” 听完这句话,秦王府上下的人飞着眼泪奔走相告,秦老王爷更是直接跌坐在地上,呜呜痛哭起来。 惠王也是眼中含泪,看着昔日战场上的威武战神此刻像个孩子一样痛哭,他也是感慨万千。 同时,他也深刻明白,虽然秦小王爷的命保住了,但是秦老王爷压抑的怒火则被全然释放了出来,无论秦小王爷受伤的事情有没有内情,异姓王府定王府都要承受秦王府的滔天恨意。 手术结束的时候,刚刚和安玉善一起做完缝合手术的安齐杰才惊觉自己的双手此刻是颤抖的,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后怕,而且手术过程中也让他发现,自己和安玉善之间还差着几重天呢。 他要更努力跟着安玉善学习医术才行,这也是他不远千万里跑到京城的原因,只有在安玉善的身边,他这个初学者才能学习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齐杰哥,等到你什么时候做完手术手不抖了,才算真正地出师了!”安玉善笑着看向安齐杰说道。 她这个堂哥做手术的时候看起来比自己还镇定,可是手术一结束,内心的一些情绪就出来了,还需要再磨练才可以。 “玉善,我会更努力的!”安齐杰赶紧将双手紧握成拳,他一定要成为继安玉善之后手术做得最好的大夫,这样遇到类似的危及病人,他才能救人而不是因为医术不精害人。 就在安玉善紧急救人的这一个时辰内,定王府与皇宫内也因为秦小王爷的受伤变得乱哄哄的。 “爹,你一定要救我,我根本不知道那支箭射出去怎么就到了秦恒的头上。”定王世子葛辉身子发抖地跪在地上看着他的父亲定王爷,当今皇后的亲侄子。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已近中年的定王爷气急败坏地又踢了儿子一脚,现在定王府堂堂皇后和太子妃的娘家,竟然被秦王府的兵马给围得出不去,他这张脸都丢尽了。 “王爷,您快想想办法吧,秦老王爷要是发起疯,就连皇上都是没办法的!”定王妃在一旁哭着说道。 “你也知道皇上都没办法!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斗鸡走狗,这下闯祸了吧。谁的脑袋你不好射,偏偏是那老王爷的心头肉!”定王爷也是气得没办法,想要抬脚再踢自己儿子,终究没下的去手,他可就这一个嫡子呀。 “爹,当时孩儿的马突然一惊,那箭就射了出去,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孩儿是冤枉的,一定是有人背地里要害孩儿,是不是二弟、三弟他们要谋夺我的世子之位?爹,孩儿真是冤枉的!”定王世子此刻脑筋转的飞快,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要推到别人身上,否则别说是世子之位就是性命都难保了。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攀咬别人,你也不想想,那是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亲眼看到你的箭射中的。”定王爷话是这样说,不过儿子的话也引起了他的警觉,这件事情如果不是偶然,那就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要陷害他定王府。 定王爷这样的想法,宫里的皇后也觉察出来了,事情一出来,太子和英王就进宫来了,只不过没见到皇上。 “母后,您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是谁做的?”英王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还能是谁,自然是不愿本殿下坐上龙椅的人。”太子看着英王阴阳怪气地说道。 从小到大他虽然贵为大晋朝身份最尊贵的太子,可无论是皇后还是皇上,最喜欢的都是他的小弟英王,现在外界都传言他这个太子要东宫让贤了。 “太子!”皇后一向慈爱的脸上此刻布满严肃,“现在是需要你们兄弟团结的时候,很明显是有人不希望葛家与秦王府交好,这个人有可能是奇王,也有可能是惠王。” “母后,您说惠王也?”太子一直都以为惠王是自家这一边的,难道他也想当皇帝?不过只要是皇帝的儿子,怕是都会有那种心思吧。 “到底是谁还需要查,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希望能压住秦老王爷的怒火,让他对葛家的怨恨转移到别的地方,就算这件事情是个意外,最后也不能是意外。”皇后眼中闪过谋算和狠厉。 “母后,您的意思是?”英王似乎已经了解了皇后话里的意思,为今之计,的确只有转移目标,找个替死鬼出来。 “听说奇王最近很不安分,当年小皇孙的事情他可脱不了干系,这一次……”皇后端起一旁早已经冷掉的茶杯吹了吹,话没有说完。 “母后,孩儿明白了,那孩儿现在就去办!”英王眼中也闪过莫名的光。 看着一点就透的小儿子和还在状况外的太子,皇后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没想到付出心血培养的长子到头来会如此不中用。 “没死?箭还拔出来了?”这时候的御书房内,只有元武帝和他信任的大太监总管李公公。 “启禀皇上,奴才刚得的消息,那位安姑娘进去之后,老王爷就把太医们都给轰出了府,一个多时辰后药王神谷子的两位徒弟就走了出来,虽是一身的血,但屋里的小王爷还活着。”李公公小声地禀告道。 “呵呵,好呀,果真是神医,神医啊!”皇上也很高兴。 “皇上,那您什么时候?”李公公是近身伺候皇上的人中唯一知道皇上病情的人,而且比惠王等人知道的还早。 “秦老王爷不但是宗亲,也是大晋朝的功臣,朕理当去看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皇上笑眯眯地说道。 他可听说定王府外边还有秦王府的兵呢,想必皇后也会来求情吧。 “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去准备!”李公公恭顺地说道。 第一零一章:植入血蛭 皇后比元武帝预想的来的还要快,而且听说元武帝要拖着病躯去秦王府看望秦老王爷,也决定伴驾而行。 皇宫这边正在大肆准备出行的仪仗,秦王府这边也已经接获了圣驾即将到来的消息。 “皇上不是正病着吗!这时候来秦王府凑什么热闹,来人,拿上我的令牌,告诉皇上不必来了!”虽然秦老王爷很生定王府的气,今天还在京城动了兵马,但他始终是臣子,知道进退。 “老王爷,等一下,能否借一步说话!”惠王这时候却出声阻止道。 “怎么了?”秦老王爷虽和皇帝年纪差不多大,但辈分却更高,而且对于皇帝的几个儿子,他平时都没什么来往。 这一次要不是因为需要神医救治自己的孙子,他和惠王估计也说不上几句话。 “老王爷,此事干系重大,还请您找个方便的地方。”惠王轻声说道。 老王爷以审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跟本王来吧!” 大概小半个时辰左右,两个人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而秦老王爷则吩咐家里的下人做好迎接圣驾的准备。 不过,当皇上的銮驾与皇后的凤驾到了秦王府外的时候,秦王府的管家硬着头皮出来接驾,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秦王府只欢迎皇上驾临,不欢迎葛家的人。 谁是葛家的人?说的自然是皇后,好在皇后在外人面前早就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练得炉火纯青,秦老王爷的“不近人情”只会彰显她皇后的大度慈和而已。 “朕知道皇族叔他还在气头上,朕与皇后亲自前来除了探望受伤的秦恒,也是希望老族叔能消消气,这件事情朕定会给秦王府一个说法。”皇上并没有生气,他最了解这位老王爷的脾气,而且门外这出戏本来就该这么唱的。 “皇上,老族叔他爱孙心切,这件事情不管真相如何,总归是定王府的不是,臣妾也想当面和老族叔道歉。”拉低身段的皇后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秦王府的大门。 “皇上,您是咱们赵家的人,进我这秦王府可以,可我唯一的血脉差点死在葛家人手里,现在还在阎罗殿徘徊着呢,请恕臣无礼了,今日葛家的人休想进我秦王府的大门,定王府的人也休想出来。”突然,秦王府的大门内传来秦老王爷的高声回应,只是不见人影。 “族叔,那您怎样才能消气?让朕杀了葛辉不成?”皇上的脸色也微微有些难看。 “这个不劳皇上亲自动手,葛辉的脑袋本王会亲自取来!”秦老王爷怒气冲冲地又喊道。 “皇上,您看这!”皇后有些焦急地看向元武帝。 这秦老王爷可是连皇上的帐也不买,而且说得出就做得到,皇后可不想让他真得杀了葛辉。 “皇后,看来族叔还在气头上,定王府这次的确是闯了祸,你就先替朕去一趟定王府,好好地训训定王,看他是怎么教养儿子的,秦王府这边就交给朕吧,族叔他总会给朕留几分颜面的。”元武帝勉强支撑着身体看着皇后亲近地说道。 丈夫的体贴和对定王府的关照,皇后从他的眼神里看了出来,也对,秦王府这边有皇上在,秦老王爷就是再生气也不敢真的做出多过分的事情,现在是定王府那边,万一秦王府的人真的动了杀机,那就难办了。 等到皇后转道去定王府的时候,皇上留下侍卫,只让李公公扶着他进了秦王府的大门。 “皇上,您身子不太好,快到房里坐下!”皇上一进入秦王府,惠王就赶紧在一旁扶住了他,秦老王爷也向前行了礼。 “朕的身体还撑得住,先让我去看看秦恒吧。”皇上带些虚弱笑意地说道。 “那皇上请!”秦老王爷没有阻止他。 看过秦恒之后,秦老王爷和惠王把皇上扶到了老王爷的书房内,之后一行人转入密室,这里也是秦王府最隐秘的所在。 密室内,安玉善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培养好的药性血蛭也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拿了过来。 “皇上,请您先坐下!”安玉善先给元武帝诊了脉,现在他体内的毒虫还处在潜伏期。 “怎么样?”等到安玉善诊脉结束,惠王和刚知道实情的秦老王爷急切地看向她,元武帝倒是一脸镇定。 “脉象很虚弱,如果继续下去,最多撑三个月,不用毒引,皇上的身体也会耗尽的。”安玉善想着,或许幕后的人根本就没想过引发元武帝体内的毒虫,只是让毒虫加速皇帝的死亡时间而已。 “那赶紧治吧!”元武帝可是大晋朝的天,他若是出了事,秦老王爷担心朝局会更加动荡起来。 安玉善点点头,先取出一颗药丸让元武帝服下,然后用银针施穴,接着拿出一把消过毒的匕首,目光炯炯地看着元武帝说道:“皇上,民女要在您身上开个口子,然后把血蛭植入您的身体,您准备好了吗?” “朕能先看一看你培养出的血蛭吗?朕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小虫子在朕的体内!”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强壮的身体内有成千上万只毒虫在爬,元武帝就恨不得流干自己的血。 他是人不是神,自然怕死,可他又是统治万民的帝王,他又不能怕死,相反,即便死亡已经悄然来到,他也要勇敢地撑下去,赵家江山不能落到心思不正的人手里。 “可以!”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没有人见过经过人工培养出来的血蛭,而自己培养出来的这只就更不同了。 安玉善将放在几人面前桌子上的半大瓶子打开,然后推到了元武帝的面前,事实上除了用药材,这些血蛭也是用山里动物的鲜血养成的。 看着瓶子里那只全身通红滑腻腻显得恶心恐怖的血蛭,元武帝强忍住恐惧和作呕,从此之后,他的身体就只能靠这一只恶心的吸血虫来维持了。 “这……”秦老王爷和惠王自然也看到了,心头也都飘过复杂的滋味。 “开始吧!”元武帝深吸一口气,将宽大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他干瘦和血管显而易见的手臂来。 安玉善也深吸一口气,将面前的元武帝看成一名最普通的病人,匕首一闪而过,快的连血都看不见,然后她将药性血蛭倒在匕首划出的血口处,几乎是一瞬间血蛭就黏上了元武帝的手臂,然后顺着那个口子朝着他的身体里爬去。 最终,秦老王爷和惠王也没忍心看完整个过程,而元武帝则强逼着自己看完,他可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任何事情都打不倒他。 等到血蛭完全植入元武帝的身体内之后,安玉善以更快速的手法给元武帝包扎伤口,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皇上,这是我熬制出来的止痛药丸,从今天开始,药性血蛭就要在您的体内和那些毒性血蛭进行战斗了,不是以一敌百,而是以一敌万,敌十万,甚至更多,直到它最终战胜所有的毒性血蛭,这个过程很漫长也很痛苦,这些止痛药丸能帮助您缓解疼痛。”安玉善解释道。 “这次的事情朕要谢谢你,放心吧,朕也是千军万马里闯过来的,这场战争无论是朕还是刚才那只小虫子,都一定会胜利的。”元武帝信心十足地说道。 “没错,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没有什么能难倒您的!”秦老王爷也鼓励道。 “皇上您还需要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而且您放心,这只药性血蛭是用这世间最珍贵的解毒奇药培养而成的,就算您现在喝下整瓶的毒药也不会有事的。”万事有利有弊,药性血蛭的植入虽然会加剧皇帝身体的疼痛,但同样也能给他带来好处。 “这么说朕现在是百毒不侵了,呵呵,好呀,想要害朕的人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吧!”元武帝嘴上笑着但他眼中的杀意却令人胆寒。 “皇上,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民女先告退了,民女还需要去看看秦小王爷。”安玉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俯身说道。 “好,你先退下吧。你救了朕,这个恩情朕记住了。”元武帝很清楚现在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接下来真正的“战争”才开始。 “回禀皇上,这是民女该做的,民女告退!”安玉善没有多说就从密室走了出来。 她这个农家女现在知道的秘密可不少,早就不能抽身了。 轻叹了一口气,她被秦家的下人巧妙地带出了书房。 再说皇后移驾定王府果不其然被秦王府的人给拦住了,可她始终是大晋朝的皇后,秦老王爷可以胆大地给她这个当朝皇后脸色看,秦王府的人除非造反否则只能让路。 “姑母,您怎么来了?秦王府的人实在欺人太甚,府里出门报信的人都被打瘸了。”定王迎皇后进入王府正厅坐下,然后就开始诉苦。 “哼,打瘸,他们没杀人就算不错了。老了老了,本宫这个皇后还被人挡在门外,葛家的脸面今日都丢光了!”皇后拿起一杯茶盏就扔在了定王的脚下,定王夫妇则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姑母,辉儿说当时他的马不知怎么突然惊了,所以那箭才射偏了。那孩子是您从小看到大的,他哪有那个胆量去害秦恒,您可一定要为辉儿做主。”定王妃就葛辉一个儿子,看得也是比她的命更重,如今只能靠皇后了。 “辉儿呢?”皇后沉声问道。 “侄儿罚他在祠堂思过,姑母,这时候葛家的一切都只能靠您了,辉儿是死不足惜,可也不能冤死,不能让人就这样打咱们葛家的脸。”定王恭敬又哀求地说道。 “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你们给我看紧辉儿,这件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不要让他踏出定王府一步,更不能让他被秦王府的人抓到,否则就是皇上和本宫也救不了他。”皇后现在庆幸秦恒还没死,一切还都有转圜的余地。 “侄儿明白!”定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他就知道皇后对于葛家是不会撒手不管的。 两日后,秦小王爷秦恒睁开了眼睛,定王府外的秦王府兵马也被皇上的圣旨给召了回去,但是此次事件却变得更加复杂和令人紧张起来。 不过,作为大夫的安玉善却没有额外的精力关注这些,这两天她一直呆在秦王府被奉为上宾,而陈其人则是被皇帝带进了宫,成为了帝王身边最器重和信任的大夫,就连太医院的太医和院首都要靠边站。 一时间,药王神谷子的两位神医徒弟成为了京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烧已经退了,接下来的时间好好休息,药丸按时吃,问题应该不大!”看着命大的秦王府小主子秦恒脸上有了好转的迹象,安玉善也很高兴。 “谢谢神医姐姐!”秦恒有些羞涩地笑了。 醒来之后,他已经听自己祖父说了,是眼前这位漂亮的神医姐姐救了他,如果没有她,他一定死了。 “不客气,我是大夫,拿诊金的!”安玉善叮嘱秦恒好好休息之后就从房里走了出来,然后问秦王府的下人,“你们老王爷在哪儿?我想告辞回去了。” “安神医,您现在可不能走,我们家小王爷刚醒,老王爷说了,一定让您多在府里待几天!”秦王府的下人有些落荒而逃地说道。 没办法,老主子太担心小主子的身体,虽然现在小主子已经醒了,可老主子已经下令了,必须要强留这位女神医在府里多住几天。 安玉善只好在秦王府又多呆了三天,直到一天夜里季景初来找她。 “我这几天都在城外布防,皇上担心有人会扰乱军心!”一见到安玉善,季景初就先解释了这几天他为什么会消失。 其实,他们两个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面了,他知道她在忙更重要的事情,就没有去千草园打扰她。 “你知道这几天千草园不太平吧?”安玉善则是抬眼看向他问道。 “知道,你救了秦小王爷,这让有些人心里开始不安了。” 秦王府守卫森严,一般人是进不来的,而千草园那边看似没人守卫,却是比秦王府更难进,只是好多人不知道而已。 “我听茉莉说,大将军府有意将长公主接回去,而且还多送了两个人要去千草园照顾长公主?”安玉善想肯定是方怡郡主在得知自己医术可能比陈其人还高之后,担心她把长公主给治好,所以才暗中开始动手脚了。 “人我已经打发走了,听大姐说,娘这一个月呆在千草园精神好了很多,而且你还让庆嫂做了药膳给她吃。”季景初眼神专注地看向安玉善。 小时候看她觉得是山间那股捉摸不透的清风,小小年纪总是给人成熟、淡然与善意的感觉。 如今两个人都长大了,中间隔着几年未见,再看她就像开在自己心间的花,带着醉人的香气与难忘的触动。 没人教过季景初什么是爱,但是每次见到安玉善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是知道的。 或许就连元武帝都看错了,他和他的父亲是一样的,为了深爱的女子变成了不像自己的那个人。 “长公主的疯病和疯爷爷是不一样的,具体来说应该是症状并没有表面看得那么严重,所以恢复起来才这么快。我总觉得,以往的一些人或者事能够对她产生刺激作用,或许能让她想起以前也不一定。”安玉善强逼着自己忽略季景初看她的深情,那夜他告白的话又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看来还是有事情忙才不乱想。 “我记住了,这段时间我也在派人找以前伺候过我娘的人,二姐那里似乎有些眉目。”季景初越来越发现其实他根本不了解他的两位姐姐,虽知道她们和京城人嘴里说的不一样,但他发觉自己还是小看了他的亲姐姐。 “能找到这样的人最好,等我回到千草园,会继续给长公主施针的。” 安玉善决定明天一早就回去,秦恒现在只剩下休养身体,她再留在这里起到的作用也不大了。 第一零二章:开馆收徒 “秦王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季大将军府府内,坐在自己内室的方怡郡主一脸不愉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钱嬷嬷问道。 “奴婢得到的消息是,今天一大早,秦王府的大门就打开了,秦老王爷亲自把安玉善送出了门,并派亲信送她回了千草园。”钱嬷嬷低声说道。 “那一日我就觉得哪里有些地方不对,听大将军说陈其人与惠王也算旧识,当年药王神谷子也给苏瑾儿治过病,可听苏家人说,苏瑾儿三年前都快死了,现在一日却比一日精神,看来都是这安玉善的功劳。”方怡郡主后悔让人把长公主送到了千草园,万一长公主要是醒了,有些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郡主,奴婢觉得这安玉善是真不简单,您想呀,她一个乡下丫头,就算是医术高,怎么会这么受惠王夫妇的看重,还有那秦老王爷,那是直接把太医轰出了门,却把一个小丫头恭恭敬敬地送出大门,还派亲随护送,可见她的手腕也不一般。”钱嬷嬷一副出谋划策的样子。 方怡郡主却是冷哼一声,说道:“这些本郡主早就看出来了,长公主不能继续呆在千草园了,就算要呆也应该有我们的人在身边。” “可是咱们的人根本就进不去千草园。”前几天府里就往千草园送了下人过去,可是人在半路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这次让大将军府亲自送,我就不信安玉善一个外来的乡下丫头敢不收!”方怡郡主冷笑地说道。 “还是郡主有办法!”钱嬷嬷谄媚地笑着说道。 也不知方怡郡主是如何说动自己的丈夫的,两日后,季大将军带着几名丫鬟、婆子亲自去了北灵山。 走在桂花路上,季大将军并没有遇到近段时间京城人传说这个地方很诡异的事情,他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千草园。 “不知今日大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安玉善把客人礼貌地请进前院客厅。 眼前是大晋朝的一品将军,而且他还是军职在身的驸马爷,当年大晋朝灭北朝的时候,正是这位英俊威武的季大将军不费一兵一卒攻破了峰州的城门。 安玉善听季景初之前说过,当年他爹攻打峰州时,事先就买通了乌半仙,然后让乌半仙利用神鬼之言说动了许杰暗开城门。 虽然手段不是多么光明磊落,但峰州的百姓也免了一场战火,不过许杰父子得势之后在峰州造的孽也不少,所以对于季大将军安玉善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观。 他看起来骨子里就是个正直、忠勇的武将,或许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方怡郡主掐准了这个男人的死穴,让他不知不觉做出了一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事情。 情之一字,一旦深陷,能救人也能毁人。 “安姑娘,今日多有打扰了,不知我妻子现居何处,我想先看看她。”对于医治自己发妻的大夫,季大将军给予安玉善应有的尊重,不过他习惯了带些命令语气对人说话。 “怎么?大将军还不知道?”安玉善一脸诧异地看向他。 “知道什么?”季大将军不解地问道。 “今天一大早季少将军就带着圣旨来了,说是皇上得知长公主在千草园治病身体大好,大喜之下要见她一面,并下旨让长公主以后常居长公主府,以后我给长公主瞧病去长公主府就行了。”安玉善解释道。 “圣旨?我怎么不知道!”季大将军狐疑地自语道,“那就打扰姑娘了。” 等到季大将军带着他的人离开之后,季景初从后院走了出来,他已经被准许进入安玉善的禁地了。 “你爹看起来不像个糊涂的!”安玉善笑着看向走进来的季景初说道。 “皇上看起来也不像,可他们最后还不都被女人耍的团团转,皇上是醒悟了,想从女人给他制造的困境中走出来,可他已经陷得拔不出来了。”季景初看着季大将军离去的背影说道。 “别说的好像什么错都是女人造成的一样,如果男人足够聪明、理智,有些事情他们是一定能看清的,之所以深陷其中,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清醒。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男人想要利用女人达成某些目的,结果女人也反过来利用他,走着走着就是僵局了。”安玉善没有点明自己说的是谁,但季景初已经猜出她说的是当今的帝后。 没错,当年皇上娶葛家的女儿为后,除了有儿女私情,自然就是利用葛家的势力巩固朝局,可是有朝一日他发现,自己亲自扶持起来的家族成为了最大的威胁,朝局又开始失衡,变得不平稳起来。 “你说的没错,想要利用别人,就要有被别人利用的准备,我不能说自己没有一点儿私心没有利用过你,可我也甘心想要被人利用。利用可以是好的,也可以是坏的。”季景初坦诚的目光里藏着对一个女人的深情。 安玉善听后却忍不住一笑,说道:“你是季大将军的儿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外孙,你的身体里也流着他们的血,你就不怕会变成下一个他们,我都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季景初笑了。 “也许这句话季大将军对方怡郡主说过,皇上也对皇后说过,可等到有一天他们真正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这句话就可能变成最深的讽刺了吧。”安玉善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绝对的事情,承诺不是一句话,而是真切的行动和最终的兑现。 “如果真正相爱就不会是讽刺,你只有陪我一起走,才能验证这句话到底是讽刺还是真心。”季景初没有被安玉善的话打击道,相反他笑了,因为这些话让他意识到,安玉善已经在设想他们的未来。 “现在我常常觉得,你还是变回小时候那个沉默寡言脾气古怪的程家小公子比较好,话太多了!”安玉善不自然地流露出一丝俏皮和娇嗔,谁让这个男人的情话真的很合她的心意呢。 季景初也笑笑没答话,在外人面前甚至在他的亲人面前,他一直都是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冷漠的少将军,唯有在她的面前,他才变得鲜活起来。 “对了,过两天我打算在京城开一家安氏医馆,以后你的人去那里找我就行了。”千草园这边虽然安静,山里也有各种草药,不过她的主职还是个大夫,尤其是通过这次给秦小王爷治病,她发现救人比炼制药丸更有成就感。 “地方找好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已经找好了,就在我三姐开的药酒坊旁边,旁边不远处就是我表哥开的食肆,听说最近文家烧饼可是火了整条街。” 就像文强对安玉善说的那样,他做烧饼的手艺越来越好,小食肆刚开张没两天,天天客满排长队。 安玉善要开医馆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而且就在开业的前一天,安氏医馆要招收学徒的事情也不胫而走。 “玉善妹妹,虽然咱们是朋友,但我想正式拜入你门下,跟着你学习医术。”唐素素是知道消息之后跑来千草园找安玉善最快的一个人。 “素素姐,你已经想好了?”古代大家闺秀家里的规矩都很严,想要专心学医并不是那么容易和方便。 “嗯!”唐素素很认真郑重地点点头,“我已经决定要成为真正的女医,就算一辈子不嫁人,我也要走上这条路。” 很快,又有人来到了千草园的门前,是从峰州跟着一次回京探亲的任太医。 “玉善,这两个是我的孙子任新和任然,希望你能收下他们当学徒。”坐在千草园等的客厅里,任太医笑呵呵地对安玉善说道。 “任太医,说实话,您的医术并不低,想必您的两个孙子也有学医的基础,让他们在我这家小医馆做学徒,屈才了!”对于任太医的请求,安玉善有些受宠若惊,他自己就是一个很不错的老师。 “不屈才,不屈才!”任太医赶紧挥挥手笑了,“他们能跟着你认真学习几年医术比跟着我强,要不是你会嫌弃我老,这学徒我都争着要来了,说起来你也教过我,也算我的先生了。” “任太医,您太谦虚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只要两位公子不觉得委屈就行。”安玉善笑着答应了。 “什么公子?以后他们就是你的弟子,我这大孙子任新针灸一事比较擅长,我这小孙子任然很喜欢诊治外伤,我多句嘴,可以让我这小孙子先跟你文杰哥学习学习,你觉得还行,再教他。” 对于自己的两个孙子最擅长什么,任太医自然比安玉善清楚,而且他觉得安玉善曾经有句话说的特别好,那就是“术业有专攻”,而且做自己喜欢和擅长的事情才更容易成功,学医亦是如此。 就在安玉善在千草园决定收下唐素素、任新、任然为医馆学徒的时候,崇国公府内安老夫人的面前也跪着一个纤弱的倔强身影。 “你已经决定了?”安老夫人的话透着劝阻,“你可是国公府正经的嫡小姐,将来无论是嫁入豪门大户做主母,还是成为官家夫人,有黎家护着,你的日子会轻松快乐很多,为何非要走上一条被人指指点点的难路呢!” “祖母,您这些话悦儿之前也百遍千遍地想过,也问过自己,是不是因为一时的新鲜好奇,能不能吃学医的苦,到时候令家人蒙羞该如何自处。可深思熟虑之后,悦儿想明白了,悦儿是真心想学医,想跟着玉善表妹学医,也许现在我比不上素素姐有热情,但我会坚持下去。”黎悦今天是鼓足勇气来到自家祖母的面前,她要走出这大宅门的世界。 “既然你决心已定,祖母也不再劝说什么,我黎家的儿女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当年若是有你玉善表妹那样的神医出现,或许你二伯父就不会……”想起已病逝的二儿子,安老夫人长叹一声。 “祖母,您别伤心了,我一定会跟着表妹好好学的。”黎悦坚定地说道。 同样学医意志力坚定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病情渐渐好转的秦恒。 闷在王府的这些天,他总是让府里的人给他讲一些外边发生的事情,听说安玉善要开医馆还要收学徒,他就动心了。 这天晚上,秦老王爷照例来看他,躺在床上的秦恒同样是鼓起勇气说道:“爷爷,我想跟着神医姐姐学医术,我也要变成像她那样厉害的大夫。” “你说什么?” 秦老王爷觉得自己听错了,他“阎罗战神”的孙子竟然要去当大夫,不是应该学骑射,上马杀敌吗! “爷爷,我是认真的,我想当大夫,当一个医术厉害的大夫。”秦恒一鼓作气地又接着说道,“我知道爷爷您一心想要我领兵打仗,像您一样成为战场上的大将,这样就成为保护疆土百姓,可当大夫也能治病救人。大晋朝武将已经有很多了,我想选择当大夫。” “可是这天下的大夫也有很多,再说了当将军救的人可比当大夫救的人多得多。”秦老将军可就秦恒一个孙子,自然希望秦王府可以完完全全地交到他的手上,包括那些跟随他多年忠心的部下。 “可是当将军也会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我不想杀人,我只想救人,爷爷,您就答应我吧!”小时候秦恒是跟着上过战场的,所以他知道战场上是一种什么样子,而他永远也不想回忆那种惨烈。 孙子的话让秦老王爷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没人天生就希望杀人,但是作为守疆拓土的将领,杀人却是必须经历的。 如果是之前,面对孙子的请求,他一定不会答应,可现在他犹豫了。 这一次秦恒能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秦老王爷不知道自己有多庆幸,更对自己说,只要他的孙子活下来,那么让他做什么都可以,他也不再逼这个孩子。 只是,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做选择的时间会来的这样快。罢了,罢了,只要他孙子喜欢,当大夫就当大夫吧。 “好吧,只要你喜欢就好。”终于,秦老王爷点头了。 “爷爷,您答应了?”秦恒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秦老王爷,以往爷爷总是很坚持自己的原则的。 “嗯,答应了,谁往我就你这一个孙子呢。”看着孙子脸上真心愉悦的笑容,秦老王爷也放松一笑。 就这样,第二天,安玉善又多收了两个学徒,一个是崇国公府的五小姐黎悦,另一个是还在养伤阶段的秦王府的小主子秦恒。 “小妹,瞧瞧你收的这几个学徒,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官家小姐,他们这些富贵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学医可不是闹着玩的。”正在帮忙打扫医馆后院的安玉冉想起秦恒等人就觉得头疼,医馆学徒似乎不该是这样收的。 “人各有志,谁说富贵人家的孩子就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安玉善笑着说道,“我觉得他们五个会成为最好的。” “你说他们是最好的,他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二姐相信你。对了,以后药铺和炮制药材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安玉冉对药酒坊没什么兴趣,她的兴趣永远在大山里。 “那是当然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以后二姐你就住在千草园,再挑几个可用的人带在身边。”采药这种事情还真的很少有人能比得上安玉冉,安玉善自然放心把这件事情交给她来办。 “大夫,大夫,快救救我娘子,快救救我娘子!”突然门外涌进了几个人,一个满头大汗的农家汉子焦急地喊道。 第一零三章:怪病得治(附请假条) “快把病人抬到病床上!”安氏医馆与寻常医馆不同,里面所有的设施都是安玉善根据现代医院的模式改造而成的,而且还有病房和专门的手术室。 “这是不是怀孕要生了?”看着被抬上病床的妇人满头大汗还大着个肚子,安玉冉试探性地问道。 “不是,不是,我娘子今年都快四十了,哪还能生孩子。她这是得了怪病,肚子突然大了起来,喝了神仙水也不管用,求神拜佛也不管用,听说这是神医开的医馆,我们就赶紧来了。”妇人的丈夫也是急得汗如雨下,焦急地说道。 “神仙水?什么神仙水?”安玉善已经给床上的妇人开始诊脉,但也不忘提出心中的疑惑。 “就是从刘神婆那里求来的神仙水,我娘子一夜之间肚子就大了起来,刘神婆说她得罪了阴鬼,只有喝了神仙水才管用。”那汉子眼睛都急红了,他本来是不信那刘神婆之言的,可他娘很相信,结果折腾来折腾去,自己娘子的病反而加重了。 “简直是胡闹!”对于古人的愚昧无知,安玉善之前也领教过,这也就是她为什么想要在这里开办一所医学院的主要原因,明明是腹水,非要和什么阴鬼扯上关系,这不是胡闹又是什么。 “小妹,这病你能治吗?”安玉冉信神灵也信安玉善,因为正是佛堂寄命让她小妹才几番死里逃生,有些事情还真的说不准,可跟在安玉善身边久了,又让人觉得很多事情是和神灵没关系的。 “还好是良性的,不算太严重,我立即开个方子,二姐你让人把药煎好给病人服下,我先给她施针诊治。”安玉善对安玉冉说道。 “好!”安玉冉点点头。 一听说安玉善能治这种怪病,跟进来的病人家属脸上都露出希冀的光来,真是太好了。 正在安玉善给这名得了腹水之症的妇人诊病的时候,大街上关于大肚子怪病的病人进了安氏医馆的议论也多了起来,新奇事总会让人变得八卦起来。 “不会是妇人怀孕了吧?大肚子能是什么怪病?”街头巷尾听到这件新鲜事的时候,人们第一反应就是那妇人怀孕了,紧接着就会有人出来证实和怀孕没关系。 “哪是什么怀孕,听说那妇人都四十岁的人了,肚子也是一夜之间就变大的,肯定是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事找大夫、找神医都不行,得去庙里找神人才行。” “我听说那家人找了个神婆,还喝了神仙水,结果喝完那妇人肚子更大了,不管用!” “神婆那都是骗人的,得找得道高僧,像圆空大师那样的,保准念几遍经文就好了。” “这种怪病找大师行吗?我听说那安家的女神医是得了佛缘的,医术不是一般的高,秦小王爷头上插个箭她都能把人给救活了,说是阎罗王都怕她呢。” “那女神医年龄可不大,别是招摇撞骗的吧。” “哪能呀,她可救活不少人呢!” 不到一个时辰,大街上议论的内容很快又变了,颇有一种新奇事有了更大谈资的兴奋感。 “哎,你们听说了吗?刚才被抬进安氏医馆的那个得了怪病的妇人,现在已经好了,被神医扎了两针,吃了一副药,去了几次茅房,都能自己走出医馆了。”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吗?” “真的!好多人亲眼所见,现在安氏医馆门前围着好多人看热闹呢!” “走走走,咱们也去看看!” …… 走在大街上的季景初和慕容迟耳边听得最多的就是有关安氏医馆今日救了得怪病的病人的奇事,百姓们的反应也各有不同。 不过可以想见,安玉善的女神医之名会以最快的速度在下层百姓中间传播开来。 “看来安姑娘在京城的名气是越来越大了,不过那小辣椒怎么没跟来呢?”慕容迟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小辣椒?”季景初诧异过后恍然明白过来,没想到好友还在惦记安玉善的结拜姐妹,“听玉善说,简儿姑娘留在山下村照顾她家人呢。” 听到季景初这么亲近地称呼安玉善,慕容迟贼兮兮地笑了,他就说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简单,冰块好友也有被女人拿住的时候,看来方怡郡主的心思白费了。 “我可听说你爹和你家那位郡主忙着给你选亲呢,似乎很中意葛家的姑娘,这事儿你的玉善还不知道吧?”两个人走进一家酒楼,上了二楼雅间坐下,慕容迟一边推开窗户看景,一边笑着说道。 “他们都很爱多事!”季景初对他亲爹的“糊涂”已经不报任何希望,那个男人虽不至于绝情,但所做出来的事情却让人寒心。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可是上了季家族谱的,虽然大将军府田产地契连程家的一半都比不上,可你爹手里有你祖父当年留下的铁卫军,这可比金银财宝有用多了,照这样下去,你爹会传给你吗?”慕容迟心里清楚,季景初之所以回到大将军府,除了想要名正言顺地找回自己的身份,还为了季家的铁卫军,否则他又怎么会浪费时间留下来和方怡郡主那种女人周旋。 “他会传给我的!”五万铁卫军是皇帝唯一承认的臣子府兵,这也是当年为什么皇后和长公主都不同意与季家的婚事,元武帝还执意下旨赐婚的主要原因。 季家的铁卫军只能传给长子嫡孙,这也是当初季景初命运变得坎坷的起因,而现在他所表现出的军事才能比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要出色许多。 虽然他不是季大将军心爱的女人生出来的儿子,但他是嫡长子,身后站着长公主和当今圣上,就算他爹之前有意把铁卫军留给方怡郡主的儿子,现在也必须重新考量了。 “放心吧,就算他不打算传给你,我这个朋友也会帮你的,对了,我二哥前段时间发现了葛家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要是爆出来,葛家可是灭族死罪。”慕容迟神秘一笑,转身走到季景初身边低声说道。 “什么秘密?”季景初想,这也是今日慕容迟来找自己的主要原因吧。 “就是这个秘密!”慕容迟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还用手指蘸着茶水在银子四周画出了山的形状。 “这个消息确定吗?”季景初心里一惊,没想到葛家竟敢私开银矿,没有皇上的圣旨允许,的确是死罪。 “很确定,我二哥的易容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就是其中一个运送的工匠,而且这山被挖的可有些年头了,很隐蔽,四周还设了阵法呢。要不是我师叔帮忙,我二哥也进不去。”慕容迟低声说道。 “玉善说,皇上的身体这段时间是关键,如果情绪太过激动,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这件事情过段时间再和他说吧。”因为前段时间秦王府和定王府的事情,皇上故意气急攻心,让本就不和的英王和奇王两派去斗,他老人家则在宫里养身体。 “惠王那边呢?”慕容迟又问道。 现在季景初可是站在惠王这一边的,而他是站在季景初这一边的,自然要为他考虑周详。 “我来说吧!现在皇上和惠王最担心的是京城领兵的武将,这些年来,他们和太子、英王、奇王的关系都太复杂了,皇上拿不准他们究竟效忠的是谁,一旦京城不稳,天下就有可能大乱。”季景初几乎现在就可以断定,如果有人知道皇帝的真正想法,那么葛家一定会反,到时候季家的铁卫军若是还在他爹的手里,他同皇上一样,不知道到时候季大将军的刀剑会指向谁。 这些年,季家和葛家的关系纠缠的太深了,两家的亲缘一辈连着一辈,想要完全扯清是不可能的。 而京城里不止季家被葛家拉下了水,除了那些一心依附太子、英王的人,很多官员或世家大族也被皇后掌握在手里,事实上,就连奇王也与葛家有着亲缘关系。 将来无论是太子、英王还是奇王登上皇位,葛家的荣华富贵都不会轻易减少,更别说现在还有银矿在手了。 “事情的确有些麻烦,希望皇上的身体能赶快好,能够力挽狂澜,毕竟忠心皇上的臣子还是大有人在。”慕容迟还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天下好不容易战火熄了几年,要是再起纷争,苦的还是百姓。 季景初也点点头,这些京城紧张的局势他没有告诉过安玉善,但他相信凭借她的聪慧也一定能分析出来,所以她才那么煞费苦心地培养药性血蛭来救治皇上吧。 就在季景初和慕容迟在雅间说话的时候,萧林走了上来,敲响了房门。 “进来!”看到萧林带点儿笑容的脸,季景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回公子的话,别的事情倒没出,就是安姑娘的医馆又传出了新奇事。”萧林说道。 “萧林,你什么时候跟个娘们似得,变得这么爱打听新奇事了。”慕容迟笑着说道。 “慕容公子,小的只说我们公子爱听的想听的!”萧林丝毫不介意慕容迟的打趣。 “马屁精!”慕容迟指了一下萧林,真搞不懂自己季景初这样冷冰冰的人身边怎么会有萧林这个话多的活宝在。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这才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安玉善那里又有什么事情呢? “公子,事情是这样的,安姑娘刚才不是治好一个得了怪病的妇人吗?很快这消息传得满大街都是,游将军夫妇就急忙把安姑娘请进了府,让她给自己的小孙子看病。”萧林开始娓娓道来。 京城里众所周知,这位游将军的小孙子两年前就得了怪病,宫里的太医都没办法,结果刚才让安玉善一根银针,一颗药丸就给治好了,还说这病没什么要紧的。 据游府下人不小心传出来的消息,安玉善看完游将军的孙子准备出门的时候又看到游将军的小孙女,就告诉游府的下人,说这小姑娘马上就会有吓人的暴病,最好送到安氏医馆去。 结果安玉善的话把游府上下的人吓一跳,这位小小姐一向能吃能喝,蹦蹦跳跳,身体好得很,怎么可能会有暴病呢。 谁知游将军一听就怒了,说他好好的孙女被安玉善咒得暴病,斥责安玉善信口雌黄,不过是想要多一点诊金罢了,还把安玉善给轰了出来。 “后来呢?”季景初听后脸色有些不好,他是知道这位游将军的,大晋朝脾气最火爆的一位将军,连秦老王爷他都敢对上。 “后来安姑娘只是摇摇头一脸遗憾地离开了游府,这会儿已经到医馆了。”萧林说道。 “她生气了?”季景初又问道。 萧林摇摇头说道:“那倒没有,我听木槿说,安姑娘脸色如常,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看这位游将军一定会后悔!”慕容迟可是知道安玉善医术的,她说那孩子有问题一定就会有问题。 果然,到了第二天,整个游府就乱翻了天,而热爱谈资的人们也一直关注着游府的动静,他们就想知道这女神医说的是真是假。 “怎么样?薰姐儿如何了?”游将军焦急地问道。 “老爷,不行了,薰姐儿抽搐的都吐白沫了,眼看这孩子就不行了,咱们快去请那位安姑娘吧。”游夫人哀求地说道。 “请她?都是她昨天胡乱说话!”游将军府气呼呼地说道,可又想到小孙女现在性命不保,终于咬牙说道,“来人,备马,本将军亲自去请!” 游将军快马赶到安氏医馆的时候,安玉善正在手术室给一个孩子做阑尾切除手术,医馆的人把他给拦住了。 “都给我让开,本将军的孙女就要死了,快把那丫头给我叫出来。”游将军在医馆大喊道。 安玉若听到动静就跑来了,昨天安玉善在游府的事情她也已经知道了,此刻冷眼毫不畏惧地看向游将军说道:“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医馆,有的只是病人、病人家属和大夫,我小妹正在给人治病,不能被打扰,有什么事情等她出来再说。” “你这丫头好大的口气,还没有人敢这样和本将军说话,你……”下一刻游将军就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嘴巴已经说不出来话了。 “就算你是将军,也不能特殊!”说完,安玉若指了指挂在医馆里的牌子,那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视同仁的医馆规矩。 “三姐,快给游将军解药。”此刻安玉善已经从手术室走了出来,“将军,我们走吧,救孩子要紧。” 游将军此刻是双目瞪圆,一脸愤怒地看向安玉若,同时又充满无奈和希冀地看向安玉善,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安玉若点点头,扔给游将军一颗药丸,如此慢待她妹妹,这点儿惩罚真是太轻了。 “你——”游将军又瞪了一眼安玉若,结果她也回瞪了他一眼,这倒让游将军心中升起一丝佩服来。 他手底下的兵士可不少被他发怒瞪得吓破胆的,这小姑娘竟然不怕,胆子够大! “将军,咱们快点走吧,再晚点儿,我担心你的小孙女就没机会和你说话了!”药箱里该准备的东西安玉善昨天晚上就已经准备好了,她的确已经算准了游府今天会有人来找她,只是没想到会是游将军本人。 “安大夫,请吧!”游将军点了一下头,现在的确没有比他小孙女更重要的事情了。 “嗯,走吧!” ------题外话------ 请假条——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接下的三号到五号,本文将暂停更新,除了说声抱歉,也提前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一零四章:妖女神医 安玉善随游将军到了将军府,几乎是一路被这位火爆脾气的老将军给拽到他孙女面前的。 “老爷,薰姐儿这孩子没气了!”安玉善刚踏进屋里就传来游夫人悲痛欲绝的喊声。 “什么?”游将军脸色都变了,难道还是晚了一步? 安玉善一个箭步冲到床前先给床上的小姑娘游薰儿把脉,然后对游家心如死灰的众人喊道:“你们都先出去,孩子的事情交给我,放心吧,这孩子只是暂时休克,还没死!” 屋内游家众人都被安玉善给说愣了,明明没气儿的孩子怎么可能没死,得亏游将军先反应过来,将屋内众人都呵斥了出去,然后一起在屋外等着。 游家人刚走到屋外就听到屋内传来薰姐儿的哭声,全都被吓了一跳,游薰儿的母亲游将军的儿媳妇更是趴在丈夫的肩头欣喜地痛哭起来。 “都别吵吵,让安姑娘给薰姐儿好好治病!”听到孙女儿起死回生的声音,游将军也是心中一松,对安玉善的佩服也油然而生。 过了有一刻钟,跟在安玉善身边的木槿拿着一个药包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游家人说道:“不知贵府后厨在哪里?我需要给游小姐煎药。” “麻烦姑娘了,请姑娘跟我来。”游薰儿的奶娘赶紧上前领着木槿去了后厨煎药。 等到屋内的安玉善施针结束,游薰儿喝了药也睡了过去,她才走出来,而自始至终没有她的话,游家的人也不敢踏进房内一步。 “安姑娘,我家薰姐儿如何了?”游夫人着急地问道。 “暂无性命之忧,接下来的几天我还需要给她再针灸,每日以药物辅佐,七日后便可痊愈。”安玉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笑容。 “安姑娘,谢谢你,谢谢!”游夫人是说不出的感激。 “不用客气!” 这一次安玉善从游府离开是游将军亲自把她送出了大门,除了该有的诊金,额外还送了不少礼物给安玉善,更对外严明安玉善自此后便是游家的贵宾,和她过不去就是和游家人过不去。 安玉善的神医之术自然让她在京城变得炙手可热,但同时随着她预言游薰儿的病情,也被一些暗中嫉妒她或者不怀好意的人称为“妖女”。 “哼,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就算是医术高,这预言人得病也是诡异,我看根本是她自己使的坏。” “是有些,听峰州那边的人说,她*岁给人医病就很厉害,而且还是从寺庙里寄的命,她这身份肯定不简单。” “她不就是个农家女嘛,有什么能耐,不就是仗着惠王府的势,我看她倒有点像妖女,听说乡野山村总是有各种神神鬼鬼的阴私之事。” …… 一时间,就像当年在峰州一样,关于安玉善到底是妖女还是神医的争论渐渐四起,而这次安玉善的表现依旧和以前一样,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这天,是唐素素、黎悦、任新和任然四位学徒到安氏医馆正式跟着安玉善学习医术的第一天,秦恒因为还没痊愈没有前来。 唐素素和任然先跟在安齐杰身边学习缝合技术,而任新和黎悦则跟在安玉善身边学习针灸,其中黎悦主要学习儿童与妇科方面的医术。 不过安玉善也打算让他们晚上一起学习自己特意为他们新编好的简单教材,有些东西是需要他们共同学习的。 只是时间还没到晚上,安氏医馆就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让这四位学徒有机会见识到安玉善医术与别的大夫不一样的地方。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东街的张武和北街的李四都是做小本买卖的生意人,结果因为一些误会两个人直接就在大街上打了起来。 张武性子鲁莽冲动,一激动拿起旁边肉摊老板的杀猪刀就把李四的手掌给剁了下来,吓得半条街上的人都叫起来。 所幸出事地点离安氏医馆不太远,而且又听说安玉善医术高超,李四的家人没找别的医馆,直接就把疼晕过去的李四抬到了安玉善的面前。 “病人的手掌呢?”安玉善让任新和任然帮忙把病人抬到了医馆的手术室,安齐杰已经第一时间去准备消过毒的手术工具。 “大夫,你要手掌干什么,快请救我家相公吧,我们一家人就这一个顶梁柱,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呀!”李四的妻子哭得眼泪红肿地对安玉善说道。 “不要手掌我怎么给他接上!你难道想要一个变残废的相公!”病人是一出事就送来了医馆,手掌断掉的时间很短,安玉善绝对有把握能重新给接上。 “啥?这断了的手掌还能接上?”医馆内外的人都傻眼了,包括听到的任新和唐素素他们四个。 “我爹……的手,我拿着呢!”这时,李四的儿子怯生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血淋淋的断掌,刚才他爹被剁下来的手掌刚好落在大哭的他的怀里,虽吓了他一跳,但是这孩子也被扔掉,而是哭哭啼啼地跟来了医馆。 “快把断掌给我,其他人都在外边等着,不要大声喧哗!”安玉善接过断掌就进了挂着繁体字“手术室”三个字的木门。 手术室算不上小,不过除了病人,还有安玉善、安齐杰和唐素素四名学徒,还包括充当临时护士的木槿,倒是满满当当的。 “玉善,该怎么做?”以前安齐杰在山里给兔子接过断掌,给人他还没有尝试过。 “齐杰哥,今天这台手术我来做,你给我打下手,任新,你们四个好好看着,不要发出声音,有什么问题或想法,待会儿再说。”安玉善已经把断掌的切口与病人的手腕开始对齐。 “嗯!”任新四人郑重地点点头。 让安玉善在病人的手腕间飞针走线的时候,唐素素和黎悦都觉得她比最出色的绣娘女工还要好,而任新和任然觉得安玉善领着他们进入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李四的家人焦急地等在手术室门外,而很多人更是十分好奇地守在医馆,他们想知道不管这医馆里的是妖女还是神医,这次是不是还能创造一个奇迹。 很快,安玉善要为人接手掌的消息就传扬开来,本就沸腾不已的有关她的议论变得更多了,老百姓们谈论的不少,豪门大户里同样也拿来做谈资。 没过多久,关于续接断掌的谈资就有了下文,李四不但血止住了,命保住了,连手掌也接上了,说是好好养伤,过段时间就和正常人一模一样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任新见到自己祖父任太医的时候,惊讶的神色还没有完全散去,心中对安玉善的敬畏开始产生了。 说起来,他是太医之孙,医术比一个普通的大夫还要强上许多,如果不是自家祖父逼着自己去给一个女大夫做学徒,他是怎么都不会去的,他也有自己的尊严。 可是一个续接断掌的手术就让任新对安玉善彻底改观,也庆幸有机会能在她身边当学徒,说不定就像自家祖父说的,跟着安玉善真能学到很多东西。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在山下村,安家学医的人都会做缝合手术,虽然是给兔子、野鸡缝上手脚,可那手眼针法我这老头子是学不会了,只能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一辈了。任新,爷爷知道你有傲气,可是在安姑娘面前你一定要谦虚好学,别看她年纪小,论医术,你再学十年也未必极得上她的一半。”任太医毫不夸张地说道。 虽然现在外边有一些不好的声音说安玉善是什么妖女,任太医只会愈加鄙视他们,如果世上多几个像安玉善这样医术高又有仁心的“妖女”,那么将有很多人不再受病痛的折磨,这根本就是再行善事。 不过,京城里有很多任太医的同行却不这样认为,比起妖女言论,他们更在意的是“神医”两个字。 要说神医也该是他们这帮被皇家承认的太医,可因为安玉善,他们被秦老王爷直接就给轰出了秦王府,就连皇上都骂他们无用,说养了一帮废物,现在更是连诊脉都不让他们来做,只让陈其人近身。 堂堂的太医被质疑和羞辱医术就算了,眼看着帝王都想把他们赶出太医院,这可就大大不妙了。 “院首大人,照这样下去,这京城就快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我听说,现在京城大户人家都已经派人去了安氏医馆示好,还买了他们家的药丸。”一位太医愤愤不平地对太医院的院首大人说道。 他家在京城开了一家医馆,和安氏医馆在同一条街上,可自从安氏医馆开了张,他们医馆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 “不用去管那些人,太医是皇家的太医,主要是给贵人看病的,他们既然相信一个山野丫头,那就由着他们好了。”院首大人不以为然地说道。 “大人,可现在就连皇上都不相信太医院了,以前一直都是您给皇上诊脉看病,可自从秦小王爷被安玉善给治好之后,皇上就只信药王神谷子的这两个徒弟了。”今日皇上对太医院的态度大变,也是令太医们深感不安的一件事情。 听到这里,院首大人脸上才露出明显的沉思来,不只是太医馆,就是整个皇宫里的人都觉得皇上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为此皇后还特意召他进后宫查问皇上的身体状况。 可是他都已经好多天没近过皇帝的身了,而且陈其人那个人又油滑的很,嘴巴更是严的探不到一丝消息。 “皇上只是一时被迷了心智,很快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能让他身体变好的人,你们就安心等着吧。”院首大人眯起了谨慎的小眼睛。 另一边,季大将军府内方怡郡主也为今日季景初的“性情大变”伤脑筋,这个半路归来的季家长子似乎正在发出一种让人躲避不及的厉光,扫在人的身上生疼。 “相公,现在外边都在传那安姑娘是个妖女,我虽然不太相信。可钱婆子确实记得清清楚楚,那一日她给长公主往千草园送两个可用得力的人,结果那条桂花路怎么都走不到头儿,而且一转眼就剩下钱婆子一个人了,吓得她现在也不敢出门,整日里拿尊佛像镇邪。”方怡郡主一边给丈夫揉着肩膀,一边略带一丝愁绪地说道,表情恰到好处。 “钱婆子整天就知道神神叨叨的,那条路我走过,没什么问题,再说皇上都相信安玉善的医术,外边说的那些闲言啐语不要听。再说,现在长公主住在公主府里,咱们就是想管都管不上。”季大将军也是轻叹一声。 作为驸马,他这个丈夫想见自己的结发妻子还要皇帝的令牌,否则根本进不去公主府。 “相公你是战场上走出来的英雄,自然能够震住那些牛鬼蛇神,长公主姐姐是皇家贵女,原本应也是不怕的,可她现在病况不是特殊吗。不管怎么说,姐姐现在都是大将军府的嫡妻主母,我不过是代她管家而已,她好了,咱们府里自然也好了,我觉得还是接回家来照顾她才好,我一定会亲力亲为照顾姐姐,不让她受一点委屈,这府里不就是姐姐的家吗!”方怡郡主又叹气说道。 “方怡,这些年委屈你也苦了你了,长公主的事情你以后就别问了,你的这份心意为夫的明白,别人也明白,你做的已经够好了,既然皇上要把长公主安排到府外,又有瑶儿她在照顾,你就放心吧。”季大将军温柔地握住了自己心爱女人的手。 “可我还是担心姐姐,她……”方怡郡主想要继续劝说丈夫。 季大将军却放开她的手,从原本坐着的姿势变为站了起来,看着她说道:“方怡,皇上说长公主也许时日不多了,就让她在最后的日子和三个孩子多聚聚吧。至于我这个丈夫,离她远一些,或许才是对她最好的。”之前长公主住在季府的时候,每次看到季大将军情绪都会变得十分激动,到后来两个人好几年都不见一面。 虽然现在长公主的精神的确是好了不少,但季大将军觉得他和她还是少见面为好。 方怡郡主见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也知道接着劝下去不会有任何效用,只好放弃了。 不过,她听到长公主时日不多这些话,心里还是窃喜了一下,似乎感觉一直罩着她的那块阴影就要消失不见了。 夜晚的长公主府幽深寂静,从医馆好不同意脱身出来的安玉善走进了长公主所在的房间,季景初的大姐正守在屋内。 “瑶姐姐,今天长公主怎么样了?”安玉善走进去之后见长公主已经睡下就轻声问道。 “娘她今天一天都很乖,没有闹,而且吃饭也吃得多了,甚至她还叫出了我的名字。”季瑶微笑地说道。 这也是让她今天最兴奋和开心的一件事情,早就不识人的亲娘竟然仿佛一瞬间又认识了她似得,虽然是小时候那个她。 “这是好现象,长公主现在情绪已经能达到平稳,明日我为她配制的新药就好了,再加上施针,我想一个月后情况会更加好。”安玉善给睡着的长公主诊脉之后笑着说道。 “玉善妹妹,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季瑶感激地看着安玉善,然后又看向了自己的母亲,“我娘她虽贵为长公主,可是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我希望她晚年能够过得开心幸福一些。” “瑶姐姐,放心吧,一定会的!” 等到安玉善从公主府离开好大一会儿,季景初才从外边回来,先去见了长公主,然后和姐姐季瑶说了会儿话。 “小弟,我听人说外边有一些对玉善妹妹不好的传言,大姐知道你最近很忙,但她是个好人,更是咱们的恩人,你要帮帮她。”季瑶自知自己能力有限,现在也只能求季景初了。 “大姐,我会的,而且你别小看她,这点儿小事影响不到她的。”季景初看了一眼暗黑无星的窗外说道。 “玉善妹妹的确是个聪慧的姑娘!”季瑶听季景初这样说笑了,“小弟,你是不是喜欢人家?” “嗯!”季景初没有否认。 “那她呢?” 第一零五章:当年真相 季瑶的问话让季景初沉默下来,但沉默不代表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否定的,事实上,季景初认为,安玉善内心真实的想法应该是怕承认喜欢上自己吧。 “大姐,我和她一定会在一起的,我们会过的很好!”最后,季景初用一种坚定的语气回答季瑶。 “那就好!”季瑶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来,至少她的小弟应该得到真正的幸福。 这之后的几天随着安玉善在京城名气越来越响,找到安氏医馆的病人也越来越多。 虽然关于她妖女的传闻只增不减,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当自己生命垂危的时候,谁能救自己的命谁就是自己的希望。 这一天,安氏药酒坊新出了一种预防疫病的药酒,刚一摆上柜台,就被抢购空了。 “不是说今天会有辟疫酒吗?这才一个时辰不到就全卖完了?”秦老将军自从安玉善救了自己的孙子,对于安家的各种事情就开始上心了,怎么说以后安玉善也算是自己孙子的师父,他怎么都要多照顾一下的。 “老将军,咱们来晚了,这酒一大早就被晋国公府、安平侯府和威宁侯府给全买了,掌柜的说一天就只有三十坛。”游将军也是亲自来买药酒的,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他们手脚倒是快,一听说是女神医连夜酿出来的,竟然全都买走了,这下子只能半个月后再来了。”任太医也走了进来,一听说是能预防瘟疫的辟疫酒,他自然想尝一尝,顺便再研究一下。 “老将军,你们别着急,三姑娘说了,半个月后辟疫酒会专门给你们留着,我们店里还剩下几坛菊花药酒,你们要吗?”生意好,掌柜的自然开心,不过眼前这几位也是不能得罪的,好在东家早有交代。 “剩下的酒都给老夫搬上车。”秦老将军大手一挥说道。 征战多年,他手底下也有不少老部下,受伤更是家常便饭,秦老将军早就听说安家的药酒虽然贵些但是对人身体很有好处,他打算多买些送给一直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人。 游将军也是如此想法,而且他不怕秦老将军,两个人平常就爱争东较西,此刻也大着嗓门让掌柜的给他菊花药酒。 “两位老将军别争,安家药酒种类多的很,有防风寒的,有治骨伤的,有治眼疾的,对症下药才最好。”任太医一下子就看穿两个老小孩的意图,笑着在一旁劝说道。 秦老将军和游将军一听,心想也对,每个人受伤的部位不同这该喝的药酒也不同,于是在任太医与酒坊掌柜的参与下,两位将军都拉了一车的药酒回了府。 而且当天晚上,他们都分别去找了安玉善,所说的事情也是一样的,就是希望安玉善能为军士们多配制一些良药。 “两位老将军放心,玉善一定会尽力的。”安玉善答应道。 不管是秦老将军还是游将军其实都已经多年未真正掌兵,可他们心中一直惦记着军中将士,是十分令人钦佩的主帅。即便是冲着这一点,安玉善对于他们特意前来的请求也不会拒绝。 送走了两位耿直忠心的老将军,安玉善又迎来了另外一位客人,这次是季景初的二姐季蔷,随她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神情憔悴的老婆子。 “安姑娘,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季蔷穿着黑色的披风,头上戴着看不清容颜的风帽,一双眼睛精明闪亮。 “康夫人这边请!”安玉善住在医馆后堂紧邻着的一进小院,她把季蔷请进了书房。 屋内亮着两盏烛火,将小小的书房照得通明透亮,却也显得更加安静异常。 季蔷坐下来之后,似乎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这让安玉善觉得更加奇怪。 那一日在玲珑公主举办的宴会上见到这位长公主的二女儿,就觉得她是一位胆大心细又颇有谋算的人,可今日的她显得有些拘谨。 而且,安玉善知道,自从长公主从大将军府搬出来住到了千草园,季蔷来见过她的次数并不多,而且每次都要避开季瑶。 后来,听苏瑾儿说,季瑶、季蔷两姐妹这些年好像一直没有来往,似是两个人存在心结。 “康夫人,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安玉善率先打破了沉默。 “安神医,我娘她身体如何了?”季蔷终于抬眼正视安玉善。 “长公主她身体已经大好,康夫人要是想知道,可以亲自去公主府探望长公主。”长公主搬进公主府之后,季蔷似乎一次还没去过呢。 “我……”季蔷苦笑一声,“我还是别去了,大姐她……一定不想看到我,我听说,你和大姐的关系很好,她……现在怎么样?” 安玉善会意过来,这次季蔷问的是季瑶,于是笑着说道:“瑶姐姐她现在还不错,每日里除了照顾长公主,就是默写经书为长公主祈福。而且瑶姐姐也一直念叨康夫人,说是能见你一面好好聊聊该多好。” “大姐她想见我?”季蔷惊了一下,她一直以为季瑶是恨她的,毕竟她如今悲惨的人生和她这个亲妹妹也脱不了干系。 “我想是的!”之前和季瑶闲聊的时候,安玉善的确听她提起过季蔷,言语之间多是遗憾和无奈。 “是吗?”季蔷低下头又沉思起来,但很快又仰起脸看向安玉善,“我听小弟说,你希望找一些曾经认识我娘亲的熟人来刺激她的记忆,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真没想到这时候派上了用场,门外的那两个人是曾经呆在娘亲身边最亲近的人,对你诊治我娘亲或许会有帮助,你把她们带到长公主府吧。” 安玉善见季蔷又在回避季瑶的问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以一个大夫的角度出发真诚地劝道:“康夫人,你和瑶姐姐都是长公主的女儿,我希望到时候治疗的时候,你们能都在,比起旁人,亲生儿女的作用会更大。” 季蔷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可以,到时候还请安神医派人通知我一声。” “如果康夫人今夜无事,我希望你们现在就跟着我去长公主府。”除了担心夜长梦多,安玉善也希望能逼季蔷一下。 果然,季蔷脸上闪过惊讶,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她心里很清楚,有些人是躲不了一辈子总要想见的。 深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了守备森严的长公主府,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季蔷跟在了安玉善的身后,对于即将见到的姐姐季瑶她还是有怯意的。 因为安玉善都是半夜来给长公主诊病,所以季瑶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候被惊醒,只是她没想到在安玉善的身边能见到躲她躲了这么多年的季蔷。 “妹妹!”一看到季蔷,季瑶的眼圈儿就红了。 当年,原本方怡郡主是打算把她认为好拿捏的季蔷嫁入林国公府做世子夫人的,但季瑶太了解自己妹妹的脾气,也知道林国公世子并不是什么良配,反而名声不好的康家公子是个良善之人。 当时,两姐妹的婚事都捏在方怡郡主的手中,为了妹妹能有个好姻缘,从不曾做出出格之事的季瑶设计了林国公世子,代妹出嫁,而季蔷则是从世子夫人变成了康夫人。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情,季蔷对姐姐季瑶生了误会,还当众打了自己亲姐姐一巴掌,认为是她夺走了自己的好姻缘,甚至姐姐季瑶在夫家不如意的时候,她也没有去看过。 后来有一天,季蔷从自己夫君的口中知道了当年季瑶换亲的内幕,才恍然大悟自己的幸福是姐姐的不幸换来的,但当时两姐妹的关系已经势如水火,在京城的名声都不好,她也自觉无脸再去见季瑶。 这些年对季瑶的愧疚和歉意让季蔷一直躲着她,尤其是生性温柔软弱的姐姐竟然和方怡郡主闹翻了脸,还与娘家老死不相往来,这也让季蔷得知自家大姐其实和自己一样,从来都没有和方怡郡主真正贴过心。 如今这一声“妹妹”,而不是当年不带感情的“蔷姐儿”,让季蔷也泪如雨下,“噗通”一声跪在了季瑶的面前。 “大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季蔷不停地道歉。 看着跪下自己面前的妹妹,季瑶慌忙去把她拉起来,也是泪水涟涟,泪中带笑地说道:“我们是亲姐妹,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 这一跪,将两姐妹曾经的误会、恩怨一笔勾销,而彼此的泪水,则成了拉近亲情最有利的武器,让她们紧紧相拥在一起。 “大姐!”就像小时候一样,季蔷轻唤着在心中最熟悉的称呼。 “妹妹!”再相见已经不是豆蔻年华的美丽少女,但在季瑶眼中,自家妹妹依然是那个脾气火辣的姑娘。 姐妹和解的情深场景安玉善倒是想继续看,但她今日过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季蔷带过来的两个人,一个叫梅红,曾经是长公主身边的大丫鬟,另外那个老婆子叫秦婆婆,是当年长公主出嫁时,皇上亲自为她挑选的陪嫁嬷嬷。 当年长公主在进香的路上遭遇劫匪之后,把小儿子交给程鹏带走,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死伤不少。 回到大将军府之后,长公主预感到情况变得对自己十分不利,于是装疯,可是几个月后她就真的疯了,结果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全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了,其中就有梅红和秦嬷嬷。 “秦嬷嬷,当年你们怎么会突然离开我娘身边?”季瑶先把几人带到了隔壁的房间,询问一些当年的事情,而安玉善正在给长公主施针。 “大小姐,当年长公主一开始是装疯,后来是被皇后的人给逼疯的,您还记得和奴婢一起被皇上赐给长公主的蔡嬷嬷吗?她是皇后的人,就是她给长公主喝下一碗使人发疯的药,又对长公主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长公主才彻底变疯的。”想起当年亲眼所见的一幕,秦嬷嬷现在还心有余悸。 “蔡嬷嬷那个人我还有印象,娘当初疯了之后,没几天她就被召进宫,以护主不利的罪名被皇后赐死了,之后皇后又给娘送来了两个宫里的嬷嬷。”季瑶想了一下说道。 “蔡嬷嬷她就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才被皇后赐死的,而奴婢当时无意中知道了实情,实在没胆量留在府里,就和梅红两个人逃了出去,这些年在外隐姓埋名过了那么久,奴婢心里也是愧疚不已,如今奴婢老了没几天活头了,如果这把老骨头能帮到长公主,奴婢也死而无憾了。”说完,秦嬷嬷就跪在了季瑶和季蔷的面前,眼中浑浊的泪水顺着她布满沟壑的苍老面容。 “两位小姐,奴婢也不想躲了,当年奴婢听到蔡嬷嬷说良妃娘娘是被皇后娘娘挫骨扬灰扔到了乱葬岗,根本就没有葬入皇陵,七魂六魄都吓没了这才逃出了府,可这些年奴婢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梅红也跪了下来。 “当年那种情况你们能保住命已经算不错了,再说就算你们真的把实情说出来,到最后的下场也会和蔡嬷嬷一样,只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皇后会这样恨良妃娘娘,竟做到了欺瞒天下人和皇上,连皇陵也不让她入。”季蔷也被自己听到的事情真相吓到了,皇后的胆子可真是大。 “二小姐,您有所不知,当年在宫里,皇上和皇后虽然是结发夫妻,感情也极为好,可后宫佳丽三千人,皇上最心仪的还是良妃娘娘,更让良妃娘娘先于皇后生下了孩子,如果当初长公主是位皇子,那皇后是不会让她活下来的。”知道更多皇室秘辛的秦嬷嬷叹了一口气说道。 “葛家的女人最会伪装,又都爱嫉妒,各个心狠手辣,不把她们的真面目都揭开,我季蔷决不罢休。”想想自己家人这些年受的苦,季蔷心里就是一把熊熊的烈火。 以前是为了长公主的生命安全,所以她一直没有和方怡郡主还有皇后撕破脸,甚至违心地和她们相处,可是现在情况开始变化了,众所周知,这段日子帝后的关系已经出现了裂痕。 “妹妹,别冲动,葛家现在的势力太庞大,光凭咱们的力量还不行,这件事情还要靠皇上,只有他能在真相揭开之后惩治葛家的人。”季瑶觉得这件事情太大了,她们以前就不是皇后和方怡郡主的对手,现在就更没什么能对付她们了。 “大姐,你不经常在京城走动还不知道,现在葛家已经是众矢之的,想要对付他们的人大有人在,只是时机还不成熟而已。”季蔷别看在京城贵妇圈名声不太好,但是什么宴会她都会参加,有些事情也是看的很明白。 季瑶没再继续说什么,她知道自家妹妹的脾气,有时候劝是劝不动的,更何况这次她说的也是实话,若是皇上知道皇后把他曾经心爱的女人挫骨扬灰,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不过我想知道当年致使长公主变疯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样的,我想这对让长公主清醒会很有帮助。”安玉善打算历史重演,或许这样能刺激长公主也不一定,毕竟当年她就是这样变疯的。 “玉善妹妹,你想知道什么就问秦嬷嬷和梅红吧,当年的事情她们知道的最清楚!”季瑶并没有介意安玉善听到当年的这些事情,她心里很清楚,对于皇家的私密事,或许安玉善知道的比她还要多。 “秦嬷嬷,梅红,把你们知道的都对这位安姑娘说出来,要事无巨细。”季蔷也说道。 “是,奴婢知道了!” 第一零六章:公主清醒 夜,诡异般的寂静,暗黑色的夜幕中无星无月,层层加重的幽深仿佛拉开的陈年序幕,几盏突然点起飘动的烛火犹如勾魂使者悠悠荡荡。 猛然睁开眼睛的长公主一片茫然地看着空寂的房间,内心的不安开始逐渐增大,突然房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森冷地走到了她的面前,阴鸷的眼光透着狠绝。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长公主吓得躲在了床角,不知为何,她觉得十分地恐惧,可喉咙里仿佛灌了铅,惊声尖叫都喊不出声音。 “长公主,您是真的疯了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嬷嬷冷笑着看向长公主。 “不要,不要……”长公主惊惧地看向来人,却发现无路可逃。 “长公主,疯了也好,疯了就不会记得你小儿子摔下悬崖死了,疯了就永远不会知道你一直思念的生母良妃娘娘早就被人挫骨扬灰,成了孤魂野鬼,根本就没有葬入皇陵,疯了好,疯了你两个宝贝女儿就能活下来,奴婢这都是为了你好,你疯了,很多人都如意了。”那嬷嬷声音透着蚀骨寒意,这一幕熟悉的场景也让长公主头痛欲裂起来,似乎记忆的闸门正在打开。 “长公主,来,乖乖喝下这碗汤,以后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这府里很快就要进新主子了,您也要给别人机会不是。”说话之人不知何时手中多出一碗汤药来,然后走到床边,阴沉着脸,力气很大的抓住想要躲避的长公主的肩膀,然后硬把汤药往她嘴里灌。 “不要,不……要!”长公主剧烈地反抗着,头也愈加疼了。 “长公主,奴婢这是在帮您,您可要乖乖配合,当年奴婢也是这样灌良妃娘娘喝药的,她可比您顺从多了!”说话之人露出了阴损的笑容。 “啊……不——”长公主突然大力地把面前的黑影连人带碗推下了床,原本浑浊的脑海中清明一片,许多杂乱的记忆开始涌入她的脑海。 “长公主,您不听话,就别怪奴婢心狠了!”那黑影也猛地站了起来,屋中唯一一盏忽明忽暗的烛火此时就像鬼火一样轻轻跳跃。 待那黑影又快到自己身边时,长公主突然抬起冰冷的脸愤恨地看着她呵斥道:“蔡嬷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本宫可是长公主,你和皇后狼狈为奸,要是被父皇知道,你九族尽灭。” “长公主放心,皇上是不会知道的,再说奴婢也不怕,奴婢没有九族,这条命也是皇后给的,迟早都要还给她,您应该感恩,这一碗并不是毒药,您的命还能留下来。”黑影以施恩者的口吻说道。 “蔡嬷嬷,我一直以为你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听父皇说,母妃当初对你可不薄,所以父皇才把你赐给我做陪嫁嬷嬷,我真的没想到,你竟然是一头白眼狼,你会遭受天谴的。”长公主语气也变得尖利起来,似乎想吸引他人过来。 “长公主,良妃娘娘和您对奴婢的好,奴婢只有下辈子再报了,您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您的存在碍着别人的路了,所以必须要让开,就算不为您自己想,也要为两位姑娘想想,放心吧,方怡郡主日后是不会亏待她们的。”化身蔡嬷嬷的黑影冷笑着说道。 “不,我绝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绝不!”长公主仿佛一下子充满无穷的力量,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义愤填膺地看着眼前的人。 “长公主,小公子真的摔下悬崖死了吗?”背着烛火的人影猛然问道。 长公主先是脸上闪过惊诧,但很快恢复正常,冷冷地说道:“没错,我的孩子已经掉下了悬崖,想必这也是皇后的杰作吧。” 这一刻,长公主的眼中再也没有狂乱茫然,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房门外,安玉善、季瑶、季蔷和已经回来的季景初都站在那里密切注意着里面的情形,虽然他们都隐身在黑暗中,但却能将屋中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看长公主的表现和神情,她现在应该是清醒了,不过这种清醒状态能维持多久,现在还不好说。”安玉善毕竟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病人自身情况的变化也是多种多样的。 根据以往所知的经验,有些病人清醒过来之后就不会再犯疯病,但有些病人清醒的时间会较短,疯病也会反复发作。 不过,依据她的医术来看,只要长公主清醒过来,再配合药物治疗,只要不受巨大的刺激,应该就会没事了。 “那我们现在能进去吗?”季蔷有些着急地问道。 “应该可以了,不过你们说话不要太激动,长公主现在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而你们都已经长大了。”安玉善想着要让长公主接受她的三个儿女都已经长大了,还是需要一些缓冲时间的。 “好,我们知道了!”季瑶已经流出了欣喜的眼泪。 安玉善陪着季家三姐弟走进了房间,以预防待会儿长公主的身体出现任何意外状况。 房间里突然又多了几盏灯,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晃得长公主眼疼,等她适应过来之后,发现屋子里站了六个人,而刚才那个熟悉的黑影却不见了。 “蔡嬷嬷呢?”长公主有些奇怪地看向眼前的几人,她觉得他们熟悉而又陌生。 “长公主,那不是蔡嬷嬷,是小公子找人假扮的。您还认得奴婢吗?”梅红和秦嬷嬷已经依照安玉善的吩咐随那位假的蔡嬷嬷进了长公主所在的房间,只是还没等她们出场,长公主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你……是梅红,这……这是秦嬷嬷。”长公主此刻也怪不得装疯,她觉得像梦游一样看着眼前的这几人。 就在刚刚她还徘徊在生死边缘,一转眼身边的大丫鬟就出现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梅红和秦嬷嬷也背叛她了吗? 可是她记忆中的梅红是个漂亮伶俐的姑娘,怎么才一会儿没见,只依稀剩下有些熟悉的影子,样貌变得如此苍老,还有秦嬷嬷,也像一下子老了二三十岁,似乎走路都走不稳了? “长公主,奴婢有罪呀!”秦嬷嬷哭着跪在了长公主的面前,然后开始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对长公主讲了出来,包括她和梅红看到蔡嬷嬷灌长公主药,然后吓得逃跑的事情,还有被季蔷找回来的事情。 “秦嬷嬷,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十几年都过去了?那我的瑶儿和蔷儿……”长公主说着猛地抬眼看向一直泪眼汪汪安静地在一旁注视着她的两个少妇模样的女子身上,然后眼泪也陡然落了下来,“你们就是我的瑶儿和蔷儿?” “娘——”季瑶和季蔷哭着扑到了长公主的怀里。 “真的是我的瑶儿和蔷儿?怎么一下子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娘都要认不出你们了。”长公主搂着已经长大之后的两个女儿哭着说道。 “娘,您终于认得我们了,呜呜呜……”季蔷放声大哭,这一夜对她来说是彻底的释放。 “娘,这是小弟!”季瑶则是慌忙将季景初指给长公主看。 “小弟?羽哥儿?”长公主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气宇轩扬英俊非凡的年轻男子,这是她那个走路还磕磕碰碰的小儿子? 这时候安玉善才知道,季景初原本的名字叫季羽,虽然他认祖归宗了,不过名字还保留程老爷子当初给他取的。 “娘!”比起感性易哭的女人们,季景初这个大男人很懂得隐忍情绪,甚至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笑容。 母子真正重逢的这一刻,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季景初都还有些不适应,长公主只是想流泪,而季景初则是始终挂着微笑。 “这是不是我们羽哥儿的妻子?”长公主擦擦眼泪又看向了安玉善,这姑娘年纪看起来不大。 “娘,安姑娘还不是,她是女神医,您的病多亏她才能好的。”季瑶笑中带泪地说道。 一句“还不是”让季蔷和长公主都对安玉善又多了几分注意,这言外之意不就是有一天会是吗?长公主脸上露出了笑容,一转眼她的小儿子都有心上人了。 “长公主,您情绪尽量保持平和,不要太累,有什么话明日再说也可以。”病人刚恢复清醒,安玉善认为她还是应该多休息。 “安姑娘,我想多和我的孩子说说话行吗?我怕一睡下再醒来就又不认得他们了。”眨眼之间十几年一晃就过去了,长公主担心她等不到下一次清醒的时间。 “玉善妹妹不可以吗?你放心,等到娘累了,我们一定服侍她休息。”季瑶也是有同样的担心,她之前就听安玉善说过了,有些人清醒的时间很短。 “那好吧,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瑶姐姐你们喊我一声就行。”安玉善最终说道。 季瑶和季蔷都点点头,安玉善走了出去,留给他们亲人相聚叙话的时间,而今夜她决定先不回医馆留下来应对突发状况。 欣喜的是,一个时辰后长公主就安稳地睡下了,而第二天清晨精神很好地清醒过来,依旧记得所有人所有事。 “安姑娘,我娘她怎么样?”长公主醒了之后,安玉善就进来给她诊脉了,而季瑶则是一脸紧张地看向安玉善问道。 “一切正常,现在长公主的药方可以改了,平时多注意休息和保持心情愉快,应该就没什么大事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安姑娘,真是谢谢你!”虽然中间缺失了与儿女相聚的十多年,但能有机会清醒地见到自己的小儿子,长公主已经欣慰异常。 而且昨夜她听季瑶说了,季景初的病也是安玉善给治好的,这份恩情长公主不会忘记。 安玉善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季景初正在屋外等她。 “怎么不进去?长公主的身体暂时没什么大碍,情绪虽略有些激动,但还能控制。”做儿子的自然想知道母亲的病情,安玉善可以理解,不过他脸上的神色有两分凝重。 “嗯,那就好,我有件事情想让你帮忙。”季景初带着安玉善走到了府中的凉亭里。 “什么事情你说?”安玉善问道。 “我娘她想现在就进宫见皇上,可皇上现在的身体也是经受不住刺激,如果让皇上知道良妃娘娘的遭遇,我担心皇上的身体会受不住。”对于长公主的生母良妃娘娘,季景初调查得知的比旁人还要多一些。 当年皇上对良妃娘娘的确是用情很深,以至于良妃死了之后,他又纳了与良妃长相相似的良妃的亲妹妹为妃,也就是后来生下惠王的淑妃娘娘。 只是,淑妃娘娘的命运与她姐姐是极为相似的,同样是被挫骨扬灰,同样没有葬入皇陵,这也是惠王得知真相之后再也不和皇后亲近的主要原因。 一个如此憎恨他母妃的蛇蝎女人,又怎么可能对他这个情敌之子发自内心的爱护有加呢! 之后惠王就开始暗中调查皇后,结果越查越心寒,为了暂时让皇后安心,他执意到峰州这种亡国之地做封主。 “你想让我怎么做?以身体为由让长公主不出公主府?”安玉善问道。 季景初点点头,他两个姐姐也会劝说自己娘亲的,毕竟现在长公主清醒的消息要是传出去,方怡郡主怕是如坐针毡,狗急跳墙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安玉善答应下来,无论是长公主还是皇上,现在都不适宜情绪太过激动。 一个多月后,黄叶落尽,冬天的脚步不疾不徐地走来,空气中弥漫着初冬的干冷。 这段时间是安玉善也是安氏医馆最忙碌的时候,换季时节,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生病的都变得多了起来。 还好有安玉冉带着北灵山附近的药农进山采药,千草园附近也种了几十亩的秋冬可以采挖的药材,对于配制药丸和酿制药酒都起了大作用。 唐素素、黎悦几位学徒也是同样忙的脚不沾地,他们不仅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学习安玉善教给他们的医术,还要在医馆帮忙救治病人,但都过得累而充实。 “今天东街张屠户儿子的手是我给缝上的,那孩子也硬气,愣是没吭一声,我想我缝合的技术也不错。”唐素素颇有些得意地看着黎悦、任新、任然和秦恒。 “师姐,你能不能教教我!”秦恒刚才医馆学习才一天,看着两位师兄和两位师姐在医馆游刃有余的样子,他十分地羡慕。 唐素素虽然有些得意,不过还是谦虚地说道:“小师弟,齐杰师兄的缝合技术都快赶上师父了,我们都是跟他学的,你刚来不要着急,先把缝针握稳了再说,还有,你不能一看到血就恶心头晕,这以后怎么给病人疗伤呀!” 听到唐素素这样说,秦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也算一个小小男子汉了,可心中对于血腥场面的阴影有些大,现在一看到血就容易难受。 “师姐,我一定会克服的!”既然以后要做大夫,秦恒就下定决心克服自己的毛病。 “多看看血说不定就好了!”听到几人谈话的安玉善走出来说道,木槿拿着药箱跟在她身后。 “师父,您这是要去哪里?”现在已经是傍晚,天上都能看到星星了,任新奇怪地看着安玉善问道。 “有个病人需要我去复诊!”安玉善笑着说道。 “师父,需要我陪着您一起去吗?”任新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着安玉善,因为跟着她真的能学到很多实用高超的医术。 “不用了,以后吧!”说完,安玉善就上了医馆外的马车走了出去。 一开始,马车顺着大街走,之后就拐进了小巷,再之后七拐八拐到了皇宫不远处的一座私宅之内,从后门悄悄走了进去。 安玉善一下马车,最先看到的便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今天,安玉善要复诊的病人便是元武帝。 “安姑娘,快请!” 第一零七章:强势回归 离皇宫最近的这座私宅乃是秦老王爷的一处秘所,自从得知皇上真实的身体状况,秦老王爷暗中就在保护皇帝。 安玉善随着李公公走进房中之后就看到元武帝和秦老王爷坐在椅子上,元武帝的脸色憔悴枯瘦,但一双威严十足的龙目却满含力量。 安玉善拜见过元武帝和秦老王爷之后就开始给元武帝把脉,这段时间药性血蛭在元武帝体内不知道大战几千几百回合,最终将所有毒性血蛭都变成了自己的“奴隶”。 现在,元武帝面容上虽看起来病态十足,但内里身体状况已经大为改观,任何毒素到了他体内所起的作用都不会太大。 “如何?”其实不用人诊断,元武帝自己就可以感觉出来,他的身体明显比之前好太多了。 这段时间虽然体内疼痛难忍,但作为男人和帝王,他硬是撑了过来,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江山社稷来得重要。 “回禀皇上,您的脉象变强,毒性血蛭已经起不到作用了,不过药性血蛭也是需要饮血的,所以您还是需要多吃一些补品药膳,另外,民女也为您配置了药丸调理身体。”安玉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盛放药丸的瓷瓶恭敬地送到了元武帝的面前,一旁的李公公赶紧接了过来,“每瓶药丸有五十粒,每天早晚各吃一粒。” 李公公感激地冲安玉善点点头,将药瓶放在了自己的怀里,他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这药丸他一定会叮嘱元武帝按时吃的。 “朕还能活几年?”听到安玉善的话,元武帝脸色好了一些,但他要做的事情太多,时间对他来说还是太紧急了。 “启奏皇上,人的寿命之数不好言说,不过只要皇上您遵照医嘱饮食、休息和加上药物调理,三年以上绝对不是问题。”安玉善不好直接判定元武帝能活多少年,她是大夫,又不是掌管生死簿的人。 “时间足够了!”元武帝终于露出了笑容,别说是三年以上,就是现在给他精力充沛的一年,他都能把葛家这个祸害给拔除,将大晋朝的江山百姓交到儿子赵琛毅手里。 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元武帝心中有数,儿子赵琛毅才是他心目中最合适的储君。 给元武帝诊病送药结束,安玉善以为就没什么事情了,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元武帝又看向了她:“朕听说,你把朕的女儿的疯病给治好了?” 安玉善点点头,长公主病好这件事情季景初三姐弟一直瞒着所有人,只是不知道皇帝是如何知道的。 “好,真是太好了!”元武帝慢慢站了起来,李公公要扶他,他挥了一下手拒绝了,“去长公主府,朕今夜想要见见长公主。” “皇上,此刻夜深了,要不明日如何?”秦老王爷担心皇帝身体刚好,一见到长公主再受些刺激,有些事情秦老王爷他已经知道了。 “启奏皇上,您身体不宜多操劳,要想有精力办大事,还是应该多休息。”这时,安玉善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劝说道。 “朕的身体不是没事了吗,你们放心,朕自有分寸,李公公去办吧!”有些事情元武帝一刻也不想等,就像他此刻想要把那些乱臣逆子都斩杀一样。 “奴才遵旨!”李公公最了解元武帝,如今身体有力,元武帝是打算快刀斩乱麻。 秦老王爷也只是叹气一声由着皇帝的性子来,现在怕是任何人都阻挡不了元武帝下的决心和选择了。 不知是不是元武帝之前就和季景初知会过,很快长公主就在季景初的陪伴下来到了元武帝的面前。 等到屋子里就剩下父女二人之时,看着同样身形憔悴而且已经略显苍老的长女,元武帝眼中有了湿意。 曾经眼前之人长得多么像她的母亲,美丽,明良,又总是透着少女的纯真与聪慧,可如今他老了,他的女儿也被折磨的没了精神。 同样的,长公主一梦多年,看着自己曾经威风凛凛的九五帝王的父亲如今像没有血肉的空壳,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当年她是怨过元武帝的,因为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妃,还为了季家的铁卫军硬是把她嫁给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结果害得自己一声悲苦,儿女命运坎坷。 可清醒之后见了面,那些曾经的埋怨与隔阂似乎被浓浓亲情给融化掉,毕竟是亲生父女至亲骨头,在知道彼此的真实情况之后,有些东西也已经放下了。 “素妍!”女儿的闺名轻唤出口,元武帝招手让她近前。 闺名素妍的长公主强忍的泪已经落下,缓缓走到元武帝面前跪下,说道:“不孝女儿给父皇请安。” “傻孩子,快起来,这些年是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三个字元武帝一生也没有说过几次,但他真得觉得愧对自己的长女。 “不,是女儿不懂事,父皇,您……还好吗?”长公主站了起来走近元武帝哽咽地问道。 “好,父皇很好!你放心,这些年你和三个孩子受的委屈,朕一定帮你们讨回来。”即便没有审查,皇帝心中也有猜测,方怡郡主那人和皇后可是最像的。 “父皇,女儿的委屈自己来讨,只是母妃她所受的天大委屈还希望父皇您能做主。”长公主忍了这么多天,终于把心中最憋闷的事情讲了出来。 “你母妃?什么事情?”元武帝疑惑地问道。 长公主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就将当年皇后瞒着众人空设皇陵之位,其实将良妃一把火烧得尸骨无存扔到乱葬岗的事情告诉了元武帝,皇后如此折辱她的亲生母亲,若不是为了皇帝的身体,她真的忍不到现在。 元武帝几乎是暴睁着双眼听完长公主的话,更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吓得长公主慌忙叫等在隔壁房里的安玉善等人。 秦老王爷等人冲进房间之后,安玉善赶紧给皇帝诊脉,而受到惊吓的李公公则慌忙给元武帝擦着眼角的血迹。 “朕没事,没事!”愤怒已经让元武帝快要失去了理智,曾经那个温柔缱绻的发妻口口声声说会善待他心爱之人。 只是没想到良妃活着的时候她的确说道做到,可人死后她却把事情做得如此绝,此刻,元武帝杀了皇后的心都有。 “安姑娘,父皇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公主也没想到元武帝一听说良妃当年的遭遇,反应竟然会这样大。 “回禀长公主,皇上体内本就有淤血,吐出来并没有什么坏处,只是身体会更加虚弱,多吃一些补血之物就无事了。”安玉善诊脉结束之后说道。 “那就好!”长公主这才放下心来。 季景初原本还打算今夜将葛家有私矿的事情告知元武帝,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待过了两天后,吃了安玉善的药丸还有特配的药膳,元武帝身体大好之后,惠王和季景初一起进宫将这段日子调查葛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元武帝。 元武帝听后自然大怒,而就在这时,皇后与太子、英王等人似乎也察觉出皇帝的身体已经大好,内心皆惴惴不安,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就在这一天,空气有些寒冷,天上还飘着小雨,京城的街道难得清新安静不少。 突然,人们只听得一声暴喝,接着一颗人头从京城最热闹的茶馆里落了下来,惊吓了整个京城的人。 只见茶馆里的人纷纷从里面窜逃出来,接着手持滴血大刀怒气冲冲的秦老王爷就从茶馆里大踏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威武不惧的亲随。 “回去告诉定王,他儿子不仅当众调戏良家妇女还辱骂老夫,这样的逆子留着何用,老夫已经替他杀了,不用道谢!”说着,拎起从楼上落下的人头就朝着皇宫的方向骑马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秦老王爷在茶楼怒斩定王世子葛辉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京城。 定王妃听到此消息当即就昏死了过去,而定王也栽倒在地,口中也大骂秦老王爷,更恨得立即进宫告状。 就在秦老王爷与葛辉在茶楼“狭路相逢”的事情,季大将军府也大门正开,迎接突然痊愈的长公主回府。 季府上下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方怡郡主更是一口清茶全都喷了出来,稳定许久才冷静下来。 待她以“谦卑”姿势去迎接长公主的时候,长公主已经在李公公的陪同下进了大将军府正院客厅,并将府中各房的主子、奴才都集召在客厅。 方怡郡主强装镇定走进客厅的时候,脸上硬挤出的笑容实在是难看至极,尤其是当她看到长公主身穿的是公主宫服,以一种嘲弄的眼神看向她的时候。 “妹妹拜见姐姐,姐姐能好,这真是太好了!”一上来,方怡郡主就把姿态摆的很低,脸上更是友善温柔的浅笑。 长公主却是冷笑一声,她今天回到这里就没打算和方怡郡主好好相处,她回来只是拿属于她儿子的东西,至于这季家的主母之位,她还真是不屑于做。 “妹妹?我记得你是葛家的姑娘吧!哼,何时成了我赵素妍的妹妹,皇家可没你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子。”长公主都懒得看向方怡郡主,她现在要等的是那个男人。 方怡郡主被长公主噎得愣了一下,但脸上还是保持温和的笑容,似乎并不介意长公主讽刺挑剔的话。 “回禀长公主,不知您是何时清醒的,想必也已经听身边的人说了。当年长公主您突然神志不清,皇后娘娘已经下旨赐我为相公的平妻,这些年无论是照顾长公主还是为季家生儿育女,方怡自认做的很努力,并不曾慢待任何人。”方怡郡主心中还是很有底气的,毕竟如今的大将军府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下,就算长公主真的回来,还有皇帝撑腰,在季家她也住不安稳。 “本宫乃是堂堂长公主,是季家明媒正娶的当家主母,没有我这个主母应允就抬为平妻,即便是皇后下旨,本宫不承认,你也不过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通房妾室而已。”长公主说话也丝毫不留情面。 “不管长公主您如今认不认,我都是季家的夫人,是相公的妻子,也是上了季家族谱的。”方怡郡主语气也强硬了一些。 “本宫乃是正妻,更是皇家公主,我说你是妾你就是妾,就算代驸马休掉你,也没人敢说本宫一个‘不’字来。”长公主冷眼看向方怡郡主。 “长公主,您虽贵为公主,但也不能欺人太甚,我葛方怡也是王爷之女的郡主,并不是什么人都能侮辱的。”感受到长公主的来势汹汹,方怡郡主觉得现在不是示弱的时候,因为她也不清楚长公主对于这些年的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欺人太甚?哈哈哈,要说这世上欺人太甚的,你们葛家的女人可是当仁不让的。葛方怡,你当真以为有皇后和定王府在,本宫就拿你没办法吗!本宫已经从父皇那讨得圣旨,就算是皇后也没办法阻止本宫今日想要做的事情。”长公主耐人寻味地笑着说道。 方怡郡主心中一冷,反问道:“不知长公主想做什么事情?” “我想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如让驸马休了你,我赵素妍可不喜欢卧榻之侧还躺着另一个女人,你霸占我丈夫这么多年,够了!至于你的孩子,他们始终是季家的人,庶子庶女本宫也不会薄待的。”长公主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 方怡郡主当年和长公主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她只是听皇后说过,长公主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地柔弱可欺,只是没想到她清醒之后会这样强势。 她看向长公主身边站着的李公公,他手里的确是捧着圣旨,想到那圣旨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休书,她的身体不自然就变冷了。 不,她绝对不可以离开季家,她的儿女也绝对不可以变成任人欺负的庶子庶女。 “长公主,求您不要,方怡不求别的,只求能呆在相公身边。”方怡郡主猛地扑到长公主的脚边哭泣道。 长公主却是看也不看她,直接一脚就将她赐开了,而这一幕正好被匆忙进门的季大将军看到。 “公主,您在干什么?”季大将军心疼地把方怡郡主扶了起来,“怎么样?” “相公,妾身没事。相公,求求你,妾身可以不要名分,但请不要休了我。”方怡郡主紧抓住季大将军的袖子可怜兮兮地哭道。 “休了你?谁说要休了你?!你是我的妻子,是季家的主母,我不休便无人能休。”季大将军将方怡郡主护在了身后,一脸平静地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和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又是一阵长笑,这笑声听起来刺耳又暗含着自嘲、悲苦和恨意,听得季大将军和方怡郡主皆将目光转向了别处。 李公公看到长公主受委屈,有些忍不住了,看着季大将军冷冷说道:“大将军真是好大的口气,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长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女儿,当年长公主这位季家主母可没承认什么平妻,皇上自觉这些年愧对长公主,补偿她一二世人也是说不出什么的。” “公公这话是何意?”长公主清醒的如此突然,季大将军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寻常,心中似是已经有了猜测。 “季大将军不必深究李公公的话,有些事情咱们夫妻是不是应该单独说明白,毕竟欠我一个解释的可是你!”长公主站了起来,直直看向季大将军。 “公主想听解释,那请吧!”季大将军用眼神示意方怡郡主安心,然后带着长公主去了他的书房,而李公公一直跟着,到书房门外才停下在外等候。 进屋之后,季大将军与长公主这对曾经的夫妻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两个人相对而坐,静静地看向对方。 “你到底想要什么?”季大将军相信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长公主依旧是不稀罕做季家主母的,她高调回来这样闹,肯定另有目的。 第一零八章:帝后失和 “我曾经想要的你不曾给过我,如今物是人非,你我夫妻一场,恩恩怨怨算是算不清楚的。”毕竟做过夫妻,就算没有情爱,但长公主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当年两人成婚之后,眼前的男人也没有薄待她,给予了她应有的尊重和理解,只是却没有给过她一个男人的爱而已,“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休了葛方怡,与葛家断干净,另一个是我自请下堂,你将铁卫军交到景初的手里,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说来说去,你们为的还不是我季家的铁卫军!”季大将军声音微冷地说道。 当年他也是不想当什么驸马的,可皇帝赐婚,他不能不娶,即便他深知皇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铁卫军。 季家人为了大晋朝的江山稳固抛头颅、洒热血,赤胆忠肝依旧换来帝王的猜忌和忌惮,这让季大将军心中也不是滋味,失望,无奈,不甘,似乎都在他体内生根发芽。 如今,他与葛家的关系牵扯不清,想必皇帝也存了动季家的念头,季景初虽然是他的亲生儿子,可父子之情却极为淡薄,反而与元武帝走得亲近。 一旦铁卫军交到季景初的手里,季家便没有了任何依仗,成为了皇帝手中随意可以丢弃的棋子,他是武将不假,但他眼睛并不瞎,葛家已经成了皇帝的心头刺,迟早都是要拔掉的。 “长公主,就算我现在休了她,季家与葛家也是断不干净的,她不过是一介女子,你就真的容不下她吗?”季大将军看向了长公主。 长公主却是冷冷一笑,说道:“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你也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不过是一介女子?呵呵,当年,我的羽儿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怎么就没人容得下他。我就不相信,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你这个当爹的会一点儿察觉不到,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的两个女儿如今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在京城是什么样的名声,这一切你敢说不是你口中那一介女子所为。你蒙心瞎眼我不管,多余的废话我也不想说,既然你无意休她,那就将铁卫军交给景初,我自请下堂不碍你们的眼,否则无论是季家还是葛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非这样不可吗?”季大将军脸上露出深深的疲惫,就像长公主说的那样,这些年他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罢了。 “非这样不可,李公公手里可不止一道圣旨,你自己做选择吧。不过我奉劝你一句,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欠我的,更欠三个孩子的,下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这辈子你就还完吧!”长公主漠然地说道。 季大将军沉默下来,作为丈夫和父亲,他的确是欠长公主和她所生的三个孩子的,只是真的要拿季家的保障和未来做补偿吗? 安氏医馆内,安玉善正在给排队的病人诊病,没有片刻的空闲,不过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得知了秦老王爷在茶楼怒斩葛辉的事情,医馆内等候的病人与病人家属也在窃窃私语。 很快,她也知道秦老王爷带着证人、证据去了皇宫,听说不是请罪,而是告状去了,定王也已经怒火万丈地进了宫。 “小师妹,需要我帮忙吗?”就在这时,许久未见的陈其人出现在医馆内。 “师兄来的正好,最近天气不好,生病的比较多,你来一起帮忙吧。”一般的病人安玉善开个药方拿粒药丸就能治好,遇到疑难杂症则是要麻烦一些。 “好呀!”陈其人笑笑,开始给医馆的病人诊治。 大概一个时辰左右,又有消息吹到医馆内,安玉善等人想不听都难。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今天长公主病好了,还回了大将军府,已经自请下堂了。” “什么?公主自请下堂?”好多人表示不信。 “是真的,长公主还特意请了圣旨呢,季大将军也依照圣旨写了休书。”传消息的人故意低声神秘地说道。 “京城人都知道长公主疯多少年了,这一病好就要休书,是不是又疯了!”都说皇家事莫议,但人们还是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连宫里的公公都跟着呢,现在长公主的嫁妆都开始往公主府搬呢!” “是不是长公主一清醒得知季大将军又娶了平妻,心有不忿,这才自请下堂呢?”也有人猜测道。 “这个就不清楚了!” …… 总之,关于长公主突然自请下堂的消息和秦老王爷怒斩定王世子的消息一样传得飞快,而且说什么的都有。 等到病人少了之后,陈其人与安玉善到了医馆后堂说话,说的自然也是今日轰动京城的两件大事。 “师妹,我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老王爷和定王都到了宫内,只是皇上避而不见任何人,你觉得皇上接下来会怎么办?”陈其人喝了一杯木槿温好的热酒,笑嘻嘻地看向同样饮着药酒的安玉善问道。 “皇上怎么办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接下来京城该没有太平日子好过了,想必这几天,随着皇上身体越来越好,师兄在皇宫的日子也不好过吧?”安玉善笑着问道。 “你说的没错,那帮太医院的太医可是无时无刻不想从我嘴里打听皇上的身体状况,而且我觉得那位院首大人似乎对血蛭很有兴趣的样子。”陈其人笑着轻轻挑了一下眉头。 “会不会下毒性血蛭的就是他?”安玉善猜测道。 “我看有点像,这位院首大人原本与太子关系不错,可最近貌似和奇王走的有些近了,有点儿不太寻常呢!”陈其人在皇宫里可不是闲的只给皇上把把脉,除了后宫嫔妃的宫殿他不进,像太医院、御膳房、藏书阁之类的地方他可是去的很勤。 “有什么不寻常?”安玉善追问道。 “你还记得秦小王爷脑袋上那支箭吗?最近听说此事有了新眉目,当初是有人惊了葛辉的马,那人与奇王颇有渊源,定王府想把这件事情推到奇王身上,奇王又怎么会甘心做冤大头,反而使了小小计谋让葛辉承认他是故意射杀秦小王爷,今日正是秦老王爷听闻此事又见葛辉当街调戏民女,于是一怒之下杀了他。”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陈其人比安玉善知道的清楚,而且他相信很快更多人都会知道。 “看来真是好一台大戏呀!长公主自请下堂这件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安玉善摇头一叹,也不知道自己叹息的是什么,京城这个鱼龙混杂之地真的没有山下村让她呆着舒服。 “这件事情我知道的也不多,也是来的路上听说的,不过我知道今天李公公手里似乎有两道圣旨,看来那位季大将军做出了一个不高明的选择。”陈其人有些惋惜地说道。 “为了一个女人毁了一世英名,想必季大将军真的很爱方怡郡主吧。”在安玉善看来,不管季大将军喜不喜欢长公主,但长公主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一旦季家出事,只要有她在,就能保住季家上下。 可如今,长公主彻底与季家没了关系,而皇帝又准备动葛家,到时候季家势必受牵连,再没有铁卫军的依仗,到时候的境况恐怕不是那么理想。 “事情并不仅如此,你在峰州对京城了解的不清楚,这些年季家内部也是乱的很,一门忠烈之家早已经不是当年模样,怕是季大将军心中也是了解的,所以才没有极力保住季氏一门吧。”了解一些内情的陈其人说道。 “不知道这场风雨何时才能真正地结束!”安玉善算得上半个局外人,她并不想参与到朝廷争斗之中去,之所以留在京城,也不过是为了能帮上一点微薄之力而已。 这天的小雨直到夜半才停,第二日天依旧阴沉沉、冷飕飕的,医馆刚开门就迎来不少的病人,安玉善带着唐素素他们几个学徒很早就忙起来了。 等到早朝结束的时候,又有新的消息从皇宫里传了出来,先是说定王在大殿之上状告秦老王爷杀子,结果皇帝不罚反赏,气得定王当殿吐血。 再有,皇后身穿凤衣上殿为葛辉讨说法,结果御史言官都站在了秦老王爷那边,就是皇帝也大怒说是葛辉的错,于是帝后在大殿之上争吵起来。 早朝散后,文武百官皆知帝后已经失和,葛家被帝王所厌,聪明的已经进一步觉察出皇上有了要动葛家的念头,纷纷做出应对之策。 当天晚上,安氏医馆有黑衣人闯入,不过早就被暗中埋伏的安正等人给抓住,还没等盘问黑衣人就已经咬舌自尽。 看着地上的尸首,木槿语气森冷地问道:“姑娘,这是有人要对您不利!” 安玉善却摇摇头说道:“这人应该不是冲着我来的,安正,明日一早你就送秦恒去千草园,告诉二姐,让秦恒在千草园的药庐里帮忙炼制药丸,不要让他出园子,我担心定王府的人因为葛辉的事情不会放过他。” 正如葛辉是定王唯一的嫡子,秦恒也是秦老王爷仅存的血脉,如今帝后失和已成定局,杀子之仇定王必定会报,而秦恒就是他的目标。 “姑娘,您还是一起回千草园吧。”木槿也担心安玉善的安危,比起别处千草园有阵法存在,会更安全也更能御敌。 “最近医馆病人比较多,我回千草园诊病不太方便,明天我会在院中设上阵法,你们再多注意些,不会有大事的。”虽然自己现在在京城有些医名,但安玉善很清楚,在皇后那些人眼里,她只能算得上是个小喽啰,注意力根本不会放在她的身上。 安玉善推测的没错,自从长公主和秦老王爷的事情出来之后,京城的豪门权贵之家都突然变得谨慎小心起来。 尤其是太子办事不利被皇帝当殿怒斥,更被禁足府中,不许任何人探望,大家似乎都从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有什么东西像是一捅就破。 接下来的两个月,葛家就像是得罪了“瘟神”,不好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出现,就连曾经被可以隐藏的那些“往事”也被挖了出来,而且皇上也已经不再见皇后了。 “娘娘,奴婢听说皇上今日又歇在了梅苑。”皇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小声地禀告道。 梅苑乃是奇王生母梅妃的寝殿,自从太子失宠,英王办事也出现差错之后,皇上最近就极为宠爱和依赖奇王,大有把奇王立为储君的打算。 “那是个蠢得,不用在意,真以为皇上给她几分好脸色就是宠信他们母子了,本宫现在是看明白了,皇上是拿他们当靶子呢。”皇后脸上闪过冷笑,现在应该注意的是惠王才对。 “娘娘,您是真的不打算和皇上和好了吗?”贴身嬷嬷带些劝说语气地说道。 皇后听到这里脸上也露出愁容和无奈来,她说道:“不是我不和他和好,是他不打算再和我成夫妻了,唉,想必有些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吧。” 贴身嬷嬷没有追问是什么事情,但她心里清楚,太子和英王背着皇后做了不少让皇后恼怒的事情,但母子连心,皇后也只能帮他们兜着,而这势必会让皇后和皇上有了不同的立场。 “娘娘,您放宽心,皇上只是一时被气着了呢,奴婢看得清楚,这些年皇上对您那是敬重疼爱的很,断不会这个时候不顾念夫妻情分的。”贴身嬷嬷斟酌了一下说道。 皇后却是摇摇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宫殿门边,看着露出的太阳说道:“你不懂,正是到了这个时候,比起所谓的夫妻情分、父子情分,在皇上的心中,江山社稷才是最重要的。” “启禀娘娘,定王妃进宫求见!”正在这时候,当值太监禀告道。 皇后揉了揉额角,抬眼说道:“让她进来吧!” 最近为了定王府的事情,皇后可没少操心,可葛辉已经死了,皇上根本没罚秦老王爷,就连御使上书都说葛辉该杀,她这个一向“仁慈为念”的皇后又能做些什么呢。 且不管宫里风云如何起起伏伏,宫外的老百姓们却是感觉不到有多大的变化,如今京城的老百姓最欣喜的就是京城有了家安氏医馆,不用再饮那些难喝的苦药,一粒药丸就能治好病。 “听说安氏酒坊又出新酒了,这次可要买上几坛子备用!”每日早上,安氏药酒坊的铺门还没开,就有人排队等着买酒。 在京城短短数月的时间里,安氏药酒坊的名气已经传遍周边几州,更有大货船专门来这里买酒,安玉若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京城这边安氏医馆和安氏药酒坊的生意好得很,峰州就更别说了,帝京的大客商们为了买药酒,干脆住在峰州不走了,而且马家酒也成了当地的名酒。 这天,安玉善正在医馆里看病,突然跑进来一个十二三岁衣衫破旧的少年,见到她就跪下磕头,什么话都不说,就是一直磕头,把安玉善给弄得莫名其妙。 “安正,快把人给拉起来!”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安玉善见那少年的额头上都已经出血了,可见他用劲儿不小。 安正习武之人力气大,一把就把少年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是谁?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安玉善问道。 “我叫阿虎,请师父收下我做学徒,我要跟着您学习医术,求求您收下我!”叫阿虎的少年想挣脱开安正的胳膊继续跪下,但是被拉住了。 “我最近没有再收学徒的打算。”安玉善想等京城风平浪静一些再开一家古代的医学院,现在正是要乱的前奏,她不想这时候凑热闹。 “那您什么时候收?”阿虎双眼有神地看向安玉善。 第一零九章:晋国公府 “年后再说吧!”如今已经快入隆冬之际,安玉善原本是想把医学院开在峰州,不过京城这边她暂时也离不开,年后不妨在这里开一间小的学院。 “那您到时候会收我为徒吗?我什么苦活累活都会干,只要能让我在医馆当个学徒,我一定会很努力的。”阿虎决心很足地说道。 “学医光努力还不够,到时候我会举办一次入学考试,如果你能通过,我就会收你。”其实这段时间看着唐素素几人在安氏医馆做学徒,有不少人暗中打听安玉善是否还收人,也有穷苦人家翘首以盼,希望神医能多收些弟子。 “我一定会通过的!”虽然还不知道安玉善将来会考些什么,但阿虎会倾尽全力去考试。 阿虎是穷苦人家的放牛娃,但是他在学堂外偷偷学了不少字,也读过一些书,因为家中爹娘有病,小弟也因急病去世,他便下定决心将来要当一名大夫。 自从得知药王神谷子的两位徒弟来了京城,而且其中一位女徒弟医术更是高超,给穷苦百姓治病诊金要的极低,并且愿意招收学徒。 只是前段时间她已经收了五位学徒,等到阿虎赶来的时候,医馆已经不招收学徒了,可他等了这么多天,见医馆毫无动静,今日一时冲动就鼓起勇气走了进来。 阿虎走出医馆的时候,安玉善年后要招收学徒的消息再次传了出去,上一次没机会进安氏医馆的人,这次都攒了劲儿要抓住这个机会。 比起别家医馆的大夫,安氏医馆教出来的学徒可厉害的很,外伤、内伤都能治,而且唐素素和黎悦两个女学徒已经在给女病人看一些小病了。 “姑娘,晋国公府来人相请,说是玲珑公主请您过府一叙。”木槿走到安玉善面前禀告道。 公主相请自然没有推脱的道理,安玉善将医馆的事情暂时交给安齐杰等人照看,然后拿着药箱坐上马车去往了晋国公府。 晋国公府与崇国公府一样都是根基十分雄厚的四世三公之家,而玲珑公主当年与现今晋国公成婚也是颇费了一番功夫,只因晋国公府的老夫人并不希望儿子娶皇家的人。 现如今,虽然是玲珑公主掌家,但她与晋国公府老夫人的婆媳关系却一直不是很融洽,尤其是老夫人将娘家侄女嫁给儿子做了侧室,婆媳之间更是势如水火。 安玉善一到晋国公府,看着眼前巍峨的门第,心中只留下一丝同情和悲叹。 这就像一座华丽的笼子,住在里面的人即便身份尊贵,过得生活并不如外边的人想象中的美好,邵华泽作为世子,不也是在自家“不安全”吗! “呦,这便是传遍京城的女神医安姑娘吧?你来的正好,我们家老夫人身体正不舒服呢,这边请!”安玉善刚踏进晋国公府的大门,就被一个妖艳的少妇拦住了。 “王姨娘,安姑娘是公主今日请来的贵客,可不是专门来诊病的大夫,咱们不是有府医吗?您去请府医便是了。”玲珑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秋菊在安玉善出口之前说道。 这王姨娘是府里老夫人的亲侄女,因为在老夫人跟前得脸,平时可没少欺负自家公主。 虽说玲珑公主是帝王之女,可嫁了人就是人家的儿媳,而且玲珑公主在宫里的时候并不得宠,因此这些年老夫人和王姨娘没少折腾玲珑公主母子。 尤其是前两天听说长公主自请下堂,府里的老夫人和王姨娘也动了歪心思,希望玲珑公主也能自请下堂,这样一来,王姨娘便能扶正,老夫人自觉也能去除心病了。 可秋菊深知玲珑公主和长公主是不一样的,最起码晋国公和玲珑公主是一对知心的夫妻,比起心有旁人的季大将军那是大大不同的。 “府医哪比得上神医,姐姐虽是贵体,可老夫人的身体也是耽误不得的。”王姨娘斜瞪了一眼秋菊,自从邵华泽身体渐好之后,玲珑公主是越来越不把她和老夫人放在眼里了,“安姑娘,你说是不是?” 王姨娘想把自己扯下水,安玉善可不上当,她只是站在那里浅浅一笑,并不答话,既然是晋国公府的家事,她自然无权干预,且看哪边人更胜一筹吧。 “秋菊,你怎么还不把安姑娘请进去,公主都等急了!”这时候又从内院走出来一位看起来十分利落干练的美丽少女。 看到她出现,王姨娘脸上露出更加不好的面容来,这可是比秋菊还厉害的秋红,她干爷爷可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能得罪玲珑公主,但却不能得罪这个口齿伶俐不饶人的丫鬟。 “秋红姐姐!”一见秋红出现,秋菊脸上露出了轻快了笑容,“安姑娘,这边请!” 难缠的王姨娘就留给秋红吧,秋菊笑呵呵地引领着安玉善往玲珑公主所居的院落而来。 玲珑公主虽贵为公主,但因为不得宠,并没有得赐公主府邸,就连当初的陪嫁也比不得长公主的一半,这也是她不得婆婆喜欢的一个主要原因。 好在婚后夫妻合鸣,玲珑公主与晋国公表面上相敬如宾,私底下也算是夫妻情深。 “安姑娘让你见笑了!”得知刚才的事情,待安玉善见礼坐下之后,玲珑公主笑着看向她说道。 安玉善轻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不知公主今日请玉善到来所为何事?”安玉善单凭面色上看玲珑公主,她并不像身体有恙的样子。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玲珑公主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安玉善,端起一旁的热茶轻抿了一口。 “公主有话但说无妨。”很明显玲珑公主所说的事情似乎让她也有些难以开口。 玲珑公主听后一笑,先是问了一些安玉善家中的情况,又将晋国公府的情况对她言说一番,足足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事情似乎还没有说到正题上。 “安姑娘,我知道你虽出身乡野,但京城一般的大家闺秀也是比不上你的,为人母者,一辈子总有操不完的心。泽儿他年纪也不小了,只是一直不愿意成婚,我知道他心里早有人了,只是晋国公府的情况特殊,怕是要委屈那人做侧室了。”玲珑公主轻轻一叹耐人寻味地说道。 安玉善却微微一笑接口说道:“俗话说的好:‘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公主一片慈母之心,世子他一定能够明白的。只是玉善出身乡野,豪门大户后宅里的规矩那是一点儿也不懂,比起京城的繁华,我还是喜欢山野之地的清爽安宁。我娘就常说,不图我将来大富大贵,只要能找到一个一生相守疼我护我的知心人就够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宁做农门妻,不做豪门妾,这才是玉善想要的生活。希望公主不要怪罪玉善的口无遮拦。” “安姑娘是聪明人,所想所求怕是京城富贵人家给不了。你说的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是这世上女子痴情的多,男子薄情的多,一生钟情一人,即便是心能做到,有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已。”玲珑公主很有感触地说道。 “人生不如意之事常有*,世上哪能事事皆顺遂人意,不过坚持自己想坚持的,所求的也未必得不到,可惜的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比如缘分,比如感情。”既然玲珑公主没有把事情挑明了说,安玉善自然也隐晦着说。 从安玉善的话中,玲珑公主已经完全了解了她的意思,现在看来,莫说是晋国公世子的侧室之位,怕是正室之位她也未必会应允,人家姑娘对她的儿子似乎根本无意。 “安姑娘说的是,你的救命之恩,我和世子都不会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总能帮上一二的。”玲珑公主笑着说道。 “多谢公主,真到那时,玉善也不会客气的。”安玉善也笑了笑。 这天傍晚,邵华泽从外边回来之后就被玲珑公主叫到了跟前,说的便是他与锦韵侯府嫡长女的婚事。 “娘,孩子说过了,现在还不想成婚!”邵华泽苦笑一声说道,这段时间他老实被“逼婚”。 “泽儿,你早就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这锦韵侯府的大姑娘与你极为相配,是威宁侯夫人保的媒,这姑娘我也见过,知书达理又极为聪慧,嫁到府里来定会替你管理好后宅之事。”玲珑公主苦口婆心地说道。 “娘,锦韵侯府的大姑娘再好我也不想娶,再等等吧。”邵华泽心中总还是存在着希望的。 “等?等什么?等谁?你的心思娘明白,真要说起来,那安姑娘除了出身低些,其他没得挑,可就是她的出身决定她即便进府也只能为妾,你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为妾吗?”玲珑公主正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心事,不想委屈了他,所以这几年才由着他的性子来,但有些时间是不能一拖再拖的。 “娘,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就算我真的要娶她,她也只能是我的正室夫人,绝对不会是妾室。”以邵华泽对安玉善的了解,她的傲气决定她绝不会甘心做妾室,而他也没准备委屈她。 看着有些执迷不悟的儿子,玲珑公主无奈一叹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宁做农门妻,不做豪门妾’,这便是安玉善今日对我所言的话。泽儿,你好好想想,即便你娶她为正室,就真的能做到这些吗?” “我可以!”无论安玉善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邵华泽自问都可以达到。 “你喜欢人家姑娘,娘知道,可人家姑娘喜欢你吗?娘不是两眼一抹黑不知外边世界的傻子,那姑娘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而是住着别人。”玲珑公主以过来人的经验和眼光察觉出安玉善另有所爱,至于这个人是谁,她自然是不知道的。 玲珑公主的话让邵华泽沉默下来,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心里有了一个小人儿,一直在期待着有一天她能长大。 她失踪的时候,他也是着急万分,四处派人找了三年,见她完好归来,心中亦是雀跃不已。 她心中住着的那个人,邵华泽知道是谁,但真要论起来,他和季景初与安玉善相识的时间有前有后,但真正相处的时间也差不多。 她救过季景初,也救过自己,可为什么心里有的那个不是他呢? “泽儿,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这世上有你喜欢的姑娘,也有合适你的姑娘,不是你去等,你去争,就一定属于你的。锦韵侯府的大姑娘才是那个能与你携手一生的女人,娘所做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玲珑公主希望儿子能放弃安玉善,那姑娘真的不适合他。 “娘,我都知道,只是我还有机会不是吗?”一想到要放弃邵华泽心里就万分难受,以前他是没能力没时间去争,现在有了,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孩子,你真的还有机会吗?”玲珑公主不再劝他,有些事情只能他自己主动放弃和想开。 玲珑公主见安玉善的事情季景初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到了晚上,他与安玉善单独见面的时候,问起了她去晋国公府的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只是闲话家常而已。”安玉善没有多说,有些话说出来免不得让人多想。 季景初识趣地没有追问,他知道玲珑公主十分疼爱邵华泽,邵华泽也是个极为孝顺的儿子,这些年邵华泽暗中为安玉善所做的一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只是,有些人注定是不能相让的。 又过了几日,京城下了一场几十年难见的大雪,出京的不少道路都被大雪封住了,天冷的吓人。 前来安氏医馆诊病的人也多了起来,大多都是风寒之症和冻伤、摔伤。 “表姐,从今天开始,你和素素姐带人多熬制一些姜附汤,免费给路人喝,这是冬月主治伤寒的汤药,疗效很好。另外,任然你们去多购买一些瓦楞子,记住要将瓦楞子先煅透,研磨为末,水飞乳细之后放在一起。”接着安玉善又吩咐木槿去买一些冰片,还让人去多找一些山羊油脂。 等到所有东西都集齐之后,她直接就在医馆的后堂熬制冻疮膏,天气严寒,四肢冻烈的人可不在少数,而且还要为军中将士多准备一些。 游将军听说安氏医馆又出了一种神奇的冻疮膏,这两天天冷抹在手脸之上不但保护皮肤,还有一种淡然的清香,女子完全可以拿它当胭脂水粉来用。 于是,他带着银子找到了安玉善,说是要买下全部的冻疮膏。 “将军,这些冻疮膏都是为医馆的病人熬制的,您和老将军需要的药膏,我不是把药方都给了你们吗?”安玉善答应过他们要为军中将士多想一想,所以一入冬她就写了药方派人送给了游将军和秦老将军。 “你是给了没错,可那不是你亲手熬制的,我最相信你的医术,你亲手熬出来的药膏比别的大夫熬出来的都强,效果也肯定更好。”现在游将军对安玉善是信任的很,而且只相信她亲手做出来的药丸和药膏。 安玉善禁不住一笑说道:“将军,我也是根据药方来熬制的,药效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不行,我只信你!”游将军固执地说道。 “可我时间有限,即便是熬制药膏,一天也熬制不出多少。”虽然身边有学徒帮忙,但安玉善给人治病也是忙得没时间,尤其天冷她还需要多熬制一些过冬的药丸和药膏。 “你能给我多少就给我多少,这些药膏我是专门给那些伤残老兵准备的。”游将军笑着说道。 “那好吧,我尽力!”安玉善想了一下,招收学徒的事情似乎应该提前一些,目前人手不够呀。 第一一零章:仇人见面 既然答应了游将军,安玉善没有耽误,直接将熬制药材的锅又换了大一号,药材需求量也随着增大。 “木槿,派人去千草园问一下,二小姐怎么还没让人把药材送过来!”安玉善所需药材都是来自安玉冉的供应,可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自家二姐了。 “小妹,你不用去问了,二姐她现在不在千草园,在离京城最近的陆州城外,现在大雪封路,她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这时候安玉若一脸愁眉地走了进来。 “三姐,二姐去陆州干什么?”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这段时间看你忙得晕头转向,我和二姐就没把事情告诉你,爹娘和大姐一家已经从峰州赶来了京城,小堂叔和二姐先去接应他们了,谁知突降大雪,他们都被困在陆州城外的一家客栈里。”安玉若解释道。 “就算再忙也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我呀,爹娘他们要来京城事先也没通知一声吗?”安玉善惊了一下,她没想到家人都已经到了京城外了自己竟然还不知道一点儿消息。 “爹娘他们来之前谁都没告诉,说是要给咱们一个惊喜,你也别担心,这一路上都有旗远镖局的人随行,没出什么事情。”安玉若也是才知道的消息。 “安全到达就最好了!”安玉善放下了手上的事情,“三姐,你知道爹娘在哪家客栈吗?我想去接接他们。” “好像是福来客栈吧。不过你现在也过不去,还是等雪化一些,路通了之后再去吧。”要是能出去安玉若也已经出去了,只是现在通往陆州的大小道路都因大雪无法前行了。 安玉善还是有些不放心,主要是她想早点见到家人,于是又让安正骑着快马先去探探路,结果安正带回来的消息和安玉若说的一样,此时根本无法去陆州。 “我带你去陆州吧,正好明日我要去那里办事!”这天晚上,季景初来到安玉善熬制药膏的地方,看着她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陆州?”安玉善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间他不是应该帮助皇帝对付葛家的人吗?而且听说季家的铁卫军已经正式交到了他的手上。 “你的事情我总会知道的,你爹娘一行人已经到了陆州,如今就住在福来客栈里,你知道现在陆州知府是何人吗?”季景初脸上带了些笑意。 “何人?”安玉善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情。 “是许杰,来自峰州的许杰,你大姐夫一家的仇人,我明日去陆州,就是要办他们的。”季景初走近安玉善小声说道,这猛然亲近的动作稍显暧昧。 “是皇上交代的,还是你主动请缨要去办的?这和我大姐夫、和我有关系吗?”季景初与许杰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就算许杰曾是北朝叛臣,但大晋朝人的眼中,他可算得上弃暗投明的“可用之才”。 “都有吧!许杰这几年在京城、陆州两地虽说官场上混的还不错,但依仗的不过是宫中旁亲侄女许妃的势,前两日许妃伺候皇上的时候触怒龙颜,已经被打入冷宫,这些年许妃、许杰等人做下的不良之事数不胜数,皇上自然不会放过。”许杰被治罪是迟早的事情,而皇帝选在这个时候惩办许妃、许杰等人,那是因为他们都是太子的人。 许妃如今被打入冷宫,一旦许杰再被查办,那么世人便可知皇帝这是打算斩断太子的羽翼了。 “可是现在路被封了,你怎么过去?”安玉善也猜出季景初去陆州的背后没那么简单,一个犯错的宫妃和知府还不值得皇帝如此操心。 “你跟着我走就是了,我自有办法!”这次要惩办许杰,季景初想着许诚刚好能帮上忙,这些年许诚暗中可搜集了不少许杰贪赃枉法的证据,此次正好派上用场。 到了次日,安玉善带上木槿和安正两个人跟着季景初前往陆州,他们先是从京城城外绕到了山中,然后穿过隐藏在山中的军营,走过黑黝黝的山洞,又绕了一条难走的山路,最后七拐八拐就到了陆州城外。 福来客栈就在陆州城外的官道上,因为陆州离京城最近,很多外来的客商都会暂住在陆州,也因此陆州十分地繁华热闹,城外也有不少的酒肆店铺。 安玉善一行人到的时候,因为大雪封路,陆州城外也是人满为患,官道上挤得也都是人,也有好多找不到暂住地方的南来北往的商人,直接就在路边自己搭起了帐篷。 季景初因为有公事要办,安玉善就带着安正和木槿去福来客栈找家人,谁知快走到客栈的时候,被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男子拦住了去路。 “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可真是俊俏!”满嘴轻佻之语的男子大冬天冷飕飕地还拿着一把纸扇装潇洒。 他本想用纸扇挑起安玉善的下巴,但被安玉善厌恶地快速躲开了,木槿和安正则一前一后护在了她的身边。 “呦,小丫头还挺有性子,大爷我喜欢!别害怕,爷最是怜香惜玉,只要你跟了爷,爷绝不会亏待了你。”男子轻薄的话越说越露骨。 “这种畜生都不如的垃圾别让他在大街上碍眼了,最好嘴巴也给封住。”安玉善冷眼扫了一下眼前之人,这话自然是对安正和木槿说的。 果然,她话一出口,安正就开始动手想把出言调戏安玉善的人给扔出去,没想到对方也是个练家子,还会几下拳脚功夫,不过还是被安正打了个狗吃屎。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不知道爷是谁!”那男子跳起来朝着安玉善三人怒骂道。 “姑奶奶不知道你个畜生是谁,敢当街欺负我妹妹,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没等安正再出手,安玉善就看到安玉冉怒气冲冲地从福来客栈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两把明晃晃的菜刀。 虽说安玉冉行事素来鲁莽,而每次看到安玉冉为了保护家人那股不要命的架势,安玉善内心深处都是激动和感动的,这才是她的二姐呀! “玉冉,我来帮你!”安玉冉身后永远可以听到姜鹏的声音。 “好呀,今天是碰上硬茬了,真以为我许梿会怕,来人,给我上,打死了算我的。”那男子终于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你说你叫什么?”不说名字还好,一说名字安玉冉怒气更胜了。 “哈哈,怕了吧,我叫许梿,我爹可是陆州知府。”许梿冷笑阵阵地说道。 他这一说,安玉冉也是怒极反笑了,当年许梿绑走安玉璇的时候,她就想拿刀砍了这个叫许梿的男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愿望”终于有机会实现了。 “怕?姑奶奶等这一刻等太久了!”安玉冉同样露出凶狠的笑容来,吓得许梿都后背发凉。 “玉冉,这事你别插手,我来!”就在这时,许诚也疾步走了出来,而四周围观看热闹的人则是越来越多。 “大姐夫,今天,我要宰了这个畜生!”新仇旧恨加一起,安玉冉又怎么会放过许梿。 “我山鱼绣庄与许杰父子之仇不共戴天,算大姐夫请求你,这个机会就留给我吧。”许诚脸色平静地看向许梿,不过胸中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淹没。 这些年,他终于积攒了足够大的力量来对抗许杰父子,如今峰州的许氏一族也不再能成为他们的靠山,而且宫中的许妃听说也已经被打入了冷宫。 许杰父子虽然在大晋朝的京城经营了几年,但毕竟根基浅,又是北朝旧人,若不是看在当初季大将军提拔了他一下的份上,之后他们父子又靠上了葛家,怕是没人会抬举他们。 如今葛家成为了皇帝的眼中钉,季大将军府也因为长公主的自请下堂和铁卫军的易主而变得不那么光鲜了,许杰父子现在没了靠山,想对付他们变得容易多了。 “你是……许诚?”许梿定睛瞅了瞅眼前身姿傲然的男子。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蓬头垢面经常被自己羞辱的残废许家三少实在是太不同了,但是许诚的面容他是永远不会忘的,从小到大这个许家曾经的纨绔子弟一直都是他的死对头。 只是当初的一念之慈他们父子没有斩草除根,结果就留下了祸害,谁想到给他胡乱许了一门亲,反而让他因祸得福,不但重新站了起来,还娶妻生子。 就算这些年没怎么回过峰州,但因为惠王在峰州,作为太子一党的人,许梿也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了峰州不少的事情,更何况许氏一族被惠王惩治的那么惨,许诚的消息他自然知道不少。 还以为这辈子他在京城、陆州过他许大少爷的逍遥日子,而许诚窝在峰州永无相见之日呢,没想到是仇人就总有相见的那一天。 许梿心中冷哼,这样也好,今日就让许诚有来无回。 “许梿,你杀我山鱼绣庄几十条人命,该是还的时候了。”许诚眼中迸发出了愤然的恨意。 “还?哈哈哈,笑话,你们家死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告你诬陷。”许梿毫无畏惧地大笑说道。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你的好日子到头了!”许诚没有先动手,即便要报血海深仇,他也要正大光明地让天下人看到许杰父子的报应,一刀就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 “那咱们就等着瞧!”许梿已经没有了继续纠缠下去的想法,而且他看出来了,真要动起手来,自己根本不占便宜。 许诚紧握双拳也没有冲动,他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之后安玉善就进了福来客栈,刚才外边发生的事情,安松柏、尹云娘和安玉璇等人在二楼雅间的窗户边都已经看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来,这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玉善,你没事吧?”对于许杰父子,尹云娘心中还隐隐残留着一丝恐惧,当年安玉璇被绑走是真的吓到她了。 “娘,我没事,那种人蹦跶不两天了。”季景初已经带着圣旨到了陆州,相信很快对许杰父子的惩处就会有个结果。 “这种恶人老天爷怎么不收了他!”尹云娘又气愤地说道。 “岳母,您别为这种畜生生气,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既然今日见了面,许诚就决定要了结这段仇怨,许杰父子必须死不可。 “许诚,你可不能胡来,这许杰怎么说现在也是个大官,咱们无权无势的百姓要小心行事才可以。”尹云娘又因为担心开始劝说起了许诚。 “娘,您放心吧,诚哥他有分寸的。”安玉璇则相信丈夫隐忍这么多年,绝不会在最后的时刻功亏一篑的。 “依我看,还等什么,直接就剁了那对父子!”安玉冉怒气难消,像许梿那种恶心的男人就该早点儿下地狱。 “马上就要成婚的人了,别整天拎着刀就出去了,你这暴脾气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尹云娘无奈地看向二女儿。 “成婚?什么成婚?”安玉冉迷糊了,安玉善也有些不明所以,她二姐什么时候订婚了吗? “你和姜家的婚事,你爷爷奶奶还有我和你娘都已经做主允了,你们的庚帖都已经换过了,六礼已经过三了,明年六月的婚事,你大爷爷说了,到时候直接让你从京城出嫁不用回峰州了。”作为一家之主的安松柏看着瞪大双眼的二女儿直接就说道。 “爹,这件事情您怎么不和我商量?”安玉冉有些着急了,她还不想嫁呢,一旁的姜鹏脸上倒是露出了笑容。 “我都和你商量几年了,你不是一直不答应。你们两个整日在一起,没名没分的成什么样子,咱们就算是乡野出身,这名声就不要了!这次容不得你再任性,婚事不能再拖了。”安松柏态度强硬地说道。 “姜鹏,这件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安玉冉有些生气地转向姜鹏。 “天地良心,我的婚事我大哥一直让我大嫂帮忙操心,这段时间我也一直陪你在北灵山采药,连家都没回过两次,庚帖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姜鹏举手发誓地说道。 “玉冉!”安松柏瞪了一眼二女儿,四个女儿中这个女儿胆子最大也最随行,因为她像个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的,安松柏平时对她也没有太管教,但这次事关她的终身大事,不能再由着她了。 安玉冉从小倒是被尹云娘经常打,可没怎么被安松柏语气冰冷地训斥过,现在猛不丁地来这么一回,她还真有些怕了。 于是,气势陡然变弱,有些嘀咕地说道:“我又没说不嫁,只是这件事情你们应该事先知会我一声。” 见安玉冉态度软化,安玉璇笑着说道:“爹娘这样做还不是怕你脾气一上来再在京城惹什么祸,到时候你可真就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我就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安玉冉被安玉璇这一打趣,气势又回来了,不过众人一听就知道她是在“狡辩”。 “你当然能嫁出去,我一定娶你!”姜鹏顺口就接道, 看着有些“傻里傻气”的二女儿和未来的二女婿,安松柏和尹云娘无奈相视一笑,以后成了婚在京城这个规矩森严的大地方,还指不定怎么被别人笑话呢。 “看来明年咱们家就有喜事了!”安玉善在一旁轻声笑道。 “没错,不过喜事可不止一件!”安玉璇则笑呵呵地看向了安玉善,眼中神情意味深长。 “还有什么喜事?”安玉善问道。 “你的亲事呀!”安玉璇笑容满面地说道。 “我?”安玉善指了指自己,她来的哪门子亲事呀! 第一一一章:许杰被抓 “没错,就是你!”尹云娘也笑看向小女儿。 这次他们特意从峰州赶过来,除了是来探望在京城的三个女儿,另外就是为了她们的婚事而来,特别是安玉善的。 “娘,您可别吓我!二姐、三姐都没出嫁呢,怎么能轮到我呢?再说,我还小,要和谁定亲呀?”虽说在古代流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安玉善可没打算盲婚哑嫁,而且她现在心中已经有人了。 “你二姐明年就嫁了,至于你三姐,她老早就和你大爷爷说过,自己的夫君要自己挑,你大爷爷也同意了,我们对她也是没办法了。”说起三女儿的婚事,尹云娘可是犯头疼,那丫头竟然一声不吭找到了安清贤,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安清贤答应她婚事自己做主。 “那我也自己挑!”安玉善赶紧说道。 “那可不行!”安松柏坚定地摇了摇头,“你的婚事是本家的族长和神相大人一起定下的,说是天定的姻缘,更改不了。” “爹,就算是本家族长和神相大人定下的,只要我不喜欢,这门婚事我也是不答应的!”安玉善态度同样坚决。 “你这孩子怎么和你三姐一样!”尹云娘倒是没生气,反而笑着说道:“你就不问问对方是谁?” “是谁?”安玉冉先反问出声,她小妹可不能随随便便嫁人。 “这人你们都认识,就是曾经住在咱们隔壁的程小公子。你大爷爷说,本家的神相大人为玉善你和程小公子都批过命,你们二人因祸得福改了天命,而且鸾凤相交,乃是注定的姻缘,我就说当初那程小公子怎么会从渠州来到山下村,原来这都是缘分。”尹云娘最信佛道天命,现在在她心中季景初就是她的四姑爷。 “是季景初!”安玉善此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和他怎么就鸾凤相交成了注定的姻缘了。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是改命了不假,他也是因为遇到自己活了下来,否则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可能出现了。 如果红线的另一头是季景初,安玉善则放下心来,至少目前来说两个人是互生好感的,嫁给他自己还是愿意的。 “娘,你知不知道你口中的程小公子,其实是长公主与大将军的儿子,是当今皇帝的外孙?”安玉冉这段时间即便经常在深山里跑,但是与北灵山的药农们相处熟了,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娘已经知道了,可你大爷爷说,别管他是什么身份,你妹妹这辈子注定是和他在一起的,娘倒是不担心。”尹云娘最疼小女儿不假,但她也知道比起另外三个女儿,小女儿是最聪慧的,遇到什么疑难情况都能应对过去。 “娘,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如果季景初真要和自己定亲,为什么季家那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了,而且季景初对自己也只字未提,安玉善感觉到很奇怪。 “别的人还不知,就咱们家人知道,你大爷爷交代了,不管季家人什么态度,这门婚事咱们安家人说了算!”自从知道有安氏本家护着,峰州安氏的族民身上都多了底气,安松柏也是如此。 安家三姐妹俱是一愣,这口气好横呀,连皇亲国戚都不放在眼里! 再在陆州见到季景初的时候,安玉善并没有把二人很可能会尽快结亲的事情告诉他,并不是因为什么害羞,而是她觉得这件事情因为本家的插手变得不那么简单了。 “你的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从分开到再见也就两个时辰左右,季景初就出现在了福来客栈里。 “许杰不过是太子门下的一条狗,关于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奇王老早就送到了皇上的面前。”季景初先是拜见过安松柏和尹云娘几人,然后又和许诚单独叙话,最后才见到了安玉善。 “看来奇王现在是一心要扳倒太子了,姐夫他怎么说?”貌似许诚和季景初见过面之后,脸色不是特别好。 “许杰手里有一部分葛家与太子合开银矿出售银锭的证据,虽然现在就可以下旨定他的罪,可我还需要他手里对账的账本,只能让你姐夫暂缓对付他了。”季景初这次来陆州要惩治许杰只是原因之一,目的是要拿到太子与葛家私开银矿的确凿证据。 在陆州,除了许杰这个太子党走狗,还有陆州最大钱庄云来钱庄的东家富雅山庄的庄主南宫云杰。 此人不但武功高强,心机深沉,又是个善使机关的高手,富雅山庄里更设有阵法,一般外人很难进去。 不过,季景初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私矿往外运走的银锭都是由南宫云杰帮忙烧制并从钱庄销出去的,而大部分账本都在南宫云杰的手里,如今就藏在富雅山庄内部。 许杰手中有一块能进入富雅山庄的令牌,季景初打算先把许杰秘密关押起来,然后找人假扮许杰进入富雅山庄探消息,一旦找到账本,就把太子这些左膀右臂都给卸掉。 “今日许梿已经见过我大姐夫了,现在又去不了京城,我担心许杰父子想要在陆州斩草除根,到时候我家人会有危险。”安玉善现在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许杰父子暗中使坏。 “你别担心,送你家人离开陆州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就可以走。”刚才在大街上许梿调戏安玉善的事情季景初已经知道了,要不是顾全大局,许梿早就身首异处了。 “他们真的会动手?”安玉善有些坐不住了,虽然木槿和安正武功都不错,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许杰现在在陆州可是风光厉害的很。 “你还记得那个乌半仙吗?他是季家的家奴,现在已经听命于我,就在刚才他给我送来消息,说是今晚许杰要对你大姐夫动手,很可能会火烧福来客栈。”季景初说道,“我刚才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你大姐夫,今天他会留在陆州。” “福来客栈里住的可不止我们这一家,许杰他胆子也太大了,不过草菅人命这种事他做过也不止一次了。”如此不把人命当回事,安玉善私心里希望许杰能早点得到报应。 “许杰的好运今日已经到头了,待会儿你跟着你家人一同离开陆州吧。”既然许杰起了杀心,为了以防万一,季景初决定让安玉善同安松柏一行人一起离开。 “景初,景初,她可不能走!”就在安玉善与季景初在房里说话的时候,窗户边突然想起一个嬉笑的声音。 随即慕容迟推开窗户就跳了进来,先是一脸歉意地看着季景初说道:“实在是对不起,我那不靠谱的师叔出了关又不知去哪里了,这次富雅山庄的阵法不能指望他了。” 季景初一了解富雅山庄的情况之后就让慕容迟去请他的师叔帮忙,本来是算好的时间今日慕容迟会和他师叔一同出现,却没想到人又没请来。 “你师叔还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季景初不想安玉善陷入危险之中。 更何况,富雅山庄并没有那么好闯,再说安玉善只是奇门遁甲的书读得多,自己会设一些阵法,但破阵之事宜早不宜迟,这么短的时间内她能想得出来吗?季景初不想她为难。 “我师叔不在不要紧,玉善姑娘不也是会奇门遁甲之术,当初的四门龙虎阵也是她破的,富雅山庄的阵法说不定她有奇招呢!”几次办事不利,慕容迟也觉得很抱歉,但好在季景初的身边还有能人在。 “那我留下来帮你!”既然自己对季景初清除陆州叛逆有用,留下来助他一臂之力也是应该的。 “不行!”季景初不同意,虽然富雅山庄有阵法防守,但真要强攻,山庄里的那百号人也撑不了太久,不过是多费些时间和人力罢了。 “没什么不行的,一旦对方知道皇帝要动太子和银矿,说不定就会把证据快速转移,到时候岂不是前功尽弃。我身边有木槿和安正保护,不会有事的!”安玉善知道季景初是在担心她的人身安全,但只要不是疯爷爷那种来无影、去无踪又手法极快的武功高手,她就有反击的机会。 “玉善姑娘说的对,现在咱们必须抓紧时间,今天晚上我就去陆州知府那里偷令牌!”慕容迟决定弥补自己的办事不利。 “不用了,今天晚上直接把许杰押入大牢,从他嘴里逼出令牌的下落。”季景初又看了一眼安玉善,她眼中的不容拒绝熠熠闪光,最终也没有再反对。 安松柏和尹云娘几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安玉善与许诚的神色都比较郑重,也就没有追问,而是听他们的安排悄悄从客栈后院离开了,由萧林护送他们去往更安全的地方。 到了这天晚上,天冷得异常,但福来客栈四周倒还是热闹的很,街道旁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外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把白雪映衬的更加明亮。 安玉善也乔装改扮在一间小帐篷里等待着,虽然刚才季景初对她说过,福来客栈的这场火根本就烧不起来,但她还是有些担心。 直到冬夜渐渐深沉,人们都慢慢沉入梦想之中,福来客栈也关了门,四周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这一等,安玉善就等到了子时过后,不过她没等来许杰要杀许诚火烧客栈的人,而是等来了勿辰。 “姑娘,公子让您早点回客栈休息,事情全都办妥了。”勿辰恭敬地对安玉善说道。 “没事了?”安玉善没察觉到任何异样,难道许杰的人根本就没来? “是的,没事了!”勿辰点点头。 与此同时,陆州城内一处隐蔽的私宅内,昏暗的密室监牢内,许杰、许梿父子惊恐地张大嘴巴,根本不明白短短时间内,怎么就从发号施令的人变成了阶下囚。 “爹,爹,咱们这是怎么了?有没有人?快把爷给放了!”此刻,除了许家父子,监牢里连只老鼠也没有。 “该死的!到底是谁?”头发已经凌乱的许杰也是恼怒地说道。 他的四肢被铁链绑在冷硬的柱子上,这感觉太不好了。 “快放开我,放开我!”许梿大声地喊着,四周瘆人的寂静让他越来越恐惧,好在还有他老爹在一旁陪着。 “别喊了,先想想有没有办法出去!”如此情景下,许杰则想着逃命要紧,这一生他得罪的人可不少,还不知是哪个仇家找上了门。 不过,锁链绑的太紧,无论他们父子怎么挣扎都没用,反而因过激的动作把衣服磨烂,养尊处优的皮肤给磨出了血。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监牢厚重的石门被人从外面沉闷地推开了,接着一盏灯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监牢,紧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石门也随之再度关闭。 “谁?”许杰眯着眼睛逆着光想要看清来人的面容。 直到监牢内原本的灯被来人点着,许杰父子才看清此人是谁。 “许诚,竟然是你!你私抓朝廷命官是死罪知不知道,快把我们给放了!”不过是几年未见,许梿面对再次气势勃发的许诚,曾经消失在心中的疯狂嫉妒又出现了。 “诚哥儿,叔父知道你心中对我有怨,但当时我也是无奈之举,一切都是误会!”与许梿不同,看到许诚之后,许杰脸上不但没有恼怒,反而换上了沉痛亲近的表情。 “许杰,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我不是我爹,不会被你满嘴的花言巧语给骗了。你灭我山鱼绣庄满门,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次我会让你的家人都跟着陪葬的。”许诚杀意尽显。 “许诚,你敢动我家人试试,我一定会杀了你!”许梿就算在外边如何混不吝,但想起家中的妻妾儿女都要跟着一起死,他同样激动起来。 “诚哥儿,你可别冲动行事,我如今好歹是陆州知府,杀了我,你也没有活路的。”许诚眼中的杀意太吓人了,许杰也有了后怕。 “只要能为我家人报仇,我还要什么活路,今天我就要把你们父子千刀万剐!”说完,许诚就从袖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刃,先走到许梿的面前,一刀下去就把他的左耳利索地割了下来。 “啊——”许梿疼得全身都要痉挛了。 “许诚,有什么你冲着老夫来!”许杰也装不下去友善了,他可就许梿这一个儿子,而且许诚明显是真的动了杀心的。 “好呀,别着急,很快就轮到你了!”许诚转身又走到许杰的面前,猛地抓起许杰的左手,脸上闪过让人胆寒的笑容。 “你……你要干什么!啊——”许杰的害怕很快有了结果,他左手的大拇指被许诚给割断了,鲜血汩汩地直往外冒。 “被这么喊,我这才是刚开始,不过是一根手指,还剩下九根呢,咱们慢慢玩!”许诚又走到了许梿的面前。 这下子许杰父子都害怕了,之前他们也遇到过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不过那些人都是他们雇佣过来对付自己的敌人的,现在轮到他们自己,胆子都要吓破了。 “许诚,只要不杀我,你想要什么都行!”许梿已经认怂了,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鬼地方,他成了许诚案板上的鱼肉,必须要想尽一起办法活命,他可是很怕死的。 “许杰,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们的命,替我枉死的家人报仇!”许诚一刀又下去,许梿的另一只耳朵也没有了。 “不不不,你别杀我!杀了我,你也毁了,怎么说当初我们也留了你和你小妹两条性命,只要你不杀我,我保你日后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许杰慌忙说道。 “保我?哼,你如今都已经成了阶下囚,宫中的许妃也被打入了冷宫,你还有什么能力保我有荣华富贵!”许诚语气轻蔑地说道。 “有,我有!”为了保命,许杰心想一定要稳住许诚才行,他哪里知道许诚此刻不过是个“唱白脸的”。 第一一二章:南宫夫人 “哦?你有什么?贪赃枉法黑着良心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吗?我许诚可没你心那么脏!”许诚拿着滴血的匕首又走到了许杰的面前,此时许梿已经昏死了过去。 “许诚,你不是一直想重振山鱼绣庄吗?我有办法帮助你,可以让山鱼绣庄成为大晋朝会有名气的绣庄,当年的事情真的是误会,你家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哪有那个胆量。”为了保命,许杰已经开始狡辩了。 “你要怎么帮我?”许诚冰凉的刀子一直在许杰的手上轻轻摩挲着。 许杰吓得赶紧说道:“我是太子的人,太子以后可是大晋朝的皇帝,一笔写不出两个许字,怎么说咱们也曾是同族人,只要以往的恩怨咱们不再计较,同心协力为太子办事,日后的好处绝对享用不尽。” 就在许杰说话的时间,监牢的房门正巧打开,他的话全都落在了季景初的耳朵里。 “真没想到,许大人原来是太子的人!”一看到冷笑着说话的季景初,许杰升起希望的脸立即就灰败下来,尤其是季景初的身边还站着他最信任的乌半仙。 “季少将军!”许杰去太子府上的时候曾在京城见过季景初,而且听太子的意思,如今季家的铁卫军已经到了这位少将军手里。 而且这位季少将军与季家关系并不好,更对夺了长公主主母之权和丈夫的葛家人么什么好感,他明着是皇帝身边的人,其实与惠王走得极近,太子早就视其为眼中钉了。 “许大人真是好眼力,世人都说许大人是个聪明人,当年若不是有了许大人的英明决断,峰州城也不会没动一兵一卒就成了大晋朝的城池,这一切都是许大人的功劳。只是最近皇上常常说,忠臣之人总是做不长久,说不定什么时候忠的就不是君,而是别人了。”季景初淡淡笑着看向了许杰。 许杰眼珠子快速转了转,季景初话里透出的信息太大了,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太子的人,所以皇上要找人惩办他,而因为他曾有功于大晋朝,其实皇上对他还是有怜惜之心的。 乌半仙跟在许杰身边多年了,对于他的性格脾气了解的最深,这一处“白脸”加“红脸”的戏,就是他建议许诚和季景初一起唱的,两相比较之下,许杰定会择优选择,到时候他手中掌握的那些太子犯罪的证据就很容易拿到了。 别看乌半仙是许杰最信任的人,但这只老狐狸还不是完完全全地信任他,比如那些至关重要能保命的东西藏在何处,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少将军,老臣自然忠心的是皇上,是皇上!”许杰赶紧改口并自称“老臣”。 “是吗?可我刚刚还听许大人说,您是太子的人,难道许大人不知道最近皇上可是很不满太子呢!”季景初眼中有了厉光。 许杰心一哆嗦赶紧说道:“少将军,老臣只愿做皇上的忠臣,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一定尽全力办到。” 许杰自然也知道太子如今不得圣心,可宫中的许妃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手中有太子私矿的账本,不管怎么说太子也会重用他。 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听季景初言语中的意思,皇上大概是有了废太子的意思,他也曾想过投靠英王和奇王,但那两位王爷根本就看不上他也信不过他,看来现在只能指望当今皇帝,说不定因他有功,这官位会越做越稳呢。 正是因为有了之前许诚的“狠”,所以此刻面对季景初不甚明了的话,许杰能想的更多,只要他还对皇帝有用,那么命就算暂时保住了。 “忠不忠,光靠嘴说是不可能的,我知道许大人手中有一块富雅山庄的禁地通行令牌,还有太子私开银矿的账本,要表忠心,许大人就先交出来吧。你放心,皇上看到你的忠心,是会宽大处理的。”季景初慢悠悠地说道。 许杰一愣,没想到季景初连太子的私矿也知道,那么说不定皇上也知道了,这下子看来太子是真的保不住了,此时不是自己表忠心的时候还等到什么时候。 “少将军放心,我这就回去把东西取出来献给皇上!”许杰着急说道。 “许大人这个样子回去可容易打草惊蛇,南宫云杰那人可是惊得很,听说你的一个美貌姨娘还是出自富雅山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由我的人亲自去取吧,怎么,许大人信不过我。”季景初露出了漠然的笑容。 “少将军,你可不要听信此人的话,卑鄙无耻毫无信用我们山鱼绣庄可是早领教过了,你刚才说过了,如果他不合作就交给我,许杰父子是我的仇人,我要杀了他们。”许诚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爹,你还等什么,快……快答应少将军。少将军,我……我知道东西在哪儿,就在我爹床板底下的暗格里。”许梿晕死过去又被疼醒了,几人之间的对方他也听进去不少。 “梿哥儿,闭嘴!”许杰气得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就算要表忠心,筹码也应该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换取更多的利益,这下可好,老底都交代出来了,就只能全然听别人摆布了。 季景初冷哼一声看向许杰,然后推开石门走了出去,乌半仙跟在他的身后。 “少将军,少将军,你快放了我,我都告诉你东西在哪儿了!”一见季景初转身离开,许梿大声喊道。 “少将军,你可一定要帮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我是忠于皇上的。”许杰也心急地大喊道。 等到石门完全关闭严实,许诚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们父子说道:“恐怕你们是没机会见到皇上了。” 看到许诚一步步如索命阎罗地靠近,许杰忙反应过来说道:“刚才许梿说的不对,东西不在我床板下,在别的地方,你别杀我,我带你去找。” “许杰,别着急,结果很快就能知道的,在这之前,咱们算算账,看看你儿子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你们不讲信用,我说了实话,你们还不放我走!”许梿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出尔反尔,无耻!”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就算许梿说的是真话,许杰父子的命也是留不住的。 依照季景初和许诚的计划,等到了了富雅山庄的事情,拿到太子全部的证据,许杰父子的罪名就会昭告天下,今夜他要听到许杰父子对他冤死家人的忏悔,就这样折磨死他们也太便宜了。 季景初的人很快就从许杰的内室找到了所需要的东西,而假的许杰父子也同时出现在陆州城内。 两日后,季景初事先安排的假许杰进了富雅山庄,凭借过目不忘的本事将富雅山庄所看到的内部情况,甚至一砖一瓦都画了出来,尤其是南宫家的禁地外围。 图纸画好之后,季景初就交给了安玉善。 “富雅山庄里的阵法我在坤月谷见过,其中防卫整个山庄的大阵我还记得破解之法,只是禁地这处设的阵法我不认识,这阵中阵看着平常,如果没有真正懂得人带进去,想必是进不去的。”虽然这处禁地阵法安玉善没见过,可她总觉得和坤月谷外边只有疯爷爷会走的阵法有相似之处。 “这处禁地每次都是南宫云杰带人进去,而且每次进去的路线、脚步都不一样,看来是个随意能变化的阵法,我怀疑账本和私银就在这处禁地里。”季景初一直没找到太子与葛家的私矿炼制银锭的地方,而每次银锭都是从云来钱庄流出去的,说不定南宫家的禁地就是炼制银锭的地方。 “嘿嘿,我知道除了南宫云杰还有谁能进去。”慕容迟笑嘻嘻地又半路出现了。 “谁?”季景初和安玉善都看向了他。 “南宫云杰的夫人李如月,富雅山庄的阵法就是她设的。”慕容迟这次出去办事也不是一无所获的,“这次去找我师叔,从我师伯嘴里得知,富雅山庄的南宫夫人原来是他们的小师妹,我的小师叔。当年,她和我师叔一起学习奇门遁甲之术,天赋远在我师叔之上,可惜背叛师门嫁了人,只是这些年她和南宫云杰一直未有子嗣,为了求子,她从很多年前就笃信佛道,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去庙里进香。” “这样说富雅山庄禁地的阵法也是她设的了。不过我们要对付的是她丈夫,她不会主动帮我们的,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成为咱们的强劲对手。”安玉善想了一下说道。 “玉善姑娘果然聪明,这南宫夫妇感情极深,成婚这么多年二人一直未有子嗣,但南宫云杰并没有去找别的女人,富雅山庄只有一个正室,没有妾室通房。不过我刚才也说了,这南宫夫人笃信佛道,我倒是想了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试一试。”慕容迟笑着说道。 “什么办法?” “南宫夫人常去的那座寺庙在陆州当地很有名气,据说有人曾在寺庙四周看到过神仙出没,也因为这个传闻,通往寺庙的山上有很多算命的人,当然有的算得准,有的算得不准,南宫夫人每次去都是要让人算一卦的。”慕容迟打听的很清楚,每次李如月找的人都不一样,但给的卦金都很高,也因此有好多“装神弄鬼”的人专门去等她。 “你想找人假扮神算去靠近南宫夫人?”安玉善听出了门道。 “没错,玉善姑娘有没有兴趣,我觉得你很合适。”慕容迟笑着说道。 “呵呵,我这个年龄怕是不合适吧。”安玉善笑了,“不过化一下妆应该也可以。” 季景初原以为安玉善说的是玩笑话,没想到她从慕容迟那里得到了李如月更多的消息,又加上次日便是腊月十五,她竟真的扮作神姑去了李如月常去进香的那座山。 清晨过后的山中因为大雪路变得异常难走,上山的路上人烟更是稀少。 李如月同每次来一样,身边带着四个贴身丫鬟和两个粗使婆子,还有八名护送她的侍卫,论武功,李如月也是不差的,她倒不怕有什么来大劫。 虔诚地进入寺庙烧过香、添过香油钱,李如月又求了一支上上签,解签的人看后大惊,说她今日出门遇贵人。 李如月平静一笑,每次求签算卦听到的总是好的,可不如意的事情却总是那么多。明知不准,却还是想要相信。 下山的时候,李如月身边一个眼尖的丫鬟朝远处一望,突然大惊失色地说道:“夫人,那里怎么突然多出一间茅草屋,还冒着烟呢!” 李如月顺着丫鬟的手指一看,果真如此,那个地方因为有几棵山中梅树,说起每次经过的时候,李如月总会瞧上几眼,上山的时候还没有,怎么下山的时候就突然出现了呢?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仙子正从天上飘下来?!”李如月惊得往后退了两步,但身边跟着的人都说什么也没看到。 “奴婢就看到茅草屋和炊烟,别的什么也没看到。”李如月身边的丫鬟说道。 “咱们去那边看看!”心里似乎有个极强的声音催促着李如月要去一探究竟。 签上说她今日出门遇贵人,可自己刚刚明明看到一闪而过的仙女落在那片梅树里进了茅草屋,难道是她日日求神拜佛感动了上苍,这一次说不定多年所求会实现呢! 下人们自然拦不住李如月的脚步,虽然山路有积雪变得很滑,但却有一条通往茅草屋的小路,看起来就像特意为李如月一行人准备的一样。 快靠近茅草屋的时候,李如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让她感到通体舒畅,随行的人也都闻到了,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来。 茅草屋外边摆着一张木桌和两个木凳子,桌子上还有一壶正在冒着香气的热茶和两个茶杯。 “踏雪寻梅而来的客人请坐吧!”就在这时茅草屋里传出清脆的声音,接着一个绝美的白衣轻纱遮面的女子走了出来。 不待她走近,李如月就闻到了她身上清淡雅致的梅花香气,眼前这女子莫不是最和山中的梅花仙子。 “山外粗客,打扰姑娘了。”李如月对身后的下人示意,让他们暂时远离此处。 “缘起缘灭,缘灭缘起,本应有此一见,何来打扰。”安玉善淡然一笑请李如月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此茶养身,夫人不妨多饮两杯!” “多谢姑娘!”李如月细细观看眼前女子的衣裳,竟然也绣有梅花,愈加坚信此女子是梅花仙子。 一杯热茶下肚,李如月只觉得身体瞬间就暖和了,尤其是小腹处,每到冬日隐隐的疼痛竟然不见了,这可是宫中御医都没办法的病症。 “不必客气,一杯自家酿制的药茶而已!”面纱下的安玉善露出浅淡的笑容来。 “药茶?喝起来竟没有药的苦味,反而让茶味更加清香,不瞒姑娘,我喝下之后,只觉得全身都舒服呢!”李如月内心惊奇,脸上并没有过激表现出来。 “茶遇有缘人,我之前说过,夫人不妨多饮两杯!” 安玉善心想,得亏从慕容迟那里得知眼前的南宫夫人身有旧疾,这药茶可是对症下药,她喝下去自然感觉神奇了。 “多谢姑娘美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如月又自斟自饮了一杯,“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为何姑娘会冬日里出现在这严寒的山中呢?” 第一一三章:仙子算命 “夫人叫我梅儿即可,天地沧海皆有灵气,我也不过是路径此处静待有缘人罢了。”安玉善笑笑说道。 虽然眼前这位自称“梅儿”的姑娘没有明说,但李如月就是觉得她口中等待的“有缘人”便是自己,于是吩咐身边的下人又走远了一些。 “观夫人面色,似乎郁结于胸,心有烦恼难解。”安玉善又给李如月倒了一杯梅花药茶。 “梅儿姑娘还会看相?”李如月尽量保持面色平静地问道。 “略知一二吧。”“梅花仙子”安玉善莞尔一笑说道。 “如月有个不情之请,既然姑娘懂看相,可否给我看一看,我这命中可……可有子嗣?”论年纪李如月如今已经三十六岁,寻常妇人到了她这个年龄儿女都要筹办婚事了,可她成婚多年肚子却没有任何动静。 天下名医她看得多了,就是药王神谷子自家夫君也去请过,可结果都是一样,说她很难有子嗣,能帮她达成愿望的看来也只有天上的神灵了。 “夫人请把手伸出来!”待李如月伸出手腕,安玉善先替她诊了脉,又查看了她的手相,然后手指有模有样地掐指一算,脸上笑容渐去。 “梅儿姑娘,怎么了?”李如月心中一紧。 “夫人幼年离苦,少年得志,本该是儿孙满堂和乐一生之相,只可惜条条大路通顺遂,你却选了一条亲离之路,以至于越走越窄,亲缘薄,子女福也被你挡在了门外。”安玉善状似可惜地一叹说道。 “这……”李如月恍然站了起来,“仙子”的话让她的回忆一下子拉开了。 她的确是幼年父母双亡,孤苦无依,是师父把她救了回去,不但给了她一个家,还教她读书识字和奇门遁甲之术,几位师兄更是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疼爱。 只是,十六岁那年,她爱上了南宫云杰,不顾师父和众位师兄的阻拦,硬是下山成了南宫夫人,斩断了与过往的一切联系。 这段往事深埋在她心底,根本不会有外人知道,而眼前的少女竟能一眼识破,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难道就因为当年的一个决定就让她这辈子也没有子嗣吗?! “梅儿姑娘,这些年我一直烧香拜佛多行善事,看在我苦盼多年的份上,上苍就不能可怜我一下吗?”李如月眼中满是乞求。 “苍天自是有眼,只是善恶在心,夫人,实不相瞒,虽然子女福被挡在了门外,但只要打开那扇门,福缘自然到来。”“仙子”说道。 “那如何打开那扇门?”李如月急急问道。 “子女之门有两扇,一是父门,一是母门,万物苍生皆有其定数,一方造孽便会祸延子孙,更何况你们将两扇门都紧闭,孩子到了门外又如何进去呢!”“仙子”摇摇头说道。 李如月似是恍然大悟,难道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孩子竟是因为孩子苦等门外进不来呢? “求梅儿姑娘帮我!”李如月赶紧起身施礼下跪。 “夫人快起来,子女福缘之事自有上天来定,往日关注之情是因,今日你我相见之缘是果,梅儿唯有这一壶药茶相赠,还有几句箴言希望夫人能牢记开悟,早日得偿所愿。”“仙子”说道。 “姑娘请说!”虽然“仙子”的话李如月还要再仔细琢磨一下,但更重要的是有什么办法改变目前的状况。 “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世事茫茫如流水,休将名利挂心头。粗茶淡饭随缘过,富贵荣华莫强求。家宅本是接福地,怎奈阵锁有缘人。夫人,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饮完这壶茶,您就请离开吧,只是离开之后莫回头,心若清明必有路。”“仙子”悠悠说道。 李如月将“仙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中,而且如“仙子”要求的那样,饮完一壶药茶就带着下人们离开了此处,一路上果真是没有回头。 回到富雅山庄之后,李如月严禁随行之人将今日进香回来的路上发生的事情对任何人讲,而她自己则进了山庄后宅里的小佛堂,将“仙子”对她所言之语细细回想。 午饭之前,南宫云杰从外边回来,并没有见到自家夫人,询问之后得知李如月一直待在小佛堂。 “月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今天出去外边太冷了,让府医来给你看看吧?”南宫云杰进入佛堂之后见李如月面色发白,心疼地说道。 “不用了,我没事。事实上,我身体觉得很舒服,只是突然像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又似有些事情没想明白,觉得有些头疼罢了。”李如月仔细回想这些年自己丈夫为太子所做的一切,虽说太子是正统的储君,可他做的那些事情也都是伤天害理的。 会不会就是因为作孽太多,无论她做多少善事,上天也不给她一个孩子!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这段时间你在庄里好好休养就不要出去了,待路通了之后,我可能要进京一趟。”南宫云杰是一个很敏锐的人,自从那日许杰来了富雅山庄之后,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夫君,太子的事情咱们能不能不管了?”想起仙子所说的话,李如月愈加觉得孩子迟迟不来就是因为自己“助纣为孽”,比起荣华富贵,她现在更想有个孩子,即便是粗茶淡饭她也是甘愿的。 “月儿,你今天是怎么了?别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一切都有为夫呢!”太子的事情南宫云杰当然不能不管,他和太子绑的太紧了,现在想要松开太迟了。 李如月还想再劝,但是也知道一时之间是说不动南宫云杰的,只好长叹一口气。 到了这天晚上,天气依旧寒冷至极,李如月躺在床上却是辗转难眠,而南宫云杰还没回来,怕是还呆在禁地之中。 就在李如月昏昏欲睡之际,猛然听到一个孩子的喊声:“娘亲,娘亲!” 虽然转瞬即逝,但她的的确确是听到了,她和南宫云杰有两个义子,但他们从未这么稚嫩地喊过她“娘亲”。 “翠儿,你可听到什么声音?”李如月慌忙坐了起来。 “夫人,奴婢没听到什么声音呀!”守夜丫鬟揉着惺忪的睡眼说道。 这一次,李如月是真的睡不着了,一直坐着想要再次听到那个孩子的声音,但一夜无眠,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 不过,第二天她起来之后,竟然发现自己在富雅山庄里设的阵法莫名其妙已经被破掉了,阵法破掉之处正是山庄里栽种的几棵冬梅的地方,一切巧合的就像是天意。 接下来的几天,李如月根本无心做任何事情,她重新修复了阵法,但夜里却睡不安稳,到了第二天,左思右想之后,她亲自在梅树那里将阵法破掉,而这天晚上,她竟又一次听到了一声孩童喊出的“娘亲”。 此时,李如月恍然大悟,想起“仙子”最后说的那句“家宅本是接福地,怎奈阵锁有缘人”,难道是山庄里的阵法锁住了她的孩子? 连续试了两次,李如月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就像验证她的想法一样,每当她破掉阵法的当晚就会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渴望有个孩子的强烈意愿让她果断地把山庄里的阵法给拆掉了。 李如月这样大的动静,南宫云杰自然是知道了。 “月儿,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阵法对山庄里的人有多重要!”妻子的“突然反常”让南宫云杰有些生气,但他还是强压着真正的怒火。 “我不知道!”李如月也显得有些激动,“这阵法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山庄里的人,是为了保护你和太子的禁地,就因为这个,我的孩子苦苦等了这么多年都不能来到我身边。” “月儿,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这和孩子来不来有什么关系?是不是府外的那些神婆、神棍又在胡说八道了。”李如月每次进香算卦的事情南宫云杰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忍心打破妻子的美梦罢了。 “我没有在胡说,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开悟这一刻,夫君,现在我不求别的,只求咱们能和孩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其他的事情咱们别管了!”李如月劝道。 “月儿,你不要这时候任性,山庄里的阵法赶紧重新设上,只有这样咱们才能更安全。”富雅山庄内有护卫不假,但阵法所起的作用也不能小亏。 “在你心中太子的事情比我还有咱们的孩子更重要对吗?南宫云杰,功名利禄你就真的抛不下吗?”李如月伤心地说道。 “月儿,现在不是我抛不下,而是我已经身不由己、进退两难,生死都是要和太子绑在一起的,我这是为了咱们的将来着想。”南宫云杰说道。 “将来?呵呵,我知道了!”李如月脸色变冷了,不过心中却有个主意定了下来。 既然是阵法锁住了她的孩子,反正这阵法是她设的,只要稍微变一变,阵法就形同虚设,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大不了等孩子到来之后,再把阵法复原好了。 与此同时,陆州城内的一处宅院里,慕容迟正在自鸣得意地说着他在富雅山庄所做的事情。 “哈哈哈,听我师伯说,他这个小师妹可是聪明的很,没想到几声孩童叫的‘娘亲’就唬住她了。”慕容迟现在敢断定,李如月一定是相信自己没有孩子就是因为被阵法锁住了。 “再聪明的人一旦执迷某件事情就会忽略别的,这位南宫夫人太信佛道又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安玉善也没想到几句话就糊弄的李如月相信她是什么“仙子”,还以为要多费周折呢。 “那她会把禁地之处的阵法给破掉吗?”季景初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依照现在她的所作所为,十有*会的,毕竟她真的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安玉善说道。 “还说是聪明人,我倒觉得她挺傻的,这生孩子和阵法能有什么关系呢!”慕容迟还在乐呵呵地说道。 安玉善看了他一眼,说道:“她要是精明的很,咱们这出戏就不是这样唱了,如今倒省了很多事情。” 如果由李如月亲自把禁地外的阵法破掉,那么季景初的人就能进入到禁地里一探究竟,一旦掌握了太子犯罪的所有证据,连带着葛家这回都会被皇帝打得翻不了身。 就在陆州与京城之间被大雪封住的道路通了的这天,南宫云杰骑着快马往京城太子府而去,在他离开富雅山庄之后,李如月就将原来的阵法做了改变。 虽然从表面上看阵法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却已经形同虚设,就连南宫云杰也是看不出来的,而这一切都被季景初暗中派来监视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之前富雅山庄是铜墙铁壁,那么没有阵法之后,对于武功高强的人来说,进入这里便是轻而易举。 正当李如月满心欢喜期待着丈夫的归来,然后得偿所愿有个孩子的时候,季景初带着他的人已经悄悄进入了富雅山庄的禁地之中。 不出所料,季景初在里面发现了地下炼制银锭的地方,为了不打扫惊蛇,他就先退了出来。 慕容迟也没有闲着,他找到了南宫云杰的密室,而密室的开关也是李如月设置的,慕容迟以前在师门中见过,所以轻易地就打开了,并没有惊动看守的人。 在密室里,慕容迟找到了许杰没有的那些账本和南宫云杰与太子、定王之间的密信,他全都给偷了出来。 两日后,身穿便服的太子秘密来到了富雅山庄,同南宫云杰一起进入到禁地之中查看银锭炼制的情况。 此时的南宫云杰浑然不知富雅山庄内的阵法全都已经不起作用,而且他的府兵也都在季景初的控制之中。 就在太子与南宫云杰进入密道之后,外边突然响声大作,紧接着季景初便如天兵天将一般出现在二人面前。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太子大惊失色,仿佛见到鬼一般。 “奉旨查案!”季景初冷冷说道,“太子,你私开银矿,罪同反逆,如今证据确凿,皇上有旨,一经查实,若有反抗,可先斩后奏!” “先……斩后奏!不,父皇不会这样对我的,季景初,这定是你与惠王的阴谋!南宫云杰,快护送本太子离开这里!”太子还有些底气,银矿的事情皇后也知道,她一定会保自己的。 南宫云杰心思回转间已经护在了太子面前,如果太子倒了,南宫一家怕是九族都要受牵连,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了。 “今夜你们谁都走不了!”季景初一挥手,他的身边一下子又出现好几个高手,就算南宫云杰武功高,此刻也不是对手。 富雅山庄内外已经灯火通明,里里外外围得都是朝廷的兵马,即便太子和南宫云杰想要做困兽之斗,也只是撑了那么一小会儿,很快他们就都成了季景初的阶下囚。 “季景初,我可是太子,是大晋朝未来的帝君,你这样待我可是大逆不道。”不到最后一刻,太子是不会放弃的,他还有可以依靠的人,决不能就此认输。 “未来的事情可是不好说!”季景初冷硬的脸上是淡淡的嘲讽,太子竟还看不清形势,这一切可都是皇帝的意思。 “夫君,夫君!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李如月也已经被季景初的人钳制住了,看到狼狈被俘的南宫云杰,她才恍然明白自己破掉阵法是多么愚蠢。 “月儿,不怪你,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从季景初轻而易举就进入禁地,南宫云杰心中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夫君——”李如月后悔莫及,比起遥不可及的孩子,丈夫才是她最重要的人啊! 可惜,她现在明白已经晚了! 第一一四章:皇帝病重 临近新年,在如此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京城里还是十分热闹,任何事情都阻挡不了人们筹办年货的脚步。 皇宫内院里,这段日子却出奇地安宁,三宫六院的贵人娘娘们全都保持着安静,自从两日前太子府和定王府突然被重兵把守围困之后,皇后的地位似乎正在被严重动摇着。 消息灵通的已经有了眉目,说是太子暗访陆州的富雅山庄,结果被季景初当场撞破和南宫云杰秘密在山庄内炼制非法银锭,而同天陆州知府作恶多端的许杰父子也被捉拿归案,没等送来京城就被当街斩首示众了。 紧接着当今圣上查出多年前太子发现一处银矿,但没有上报皇帝知道,反而与定王、南宫云杰等人密谋开采,所贪银两全部让他用来花费以及结党营私。 这两日朝堂上气氛也是极为紧张,废掉太子几乎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参与私采银矿的定王府也是诛九族的大罪。 众人纷纷猜测,皇帝之所以没有立即将获罪之人斩首,顾念的还是与当今皇后的夫妻之情。 季大将军府内,方怡郡主如坐针毡,前几日她还能进宫与皇后诉苦,这两天却是连大将军府都出不去了,太子与定王府出事,她这个春风得意的郡主大将军夫人也一下子没有了娘家的靠山。 入夜,方怡郡主在书房内找到独自坐在书案前沉思的丈夫,手中端着的热茶放下之后,她拿起披风给他披上。 “夫君,屋里虽烧了炭火,还是很冷的,别着凉了!”方怡郡主温柔地给季大将军揉着肩膀。 “没关系,我是习武之人,这点严寒不算什么。天已经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今夜不用等我了,待会儿我还有事情要忙。”季大将军微微错开了肩膀,现在他正愁绪满腹呢。 方怡郡主微微一愣,低头沉思片刻,突然跪在了季大将军的面前:“夫君,求你救救葛家。” 季大将军似乎并不意外方怡郡主会有此行动,只是他长叹一声,说道:“如今我自身难保,又如何去救葛家呢!” 方怡郡主听后大惊,忙抬头问道:“夫君此话何意?难道皇上也要对付季家不成?” “你错了,不是皇上要对付季家,而是如今的季家已经得不到皇上的关注了。没了铁卫军,没了掌兵的实权,如今我不过是一个空壳的大将军而已。”就在今天,皇上召季大将军进宫,将他手中的兵权全都给了季景初。 子继父位,这本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可惜父子离心,季大将军心中清楚,季景初心中对于季家是没有任何感情的,可是皇上的旨意他又不能不听从。 “你说什么?”这次方怡郡主直接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夫君,你是有功于大晋朝的大将军,怎么会没有掌兵的实权!” 方怡郡主刚才还想着就算没有铁卫军让皇帝忌惮,但季大将军手中还有二三十万的军队,皇上要动葛家也不是轻易就能动的,可现在她丈夫手中连兵权也没有了。 “我就算是掌兵大将军,可也是皇上的臣子,君要臣亡,臣不得不亡,更何况本就是皇上赐给我的兵权,他要回去也合理应当。”骨子里,季大将军还是当初那个忠君爱国之人。 “那怎么可以!”方怡郡主急了,“没了铁卫军,没了兵权,还怎么保葛家!” 在方怡郡主心目中,虽然丈夫是她的天,但葛家才是真正给予她地位、荣耀的靠山,一旦葛家与皇后倒了,季家又成了皇帝不受重要的空壳子,那她还有什么呢! 方怡郡主眼中的神情一览无余,季大将军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为了这个女人,他之前做错了很多决定,如今错已铸成,只能承受后果,可这后果来的太快、太重,让他觉得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放心,我的兵权到了景初的手中,皇上也已经答应我,无论葛家和太子的事情闹多大,都不会牵连到咱们府里,你只要和葛家断绝关系,命还是能留住的。”这已经算是季大将军与皇帝“谈判”最好的结果,事实上他是用兵权保住了季家,保住了方怡郡主的性命。 否则,凭借这些年方怡郡主暗中对长公主做的那些事情,以及与葛家牵扯进去的事情,皇帝是不会留她性命的。 方怡郡主始终是个聪明人,听到这里她已经明白有些事情是覆水难收了,她曾自以为赢了长公主得到了一切,如今看来输的最惨的还是她。 一想到之后很可能到来的昏暗日子,她就有些支撑不住,软软地跌倒在冰凉的地上,而季大将军本想弯腰去扶她,却看了她脸上犹如死灰的神色,叹着气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出了书房。 夜更深也更冷了,无边的黑暗开始缓缓吞噬所有的一切。 天未亮,仿佛一下子又衰老十岁的皇后站在皇帝的御书房外,灰蒙蒙潮湿的空气中预示着一场雨雪即将到来。 “娘娘,您还是先请回吧,皇上还未起呢!”李公公走到皇后面前还保持着应有的恭敬。 “不急,本宫就在这里等,什么时候皇上起了,自有时间见本宫了!”皇后与元武帝是青梅竹马的夫妻之情,两个人的年纪差不多,如今的皇后也已经是头发花白愈加苍老了。 “娘娘,那您到偏殿等吧,殿里暖和些。”李公公说道。 “不必了,本宫教子无方,就在这里给皇上请罪。”元武帝已经避着自己很长时间了,而且还不许她和她的人出宫,就连英王都被严令留在府中不许外出。 皇后不知道现在太子与定王还有两府的人都怎么样了,她也已经看清楚皇帝这次是要办太子和葛家,太子废不废对她来说早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葛家不能倒。 李公公也没有办法,等到又过了两盏茶的时间,皇帝直接写了一道禁足圣旨让皇后回去。 “皇上,您难道一点儿夫妻之情都不顾念了吗!”皇后一脸悲痛地朝着御书房大喊道。 此时,天已经微亮,雪粒子开始砸在人的脸上,凉凉的,还有些疼。 御书房的门依旧紧闭,里面安静的像没有任何人,但皇后知道,她那个九五之尊的丈夫正脸色深沉地站在龙书案后面。 最终皇后也没有见到元武帝,在几个宫中侍卫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的宫殿内,神情难看至极。 等到身边就剩下亲近信任之人,皇后让人给宫外的英王捎信儿,让他早作准备。 皇后必定在宫中经营多年,她的人还是有办法出去的,并且将口信带给了英王,之后英王又秘密派人去了太医院。 这天午饭时分,雨夹雪有越来越大之势,因为家人都来了,安玉善心情极好,又加上天冷,她亲自做了火锅给家人吃。 冷天一家人围着吃火锅最显热闹欢乐,陈其人抬脚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安家一大家子人还有唐素素几个学徒围着两张大圆桌吃饭的场景,真是比吃年夜饭还显得喜庆。 “呵呵呵,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大老远都闻到香气了。”陈其人笑着说道。 安玉善赶紧让人拿来碗筷给陈其人,他却摆摆手说道:“好饭待会儿再吃,师妹,我找你有事。” “那我们里面说!”安玉善将陈其人请进了较为安静些的房间里。 待两人在温暖的房中坐下之后,安玉善问道:“师兄,你这时候赶来是不是宫中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变化?” 陈其人现在主要负责皇帝的身体状况,这段时间几乎都呆在皇帝身边寸步不离,而且听说现在宫里宫外的局势都很紧张,他怎么这会儿有闲心情来找自己了。 “你猜得没错,我发觉今天太医院的院首似乎有些异常,惠王的人一直在监视英王,说是英王曾派人去找过这位太医院的院首,皇上已经知道了,现在我们都怀疑血蛭的事情和英王、院首等人脱不了关系。”陈其人说道。 “既然有嫌疑人,要抓住他们就很容易了。”对于毒血蛭的幕后之人安玉善也早有猜测,除了皇帝那几个不甘心的儿子还能有谁呢。 “所以现在才需要你的帮忙!”陈其人微微一笑说道。 “让我帮什么忙?” “你有没有假死药?最好是和毒血蛭病发时症状一模一样的药?”陈其人问道。 “得亏我早有准备!”当初配药的时候,安玉善就多留了一个心眼,为了以防万一她把假死药也给炼制好了。 “呵呵,我就说我这个小师妹厉害聪明的很!”陈其人很是佩服地说道。 安玉善让木槿取来药瓶递给陈其人,然后说道:“你就别夸我了,这药虽是假死药,但最初的疼痛感却不是假的,皇上服下去还是会受点罪的。” “这一次皇上最痛的不是身,而是心!”陈其人拿起药瓶放到身上站起来说道。 背叛和伤害自己的是最亲近的妻子和儿子们,元武帝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安玉善也理解陈其人话中的意思,这便是帝王家的无奈吧。 腊月二十六这天,离皇家祭祖还有三天,宫中皇帝还没有发下任何裁决的圣旨,但太子府与定王府的人已经全部被押入大牢。 很多人都在猜测,元武帝之所以隐忍不发,是不想皇家还有百官过不好这个新年。 不过,得知内情的安玉善却心中有数,这几天惠王、季景初、安平侯、秦老王爷都在暗中调派兵马,防的就是皇后与英王等忍狗急跳墙,来个逼宫造反。 至于迟迟不对太子与定王治罪,那是因为元武帝想要一网打尽,将有可能危险大晋朝安稳的逆贼全部赶到他的网里来。 只是,元武帝没有想到,皇后等人竟是连这个年都等不及了。 “父皇,皇后娘娘的手令已经秘密发出去了,根据儿臣的估计,再有两天,拥护太子、英王的人就会带兵来到。”惠王站在“生病”的皇帝龙床前禀告道,“不过那些人都被安平侯还有秦老王爷控制住,您不用担心会有大军逼宫。” “就这几天他们都等不及了!”说到底,皇帝对皇后还有太子、英王几人都是有感情的,他与皇后几十年的夫妻,太子、英王又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可没想到就是他们想让自己死。 “父皇,您真的要用这个方法吗?万一……”元武帝想利用假死逼英王、皇后等人自投罗网,可凡事最怕万一,惠王认为,即便他们现在应对这次危局已经做出了完全的准备,到时候一点儿“意外”都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没有什么万一,他们想让朕死,朕就‘死’给他们看!”元武帝气极说道。 腊月二十七这天深夜,元武帝突然“病情加重”,不但太医院的太医全都聚在皇帝的龙床前,就是陈其人和安玉善也被加急请进了宫中给皇帝诊脉。 安玉善看着病床上痛苦至极脸部都显扭曲的皇帝,面上露出凝重,但心中平添一丝紧张和忧虑,愈加临近新年的这一夜,恐怕是今夜最不平静的一个夜晚了。 “皇上如何了?”被特许前来的皇后一脸焦急的看向龙床上的元武帝,她脸上的担忧并不像作假。 “皇上气血严重不足,怕是……”陈其人已经先安玉善给元武帝诊过脉,在这之前,太医们也全都给皇帝会诊过,但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放肆,皇上龙体已经大好,怎么会气血不足,你们不是大夫吗!快给皇上治病呀!”皇后怒然训斥道。 陈其人微微一转头看向安玉善:“师妹,怎么样?” 现在安玉善在京城的名气比陈其人这位进宫的神医还要高,尤其是在百姓中间,“女神医”之名早就人人皆知。 安玉善诊脉结束,抬头看向陈其人满脸遗憾地摇摇头,似是在说皇帝的病她也无能为力。 “你们不是药王神谷子的徒弟吗?外人都说你们医术比太医还高,怎么这时候没用了!”皇后同样瞪了一眼安玉善。 “皇上吐血了!”就在这时一名太医看到龙床上的元武帝咳出了一口鲜血,然后就昏迷了过去,吓得他赶紧跪在了地上。 皇上这次病来的极凶,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皇后一看这种情形,当机立断只留下太医院的院首,连陈其人和安玉善都给赶了出去,然后又把朝中的几个大臣叫了进去,她庆幸的是,秦老王爷此时不在宫中,否则能做主的就不一定是她了。 陈其人与安玉善和其他几名太医一同在偏殿等候,他们刚进去,就有侍卫严令把守殿门不让他们出去。 几名太医有的已经双腿都吓软了,一旦皇帝归天,等待他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陈其人与安玉善则是气定神闲地站在了一扇紧闭的窗户前聊天。 “今夜怕是要起风了!”陈其人脸色也变得凝重严肃。 “希望风吹影走,明日能迎来一个好天。”在进宫之前,安玉善已经把自家人都安排在千草园,万一到时候京城乱起来,也有个地方让他们暂时躲一躲。 “希望吧!”陈其人说道。 不到半个时辰,安玉善他们突然听到外边先是杂乱,紧接着是宫中侍卫整齐的步伐,似乎还隐隐有哭泣之声。 “父皇有病,为何不让我们进去探望?”安玉善听到了惠王生气的质问声。 “王爷,正是因为皇上病重,此刻才不宜见别人。”似乎是一位朝廷官员的声音。 “撒谎,刚刚本王明明看见英王进去了,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我们不让进!”奇王同样焦急而怒气冲冲地说道。 第一一五章:大势已去 殿外的气氛因为奇王突然拔高的声音而变得骤然紧张起来,殿内的太医们似是预知到将有大事发生,也开始不安的窃窃私语起来。 奇王想要硬闯进去见皇帝,但皇后早就安排好的侍卫拦住了他,等候在外的官员们也是额头冒汗,稍有不慎,今夜怕是要一家老小都捎带进去。 “吵什么!”就在这时,皇后威严的声音传来,脸上还挂着泪珠。 副总管太监高公公代替已经服毒身亡的李公公脚步踉跄地跟在皇后的后边,含泪高呼皇帝归天了,紧接着英王以及众大臣的哭喊之声就传了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父皇不会有事的!”奇王也被吓蒙了,继而愤怒地指着皇后母子说道,“一定是你们狠毒地杀害了父皇,父皇只是旧病复发,怎么可能突然归天?!” “放肆,奇王,皇上刚刚仙逝,你竟然口出侮言,该当何罪!徐爱卿,宣旨吧。”皇后示意两旁侍卫控制住不断叫嚣的奇王,让与葛家一向交好的大晋朝的宰相宣读先帝遗旨。 “慢着!为什么不让我们见一眼父皇?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隐情?皇后娘娘,不是说父皇已经昏迷不醒了,还有什么圣旨要宣?”奇王真后悔把他的兵马都安排在宫外,如今宫内都被皇后母子控制,这一场宫变怕是难免了。 而惠王自始至终都是铁青着脸不发一言,任由奇王一个人在那里疯狂“阻止”皇后母子。 “皇上自然会让你们见,国不可一日无君,幸好之前皇上已经写好传位圣旨,从此刻起,自是有新皇来安排一切!”皇后示意徐宰相赶紧将手中的圣旨昭告天下。 如今太子被幽禁,皇后身边只有英王,徐宰相宣读的圣旨中自然是传位给英王,拥立他为新君。 “这圣旨是假的,你们不要被这对蛇蝎心肠的母子给骗了,父皇肯定是被他们害死的!”已经气急攻心的奇王此刻暂时失去理智无法思考,眼看到手的皇位被英王给夺了,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忍不下去。 “辱骂皇后,诬陷新君,即便你是皇子,哀家今日也不饶你!”皇后怒气冲冲地说道。 “反正本王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大不了今天来个鱼死网破!”奇王双眼爆红,这段日子皇后母子对他的诬陷和打压已经让他忍无可忍,他心里也明白,一旦英王继位,自己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突然,奇王用蛮力挣脱开侍卫的钳制,然后抽出侍卫腰间的佩刀,就朝皇后与英王砍去。 眼疾手快地英王也从一名侍卫腰间拔出佩刀,在奇王刺到皇后之前阻挡住了他。 “奇王,你犯上作乱,当中刺杀皇后娘娘,已经犯了死罪!”英王与奇王对战了起来。 两个皇子相斗,其余人此刻倒是默契十足,全都自动后退当起了“看客”。 奇王冷笑道:“左右都是死,带上你也不错!” “哼,不自量力!”英王出手开始变得狠绝,奇王从一开始就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没有打开房门观看,安玉善也能猜到外边此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今夜地府注定要添亡魂。 果然,也就两柱香的时间,奇王就被英王一箭穿心,鲜血顿时洒在宫中精美的台阶上。 已经被太医院院首判定为“死亡”的元武帝此刻虽然意识清醒,但因为假死药药效还没有过,所以外边发生的一切他都无力阻止。 一个儿子被另一个儿子所杀,最痛心的还是他这个当父亲的,是他的错,是他的错! 奇王众目睽睽之下死在英王的刀下,在场的人除了皇后冷哼一声,其他人动都未动。 “对于英王继位,还有谁有异议吗?!”皇后锐利的双眼扫视全场。 “老臣有异议!”就在这时,一身战袍的秦老王爷威风凛凛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一直忠心于皇帝的武将。 因为事发突然,皇后并没有特别注意都有哪些官员进了宫,唯一确定的是安平侯和秦老王爷都有事外出了。 “老王爷,你来的正好,皇上他……已经归天了,留下遗诏,立英王为帝。”面对突然出现的秦老王爷,皇后心里多了紧张,但还是冷静地应对。 “巧了,本王手中也有一份诏书,皇上说了,如果有朝一日他突然仙逝,那么就立惠王为帝,同是遗诏,那就拿出来看看吧!”秦老王爷从怀中掏出一份明晃晃的圣旨来。 听到秦老王爷这样说,在场的不少官员暗松了一口气,就算大晋朝今日要拥立新君,他们也希望新君是惠王,而不是英王。 “这不可能!”皇后立即反驳道。 高公公虽然没有李公公得皇帝的欢心,但也是皇帝身边常用的老人,而他是自己的人,如果皇帝真写下遗诏,高公公不可能不告诉她! 皇帝刚才早已经昏迷不醒,痛苦死去,又怎么可能有力气起来写遗诏,徐宰相手中的那份遗诏不过是情急之下皇后模仿元武帝笔迹代写的而已。 “遗诏是真是假当着百官之面,咱们当面验证便是!”秦老王爷一双利目瞪向皇后。 她也曾是天下人称赞的贤后,也正是因为有她坐镇京城,元武帝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外征战。 可惜岁月无情,人会变得贪婪、自私,连曾经最爱的人也敢痛下杀手。 “本宫的遗诏自然是真的,有徐宰相等人可以亲自作证,秦老王爷,你刚从宫外而来,这手中遗诏又是从何而来?哼,我看你是想犯上作乱,阻扰新君继位,不尊先帝圣恩,可是逆臣所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皇后已经没有退路,必须咬死手中的圣旨是真的。 正当所有人都在关注皇后与秦老王爷的遗诏之争,一直被看守在偏殿的太医们也都惊慌慌地靠近门边侧耳偷听,这场“争”的结果其实也决定他们日后是生是死。 也因为这样,没有人注意一直躲在角落里“悠闲”的陈其人和安玉善,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身影。 此刻,皇帝的龙床前幽幽暗暗,两盏粗壮的蜡烛已经燃烧过半,刚才皇后已经将殿内的下人全都赶走了,而她和英王、徐宰相等人又急着确立新君。 结果,整个大殿内空荡荡的,李公公的“尸体”就俯趴在元武帝的床沿边上,至今没有人动一动。 突然,两个身影从侧门暗道悄悄走了进来,正是刚才偏殿“失踪”陈其人和安玉善,他们分别喂给元武帝和李公公一粒药丸。 “皇上怎么样了?”李公公清醒过后,擦了擦嘴角的血,有些担忧地看向了床上。 “朕没事!”元武帝也睁开了眼睛,声音里透着疲惫,“朕倒要出去看看,他们究竟还想要杀谁!” 刚才皇后与英王等人以为皇帝与李公公都死了,所以在殿里说话并没有顾忌,甚至连杀谁留谁都做出了决定,假圣旨的事情元武帝自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殿外,皇后正在下令宫中侍卫将秦老王爷还有惠王以谋逆罪押入大牢。 “皇后娘娘,这些年来您可曾因为那些被你冤杀的亡灵不安过?我的母妃,还有良妃娘娘,可曾午夜梦回找您谈谈往事。你就真的以为这些年你过的那些事情能带进棺材了吗!”惠王终于不再保持安静。 “惠王,你胡说什么!你别以为有秦老王爷保你,你就真的成为新君,本宫手里的遗诏才是真的。你可是本宫从小养到大的,本想到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皇后愤恨痛心地说道。 “养我?哼,你不过是拿我当棋子来用罢了,你对我母妃所做的一切,我又怎么会忘!”惠王充满恨意地说道。 “你这个逆子休要胡说八道,来人,把他给押下去。”皇后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原来惠王是真的知道当年她做的事情了,那是不是代表皇帝也已经知道了呢? 不过,想到皇帝已经死了,皇后便没有那么紧张了,今夜一切都结束了。 “我没有胡说八道,你敢说你没有把良妃娘娘还有我母妃挫骨扬灰扔在了乱葬岗,而不是葬在了皇陵里!现在皇陵里的棺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惠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你给本宫闭嘴!”皇后赶紧看了一眼在场的官员们,“你们不要听这个逆子胡说八道,为了皇位,他可真是满嘴谎言,你与奇王一样,如此诋毁本宫,便是大逆不道!” 英王已经等不及了,现在元武帝归天的消息还没有正式昭告天下,一旦丧钟敲响,到时候宫里的局势没稳住可就麻烦了。 毕竟惠王不但有秦老王爷相助,还有季景初和安平侯也是向着他的,这些可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将。 于是,他给听命于他的手下发出示意,让他们把秦老王爷还有惠王以及站在惠王那一边的官员都给抓起来,等他接了帝印,就把这些人全都给杀了。 就在英王的人准备动手的时候,秦老王爷冷哼一声,右手朝空中一挥,突然四周出现两队手持火把的将士,瞬间就把此处照得比白昼还亮,而且宫墙上还出现了一排排的弓箭手,同样是箭在弦上。 皇后、英王以及徐宰相等人吓一跳,四周明明该是英王和皇后安排的人,怎么这些人像是秦王府的兵马。 “这……”徐宰相感觉形势不妙,皇后和英王看起来像是突然决定宫变,而秦老王爷和惠王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事情的局势怎么反而不明朗了。 “秦老王爷,你这是要谋反!”皇后怒斥道。 “皇后,你错了,本王今日是来护驾并捉拿乱我大晋朝根基的逆贼的,天理昭昭,善恶有报,你真以为能瞒尽天下人的耳目吗!”秦老王爷更有气势地说道。 “来人,这些都是造反的逆贼,全都给本宫杀了!”皇帝已经不在了,皇后也没有什么可顾虑的,现在她只想她的儿子登上皇位,善后之事自有办法巧妙处理。 “皇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就在这时,刚才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元武帝震耳的声音敲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皇后听到这声音几乎是僵硬着脖子转身,然后吓得跌倒在地,面色苍白如纸。 “父……父皇,您……您不是……”英王手中还在滴血的佩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李公公扶着元武帝,陈其人和安玉善走在皇帝的身后,安玉善看到就在有些吓蒙的英王身边不远处,已经死了的奇王还在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暗黑的天空。 “你是不是想说朕为什么没有死!”元武帝的狠厉眼神将英王全身战栗,而看到地上还未亮透的奇王尸首,元武帝一脸沉痛,“他可是你的亲兄弟。” “皇上,是秦老王爷和惠王,他们……他们……”皇后第一次面对皇帝时说不出整句话来,这时候的反驳与辩解显得那么无力。 “皇后,朕怎么都没想到,竟是你要害朕,几十年的结发夫妻,我对你的信任与尊重,难道就真的比不上那把椅子!”如果说之前对皇后还有一丝怜悯和同情,甚至维护之心,那么皇后刚才假拟圣旨,连同英王害死自己,就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了。 “皇上,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臣妾以为您已经仙逝,为了稳定朝局,臣妾才出此下策的。”皇后哭诉道。 “你真以为朕是眼瞎耳聋了,你的所作所为朕就一点儿不知道!朕那是念在少小的情谊,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上给你留着颜面,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毒,毁了朕的儿女,朕心爱的女人,还要毁了朕的江山,朕岂会再容你们!”元武帝几乎是用尽所有的力气怒喊道。 “父皇饶命,父皇饶命!”英王已经明白,他的人怕是根本没机会出动了,皇帝死而复生,很显然这是皇帝在“试”他们,结果他们真的上当了。 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求饶,先留住性命才是要紧。 “狠心的东西,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逆子。”元武帝一脚将英王踢倒了。 “皇上,您就气就冲着臣妾发,一切都是臣妾做的,和别人无关,您要杀就杀臣妾吧。”如今大势已去,皇后也知道没有挽回的可能,她可以死,但她的儿子、孙子要活着。 “你以为这个时候朕还要留你吗!”元武帝眼中杀意尽显。 “皇上,臣妾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只是您可还记得当年封后大典上所说的话,您说将来无论臣妾犯什么错,您都会原谅我,也绝不会让咱们的孩子受到伤害。当初的誓言犹在耳边,您难道忘了?!”皇后决定用最后一点感情来博取皇帝的仁慈。 “你错了,朕没忘,是你忘了!皇后,朕是皇帝,不是圣人,你的错朕曾经原谅了一次又一次,可你越来越过分,再没有我当初认识的模样。朕可以不杀你,但今日之后,你我不必再相见,死后你入葛家坟,朕死后也不想再见到你。”元武帝狠绝地说道。 “皇上,您真的要做到如此绝情吗?”皇后眼中也有了恨意,她可是皇后,竟然连皇陵都不让她入,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痛苦,“不管怎么说,咱们都做了几十年的夫妻,臣妾生死都是皇家的人!” “你既无情,朕又何必有情!”夫妻情断,元武帝心意已决,他是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了。 第一一六章:新君继位 皇家祭祖如期举行,庄严肃穆而又浩大的祭祖现场寒风凛冽,一夜之间,天地变色,参加祭祖的皇室成员以及官员也骤减,不见的那些人不是畏罪自杀便是被押入大牢。 元武帝的身侧不见皇后,此刻的京城也是风声鹤唳,这个新年注定过不好。 安玉善一直没机会从宫中离开,皇后与英王事发之后,在见到元武帝重新站出来的那一刻,太医院的院首就给自己喂了一颗毒药。 这些年,几乎整个太医院都成了皇后与太子、英王等人控制的地方,还没等元武帝回过神来对太医院问罪,颇有自知之明的太医们就都走了太医院院首选择的死路。 曾经名满天下的大晋朝太医院成了空壳子,陈其人和安玉善只好暂时留下看顾元武帝的身体。 季景初、秦老王爷和安平侯这些忠心于元武帝的臣子也十分忙碌,除夕之夜还忙着抓捕漏网的逆犯。 没等到新年第一天,果断狠绝的元武帝就连发废后、废太子、处决英王与定王的三道加急圣旨,其余该论罪的一个不轻判,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曾经有功之臣,只要是参与此次宫变之人,格杀勿论! 正月,本该是万物复苏,大地春暖的美好时节,但是京城的官员百姓却家家紧闭房门,街道上官兵抓人的声音似乎更像是索命的鬼差,令人后背发凉。 元武帝几乎是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快刀斩乱麻,将危害大晋朝安危的“毒瘤”全都给一刀切了,虽然这会大伤元气,也会给新君之路造成隐忧,但夜长梦多,拖不得也留不得。 一场风暴急速刮过,疯狂地掀乱世界,但又很快地被强制平息下来。 二月,嫩芽破土而出,春风吹走了血腥味,渐渐送来清新的空气。 二月初二,在安玉善的认知里,是民间俗称“龙抬头”的好日子,也是一年之中开始春耕农忙的时间。 就在这天清晨,元武帝站在早朝大殿的龙椅之上,亲自宣布他将退位为太上皇,皇位将有他的儿子惠王继承,惠王妃苏瑾儿封为皇后。 圣旨昭告天下,新君正式即位,举国欢腾。 “这可真是太好了,以后终于有安心日子可过了!”还住在千草园的尹云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新年之前,安玉善进宫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她,事后知道之后,她后怕的病一场,万一出了意外,自己的小女儿也把命给搭进去了。 “我怎么觉得以后的日子怕是更麻烦呢!”听到尹云娘这样说的安玉冉皱起了眉头。 以后尹云娘的干女儿就是皇后娘娘了,本家族长又要安玉善嫁给长公主的儿子,她又对两任皇帝都有恩情,怕是身份地位更高。 这样的安家在京城岂不是一下子就变得显赫起来,想到日后会有不少京城贵妇人找上门,安玉冉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安玉璇也是有此担忧,即便现在一家人重回峰州山下村,这身份上自是和年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就算自家人不在意,可外边的人看安家已是大不同。 可安家人更没想到的是,新君的登基大典与封后大典过去之后的第三天,永平帝赵琛毅就发下一道圣旨,封安松柏为逍遥伯,尹云娘为诰命夫人,赐逍遥伯府府邸一座,逍遥伯虽无实权却专享皇家俸禄。 安玉善因护驾保国有功,太上皇元武帝钦点她为灵伊郡主,并下旨赐婚,将她许配给季景初。 永平帝得知她想要开建医学院,特赐千亩良田让她做药田,还赐她荒地连山万亩,让她盖建学院。 不仅如此,当初许诚与安玉璇是被迫成婚,颇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因皇后苏瑾儿的建议,永平帝不仅为安玉璇和许诚重新赐婚,同一道圣旨上还御赐了安玉冉和姜鹏的婚事,安玉若与崇国公府黎博轩的婚事。 一时间,来自亡国之地乡野之家的安松柏一家荣宠无限,比当初封后封王的葛家还要令人咂舌。 “这算不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皇宫里得了封赏,又在千草园接了圣旨,安玉善非但没觉得“麻雀变凤凰”,反而觉得有重重的担子压在心头。 外人眼中的帝王恩宠在她看来更像是枷锁,她的确是想开办医学院不假,可并不想让自己的家人都“困在”这风云变幻的京城里。 安松柏和尹云娘待传旨太监离开之后,两个人都有些瘫软在椅子上,怎么感觉像做梦呢。 “我一个只知道种田的农家百姓对大晋朝又没什么贡献,怎么就成了伯爷了?玉善,你能不能找皇上和皇后说说,把我这伯爷还有那府邸都给收回去。”安松柏总觉得这天大的好运与福气,他一个平民百姓有些承受不住。 “我这什么诰命夫人也不需要!”尹云娘也觉得这天降的好事让她觉得烫手。 安玉若则是有些闷闷不乐,也拉着安玉善说道:“小妹,你说皇上和皇后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什么给咱们家这么大的封赏?你为朝廷做了那么多,这封赏是该有的,可我们又没做什么?再说,我的婚事大爷爷都答应让我自己做主了,皇上跟着凑什么热闹。” 安玉善看了一眼愁眉不展的家人,无奈笑着说道:“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哪里知道太上皇和皇上还有皇后心里真正的想法,皇家赐婚不是儿戏,我觉得四表哥还是挺不错的!” “什么四表哥、五表哥的!那本来就和咱们家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是因为本家族人插手,崇国公府怎么会和自家攀上亲戚,安玉若心中气愤,黎博轩那人她见过,看着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更像个无赖痞子。 “这可怎么办才好呀!”新君一下子给自己四个女儿都赐了婚,尹云娘只觉得随着福气而来的是负担和慌张。 “君无戏言!咱们也只能接受了!”外人听到这句话肯定觉得安玉善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只有她最清楚,这样的富贵落到一心过安稳农家日子的安家,更像是个“烫手山芋”,可不接又不行。 永平帝初登大宝,必须在短时间内稳固自己的势力,季景初、姜家、崇国公府甚或是自己,都是他要拉拢安抚的对象。 君要赢得臣心,能用的方法自然有很多种,这也算是帝王的驭人术。 还有一点,苏瑾儿与娘家苏家早已经决裂,反而与安家关系极为亲近,抬高安家的身份地位,无形中给皇后苏瑾儿也增添了依靠的力量。 对于安家来说,今天接到的圣旨极重,对于新君来说,他考虑的更是长远。 即便安玉善此时能猜透永平帝心中的大概想法,她也没有能力拒绝这份“厚赐”,作为新任帝后身边的“自己人”,她与她的家族已经不可能回到原来平静的生活了。 皇宫内院里,永平帝与皇后苏瑾儿同桌而食,饭后,去安家传旨的太监回来了。 “皇上,您今天这一道圣旨肯定会把义母给吓坏的!”苏瑾儿原本并不赞同永平帝一道圣旨上有那么多的赏赐,恩宠太过,对于安家也未必是好事。 “放心吧,有灵伊郡主在,他们会很快接受的。我这样做也是希望能帮他们尽快在京城站稳脚跟,让别人欺负不了去。”永平帝笑着说道。 “有皇上还有我这个皇后在,谁敢欺负他们!”苏瑾儿也笑了。 “呵呵,说的也是。”永平帝点了一下头,“父皇昨日说,他想搬到北灵山那边的皇庄去休养,那个地方离千草园也近,李公公也会跟着一起去。另外,皇长姐今天也进宫请旨,说是想陪父皇一起去。” 葛家如今已经倒了,方怡郡主虽然性命无忧,但季大将军还是依照元武帝口谕,罚她在季家家庙待足二十年,新君继位的第二天,她就被季家给送走了。 长公主虽然对她对葛家恨意难消,但事情已经有了结局,她也不再追究,如今只想陪在年迈的元武帝身边尽尽孝道。 “长公主一生悲苦,如今烟消云散,她想做什么皇上就允了吧。”苏瑾儿轻叹一声说道。 永平帝点点头说道:“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还要问问父皇的意思。另外,皇长姐的两个女儿我想封为郡主,以往她们受尽冷眼,日子也不好过,现在我不想委屈了她们。” “一切但凭皇上做主,另外,臣妾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皇上您的意见!”苏瑾儿脸上有着淡淡笑容。 “瑾儿,有什么事情?”永平帝柔情地看向她。 “玉善妹妹昨日来给臣妾请脉,说他师兄对一个人很有好感,只可惜对方身份特殊,婚姻之事怕是有些坎坷!”苏瑾儿说道。 安玉善的师兄不就是陈其人,永平帝觉得奇怪,说道:“陈其人喜欢的人是谁?” 永平帝与陈其人认识多年,从未听他说过有心仪的女子,再说,只要他提出来对方是谁,自己这个皇帝好友是不介意帮他一把的。 苏瑾儿笑着凑近皇帝的耳边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皇上,你不是一直说陈院首年纪也不小了,即便他有心,依臣妾看,这未尝不是一桩美好的姻缘。” 陈其人如今已经是太医院的院首,而永平帝没想到他看上的竟然是季景初的大姐季瑶,一个被夫家休掉的下堂妻。 “这件事情就算朕应允赐婚,季瑶也未必会同意。说起来,季瑶与皇长姐的脾性是最像的,看起来温柔和善,内里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若是她不同意呢?” 虽说女子改嫁在大晋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即便是皇家贵女,也免不了被人说三道四,万一季瑶不想再嫁呢。 “皇上,依臣妾的意思,这件事情咱们先找皇长姐商量。”苏瑾儿认为陈其人是个不错的丈夫人选,他既然不介意季瑶的过往,又一心想要求娶,那么两人若成,也是好事一件。 “好!”永平帝表示同意,“对了,瑾儿,灵伊郡主请脉之后,可说了你的身体如何?” “玉善妹妹说,我的身体是调养的越来越好了,就算再活二十年也没问题,不过还是要按时诊治、吃药和喝药酒。”身边有个女神医,苏瑾儿是越来越不担心自己的身体了。 “那她有没有说咱们什么时候可以要个皇儿?”永平帝有些着急地说道。 “皇上!”苏瑾儿娇嗔一笑,之前安玉善说他们五年之后才可以要孩子,如今还差些时间呢,“您忘了当年玉善妹妹的话了,现在怕是不合适。” “还是问清楚为好,她若是说再晚一年,那咱们就再等一年,她若是说现在便可以,那咱们……”永平帝露出暧昧的笑容来。 “皇上,您国事繁忙,别的事情现在还是不要想了!”对于孩子,苏瑾儿也是很渴望的,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现在未必是好时候。 “那怎么可以,这件事情一定要想的!”永平帝笑着说道。 转眼间便是草长莺飞、春花烂漫的三月,不管如何忐忑和惶恐,安松柏一家还是搬进了逍遥伯府,而尹云娘也没时间担忧她会不会突然适应贵夫人的生活,因为她几个女儿的婚事已经够她着急忙碌的了。 许诚与安玉璇因为连孩子都有了,经过与峰州的家中长辈商议之后,最后安清贤来信告知,许诚与安玉璇的婚事就安排在三月,六月依照先前与姜家说好的日子办安玉冉与姜鹏的婚事,九月里办安玉若与黎博轩的婚事。 至于安玉善与季景初的婚事,则不用着急,等到安玉善及笄之后,婚期再商定。 “娘,当初在陆州的时候不是说,小妹的婚事本家的族长会出现吗?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了!”安玉冉一边帮尹云娘帮着准备安玉璇出嫁当天的东西,一边好奇地问道。 “这个事情娘也不清楚!”尹云娘也是觉得奇怪。 安玉善也在一旁帮忙,她画好的图纸绣样已经让绣娘们赶制完成了,刚才她进屋就是看已经用她画的绣样做成的八面屏风的,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安玉冉与尹云娘的对话。 其实,在皇后与英王发生宫变之前,安氏本家的族长和神相大人就已经来到了京城,只不过安玉善并没有见到他们本人。 听季景初的意思,元武帝似是很敬重和信任安氏本家族长和神相大人,就连惠王继位这件事情似乎也和安氏本家有关。 元武帝能够很快地从皇后事件中缓过心情来,也有多半是与安氏族长和神相大人对他说的话有关。 “我还以为有机会见见安氏本家的族长和神相大人呢!”安玉善还记得自己当时对季景初说的话。 事实上,她对颇为神秘的安氏本家有太多的好奇和不解,但从安子洵的嘴里能套出来的有用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夫人,府门外来了六辆马车,说是来给府里送东西的!”下人小跑着着急禀告道。 “有没有说是什么人?”尹云娘问道。 “说是当年受过安家救命之恩的人!” “我去看看!”安玉冉放下手中的东西就往外疾步走去,尹云娘和安玉善也跟了出去。 到了府门外,果然停着六辆大马车,而安玉冉一走到门外用灵敏的鼻子闻了闻,惊异地说道:“是药材!” “不但是药材,而且还是上等的好药材!”安玉善也闻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尹云娘出声问道。 第一一七章:神相大人 “我家庄主姓闫,因家中夫人生产,此次无法亲自前来送礼。庄主说,当年在峰州他差点被人活埋,是安家救他性命,改日定当亲自上门谢恩。这是我们药庄后山之中种出来的药材,还请夫人笑纳。”领头的管事模样的人看着尹云娘恭敬地说道。 一听到“活埋”两个字,安家众人都恍然大悟起来,定是当年安家救助的那些官奴中的某一个人不忘恩情。 “这药材我能先看一看吗?”安玉善笑着走下府门的台阶。 “这位是灵伊郡主!”有逍遥伯府的下人给那人介绍道。 “小的见过郡主,早就听说您是神医在世,这些药材您请过目!”那管事一听说安玉善的名号,言语之间更为尊敬,慌忙打开了一车药材让她看。 马车上放着两个大红木箱子,封闭的很严实,来人打开箱子之后,安玉冉也围了上来,里面的药材她不认识,但安玉善却惊讶的“咦——”了一声。 “小妹,这是什么药材?我在天将山和北灵山都没有见过呀?”安玉冉可是采药方面的“专家”,可眼前的药材她好像在安玉善给她的书中也没有见过。 “这是精心炮制好的上等鹿茸,乃是极为名贵的药材,这箱子里面干燥密封,又放了花椒,三五年内药效都可以保存,炮制药材的肯定是个高手!”安玉善还从未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上等的鹿茸。 “郡主不愧是神医,果然好眼力,这另外一箱也是鹿茸,都是我家夫人亲自炮制的。”管事听到安玉善对药材的称赞笑着说道。 “还未请教你家庄主和夫人的尊姓大名,你们又是从何处而来?这药材太过名贵,不说清楚,我可不好收下!”即便已经动心,安玉善也克制住了,而且此时她心里隐隐有一个想法,如果在药材方面能和对方合作就更好了。 “回郡主话,我家庄主姓闫名杰,我家夫人姓张,大晋朝极北之地有个仙草谷,谷外有个仙草庄,小的是仙草庄的大管事张茂。”张茂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身形高大健壮,说话间自带一股北方人的豪爽。 “极北之地?离京城可是远得很,你们这一趟可不易!”安玉善感慨一声说道。 “劳郡主挂心了,小的们天南海北地送药材习惯了。”张茂笑道,“来之前,庄主与夫人特意交代小的,这药材无论如何请收下,以后郡主府上想要珍贵药材尽管告诉仙草庄,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找到。” “既然你家主人如此诚心诚意,这药材我就代为收下了。”安玉善这次爽快地答应下来,“另外,还请张管事回去告诉你家庄主,我倒是很想和他谈笔生意,不知道他有没有兴趣!” “郡主放心,您的话小的一定带到!”主子交办的事情办成了,张茂也松了一口气。 待张茂等人离开之后,尹云娘拉过安玉善说道:“玉善,你就这样收下了?他说受过咱们家的恩惠你就信了?” “娘,不然呢,呵呵!”安玉善也笑了,“即便送礼的不是当年咱们救过的官奴,这炮制药材的高手我也很想见一见,再说像这车上的名贵药材,不是一般药山之中就有的。” “那咱们自己能栽种出来吗?”安玉冉问道。 前段时间,皇帝赐给安玉善的千亩良田已经请人翻耕过,并请北灵山的药农一起帮忙栽种药草,还有安玉善心心念念的医学院,也已经破土动工了。 既然这车上的都是珍贵奇药,那么安玉冉想着是否能在普通的药田里栽种出来呢? “有些药材对于周围生长环境的要求比较高,而且大部分珍贵草药都是在山中,像平原之地即便人工种植出来,药效可能也会大打折扣。就拿鹿茸来说,一般的山林中也有野鹿,但要获得上等鹿茸却不是很容易的,而且养鹿对水草温度等方面都是有要求的。盲目地驯养,可能根本养不活。” 在安玉善看来,古代的人工驯养以及人工种植与现代相比技术层面上就差很多,更何况,她善于用鹿茸入药,但真要让她去养鹿,她可是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 “你说的也是,反正京城也有药山,咱们峰州也有,要是能养成,我还真想试试。”安玉冉很有热情地说道。 “二姐,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以后进山采药、种植药田还有炼制药丸都不会那么方便,手头上的事情暂时交给小堂叔来做吧。”一旦安玉冉变身姜家妇,成了名门家的媳妇,出门做事就不会那么方便了,而且也不能随心所欲地由着自己的性子了。 “就算成了婚,我也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是姜鹏答应我的!”安玉冉可不想困在大户人家的后宅里。 “成了婚你就知道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你的!”尹云娘看着二女儿说道,在她心中,就算是小女儿嫁了人,想要再出来行医,怕更是不方便了。 到了这天晚上,安玉善还呆在医馆里给人诊病,木槿走到她身边小声地说道:“郡主,伯爷让您赶紧回府一趟。” “我爹有说是什么事情吗?”安玉善问道。 木槿摇摇头,好在医馆即便是晚间也有人在,安玉善就起身回了伯府。 刚走进逍遥伯府的客厅里,她抬头先看到一个仙风道骨一身素袍的白胡子老头坐在厅中主位,陪坐的安子洵、安松柏和安松堂都在下首。 白胡子老头一脸和蔼笑眯眯地看向安玉善,可安玉善却有些傻愣住了,眼前老者的一双温和慈目似乎能将她的灵魂给看穿,而这有些熟悉的面容却惊得她说不出话来。 安玉善记得清清楚楚,当年教她医术的怪老头师父的房间暗格里,就藏着一副陈旧的画像,而画像上那人的形象容貌与眼前的老者极为相似,猛然间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同一个人。 可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时空,怎么可能会有同一个人出现呢?难不成她怪老头师父也曾魂穿到这里?想想,安玉善觉得脖子有些麻麻的,还有些不知名的惧意。 “玉善,玉善,你怎么了?快来拜见本家的神相大人!”一向聪明伶俐的女儿此刻变得傻呆呆的,安松柏有些着急地低声提醒她。 “神相大人?”就是那个据说安氏一族中最神秘的老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奇门八卦、卜算星相、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的天神一般存在的人物? “玉善,不得无礼,快来拜见神相大人!”安子洵也示意安玉善赶紧回过神来。 带着心中的犹疑还有那莫名的熟悉感以及惧意,安玉善歉意地低头,然后走到厅中行礼。 “晚辈安玉善见过神相大人。” “不必多礼,起来吧!”神相大人一脸温和地笑道,“早就听说峰州安氏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姑娘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安玉善听着总觉得这位让她畏惧的神相大人话里有话,听安子洵说过,最初就是这位神相大人根据天上星宿算出她的存在呢。 假如眼前之人真有些“神气儿”,那是不是早就看穿她不是“本地人”?接下来自己又该如何应对呢? 安子洵和安松柏几人也察觉出安玉善在见到神相大人之后,有点儿不对劲儿,不过安玉善很快就冷静下来,变得从容镇定起来。 “多谢神相大人夸赞!”安玉善低头回道。 “你这孩子倒颇合我眼缘,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神相大人突然说道。 安玉善猛地抬起头来,这进来两句话还没说,怎么就让自己跟在他身边? 安子洵和安松柏也是脸上一惊,尤其是安子洵,他知道神相大人座下有四名得力出色的弟子,其中一人现在已经继承神相大人的衣钵,成为了新一任神相大人。 只是,安氏一族从未有女子成为神相一脉的弟子,而老神相大人的话,明显是想要亲自教导安玉善的。 “晚辈多谢神相大人看中,不知您让晚辈跟在身边做什么?晚辈只擅长行医治病,其他方面怕是没什么慧根。”安玉善恭敬地询问内含委婉的拒绝。 神相大人微微一笑,说道:“是吗?可是据我所知,你奇门遁甲之术学得也不错,这次来京,我从族中特意带来几箱这样的书来,闲来无事,指导你一二,你不会嫌弃我这个老头子多事吧?” “晚辈不敢!”安玉善心中明白了,看来这位神相大人是想教自己奇门遁甲之术,“只是晚辈愚钝,怕有负神相大人一番美意。” “都是一族之人,说话就不要这么客气了,我收你做个关门弟子,你上面有四位师兄,来,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神相大人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来。 安玉善抬眼看去,只觉得那玉佩也眼熟,等到恭敬地接到手中,差点没拿稳。 当年,就在她被怪老头带到山中生活的第一天,怪老头也是送了一块玉佩给她,那块玉佩和眼前的一模一样,之前,安子洵还在说她的续命“非同寻常”。 如今看来,曾经信奉科学的她,也被这大千世界的奇幻之处所迷惑,难道真如佛家所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果,只是为何偏偏选中的是她呢?! “孩子,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的,来有来处,去有去处,你本就该是安家人。凡事何必都弄得清楚明白,心若安,四海皆是家。”从安玉善迷茫疑惑的眼神中,神相大人自然看出别人看不出的东西,他说出一番话来安慰安玉善。 犹如星火闪过混乱焦灼的心海,再抬头时,安玉善眼中一片清明,是呀,何必纠结为什么?只要自己心系此处,这里便是自己的家。 “多谢神相大人教诲,玉善明白了!”安玉善轻轻一笑。 “还不改口,该叫师父了!”安子洵算是本家派到安玉善身边的“保护者”,只是他没想到神相大人会如此青睐安玉善。 这样一来,安玉善这个安氏旁支出来的女儿家在安氏本家的身份地位可是突然高了起来,连带着他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安松柏不敢耽搁,立即让人准备了拜师茶,安玉善跪在神相大人面前敬茶,而神相大人则一脸满意地喝了下去。 拜师之后,神相大人叮嘱了安玉善几句,然后就由安子洵和安松柏陪着先离开了。 安氏本家在京城有很多宅院,其中京郊湖畔有一座山水环绕、风景秀丽的绿水山庄,神相大人和本家来的人就暂居在此处。 第二天一大早,安玉善就启程赶往此处,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要留在绿水山庄跟在神相大人的身边学习奇门遁甲之术。 安玉善的马车刚在山庄外停稳,山庄里就走出来一群年轻儒生装扮的人,他们都是一脸好奇地看向往山庄走来的安玉善。 “这……这便是神相大人新收的弟子!也太年轻了吧!还是个女的!”几乎是看到安玉善的第一眼,人群中就有个冒失鬼大声地说道。 他的声音中含着震惊、不解、轻视还有藏都藏不住的嫉妒,神相大人这次莫不是看走眼了! “安玉,不可造次!”一个奶油小生模样的男子赶紧制止说话冒失的男子,有些歉意地看向安玉善,“请问,姑娘可是神相大人新收的关门弟子?” “盛师兄,肯定是咱们弄错了,神相大人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而且看她衣着装扮,怕是还未及笄呢!”这次说话之人对安玉善倒没什么轻视之感,只是直觉认为眼前之人绝不可能是他们要等着见真身的人。 “可是师父说,今日来绿水山庄的陌生人只有神相大人的关门弟子,不是这姑娘又是谁呢?”又有人提出了质疑说道。 其他人一听也都迷糊了,难不成还真是眼前这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可她看起来比他们年轻太多了,想到以后要叫这样一个姑娘家为“师叔”,他们就觉得身上有了寒意。 安玉善几次想张口,都被眼前这群更像是“书生”的人给打断了,她干脆站立静听,不发一语。 “玉善,既然来了,怎么还不进去?”出来接人的安子洵看到安玉善已经到了,只是站在庄外没动。 安玉善无奈一笑,她倒是想进去,可眼前这群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快进来吧,神相大人在等着你呢!”安子洵也是无奈看了那群人一眼,以后在绿水山庄可有的热闹瞧了。 安玉善朝着那群人有礼貌地一点头,然后就跟在了安子洵的面前。 这时有个稍显活泼的年轻男子一下子蹦到安子洵的面前,很是亲近地拉着他的胳膊,悄声问道:“洵叔,她真的是神相大人昨天收的关门弟子吗?” “小远,不可无礼,以后她便是你们的师叔,待会儿自有人为你们说清楚。”安子洵轻敲了一下男子的额头。 “是,侄儿明白了!”安小远有些不甘愿地点点头。 绿水山庄内部很是幽静,不过院落很大,花草树木比较多。 安玉善现在虽然能一眼看出来庄子里面设了阵法,不过对于这阵法她却是一无所知的。 自己在奇门遁甲方面本来就是个半路出家、学艺不精的,又没有人教导,所知的自然有限。 “这便是小师妹吧,快请进!”走到绿水山庄正厅前的时候,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走到安玉善身边说道。 眼前这人可比陈其人那个“假师兄”年纪大多了,此刻突然喊自己一声“小师妹”,安玉善也觉得自己身上麻麻的,还有些尴尬不适应。 第一一八章:被人刁难 老神相大人就坐在厅中饮茶,身边跟着一位*岁的童仆,安玉善昨日也在府中见过。 进厅之后,安玉善就给神相大人行礼问安,然后又送上了自己的拜师礼,一坛药酒。 神相大人点点头收下药酒,又笑呵呵地给她介绍站在她身前的中年男子:“这位是你四师兄勿言,医药上颇有研究,以后你们师兄妹倒可以经常在一起研习。” “玉善见过四师兄!”知道今日要来绿水山庄正式认师门,所以安玉善准备了不少的礼物。 她送给安勿言的也是一坛药酒,不过酒的配方上略有不同罢了。 “小师妹莫要多礼,四师兄也没有什么送给你的,平时我也比较喜欢熬制各种药丸,这一瓶送给你做见面礼,希望你不要嫌弃才好。”安勿言虽然医术高超,不过平时不喜出门,也只有安氏本家人生了病有机会让他医治,外人是不知道的。 “多谢四师兄!”安玉善接过瓶子打开先看了一眼瓶中的小药丸,又闻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这是用五味子、菖蒲、白茯苓、桂心还有天门冬做成的延年养身丸,如果再加上熟干地黄、去心的远志和去毛的石韦三味药,那么功效就会更好了。” 安勿言先是吃惊安玉善看一看、闻一闻便能知道他所用的药材,接着竟说出更为完善的药方来,心中对她的感觉立即就不同了。 昨日刚得知神相大人收了一个年轻的弟子,他心中还存有试探之意,没想到这天下人传闻的女神医别看年纪小,还真的不容小窥。 “熟干地黄、远志、石韦……嗯,加上它们听起来的确是药效更强。小师妹,我那里还有几个药方,你可否帮我参详一下,看是否还有哪里可以改进的。”安勿言称得上是医痴,虽然他也有几名弟子,天分也不错,不过能和他真正志气相投的很少。 现在遇上了安玉善这个真正的高手,他自然不愿放过。 “勿言,从今日之后玉善就住在绿水山庄了,有的是时间让你们探讨,今天就先让她熟悉一下绿水山庄。”神相大人笑道。 “是弟子莽撞了,小师妹,勿怪!”安勿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又赶紧让站在厅外的弟子以及师侄们进来。 刚才在厅中安玉善的表现,其他人在厅外听看的一清二楚,心想安玉善能入神相大人的眼,肯定是有她的特别之处。 “以后玉善便是你们的小师叔,虽然她年纪比你们小,但你们要懂得尊敬她。现在就来正式拜见你们小师叔吧!”有了神相大人的这句话,就算心有不服,这帮年轻人也只好对这安玉善行礼问安,口中尊称一声“小师叔”。 “好了,玉善,接下来就让勿言带你逛逛绿水山庄,为师今日与老友有约,子洵,你送我前去吧。”神相大人起身说道。 “是,师父!” “是,神相大人!” “恭送神相大人!” 等到神相大人一离开,原本有些严肃紧张的绿水山庄就变得有些热闹起来。 安勿言遵照师命带着安玉善逛起绿水山庄,一群好奇的弟子们都跟在二人身后,不时有窃窃私语之声传来。 安玉善发现安勿言走路时眉头深锁,一副有些着急的样子,但看向安玉善又有些欲言又止。 “四师兄,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安玉善笑着说道。 安勿言尴尬一笑,说道:“让小师妹见笑了,你四师兄我就喜欢琢磨药丸配方,刚才在厅中听你说起新添加的三味药,我就想回药庐重新试一试。这绿水山庄安全的很,要不我再找个人带你逛逛?” “四师兄,不用了,你有事情就去忙,我自己也可以转一转。”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安玉善逛着庄子也觉得不舒服。 “四师叔,您就先去药庐忙吧,接下来就由我们这些人陪着小师叔逛绿水山庄。”弟子中有一位二十岁左右年轻俊朗的男子笑着说道。 “小师妹,你以为如何呢?”安勿言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安玉善。 虽然他常住药庐,但底下这群弟子们各个年轻气盛,他们之中有的人自小就苦学苦练,为的便是入神相一门,安玉善初来乍到,必定会被这群“晚辈”给难为一下的。 安玉善有些了然安勿言担忧的意思,微微笑道:“可以,那就让这些师侄们陪我走走吧!” “那好吧!”安勿言点点头,又看向刚才说话的男子,“路羽,好好照顾你小师叔。” “是!”安路羽拱手施礼说道。 安勿言有些急不可耐地匆匆赶往自己的药庐,而待他转身一离开,虽然眼前这群人的神色未变,但安玉善知道气氛已经不同了。 “小师叔,前方有个凉亭,那里风景不错,可否有兴致一观?”安路羽笑脸盈盈,眼中却有着不容拒绝。 “好呀,我也正想找个地方坐坐!”安玉善淡定一笑,从容往前走去。 在她身后,安路羽等人互相交换了神色,他们倒要看看,神相大人年迈退位之时破格收下的这个关门弟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安路羽所说的凉亭很大,亭外便是荷花池,金色鲤鱼欢快地游来游去,池塘边是几棵茂盛的垂柳,还有一座小拱桥将池塘一分为二,拱桥上还刻有醒目的名字,上面苍劲有力地写着“半月桥”三个大字。 “刚才听师父叫小师叔的名字,小师叔应该是来自峰州安氏吧?而且是佛堂寄命开的心窍,那你的医术究竟是跟谁学的?”之前被安子洵成为小远的男子没等安玉善在亭中坐下就出声好奇地问道。 “我说是无师自通你信吗?”安玉善开玩笑似得说道。 不过,旁边却有人当了真,说道:“小师叔真是好大的口气,既然无师自通,想必小师叔定然是聪颖绝顶的,能得神相大人青睐,才学能力自非一般人可比。师侄想向小师叔讨教讨教,不是小师叔可愿意?” “刚才我不过是玩笑之语,这世上确有博学多识之人,不过学无止境,我非天才,自也是一步步学来的,讨教不敢说,大家倒可以一起讨论看看。”安玉善口气友好地说道。 “既然小师叔这样说了,那师侄就斗胆相问了。” “请说!” 被刁难早在安玉善的预料之中,当然凭借她“小师叔”的身份自可以不用理会这群人,但他们对自己则会一直心存轻视和疑虑,倒不如正面迎战。 “小师叔是学医之人,师侄想问,何谓真正的医者?” “‘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我虽为女子之身,乡野之民,但得学医道,此生为医只愿自省其身能做到‘精诚’二字,足矣!” 安玉善所说的这段话乃是“药王”孙思邈所著《千金要方》一书中所言,也是她一生想要追求的真正医道。 安玉善话音落,亭中一片寂静,从安氏一族中层层选拔出的这群优秀的青年们,每个人都陷入沉思之中。 “小师叔,你说的太好了,我也想成为这样的大医者!”听完安玉善说的这段话,安小远马上就转变了心中对安玉善的想法,对她瞬间就崇拜起来。 “共同努力!”安玉善看着他笑笑。 安小远像受到鼓励一般,立即又说道:“小师叔,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如果有人常年患吐血之症,该如何诊治?” “吐血之症所因郁怒忧思、劳欲体虚等导致胃热壅盛,或肝火旺盛、或心脾气虚血失统御而成,当然也有的是因为外部原因导致。我必须亲自诊治过病人,才能判断是因为什么导致其常年吐血,然后再对症下药。”安玉善没有笼统地给出治疗的方法,这也是为医者的谨慎。 “那你能治好吗?我师父都没有办法根治。”安小远显得有些失落。 “你只能等我看过病人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安玉善说道。 “可是我小舅舅在千里之外,不知何时有机会来京城呢!”安小远学医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治好自己小舅舅的病。 “小远,你小舅舅有四师叔的灵丹妙药吃着,暂时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的,你也不要太挂心了,安心学医才是!”安路羽安慰他道。 安小远听后点点头,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学医,以后他不但要跟着自家师父学,也想跟着安玉善学,相信他那位师父绝不会反对,兴许为摆脱他们几个“麻烦”而欣喜不已呢。 “小师叔,我也曾听过您的名号!”安路羽再对安玉善说话,言语之中恭敬多了起来,“听说您曾在峰州种过水稻,而且经过您改进的方法,种出来的水稻产量极高,难道对于农桑之事,小师叔也知道不少?” 这时,安玉善摇摇头说道:“农桑一事我只是略懂皮毛,有些东西看得多了,自然懂得一些。” “小师叔谦虚了,只是路羽心中有一事困惑不已,天下太平风调雨顺的年月,百姓辛勤耕种一年,可还是吃不饱肚子,更别说不好的年月了,依照小师叔看,怎样才能让地里的粮食多些?”安路羽平时最喜农桑耕种之事,一直都在想如何提高粮食的产量。 “这个问题不用小师叔回答,路羽师兄,我就可以告诉你,只要当地的官员清正廉洁,一心为民,天下的徭役赋税减少,老百姓的日子自然就好过了。”安小远快嘴说道。 他的说法得到在场不少人的赞同,发生饿死人的事件,多半是认为官员无作为还欺压百姓。 “农田粮产之事我真的懂得不多,不过我认为世上事‘一通百通’,在我看来,百姓们要想‘粮满筐,谷满仓’,能做到‘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安玉善以个人的理解说道。 “小师叔,怎么讲?”安路羽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向安玉善,想知道她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字面意思上来说,一季粮食要想高产,除了老天爷风调雨顺赏饭吃,百姓们还应该懂得改善土地质量和农具,在选种、栽种、灌溉等方面的正确有效的方法,当然朝廷方面也要给予百姓好的政策。如此一来,即便是荒地,也能种出高产的粮食来。”安玉善从另一个方面重新解读了“天时地利人和”六个字。 “可老天爷是不可捉摸的,朝廷的政策也不是一时便能随意更改的,百姓们便只能依靠‘地利’了,小师叔当初提高水稻的产量,不正是从这一方面着手的吗!”安路羽眼中出现了亮光,似乎纠缠他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应该算是吧!”安玉善点点头说道。 “多谢小师叔今日点拨,路羽日后可否就农桑之事来询问小师叔?”安玉善几句话就把问题的症结给找了出来,安路羽对她也有了很大改观。 “点拨说不上,我刚才说过了,对于农桑之事,我懂得只是皮毛,你要是觉得我的建议有用,我倒是不嫌麻烦的。”安玉善这样说也就代表她同意了。 安路羽再一次恭敬地施礼道谢,神相大人果然是有天神之眼,所看中的人真的非一般人。 眼看来回几句话安玉善就“收服”了亭中大半人,还有几个觉得心有不甘的眼珠子又机灵地转了转。 然后,从看到安玉善第一眼就觉得她不该入神相大人门下的弟子颇有些挑衅地说道:“小师叔果然聪慧灵敏,听说神相大人要教你奇门遁甲之术,本家族内即便是对此颇有天分之人也很难得到神相大人指点一二,小师叔你这方面又有哪些过人之处呢?” “玄武,不可对小师叔如此说话!”安路羽知道安玄武心性不坏,只是有些心高气傲,。 神相大人四位男徒之中,其中一位便是得神相大人真传奇门遁甲之术的高人,也是安玄武的师父。 他想,安玄武之所以如此针对安玉善,正是因为依照安玉善的能力以及在族中所谓的“地位”,最多能做他的小师妹,可现在她却要和自己的师父平起平坐,这让安玄武心里不好受。 “没关系!”安玉善丝毫不介意,笑了笑,“我刚才说过世上事是‘一通百通’的,奇门遁甲之术亦是如此,它讲究的同样是天时、地利、人和,当然还要外加神助和格局组合。” 安玄武被安玉善一句话就说懵了,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机会接触更为高深的奇门遁甲之术。 于是,他接口问道:“什么是格局组合?” “奇门遁甲中以十干克应,八门克应,星、门、奇、仪组合为代表,天、地、人、神、星、门、奇、仪的组合结构。比如五阳干组合多为吉,五阴干组合多为凶。” 别看安玉善此时说的从容镇定,其实这些奇门遁甲的知识都是她在坤月谷死记硬背记住的,具体是什么意思,她还没有完全弄明白,还不知道能不能唬住眼前这群人! “哇,小师叔,你真的好厉害呀,怪不得神相大人要收你为徒!”安小远差点就为安玉善的表现鼓起掌来,虽然他这个“门外汉”也听不懂,但是见安玄武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样子,他对安玉善的崇拜就更高了。 “没什么,不过是些入门的东西罢了!”安玉善“谦虚”地笑道。 第一一九章:厨娘师叔 接下来,众人继续游逛绿水山庄,不过安路羽、安玄武等人都没有再以“讨教”的名义继续刁难安玉善。 而到了最后,其他人都识趣地离开了,很是黏人的安小远和态度转变的安路羽则是一直陪在安玉善的身边。 “小师叔,我问过师父了,他说神相大人将山庄内的百草院作为您入住的地方,不过神相大人有交代,院子让您自己打扫和整理。”安小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但很快就热情高涨起来,“不过,我力气大,我帮助小师叔您打扫院落。也不知道神相大人怎么想的,百草院是地方大,可显得有些荒凉呀!” “怎么说?”安小远的话提起了安玉善的好奇之心。 这时,一旁的安路羽带着安玉善往百草院的方向去,在路上将百草院的情况大概和她讲了一下。 绿水山庄占地十分广阔,因为安氏本家常有人在京城来往,而且大多都是居住在此处,所以单独的院落非常多。 其中,尤以百草院的占地面积最大,院中除了主楼、左右厢房和凉阁,还有轩馆厅榭,更有一大片的荒草空地。 院子虽然显得大,但论精致和别的院落是不能比的,也因此这个地方很少有人入住,久而久之,连下人都疏于打扫,院中荒草就多了起来,后来大家干脆就叫这个地方为百草院。 说话间,几人走过一条僻静的竹林小径就到了百草院的门前,一株缤纷盛开的桃树正偷偷伸过墙来,粉红色的桃花瓣随风落在院外墙边。 推开门,安玉善入目之处便是成片成片的绿草,草的尽头便是相连的楼舍屋宇,而且院中的池塘看起来更像是小湖。 安小远见安玉善的目光看向院中有水之处,就笑着告诉她,因为百草院临近庄子外的山水,所以这池塘里的水是引自庄外,并不会干涸。 “小师叔,待会儿我便叫几个弟子过来一同帮忙除草,再叫几个丫鬟替您打扫好住的地方。”安路羽平时也很少来这样的地方,就算他们这些弟子住的地方看起来都比此处清雅精致。 “不用麻烦了,师父不是说让我自己动手来整理,我可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再说我带来的人也够了,你们要是有事就先去忙,这里我来整理就好。”安玉善笑着说道。 “小师叔,以后这院子就成您自己的了,就算是本家的人来,没有您的允许,外人也是不许进的,所以这院子里一定要好好整修一番,奇花异草咱们也是有的,回头我给您送来一些。”安小远笑着说道。 “奇花异草就算了,既然说是我的院子,那我是不是想在这院子里做什么都行?”安玉善也笑着问道。 “呵呵,小师叔,您现在就是把它给拆了,整个山庄也没人说个‘不’字,神相大人早就说过,您的院子您自己做主,他老人家都不管,别人就更管不着了。”安小远嘴快地说道。 “那就好,我还挺喜欢这个院子的。”第一眼安玉善就看上了这里,地方这么大,又有活水引入,她完全可以在这个院子里过上自己的田园生活。 “郡主,奴婢和腊梅先去给您打扫房间。”木槿看出安玉善眼中的欣喜,知道她是想在这里常住了。 “好,你们先去忙吧,回头把安正他们也都叫过来一起帮忙!”安玉善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 “小师叔,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神相大人虽说让你自己动手整理,可没说不让人帮忙呀,反正我也没事,师父他十天半个月也想不起我们这群跟他学医的弟子。”安小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见安小远是真的很想帮忙,安玉善就笑着说道:“那好吧,你先去找些锄头、铁锹来,咱们先把这院子里的荒草给处理干净。” “好,我这就去拿!”得了“任务”,安小远转身就飞快地跑远了。 “小师叔别见怪,小院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安路羽笑着解释道,“有什么路羽能帮上忙,还请小师叔吩咐。” 看着安路羽文质彬彬十分有礼的样子,安玉善想了一下说道:“我需要一套文房四宝,既然这个地方以后是我住了,这名字我倒是想改一改。” “路羽这就给小师叔去取文房四宝,我也想一睹小师叔的书法风采,您写好之后,我会立即给您去做院中匾额。”安路羽惊喜闪过,他就知道从刚才安玉善的应答之中便可看出她才学不凡。 她能主动要求文房四宝,而且是悬挂在院门处的匾额,那么她的字写得定也是不差。 果不其然,等安路羽取来文房四宝,安玉善就让他放在凉亭的石桌之上,上等宣纸铺好,安路羽亲自研磨。 提笔挥毫,三个端秀飘逸又力透纸背的大字“田园居”跃然纸上,而且安玉善还盖上了让人特制的印章。 “小师叔,你字写得真好!”安路羽也是有状元之才的安氏一门的大才子,书画造诣自然不低,一眼便可看出安玉善书法的精妙来。 “什么字写得好?”拿来安玉善所要的工具的安小远正巧听到安路羽的赞叹,也赶紧扔下手中的东西跑进了亭子里,“小师叔,这是你写的?” 安玉善点点头,问道:“没错,写的如何?” “好,真好!”与内行人安路羽相比,安小远差得很远,不过字写的好坏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田园居?小师叔,难不成你要在这院子里种田吗?” 这次安玉善又点点头,笑着说:“我觉得这里很适合种些瓜果蔬菜,自给自足,悠闲自在,岂不乐哉。” “我之前倒是跟农夫们学过一些种田之法,小师叔,我来帮你栽种如何?”安路羽也来了兴致,“田园居”比“百草院”更显生机活力。 “当然可以,现在就帮我一起除草吧!”安玉善对于眼前这两个师侄的印象是越来越好了。 于是,几人就忙碌起来,木槿她们几个丫鬟打扫今晚要入住的房间,而安玉善带着安小远先开始除草,安路羽则是拿着安玉善写好的东西去让人做匾额。 刚才安小远飞跑着去找农具的时候,山庄里的弟子和下人们都知道了沉寂许久的百草院有了新动静。 有几个与安小远和安路羽关系不错的弟子,左思右想之后也凑到了百草院外边,颇有些扭捏地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你们磨蹭什么,想来帮忙就快点,这草可不好除,小师叔今晚还要住在这里呢!”安小远大声地朝门外喊道。 安玉善也笑着对他们点点头,与这帮年纪比她都大的师侄们相处,她也是需要勇气的。 好在,安氏子弟出身的人都十分团结,安玉善虽说成了他们的小师叔,辈分上涨了,但本身她也是安氏族人,只要不想那么多,第一步亲近还是很好跨越的。 不到一会儿,百草院里就变得更热闹了。 “小院,这种野菜不要扔掉,单独放在一边。”安玉善除草的同时也在关注其他人,她刚才就看到荒草中间的那片新鲜娇嫩的野菜。 “小师叔,你要野菜干什么?”安小远不解地问道。 “这些新鲜的野菜不但入口清脆开胃,而且吃了对人的身体也有好处,院子里有小厨房,我已经吩咐木槿去采买厨房所需之物,中午的时候我给你们做好吃的。”怎么说自己也是小师叔,疼爱晚辈是应该的,再说也没给他们准备什么礼物。 “小师叔,你还会做饭?”这时,另一位帮忙的弟子问道。 “会一些,不过是乡野之间的家常便饭,精细的菜肴我可不擅长,待会儿你们可别嫌弃。”安玉善笑着说道。 “不嫌弃,绝对不嫌弃,小师叔做出来的东西,一定都是最好的!”安小远傻呵呵一乐说道,转眼他就成了安玉善的头号粉丝了。 很快,改名为田园居的百草院的小厨房就变得干净整齐起来,而且木槿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时辰,米面粮油蔬菜锅碗瓢盆等全都齐备了。 安玉善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去做饭,野菜茉莉已经帮她摘洗干净。 “郡主,咱们中午做什么饭?”厨房里菜不少,跟在安玉善身边时间长了,茉莉几人在厨艺上也精进不少。 “就做野菜饺子吧!”安玉善亲自去和面,让茉莉将野菜和买来的猪头都剁碎,葱姜鸡蛋、调料也都准备好。 想着帮忙的人不少,而且各个都是能吃的大小伙子,安玉善特意和了多一些的面。 调制馅料她也没有让别人插手,而是亲自调好的。 木槿和茉莉擀皮很快,安玉善则带着另外两个大丫鬟芍药和腊梅包饺子。 五个人包饺子的速度极快,快到饭点的时候,安玉善就不让安小远他们忙了,告诉他们洗洗手开始吃饺子。 一大锅饺子煮好先舀出了八碗,正好够安小远几个人先吃的。 “小师叔,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老早就闻到饺子的香味了!”安小远吃过好几种馅的饺子,不过野菜馅的他还是第一次吃。 “别客气,敞开了肚子吃,饺子今天管够,对了,这一碗给你师父先送过去!”安玉善还没有忘了安勿言。 “好,我这就去!”安小远端起碗就往药庐跑,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那碗一个还没吃的饺子已经不见了。 “我饺子呢?”安小远看看其他师兄弟,大家都拿着空碗在小厨房等着第二锅饺子呢,一个个翘首以盼的样子,“我的饺子呢?” “小远,这一锅很快就好了,马上就给你盛!”安玉善也没想到这野菜饺子会这么受欢迎。 刚才安小远离开之后,那些师侄们最初吃第一口饺子时还有些忐忑,结果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清香刺激着味蕾,再加上醋的酸味,几乎是安玉善这锅饺子刚下锅,第一锅就快吃完了。 她还以为众人是捧自己的场,结果大家都说这饺子好吃极了,一个个都等在了厨房外。 他们可都是安氏一族最优秀的青年弟子,此刻却乖乖地拿着碗等在门外吃饺子,世家公子的规矩、仪态和气度都没了。 “小师叔,还没有好吗?”有的人已经等急了,刚才干活还不觉得饿,结果胃口大开之后,觉得自己能吃下七八碗的饺子。 “你们这是山珍海味吃多了,偶尔的清粥小菜就觉得是美味佳肴了。”安玉善知道自己的厨艺有几斤几两,因为来自异世,她是会几种新鲜的吃食不假,但要和真正的大厨相比,还是有距离的。 这些人不置可否,他们大多是本家自小培养出来的人,所以衣食住行等方面是按照大家公子的标准来的,偶尔也会吃些粗食,但这种情况极少。 第二锅饺子一好,安小远先端起一碗吃了起来,其他人也赶紧凑了过来。 原本安玉善还以为自己面和馅料都准备多了,没想到最后根本就不够吃,其中有个能吃的弟子,一口气吃了七碗饺子,把安玉善和木槿几人都吓一跳。 “小师叔,饺子还有吗?”安小远有点儿没吃饱,他也已经吃了三碗,而安玉善几个姑娘家只吃了一小碗饺子,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锅里只剩下汤了!”安玉善有些哭笑不得,这些师侄们可真是太能吃了。 “小师叔,要不咱们晚上还吃饺子吧?”最能吃的那位已经开始预约晚上的饭食了。 绿水山庄不止一个厨娘,但或许真是好东西吃太多了腻得慌,引不起多大的食欲,反而今日安玉善包的野菜饺子让他们觉得美味非常。 “哪能顿顿吃饺子,我想想做什么好吧!”话都说出来了,安玉善自然不好拒绝,一顿饭也是做,两顿饭也是整,反正吃不穷绿水山庄。 “那您慢慢想,这院子里的活儿就都交给我们吧!”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更何况都想继续在这里蹭饭,所以干活的力气和主动性都提高了不少。 下午安路羽从外边带着加急做好的匾额回来的时候,被田园居里热火朝天干活的场面给震住了。 虽说进入神相一门的弟子所有事情都要自己做,身边也没有丫鬟、小厮伺候着,但除草、整理院落这种事情即便做也应该积极性不大,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变了? “路羽师兄,你让人抬的是什么?”有人看到安路羽进门,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笑着问道。 “这是小师叔为此处亲自题写的院落之名。”安路羽答道,而且很快他就弄清楚这帮人“热情高涨”的原因,竟是为了安玉善中午所做的一顿饺子。 “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安路羽笑道,他这个新师叔竟甘愿做起了厨娘的事情,貌似还很受大家的喜爱。 “路羽师兄当然会有口福了,晚饭还是小师叔亲自做!”安小远笑着说道。 “晚饭你们还要在这里吃?那小师叔不是成了厨娘了!”安路羽有些不赞同,怎么说安玉善也是他们的师叔,让她给他们做饭,有些不妥。 “什么厨娘不厨娘的,你们帮我干活,我管你们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安玉善走出来笑着说道。 “可您是小师叔,就算要做饭,也是应该我们这些师侄来做!”安路羽说道。 “那你会做饭吗?”古代不是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安玉善故意有此一问。 安路羽尴尬一笑,摇摇头,他还真的是连厨房都没有进去过。 “小师叔,你想好晚上做什么了吗?”安小远很是期待地问道。 第一二零章:夜半急症 没有让众人期待太久,晚饭安玉善做的依旧是家常便饭煎饼和捞面,再配上野菜鲜汤。 晚饭一做好,安小远几人就呆不住了,尤其是煎饼的香味把他们馋的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这煎饼我听过,说是京城有一家食肆,不但卖烧饼、药汤还有煎饼,生意火的很。”有位弟子吸了一下空气中的香味说道。 “那食肆是我们家表少爷开的,东西的做法还是我们家郡主教的呢!”四个丫鬟中最活泼的芍药一边忙着煎煎饼,一边笑着说道。 “真的吗?小师叔就是厉害!”安小远已经先拿到煎饼在手,不过他没有吃,而是先给安勿言送了去。 田园居里的香味很快就在绿水山庄弥漫开来,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新奇美食,但就是这样农家普通的食物勾引起众人的馋虫。 没来帮忙的弟子都在田园居外徘徊,此时都不好意思进来询问,下人们就更不敢进来询问了,安玉善可是神相大人的弟子又是郡主,身份地位自然是不同的。 到了这天晚间,神相大人回来之后,就把安玉善招进了自己的书房,询问这一日她在绿水山庄过得可还算自在。 “多谢师父挂怀,弟子很喜欢绿水山庄,小远、路羽这些师侄也很不错。弟子还打算以后常在这里住着呢!”说完,安玉善又将今日给百草院改名以及打算在院中开垦土地的事情告诉了神相大人。 其实今天绿水山庄发生的事情,神相大人回来的路上都已经知道了,包括安玄武几人最初对安玉善的刁难以及安玉善巧妙的解答,当然还有她两顿饭就收服了不少弟子。 “田园居以后便是你一个人的居所,即便你日后嫁人生子,这个地方也会专门为你留着。安氏本家子弟中不乏清高孤傲之徒,但他们本性不坏,相处久了,自然会与你亲近起来。”神相大人笑着说道。 “师父放心,不管怎么说弟子现在也是他们的师叔,而且同是安氏族人,弟子知道该如何应对。”自己年龄小反而辈分高,难免令人不服气,安玉善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神相大人点点头,然后带她走到书柜之前,指着一排古籍书册说道:“这些是我这次拿来的有关奇门遁甲的书籍,你可以先查阅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神相大人心中早有主意,教导安玉善的方法自然和教导其他徒弟以及弟子是不一样的,因人施教,他还是懂的。 “是,师父!”这也是安玉善最喜欢的方法,虽说她无人教导自己入门,但在坤月谷读了一屋子的书,有些东西不用人教她也已经理解了。 第二日,安玉善除了继续整理院落,就是自己开始从神相大人的书房拿书来读,当然其中有些书籍她在坤月谷就已经读过了,所以阅读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安小远这些弟子虽不好意思天天来田园居蹭饭,但安玉善的院子还是需要力气大的人帮忙整理,所以他和安路羽倒成了这里的常客。 京城内的安氏医馆,因为安玉善的突然“远游”,病人倒是减少了些,不过依然人满为患,就连安玉若都从药酒坊过来帮忙,主治大夫就变成了安齐杰。 安玉璇与许诚御赐的婚事定在了三月二十六这天,安玉善事先已经和家人商量过,她会提前一天从绿水山庄回来,神相大人也同意了。 没想到,就在三月二十四这天深夜,有人敲响了绿水山庄的大门。 “郡主,郡主!”正在睡梦中的安玉善听到了有人喊她的声音,“木槿,什么事情?” “回禀郡主,刚才山庄下人来报,说是晋国公世子在门外急着求见您。”已经快速穿好衣服的木槿靠近门边说道。 邵华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绿水山庄,而且还是三更半夜的时候急急找来? “快请!”安玉善赶紧点灯然后穿衣起床。 不一会儿,安玉善就在绿水山庄的待客大厅里见到了焦急踱步的邵华泽。 一看见安玉善的身影,邵华泽快步迎上来说道:“郡主,夜半来扰,还请见谅。只是现在有一位急症病人急需要你诊治,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去一趟?” “病人现在何处?”不是紧要之人的急症,邵华泽是不可能这时候找来的。 “就在绿水山庄一水之隔的飞雪山庄,得急症的是川王妃。”川王对自己有救命之恩,邵华泽也一直对川王夫妇很是敬重。 “那我们赶紧走吧!”安玉善对于川王妃没什么印象,不过见邵华泽着急的样子,病人的情况可能有些不太好。 神相大人此时不在绿水山庄之内,身份最大的应该是安勿言,所以安玉善派人通知他一声,然后就跟着邵华泽离开了。 绿水山庄外边邻水之地便有一座短的浮桥,桥边总是停着两三艘小舟,平时山庄内的弟子们泛舟春游是常事。 从浮桥上了船,顺着水流往下很快就到了对岸的飞雪山庄外边,上岸之后,邵华泽亲自为安玉善提灯,领着她快步朝山庄而去。 此刻飞雪山庄已经是灯火通明,安玉善无暇观看周围,一路走到了川王妃所在的烟影阁。 “大夫还没来吗?”虽然此刻城门已经关闭,邵华泽也去对岸的绿水山庄去找女神医,但川王还是不放心,又派人去找别的大夫了。 “王爷,人已经来了!”邵华泽带着安玉善走了进来。 “你就是灵伊郡主?”这是川王第一次见安玉善,“麻烦你赶紧给王妃看看,她半夜突然说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再动,接着又说痒,接着全身都红肿起来,你快看看!” 安玉善点点头,赶紧迈步进去,坐在床上的川王妃正和婢女一起使劲地抓绕自己的后背、手臂等处。 “你是泽哥儿请来的女神医吧,快给我看看,真是要痒死了!”此刻川王妃哪还顾得什么礼仪规矩,只盼安玉善能赶紧帮她止痒。 眼看的川王妃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身材略微丰腴,脸上也起了很多类似湿疹的红疙瘩。 “请王妃先把手伸出来,让玉善给您把把脉!”安玉善坐在了婢女搬来的凳子上,然后给川王妃开始诊脉。 只是,当她把手放在川王妃的手腕处细听脉搏之时,脸上闪过极大的差异。 见安玉善面色有异,川王妃一边挠痒一边问道:“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 “请王妃莫怪玉善唐突,您今年多大年纪?孩子……”安玉善刚提起“孩子”两个字,站在一旁的王妃的奶嬷嬷就咳嗽了一声,似乎在制止安玉善的话。 安玉善也有些奇怪地转头看了那位老嬷嬷一眼,她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了。 “我今年已经三十九岁,并没有孩子,这和我身上的痒有什么关系吗?”川王妃疑惑地问道。 “王妃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你怎么还不给她止痒呀?”护妻心切的川王有些着急地问道。 “王妃没有病,而且这痒我也不能给她止!”安玉善平静地说道。 满屋子的人都被她的话说愣住了,邵华泽一脸不解,川王则是突然有了怒意。 “不是说你是女神医吗?死人都能被你救活,止痒你都不行了吗?多少诊金本王都付得起。”川王原本对未见面的安玉善还有些好印象,但这一刻他很生气。 “王爷,王妃,不是玉善无能,而是情况不允许。对于一个高龄孕妇而言,即便是中药也会对胎儿造成影响,更何况,王妃的肚子里还不是一个,用药就更要小心了。”安玉善也不生气,依旧心平气和地说道。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什么孕妇、胎儿的!”川王整个人都被安玉善说糊涂了。 “郡主,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的意思是说,王妃她有身孕?”邵华泽震惊地看向安玉善。 “怎么?你们都不知道?”安玉善也觉得奇怪了,按照她诊脉的情况来看,川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有三个多月了吧,怎么可能不知道。 除了安玉善带来的木槿和腊梅,其他人都机械地摇摇头,然后众人眼中就是狂喜,川王妃更是惊得连奇痒都忘了。 “王妃真的怀孕了?”川王还是不敢相信的样子,他们夫妻盼孩子都盼了二十多年了,早就放弃希望了,怎么可能? 安玉善很肯定地点点头说道:“脉象是没错,而且王妃已经怀孕三个多月了,按说你们没道理不知道呀。” 古代已婚女子如果与丈夫正常同房,一旦葵水未至,或者身体有异样,找来大夫瞧一瞧就能诊断出来,更何况川王府内不会连府医都没有,正常请脉的时候也是能发现的。 “什么?都有三个多月了!”这下子众人更震惊了。 这时,一旁的嬷嬷才恍然大悟地说道:“王妃的小日子一直不准,有的两三个月也不见来,有的甚至半年都没有了,自从喝了世子爷送来的药酒,王妃的身子是越来越好了,也变胖了许多,这段日子王妃吃的较多,奴婢还以为是跟着王爷出去游玩心情好才这样的。” 川王也猛然想起什么,说道:“怪不得之前王妃出去的时候一直想吃酸甜之物,我见她每日进食都很好,根本就没有多想。” “王妃之前没有呕吐恶心之状吗?”安玉善问道。 “没有,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因为小日子不准,我也一直未孕,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我都已经快四十岁了,怎么可能还有机会!”川王妃已经被这巨大的喜悦弄得心神荡漾了。 “难道是药酒的原因?!”邵华泽想起川王和川王妃一直喝的药酒说道。 “药酒?什么药酒?”安玉善问道。 “就是你三姐特意为王爷和王妃酿制的药酒,说是能调养女人的身体,男人喝了之后对身体也极好,这两年我一直送这种药酒到川王府。”安玉善失踪之后,邵华泽曾去过山下村,那时候传出安玉若也会配制药丸以及药酒。 想起京城为子苦恼的川王夫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邵华泽就求安玉若帮忙,没想到安玉若还真有这种药方。 不过这件事情只有川王知道,他们一直瞒着川王妃,怕万一药酒没什么作用,徒增她的忧愁而已。 “三姐酿制的药酒这里有吗?”安玉善记得她给安玉若的药酒方之中的确是有治疗不孕不育的。 “有!”川王妃让婢女取来她常喝的药酒。 自从喝了邵华泽送来的药酒,川王妃就没有再生过病,因此即便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她也没有找大夫看过,一小杯药酒就能解了她的病痛。 川王心中已经变得激动起来,当时邵华泽送来药酒并说明其效用的时候,他是不忍心白费邵华泽的一番心意,所以就收下喝了起来,只当是对身体好的一种补品,压根没想到真的能让他有子嗣。 药酒取来之后,安玉善先用鼻子闻一闻,又让人拿来杯子饮了一小杯,然后点点头。 “王爷,王妃,你们一直再喝这个药酒?”安玉善想确定一下问道。 “没错,一直在喝!”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三姐酿制的这个药酒对于女子不孕、男子不育的确是很有用的,不过能否怀孕以及怀孕的时间长短就因人而异,有的喝了也未必会有效果。王妃这个年纪还能有孕,想来也是福泽深厚。”连安玉善都觉得这是一个小小的奇迹,毕竟单靠药酒使久不生育的夫妻有后代还是很少见的。 “不,这要多亏泽哥儿送来的药酒,多亏你三姐的妙手,否则我哪里有机会坐母亲。可是我现在身上奇痒无比,会不会是肚子里的孩子……”川王妃有些担心地问道。 “王妃别担心,根据诊脉的结果来看,两个孩子的状况都还好,至于你身上发痒,也是孕妇有可能发生的症状之一。这时候药物是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的,它可能很快就消失,也可能等你生完孩子之后就消失,这个是您自身身体的体质决定的,任何大夫都无能为力。”安玉善解释道。 “两个孩子?!”这下子众人又是傻眼,刚才安玉善所说的川王妃怀孕的消息太震撼,以至于在场的都把孩子的“个数”给直接忽略了。 “根据脉象来说是这样的,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所以诊脉还是能诊出来的。接下来的时间,王妃尽量静养养胎,平时可以在空气不错的地方多走走,饮食上也要注意,山楂、螃蟹、薏米之物都不要食用,很容易引起流产。还有,就算痒也不要抓挠,一旦破皮容易发生感染。”安玉善叮嘱道。 “放心,我绝对不会再抓了!”为了肚子里的两个孩子,川王妃可以去做任何事情。 “真的没有办法不伤害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又能止痒吗?”川王看着川王妃难受的样子,还是忍不住问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如果两三天之后,王妃还是痒的受不了,那时候我可以配一种擦洗的药水,不过这种药水对有的孕妇管用,对有的孕妇是不管用的,虽然是中药,但多少对孩子也是有一点儿伤害的,毕竟王妃年纪也不小了。”安玉善自然有很多种办法止住这种奇痒,无论是施针还是吃药,此时来说对孕妇以及胎儿都是有伤害的。 “不用了,我能忍得住!”二十多年无子的痛楚她都能忍受过来,更何况是奇痒。 “王妃也别太担心,说不定这种奇痒很快就消失了。”安玉善安慰道。 没想到还真被安玉善给说准了,就在第二天清晨,忍受奇痒几个时辰的川王妃突然一点儿感觉也没有了。 从这之后,安玉善在她眼中不仅是医术超绝的女神医,还是个预言成真的神人! 第一二一章:送子药酒 安玉璇与许诚御赐成婚的这天,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送礼上了门,如今大晋朝最受帝宠的可就是逍遥伯府一家了。 不过,喜宴之上,宾客们谈论最多的则是川王妃不惑之年老蚌怀珠,而且还花开两枝,喜得川王重赏下人,今日安玉璇大婚,川王府更是送了厚礼,其中还单独给了安玉若一份重礼。 宾客们这才知道,川王妃这次能有身孕多亏了安家的药酒,一时间喜宴上宾朋问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这喝的是安家药酒吗?” 安玉若也没想到她一时好心酿制的药酒真有了效果,以至于安玉璇的婚礼上,好多夫人们拉着她不放,似乎她是送子娘娘一样。 “齐杰哥,家里还有送子药酒吗?嘿嘿,我大哥想让我弄两坛回去!”喜桌上,姜鹏拉着安齐杰小声问道。 同他们一起坐的还有季景初、邵华泽、黎博轩、陈其人、孟元朗、秦恒以及二次新郎官许诚。 “什么送子药酒?安家药酒里没叫这个名字的!”安齐杰假装糊涂地回道。 “你别蒙我了!现在谁不知道,川王妃就是喝了安家的药酒才怀上两个孩子的,听说是三妹特意为他们酿制的。”姜鹏脸皮厚,对安家人的称呼有些都跟着变了,反正还有三月他和安玉冉也要成亲了。 “我听说你大嫂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如果他们夫妇身体没问题,喝那种药酒干什么?!”虽说安家的药酒是有病治病、无病防身,但身体健康的也没必要非喝什么药酒。 “他们生的都是女孩,现在姜家就我们两兄弟,大哥他一直想要儿子,可大嫂年纪也不小了,我大哥又不喜欢纳什么姨娘小妾的,他们还想再生个儿子。”姜鹏带些讨好笑容地说道,怎么说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有这样的神奇药酒自然要跟着沾沾光了。 “玉善妹妹说过,生男生女不是外物能轻易左右的,川王妃也算上是一个奇迹,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那么幸运的。再有,高龄女子生产也极为危险,不要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安齐杰劝解道。 “这样啊!”姜鹏这样一听有些泄气了,来之前他可是答应自家大哥一定拿到药酒的。 “齐杰,那什么年龄的女子可称之为是高龄产妇呢?”陈其人也听得极为用心,事实上,他与季瑶的婚事也有了眉目。 之前,安玉善已经给季瑶把脉诊治过,她有较为严重的宫寒之症,不过经过安玉善的针灸和在千草园配制出来的灵丹妙药,现在季瑶的身体已经好了。 对于将来有无子嗣,陈其人并不看重,可他探听过季瑶曾经似乎一直心心念念想要一个孩子,这也是她的遗憾。 对于女子病症方面,安玉善比自己更在行,所以如果条件允许,陈其人也希望季瑶能有一个孩子,当然是和他的孩子。 “我记得听玉善妹妹说过,她说女子过了三十五岁之后就能称为高龄产妇。”安齐杰想了一下说道。 “那还好!”季瑶还不到三十岁,陈其人放下心来。 “那我大嫂年纪也不到呢!”姜鹏又燃起了希望,他也不想自家大哥和大嫂后继无人。 “药酒的事情你们别问我,现在都是玉若在打理,那什么送子药酒,我也没见过呢!”当初安玉若是单独为川王夫妇准备的,安氏药酒并没有拿出来卖,所以安齐杰也不是很清楚。 “那我师父知道吗?”年纪最小的秦恒也两眼放光起来。 这时,一直听众人说话饮酒的季景初看着他问道:“你才十三岁,不会也想喝什么送子药酒吧?” 秦恒尴尬一笑,挠挠头,说道:“秦王府就我这一根独苗,上阵杀敌我是不行了,到时候多生几个娃娃给爷爷玩,他就不会整天唉声叹气了。” 虽说学医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但秦王府也算是武将之门,秦恒见秦老王爷心有遗憾的样子,他这个做孙子的也不忍心。 “小王爷,你离当爹还远着呢,我这马上就要成婚了,到时候可要多喝一些,多为我们姜家开枝散叶!”姜鹏笑嘻嘻地说道。 “我已经不小了,听说有人十三岁就已经成婚生子了!”秦恒这段时间也接触了不少前来医病的百姓,也因此知道了不少民间的新奇事。 “怎么?老王爷已经再给你找小王妃了吗?”邵华泽笑着看向了他。 “这个倒还没有,不过我知道晋国公府已经在商量你和锦韵侯府嫡长女的婚事了。”秦恒笑着看向了邵华泽。 同桌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邵华泽,见他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反驳,就知道是确有其事了。 恐怕也只有邵华泽自己心里清楚,他面上的笑容更含有一种无奈的苦涩。 安玉善和季景初已经是御赐的婚事,就算自己努力争取,安玉善心中有的也只有季景初。 更何况他与季景初也是表兄弟,因为皇后与葛家一案,两个人也渐渐成为了好友。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祝福二人能有一个美满的生活,至于他自己,只要他母亲高兴,选择谁做自己的妻子都是一样的,他是没什么期待的。 “不过最让人羡慕的还是黎公子!”这时孟元朗也说话了,不过他的眼神淡淡撇过安齐杰。 孟家之前就已经派人去唐家说出了结亲之意,希望唐素素能嫁入列军侯府做世子夫人,唐家二老没意见,唐家二兄弟也是同意的,只有唐素素本人表示强烈反对,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 后来,孟元朗从好友唐隆口中得知,自从在安氏医馆做了女学徒,唐素素就和安齐杰走的很近,不过短短时间内,她竟然对安齐杰萌生爱意,还说非君不嫁。 列军侯府原本就不太同意他和唐家的婚事,毕竟唐家门户相对低了些,孟元朗的父母也都没看中唐素素,认为她不适合做将来的侯府夫人。 此刻面对同桌而坐的情敌,孟元朗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是呀,以后他可是逍遥伯府的三姑爷!”秦恒很是羡慕地说道。 身边有个会酿送子药酒的妻子,黎博轩何愁以后没子嗣。 黎博轩却是轻声一笑,说道:“身体康健何须药酒,再说,有些东西羡慕是羡慕不来的,季少将军将来的妻子可是一名女神医。” “以后都是一家人,自然无需羡慕!”季景初淡淡笑道。 他这一句话引得桌上众人都笑了起来,说的也是,黎博轩、姜鹏和季景初还有许诚都是安家的姑爷,这桌上其他人也都和安家关系匪浅,不是一家人又是什么。 安家众人原以为送子药酒的事情过了两天也就被新的谈资取代了,谁知道安氏药酒坊一开门,门外黑压压一片人,全都是来买送子药酒的。 掌柜的和伙计都说这种药酒暂时没有,结果有些人干脆耍起了无赖,不卖给自己这种药酒就是不走,而且多少钱有人都愿意出。 甚至就连当朝帝君听到之后也把安玉善召进宫,询问这送子药酒一事。 “灵伊郡主,皇后的身体现在还不宜要孩子吗?”之前陈其人给苏瑾儿把过脉,说她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身体已经大好,现在要孩子也没什么问题了。”安玉善回道。 “那就好!”永平帝大喜,“朕已经知道川王夫妇的事情,那送子药酒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皇上,我三姐为川王爷和川王妃酿制的药酒的确能调理男女的身体,只是药效也是因人而异,并不是所有人喝了都有效果的。”安玉善解释道。 “如果朕和皇后喝了呢?”永平帝不仅仅羡慕川王四十多岁还能有孩子,更羡慕他一下子就有了两个。 “皇上,皇后娘娘这些年一直都在喝药酒,虽然与送入川王府的不同,但娘娘的身体也已经调理好了。如果您和娘娘想要孩子,无论是药酒还是其他酒类都要停止饮用。”苏瑾儿还年轻,而且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喝有利于怀孕的药酒反而不好。 永平帝想想也是,自己的确是有些心急了,最近已经有大臣以皇后身体多病为由让他充实后宫,就连太上皇元武帝也希望他能为皇家着想,做到雨露均沾。 就算将来皇子们斗得再厉害,皇室子弟也应该人丁兴旺,不然对于朝局而言也是一种不稳定的因素。 安玉善从永平帝大殿中走出来的时候,又被陈其人请进了太医院,师兄妹两个人坐下来说起了话。 “小师妹,我想求你一件事情!”陈其人看着安玉善郑重地说道。 “什么事?” “不要把送子药酒卖给林国公府。” 陈其人刚刚得到消息,因为永平帝登基为帝,长公主病好之后又得太上皇恩宠,就连季瑶和季蔷也被封为郡主,林国公府打算把季瑶再请回去,这次做的是国公夫人。 “师兄,与其不卖酒给林国公府,不如你和瑶姐姐赶紧成婚,有些事情能拖,有些事情拖不得!”林国公府的事情季景初已经告诉了安玉善,据安玉善看来,季瑶是绝不可能再进林国公府的大门的。 “我知道,明日我就去提亲!”陈其人身边能商量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安玉善了,只不过安玉善总是往绿水山庄跑,他也很难见到她。 从陈其人那里出来之后,安玉善就直接回了绿水山庄,只是刚到庄内,就被安勿言拉进了药庐,安小远和安路羽一些弟子也跟了过去。 看着围着自己的一大群人,安玉善不解地问道:“师兄,有什么急事吗?” “你家真有送子药酒?”安勿言急切地问道。 “四师兄,你……不会是也想这个年纪再要孩子吧?”最近可有不少中年人到安家找送子药酒,这几天,逍遥伯府的门槛都要真正地被挤破了。 “不不不!”安勿言赶紧摇头,“我是想要找来这种药酒研究一下。” “你说的这种药酒并不复杂,只不过这次真是凑巧了,不过是用于调理女人身体的药酒,根本不是什么送子药酒。”造成夫妻没有孩子的病因有很多种,是不可能一种药酒就解决完的。 自从川王妃有孕的事情传开之后,很多人都盲目地相信所谓的送子药酒,如果世上真有这样一种神奇的药酒,那不是有一大批大夫都要失业。 “小师叔,可我听说,你家药酒坊出来的药酒各个都很神奇,有些人身上的老病痛就是喝药酒好的,就是神相大人也喝着安氏药酒呢!”安小远对药酒一事也是早有耳闻,只不过一直没机会请教安玉善罢了。 “小远,你是学医之人,应该明白‘异病同治、同病异治’的道理,这世上没有一味药能包治百病,人身体上的病痛有时也绝非一种方法便能医治好,更有的治标不治本。只有真正了解病因,才能为病人彻底解决痛苦,尤其是作为医者,更不能盲目地相信神丹妙药之说。”在安玉善看来,这世上的确有些疑难杂症是需要神奇的药物来辅助,更有的一根银针就能治疗很多疾病,只是总有“意外”出现。 “小师叔你说的对,可是你家的药酒和药丸真的很有效啊!”安小远有些疑惑,在他看来,安玉善的医术比自己的师父好像还要高些,可她的看法却总是那么谨慎。 “药酒、药丸再神奇也有它们治不好的病,尤其是药酒这种辅助性的东西,要很长时间才能见效,遇到危险急症药效也甚微。”安玉善说道。 听完安玉善的解释,安路羽等人也都了解地点点头,他们之中很多人对于医术知道的并不多。 回到田园居的安玉善心中还是急速萌发一个念头,虽然现在医学院的主楼刚刚开建,但是古代人对于医学知识的匮乏和一知半解,让她觉得开办医学院、普及基本的医学常识已经迫在眉睫。 她或许能做的不多,但不去做就什么都改变不了,她希望能多培养出几个医术不错的大夫,也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免于病痛的折磨。 初夏之际,安玉善在安氏医馆外边重新挂上了招收医馆学徒的告示,而这次说明必须要经过医馆的考试才可能有资格成为学徒,并有机会进入安玉善即将开办的学院里。 对于重新招收学徒一事,最兴奋的莫过于唐素素和秦恒几人,一旦有新的学徒进来,他们直接就晋升为师兄、师姐了。 “呵呵,这可是太好了,以后有新学徒进来,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医术了。”秦恒已经摩拳擦掌打算做“师兄”了。 还有,虽然安玉善和安齐杰都会抽出时间教他们五人医术,但因为医馆病人多,更多的时候他们白天做的还是打杂的事情,要是有了新学徒,那他们就能抽出时间多学些东西了。 京城一户破旧的农家小院里,一个*岁的少年飞奔到家中,对着刚从山中采药回来的少年喊道:“哥,哥,安氏医馆要招新学徒了!” “真的吗?”曾经去安氏医馆找过安玉善名叫阿虎的少年不敢置信地问道,他等了好久,等得就是这一天。 “真的!告示刚刚贴出来的,你赶紧去吧!”阿虎的弟弟阿山和京城的几个小乞丐关系不错,一直拜托他们打听着安氏医馆的消息。 “好,我这就去!”阿虎心情瞬间飞扬起来,他终于有机会能成为一名真正的大夫了。 第一二二章:学徒阿虎 时间还未到中午,安氏医馆的门外就挤了黑压压一片人,很多都是来询问学徒之事的。 安玉善没想到短短的时间会来这么多的人,于是就重新找了一处宅院,让所有想做学徒的人都去这座宅院报名。 排在第一位的是一位与秦恒年纪差不多的农家少年,依旧是一身破旧的衣服,不过眼神炙热坚定,安玉善还记得他叫阿虎。 这一次安玉善招收学徒的规矩变得多了起来,除了性别、身份不限,在年龄、读书与否等方面都有了新的要求。 报名的时间是半个月,但因为前来的人数太多,安玉善缩短为十天,就这样初步附和她条件的就有近三百人,其中不乏权贵子弟。 紧接着她又进行了第二轮的测试、第三轮的测试,最终有一百人留了下来。 “小妹,这学徒是不是有点多了?”得知学徒最终人数结果的时候,安玉若找到了安玉善,“你不是说学医是漫长的过程,也不知道他们能有几个学成的。” “三姐,虽说我招收学徒的目的是希望日后他们都能成为救死扶伤的大夫,不过现在缺乏的不只是大夫,还有更多的医护人员,我希望有更多的人都认识药草并知道它们的功用,而不是把药草当杂草。”想起当初刚到山下村的时候,满山的草药被人弃之如敝履,安玉善就有一种悲凉感。 决定在京城开办医学院的那天起,安玉善就已经想好,一旦开始招收学生,将不收取任何费用,学院的花费将有朝廷一力承担。 这样即便将来学子们学有所成,他们感念的也是永平帝和大晋朝,安玉善便退居其次。 一想到将来有大批医术高明的大夫心系帝君和大晋朝,永平帝自然是大喜过望,安玉善这是把到手的名望拱手让给了他,光是这份胸襟和气度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安玉善想的则是,如今安家在新君即位之后荣宠太过,历史一直在告诉人们一个教训——“伴君如伴虎”,她必须为安家后世子孙着想,当然其中也不乏神相大人的点拨。 因此,医学院的事情安玉善可以全权做主,永平帝拨了银两,也得了民心。 安玉善一个人自然带不了一百个学徒,安氏医馆这边也离不开她,最后她只有求助医术同样高超的四师兄安勿言。 “四师兄,反正师父答应我了,让你这次帮我,是带学徒还是去医馆坐诊你自己选,不过我可说好了,你要是帮忙带学徒,可是要天天上课的,不能像带小远他们那样,一两个月也不见人!”安玉善来到了安勿言的药庐里,她这个师妹的面子安勿言可能不在乎,但师父的话他是一定会听的。 “那我去医馆坐诊,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小远他们以后你就帮我带吧。”要不是神相大人有交代,当初安勿言是不想招徒弟的,比起当先生他当然更想做大夫了。 安玉善也表示了同意,她这个四师兄还真不适合做师父。 因为医学院还没有建好,安玉善就把学徒们全都带进了北灵山的千草园里,并临时加盖了很多房屋。 此时正是夏季,对于居住条件要求并不高,而且安玉善也不希望学徒们变得养尊处优起来。 这次招收的女学徒算上唐素素和黎悦也只有十人,其中那八名少女还都是农家姑娘。 任性和任然最终决定留在安氏医馆,他们的医术已经可以给病人治病了,而秦恒和唐素素、黎悦则跟来了千草园,安小远带着五个曾经跟着安勿言学医的师兄弟也来了。 不管是谁,安玉善自然是一视同仁的,而神相大人因有事离开京城之前又送了四位略懂医术的仆人给她,可以帮她管教这帮新学徒。 用于教授学徒的医学教科书,安玉善早就编纂好,又默写出了好几本医书,同时季景初也帮她收集到很多医书。 千草园内的书房则变成了学徒们随时可以进出的地方,所有的医书安玉善那里自然都有备份。 虽说还有两个月就要成亲了,但安玉冉还是担任其带这些学徒进山认识草药和采草药的任务,而安玉善直接就在户外教导他们。 经过一个月的炎夏相处,在所有的学徒之中,有一人最得安玉善的眼,那就是叫阿虎的少年。 他对学医的热爱以及勤奋刻苦的学习态度,还有学医方面的天分,都让安玉善惊叹。 一开始,安玉善还以为他之前跟别人学过,经过调查之后发现,阿虎是跟随父母逃难到了京城,他是家中长子,一个小弟得病去世了,现在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 他的父母也都常年被病痛折磨,家中日子更是不好过,他之前给有钱人家放牛,偷偷在学堂认字,学堂先生心善,也会借书给他看。 做先生的都喜欢出色又懂事的学生,安玉善也不例外,她与阿虎年纪差不多,在心中当他是值得栽培的弟子,因此教起来就更为用心了。 不过,这也引起了其他学徒的羡慕和嫉妒,尤其是安小远和秦恒,他们各自都以为自己才是安玉善更在意的弟子才对。 “小师叔,我学医天分不高吗?还是我学医不刻苦?”这天,安小远和秦恒两个人气呼呼地找到了安玉善“控诉”。 “没有呀,你挺好的!”怎么说安小远也是安氏本家从小培养出来的出色子弟,又跟着安勿言学医,算起来,他的医术是这群学徒之中最高的了。 “那您为什么只教阿虎师弟,不教我们?”秦恒很是“委屈”地说道。 他可是堂堂的小王爷,论身份、地位哪一点不比出身农家的阿虎强,就算他学医的天分比不上他,可自己现在也很能吃苦呀! 安玉善的偏心已经严重伤害了他幼小的心灵,作为弟子,谁不想受到师父的喜爱和点拨呀! “我没有不教你们,如果你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来问我,阿虎他勤学好问,因为读书认字不多,所以我才多费了一些心而已!”安玉善不忍心阿虎这样一个好苗子因为读书不多而毁掉。 “我看小师叔您就是偏心,其他的师兄弟都是互相帮忙,只有阿虎您亲自教,您别看他老实,我看他就是故意讨好您呢!”安小远“吃醋”地说道。 “小远!”安玉善脸色严肃起来,“我知道你们因为自己的身份地位都有着还抛不掉的傲然和介意,你们好好想想,难道真是我偏心吗?我不否认,我对阿虎这个上进的学徒很欣赏,但你们扪心自问,这一个月来,‘男女有别’四个字可曾从你们的心中抹去。” 安玉善知道门外还有很多学徒听到了三人的对话,她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这个女先生不好当,尤其是对于大多数男学徒而言,自己的性别是他们还没有跨过去的坎。 因此,这一个月来,新学徒中除了阿虎真正没介意,其他人心中多多少少都存了避讳,别说是来请教她问题,就是对视一眼,他们都撇开。 安小远和秦恒都不说话了,也都低下了头,说起来安小远这次跟来千草园是图新鲜,而秦恒则是安玉善要求他跟来的,之前他都一直跟着安齐杰学习医术。 “小师叔,我……”安小远显得有些羞愧。 安玉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古人言:‘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们是学医之人,将来手中握着的可是人命,如果不用心学习,一旦出点儿差错,你们可想过是否承受得起。不要把人命当儿戏,也不要把学医看成简单的事情,既然学了就要用心,摒弃一切的杂念,懂吗?” “小师叔教训的是,小远明白了!”安小远虽说学医的决心很大,但因为本身性子跳脱,所以做事情热度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玉善姐姐,我也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让你刮目相看!”秦恒也被挑起了斗志,学医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已经让爷爷失望了一次,不能再让他失望第二次。 安玉善的话阿虎也听到了,他暗暗发誓,以后要更刻苦才可以。 学徒们每个月都有两天的假期,这天,一个月没回家的阿虎有些脚步急匆匆地赶回了家。 推开家门之后,他看到原本破败的院落已经被打扫的很整齐,自家种的夏日甜瓜也整齐地摆满了大半院落,原本常年咳嗽的父亲正在做着木工活,身体虚弱的母亲坐在院中树下缝补衣衫,没有见三个弟弟妹妹。 “阿虎,你怎么回来了?”一看到大儿子归家,阿虎的娘惊喜地站了起来。 “娘,您和爹的身体?”阿虎明显能看得出来,父母的气色都好多了。 “孩子,这可要感谢女神医,她不但救了爹娘的命,还救了咱们一家人啊!”说着阿虎的娘眼中就流下了泪水。 阿虎这才知道,半个月前安玉善派人来到他家,不但给他爹娘送了治病的药丸还有补身的药酒,还让他十一岁的二弟去了文家的食肆帮忙,每天晚上回来他弟弟都能捎带一些食肆的食物回来给爹娘补身体。 安玉善对自家的恩情阿虎一家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以至于将来阿虎成为了大晋朝屈指可数的神医之后,一直最为尊敬的还是安家人。 两日之后,阿虎拉了一板车的甜瓜到了千草园,虽说安小远和秦恒暗中都把阿虎当成了“竞争对手”,但自从安玉善一番教导之后,他们师兄弟的感情反而更好起来。 “阿虎师弟,你家甜瓜真好吃,能不能多给我几个,我让人给我爷爷捎回去?”秦恒吃的满嘴香甜地笑着说道。 “当然可以了,我家就是种甜瓜的,多少都有!”阿虎憨厚一笑回道。 “这甜瓜是不赖!”安小远也称赞道。 自然,安玉善也收到了不少的甜瓜,她让人送回了逍遥伯府,因为味道确实不错,她还给苏瑾儿送进宫几个。 没想到因为永平帝一句“阿虎家的甜瓜真好吃”,致使往年根本卖不出去的阿虎的两亩甜瓜,不到两个时辰就被高价全买走了,自此后,“阿虎家甜瓜”就成了京城夏日里最紧俏的东西。 这天晚上,安玉善在千草园打算将有关儿科的中西医学知识都编进一本书中,思索目录的时候,一个身影闪了进来,是好久没见的季景初。 自从安玉璇成婚之后没多久,季景初就被永平帝委以重任,整日里在京郊大营里练兵,两个人根本没时间见一面。 “你怎么今天晚上来了?军营里不忙吗?”安玉善看得出季景初脸上有些疲惫之色。 说起来,两个人说定亲事之后,并不像别的男女那样或羞涩或火热,反而更像熟识的朋友或者生活多年的夫妻,舒适自然中流淌着淡淡的温馨。 “你似乎不愿意见到我!”季景初语气中有着难见的“委屈”,进屋之后,他的双眼就时不时地瞟向安玉善桌子上的那一盘切好的甜瓜。 “当然不是!你怎么说话有些怪怪的!”发现季景初看向桌上的甜瓜,安玉善打趣道,“你不会是想吃甜瓜了吧?” “阿虎家甜瓜?”季景初走近桌子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的确是挺甜的!” “这个你都知道,听阿虎说,因为皇上的一句话,他们村子里的甜瓜全都跟着卖出去了,我让他明年多种几亩,保准卖的更快!”安玉善笑着说道。 “你倒是很关心这个叫阿虎的少年!”季景初吃了一口的甜瓜顺手扔在了桌子上,似乎嘴里的味道也变了。 “他是一个很上进的学徒,也很有学医的天分,好好教导,将来必有所成!”安玉善平静地说道,顺便仔细地观察季景初的脸色,今晚这个男人说话怎么总是酸溜溜的。 “是吗?陈院首应该很喜欢这样的弟子!”季景初已经在心中开始计较开来。 “好的弟子先生都喜欢,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他可是我的学徒!”安玉善终于明白季景初的“别扭”在何处了。 “他也是个男人!”季景初没有否认。 “他才十四岁,还称不上是男人吧!”古代男人二十弱冠,阿虎现在只能算得上是少年。 “十四岁的人什么都懂了!”季景初定定地看向安玉善,如今大势已定,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进度是不是要加快些?还有,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要好好想想才行。 “你该不会是说你自己吧!”安玉善嘴角的笑容流泻出来,当初他和她可还都是小孩子,那时候情思似乎就已经萌动了。 “现在懂得更多!”季景初说的一脸严肃,但眼中故意泄露的暧昧与火热让安玉善红了脸。 “你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哪个少女不怀春,更别说是心仪之人在眼前了,安玉善都觉得被他看得全身酥麻麻的。 “不正经?”季景初突然笑起来,然后走到了安玉善的面前,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她,双臂放在椅背上,把她圈在自己的眼前,“我来告诉你什么才是不正经!” 听着季景初此时有些痞气的无赖话,安玉善脸更热了,娇嗔斥道:“你别胡来,这里可是千草园!” “怕什么,吹了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千草园里里外外都住了学徒,安玉善这里也是常有人来,季景初先前就已经知道了,现在窗外就有人瞧热闹呢。 “你——”还没等安玉善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桌上的灯就被季景初的掌风给扑灭了,屋子里瞬间一片漆黑,外边什么都看不到了。 “咦——怎么灭灯了?小师叔不会吃亏吧?” “玉善姐姐可是人家未过门的妻子,有本事你现在冲进去!” “咱们这样偷看不好,还是……还是快走吧!” …… 第一二三章:简儿身世 仲夏时节,知了在林间吵得人难以入睡,眼看就到六月里,一场大雨突然而至。 雨后,天气比之前还要炎热,就在这时节,峰州老家又来人了。 安清和、郑氏带着安松烈一家还有简儿来到了京城,虽说安玉璇与许诚重办的婚事没赶上,但是六月里安家与姜家的婚事则正巧赶上。 众人一进京就被安松柏接进了逍遥伯府,尹云娘也早就命人打扫好了院落,安齐文则是一来就去了医馆帮忙,安齐武则是代替安玉冉进山采药。 许久未见的安玉善和简儿两姐妹彻夜长谈,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简儿姐姐,这段日子,你在峰州还好吧?”安玉善来京这段日子一直有写家信回峰州,其中还有单独给简儿的,就是怕她在峰州感到孤单。 当初尹云娘他们来京的时候,本想带着简儿一起来,但是简儿想留在山下村照顾郑氏,最后就没有跟来。 “我挺好的,爷爷奶奶还有叔伯婶娘们都对我很好,大姐知道我喜欢女红,特意让绣娘教我,有时我也会去看云姐姐。”自从坤月谷出来跟着安玉善回家之后,简儿对外边的世界充满了畏惧也充满了好奇,与安家众人还有许云关系也变得愈来愈亲密。 “我本想接你来京,只是事情一件连着一件,这次你能跟着来,真是太好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嗯,我也非常开心!玉善妹妹,我真的好想你,听说你被封为郡主,又开医馆,又招学徒的,这一路走来,听到的都是有关你的新奇事,百姓们现在可都把你当成了活菩萨,安家的药酒在峰州卖的特别好,大爷爷他们脱不开身,所以这次就没法一起来京了。”简儿兴奋的小脸都红了。 两个人又聊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激动的睡不着,等到情绪稍微平复一下之后,安玉善看着灯光下简儿红润和无忧无虑的脸庞,一直藏在心中的事情不知道该不该提起。 “玉善妹妹,怎么了?”简儿扭头发现安玉善的脸色似乎变得严肃起来。 安玉善摇摇头,笑了一下,简儿刚来,有些事情还是别着急了吧。 又过了两天,进入六月里,天依旧燥热的很,安玉善忙的更是脚不沾地。 这天,尹云娘让人送一张请帖给安玉善,说是锦韵侯府要办观莲宴,主人家要请安玉善去赴宴。 “回禀郡主,夫人说了,您要是太忙没时间,这件事情她就帮您婉拒了。”前来送请帖的丫鬟说道。 “不用了,我去!”安玉善立即就答应下来。 锦韵侯府观莲宴这天宾客盈门,而且很多人都知道锦韵侯府即将与晋国公府结亲,所以收到请帖之人几乎都来了。 安玉冉因为即将是新嫁娘,按照习俗不应此刻出门见客,所以尹云娘就带着三个女儿还有梅娘、简儿一起来到了锦韵侯府。 “嫂子,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待会儿要见的都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的,我怕失了礼数。”虽然穿上了华丽的衣裳,但梅娘觉得浑身不对劲,她本就是个不爱出门的性子,此刻内心的自卑感和怯弱感又开始隐隐作祟了。 “梅娘,你别怕!刚开始我也和你一样不敢出门见客,可来往两次你就明白了,没什么可害怕的,你以诚心待人,自然会有诚心待你之人,聊不到一起的那就不聊,待会儿你跟在嫂子身边,不想说话就微微一笑,没事的!”尹云娘也胆怯过,可环境逼着你改变你就得改变,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拿出农家妇人的彪悍劲儿来,就没什么可怕的。 “那好吧!”梅娘也知道此刻都到了人家的大门前了,硬着头皮也要进去。 “玉善妹妹,这里!”安玉善刚被锦韵侯府的下人领进女眷们所在的后花园,唐素素和黎悦就冲她招手,于是安玉善带着简儿去到她们面前。 因为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姑娘家,简儿和唐素素、黎悦很快就熟悉起来,尤其是性格相近的简儿和黎悦,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安玉善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四人坐下观景聊天,奈何她在京城太有名气,安家的女人一进来,瞬间就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雪乔见过灵伊郡主!”就在这时,锦韵侯府的大小姐成雪乔带着几位小姐来到了安玉善四人所在的凉亭内打招呼。 “成姑娘不必客气,素闻锦韵侯府大小姐才貌双全、端庄优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要来人家赴宴,安玉善事先自然打听了一些事情,尤其这锦韵侯府说不定还和简儿的身世有关。 “雪乔当不得郡主如此夸赞,比起神医在世、妙手回春的郡主,雪乔只是个没什么作为的闺阁之女罢了。”成雪乔眼中含有羡慕地看向了安玉善。 或许是女人天生的第六感在作祟,虽然成雪乔温柔的话中含有恭敬和羡慕,但安玉善就是能从中感受到那一丝很难觉察到的敌意。 两个人互相客气几句,随意聊了些闲话然后就分开了。 唐素素看着成雪乔的身影颇有些羡慕地说道:“这成家大小姐可是玲珑公主早就相中好的儿媳妇,才学、品貌那都是无可挑衅的,我娘整天拿我和人家比,说我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 “看来这锦韵侯府的大小姐还是闺中女子的典范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祖母常说偏信容易造成愚昧不明,凡事不能听一家之言,也不能听一面之词,看人就更难了!”这时黎悦接了一嘴,三人都听出她话里有话,但她只是微微一笑没再解释。 安玉善心中却是有些明了,安老夫人那是什么人,安氏本家出来的聪慧女子,又在京城多年,如果成雪乔并不是表里如一的女子,总会有经验老道之人能看穿她。 几人又在凉亭里呆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说锦韵侯府的老夫人已经出来了,来者是客,总要见见主人家中的长辈。 于是,安玉善就和黎悦、唐素素、简儿一起去正厅见这位锦韵侯府高寿的老夫人。 四个人到的时候,厅中已经满是女客,气氛融洽轻松,也不显拥挤。 “祖母,灵伊郡主来见您了!”成雪乔站在老夫人左手边说道。 只是随着安玉善四人上前,已经看清四人容貌的锦韵侯府的老夫人却吃惊的大睁双眼,直直地看向安玉善的身侧,那里站着的只有简儿。 “这……这位姑娘是?”成家老夫人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她右手边是锦韵侯夫人赶紧扶住了她。 “娘,怎么了?”锦韵侯夫人不解地看向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郡主面善,听说是神医转世,刚才看花眼了!”老夫人勉强一笑说道。 其他人真当老夫人年纪大看花了眼,但只有安玉善心中起了疑,刚才成家老夫人看的根本就不是她,而是简儿,由此可见,她那个胆大的推测或许真有可能。 厅中气氛很快恢复正常,安玉善这个郡主也正式给老夫人见了礼,怎么说这也是诰命夫人和长辈。 唐素素、黎悦和简儿也都上前一一福礼介绍,而成家老夫人的目光总是放在简儿身上多一些。 “这位简儿姑娘是谁家的姑娘?”虽然刚才已经听清简儿来自逍遥伯府,但老夫人还是再问了一遍。 “老夫人,她是我的结拜姐妹,现在是我们安家的姑娘!”安玉善抢在简儿说话之前笑着说道。 察觉出安玉善眼中的维护之意,有心想要多问两句的老夫人又咽了下去,难道这世上真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 成雪乔和锦韵侯夫人也觉得老夫人今日有些反常,那位简儿姑娘有什么特别吗?只是觉得她长得亲切清丽罢了,其他也没什么。 观莲宴后,安玉善将简儿带到了千草园,她总觉得成家老夫人的表现有些异常,为什么一见到简儿就察觉异样了呢? 天暗之后,季景初又出现在安玉善的房间里,手里还拿了一支被折断的莲花,进来之后放在了安玉善的书案上。 “花开不惜花,你倒是心狠!”安玉善有些可惜地看向那朵莲花。 “这不是我折断的,是萧林,他说女人都喜欢花!”季景初笑着解释道,双手已经抓起了安玉善的芊芊玉手把玩。 季景初的手一到夏日犹如寒冰,安玉善正想要些凉意,也就没有抽开。 “在想什么?今天去锦韵侯府不开心?”季景初看她眉头都有些紧了。 安玉善摇摇头,说道:“自从出谷之后,虽然简儿姐姐没说,但我知道她一定很想找到自己真正的亲人,我也一直派人在暗中打听,来到京城之后,总算是有些眉目。” “哦?不会是和锦韵侯府有关吧?”季景初猜测道。 安玉善一副见鬼样子的看向他,说道:“你都快成神算了!的确是有些关系,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我让人打听后才得知,锦韵侯府家的女儿后背都有一个月牙胎记,十五年前侯府也的确丢过一个女儿,简儿姐姐也有这样一个胎记,所以我才怀疑她是不是锦韵侯府丢的那个女儿。” “那你们今天去锦韵侯府没有什么异常吗?”季景初问道。 “唯一的异常就是锦韵侯府的老夫人看到简儿姐姐的容貌之后很震惊,我敢肯定她一定认识和简儿姐姐容貌极为相似之人,为什么其他人都没看出来呢?”这正是安玉善最疑惑的地方,如果简儿是锦韵侯府的姑娘,又与什么人相似,不可能只有老夫人一人认识。 “你别发愁了,既然有了眉目,我让萧林帮你去查!”季景初又听出了窗外的动静,诡秘一笑,掌风到烛火灭,屋内猛然陷入黑暗之中,安玉善还没反应过来又跌入一个凉爽的怀抱之中。 这个男人,最近学的越来越会在她身上找便宜占了。 三日之后,萧林来千草园见安玉善,特意避开了别人,交给了安玉善一幅画像。 打开之后,看到画上熟悉的人,安玉善有些惊讶地问:“这不是简儿姐姐吗?画像从哪里来的?” “回禀郡主,这画上的不是简儿姑娘,而是娄老尚书原配发妻十五岁时的画像,娄家是锦韵侯夫人的娘家,据说娄老夫人十六岁之后容貌就渐渐发生变化,生下女儿难产之后就过世了,世上见过她未出阁之前容貌的人并不是很多,这幅画像还是娄老尚书唯一珍藏的。”萧林将探听到的消息对安玉善说道。 安玉善听后更惊,从医学上来解释并不难,无论是胎记还是容貌相似,都可以从强大的基因遗传进行剖析,世界上就算事情再巧,也不是都巧合在一起。 胎记、失踪的时间再有现今相似的容貌,这些都表明简儿可能是锦韵侯府家的女儿,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锦韵侯夫人所生的嫡女,换句话说,锦韵侯府的嫡长女应该是简儿才对。 那成雪乔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为什么锦韵侯夫人没有当场认出自己的女儿? 萧林离开之后,安玉善左思右想有些坐不住了,要查十五年前的事情应该不难,或许找个机会先探探锦韵侯夫人底也未可知。 就在给安玉冉添妆这天,锦韵侯夫人带着成雪乔来到了逍遥伯府,在自己的地方支开一个人并不难,安玉善找了个机会单独和锦韵侯夫人说起了话。 “观莲宴那日见夫人时有疲倦之色,像是夜间睡不安稳,所以我特意配了一种药酒给夫人,本想找个机会亲自送到府上,既然今日夫人来了,正好带回去喝吧。”安玉善让下人拿出一小坛荷花药酒来。 “多谢郡主如此有心,我的确是夜间睡不安稳!”锦韵侯夫人满脸感激地看向安玉善,真没想到她会心细如此,而且还特意给自己酿制了药酒。 “夫人不必客气,也是我那简儿姐姐回来后说,她见夫人就倍觉亲切,只是察觉您面色不太好,让我帮忙想想办法。”安玉善笑着说道。 “说起来也奇怪,我也觉得那简儿姑娘十分和善亲切,好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一样,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安玉善的热心和一坛药酒已经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锦韵侯夫人也说起自己的真切感受来。 “是吗?说起来,简儿姐姐和夫人的女儿年纪相仿,我听说成家的女儿都是月宫里下凡的美人,生下来就有印记呢。” “不过是坊间传闻罢了,什么月宫美人!”对于女儿家胎记一事,锦韵侯夫人似乎并不想多说。 安玉善也没有再提,而是继续说道:“世人都爱言,女儿似母,我看成大小姐与夫人倒是长得不太像!” 锦韵侯夫人一听笑着,说道:“这也不奇怪,我与我母亲长得也不像。” 安玉善还想张口再说,却听到外边传来吵嚷之声,就和锦韵侯夫人一起走到了外边。 “木槿,怎么回事?”安玉善见一群女眷似乎都在窃窃私语。 “回禀郡主,慕容公子他……他把成大小姐给一脚踹进荷花池了,简儿姑娘也落水了!” “什么?雪乔——”锦韵侯夫人一听就着急往荷花池那边赶。 木槿慌忙拦住她说道:“夫人别着急,人已经被救上来了,成大小姐如今在客房歇着,三小姐给她诊过脉、吃了药,不会有事的!” “简儿姐姐怎么样?”安玉善关心的则是简儿,怎么两个人一起出事了? 第一二四章:难以接受 “简儿姑娘被慕容公子抱到坤月院了,二小姐也给她喝了驱寒的药水,没什么大碍。”木槿说道。 “走,我们去看看!”安玉善先去看了成雪乔,见她还昏迷着,亲自把了脉,告诉锦韵侯夫人她女儿没什么大事,然后就去了坤月院。 “慕容迟,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把人家大姑娘往池塘里踹?”安玉善一见到慕容迟心里就来了气,今天人家来给自己二姐添妆,却遇到这样的事情,逍遥伯府也不好交代。 “哼,你先问清楚事情再来骂我吧!要不是看她是个女的,我早就一掌劈死她了!”慕容迟铁青着脸说道。 “慕容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慕容迟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件事情似乎另有隐情。 这时,慕容迟开始愤愤不平地讲道,本来他躺在逍遥伯府荷花池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歇息,因为那里最僻静,就算有客人来,也很少能走到这个地方来。 没想到,简儿会带着成雪乔到此处,而且两个人站到池塘边的时候,成雪乔突然推了简儿一把,令她猝不及防跌进了荷花池。 慕容迟看得一清二楚怎么忍得了,赶紧下水去救简儿,上岸之后看着简儿苍白的脸,气得一脚就把成雪乔踢下了荷花池。 “简儿姐姐,是这样吗?”安玉善脸上一冷,如果事实真如慕容迟所说,她一定会替简儿讨回公道。 刚清醒过来的简儿还有些迷茫,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当时成小姐想要看咱们府里的荷花,我就带她去了,到了荷花池的时候,我也分不清她是见我站在池边危险想要拉住我还是……还是推了我!” “我看得清清楚楚,她分明就是推你,你这个女人把别人都想的太好心了!”慕容迟有些恼怒地看向简儿。 “我……”简儿也哽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习惯把人想的心善,再说她与那位成小姐又没什么恩怨,她也没理由害自己呀! 安玉善心中却是起了疑,她坐在简儿面前,声音柔和地说道:“简儿姐姐你别急,慢慢回想你们两个人在一起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都告诉我,咱们总要把事情弄清楚才是。慕容迟,你先出去!” “出去就出去!”慕容迟肚子里的火还没消掉,扭头转身走了。 虽然对于慕容迟的生气简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想着他刚才救了自己,的确是好心帮忙,也就没在意了。 接下来,简儿就把她与成雪乔单独相处时的详细情形告诉了安玉善。 “简儿姐姐,你说你们到了荷花池的时候,成小姐说起小时候戏水的趣事,还问你会不会游泳?”安玉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里面藏着厉光。 “嗯,我就告诉她自己不会,然后我们就去赏荷花,因为最好看的那朵离得远些,所以我们又往池边走近了一些,接着我就觉得后背有股力量,脚下一滑就跌进了池塘里。”简儿不想冤枉好人,但也不想胡乱认恩人。 “简儿姐姐,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二姐出嫁之后,你先去千草园帮忙,好不好?”安玉善笑着问道。 “好,我也喜欢千草园的生活!”与这些京城的千金小姐们来往,简儿觉得特别累,怪不得安玉冉就喜欢呆在山里。 吩咐简儿躺在床上继续休息,安玉善走到了门外,慕容迟并没有真得走开。 见她出来,就问道:“她怎么样了?” “你根本不是在大树上休息,你是特意跟在简儿姐姐身后的吧?我相信简儿姐姐没有说谎。”安玉善带着慕容迟往外走了走。 “那你是说我在撒谎了?!”慕容迟脸色难看起来。 “不!”安玉善摇摇头,“我也相信你没看错,你可是慕容迟!只不过,这一次的黑锅怕是暂时要由你来背了,这件事情有关简儿姐姐的身世,我要还给她一个公道,不管是今天这件事,还是很久之前的。” “简儿的身世?”慕容迟脸色变了一下,见安玉善不想多说,也就没有多问,“好,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于是,安玉善就带着慕容迟来到了成雪乔所在的客房外,此时客房里挤满了来探望的女客。 “逍遥伯夫人,今日无论如何你都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我女儿本是好心要去救简儿姑娘,没想到反被人踹进池塘,差点命丧于此。”房内传来锦韵侯夫人气恼的声音。 “夫人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绝不会让雪乔姑娘受了委屈。”这是尹云娘满是歉意的声音。 “哼,真是黑的说成白的!”慕容迟压低声音嘲弄说道。 “慕容迟,别忘了你刚才答应我的!”安玉善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坏了你的事,就是锦韵侯府的人打我骂我,我都不会吭一声的!”为了心爱的女人受点委屈而已,再说,说出自己的身份,锦韵侯府的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安玉善让慕容迟先在外边等着,她则走进了客房,有些歉意地看着已经醒过来的成雪乔和气冲冲的锦韵侯夫人说道:“夫人,成小姐,我想这件事情可能是场误会,慕容迟是我家请来的男客,他碰巧看到荷花池发生的一幕,以为成小姐是故意推简儿姐姐下水,愤怒之下才失了分寸。” “我没有推简儿姑娘,我是见她离荷花池太近,怕她有危险,想要拉她,谁想到池边太滑,她就跌了进去,我也是吓坏了。不过,这也是我的错,如果我当时拉住了她,就不会有后边的事情了,这和我推人下水又有什么不同呢!”成雪乔主动将责任都拦在自己身上,反而显出她的楚楚可怜和善良大度来。 “成小姐说的是!”安玉善一句肯定的话让屋内几人都微微变了脸色,仿佛她已经认为是成雪乔推简儿下水的,“总归是误会一场,这件事情真要怪,就要怪慕容迟那人做事鲁莽,他人已经在外边了!” “差点害得我女儿没命,我岂能饶他!”锦韵侯夫人两子一女,最疼的就是她这个女儿。 “慕容迟,你进来吧!”安玉善没有答话,这种情况慕容迟是能应对的。 果然,慕容迟进来之后,站在那里很是“诚恳”地说会赔礼道歉,成雪乔立即就温和地说原谅他,而锦韵侯夫人则依旧很生气。 “慕容迟?这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熟悉,似乎是慕容山庄纯妍郡主的儿子。”坐在锦韵侯夫人身边的同来添妆的威远侯夫人低声说道,不过因为此刻安静,一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慕容迟也不否认,对着威远侯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家母正是纯妍郡主。” 此话一说,锦韵侯夫人脸上的怒容也僵住了,天下人谁不知道慕容山庄,那可是金山银窝最有钱的地方,天下第一富商便是慕容家。 如果只是有钱还不会让人有什么太大忌讳,问题便是这位纯妍郡主,她可是元武帝的结义兄弟最疼爱的女儿,手中有免死铁券,灾荒年月,大晋朝国库没了银两,可都是朝慕容山庄借的。 即便慕容山庄富甲天下,朝廷也不敢对慕容家怎么样,因为慕容家更是江湖世家,一声号令,群雄相助,就是帝君也要掂量一下。 除此之外,据闻纯妍郡主最是护短,当年慕容迟年幼,在宫中玩耍时被太子打了一下,纯妍郡主就敢拿着鞭子往太子身上抽,怒言,谁敢动她儿子一根汗毛,必定不死不休。 即便新君即位,慕容家在大晋朝的地位也没有丝毫撼动,锦韵侯夫人岂是不知轻重之人,虽然依旧满脸生气,但心中早就做了不计较的打算。 只是安玉善没想到成雪乔会这样沉不住气,仅仅过了两天,千草园就出了“意外”,两名黑衣人夜闯千草园想要杀人灭口,可惜被安正给逮住了。 没有惊动其他人,安正只用了些小小手段就逼那两个人说出了真相,原来是成雪乔身边的嬷嬷派他们来的。 “这个成家小姐倒是心狠,看来她并不适合做表哥的妻子!”季景初正巧也在千草园,很显然黑衣人坏了他的好事,而且虽然明知邵华泽喜欢安玉善,他也不想看到自己的表哥娶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让人打听过,锦韵侯夫人应该不知道成雪乔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侯府里的老夫人应该猜出来了,之所以没有打破,为的怕正是与晋国公府的这门婚事吧!”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简儿应该是锦韵侯府正经的嫡女,而成雪乔是那位姨娘的女儿,对于名门贵女来说,嫡庶之别影响着她们一生的命运,一旦简儿的身世大白于天下,锦韵侯府与晋国公府的婚事势必会出波折。 安玉善虽不太了解玲珑公主,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疼爱的儿子娶一个庶女为正室,这也是大概知道事情真相的成雪乔铤而走险杀人灭口的原因。 “那你打算怎么办?”季景初看向安玉善问道。 “这件事情不是我该怎么办,而是简儿姐姐决定怎么办。”安玉善打算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简儿,毕竟她才是事件的当事人,自己没权利替她决定任何事情。 第二天,安玉善带着简儿进了北灵山,找了一处幽静凉爽之地,两个人坐在小溪边纳凉聊天。 闲聊一会儿之后,安玉善就将这段日子对于简儿身世的调查以及现在所知的情况和推断全都告诉了她,包括成雪乔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事实。 简儿自是一脸难以置信,震惊地说道:“玉善妹妹,你……你不要开玩笑了,不过是一副相似的画像,一个谁都可能有的月牙胎记,这只是凑巧了,我怎么可能是侯府的女儿。” 自己可能是锦韵侯府嫡长女的这个真相让简儿难以接受,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自己的家人的样子,想象自己成为孤儿的原因,或许是家人都死了,或许是家里穷养不起她,也或许……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简儿姐姐,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那三次四次呢!还记得咱们离开坤月谷的时候,你包袱里放着的那两件小衣裳吗?宁婆婆不是说过,那是疯爷爷带你回来的时候你一直贴身穿着的,还说这可能是你寻找家人最重要的证据。我特意让大姐做了一模一样的,然后找到当年那位姨娘身边一直伺候的嬷嬷,她说这小衣服当年锦韵侯府里一共做了两件,分别给同日出生的大小姐、二小姐穿上了。”安玉善又说出了一件“巧合”。 “不,这不可能!”简儿还是不相信,又说道,“如果我真是锦韵侯夫人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她一直没分辨出来,当年没有,现在也没有?!” “据那位嬷嬷说,当年你与成雪乔同日出生,你们本就是有血缘的姐妹而且长得竟然也和双胞胎似得,往往连锦韵侯夫人都分不清。你与你的外祖母长得很像,所以锦韵侯府的老夫人看到你才会吃惊,但锦韵侯夫人自小没有见过她的生母,而且你外祖母面相后来发生了变化,如今能记得她年少容貌的人已经很少了。” “就算……就算我真的是锦韵侯府的女儿,成小姐她……她为什么要害我?我们不是姐妹吗?” “简儿姐姐,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姐妹都能真心相待的,更何况你们之间还有嫡庶的分别。在大户人家里,嫡女是天上的月,而庶女是水中的月,命运是天差万别的。一旦你做回侯府嫡女,成雪乔即便不变回庶女的身份,她在别人眼中也已经大不同了。”简儿对这世上人心了解的还不够,亲姐妹成仇人的事情又何止一件。 “那我不要做回侯府嫡女,我只想做安家的女儿,这样她就不会……”简儿非常羡慕安家四姐妹的感情,比起锦韵侯府,她直接的更想留在逍遥伯府。 这时,安玉善却摇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简儿姐姐,成雪乔已经知道了真相,而且两次对你下了杀心,她是不会放过你的,甚至我担心锦韵侯夫人到时候也会有危险。” 锦韵侯府的老夫人看来是不打算将心中的猜测证实,因为成雪乔在京城的名声很好,又很快与晋国公府结亲,她肯定是想将错就错。 安玉善猜得没错,锦韵侯府的老夫人即便只有四五分确定简儿的身份,也没有接着往下证实,若是事实如她想的那样,那便是家丑,而成雪乔这个孙女也很不错,嫡庶此刻哪有锦韵侯府的名声重要。 不过,成雪乔这个孙女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而且还对简儿对了坏心,这让老夫人心声气闷。 锦韵侯府小佛堂内,老夫人一脸威严地端坐上首,成雪乔进来之后,直接就冷斥她跪下。 “祖母,雪乔做错了什么事情您说,可千万别气着了身体!”成雪乔一脸心疼地娇声说道。 “雪乔,自小祖母就很疼爱你,不单单是因为你是咱们侯府的嫡女,还因为你的聪明可爱、善良孝顺,可是这次你太让祖母失望了,不管怎么说,你也不该下那么狠的心!”老夫人嘴里也有苦涩,她是真的失望了! “祖母,您说什么?雪乔听不懂!雪乔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您失望了?”成雪乔还是一脸懵懂。 “你别和我装傻!那日在逍遥伯府你哪里是在救人,分明是容不下那个孩子,对不对?!”老夫人的语气变得冷厉起来。 此刻,本打算推门抬脚进小佛堂的锦韵侯夫人停了下来,脸上满是狐疑,老夫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一二五章:有我没她 “祖母,雪乔不知道您听谁乱嚼舌根胡乱听信了什么,那个孩子您又指的什么人。前几日去逍遥伯府添妆,孙女为了救人可是差点儿命丧黄泉!”虽然此时已经对老夫人的话心知肚明,但成雪乔咬紧牙关不承认。 成雪乔的话让老夫人脸上的失望之色更重,难道这就是她锦韵侯府用心培养十多年的姑娘?还是说“有其母必有其女”,这孩子随了她那造孽的亲娘? “雪乔,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和我装傻!当日锦韵侯府举办观莲宴,我对那孩子的身世起了疑心,回来与贴身嬷嬷说了心中猜测之语,你就是那时候碰巧听到的吧。只不过说了一句她与娄老尚书原配发妻长得一模一样,要不是你娘生的孩子,就是娄家的孩子。你倒是聪明,见你所为,定是知道那孩子后背也与你有一样的月牙胎记,如此看来便只能是我锦韵侯府的嫡长女了。”老夫人当时也只是怀疑没有确认,毕竟娄老尚书与发妻只生了一女,也就是后来嫁入锦韵侯府的锦韵侯夫人。 思来想去,简儿有娄成两家都有的“特征”,依照年纪来看,唯一不矛盾的可能就是她是锦韵侯夫人的亲生女儿,那成雪乔便只能是那位姨娘的女儿。 “祖母,您说什么呢!雪乔不就是锦韵侯府的嫡长女,孙女对那个简儿姑娘真的一无所知。”成雪乔根本就没有去验证简儿的胎记,因为她早就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只是她生母临死之前对她说过,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如今好端端的又出现,她怎么不害怕! 老夫人见话已经说这样明白,成雪乔却还是死不承认,忍不住叹气说道:“既然你要装糊涂,那我就和你说清楚,不管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她始终是我锦韵侯府的女儿,是你同胞的姐姐。我会先瞒着你娘,等你嫁入晋国公府之后再说,毕竟你做了我晋国公府十多年的嫡长女,祖母又怎么会亏待你。” 原本老夫人是想着先不认简儿,但现在成雪乔所表现出来的心性让她太失望了,一个女人如果心太狠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家人看重,她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善于伪装的孩子身上。 “祖母……”成雪乔哽咽着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心中已经恨开了。 庶女终究是庶女,就算是孝敬祖母与嫡母又能如何,十几年的感情还是比不上一个才出现的野丫头。 不,只要简儿活在世上,迟早有一天会夺走她的一切,就算成为晋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又如何,一个庶女的身份依旧让她在京城变得尴尬难堪。 所以,有我没她,简儿一定要死! 一直站在门外默不吭声,此时已经大惊失色使劲捂着嘴唇的锦韵侯夫人终究没有推开门走进去,而是双腿有些僵硬地慢慢转身,像个失去灵魂的空壳木然地走回自己的院落。 贴身丫鬟们都觉得奇怪,锦韵侯夫人却“嘭”的一声把所有人都关在门外,坐到房内椅子上之后,她的脑中还是一片空白。 “夫人,您没事吧?”门外传来大丫鬟担忧的询问声,也把锦韵侯夫人的思维拉了回来。 “我没事,你们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想睡会儿!”锦韵侯府有气无力地挥退了下人。 前尘往事,十几年来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地重演,还有刚才小佛堂里老夫人与成雪乔的话更是将她震得浑身冰凉。 她养育疼爱了十几年的女儿竟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她的养女为了嫡女身份竟然还想杀了她的亲生女儿,她觉得脑袋里好乱,急需要冷静下来想清楚。 安玉善一直在等简儿做出一个选择,但简儿似乎很为难,对于要不要验证自己的身份,她一直犹豫不决。 这天,千草园收到了锦韵侯夫人的私人请帖,邀请简儿去京城的醉花茶楼一叙。 早早的,锦韵侯夫人就在醉花茶楼等着,可是推门走进来的不是简儿,却是灵伊郡主安玉善。 “灵伊郡主,怎么是你?简儿……姑娘她呢?”锦韵侯夫人有些急切地朝着安玉善身后看去,但是空无一人。 “夫人见谅,简儿姐姐今日有事不能来了,让我代替她先来见过夫人。”安玉善走进房中将房门反手关上,“不知夫人今日要见简儿姐姐所为何事?” “没……没什么事情,既然她有事,那我改天再约她吧。”锦韵侯夫人一脸的失落。 从进门开始,安玉善就没有放过锦韵侯夫人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见她的表现,恐怕是对简儿的身份也有了怀疑。 于是,她笑笑坐下说道:“夫人有什么事情只管对我言,无论是简儿姐姐的事情,还是夫人代为转告的话,我都可以做个传递者。” 安玉善的话和她脸上的笑容太过意味深长,锦韵侯夫人先是狐疑,继而恍悟过来,世人都说灵伊郡主冰雪聪明,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郡主了。听说简儿姑娘是郡主带回家的?”来之前,锦韵侯夫人暗中打听了一些简儿和逍遥伯府的事情。 安玉善点点头:“我与简儿姐姐朝夕相处三年,因为她自小无父无母,是被别人捡走抚养长大的,所以我的家便是她的家,我的家人便是她的亲人。” “她是孤儿?那她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锦韵侯夫人带些期待地问道。 “以前不知道,简儿姐姐说也不知当初她爹娘为什么不要她,就算现在回到家,也许她的家人并不接受她呢!”安玉善同样话里有话地说道。 “不会的!”锦韵侯夫人心内煎熬赶紧摇头,自从知道简儿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后,她就五味掺杂,对于成雪乔的所作所为这是又失望又生气还夹杂着一些恨意。 “夫人又为何如此肯定呢?我听说十几年前锦韵侯府走丢过一位姨娘和她的女儿,也听说这位姨娘是夫人的庶妹,你们二人生下的女儿当初就像双胞胎一样,就连小孩子穿得衣服也是一模一样的,真不知那位姨娘是如何想的,怎么就抱着自己的女儿走丢了呢?这要是她们突然回来,不知夫人又该怎么想呢?”安玉善笑着问道。 “没想到郡主连这些都已经查清楚了,看来你也清楚我今天来的目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把话说开了吧,郡主是不是知道简儿她就是我的亲生女儿?”兜了半天圈子的锦韵侯夫人这时目光坚定地看向安玉善。 “不错,我知道!”安玉善同样直率地答道,“简儿姐姐现在也知道了!” “她已经知道了?!那她是不是现在不愿意见我?我对当年的事情真的一点儿都不清楚。”这两天,锦韵侯夫人根本就夜不能寐,她想破脑袋也没想过她的庶妹抱走的孩子会是她的女儿。 “夫人,任何人做任何事总是会有缘由和蛛丝马迹可循的,这些年您就真的一点儿也没有怀疑过?”安玉善有些不解地问道。 锦韵侯夫人本来不想说,可她打听过,简儿非常信任安玉善,与她吃住常在一起,既然安玉善把什么都打听清楚了,自己再藏着掖着也没什么必要。 于是,锦韵侯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是家丑不可外扬,但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当年我作为娄家嫡女嫁入侯府,我爹担心我在侯府吃亏,就硬让府中一位与我关系不错的庶妹做了陪嫁姑娘,当时这位庶妹已经有了心上人,嫁入侯府之后过得也不开心,我因觉得亏欠她,所以处处护着她、让着她。当年我们同日生下女儿,无论吃穿用度我都让府里的下人准备两套一模一样的,就是想补偿她一些。可我怎么都没想到,她怕是在心里一直嫉恨我,竟然换走了我的亲生女儿。” 对于这位姨娘的心思,安玉善多少能猜到一些,本就是府中庶女,因为嫡姐的婚事而被迫毁了自己的姻缘,同样嫁入侯府,一个是正室一个是妾室,同样生下女儿,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 或许是对命运的不甘心,或许是对当初父姐行为的报复,或许是想给自己女儿一个更好的未来,总之最后她铤而走险,带走了那个阻碍她女儿前途与命运的孩子。 只可惜,命运有时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强求得来的终究还是要还回去。 “那夫人现在打算怎么做呢?要把简儿姐姐认回去吗?如果是这样,请恕我不能同意!”自己也算是简儿的家人,成雪乔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安玉善是不会让她回锦韵侯府的。 论心计,十个简儿也比不上一个成雪乔,论心狠,那就更不用说了,简儿最会只能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为什么?!简儿她是我的女儿,郡主你……”锦韵侯夫人猛地站了起来。 “夫人别激动,听我慢慢说,当日在逍遥伯府发生的事情其实另有隐情。”安玉善平心静气地说道。 没想到,听到安玉善说这句话,锦韵侯夫人立即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脸色有些不好地说道:“我知道,是雪乔故意的,对不对?” 安玉善脸上闪过惊异,但很快恢复正常,看来锦韵侯夫人也知道真相了。 “没错,想必那时候成姑娘已经知道简儿姐姐的真实身份,那件事情过去没多久,就有两名黑衣人闯进了千草园要杀简儿姐姐,被我的人审问出来,花钱雇他们的人正是成姑娘身边的贴身嬷嬷。侯府里有人要致简儿姐姐于死地,就算她要回去,我也是会阻止的,我不能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安玉善以一种强势的口吻说道。 “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心狠,真是白养了她这么多年。郡主你放心,现在我知道了真相,我一定会保护好简儿的,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她。”如果说之前的恨意还是个小火苗,如今锦韵侯夫人胸中已经是怒火难熄了。 “夫人,不是玉善不相信您,只是我不相信贵府的老夫人和成姑娘,或许你还不知道,早在三年前,成姑娘就已经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当年‘走丢’的侯府姨娘临死之前想见亲生女儿一面,成姑娘就是那时候知道了真相,无论是隐忍还是心计,一般闺秀都差的太远了。还有贵府的老夫人,为了与晋国公府结亲,也为了侯府的名声,怕是要保住成姑娘的命还有嫡女的身份。玉善虽是农女出身,但一向恩怨分明,更容不得家人受人欺负,让简儿姐姐日后和一个要杀她的人做姐妹,就算你们答应,我安玉善也不答应!” 安玉善是外柔内刚之人,性子比不得安玉冉暴烈,也不像安玉若看起来那么调皮狡黠,虽表面上看和安玉璇一样温和良善,但为人处世要比她大姐更加果断有魄力。 “简儿此生能遇到郡主这样处处为她着想的朋友,是她的福气!”锦韵侯夫人眼中含泪地说道。 面对突如其来的亲生女儿还有苦心培育了十几年的养女,锦韵侯夫人心中一直在来回地纠缠相互折磨,十几年的母女之情不是说断就断的,可想起亲生女儿的遭遇,她又痛不欲生。 究竟该何去何从,来醉花茶楼之前她也是迷茫的,此刻听到安玉善态度强硬地话语,理智与情感似乎已经有了决断。 “郡主放心,简儿是我的亲生女儿,是锦韵侯府唯一的嫡长女,属于她的一切,我这个做母亲的一定会为她夺回来,绝对不会让她再受伤害。”做了这么多年侯府的女主人,锦韵侯夫人也不是没脾气的,谁要是真惹到她,她的手段也不是软的。 看着锦韵侯夫人脸上毫不畏惧的模样,安玉善突然想起当初简儿惩治慕容迟时的怒容,两个人是那么地像,相信有这样的娘亲护着,简儿日后在侯府的日子并不会太难过。 锦韵侯夫人离开茶楼之后,安玉善随后也走了出来,这一次她身后跟着泪眼朦胧的简儿。 刚才锦韵侯夫人与安玉善的对话,她在另一个房间全都听到了,毕竟是母女连心,简儿虽没有最后出来见锦韵侯夫人,但是这个亲娘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印记。 而另一边,听说今日锦韵侯夫人出去了,成雪乔显得有些坐不住了。 这两天她去给锦韵侯夫人请安,敏感地发现锦韵侯夫人对她的脸色有变,两个人也不像之前那么亲密了,甚至锦韵侯夫人有些躲避着自己。 “小姐,您说是不是夫人她已经知道了?”成雪乔身边的贴身嬷嬷低声阴鸷地说道。 成雪乔先是一惊,其实心中早有了答案,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她现在还是侯府的嫡长女,绝对不可以这时候惹怒锦韵侯夫人。 “应该不会!就算知道也没什么,祖母是不会让她这个时候说出来的,怎么也要等到我嫁入晋国公府,就连嫁妆她也不会少我一分的。”成雪乔太了解侯府老夫人了,侯府的名声和与国公府联姻的事情比什么都重要。 “就怕夫人忍不住会……” “娘她不会的,我们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女,她又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即便知道当年的真相,也不会怪到我身上,那都是姨娘的错。”对于锦韵侯夫人成雪乔也是有很大把握掌控的。 “那个孩子还留吗?”贴身嬷嬷眼中闪过杀意。 “先不要动她,万一惹恼了祖母就不好了,一切等我出嫁之后再说,反正她和她娘一样蠢,或许留着比不留有用!”毕竟简儿现在是安家照拂的人,而安家与帝后关系又如此亲密,成雪乔莞尔一笑改了主意。 “还是小姐您聪明!”贴身嬷嬷也阴森森地笑了。 第一二六章:自作自受 残暑蝉尽,新秋雁来,七月初六这天乃是晋国公府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广邀宾客齐来道贺。 逍遥伯府自然也收到了请帖,安家四女与简儿都在受邀之列,尹云娘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厚礼。 “玉善妹妹,我一定要去吗?”简儿还没有做好准备再见锦韵侯夫人和成雪乔,而这次去晋国公府参加寿宴,她们是一定会去的。 “去,为什么不去!简儿姐姐你又没做错事情,何必躲着恶人,你放心,今天芍药和茉莉会一直呆在你的身边,我也会和你在一起,成雪乔伤害不到你!”晋国公府的请贴上写得明白要几人都去,如果不去会很失礼。 “我身上有你给的防身药粉,不会让她伤害到我的,只是……只是我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们!”简儿不是怕会有危险,她是怕彼此都知道真相后再见面而且还是在别人的府邸,到时候情绪控制不住。 “晋国公府的请贴上写着你的名字,若是不去反而显得不好,如果你真的不想与锦韵侯府的人碰面,到时候咱们离她们远些便是。”安玉善隐隐觉得这趟晋国公府之行似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请贴上特意写上简儿的名字虽然没什么特别,但又让她觉得有些刻意。 “那好吧!”简儿也知道晋国公府之行是避免不了的。 这次到了晋国公府,依然是玲珑公主身边的大丫鬟秋菊把安家的女眷带进了后花园。 尹云娘、梅娘虽然不善与大户人家的妇人交往,但在京城也有一段时间,大小的宴会也参加了些,在晋国公府的后花园也遇到了相熟之人,很快也就与人热聊起来。 而锦韵侯夫人看出简儿似乎有意躲着她,虽心中急切面上还强装笑容,而且故意凑到尹云娘身边与她聊天,希望能拉近与安家的距离。 安玉善瞅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成雪乔,来之前她已经让人打探过,成雪乔是早她们之前就已经到了晋国公府,不在女眷们聚集的后花园她又在何处呢? 为了给晋国公府的老夫人贺寿,晋国公特意请了两台大戏对着唱,闲逛了一会儿后花园,众女眷就分别聚在戏台前听戏。 玲珑公主招呼着女客们,而府里的王姨娘一直扶着国公府的老夫人,显得亲密异常。 有些不爱听戏的年轻女客依旧聚在晋国公府的后花园里,或在凉亭里三五人围坐聊天,或两三人泛舟小湖上,或琴棋书画比较一番,各有情趣。 安玉善则上了后花园一处观景楼,在二楼八面开窗之地坐着赏景,她身边除了有简儿还有安玉若、安玉冉、唐素素和黎悦。 “这宴会真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这样的好天,真应该进山采药。”秋天来了,山里的很多草药都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安玉冉自从嫁入姜家做媳妇就急得不得了。 “二姐,你现在是新嫁妇,反正山里的药草又不会跑,再说二姐夫不是说,姜家在北灵山买了庄子和良田,以后你可以经常去那里。”安玉善见过姜鹏的大嫂,那是一个很温厚也很有韧劲的女子,倒不会怎么为难安玉冉。 “娘说结了婚就是人家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安玉冉噘着嘴微微说道。 安玉善几人一听就笑了,安玉若笑得最大声,说道:“二姐,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听过娘的话,哪次不是打了你之后你还是梗着脖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面对妹妹的揶揄,安玉冉也忍不住笑了,点点头:“说的也是!” 正在几人说笑的时候,又有人走上楼来,安玉善等人听到声音转头一看,竟然是锦韵侯夫人,很显然她是故意到此。 锦韵侯夫人有些尴尬地一笑,目光直直地看向了简儿,正待她张口要讲话,突然又听到急急的上楼声,一个丫鬟上来禀告,说是玲珑公主让她赶紧去竹林轩。 “公主可有说是何事?”锦韵侯夫人刚才在戏台前还和玲珑公主见面聊天呢,怎么才一小会儿的功夫就? “奴婢也不知,公主让您快去!”前来禀告的丫鬟欲言又止地说道。 锦韵侯夫人点了一头,又深深看了一眼简儿,这才下楼来。 “说不定这国公府里真有什么稀罕事发生了,你们看,大家似乎都往一个方向去呢!”安玉若通过打开的窗户往楼下瞧了瞧。 “咱们也去看看!”唐素素也挺爱瞧热闹的。 于是,几人一起下了楼,刚巧遇到通往一处走的几位闺秀,其实大家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知道竹林轩那边出了事。 待到安玉善几人赶到的时候,竹林轩已经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站在最里面的是府里今日邀请而来的男客们,晋国公和玲珑公主站在一起,脸色铁青。 “怎么大家脸上的神色都怪怪的?这竹林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唐素素扫了一眼,发现有些男客脸上闪过意味不明的笑容。 安玉善几人算是最后来到的人,对于里面的事情还丝毫不知情,这时身边突然闪过一个身影,声音不大不小地答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一个忍受不了闺阁寂寞的侯府大小姐和一个国公府的公子在人家的地方做起了龌龊之事,真是给好好的寿宴添了‘兴致’。” “慕容迟,这里都是女客,你可不要瞎说!”安玉善心头一跳,慕容迟嘴里的侯府大小姐不知怎么她就想到了成雪乔。 这时,外围的女客都朝慕容迟看了过来,谁让他声音都入了自己的耳朵,这样的“风流韵事”就算是闺阁女子,内心深处也是想探知一二的。 “我哪里是瞎说,是亲眼所见,本来邵世子请我们几位男客来竹林轩饮酒,谁知刚走进去,就听到淫邪之声,此处乃是邵世子私人居所,今日又是老夫人寿宴,竟有人做这种事,世人大怒推门而入,没想到妻子还没娶进门,这绿帽子就戴头上了。”慕容迟不咸不淡地说道。 他这话连站在最里面的晋国公和玲珑公主都听到了,自然满场宾客都在心里琢磨开了,邵华泽未过门的妻子不就是锦韵侯府的大小姐成雪乔,难说里面做出羞耻之事的竟然是她?! “慕容迟,那你说的国公府的公子又是谁?”安玉善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了冷着脸的邵华泽,很明显当事人不是他。 “说来咱们这位林国公府的二公子也是挺有福气,身子骨刚好一段时间,艳福就不浅了。”慕容迟轻笑一声说道。 “什么?就那个整日眠花宿柳听说还染了一身病的林国公府的二公子?”唐素素就算莽撞这次也没有大声嚷出来,但在场的可都听到了。 就连安玉善都忍不住咳嗽一声,这事太蹊跷了,成雪乔这朵京城娇艳的牡丹花落在一堆烂泥上,内情定是不简单。 简儿则是有些变色,虽然她也不喜成雪乔,但名声受损的毕竟是她的家人,心里多少有些不好受。 “表姐,你先带着简儿姐去别处坐坐吧!”看出简儿的异样,安玉善对黎悦使了一个眼色。 黎悦点点头,带着简儿和几位脸皮薄的闺秀都先离开了,安玉若、安玉冉两兄妹倒是兴致颇浓,还使劲往里面凑。 “咦——这不是花间醉的气味吗?”凑到前面的安玉若鼻子超灵地在空中嗅了一下,“不对,还添了别的东西?小妹,你快来闻一闻是什么?” “三姐,你……”安玉善很想扭头离开,此刻自家三姐脸上的故作疑问她岂是不知。 早两天安玉若就知道了简儿的身世以及成雪乔害她的事情,此刻得知成雪乔“出事”,她岂有不掺上一脚的道理。 安玉善就不相信她三姐没闻出添加的是什么,只不过要借着她这大夫之口说出来罢了。 “不用师妹闻了,除了青楼妓女常用的胭脂花间醉,还有五石散,两者相遇便是世上最强的春药,就是神医也解不了。”说完,陈其人特意看了一眼安玉善。 安玉善随即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插手,怪不得大家都在屋外等着,敢情里面还在继续呢! “灵伊郡主,陈院首说的可是真的?”玲珑公主脸上愈加难看,不管怎么说,今天晋国公府这场寿宴可是办得太恶心了。 “师兄说的没错!”安玉善点点头。 花间醉虽是香味很浓的胭脂,但因为都是妓女买来诱惑恩客的,别说是大家闺秀,就是一般贫家女子买胭脂也不会买花间醉,至于五石散更是朝廷列出的禁药。 “我想起来了,刚才二公子说他闻到了花间醉的味道,然后就一个人不见了,他身上倒是有五……”一位恍然大悟的男客突然说道,但话说道一半就赶紧停了。 林国公府二公子是个浪荡人,经常去青楼妓馆,身上有五石散这种能“助兴”的药物,自然不是什么稀奇事。再加上,他常在花间游走,对于花间醉的香味可是熟悉的很。 就在这时,竹林轩里面的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先走出来的是脸色涨红的林国公夫人和锦韵侯夫人,她们身后是脸都黑的吓人的林国公和锦韵侯,最后走出来的是一身风流纨绔样的林国公府的二公子,并没有见到成雪乔的身影,也没有听到一丝丝的哭喊声,里面安静的有些可怕。 一看到外边围着这么多的宾客,林国公府的那位二公子先开腔了:“今天这事可不能怪我,我不过是想看看哪位姑娘擦了花间醉,结果一到竹林轩,成家大小姐就朝我扑过来,一边脱衣服一边嚷着热,我不过是救人于危难!” 看着这位二公子占了便宜还说的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多宾客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只要看笑话的不是自家,他们都乐意跟着凑热闹,这一次锦韵侯府与晋国公府的亲怕是结不成了。 “逆子,闭嘴,还嫌不够丢人吗!”林国公抬脚就踢了一下自己的二儿子。 “爹,我丢什么人!虽然我风流,可我不下流,我进屋的时候就闻到了花间醉和五石散的香味,我身上的根本就没用,不信,您找人验一验这屋里的香,绝对是五石散制成的,而且成大小姐不是抹了花间醉的胭脂,而是用花间醉特制的花粉洗了澡,百花楼醉红身上的香味和她的一模一样。”对于花间醉和五石散,二公子可是行家,没等别人问他,他自己就一口气说完了。 听见刚侮辱了自己女儿的二公子把成雪乔比作妓女,锦韵侯就想一掌劈死他,但是被锦韵侯夫人拉住了。 成雪乔的清白已经毁了,名声也没了,婚事自然也告吹了,这辈子她都完了。 “来人,去把屋里点的香取出来!”事情出在晋国公府,晋国公也觉得有猫腻,为何出事的地点是此处呢。 很快,燃烧完的香末就被下人取了出来,陈其人检验了一下,对着晋国公说道:“二公子说的没错,这香的确是五石散特制而成。” “把竹林轩里的香都给我找出来!”晋国公大吼一声。 很快,下人就找了出来,全都找陈其人验过,但这些香都是正常的。 “怎么就这一根香出了问题?成小姐没事来竹林轩做什么?这边不都是男客们呆的地方吗?”这时有人提出了质疑。 “查,给我一查到底!”晋国公怒气冲冲,这件事情牵扯到两家国公府一家侯府,绝对不能这样轻易地过去。 一场寿宴还没到一半就散了,出了晋国公府的门,安玉善就被季景初的人接走了。 刚才季景初就站在陈其人的身边,无论是慕容迟、邵华泽还是季景初和陈其人,安玉善都觉得他们知道的内情会更多。 果不其然,到了一处茶楼雅间,季景初、慕容迟和陈其人三个人已经坐在那里喝茶谈笑,显得十分惬意。 “成雪乔的事情你们参与了多少?”安玉善刚才就已经大致猜了出来,肯定是成雪乔要算计别人,结果自作自受反遭了算计。 “师妹果然是冰雪聪明,不过这件事情你可冤枉我们了,一切都是太巧了!”陈其人笑着说道。 “怎么说?”安玉善很想知来龙去脉。 “这件事情要怪就怪那成雪乔太有心计,她事先与晋国公府的老夫人和王姨娘暗中交好,买通了竹林轩的小丫鬟换了熏香,又以为能掩人耳目用了花间醉想勾引自己的未婚夫,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就算是身世大白也能嫁入晋国公府,谁想到被林国公府的二公子捡了个大便宜。”慕容迟现在开心的很,只要想到成雪乔要杀了简儿,比今天更狠毒的事情他也能做出来。 “其实一开始,我们四个都在竹林轩,只不过成雪乔只看见了邵世子,还以为他中了招,本想来个美救英雄,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不听劝告,非要‘以身相许’,邵世子也不会放二公子进来,只能说她是咎由自取。”在陈其人看来,只要当时邵华泽拒绝成雪乔之后她选择离开而不是故意脱衣服,那么之后的事情就不可能会发生。 “本来是想耍她一耍,没想到她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也就怪不得别人狠心了!” 依照邵华泽的心性,当时那种情况是不会看着丑事在晋国公府发生的,只是当他从慕容迟嘴里知道了成雪乔的所作所为,又看到成雪乔不知廉耻的样子,极度厌恶才任其发展的。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还没等其他人出手,成雪乔就自己毁了自己,安玉善想着,这或许就是恶有恶报。 第一二七章 誓要报复 夜晚的锦韵侯府平添了一丝暗色深沉,灯光通明的祠堂内,成雪乔一脸木然地跪在祖宗牌位前。 大发雷霆的侯府老夫人仿佛被今日在晋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恨自己一时的心软与侥幸,结果害得锦韵侯府名声扫地。 “什么话都别说了,把她送去家庙,有生之年就在那里度过吧!”老夫人已经没有什么可期望的了。 虽然从晋国公府传来的消息,竹林轩的熏香是他们府里的王姨娘暗中找人换的,但王姨娘一口咬定是成雪乔怂恿她办的,目的是为了和邵华泽早一点做夫妻。 哪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反倒被林国公府的二公子得了便宜。三家都有错,错的最多的却是直指成雪乔。 自从事发后,成雪乔就不发一语,也不辩解,只是表情空洞地呆着,任由身边的人摆弄她。 “娘,虽说这件事情雪乔有错,可您仔细想想,她很快就要嫁进晋国公府,成为邵世子的妻子,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多此一举变成他的女人,这件事情定是有人陷害!”锦韵侯现在也不相信令自己感到骄傲的女儿会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理由。 知道内情的侯府老夫人和锦韵侯夫人都冷着脸没有出声,若不是婚事可能有变,依成雪乔的聪明,她怎么会蠢得用这种手段。 “是不是遭人陷害现在还重要吗!哼,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揭穿那种丑事,她就是有一千张嘴也洗不清自己身上的污泥,与其留在京城时时被人笑话,不如送的远远的!”这个时候老夫人只能狠下心来,不能让成雪乔继续留在侯府。 “娘,就算配个寻常百姓也比把雪乔送到家庙强,她可是我们侯府正正经经的嫡女,只要把外边的谣言变成对我们侯府有利的一面,雪乔何至于与青灯古佛相伴一辈子!”锦韵侯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以后受苦。 见丈夫还蒙在鼓里的样子,锦韵侯夫人忍不住了,原本她还想等寿宴过后就与简儿相认,到时候晋国公府要是想毁亲或者正室变妾室,或者一切照旧,她照做就是。 假如婚事不成,锦韵侯夫人也打算留给成雪乔一条生路,毕竟是十几年的母女情深,只要她悔改认错,嫁入小户人家做主母也能安乐一生。 可是,成雪乔的表现太让她寒心了,原本在她眼中和善大方的女儿不过是几天光景就变得蛇蝎心肠一般,知道她聪明,却没想到她没把聪明用在正途上。 “夫君,我有事情想和你说!”锦韵侯夫人打算把简儿的身世告诉自己的丈夫。 就在锦韵侯打算转身离开祠堂的时候,沉默许久的成雪乔突然说话了:“祖母,爹,娘,雪乔不要去家庙,我要嫁入林国公府。” “你……你这个逆女说什么!”老夫人几乎是一口气都快提不上来了。 林国公府说是国公府,早就剩下了空壳子,而且因为林国公府休了长公主女儿季瑶的事情,帝后对林国公府都没什么好感。 再有,林国公府的二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风流花心,此时与林国公府结亲,那不是找着往自家脸上抹灰吗! “雪乔,等今日风声过去,爹可以给你再找个更好的人家,你不要意气用事!”虽然从晋国公府回来之后,林国公就送来了请帖,似是有意和锦韵侯府结亲,但锦韵侯可不想促成此事。 “爹,雪乔如今已经找不到什么更好的人家了,不管今天的事情错在谁身上,女儿清白已毁,难遇良人。”说完,成雪乔又定定看向了锦韵侯夫人,“娘,女儿知错了,如今苦果女儿已经吞下,以后的路女儿也能继续走下去,只求娘看在咱们母女一场的份上,替女儿求求祖母和爹,就随了我的心愿吧!” 成雪乔脸上凄楚含泪又倔强的模样,也是看得锦韵侯夫人一阵心痛,如果这是她想要的,那么自己就成全她。 “雪乔,娘自问这些年从未有亏待过你,虽然这段时间你的所作所为让娘很伤心和失望,但你毕竟是我从小养大的女儿,娘不会看着你去死,就像你说的,苦果你已经吞了下去,日子过得是好是坏也只能看你自己了!”锦韵侯夫人不是铁石心肠的狠绝之人,事实上刚得知真相的时候她也很苦恼,亲女,养女,都是她难以割舍的。 “娘,一切都是雪乔的错,是雪乔辜负了祖母和爹娘的教诲,是雪乔一时迷了心智,现在雪乔已经醒了。”成雪乔磕起头来。 锦韵侯有些听不明白锦韵侯夫人与成雪乔之间的对话,但见女儿脸上的悔恨痛苦之色,当爹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想着还是要给失了清白的女儿找个好人家。 离晋国公府的寿宴过去三天之后,安玉善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林国公府一台大轿把成雪乔从锦韵侯府抬了出来。 “小妹,你听说了吧,今天早上成雪乔就被抬进了林国公府,成了林国公府二公子的平妻,虽然没有喜庆的锣鼓喧嚣,但是锦韵侯府给的嫁妆可是丰厚的很!”安玉若急匆匆赶到千草园,就是为了告诉安玉善这件事情。 “三姐,你是越来越八卦了,看来这成雪乔倒是一个内心很强大的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还能坚持下来。”成雪乔最终嫁进林国公府,不但没让安玉善松了一口气,反而又警惕起来。 “她清白都被那二公子毁了,自然是要嫁给他的,而且现在京城都传遍了,说成雪乔的事情是有人故意陷害,还说是晋国公府的王姨娘一心要破坏邵世子的婚事,买通了成雪乔身边的丫鬟,故意引她去了竹林轩,结果倒霉的成雪乔碰到了风流的二公子,这才有了后边的事情。” 安玉若所说的这个“版本”这两天就已经在京城传遍了,而且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人都选择了相信,毕竟成雪乔以往的名声在那里,她又即将成为晋国公世子的世子夫人,没道理这时候勾引自己的未婚夫。 安玉善自然知道真实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不过锦韵侯府故意放出这样的“传闻”,除了要洗刷一些成雪乔身上的“污名”,也是希望锦韵侯府的名声不受更多的影响。 想到锦韵侯府始终是简儿的家,她也极有可能回到侯府做大小姐,那么若是让外人知道成雪乔几次三番想害她,那么锦韵侯府的名声就会更差,这对简儿来说也未必是好事。 安玉善想着,只要成雪乔不对付简儿,不管她嫁入林国公府的目的是什么,自己都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当然,了以防万一,她还是会暗中派人盯着这个城府极深又极会忍耐的女人。 就在成雪乔嫁入林国公府的第二天,锦韵侯夫妇就来到了逍遥伯府,而锦韵侯也已经知道了简儿的身世,包括成雪乔想要伤害简儿的事情。 知道事情真相之后,锦韵侯对成雪乔也很失望,而且成雪乔态度坚决地要嫁入林国公府,这一点也让他极为生气,所以事情只过了三天,就把她抬入了林国公府。 得知两人的来意,尹云娘就派人去千草园找安玉善和简儿,一个时辰左右,安玉善和简儿就一前一后进了逍遥伯府的待客大厅。 简儿一直低着头站在安玉善的身后,其实成雪乔的事情她内心深处一直都有些负罪感,想着若不是自己出现在他们面前,无论是成雪乔还是锦韵侯府,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孩……孩子!”一见简儿进厅,锦韵侯夫人就从椅子上慌忙站了起来,眼中泪水忍不住地滚落下来,锦韵侯也是一脸激动。 “简儿姐姐,别忘了我刚才对你说的话,逍遥伯府永远是你的家,我们永远是你的家人,所以什么都不要怕!”安玉善转头低声对简儿说道。 如今简儿的身世之谜已经明朗,这中间的误会也都已经彼此清楚,该是家人团聚的时候了。 “玉善妹妹,我……”简儿怯怯地抬起头来。 “去吧,他们毕竟是你的生身父母,当年的事情他们也是受害人!”安玉善鼓励地看向简儿。 简儿点点头,目光一点点看向锦韵侯夫妇,紧接着眼泪也毫无预警地落了下来。 锦韵侯夫人几乎是小跑到她的面前,然后紧紧地一把抱住了她,失声痛哭起来:“孩子,我的孩子,都怪娘,都怪娘!” “娘……”简儿积攒了勇气喊出了早在心中的呼唤。 “哎,是娘,是娘!呜呜呜,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都怪娘笨,竟然没发现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见了!”锦韵侯夫人满脸的歉意和痛苦。 “娘,不怪您,谁都不怪!”简儿也紧紧拥着锦韵侯夫人,觉得亲娘的怀抱真是温暖,足以慰藉她这些年孤寂的日子。 锦韵侯也站了起来,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妻女,他的眼睛也湿润起来,而安松柏、尹云娘和安玉善则先退出了客厅,让他们一家三口能说些话。 站在厅外的院中亭子里,看着秋叶渐渐泛黄,安玉善的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看来我们家玉善心情也不错,这真是喜事一件,以后简儿就有自己真正的家了!”尹云娘也由衷地感到欣慰。 “是呀,简儿姐姐终于找到自己真正的家人了,我想宁婆婆和疯爷爷泉下有知也一定很开心。”安玉善想起坤月谷的那些日子,微笑之中有一些淡淡惆怅。 人的一生中总是会不断出现各种各样与自己有牵连的人,只不过有些人来去匆匆,有些人会渐行渐远,有些人会相伴终生,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珍惜现在了。 “是啊,这样大喜的日子,娘去叮嘱厨房做一些好吃的,简儿怎么说也是咱们家的半个女儿。”尹云娘笑着说道。 “好,我和娘一起去吧,好久没和娘一起做饭了!”安玉善挽起了尹云娘的手臂,她很庆幸这辈子不是孤儿,能有一个这么疼爱她的娘亲。 “好好好!”女儿的亲近自然让尹云娘欢喜不已,两母女一路欢笑往后厨走去。 这一天,逍遥伯府十分地热闹,与亲生爹娘相认的简儿也高兴极了。 不过,简儿没有立即跟锦韵侯夫妇回去,现在因为成雪乔的事情,锦韵侯府还在风头浪尖上,她想等缓一段时间再正式回家。 一开始,锦韵侯夫人不同意,但锦韵侯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安玉善也认为简儿这个时候回侯府时机不太好,因为成雪乔刚刚出事简儿就大张旗鼓地做回了侯府嫡长女,一旦有人从中作梗,外人难免不会认为是简儿的原因才导致成雪乔出事。 就算别人不多想,安玉善也不相信成雪乔不会抓住这个好机会替自己翻身洗白,还是要谨慎些好。 没办法,锦韵侯夫人也只好同意简儿先住在逍遥伯府,只要母女想经常见面,机会还是多得很。 成雪乔三朝回门这天,林国公府的二公子也跟她回了娘家,据说当初这位二公子刚娶妻的时候,妻子三天回门的时候,他正宿在花魁的房中。 这一次,这位二公子跟着成雪乔回门,京城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侧目,暗自猜想莫不是浪子回头了? 回到侯府之后,家人的冷淡在成雪乔的意料之中,决定嫁入林国公府她就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就算是被人踩在了烂泥里,她成雪乔也依然能站起来。 什么亲情,什么母女,一知道她的身世,还不是把她当弃子一样地扔进污水沟,在祠堂那日,她就决定斩断所谓的亲情,以后只为自己而活。 而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恨意,对锦韵侯府的恨意,对邵华泽的恨意,对简儿的恨意,对新婚丈夫的恨意,所有曾参与害她的人,都要做好准备来承受她的报复。 反正她现在也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更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多么难听的话她都可以装作毫不在意,她一定要报复! “如今你已经嫁作他人妇,以后没什么事情,就不要再回侯府了!”小佛堂内,侯府老夫人双眼微眯地敲着木鱼,成雪乔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自己也因为自私害得锦韵侯府坏了名声。 老夫人已经决定日后安居佛堂,府里的事情再也不过问,而她能为简儿这个孙女做的,就是让成雪乔不回锦韵侯府。 成雪乔心中冷笑,但面上还是诚惶诚恐,装作委屈与不甘反驳的样子,对着老夫人的后背磕了头,含着泪出去了。 经过上次一事,成雪乔身边的丫鬟和嬷嬷都被锦韵侯夫人给惩治发卖了,她的贴身嬷嬷和大丫鬟也成了她的替罪羊,尸体扔在了乱葬岗。 恨意不断在成雪乔心中滋长,如今的云泥之别即便是挖骨挖心一样地难以承受,她也要撑下去,就像无论心中多么恶心厌恶新婚丈夫的触碰,她还是假意柔顺逢迎。 “走吧!”既然锦韵侯府不欢迎她,那她少来就是,但这些人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把她成雪乔给彻底甩掉,想要过上母女团聚和和乐乐的日子,她成雪乔可不答应。 “娘子,咱们刚来就要走吗?”二公子似乎不愿意现在就离开,刚才他的眼睛在锦韵侯府的丫鬟们身上扫了一圈,有好几个姿色都不错。 “相公,祖母和爹娘身体都不适,咱们还是回家吧!”成雪乔浅浅一笑,却酥得二公子软了骨头。 “好,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还是快回家吧!”二公子淫邪地冲新婚妻子眨眨眼睛。 第一二八章 巧治怪病 仲秋时节,清可绝尘的桂花浓香远溢,山中的药草也正是成熟之际,原本住在千草园的百名学徒,在中秋节前已经住进了医学院刚建好的宿馆之中。 陈其人原本想从太医院挑选出两名太医送到医学院教授弟子,奈何经过上次元武帝清洗皇后与英王余党之际,太医院里可用的人已经太少了。 安玉善精力有限,不可能一下子教这么多弟子,于是请了任太医出山,两个人轮流给学子们讲课。 同时,安玉善还根据现代学院的教学模式,专门制定了更适合古代学子的方式,而且每六天让学子们自由活动一天。 这天,正是学子们的休息日,安玉善没有回逍遥伯府,而是打算回绿水山庄,碰巧安小远也邀请他结下的两位好友秦恒和阿虎去山庄玩。 因此从学院到绿水山庄乘船比较方便,于是,安玉善就租了一条大船,带着随行的木槿和安小远三人一起上了船。 清风拂面,水波荡漾,属于秋日的暖阳洒下一路金光,几人一边欣赏着两岸风景,一边谈笑着随波而行。 安玉善站立船头,脸上也是愉悦至极,自从简儿与亲生父母相认之后,最近也没什么让她挂心的事情。 这段时间,成雪乔倒是在林国公府安稳的很,不愧是有心计的大家闺秀,短短数日就成了林国公府当家主母喜欢的人。 “快看,美女!”无论哪个时代,男人们见到颇有姿色的漂亮女子总是忍不出会惊呼出声,安小远也不例外。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眺望,安玉善几人看到一位妙龄白衣少女正站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上,眼神有些呆呆地看着湖面。 安玉善死死地盯着那位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少女,安小远、阿虎、秦恒三名少年也看得入了魔。 撑船的老船家见一个大姑娘和三个年轻的小伙子直勾勾地都盯着人家小姑娘瞧,想着光天化日之下,也太大胆了些,就有些生气,故意把船摇的很快。 这时,安玉善却突然说道:“船家,赶紧将船摇到巨石岸边,快一点!” 老船家也是收了人家银子做生意的,虽然无奈生气,但还是遵照安玉善所说的将船摇到了岸边。 这时,安玉善转头看向安小远三人说道:“待会儿等船一靠岸,小远,你就悄悄地走到那位年轻姑娘的身后,使劲拦腰抱住她,记得一定要死死地搂紧,狠命地抱着,不准松手!” 安玉善这话一出口,安小远、秦恒和阿虎三个人登时红涨了脸。 尤其是安小远,不但面红耳赤,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小师叔,你……这……这怎么可以啊,我可不敢,要是让山庄里的人知道我做了如此不耻之事,一定会把我逐出族的,我,我不……” 安玉善双眼还是紧盯着那位白衣少女,又看向了最听她话的阿虎:“阿虎,上岸后,你照着我说的去做,记住,一定要死死地抱住那位姑娘。” 阿虎别说是结巴,整个人都有些傻掉,只是一个劲儿地猛摇头,这个耿直忠厚的农家少年被安玉善的提议吓到了。 眼看船就要靠岸了,安玉善语气严厉地又看向了秦恒:“你去!我让你猛抱,你就给我使劲地抱着,你要是也不敢,现在就下船,以后别跟着我学医了!” 三人见安玉善真动了怒,心中都有些怯意,安小远和阿虎一脸期待地看向秦恒,好歹他是有人罩着的小王爷,就算做了出格的事情,到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好,我去,我去!”秦恒之前多少和京城的纨绔子弟有些交流,再加上自己小王爷的身份,又加上十分信任安玉善,最重要的是安玉善最后说的那句话,谁让他倒霉,死就死吧! “秦恒,记住你抱住那姑娘之后一定不要松开,而且抱得越紧越好,待会儿不管出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一切都由我承担!”安玉善严肃地说道。 “是,弟子遵命!”秦恒先是瞪了一眼顺利“逃过”的两个好友安小远和阿虎,然后不情愿地答应下来。 安小远和阿虎对他歉意笑笑,想起上岸之后可能发生的场景,又送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老船家听到了几人的对话,心中越发不满,尤其是看向安玉善的眼神带着怒意,想着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竟然怂恿同行男子去调戏人家清白姑娘,真是不知廉耻。 船一靠岸,秦恒先是深吸一口气壮壮胆,然后鬼鬼祟祟、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姑娘背后,一个猛虎扑食,将那姑娘死死地抱在怀里。 正神思缥缈天外的少女大吃一惊,急忙扭头来看,结果一个高她一头相貌英俊的少年正紧紧地抱着她,他身体炙热的温度让她俏脸烘烤的通红。 寂静的水边,陌生的男子紧抱着自己,少女是羞愤交加,心中还有些害怕,她一点儿武艺不懂,早知道就带着婢女与侍卫出来了。 即便如此,羞怒至极的少女还是开始激烈的反抗与咒骂:“你个登徒子,恶贼,卑鄙无耻的败类,快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事已至此,即便自己脸也是涨的通红,秦恒还谨记安玉善的话,就是不撒手,死命地搂抱住那姑娘。 秦恒毕竟是秦老王爷亲手带出来的孙子,身上的力气大得很,那少女无论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只得一边骂一边求救。 “禽兽,无耻,放开我!快来人呀,救命啊,救命啊……”少女的喊声中已经夹杂着颤栗的哭音。 很快,两名听到少女喊声的青年男子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 快到跟前之时,发现有一个少年搂着白衣少女不放,先到的男子大骂道:“狗胆贼子,快放了我妹妹!” “二哥,救我,快救我!”少女大声喊道。 少女的二哥很明显武功不错,一个飞身到前,以手为刀就要朝着秦恒劈过来。 这时,安玉善已经跳下船,大声喊道:“快住手!公子息怒,先听我一言!” “你是什么人?”少女的二哥挑眉打量了一下安玉善。 “在下灵伊郡主安玉善,我们乘船从此处路过,看见这位姑娘得了索命急症,所以特下船相救,这位是秦王府的小王爷,是我特意吩咐他这么做的,我们没什么恶意,请不要见怪。” 秦恒已经赶紧放开了那姑娘,不过却转身护在了安玉善面前,安玉善则把他往后拉了拉。 “灵伊郡主?你就是姑母说的那个女神医?”紧接着赶来的另一名男子也走上前来。 “神医二字不敢当,不过是会些医术罢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在下欧阳浩,这位是我二弟欧阳明,这是舍妹欧阳玉璇,郡主说我小妹有急症,可她身体一向极好,到底有什么索命急症呢?”欧阳浩并没有急着动怒,而是态度很有礼地问道。 安玉善又看了一眼欧阳玉璇,说道:“令妹近日要出水痘,只不过她出的是闷逗,水痘发不出来,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而这时,欧阳玉璇已经被刚才秦恒的举动还有安玉善的一番话吓得突然大哭起来。 虽然欧阳浩也有些半信半疑,但现在安玉善女神医之名早就传遍天下,自家姑母川王妃年近四十还能怀孕,也是因为喝了安家的神奇药酒,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郡主,我家小妹是父母掌中宝,您医术高超,还请出手相救!”欧阳浩郑重地拜托道。 安玉善看出欧阳浩三兄妹对于她的话还是有些不信,但也没介意,笑着说道:“你们不用害怕,刚才我已经对症下药,定能药到病除。” 此时别说是欧阳家三兄妹,就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学医的安小远三人也是一头雾水。 安玉善笑着说道:“我刚才让秦恒失礼狠狠搂抱住欧阳姑娘,就是想让欧阳姑娘生气、发火,借此让她把体内的闷气闷火都发泄出来,你们去安氏医馆再买几粒清热解毒的药丸,等到欧阳姑娘出水痘时服用,然后就会没事了!” “多谢郡主!”欧阳浩还是很恭敬地施了礼。 “欧阳公子不必客气,若是欧阳姑娘还有什么不适,可到安氏医馆寻我!”说完,安玉善就带着秦恒三人登船离开了。 上了船,老船家撑船远离岸边,安玉善神医之名他自是也知晓的,心中对几人的看法已经改变。 几日后,欧阳浩亲自送来谢礼,说他小妹果真是出了水痘,而且服了安家清热解毒的药丸,很快就痊愈了。 川王妃侄女欧阳玉璇被安玉善巧治怪病的事情不胫而走,这对安玉善来说不过是神医之名上又多了一笔美谈罢了。 不过,对于秦恒来说,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顺心了。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就传到了秦老王爷的耳朵里,而且传闻说的有鼻子有眼,说是安玉善身边的一个弟子紧紧地抱住了人家姑娘,虽说是治病,可毕竟是男女有别。 老王爷又一打听,抱住人家姑娘的正是自己的宝贝孙子,而那姑娘是川王妃嫡亲的侄女,驻守大晋朝北疆多年的欧阳世家的嫡女。 于是,二话不说,秦老王爷把川王叫到府内,说秦恒既然与欧阳玉璇有了肌肤之亲,那就要负责任,秦王府不是不认账的无耻之徒,两家结亲正好。 川王在秦老王爷面前是晚辈,他最是知道老王爷的脾气,其实,事发之后,川王妃也提起过这件事情。 欧阳家驻守北疆多年,在当地很有权势,但若是与京城权贵之门结亲,难免会引起新帝的猜忌,即便欧阳家忠心耿耿,为了子孙着想,无论是川王妃还是欧阳家现在的家主,都不希望家中子弟结亲太过显眼。 欧阳玉璇是现在欧阳嫡系一脉中唯一的女孩,生性善良柔弱,豪门后宅的生活并不适合她,想来想去,比起别的人家,秦王府里的小王爷秦恒无论是年纪还是家世都是最匹配的。 如今秦老王爷不再掌管兵马,秦恒也无意疆场,反而会让新帝更放心。 川王从秦王府回来之后将秦老王爷有意结亲之事告诉了川王妃,川王妃又赶紧给自己的兄长写信告知,也希望能促成这桩良缘。 “你们说这件事情我该怎么办?当初可是玉善姐姐让我去抱的,我那是在救人,怎么就要娶她了!”医学院凉亭里,课后秦恒拉着两位好友安小远和阿虎“诉苦”。 “话不能这样说,当时可是好多人都看到你抱人家欧阳姑娘了,想耍赖也不成。再说,人家姑娘长那么漂亮,又是欧阳家的千金小姐,你们不正好配一对!”安小远显得有些“幸灾乐祸”,他可不会这么早就被人绑定姻缘的。 “是呀,你抱了人家就要负责!”阿虎很实诚地点头说道。 “我负什么责,我都说了那是玉善姐姐让我抱得。小远,你要是觉得人家姑娘好,你娶就是了。”学医之路才刚刚开始,秦恒不想现在就定下婚事,以后他是想找一个像安玉善那样医术出色的“同道中人”做妻子的,而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将军府的小姐。 “我倒是想,可惜我和阿虎都没这个福气,谁让当初在岸边抱人家姑娘的是你秦小王爷,不是我们呢!唉,真是什么人什么命,我的秦小王爷,你就知足吧,这说不定就是天赐的良缘,好好珍惜,喜酒,兄弟们一定会去喝的!”安小远调皮一笑说道。 “什么天赐良缘,我看就是玉善姐姐害我,给人治病什么办法不能用,非要……非要去抱人家姑娘!”秦恒有些抱怨地说道。 “你说是小师叔害你?秦恒,这事可不能怪小师叔,做大夫的给人治病自然是什么办法有用用什么,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安小远冲他挤挤眼睛,阿虎也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 “我看就是怪玉善姐姐,她是女神医,能治病的办法肯定不止一种,要让她姑娘生气,也不用非得去抱她吧!”秦恒继续以埋怨的口气说道,根本就没有看到安小远和阿虎冲他使眼色,直到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 “这件事情真的怨我?” “真的怨你,你……”秦恒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然后慢慢转头,赫然看到安玉善站在了他的身后,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再看安小远和阿虎,早已经躲闪在一旁,毕恭毕敬地看着安玉善。 “玉善姐姐,先生,您什么时候来的?”秦恒有些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地问道。 “在你怪我让你抱人家姑娘的时候!”安玉善故意脸色淡淡地说道。 “我那是……这事要怪就怪我爷爷,没事去提什么亲事,我都跟他说了那是在救人,总不能以后我每救一个姑娘就娶一个吧,那我还当什么大夫呀!”秦恒有些低声地说道。 “秦恒,你也年纪不小了,该是用用脑子的时候了,你不会真的以为是你抱了人家才成就了这桩婚事吧?”安玉善就算没有见过秦小王爷,从季景初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也足以证实,欧阳家早就有了与秦王府结亲的打算。 也就是说,即便秦恒没有抱人家姑娘,这欧阳玉璇说不定也会是他的妻子,有些事就是那么巧。 “玉善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秦恒脑筋还没转过来弯。 “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安玉善状似无奈地摇摇头离开了。 第一二九章:瓦番皇子 秦恒到底还是年纪轻,一时半刻领会不了安玉善话里的意思,而等安玉善离开之后,安小远拉过他上起了“思想教育课”。 就在这月的下旬,京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世居草原之地与大晋朝一直交好的瓦番国派了使者过来,永平帝特意安排了驿馆给他们。 所以一时间,京城街道上出现了不少的瓦番人。 这天,安玉善忙完之后就回到了逍遥伯府,却发现府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尤其是自己的爹娘,竟然唉声叹气的。 “爹,娘,发生什么事情了?”此时天色已晚,安清和、郑氏吃过晚饭已经歇息去了,安玉善也没有去打扰他们,而是来到了安清和与尹云娘住的院落里。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尹云娘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自从收了百名学徒,安玉善就忙得很,尹云娘本不想再拿家里的事情打扰她,可一时又找不出能拿个主意的人。 “娘,到底是怎么了?”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这时,安松柏叹了一口气,说道:“今天你娘带着你三姐去街上买下月成婚的首饰,结果遇到一个瓦番人在欺负几个小乞丐,你三姐一时气不过,就用她的那些药粉惩治了那个瓦番人,谁知那个瓦番人是瓦番国的二皇子,而且是那几个小乞丐偷了他的钱袋,是你三姐误会人家了。” “我听说瓦番人生性彪悍,不是很好惹,知道事情真相后,三姐给人家道歉了吗?”安玉善没想到今天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事情一清楚,我就让你三姐赶紧给人家吃了解药,也道了歉,也不知你三姐是哪根筋搭错了,两三句话又和对方的人呛了起来,还好那二皇子是个讲理的人,也没有为难我们,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尹云娘接着说道。 “既然对方没有追究,那爹和娘还在苦恼什么?”安玉善疑惑地问道。 “事情要是这样结束就好了,谁知道我们刚回伯府没多久,那二皇子就带着人抬着礼,还牵着几只羊和马就来了,说是要娶你三姐,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呀!”尹云娘愁眉苦脸地说道。 “什么?!”安玉善也有些愣了,“那你们没告诉他,我三姐下个月就要嫁人了?” “怎么可能没说,那二皇子明知你三姐是御赐的婚事,可还是来下聘礼,说在他们瓦番国,女子就算成了婚,只要比她的丈夫强,男子同样可以再娶她,更何况你三姐还没嫁呢。他还说,这就进宫请求皇上把你三姐赐给他做妻子。”瓦番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尹云娘看着都害怕,更别说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那样野蛮的地方了。 “三姐呢?”依照安玉若的性子,遇到这种事情,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 “你三姐倒是干脆,直接拿了大棒子赶人,说就算是做尼姑也不嫁给瓦番人。”尹云娘无奈苦笑说道。 “爹,娘,你们别发愁了,皇上金口玉言,三姐下月就要嫁入崇国公府,不会这时候出尔反尔让瓦番人插一脚的。”安玉善安慰父母道。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可人家毕竟是一国的皇子,我看那二皇子不像会轻易放弃的人!”出一趟门都能惹上不该惹的人,尹云娘越来越觉得还是山下村好。 “娘,别担心,瓦番使者不会在京城呆太久的,那二皇子见人家一面就求娶,看来也不是个长情的人,说不定冲动过后就会忘记的。”不想父母继续担忧,安玉善只能一再安慰。 可安家众人怎么都没想到,第二天瓦番国的二皇子又来了,安玉若听后又拿着大棒子把他出去。 “这二皇子怎么听起来和当初的二姐夫很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事情发生的时候,安玉善正在安氏医馆里。 “继续任由他闹下去,玉若的婚事和名声就怕受到更大的影响了!”安齐杰难得有空在医馆里陪着安玉善聊会天儿。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未来三姐夫在干什么,新娘子都要被人抢走了,他倒是不着急!”想起印象中黎博轩的样子,安玉善勾唇一笑。 外表看起来文质彬彬的黎博轩内里可不简单,而且他与安玉若两个人也算是欢喜冤家,互有情意,有人要来抢他的心上人,安玉善就不相信他还能稳坐钓鱼台。 “小师叔,小师叔,不好了,小……”就在这时,安小远突然气喘吁吁地跑进医馆里,拉起安玉善就要往外走。 “小远,你慌什么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安玉善甩开了安小远的拉扯。 “小师叔,秦恒出事了,您再不出手救人,秦王府的府兵和瓦番国就要打起来了。”安小远大声地说道。 “把话说清楚!”安玉善冷了脸,还从未见安小远如此惊慌过。 安小远定了定神,赶紧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安玉善。 当日,安小远替秦恒分析过他与欧阳玉璇成婚的利弊之后,秦恒虽然听明白了,但还是不想娶人家姑娘。 而且秦恒还从秦老王爷的贴身随从那里打听到欧阳家似乎很想与秦王府结成这门亲事,就是那欧阳小姐也点了头,说既然两个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从今之后她便是秦恒的人。 秦恒一听就如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无论是他爷爷还是欧阳家都看好这门婚事,只有他这个当事人不愿意。 于是,当得知欧阳三兄妹还住在飞雪山庄,昨天秦恒就约上安小远和阿虎再乘船去那里,想找人家姑娘说清楚这门婚事他不同意。 谁想到,事情就这么巧,半路上他们又看到欧阳玉璇一身白衣站在巨石之上,而这次轻薄她的男子变成了瓦番国好色风流的大皇子。 此时,秦恒三人哪还记得来时的目的,就快速靠岸去救人,而欧阳两兄弟也听到了响动,得知真相后,五个人合起伙来把瓦番国的大皇子还有他的两名侍卫踢进了水里。 谁能想到看起来高大的瓦番国大皇子身体这么差,落水当晚就染了风寒,瓦番国随行的太医给他诊了病吃了药,没想到他的病更严重了。 瓦番国使者认为是秦恒几人把他们的大皇子给打坏了,还说大晋朝的人居心叵测,一怒之下就派几个高手把秦恒给绑了,欧阳两兄弟则是被川王快一步藏了起来。 安小远和阿虎当时在北灵山采药,所以瓦番国的人没有找到他们两个。 秦老王爷一听自己的孙子被瓦番国的人给抓住了,哪里还坐得住,带着一帮秦王府的府兵就把瓦番国的驿馆给围住了,现在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争斗就起来了。 “小师叔,现在这件事情连皇上都惊动了,陈院首也已经去了驿馆给那位大皇子治病,可问题有些棘手,他托人传话,希望你能亲自去看一看。”安小远着急地说道。 “我们现在就走!”安玉善觉得头一阵疼,这瓦番国的人怎么各个都不让人省心。 等到安玉善心急火燎地赶到之后,秦老王爷的宝刀已经出窍了,眼看杀气腾腾地就要把站在前头的瓦番使者给劈成两半。 “老王爷,息怒!”安玉善大喊一声跳下了马车,木槿拿着药箱跟在后边,安小远和跑来的阿虎都要跟着她一起进去。 “丫头,你来了!”看到安玉善出现,秦老王爷内心深处也是松了一口气。 当听到陈其人说他也难以应付的时候,秦老王爷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一旦瓦番国的大皇子出了事,要想保住他小孙子的命,两国之间怕是要有一场争斗。 几十年来,大晋朝与瓦番国边境之地虽偶有不和,但两国还是交好的。 如果永平帝一心要保持边境安稳,那么秦恒的命怕是就难保住了,瓦番人可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老王爷切勿冲动,我进去看看!”气氛比安小远说的还要紧张,两边都亮出了兵器。 安玉善本不想让安小远和阿虎跟进驿馆,两个人却说此事他们也有份,不能让秦恒一个人承担,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也就不再拦着了。 跟随一位瓦番人进入瓦番国大皇子所在的房间之后,安玉善看到陈其人正站在一张红木床边,床上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此时他正蜷缩在床头,浑身不停地抖动,脸上直冒虚汗,一直在低低说着听不清的胡话。 “师妹,你来了!”陈其人脸色看到安玉善之后好了一些。 “师兄,听小远说病人是染了风寒,怎么会病成这样?”安玉善问道。 “我问过瓦番国给大皇子治病的大夫,他说一开始大皇子的病情没那么严重,只是有点怕风和出汗,就给他喝了一副瓦番国治风寒的药,结果就成现在这样了。”陈其人说道。 “从昨夜到现在都有什么症状?”安玉善又问道。 “我大哥一直不停地出汗、发烧、说胡话,还总是惊悸不安,一晚上都没睡觉,而且他身上的肉一直跳,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全身抖动。大夫,请救救我大哥。”这时,站在一旁的瓦番国二皇子说道。 当看到是一个女大夫进来的进来,这位二皇子立即就明白她便是传闻中医术高超的女神医,也是自己这两日去求情的安玉若的妹妹安玉善。 “二皇子不必担心,我先诊脉看看!”安玉善诊脉之后,叹气摇头说道,“敢问二皇子,你们瓦番国驱寒用的可是麻黄汤发汗?” “不错,正是!” “这就对了,大皇子怕是常年沉迷女色,身体早已经被掏空,虽外表看着强壮,内里气血早就虚弱不堪,本就正气不足,又误用麻黄汤发汗,结果药力强烈的麻黄汤导致了他身体出现了紊乱。” 听了安玉善的解释,陈其人恍然大悟想通了其中环节,一直站在旁边的瓦番国的大夫也有些懂了,随即脸色就有些煞白,那麻黄汤可是他开出来的。 果然,二皇子眼神阴冷地看向了那位大夫,他当即就跪在地上请罪,但很快被人拉了出去。 “这大夫学医不精,让安姑娘笑话了,既然姑娘知道病因从何而起,定是有解决之法吧?”二皇子态度又变得友好起来。 安玉善点点头说道:“这种情况用芍药、茯苓、附子、生姜、白术熬成的真武汤便可以化解,喝下三剂便好,另外,我再给大皇子开竹叶汤和清心丸来解除余毒,很快就能康复的。” “多谢姑娘,烦劳姑娘写下药方!”二皇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安玉善语气不好。 等到药方开好之后,安玉善和陈其人都没有立即离开,此时川王也已经带人到了驿馆外。 瓦番国的二皇子已经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对秦老王爷和川王说了,只要他大哥没事,就会把秦恒放了,这件事情也不再做追究,毕竟一开始是自家大哥先调戏人家姑娘的。 看到这位二皇子如此明事理,安玉善对他的印象倒是改观不少,不过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和自家三姐扛上了呢? “二皇子,虽然这几服药喝下去之后,大皇子的风寒之症便能彻底好了,但他的身体这些年虚耗太过,如果女色上再不节制,怕是难活过四十岁!”最后这句话安玉善本来不想说的,但想了想,为人医者的本分,她还是照实说了出来。 “安姑娘,可有药物能帮助我大哥,他……”有些事情当着人家一个姑娘的面,二皇子也不好启齿,自家大哥没别的毛病,就是喜欢女人。 “没什么灵丹妙药能帮助他,现在只有他自己能帮助自己,戒了女色,再加上药物调理,寿享天年是可以的。”安玉善摇了一下头说道。 “我会尽量劝说我大哥的!”二皇子说道。 半日后,瓦番国大皇子的病就好了大半,等到按照安玉善所说的喝完所有的药,他已经彻底好了。 不过,好了之后,这位大皇子却不听二皇子的劝告,不但没有放了秦恒,反而放出话来,要拿欧阳玉璇来换秦恒的命。 “小妹,你就不该救那个无耻之徒,还不如让他死掉!”安玉若现在是非常厌恶瓦番人。 “三姐,他要是真死了,事情恐怕就更麻烦了,我看那个二皇子是个识时务的人,不像个不守信的小人!”安玉善倒是对瓦番国二皇子还有些期待。 “不是小人?小妹,你昏头了吧,那个男人简直是脑袋有病,我要是被他害得嫁不出去,就一把毒粉毒死他!”安玉善露出狠劲儿说道。 “三姐,我从来不知道你原来这么着急想嫁给四表哥。不过,四表哥那身板估计还不够人家二皇子一拳的力道。”安玉善故意取笑说道。 “小妹,你不是常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吗,哼,咱们这位四表哥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样子,其实武功高着呢!”安玉若替黎博轩辩解道。 “哦?我还真没看出来,呵呵!”安玉善又笑了。 “他那个男人最会一副无辜的样子欺瞒别人,不过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说什么你内功深不可测,是真正隐藏的高手,你都没练过武,能有什么内功。”对于安玉若来说,江湖上那些飞来飞去的武功没个十年八年都练不成,安玉善只会医术哪会什么武功。 “说的是,我看四表哥是故意逗你玩的,总不至于我有没有内功自己都不知道吧。”此时的安玉善只当这是一个笑话,哪里会想到她平静如海的身体里会藏着隐忍不发的惊涛骇浪。 第一三零章:皇后有孕 瓦番大皇子言而无信再一次激怒了秦老王爷,老爷子直接进宫请命说要挂帅出征平了瓦番国。 永平帝心里明镜一般,知道老王爷是关心则乱,而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瓦番国大皇子的不对。 两国交战自然是不可能的,吓唬一下这些瓦番使者倒是可以的,于是秦老王爷穿了往昔的战甲在身,威武至极的秦王府府兵手持兵刃,眼看就要攻进驿馆之内。 好在,二皇子是个内有乾坤的,使计让自己的大哥困住,然后放了秦恒,并保证不让他大哥再纠缠此事。 事后也不知道二皇子是如何劝说大皇子的,反正他没有再出来惹事。 一场祸事就这样过去了,欧阳兄妹三人也没有在京城久待,秦恒放出来的第二天,他们就回去了,两家结亲之事也暂时搁置了下来。 在大晋朝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瓦番使者也不敢再多呆,而就在瓦番使者一行人离开大晋朝京城的前一天,二皇子又一次来到了逍遥伯府。 这次他没有带聘礼而来,而且只身一人,在府内迎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安玉善。 “安姑娘,令姐不在家吗?”虽明知安家并不欢迎自己,二皇子还是来了。 “二皇子怕是不知道吧,我们那里有习俗,新娘子出嫁之前是不宜见外男的。”安玉善笑着请二皇子在厅中坐下。 “是吗?”二皇子眼中有失望闪过,他早就打听清楚了,再过几天,安玉若就要嫁入崇国公府为四少奶奶了。 安玉善点点头,从这位二皇子的眼中可以看出,他是真的有些喜欢安玉若的,只是两个人并不适合。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了!”二皇子对安玉若是真的一见钟情,只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安玉若不喜欢他,对瓦番国的人似乎也有误会,两个人终究是会错过的。 “听说二皇子明日回去,玉善祝您一路顺风!”安玉善真诚说道。 “多谢!”二皇子起身打算离开,却又停住了,看向安玉善说道,“前两日,我的人在百花楼无意间听到两人谈话,他们似乎密谋要以皇后身体为由逼大晋朝的皇帝纳妃,其中一人似是你们皇后娘家的人,听说姑娘与大晋朝的皇后情同姐妹,我也不知说出来有没有用,权当临行之前闲聊之语了。” “此事多谢二皇子相告,说起来我也有一件礼物相赠。”说着,安玉善掏出了一个药瓶,递给了二皇子,“这是一瓶我特制的调理气血的药丸,令兄若劫色,食之可保命,若不劫色,这也不过是平常的药丸罢了。” 二皇子没想到自己大哥做出那样的事情,安玉善还愿意以药相赠,这样的医德令他十分地佩服。 真心谢过安玉善,带着没有见到心上人的遗憾,二皇子离开了逍遥伯府。 等到二皇子转身一离开,安玉若就从偏厅屏风后边走了出来,刚才厅中安玉善与二皇子的对话,她全都听到了。 “其实二皇子这个人现在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安玉若瞅了一眼早就没人的空院落说道。 “三姐,要是被四表哥听到,小心他的醋坛子都打翻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安玉若轻轻一哼了一声,不再谈起与二皇子有关的事情,而是转而说起了刚才最后听到的那件事。 “小妹,你要不要进宫告诉皇后苏家与人合谋要逼皇上纳妃的事情?”苏瑾儿与苏家关系早就破裂,这在大晋朝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自从苏瑾儿当了皇后,苏家人都是厚脸皮巴结的。 毕竟是一国之母,为了皇家的颜面,苏家人进宫请安的时候,苏瑾儿也没有真的把人给轰出去,只不过是冷淡些罢了。 “不用!”安玉善轻摇了一下头。 就算她不告诉苏瑾儿和永平帝这件事情,他们也早就能预感到,自从永平帝继位之后,别说是苏家,就是百官都上折子希望永平帝能充实后宫。 虽说苏瑾儿如今身体调养的很好,但帝后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这也是众人最关注的的一件事情。 九月初六安玉若与黎博轩大婚,婚礼办得十分热闹,就连帝后都送了贺礼来。 九月十二是苏瑾儿寿辰,永平帝特意在宫中的平昌园宴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以及家眷。 这天一大早,安玉善就被丫鬟们催促起来梳妆打扮,随身穿诰命服的尹云娘进了宫。 一到宫内,就有等候在一旁的太监、宫女领着二人先去给苏瑾儿这个皇后请安。 到得皇后所居的大殿之内,扶着尹云娘手臂的安玉善似是听到殿内传来争吵之声。 “启禀皇后娘娘,逍遥伯夫人与灵伊郡主到了!”随着小太监的一声禀告,大殿内就静了一静。 紧接着,安玉善和尹云娘就听到苏瑾儿喜悦急切的声音:“快请义母和玉善妹妹进来!” 两个人进去之后,发现苏瑾儿已经从正中的凤榻上站了起来,殿中右边椅子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目光严厉的老妇人,她下首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华衣妇人,她们身后站着四位微微低着头的妙龄少女。 尹云娘和安玉善给苏瑾儿施礼请安,苏瑾儿赶紧下来扶着尹云娘在凤榻上坐下,安玉善就陪坐在一旁。 原本每次进宫见苏瑾儿,尹云娘都是被这样款待的,这凤榻她也坐的不止一次,而今天却觉得如坐针毡,不怪别的,只见那下首的老夫人眼光锐利地撇了好几眼。 虽然这位老夫人尹云娘不认识,但她下首的那位夫人却是知道来历的,她便是如今苏府的当家主母,名义上来说是苏瑾儿现在的继母韦氏。 这看起来严厉非常的老夫人安玉善猜想应是苏瑾儿的祖母汤氏,果不其然,没等苏瑾儿介绍,韦氏就先笑呵呵地想与尹云娘搭话。 谁知,苏瑾儿冷眼一扫,直接就对汤氏和韦氏下起了逐客令。 “祖母与苏夫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先去平昌园候着吧,本宫与义母、玉善妹妹还有话要说。”无论现在苏家人拿什么来焐自己的心,苏瑾儿只会觉得凉意入骨,再也热不起来了。 “皇后娘娘,老身可是你嫡亲的祖母,小时候百般疼爱你,如今你高坐凤椅,难道就不知道‘孝’字该怎么写了吗!”汤氏怒火中烧,自从见到苏瑾儿,这个当了皇后的孙女就对她冷嘲热讽的,眼中根本没有她这个长辈。 尹云娘与安玉善不过是亡国之地的一对山野母女,竟然让她亲自迎接,还同坐凤榻。 一个是血脉至亲的家人,一个是半路认来的义母,苏瑾儿如此差别对待,汤氏怎么不气红了双眼。 “娘,您别生气,皇后娘娘打小就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不过这些年咱们彼此之间有些误会,误会解开了,就什么都好了。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血缘可是比什么都重要。”韦氏一副善解人意地说道。 “苏夫人这话说的可不对,这世间夫杀妻、母害子、兄弟姐妹反目成仇的事情多得是,有些人心肠歹毒,为了达成目的,哪管你是什么亲孙女、亲女儿的,照样是手下无情。”这时,安玉善莞尔一笑说道。 如今逍遥伯府算是苏瑾儿的娘家,想当初苏瑾儿差点儿被自家人害得命丧黄泉,如今苏家老夫人要以“孝”之一字来压她,这也要看看自己值不值得被人孝顺。 “灵伊郡主久在民间乡野,想必听闻看到的都是些粗鄙之人行的禽兽不如之事,但凡讲规矩重礼仪的大户人家,哪一个不是兄友弟恭、妻贤子孝,当今圣上更是孝之楷模。”韦氏笑盈盈地接着说道,言语之中不免带有对安玉善的嘲弄与轻视。 安玉善权当没有听出韦氏话中的嘲讽之意,反而笑着又说道:“苏夫人这话未免以偏概全吧,无论是柴门还是朱门,君子有之,小人亦有之,不然何来纨绔子弟一说。只不过是富贵人家有权有势,暗中的那些卑鄙无耻的手段暂时无人知晓罢了。但是天网恢恢,举头三尺亦有神明,只要是做了恶的,阴曹地府可不管你是农家妇还是贵人妻,都会一视同仁的。” 汤氏和韦氏都觉得安玉善这话是意有所指,但又不能明讲,没想到这灵伊郡主不但医术高,嘴皮子功夫也够厉害。 最后,汤氏冷哼一声,带着韦氏还有四名少女离开了。 她们一离开,安玉善明显觉得苏瑾儿紧绷的情绪松了下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玉善妹妹,谢谢你了。只是,你没必要为我出头得罪她们的,苏家出来的女人可是很记仇的,我现在是皇后,她们不敢怎么样我的!”苏瑾儿很感激安玉善的出言相助,但她不想安玉善又多出一些敌人来。 安玉善却是微微一笑,说道:“皇后娘娘您也是苏家女,岂不是把你自己也说进去了。苏家人不念亲情,这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本就看不惯她们,也不怕有人找我麻烦。” “呵呵,我是苏家女不错,我也的确很记仇!”苏瑾儿眼中闪过幽光,对苏家的仇恨她可没消呢。 “好了,好了,别说那些不开心的,玉善,你快给皇后娘娘把把脉。”尹云娘对苏家人也没什么好感。 “义母,我最近身体很好,把什么脉呀?”苏瑾儿有些奇怪地看向尹云娘问道。 “娘娘别以为义母是乡下来的农家妇人就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刚才那四个俊俏的姑娘,是不是苏家要来送给皇上的?我可听说,最近有好些人家都想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让皇上选秀纳妃,皇后,你是正宫娘娘,一定要有孩子傍身。”在尹云娘的认知里,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保障,尤其苏瑾儿还是一国之母,诞下皇子才是正事。 “义母!”尹云娘对自己的关心不掺假,苏瑾儿能够感觉得到,只是孩子乃是天意,强求也是强求不来的。 “娘娘不用害羞,玉善不是说娘娘的身体早已经调理好了,而且她还告诉了你很多助孕之事,让她给你诊诊脉。”尹云娘脸上带笑地说道。 “娘,您怎么知道这些的?”安玉善可不记得关于“助孕”之事告诉过尹云娘。 “我怎么能不知道,你二姐、三姐成婚之前,你不是都告诉了她们助孕要注意的事项,是她们说的。”尹云娘笑着说道。 “二姐、三姐也真是的,怎么把这种事情也告诉您了!”安玉善无奈一笑。 “我是你们的亲娘,大家有都是女人,你两个姐姐成婚之前,我本打算亲自告诉她们一些女人家的私密事,谁承想你这个丫头比娘知道的还多,你说说,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小女儿还未出阁就懂得男女之事,而且懂得还比一般人都多,尹云娘多少有些无奈。 “义母,玉善妹妹是大夫,她自然知道的极多,在峰州的时候,她不是治好了很多女子病症,如果不懂,她又怎么治好人家呢。”苏瑾儿笑着说道。 “还是皇后娘娘您最清楚,不过,还是我给您诊诊脉吧,免得回去被我的老娘念叨!”安玉善眨了一下眼睛笑着说道。 “胡说,娘哪里老了!”最近吃了安玉善特配的养荣丸,尹云娘都觉得自己年轻不少呢。 “娘不老,等到小弟成亲生子的时候,您还要帮忙代孙子呢!”安玉善打趣说完就开始给苏瑾儿诊脉。 本来还嬉笑的脸上在给苏瑾儿切脉的时候,安玉善换上了一种郑重的表情,这让苏瑾儿和尹云娘也有些紧张起来。 诊完了左手又诊右手,安玉善甚至用上了怪老头教她的独门诊脉之法。 之前,她的确给苏瑾儿吃了一些助孕方面的药物,但依照苏瑾儿的身体来看,最起码也应该三四个月后才会有消息,可是如今的脉象也太奇怪了。 “玉善,皇后娘娘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尹云娘第一直觉就是苏瑾儿有了身孕。 “义母,不会的,玉善妹妹说过,就算有喜讯也要三四个月后。”苏瑾儿笑着说道。 “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不假,但凡事总有例外的!”切脉结束,安玉善抬头看向苏瑾儿笑着说道。 “例外?什么例外?”苏瑾儿和尹云娘都诧异地看向她。 安玉善知道此刻殿里伺候的宫女都是苏瑾儿可信任的人,也就没有继续卖关子,而是笑着说道:“根据我诊脉来看,皇后娘娘您是喜脉没错,而且脉象与川王妃的脉象很像,只不过因为现在月份还小,有些弱罢了,一般的大夫很难诊断出来。” 尹云娘和苏瑾儿都被安玉善的一番话说的傻了,尹云娘更是激动地站起来说道:“玉善,你说的可是真的?” “玉善妹妹,你说我与川王妃的脉象很像,川王妃可是怀了双胎,那岂不是说我也……”苏瑾儿更是激动地双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她期盼许久的孩子真的来了吗? “娘,皇后娘娘,你们都别先激动,目前根据诊脉来说是没错的,不过,医学上在孕早期也有单胎变双胎,双胎变单胎的现象发生,一切还要等月份大些再仔细诊脉。”安玉善必须要把一切可能都考虑进去,毕竟古代是没有仪器来给孕妇做检查的,“不过,皇后娘娘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开保胎药给您,只要饮食合理,保持心情愉快,多休息,应该问题不大。” 初听安玉善说的前半句,苏瑾儿和尹云娘都有些被吓到,又听她的后半句,这才放下心来。 “玉善妹妹,有你在,我就不担心,我和两个孩子就都拜托你了!”一想到肚子里可能有两个孩子,苏瑾儿心中的激动就难以压抑,但她此刻也必须忍着。 第一三一章:安氏VS苏氏(一) 皇后有孕这本是天大的喜事一件,但是苏瑾儿请求尹云娘和安玉善先不要说出去,她自有打算。 两人自然答应下来,而且心里都清楚,虽说苏瑾儿现在有了身孕,她这前面的路也并不好走,大臣们总会想出其他的理由来让皇帝充实后宫的。 叮嘱了苏瑾儿一些注意事项,安玉善就和尹云娘先来到了平昌园,因为刚得知皇后有了身孕的事情,所以两个人的脸上都显得轻松愉悦。 这表情看在别人眼中倒还没有什么,汤氏和韦氏看后则恨得牙痒痒,摆明了这母女是得意给她们看得,不就是想说乡下来的村姑倒比豪门的贵妇还在皇后跟前得脸,这是生生地又一次打了苏家的脸面。 安玉善直接就忽略到苏家人射来的不太友善的目光,等到尹云娘和锦韵侯夫人、威宁侯夫人、安平侯夫人几人聚在一起聊天之后,她就起身去找自家姐妹了。 宫中寿宴,安家四姐妹都接到了请帖,只不过因为各自成家,几人在宫中才相见。 “小妹,简儿怎么没来?”安玉冉几人正在平昌园的一处小轩之内闲聊,见只有安玉善一人到来,于是安玉冉出声问道。 “简儿姐姐昨日就启程回峰州了,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的!”其实简儿是特意避开了今日寿宴,因为她知道成雪乔今天会出现,因不想锦韵侯夫人为难,她提前回峰州取她幼时的衣物。 “谁陪她一起去的?”婚后的安玉若身上多了一份少妇的妩媚,不过眉宇之间的灵动依然闪现。 “我让安逸带着芍药和茉莉陪她一起去的,另外齐杰哥的婚事也要回去告知大爷爷他们。”安玉善笑着说道。 或许是日久生情,安齐杰和唐素素真的走到了一起,唐家见唐素素年纪大了,就暗示安家赶紧上门提亲,但安齐杰毕竟是大房的孙子,这件事情还需要安清贤和安松荣夫妇来做主。 “唐姑娘,你真的要成我嫂子了?”说起安齐杰的婚事,性子大咧咧的唐素素也在一旁红了脸,这时安玉冉又出声揶揄她。 安齐杰与安玉冉是同龄人,只不过安齐杰与安玉冉早两个月出生,两兄妹从小也是关系不错。 “这事情还要等安家大爷爷答应才行!”唐素素红着脸说道。 “五姐,都说这医馆是治病救人的地方,倒没想到还总是有风流韵事传出来,呵呵呵!”突然轩外传来女子讽刺的笑声。 这话说得轩内之人脸上都有了怒容,虽然安氏医馆招收女学徒的事情在外边引起了不少的非议,但因为有帝后的支持和大力提倡,并无人敢当面说些什么。 再说,如今别说是女医,就是大夫都奇缺,陈其人这个太医院的院首早就内定了几位出色的女学徒日后进太医院。 一句“风流韵事”不但侮辱了学医之人,更是把安玉善这个发起之人显得不堪起来。 安玉冉直接就起身到了轩外,看着那两个乱嚼舌根的小姐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姑娘?” “原来是姜夫人,我们是苏府的五姑娘和七姑娘。”苏府的五姑娘苏霜儿停住笑,虽早听闻过安家二姑娘是个惹不得的,但眼中并无惧意。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喜欢跟着自家大姐去青楼小倌逛逛的苏霜儿苏小姐,怪不得‘风流’什么的倒是出口就来!”唐素素随后也跟了出来,看到苏霜儿就呛了起来。 苏霜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刁蛮性子,前两年,她年纪还小的很,得知自己胞姐的丈夫整日里寻花问柳,这小丫头一怒之下拿着鞭子就和自家抓奸的姐姐进了青楼,而且心狠的把人家青楼的姑娘给打死了。 小小年纪就心狠手辣,长大还如何嫁的出去,这件事情虽然被苏家人给用钱掩盖住了,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后知道的人反而多了起来。 “唐素素,别以为你靠上安家就能得意起来,我们苏家才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还有一句到嘴边的话,苏霜儿忍了一下没说,一旦苏家女进了宫为妃,如今这些瞧不起苏家看苏家和她笑话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苏姑娘,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安家怎么了,别说的我们和你们一样就爱仗势欺人,我们安家人行的端做得正,可不像有些人家,背地里专做些鸡鸣狗盗没良心的事情。”安玉冉火气开始上来了。 “姜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如此污蔑,我可以到圣上面前去告你!”苏霜儿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地说道。 “你有本事你去呀,我还怕你没胆不敢去呢,我不过说‘有些人家’你就心虚了,我骂狗,你也应吗?我说猪蠢,你是不是得一头撞死?”论嘴皮子,安玉冉有时候可比安玉若还要厉害。 此时,安玉璇、安玉若和安玉善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瞧热闹,苏家姐妹明显就是想出来找事,她们安氏姐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 “你……”安玉冉竟然敢当众粗俗地骂人,苏霜儿就是再刁蛮,此刻也气红了眼。 “真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教养!”旁边苏府的七姑娘苏棠儿也出声帮道。 “我们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不假,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身娇肉贵的大户小姐,说起男女之事都嬉嬉笑笑道‘风流’,苏小姐莫不是深闺寂寞,想汉子想疯了。”安玉若嘻嘻一笑在一旁说道。 “你……你无耻!”苏家两姐妹没想到安玉若一个已经嫁入崇国公府的少奶奶,如今说起话来如此没羞没臊,哼,不被婆家休了才怪! “五妹,七妹,莫要与人做口舌之争,免得降了自己的身份!”这时又走过来两个精装丽人,说话的是苏府的四小姐苏荷儿,跟在她后边的是苏府的六小姐苏青儿。 “身份?这位姑娘不说我倒是忘了,好像我这个郡主站在这里很久了吧,都说苏家人重规矩懂礼仪,看来传闻也是不可信的!”依照大晋朝的规制,没有品级的官妇和小姐见到安玉善这个皇帝亲封的郡主可是要行礼的。 刚才苏家二姐妹明明看到安玉善也跟着走了出来,却只顾着与唐素素、安玉冉斗嘴没有行礼,真要计较起来,送去官府也是正常的。 “郡主莫怪,两位妹妹不懂事,还请郡主大人大量!”刚才在皇后殿中,苏荷儿就知道安玉善可不是什么善茬,伶牙俐齿不说,还极为聪慧。 “不懂事?这更是奇怪了,就连京中三岁幼童都懂得长幼尊卑,就算我安家是从山中而来的农户,如今也是皇上亲封的逍遥伯府,一个无品无级的官家小姐出口就是‘风流韵事’和‘乡下来的’,苏府倒真是好家教!”安玉善口气一转,变得极冷,引得周围之人也分过神来看这边。 “五妹言语有失,还请郡主息怒,荷儿回去定当好好训诫她!”苏荷儿脸上恭敬,心中已经动了气,而且拉着苏霜儿就想离开。 安玉善这时却出声冷笑,说道:“不必了,既然苏府不会管教,今日本郡主就替你们好好管教管教,也让苏家姑娘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郡主,你想做什么?”苏荷儿把苏霜儿拉到了自己的身后,自从苏瑾儿当了皇后,苏家众姐妹的日子反而不好过了,如今又被安玉善奚落嘲弄,她可忍不下去了。 安玉善看着苏荷儿微微一笑,转手递给了木槿一粒药丸,而就在转瞬之间,木槿就已经到了苏霜儿的面前,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把这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安玉善可是有名的女神医,她的药丸能救人命,但同样也能害人命,苏家四姐妹当即都有些吓到了。 而这时,苏霜儿突然发现,她嗓子里就像灌满了铅,难受极了,但是根本发不出一丝声音,急得她眼泪都落了下来。 “小妹,你这是什么药丸?”安玉若一看就来了兴致。 “这是让人谨记莫要总做口舌之争的哑丸,有时候我喜欢安静!”安玉善笑着说道。 “还有吗?给我一些,要是哪天有人呱呱乱叫,我也喂她一颗药丸吃!”安玉若兴奋地说道。 “小妹,我也想要,姜鹏有时候挺烦人的!”安玉冉则是直接要来对付自己的相公。 苏荷儿一见安家几姐妹在那里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了药丸的时候,就俏脸一怒地说道:“灵伊郡主,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看是哪个敢欺负我的孙女!”这时汤氏和韦氏估计是听到风声也赶来了。 苏霜儿一见到她们立即就跑上前去,焦急地指着自己的喉咙,可怜兮兮地流着眼泪。 “老夫人,还是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灵伊郡主可是德名在外之人!”尹云娘和威宁侯夫人几人也赶了来,一看这架势,威宁侯夫人先帮起了安家姐妹,苏府的老夫人可是个难缠的。 “还用怎么弄清楚,我好好的孙女现在都不会说话了!”汤氏气得瞪向了安玉善。 “汤老夫人,您还是弄清楚为好。”安平侯夫人也出声说道。 “玉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尹云娘则是有些担心地问道。 “娘,没什么,不过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不起咱们这些来自乡下的人罢了,好歹您女儿现在也是郡主,可不能让人指着鼻子骂。”安玉善浅淡一笑说道。 苏荷儿唯恐安玉善“恶人先告状”,主动出口将几人之间的斗嘴说了个大概,言语之间自然向着自家姐妹。 苏霜儿什么性子,京城里的夫人、小姐们哪一个不知道,这件事情很明显是苏家冲着安家来的,谁让安家比苏家更得帝后的宠呢。 “呵呵,想必灵伊郡主与苏家姑娘有些误会,如今离寿宴还有一段时间,不如两家姑娘比试比试,也好让对方心服口服。”站在人群中的林国公夫人出声笑着说道。 汤氏和韦氏立即就明白了林国公夫人的意思,她们苏家的姑娘都是自小有名师指导,琴棋书画可都是按照大户人家的主母培养的,而安家几姐妹来自山野之地,就懂得一些药草,其他的还懂什么。 比试比试也好,让京城的这些人还有帝后都看看,他们宠信与爱护的不过是一群草包,根本帮不到他们什么,只有苏家才能是他们将来的后盾。 “林国公夫人提议的是,这一个不服,一个不忿的,不是伤了彼此的和气,倒不如琴棋书画比试一番,也为皇后娘娘的寿宴助助兴。”韦氏笑着说道。 “苏夫人倒真是计较的好,京城了谁不知道苏家姑娘各个都是有名师教出来的,琴棋书画那都是一绝,有本事比试治病救人啊!”唐素素不免讽刺地说道,引得她娘唐夫人无奈地瞪了她一眼。 “素素姐,以吾之长较人之短,未免胜之不武,好在我安家女儿虽乡野出身,琴棋书画也是有所涉猎的,不如就按照苏夫人所说,今日咱们就比一比这四样。”安玉善笑着说道。 除了安玉璇三人,谁都没想到安玉善竟然一口答应下来,这段时间熟识安家的人可都没听说安家女儿在四艺上精通的。 “既然灵伊郡主都这样说了,那就比试一下!”汤氏沉着脸没说话,但韦氏早看出她也是同意的,于是就大包大揽下来。 苏瑾儿自然也在殿中得知了平昌园这边的事情,她只是勾唇一笑,让宫人准备好四艺比试需要的东西。 “第一项比试琴艺,哪位先来?”玲珑公主暂时充当起了裁判,而在场的都是评委。 苏家站出来的是琴艺最高的苏青儿,而安家走出来的则是以绣技闻名京城的安玉璇。 苏青儿抬手轻抚,悦耳动听的乐曲缓缓流淌,一时听醉了人,再看安玉璇不骄不躁地在一旁等着,笑容恬淡柔美。 一曲完毕,引得众人不禁拍手称赞,汤氏与韦氏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安玉璇朝着众人微微一颔首,十指芊芊落在琴弦之上,而她音起处,就有内行之人不禁惊呼:“这是古曲《蝶影争飞》,传说已经失传许久,怎么会……” 听到此人说出安玉璇所弹曲子的名字,安玉善眼中带笑,当初她曾经告诉过安玉璇要是怀有身孕,可以给腹中胎儿读书弹琴。 没想到安玉璇真的在得知怀孕之后就学起了琴曲,而且安子洵知道之后,还从本家给她找来了曲谱练习,其中就有这一首《蝶影争飞》的古曲。 此曲最高境界便是在四季任何一个时刻弹奏起都能引起蝴蝶争飞的景象,大自然是奇妙的,安玉善则以现代人的思维理解为曲声和蝴蝶的声线说不定有共同之处,所以才能引来蝴蝶。 当初回到山下村之时,她曾亲眼见到安玉璇弹奏此曲引来无数蝴蝶相争,只不过当时是在山中四姐妹相聚之时,外人是不得知的。 安玉璇弹奏的《蝶影争飞》娴熟自然,曲韵悠扬,引人入胜,比之刚才苏青儿所奏的曲子的确是更胜一筹。 就在这时,有人惊呼道:“快看,蝴蝶!” 如今是晚秋之际,这个时节能看到蝴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令众人震惊的是,蝴蝶全都围绕着安玉璇翩翩起舞,仿佛她是仙界下凡的蝴蝶仙子。 琴音悠悠,蝶舞飞扬,这样的壮观场景可是百年也难得一见。 “这才是弹琴的最高境界呀!”琴音远去,这才有人打破许久的安静出口赞道。 第一三二章:安氏VS苏氏(二) 安玉璇轻柔起身,微微一笑,脸上没有丝毫的得意张狂之态,之前对她还存有轻视、误解的人,此刻剩下的就都是佩服。 原想着当众让安家人下不来台的苏家人,此刻脸难看的犹如猪肝色,只这第一项琴艺表演,就被一个乡野农妇比的颜面尽失。 “好,此曲弹得甚妙,逍遥伯夫人,真没想到你这个大女儿琴艺如此了得!”玲珑公主由衷地称赞道。 尹云娘不好意思地一笑,说道:“这曲子好坏我也听不出来,她只说是练着玩的。” “不知许夫人练此曲有多长时间了?可愿收徒?”能进宫参加皇后寿宴的,不是达官便是显贵,家中女儿的教导自然分外上心。 如果能学会这《蝶影争飞》,日后在各种宴会上,才能展示一下才艺。 “也就三四年吧,我只有这一曲练得熟些,实在当不得人家的先生。”安玉璇婉拒道。 “这一曲便可独占鳌头,许夫人莫要谦虚了!”有好些夫人对安玉璇瞬间就亲热起来了。 “琴艺只要肯下苦功,一两年便会小有所成,不过这棋艺就难说了,天分谋略可都是少不得的。”韦氏见众人都围着安家人,立即笑着说道。 在场的谁听不出韦氏这是有贬低安玉璇之意,而且众所周知,苏府的七姑娘苏棠儿自幼便棋艺出众,京城有不少下棋的好手都不是她的对手。 “苏夫人说的是,三姐,接下来你就和苏姑娘比比棋艺吧!”安玉善冲着安玉若眨眼一笑。 “好呀,哪位苏姑娘出来应战?”安玉若颇有些挑衅地说道。 等到苏棠儿站出来之后,宫人也摆好了棋盘,放好了黑白棋盒。 “四少夫人先请吧!”苏棠儿胸有成竹地笑着说道。 安玉若打开棋盒,先拿了一粒白子在手,但是却将棋子握在掌心,并没有下在棋盘之上,紧接着慧黠一笑:“苏姑娘,我一般不和低手下棋,那样太浪费时间,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寿辰,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看你下棋也有几分能耐,这样吧,听说上古有三大难解的棋局,一炷香之内,咱们谁能解开其中一道棋局,就算谁厉害,怎么样?” 苏棠儿自然知道安玉若说的上古棋局,其实自从学棋之日起她便一直钻研其中,怎奈天分有限,一直困惑其中。 “四少夫人倒是很自信,不过天下人都知道,千百年来,还无人能解开三道棋局中的任何一道,一炷香的时间之内,就是这世上最厉害的棋手也未必解的出来,棠儿棋艺有限,怕是解不开。”苏棠儿此时觉得安玉若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一炷香的结果只能是两个人都解不出来。 “苏姑娘这话的意思,是认输了?”安玉若将白子轻轻往上一抛又稳稳地接在手中。 “当然不是,难不成四少夫人一炷香之内能够解开?”打死苏棠儿也不相信安玉若能解开,当今的棋道大师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没有解开其中的一道上古棋局。 “你别管我能解不解得开,这种方式你应不应吧,还是说苏姑娘连尝试一下都不敢,我这个人山越高越想爬,平地我还走不惯呢!”安玉若这话说的极其张狂,就连围观的人都皱起了眉头,除了安玉善依旧浅笑盈盈。 “四少夫人,我看浪费时间的是你,一炷香的时间要是咱们都解不开呢?”苏棠儿淡淡问道。 “简单呀,这是我提议的,解不出来,我就认输!”安玉若笑着说道。 崇国公府的女眷自然也在平昌园,虽然自始至终没有出口说什么话,但也没有阻止安玉若看似胡闹的做法。 这下子,苏家人更觉得安玉若是在胡搅蛮缠,苏棠儿莞尔一笑说道:“既然四少夫人执意如此,那棠儿就陪你一起解解这棋局。” “苏姑娘真是爽快,免得大家说我欺负你,三道上古棋局你随便选一个吧!”安玉若潇洒一挥手说道。 这时,唐素素悄悄拉拉安玉善的袖子,低声问道:“四少夫人有把握吗?” “等着看就是!”安玉善看了一眼自家尾巴都要翘起来的三姐,恐怕世上除了安氏本家的神相大人没人能在上古棋局上和她一较高下了。 想起当初在绿水山庄的时候,安玉若去找自己讨论药酒之事,正赶上神相大人在,而且老人家一个人下棋,安玉若就在一旁看,三道上古棋局的解法她连看了一个月,闭着眼睛都能下,苏棠儿这局输定了。 “好!”看着安玉若自信的样子,苏棠儿也不敢太轻敌,想了一下,就把在古棋谱上看到的其中一道上古棋局先在棋盘上摆了下来,继而认真思索起来。 安玉若就懒洋洋地坐在对面玩着她手中的那颗白子,眼看一炷香都过半了,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众人心里也都明镜一样,或许安玉若就是想输的不那么难看而已,可能她真的不懂下棋。 安玉若的确是不懂下棋,可她偏偏就懂得三道上古棋局的解法,等到苏棠儿频频摇头的时候,她露齿一笑,拿起白子就在棋盘上落了下来,根本连看都未看。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一道难破的上古棋局就被她解开了,最后自然是白子胜。 旁边围观的人待看到棋局解开,各个是目瞪口呆,不懂棋局的看周围人的反应,也知道安玉若根本不是在胡乱下棋,说不定还真让她给解开了?! “这……这不可能!”苏棠儿已经震惊地腾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棋盘说道。 “苏姑娘,你办不到的不代表别人也办不到,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安玉若将依旧玩耍在手中的一颗棋子“叮”地一声放在了苏棠儿的面前。 安玉若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确是把众人都给吓到了,这安家的女儿还真是深不可测。 崇国公府的女眷看到安玉若的表现,除了同样的惊讶之外,就是惊喜和与有荣焉,安氏出来的女儿可都没有弱的。 不用说,这第二局棋艺比试的胜者依旧是安氏女。 汤氏和韦氏气得都有些发抖了,本来是想为自家姑娘扬名,顺便奚落一下逍遥伯府的人,这下可好,倒成就了安家的乡下丫头。 “第三局比试书法,哪位出来比试?”玲珑公主也一直不喜苏家,安家又是自家的救命恩人,所以今日安家女大出风头,她心中也是高兴的。 “荷儿,你来吧,别再给咱们苏家丢脸!”汤氏声音阴沉地对孙女苏荷儿说道。 无论如何,这后面的两局,苏家不能输。 虽说前两局苏青儿和苏棠儿都输了,但一个败在上古琴曲上,一个败在上古棋局之上,细想想也并不丢脸,毕竟换做这世上任何一家的女子都未必赢得过。 “祖母放心!”苏荷儿没有多说,镇定自若地走到了宫人摆好的一张书案前。 她看到安家走出来的正是名动天下的灵伊郡主安玉善,早就知道这位乡野出身的女神医才学并不低,甚至还平添了几分与神灵有关的神秘色彩。 但她苏荷儿可不怕,她的字是自小练就,乃是大晋朝有名的大学士亲自教导的,只不过这一点外人并不知晓,她也未曾在外人面前真正展示过自己的书法技艺。 另外,她还有秘练一种书法绝技,乃是双手同时写字,这一向书法技艺她更是没有在人前展示过,只有她的父母和祖母还有教导她的先生知晓。 果然当她拿起两支狼毫笔之时,看到众人眼中的惊讶,安玉善也看向了她,只不过安玉善的眼中依旧平静无波,面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淡然一笑。 不管安玉善是强装镇定,还是真的书法出众,苏荷儿都稳定心神沉着应战,这一次,苏家不能再输了。 整个平昌园突然变得寂静无声起来,两张书案各放一边,苏荷儿双手同时挥毫自然是引得众人侧目,而安玉善笔随心动,亦是引人入胜。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搁笔,当一旁伺候的宫人将两张写满字的宣纸一同展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荷儿的簪花小楷的确写得秀丽端庄、入木三分,再加上她是双手同时挥毫而就,所以更显书法技艺出色。 京城一般女子的书法造诣的确和她是不能比的,可惜今日她终究还是遇到了对手,而且比起小家碧玉似的簪花小楷,安玉善所写的字更显变幻灵动、苍劲有力和大气飘逸。 单论字体上来看,安玉善明显更胜一筹,而比起苏荷儿双手执笔,安玉善则是在一张宣纸之上写下了好几种字体,有的在场的女眷认识,有的字体则是从未见过。 但每一个字、每一种字体,单看各有风骨,连起来又是浑然天生,仿佛天生就该如此写。 当然,比起苏荷儿的一首闺阁女子所做的小诗,安玉善所写的《十叟长寿歌》更让人忍不住观看熟记。 “‘昔有行路人,海滨逢十叟,年皆百余岁,精神加倍有。诚心前拜求,何以得高寿?一叟捻须曰:我不湎旨酒;二叟笑莞尔:饭后百步走;三叟整衣袖:服劳自动手;四叟柱木杖:安步当车久;五叟摩巨鼻:清气通窗牖;六叟抚赤颊:沐日令颜黝;七叟稳回旋:太极朝朝走;八叟理短鬓:早起亦早休;九叟颔首频:未作私利求;十叟轩双眉:坦坦无忧愁。善哉十叟词,妙诀一一剖;若能遵以行,定卜登上寿’,做到这些真的能高寿吗?我虽然熟悉的字体不多,不过我竟然全都看懂了,真是稀奇!”威宁侯夫人当众就将安玉善所写的内容念了出来,稍懂书法的人都明白,安玉善的这幅字拿起来珍藏都不为过。 “今日是本宫寿辰,玉善妹妹,就把这幅字送给本宫做寿礼如何?”就在这时,永平帝和苏瑾儿带着文武百官还有皇亲国戚们来到了平昌园,正巧听到了威宁侯夫人念出口的话。 女眷们赶紧福礼见过帝后,永平帝携着苏瑾儿的手走到了安玉善所写的那幅字前,点着头说道:“写的不错,不过这几种字体朕怎么没见过?难道是灵伊郡主自创的?” 安玉善摇摇头说道:“皇上过赞了,不过是玉善在一些古书上看到了新字体,学来玩的,也没想到今天能用上。” “玉善妹妹聪慧,这幅《十叟长寿歌》就送给我吧!”苏瑾儿笑着讨要道。 “多谢皇后娘娘抬爱,娘娘喜欢便好!”安玉善笑着应道。 “先给本宫收起来,找人装裱好了,放在本宫的寝殿之中!”苏瑾儿吩咐宫人道。 “奴才遵命!” 安玉善的书法收起来之后,帝后也都没看一眼苏荷儿的字,转身就往平昌园的正殿里走,众人自然都跟着前往。 到了殿内依照品级分别坐下之后,永平帝笑着说道:“朕和皇后刚才听闻平昌园有四艺比试,只可惜晚来一步,没有听到《蝶影争飞》的古曲和看到上古棋局的解法,好在见识了灵伊郡主的书法技艺,也算弥补了一些遗憾。” 平昌园这边发生的事情,自然有人快速禀告给了永平帝知晓,有那些爱好琴艺和棋艺的,要不是碍着平昌园只有女眷在,刚才就急急跑来了。 无论是上古琴曲还是上古棋局,那就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事,而且还都发生在安家女身上,这更让人想要一探究竟了,来自亡国之地的峰州安家到底还有什么神秘之处呢? “启奏皇上,这比试还没完呢!”没等姜鹏拦住,安玉冉就在永平帝话音落了之后说道。 “姜二夫人说的是,四艺中还有最后一项画艺没有比试,正好,就在这大殿之上比试比试,也让朕和皇后开开眼。”永平帝笑着说道。 “这个二丫头,别人都不提了,她怎么还提!”尹云娘心中担忧,今日她三个女儿大出风头,以后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 安玉善抿嘴一笑,她这个二姐心里的气还没有撒完,这是要彻底让苏家人当众难堪。 在京城苏家女一直自诩才貌双全,大家都心知肚明,苏府是有意把女儿都往高门大户送的,只是没想到今日脸全都丢光了。 皇帝都亲口发了话,汤氏心中虽有些不愿,但还是让孙女苏霜儿站了出来,希望这最后能挽回一点点的颜面。 画笔、颜料、画纸等在殿中摆好,永平帝亲自命题,让她们各自画一幅秋风图。 苏霜儿沉思片刻就落笔花了起来,而安玉冉先是想了想,接着就开始调颜料,等到苏霜儿一半都快画好了,她这边颜料都还没调好呢。 姜鹏在一边看得有些着急,认识安玉冉这么多年,他可从未见过她会画画写字,之前在山下村的时候听尹云娘说起过,安玉冉自小就不喜欢读书习字。 苏霜儿画好之后,见安玉冉还在埋头细描,心中冷笑连连,京城谁不知道逍遥伯府的二姑娘脾气冲动,什么才学都没有,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山野村姑。 “回禀皇上,臣女画好了!”苏霜儿转身朝着永平帝盈盈下拜,声音柔媚酥麻,定力差的男人都能把魂儿给勾了去。 苏瑾儿听后嘴角闪过冷笑,永平帝眼中也闪过不喜,苏家的女儿还真是大胆,当着这么多人都敢勾引帝君。 “那个皇上,臣妇我也画好了!”安玉冉大咧咧一笑也转身说道。 第一三三章:突发瘟疫 永平帝立即令宫人将二人的画作展示给众人看,这一看,更是活生生地打了苏家的脸面。 两幅秋风图同时摆在眼前,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向安玉冉画的那幅图,用“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几个字来形容都稍逊一筹,她简直是把实物照搬到眼前的画纸上一样。 看着安玉冉画的那幅秋风图,安玉善微微一笑,心中比谁都明了。 她这个二姐虽然不擅诗书琴艺,脾气也比较冲动火爆,为人处世也常常不计后果,但她有一个旁人比不了的优点,那就是对于自己真心喜欢的事情,会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和认真。 自从跟着安玉善学习采药之后,本就对大山里的花花草草很有感情的安玉冉更是一心扑在上面,当年安玉善给安玉冉制作了一本实物版的药草识别书册,但夹在书册之中的药草很容易变色、变枯,并不容易保存长久。 后来,安玉善就教安玉冉调制颜料,将药草都画在空白书册上,因为有些药草长得很像,所以画制的过程中必须要认真、仔细,要把草药的细微差别都画出来。 安玉善在坤月谷的三年时间中,安玉冉不但将天将山的花花草草熟记心中,还把每一种药草十分逼真地画在书册之上,有时为了记住药草的位置,以便来年继续能采挖,她连周边的环境都牢记下来,深夜回到自己的房间就画在特制的空白书册上。 就这样,安玉冉画出来的草药甚至山石都足够以假乱真,再加上她调制的颜料颜色更接近事物本身的颜色,所以画出来的花草山石就和真的一模一样。 幸亏永平帝出的是秋风图,要是让两人比试画个鸟或者鱼什么的,估计安玉冉就赢不了了。 不过,依照安玉善对安玉冉的了解,无论最后题目是什么,她一定会“拐到”自己最擅长的方面上去的。 “姜二公子,你夫人真厉害!这画的和真的一样,要不是当场看到她作画,我真怀疑她是把石头和花草搬到了画上。”坐在姜鹏身边的一位世家公子赞叹地说道。 姜鹏此时也有些懵,安玉冉这个能耐他真得一点儿都不知道,原以为今天会丢个大脸,没想到是震得满殿之人都不吭声了。 哼,看谁以后还敢暗地里说他姜鹏娶个了“草包悍妇”,他媳妇也是个才女,瞧瞧,这世上有谁画的画能有她的逼真形象。 “厉害,真是厉害!”好多人都忍不住出口称赞道。 永平帝看后自然大喜,苏家人当初对苏瑾儿那般作为,他早就心中有气,只不过碍着如今帝君的颜面,只要苏家人不惹事,他也不想让他们太难看。 谁知苏家的女人一如既往地不安分,今天被安家的四个女儿比的连泥渣都不如,还想进宫陪王伴驾,简直是痴心妄想。 最后,安玉冉的这幅逼真的秋风图也被苏瑾儿收入禳中,与此同时,帝后欢心之余给安玉善四姐妹都赏赐了东西,而对苏家四女则是提都未提。 接下来的寿宴自然是宾主尽欢,只有苏家人如坐针毡,前三局还输的不算难看,日后怎么都可以圆过去,可最后输给安玉冉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姑,实在是太丢人了。 苏霜儿早就气得红了脸,若不是在宫中,她早就甩袖离开了,这以后还让她在京城怎么生活呀。 寿宴过后,本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谁知道安苏两家女儿比试的事情早就传开了,爱琴的围着安玉璇不走,痴棋的也不管男女老幼,非拉着安玉若讨教,迷画的就更别说了,抢着问安玉冉技巧。 三个姐姐都成了焦点,安玉善自然也没有幸免,几位看过她字体的老学士,非要她当场挥毫,好拿回家去临摹。 比起安家四女身边的热闹,苏家四女身边则是冷冷清清,帝后今日宴上对苏家的态度更让众人意识到,虽然苏家是皇后娘家,但苏家并不得帝后欢心,与苏家走得近的就更少了。 很快,两家宫中四艺比试的事情在宫外百姓中间也传扬开来,而且是越传越热闹,但就在晚秋的末尾,一件更大的事情将所有的传闻都压了下来。 九月末,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到了永平帝的龙案上,北朝亡国之后已经变为大晋朝国土的渠州和与之相邻的詹州、离州突发瘟疫,而且以极快速度朝着周边的州县村镇蔓延,如今三州之地已经封城,百姓死亡人数也在与日俱增。 折子乃是渠州知府让人快马送来的,请求永平帝速派大夫以及救灾大员前往,否则瘟疫继续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永平帝急招百官以及太医院的大夫和安玉善商讨瘟疫解决之法时,渠州等地的灾情也突然在大晋朝各州传扬开来,一时间民心惶惶。 不等永平帝下令,陈其人与安玉善就主动请缨前往渠州三地,这个时候作为一名大夫的职责就是解救受苦受难的百姓,而且刻不容缓。 “好,陈爱卿,灵伊郡主,你们立即前往渠州三地,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朕一定给你们办到!”折子里所写的瘟疫灾情十分严重,永平帝这时候必须果断行动。 陈其人和安玉善也不敢耽搁,立即从宫中出来准备前往渠州三地,而回逍遥伯府的路上,安玉善就察觉出空气中那股不安的气氛。 待回到府中,又听下人禀告,说是安氏医馆和安氏药酒坊已经被人挤塌了房门。 “到底是怎么回事?”去渠州的事情,安玉善必须要和家人说一声,但是伯府没有人。 “回禀郡主,不知哪里传来的谣言,说是渠州那边有了瘟疫,而且传染的比风都快,好多人都死了,都知道安家有防疫避瘟的药酒和药丸,他们都一窝蜂的去抢了!”小丫鬟紫草说道。 “紫草,我现在没时间再去找爹和娘他们了,等他们回来你告诉他们,我有事外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防疫避瘟的药酒和药丸之后会有皇家的人接手,药方我已经给皇上了,木槿,咱们走吧!”安玉善只呆了片刻,骑上马就朝着城门口而去。 马刚到了城外,安玉善就看到了陈其人和季景初一人一骑在等着她。 “你也要去渠州?”安玉善停下马看着季景初问道,毕竟渠州是季景初长大的地方,那里也有他的亲人。 “不错,我已经接到皇令,决不能让渠州等地乱起来!”季景初这次的任务就是去带兵维持当地安全与稳定的。 “那我们走吧!”一行人转身挥起马鞭就往远处疾驰。 只不过刚刚日夜兼程走了一路,第二日清晨,安玉善发现安小远、秦恒、阿虎还有唐素素、安齐杰都跟来了。 “你们跟来干什么,都回去?!”安玉善看到他们冷了脸。 “小师叔,我们都知道渠州那边很危险,但也知道那里的百姓现在更需要大夫,我们几个虽然医术比不上您,但是也不算太差,总能帮上您的!”安小远一脸笑嘻嘻地说道。 “知道自己学医不精还跟来做什么,渠州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你们跟着不是添乱吗!”安玉善口气严肃,但心中对几人的到来还是很感动的。 “先生,要不是任老太医阻拦,咱们学院的学徒们就都来了,我们知道熬制药丸也需要人手,所以京城留了足够的人帮忙,您就让我们跟着去吧!”秦恒也请求道。 “不行,你不能去!”安玉善就算对自己的医术再有把握,但目前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瘟疫,万一连她也没有办法,这些人跟着去只能是送死。 秦恒是秦王府的独苗,是秦老王爷唯一的血脉,而且他年纪还小,安玉善又怎么忍心他跟着去涉险。 此刻的秦恒似乎一下子就猜中了安玉善的心思,口气坚定地说道:“玉善姐姐,为什么我不能去?就因为我是秦王府的小王爷吗?可我现在也是一名大夫,我们秦王府出来的就没有怕死的,而且爷爷知道我的决定,他也是赞同的,这匹马还是爷爷送给我的,他说秦王府出来的男人,生来就是为保护百姓而活着的,命再重也重不过百姓!” “小师妹,你就让他们都跟着去吧!”这时,又有一匹快马而来,上面坐着的是安勿言。 “四师兄,你怎么也来了?”安玉善问道。 “我是得了师父的令赶来和你们汇合的,师父还说,就让小远他们跟着出去长长见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总不能以后哪里有瘟疫,他们这些学了医的都贪生怕死往后退吧。对了,师父还有一个锦囊让我交给你,说是让你到渠州之后再打开。”安勿言从怀中掏出一个深蓝色的锦囊翻身下马送到了安玉善的面前。 自己的师父神相大人都发了话,安玉善也没有再说什么,收下锦囊又看了安小远几人一眼,也终是没说什么。 之后的行程先是快,接着是慢,因为从渠州方向涌来大批逃难的灾民,无论是官道还是小路,几乎都被人占满了。 后来越接近渠州,安玉善他们发现百姓越少,有的县镇甚至十室九空,巨大的瘟疫恐慌自然造成了民乱。 好在此时永平帝下发州府县镇的告示也已经加急送到了当地官员手中,多多少少民乱也得到了一些控制。 经过不眠不休的赶路,终于在一个细雨纷纷的清晨赶到了渠州城外,看到下雨,安玉善一行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虽然如今已经是初冬之际,蚊蝇之类的少了些,但瘟疫爆发的如此快速而严重又加上下雨,情况只会变得更糟。 坐在马上闻着从渠州飘来的空气,潮湿中夹杂着一股难闻的*之味,就像死尸的味道。 渠州府城的城门已经关闭了近半个月,守城的士兵倒是威严依旧,毫不惧怕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曾经喧闹的府城,如今寂静的像座无人的地狱。 手中持有令牌,安玉善一行人很轻松地就进了城,就如之前预测的一样,渠州府城大街上枯枝败叶说不尽的萧瑟荒凉。 当打开城门的卫队长,得知季景初一行人是来解救渠州百姓,而且陈其人和安玉善都是闻名天下的神医之时,堂堂的七尺男儿落下了激动的泪水。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神医来了,神医来了!”有士兵禁不住激动地喊道,一时间守着城门的士兵都大呼起来,这震彻天地的响声传到了城中百姓们的耳中。 “这……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城门那里又出了骚乱?”自从渠州瘟疫爆发之后,有很多百姓想要逃出去,但为了控制瘟疫的蔓延,渠州知府果断关闭了城门,凡是违令者,格杀勿论。 “渠州城里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病的病,哪还有力气与官兵对抗呀,只能是等死了!”有些百姓灰心丧气地说道。 “唉——” 无数的渠州百姓只能哀叹命运的不公,亡国已经可怕,如今瘟疫更是夺人性命。 突然,百姓们听到一阵敲锣打鼓之声,接着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激动地大喊:“有救了,有救了,神医来了,咱们有救了!” “神医?什么神医?”听到喊声的百姓纷纷问道。 “大家伙快出来,药王神谷子的两位徒弟都来了,还有峰州出来的那位女神医,咱们不用等死了!”有知道内情的百姓狂奔相告。 “真的吗?是真的吗?”还多人以为是在做梦。 “真的,是真的!”传告消息之人是又哭又笑,哪还顾得雨水把自己淋得全透。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越来越多的百姓都朝着知府衙门的方向涌去,听说神医去了那里。 正在府衙之中愁眉不展的渠州知府梁文声得知季景初一行人到来的消息,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就往外迎,不过看到的只有季景初一人。 “季少将军,为何不见神医呢?”梁文声心中一凉,难道是下人禀告错了? “太医院的陈院首和灵伊郡主已经带人先去给灾民诊治了,梁大人,皇上有令,让我接管渠州的一切事务,你从旁协助与我。”季景初这时掏出了皇上给他的圣旨。 “臣遵旨!”梁文声接过了圣旨,同样是红了眼眶,仿佛漫无边际走在黑暗中的人终于找到了火光。 陈其人和安玉善分成了两组分别走向了渠州府城的不同方向,刚才在城门的时候,守城门的卫队长已经告知了他们,在渠州府城内有两处安置病情严重的百姓的地方,一处在童里关,一处在大杨街。 安玉善带着木槿、腊梅、安正和唐素素、秦恒到了童里关,陈其人、安勿言则带着安小远、阿虎和安齐杰去了大杨街。 童里关的守卫得知安玉善是皇帝派来的神医之后,赶紧放他们进去,里面已经有当地的大夫正在给得瘟疫的百姓治病。 因为来不及做口罩和医用罩衣,安玉善几人都是用白纱敷面,进入临时搭建的草棚了,安玉善看到破败的木板上躺着很多四肢溃烂的百姓。 “女神医,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这时,一个憔悴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在了安玉善的面前。 “秦大嫂,你别跟着添乱,刚才那位大夫不是说过了,你儿子已经死了!”有人见妇人拦着安玉善,无奈出声说道。 “不,我儿子还没死,他还活着,还有温度,女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孩子,求求你!”妇人就像傻了一样对着安玉善不停地磕起了头。 第一三四章:有人做怪 “秦大嫂,别为难女神医了,你儿子已经死了!”发生瘟疫以来,渠州百姓看得最多的就是类似秦大嫂这样的可怜人,没人愿意相信活生生的家人突然死去。 安玉善并没有抬脚走开,而是蹲在了秦大嫂的面前,让她把怀中的幼儿露出来,自己先查看了孩子的面容,又细细把了脉。 以手试鼻,的确感觉不到这孩子的呼吸,但从诊脉之中,安玉善还能察觉到这孩子微弱的心脏跳动,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这个孩子,但不立即施救,这孩子必死无疑。 “这位大嫂,麻烦先把孩子放在床板上!”安玉善先取出了银针,在孩子瘦可见骨的身体上施针,又让木槿从药箱中取出最底层红瓷瓶里的一粒药丸,用小刀刮下一些药粉,和着温水给这个孩子喂下去。 刚才秦大嫂的儿子已经被判了死刑,如今安玉善竟真的当场施救,在场的渠州百姓都不相信这孩子能活,但心底深处又隐隐有种期盼,希望安玉善能创造奇迹。 秦大嫂双眼紧紧地盯在床板上,唯恐一个走神,孩子就真的没了魂魄。 这场瘟疫来势凶猛,让她失去了几乎所有的亲人,偏巧最年幼的小儿子坚持了下来,可就这几天,孩子活生生都要瘦死了。 雨势越来越大,这在初冬之际是非常少见的,整个童里关充斥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草棚里安静极了,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个躺在床板上的幼儿身上,似乎他承载的是整个渠州的希望。 随着时间的点点流逝,就当绝望慢慢回笼到人们心中的时候,一声微弱似刚出生小猫的哭声穿透了雨帘。 “玉善姐姐,这孩子……活了?”秦恒原以为亲身见识了安玉善的高超医术之后,再看到类似的情形都不会那么激动,可亲眼见到她能“起死回生”,心内的震撼难以言表。 “太好了!”唐素素激动地握紧自己的双手。 这一次跟着安玉善来渠州,可谓是她人生中做得另一个艰难的决定,但她并不后悔,而且看到渠州百姓凄惨的现状,更坚定了她学医的决心。 秦大嫂的儿子活了!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比神医的到来更让渠州受灾的百姓振奋不已。 “谢谢,谢谢!”重新抱着被安玉善从阎罗殿抢回来的幼儿,秦大嫂泪如雨下,不停地磕头致谢。 “孩子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不能用医药大补,先用一些盐水和糖混合在一起给孩子喝,水要烧开。”安玉善又给草棚里的其他病人诊了脉,查问了瘟疫发生之后的症状,发现很像是秋冬之际比较容易爆发的传染性痢疾,只是情况较为严重而已。 “女神医,我们都还有救吧?”亲眼看到安玉善把死去的孩子都能救活,这会儿大家都快拿她当神灵对待了。 “目前来看,这很像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痢之病,按说只要对症下药,减缓拉肚子的次数,适当补充水分和营养,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各位别担心,我会尽快找到病因,只要大家按照我说的去做,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安玉善安慰道。 “救苦救难的女菩萨,谢谢你,谢谢你啊!”听到安玉善说这些话的百姓一时间都红了眼眶。 “安正,你去州府衙门,告诉季少将军,必须重新给病情严重的百姓找一处干净的地方,记住还要用苍术、雄黄等先熏屋消毒,然后再让病人住进去,另外再让人准备几口大锅,我写个药方给你,立即让他派兵去准备药材,直接就在大锅里熬药给百姓喝。” 不仅如此,安玉善还让安正带话给渠州知府,让他立即派人将全城的家禽牲畜宰杀焚烧或者深埋,甚至原本埋的浅的死尸也要重新深埋,以防止瘟疫继续加重和循环往复。 接下来,安玉善给病情严重的百姓施针诊治,而唐素素和秦恒在木槿的协助下帮助百姓配制温盐水和糖混合在一起的补水汤。 陈其人和安勿言那边一到大杨街也很快诊治出同安玉善一样的结果,虽用的诊治之法略有不同,但也都是对症的方子。 虽然渠州城还在下着雨,但已经不是刚才死气沉沉的样子,听到安玉善等人说瘟疫之症能够控制住,而且安玉善一出手就令幼儿“起死回生”,这给了绝望中的渠州百姓带来了无限希望。 很快,就有人跑来禀告安玉善,她要求的地方已经找到了,就在城中的程家大院里。 初听到“程”字,安玉善就想到了安家的恩人也是养育季景初的程鹏程老爷子家。 “赶快找来遮棚的马车,先把一部分病情严重的病人送到程家大院!” 安玉善有把握能控制住这瘟痢之症,但死亡、腐臭和雨势等会加剧细菌滋生,很快便会有各种并发症以及衍发症出现,到时再想控制就难了。 所以,她必须尽快减轻渠州百姓的病痛,加强他们自身的抵抗力,否则死亡的脚步依然不会停止。 很快,官兵找来了马车,严重的病人被抬了上去,然后冒雨往程家大院赶去。 安玉善紧随其后,她到的时候,看见程家大门、角门全都开着,有几个脸色憔悴男女站在门廊下等着。 “郡主,这几位是程家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二夫人和三老爷、三夫人!”萧林一直等在程家门外,安玉善到的时候,他就赶紧上前做了介绍。 程家大老爷程展和夫人吴氏带着二老爷程凯和程光以及他们的夫人给安玉善施礼,虽说程家也算是季景初的另一个家,但程家如今毕竟是百姓之身,见到皇帝亲封的郡主自然是要施礼的。 但安玉善却不敢受这一礼,她慌忙躲开还礼,日后她会是季景初的妻子,眼前这些人也会成为她的长辈,她怎么能受长辈之礼呢。 “大老爷、夫人打扰了,不知贵府何处能用来安置百姓?”很明显程家的人也感染了瘟痢之症,只不过病情没那么严重而已。 “郡主,府中前院、后院还有偏院都已经按照郡主所说熏过了,程家的主子和下人现在都等候一旁,听候郡主吩咐。”作为程家家主,就算季景初不说,程展也会让出宅院给百姓的。 “吩咐不敢当,麻烦大老爷让人帮忙先把病人抬进去,再找一些下人多烧些热水,如果能多准备一些盐和糖那就更好了。”安玉善说道。 “郡主放心,程家有铺子是专门卖盐和饴糖的,我这就让人去拉来!”程展回道。 “大哥,这件事情我去办吧!”程家二老爷程凯主动说道。 “好,二弟你去吧,记得把铺子里能用的东西都拉开,对了郡主,布匹可用得上?”程展又问道。 “用得上,这些病人需要干净的换洗衣物,他们身上穿的最好都立即焚烧掉。”安玉善说道。 “程家有成衣铺子,我立即再吩咐府里的绣娘赶制衣物!”吴氏在一旁接口说道。 “那就多谢夫人了,另外,府里的人最好先喝我的人待会儿熬好的药汤再出去办事,这样一来,就不那么容易感染了。”安玉善见第一批病人已经全都抬了进去,也随程展和吴氏走进了程家大院。 随着百姓与安玉善的进入,程家大院开始热闹起来,而程家的大小主子和下人们也都忙碌起来,有的帮忙熬制药汤,有的帮忙抬病人,有的帮忙照顾病人,还有的遵照程展的吩咐喝了预防瘟疫的药汤之后出去办事。 就在这天临近夜晚的时刻,原本的中雨竟变成了大雨,天空诡异地阴沉,这样的天气在渠州几十年来还是第一次。 程家大院亮起了火光,这时一直陪在季景初身边的勿辰冲进了院中,找到了安玉善。 “郡主,不好了,前去宰杀牲畜的官兵都被感染了!”勿辰急急说道。 “怎么会这样?!你们没听我的话,让那些人做事之前都喝药汤吗?”安玉善有些生气地质问。 “喝了,全都喝了,可雨势这样大又有风,好多士兵都开始打喷嚏、出冷汗、拉肚子,有些当即就倒下被抬了回来。” “所有出去宰杀牲畜的官兵都是这种情况?”安玉善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一般来说,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和体质不同,所以在面对同样病情的时候抵抗能力也有强有弱,就算是被感染,也不可能各个都如此。 “少将军带出去的一千名官兵除了几个习武的全都倒下了!”勿辰急匆匆赶来的原因正是如此,照这样下去,渠州城里就无人可用了。 “小师妹,奇怪,太奇怪了!”就在这时,安勿言也湿漉漉地来到了程家大院,找到了安玉善。 “四师兄,哪里奇怪了?”安玉善心里又一焦,明明是可控制的瘟痢之症,怎么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这大冬天电闪雷鸣不是太奇怪,我觉得这风、这雨都奇怪,太像师父之前和大师兄说的什么反噬阵法。”安勿言怎么说也是神相大人教出来的弟子,与三位同门师兄关系也一直不错,偶尔闲聊之间也听些医学之外的东西。 “反噬阵法?四师兄你确定吗?”按照神相大人教导自己的进度,安玉善还没有学到“这一课”,不过在坤月谷的无数书册之中,她倒是的确了解过一些反噬阵法,因此也并不觉得陌生。 反噬阵法伤人伤己,乃是奇门遁甲之中的禁忌之阵,一般不会有人愿意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但若是另有目的就难说了。 “我哪懂什么奇门遁甲之术,只是来之前,师父特意对我说过,若是有异常发生,说不定是有人在暗中做怪,到时候打开他给的锦囊,就能知道解决之法了。”安勿言一拍脑门说道。 若不是安勿言提起之前神相大人给的锦囊,安玉善都要忘了,一来到渠州,她全部心神都在得病的百姓身上,根本没想到这场瘟疫可能是有人暗中使坏。 赶紧从怀中掏出锦囊袋打开,里面有神相大人亲笔所写的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唯快不破”。 “这又不是练武,师父写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安勿言凑上前看清楚之后不解地问道。 安玉善仔细思索,想了想,说道:“师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给我这个锦囊,他可是安氏一族料事如神的神相大人,如果渠州的这场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那么师父这四个字就一定有所指。” “小师妹,你那么聪明,能不能猜出师父写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呀?”安勿言问道。 如果真是有人用了反噬阵法,那么现在能解渠州之危的就只剩下安玉善一个人了。 “我现在还一时参详不透,不过……勿辰,你去给我找来渠州、詹州和离州三地的详细地图。”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用阵法做怪,安玉善现在都不放过这一种可能,毕竟她也觉得这瘟疫传染的速度太惊人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先查看地图再说。 勿辰不敢耽搁,立即跑出去找安玉善要的东西,而且很快就又回转程家。 打开勿辰找来的地图,安玉善发现渠州、詹州和离州之间有一处相连的三角地带,而且这个地方是整幅地图上最有利设阵法的地方,如果有人真的设了反噬阵法,那么就不难解释三州之地的瘟疫传染如此之快的原因了。 “大老爷,这个地方是哪里?”安玉善指着那处有山有水还有林的三角地带问程展,毕竟他在渠州生活多年,对于当地的地形比他们这些初来的人都了解。 “这是风密山,山高峰峭,山中阴冷潮湿,而且一年四季山风都比较大,平时周围的百姓都很少进入此山之中。”程展说道。 “那要到这个地方需要多少时间?”安玉善又问道。 “这个地方骑快马半天时间就到了,郡主,你问它做什么?”程展不解地问道。 “我要去这个地方看看,四师兄,这里就先交给你,木槿,安正,你们陪我一起去?”安玉善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 “小师妹,你现在就去吗?现在外边可下着大雨呢?不行!”安勿言表示反对道。 “说的是呀,郡主,你不可以去,有什么事情你吩咐,我们程家男子都是习武之人,这种地方还是让我们去!”安玉善可是现在渠州百姓的希望,程展不可能让她涉险的。 安玉善摇摇头说道:“你们根本就不认识阵法,更不会破阵,去了也没用,现在天气异常,只有我去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有人设阵作祟。” “小师妹你说的没错,可你去太危险了!”安勿言很担心地说道。 “坐以待毙更危险,不管是不是有人做怪,我都要亲自去看看。”安玉善毫不退缩地说道。 安勿言、程展几人根本劝说不了安玉善,最后程展又找来家中武艺最高强的四名子弟充当安玉善的临时护卫,勿辰也坚持要陪着一起去。 最后几人翻身上马在大雨中奔驰,破晓之前到了风密山,而越接近风密山雨势和风势都变得更强大起来,上空更有诡异的轰隆隆的雷声。 不用再继续往前进,安玉善心中已经断定,三州之地的风雨源头就在此地,看来安勿言说的没错,真的有人在用阵法害人。 “郡主,咱们还要往前行吗?”暴风雨中,勿辰大声问道。 “不用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安玉善勒住马缰绳,看着诡异的风密山调转了马头。 就在刚刚,她似乎灵光一闪,明白了神相大人锦囊里“唯快不破”四个字的意思。 第一三五章:破阵除瘟 越接近拂晓,似乎黑暗与暴风雨积聚的越深沉,闪电划破长空,看起来是要撕裂天地搬。 风密山山脚下并无人烟,安玉善几人重新找到躲雨之地时,已经是离风密山十里远的地方,在一间早就无人问津的破庙里。 庙里的神像早已经斑驳不堪,似一位垂暮老者孤寂老去,庙里潮湿极了,无奈之下,为了点火,勿辰和安正将佛像前唯一的木桌子劈开,试了几次才升起了火。 几个人不分男女主仆都围坐在火堆前,虽然来之前穿了防雨的油布衣衫,但此刻全身还是刺骨寒冷,大雨顺着脖子、手腕流进了躯体之中。 “郡主,您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勿辰也算很久之前就和安玉善相识,刚才安玉善脸上一闪而过的眉头舒展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我虽然想到了办法,但还不知道能不能破阵,不过目前别无他法,总要试一试才行!”安玉善凝眉思索道。 就在刚刚看到风密山好似黑暗源头的那一刻,安玉善脑中闪过神相大人送给她的锦囊,继而又想到在绿水山庄时,她与神相大人相处的一幕。 那天,安玉善就各种难解之阵请教神相大人破阵之法,其中两个人讨论过破阵之中何种速度最快。 神相大人从敏捷的动物讲到兵器,又从兵器讲到人本身,他还说不同的阵法如果要以速度取胜,那么采用的方式也会不同。 比如有的用极快的剑阵加上脚力便能破阵,有的骑上快马便能冲破铜墙铁壁一样的兵阵,等等,总之各有妙解。 安玉善记得当时自己对神相大人说过,最快的应该是光速,用光可能破阵? 神相大人哈哈一笑,点点头,说设阵与破阵也含有相生相克的道理,但凡造成乌云蔽日的阵法用光便能破解,只是黑暗与乌云能遮挡日月光明,即便知道破阵之法也未必能成功。 眼前风密山中便有人设了这种阵法,安玉善估测即便再过两日,渠州的天也不会透出光来,风雨之中一切火光也容易被浇灭。 不过,安玉善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现在只要去找人实施就好了。 “郡主,什么办法?”勿辰几人都急切地看向了她。 “阵的名字我还没想好,暂时就叫光明之阵吧。勿辰,你带程家两位公子先回渠州府城找到你家公子,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在渠州城里收集铜镜,然后将铜镜全都黏贴在一丈长宽的木板上,这样的木板至少准备三十块送到这里。另外,还要准备大量的干木柴、烈酒和撑起来三丈高能防风雨的油布大帐篷。”安玉善吩咐道。 “郡主放心,小的一定快去快回!”勿辰应道。 “好,我们会在这里等你们,天黑路滑,来的时候注意安全!”风密山四周恶劣的自然环境会加大破阵的难度,但刻不容缓,安玉善只能迎难而上。 等到勿辰带人离开之后,安玉善从怀中掏出了神相大人送给她的礼物,一件手掌大小略显袖珍由安氏本家的能工巧匠特制的八卦罗盘,对着风密山的方向,她从罗盘之上很容易就能找到阵口以及方向。 虽然自己可能不是神相大人最得意厉害的弟子,但布阵破阵她还是会的。 两个时辰后,就如安玉善事先猜测的那样,明明是白天,风密山却依旧伸手不见五指,雷雨闪电奔嚎不停。 安玉善在破庙之中先将阵法用树枝在地上布好,又预想了很多种意外情况,然后再想解决之道。 时间似乎在等待中过得异常缓慢,安玉善不知道渠州城那边是什么情况,希望季景初能办事顺利。 又过了几个时辰之后,安玉善站到庙门处往外眺望,远远的,她看到一条长龙似的火把队伍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在这黑暗之中,那点点光亮仿佛天上星辰,让人在此时倍觉温暖。 终于,火把的源头来到了破庙之中,站在季景初的身前往后看,安玉善只看到一张张坚毅的面庞。 “你来了!”火光中安玉善的话语与微笑让季景初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是的,我来了!”季景初抬手将她鬓角被风吹乱被雨打湿的秀发轻轻绕到了她的耳后。 “那我们开始吧!”安玉善在季景初手抽回的时候,反手拉住了他的,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她也需要有个人并肩同行。 十里山路泥泞难走,但车马队还是跟着安玉善与季景初走了过来。 到了风密山下,安玉善开始安排季景初带来的人在不同的方位搭建油布大帐篷,并且把木柴、烈酒之物放在帐篷里防止雨淋,最重要的是每个帐篷里都留下了好几块沾满铜镜的大木板。 “你们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这些的?”安玉善原以为会再多等一段时间呢。 “渠州的老百姓一听说有官兵在收铜镜,而且是为了对抗瘟疫,虽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都拿出了自家的铜镜,至于那些木柴、烈酒、油布之物,城里的各种商贾也都贡献了一份力,所以很快就筹备齐了!”季景初对安玉善解释道。 虽然安玉善没有亲眼所见,但也能想象当时的场面是多么地热烈和感动,她希望自己也能让渠州的百姓不失望,能够一击即中破了这反噬之阵。 帐篷很快按照安玉善的吩咐在她指定的方向搭建完毕,熊熊火焰也在帐篷里燃烧起来,特殊的铜镜墙也都被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竖了起来。 “你们记住,所有帐篷里的铜镜都要按照我划定的方向站定,最外边的那块铜镜方向直射山顶的这个方向,明白了吗?”安玉善本想所有的帐篷都安排好,但季景初不想她那么辛苦,只让她把铜镜木板放置的位置和彼此之间的距离、角度画了出来,然后再交给各个帐篷的负责人。 随着传令兵的声音穿透雨帘,安玉善和季景初知道所有的帐篷都已经准备好了,于是季景初一声令下,就见一束束犹如利箭的光穿透黑暗直逼山顶那中间最黑暗之处。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后,原本在黑暗风雨之中显得柔弱的光亮慢慢变得强了起来,扶着铜镜木板的人已经被强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只好闭上双眼。 谁都没想到,不过是一堆篝火,经过无数铜镜的折射、反射,此刻竟像能穿透天际一般。 “郡主,外边的雨势好像小了。”一向严肃的木槿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说明安玉善的方法奏效了。 安玉善和季景初从刚才就一直并肩站在雨中,勿辰和木槿各为他们撑起了一把伞,看着风密山的黑暗渐渐被光明驱散,两个人相视一笑,情不自禁地拉起了手。 雨势小了,闪电与雷声也停了,一个时辰后,原本黑漆漆的风密山变成了透出淡淡光亮的乌云,黑暗消退,光明自然占据了主动,很快,连乌云也不知消失在何处。 就在帐篷里的篝火渐渐燃尽的时候,整个大地突然间被冬日刺眼的阳光照得心头一片空白,不只是风密山所有参与破阵之人,就是渠州、詹州、离州三州的百姓也都觉得眼前一亮,心中豁然开朗,原本折磨人的病痛都似好了大半。 看着突然间转晴的好天,压抑许久的渠州城老百姓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发生瘟疫以来,渠州还从未有这样温暖又光亮的天空。 “看来小师妹成功了!”安勿言抬起头吸了一口空气,原本空气中那股恶臭都淡了许多。 “现在我越来越相信有玉善姐姐在,似乎这世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一样!”已经累得腰酸背痛的秦恒看着突然清朗的好天气笑着说道。 “小师妹终归不是神人,咱们也不能给她拖后腿,别耽误时间了,快给这些病人喂药!”安勿言敲了一下秦恒的脑袋说道。 “是,师伯!”秦恒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忙碌起来。 死寂的府城在新的一天慢慢显露出生机,风密山的事情解决之后,安玉善又急匆匆地往回赶,虽然阵法破了,但渠州百姓的灾难并没有完全过去。 即便这两三天内能够很好地控制住瘟疫,但百姓们的饮食、饮水等问题也变得严峻起来,毕竟很多东西都受到了细菌病毒的感染。 最重要的是,渠州城内可用的药材恐怕也已经严重不足,而除了渠州,其他各州百姓也有可能感染了瘟疫之症,一旦大量感染,所需要的药材就会多起来。 “郡主,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木槿见安玉善脸色有些苍白,这两天两夜来安玉善几乎没有睡过,连吃饭都有些顾不上。 “我没关系,还是先去看看生病的百姓!”季景初和他的人为了防止有人再做怪继续留在了风密山,安玉善则希望阵法破除之后,百姓们的病情能好一些。 安玉善先去了那些之前负责宰杀牲畜而倒下的官兵那里,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陈其人已经给这些人重新喝过药,阵法破除之后,有身体强壮的,已经有力气继续做事了。 梁文声一听说安玉善回来了,赶紧带着人去见她,而且一见面就对她深深施礼致谢,说要是没有她,渠州的百姓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梁大人,现在渠州百姓的病情有好转了吗?”眼前的渠州知府四十多岁的年纪,虽然长得有些严厉,但安玉善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为官之人的清正廉洁和对百姓的关爱。 “回郡主的话,自从雨势停住,喝过郡主之前让人熬制的药汤,很多百姓的病情都已经得到好转,只是现在药材告急,季少将军已经派人出城买药材去了!”梁文声回说道。 “那就好!”安玉善点点头,“不过梁大人,我之前要求的把家禽牲畜宰杀还有深埋尸体的事情一定要继续做,现在天好了,如果深埋太费事,直接就焚烧,不过焚烧之后的残余物也要深埋,尽量找一些离人群比较远的偏僻之地。” 同时,安玉善还告诉他,等到药材到了之后,先配出一些消毒的药材或药粉,让百姓洒在自家或者药粉融水将家中的东西都擦洗干净。 梁文声一一记下照办,而安玉善又重新回到了程家大院,这里的气氛也比她离开之前好了很多,唐素素和秦恒几人见她归来都十分兴奋。 “现在还不是聊天的时候,病人情况怎么样?”安玉善边说边走进了程家的“临时病房”里。 “玉善姐姐,这些病人都有所好转,秦大嫂的儿子小宝也已经能吃东西了!”秦恒兴奋地说道。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安玉善微微一笑,秦大嫂的儿子虽然被她救了回来,但孩子身体太弱,能撑多长时间她一开始也没有把握,不过只要能进食,孩子的抵抗力就会慢慢增强的。 进屋之后,安玉善第一眼也是先看到了秦大嫂和她的儿子,先上前给孩子把了把脉。 “神医郡主,民妇的孩子怎么样了?”孩子得救之后,又知道了安玉善的身份,秦大嫂言语之间对安玉善是越发恭敬起来。 “孩子的脉搏有增强之势,现在不要喂他吃药丸了,我再重新给他写张药方,这样对孩子的身体损害会到最小。”原先的药丸对于幼儿来说太过猛烈,现在孩子的命已经捡回来,安玉善给秦大嫂的儿子重新开了一张更适合儿童的治病药方。 “谢谢神医郡主,谢谢神医郡主!”秦大嫂一个寻常妇人不知道如何致谢,只懂得抱着孩子对着安玉善磕头。 安玉善让人扶起他们母子,又转向了下一个病人。 “郡主,门外有人找您!”就在安玉善给病人诊治的时候,程家大夫人吴氏慌忙走进来说道。 “找我?”安玉善抬眼疑惑地看了吴氏一眼。 吴氏点点头说道:“是的,他们领头的那人说自己是仙草庄的大管事张茂,奉他们家庄主和庄主夫人的命来给郡主您送药材,看起来足足有二三十辆马车呢!” “大夫人,烦请您让那人进来,秦恒,你去查看马车上都有些什么药材,用得上都分成两份,一份留在这里,一份送到陈师兄那里。”一听是仙草庄的张茂,原本还有些忧心药材的安玉善放下心来。 “好,我这就让人进来!”吴氏慌忙又转身离开了。 “知道了,玉善姐姐!”秦恒对于仙草庄也不陌生,当初仙草庄往逍遥伯府送那些珍贵的药材可是轰动京城的,这次渠州百姓不愁没有药材可用了。 很快,张茂就进了程家大院,安玉善在程家临时会客的小偏厅见了他。 “张管事,一路辛苦,难不成渠州附近也有仙草庄的药铺?”安玉善笑着问道。 “回禀郡主,仙草庄在渠州等地并无药铺,只因京城的铺子听说渠州发生了瘟疫,郡主已经连夜赶来此地,庄主和夫人得知之后,立即派小的将二十辆马车的药材送到这里,一路上小的又遵照我家夫人之前的吩咐,沿途又买了十辆马车的药材,希望能帮上郡主。”张茂如实说道。 “你家夫人有心了,等渠州事情一完,我必定亲去仙草庄致谢!”安玉善感概说道。 “我家夫人也是极想见郡主一面,来之前,夫人就让小的带话给郡主,她会在京城等郡主一叙。”张茂一笑,接口说道。 “呵呵呵,好,我都已经迫不及待要见你家夫人一面了!”安玉善笑道。 第一三六章:合助灾民 仙草庄送来的药草很快被秦恒分配好,然后送到药材急缺的地方,张茂等人也没有久留,见过安玉善之后就离开了。 因为阵法已破,又加上安玉善、陈其人等人的妙手回春,渠州百姓的病情没有再加重或者反复发作,而且依照梁文声的要求,每家每户都开始打扫消毒自家庭院屋舍。 不过,渠州的灾情依旧很严重,瘟疫虽然被控制住了,但是突变的天气对农田也造成严重影响,所有家禽牲畜被杀,米面粮油还有水源等也受到了污染,百姓们的吃喝变得困难起来。 安玉善单独找了一间宅院充当临时医馆,无论是瘟痢之病还是其他疑难杂症,她都尽力给大家诊治。 渠州病情一控制住,安勿言和陈其人则分别前往詹州和离州,那里虽然地方没有渠州大,但也有很多百姓需要大夫医治。 “木槿,你带人在院子里支起一口大锅,熬一些药粥给前来看病的百姓。”因为来得急,安玉善并没有带多少银子在身上,现在渠州城的各种东西都很紧张,粮食有价无市,眼看天越来越冷,百姓们刚刚转好的心情又添上了阴云。 “早知道来的时候多带些银两了!”秦恒有些后悔地说道。 “现在有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粮食,我昨天就给我二哥写信了,让他从京城那边买些粮食送来!”唐素素也是看见百姓饿肚子心里难过。 “希望皇上下拨的粮食能很快送到这里来!”一听说渠州这边受灾,永平帝就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决断,押运粮食的官员如今应该快到渠州了。 这天,就在临时医馆人满为患,药粥难以供应百姓需求的清晨,有人惊喜大喊,说是城外来了一队送粮队伍,足足有五六十辆马车呢。 季景初和梁文声一听到这个消息就骑马赶到了城外相迎,一开始还以为是皇上派遣赈灾的送粮官,没想到领头的却是安子洵。 “见过少将军、知府大人!”安子洵下马而立,身后的长队也停住了前进的脚步,而在季景初和梁文声的身后,越聚越多翘首以盼的是渠州城的百姓们。 “安掌柜,你这是?”季景初觉得很奇怪,安子洵的这支队伍就像突然冒出来一样,之前他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 “在下奉安氏本家族长之命,代表安氏一族的所有族人,来给三州受灾百姓送粮,这些粮食都是安氏族人自己耕种所得,他们都希望能帮助三州百姓度过这个冬日。”安子洵笑着说道。 季景初心中了然,当初从元武帝的口中,他略微知道一些神秘的安氏本家的事情,虽说安氏族人遍布天下,但安氏本家的聚集之地却鲜少被外人所知。 安氏一族千百年来以“团结和睦”为祖训,更以天下百姓安危为己任,敦厚、和善、睿智曾是元武帝当初对安氏族人的称赞。 如今三州受灾,其中必定也有安氏族人牵连其中,只是季景初没想到,安氏一族一出手竟是这样的大手笔,一眼望不到头的送粮队伍怕是比皇帝下拨的粮食还要多。 梁文声则是对安氏一族不是很了解,但他知道安玉善这个灵伊郡主则是出自峰州安氏,想必安氏一族为渠州百姓送粮多少也和这位灵伊郡主有关系,心中对安玉善的敬畏之感急剧上升。 “景初代表三州百姓多谢安氏族人的慷慨相助,安掌柜,请!”安子洵虽是普通的店铺掌柜,但却是安氏本家的人,也算是安玉善的远方堂伯,季景初对他一直都很尊敬。 “少将军客气了!”安子洵一拱手,随着季景初进了城。 此时,渠州百姓自动为安氏一族的送粮队伍让开了一条宽宽的通道,一脸感动地夹道欢迎,有了这些粮食,他们就有救了。 安玉善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医馆里忙个不停,虽说嘴上没有多说什么话,但却因为同是安氏族人而觉得自豪。 “启禀郡主,这是跟随安氏送粮马车来的二十名医徒,他们是奉族长之命来听候您差遣的!”随着几马车安氏族人送来的粮食到临时医馆的还有二十名年轻的男女医徒,木槿带着他们来到了安玉善的面前。 “木槿,你先问问他们都会些什么,然后直接给他们分配事情做吧。”安玉善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木槿,主仆多年她是知道木槿的能力的。 “是,郡主!”木槿也没有推辞,知道安玉善现在忙得很,转身离开去做事了。 这二十名安氏本家送来的医徒,都是自小培养的医术,原本他们是为了能成为神相大人一门的弟子而不断努力的。 只是神相大人收的弟子本就少,其中每任神相大人只收一位医术最高的为弟子,而这位弟子门下也只选取学医最有天分的为自己的徒弟。 安玉善则是一个例外,但安氏族长同样也会为她挑选有天分的安氏族人作为弟子人选,这二十名医徒来此的目的之一便是如此。 当然,这些是安玉善看到这些医徒医术都很不错后才知道的,与其他四位师兄不同,安玉善内心深处是希望学医之人越多越好,或许有些人天分并不高,但只要刻苦努力,依然能治病救人。 自从二十名医徒到了之后,安玉善明显感觉到轻松了不少,有些寻常的病症不用等她出手就被医徒治好了,而她则是专治那些医徒治不好的病症。 “师姐,安氏一族出来的人怎么都这样厉害,你看那个小孩子,年龄还没有我大呢,但是医术可比我的好!”虽然不想承认,但秦恒嘴里还是酸酸的,他跟着安玉善学医也有一段时间了,医术也自觉精进不少,可现在和人家一比,自己还差得远呢。 唐素素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她还是信心十足地说道:“这有什么,郡主年龄也不大,但医术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了,学医和年龄没问题,咱们天分不够就用努力来凑好了!” “师姐说的是,我会更努力的!”秦恒点点头赞同地说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又听到外边吵嚷嚷的声音,听到门外等候诊病的百姓互相议论,说是渠州府城门外又有一队看不到头的马车队伍来了。 “这几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前两天安氏一族的送粮马车刚走,怎么又来了一队?是不是皇上派的送粮官来了?”秦恒疑惑地听着百姓的议论说道。 “有可能!”唐素素点了一下头说道。 其他人也和秦恒、唐素素猜测的一样,不过来的依旧不是皇帝派的人,而是季景初的好友慕容迟,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安玉善的好姐妹简儿。 “慕容迟,你不是跟去峰州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季景初在府城门外看到慕容迟笑嘻嘻地朝他挥手站定,简儿则是不好意思跟随在慕容迟身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们一听说渠州这边出了事,你们都来了,作为好友,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你们不管,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来闯一闯!”慕容迟一脸轻佻地说道,但话语中的真诚却是不掺假的。 “所以……这就是你们送给我们的礼物?”季景初脸上也有了笑意。 虽然慕容迟这个好友很多时候不靠谱,但真到关键的时候,他也是能出一份力的。 “怎么样,这礼物喜欢吗?!哈哈,怎么说我也是富甲天下慕容山庄的少庄主,百姓有难,我慕容家岂能坐视不理,别的我也不多,就是银子多,有了银子想买什么买不到。不过,我娘说她给我娶妻的老本都拿出来了,以后我成亲,就要靠自己去挣银两了!”慕容迟又换成苦瓜脸看向季景初委屈地说道。 季景初神色也一变,冷冷地说道:“这话你也就骗骗人家不知内情单纯的姑娘家,你光是一年散出去的银子都够渠州百姓吃一个月了,少装可怜!” “你还是不是好兄弟,有你这样拆我台的嘛,我可是专程来帮你的!”慕容迟一脸愤愤不平地说道。 季景初微微一笑,说道:“好了,你的好意我领了,有些事情我能帮会帮的!” 季景初很了解慕容迟,要是搁在以往,他顶多会让人送来一打银票,这可是他一贯的风格,但这次却大费周折地买来这么多的粮食,而是如此声势浩大地送到渠州来,很明显是为了讨好他身边的佳人。 简儿与安玉善的关系非比寻常,只要自己在安玉善身边多说一些慕容迟的好话,慕容迟的追妻之路就会走的顺遂些。 “哈哈,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多谢,多谢!”见季景初已经明白自己未说出口的意思,慕容迟喜上眉梢。 简儿有些拘谨地站在慕容迟身边,有些不明白两个大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又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她还是快点去找安玉善吧。 “敢问少将军,玉善妹妹现在哪里?”简儿一直都有些怕冷着脸的季景初,但还是怯怯地问出了口。 “简儿你别担心,我带你去找灵伊郡主。好兄弟,东西我已经送来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需要银子就说句话。对了,灵伊郡主现在在哪里?”慕容迟嬉皮笑脸地凑到了季景初身边讨好地问道。 季景初无奈一笑,让勿辰带着二人去找安玉善,而他则派人把慕容迟送来的粮食送到渠州的粮仓里。 在临时医馆,简儿和慕容迟见到了安玉善,三个人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安玉善就继续忙了起来,而简儿和慕容迟则帮着给百姓们盛药粥。 次日,皇帝派遣的送粮官来到了渠州府城,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邵华泽。 “我是不是误事了?”邵华泽与季景初见面之后,有些歉意地说道。 “从京城到渠州这么短的时间赶来,辛苦你了,没有误事!”两个人是表兄弟,又是好友,但季景初和邵华泽说话还是免不了有些客气。 “表弟,你别安慰我了,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前段时间三州百姓缺粮,幸亏有安氏一族送来的粮食解围,否则后果难料。”邵华泽一路上的确尽了力,但毕竟路途遥远,即便日夜赶路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表哥,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而且是尽了最大的力,我还听说,你路上碰到了慕容迟,那家伙把你骗了,先来到了渠州。”季景初笑着说道。 邵华泽一听又是无奈一笑,慕容迟这人最爱开玩笑,两队送粮马车相遇,他非要先过,想着都是为了渠州百姓,邵华泽就给他先让了路,这才晚了一天到渠州。 “他就是爱闹着玩,对了,我们后边还有很多来送粮、送物的马车队,都是地方上的善人之家听说渠州百姓有难,所以都想略尽绵薄之力。”邵华泽说道。 季景初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也听说了,已经安排梁文声专门接见这些前来帮助渠州灾民的好人,并把他们的姓氏地址都记录下来,然后上表朝廷。 渠州城里一下子来了很多相识的朋友,季景初特意在临时暂住的地方为他们设宴洗尘,因为安玉善白天十分忙碌,所以宴席安排在晚上。 天上的冬月显得有些清冷,但热腾腾的火锅却让众人觉得阵阵暖意。 “这么冷的夜晚吃火锅真是太美味了,在渠州的这段日子,我还没有像这样好好吃顿饭呢!”秦恒拿着一个空碗不停地涮菜往里放,一会儿碗就满了,又淋上酱料,没等别人接话,他一碗东西就吃完了。 “渠州这边的事情年前能结束吗?”邵华泽则吃的比较斯文,今晚的火锅可是安玉善亲自做的,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他自然要好好品尝。 “回世子的话,原本估算渠州的情况是推到年后才能好转,但因为瘟疫得到最快的控制和诊治,现在渠州百姓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又多亏皇上仁德和各方相助,渠州百姓能平安过冬,待到来年春耕时分,一切都会变得比之前更好。”对于渠州的前景,梁文声这个知府可是很有信心。 今天这场宴席他本无准备参加,是安玉善专门邀请的他,所以他就带着一点儿忐忑来了。 这段时间为了渠州的事情,他和季景初、安玉善等人共同应对危难,也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因此,和这些贵人们坐在一起吃火锅,他的尴尬感也越来越少了。 “我听师兄说,太医院已经任命三名太医年后来渠州、詹州和离州给百姓们义诊,如果这边没什么事情,我们应该就可以回去了!”安玉善也觉得三州现在的形势已经好转,暂时也不需要他们都在这里了。 “郡主,你们要走吗?可渠州这边……”安玉善的临时医馆每日都挤满了前来诊病的人,梁文声私心里想要安玉善这名女神医在渠州多留一段时间。 “梁大人,三州的瘟疫之症已经解决好了,我此行的目的也完成了。我知道渠州这边也缺少大夫,我会留几个医术比较好的医徒先在这边。”安玉善明白梁文声话里未说完的意思,只是她必须要离开了,这一次渠州之行让她意识到大晋朝还是太缺大夫。 回到京城之后,除了继续着手医学院的事情,她还希望能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多多普及医药知识,让更多的老百姓能够学会自医。 “多谢郡主您想得周到,要是郡主您能留下就更好了!”梁文声也知道安玉善在渠州不可能久留,只能遗憾一叹。 “玉善姐姐不能留在这里,京城还有好多师兄弟等着她教导医术呢,梁大人,等到我们都学有所成,天下的大夫多起来,百姓们能受的恩惠才长久!”秦恒颇为义正言辞地说道。 “看来咱们的秦小王爷真的长进了!”听到秦恒说出这样一番话,安玉善有些欣慰地笑着说道。 “那是,我可是玉善姐姐教出来的徒弟!”秦恒得意一笑回道。 第一三七章:灾民相送 随着严冬第一场大雪纷纷而下,虽然天上没有太阳照耀,但渠州百姓却觉得暖意融融。 现在的他们没有瘟疫病痛的折磨,也不担心一日三餐会没有着落,全都攒足了劲儿等着来年春耕,这一次他们不但要种粮食,还要种药田。 就在大雪来临的前一天,从京城和峰州方向送来的各种药材种子已经到了渠州,安玉善之前查看过渠州这边的土地,认为在有些地方非常适合栽种药草,而这些药草的功用她也都告诉了百姓们。 大晋朝缺少的不仅仅是大夫,还有各种各样的药材,一旦日后药材和药草常识普及,那么生病的时候百姓们也不会慌得不知所措。 更何况,渠州因为此次瘟疫爆发,一到春夏之际,安玉善担心还会有“后遗症”发生,而大面积种植药草,就可以起到很好的预防作用。 太医院的三名义诊太医已经到了三州之地并很快投入到给百姓的诊病过程之中,算了一下时间,陈其人和安勿言等人都觉得他们该回京城了。 “小师妹,现在三州之灾算是过去了大半,下面的事情也用不到咱们了,咱们是不是该回京了?”安勿言学医以来还从未像这段时间这么累过,但他却发现比起整日里呆在药庐里研究稀奇药方,走到百姓中间诊病似乎更让他觉得快乐。 经过三州之行,他也明白了师父神相大人执意让他来此帮忙的原因了,就是希望他能用心体会到,真正的大夫的用武之地不在药庐,而是在病人中间。 这次回去之后他已经决定在安氏医馆坐诊,而且要学习小师妹安玉善宽大无私的胸怀,将自己一生所学都教给弟子们,这样才算能真正帮助更多的病人。 独木不成林,百花方为春,这段时间安勿言突觉眼前豁然开朗,似乎找到了一条学医的更宽道路。 “等到雪停就可以启程了,回去的路程不赶,年前正好能到京!”安玉善笑着说道。 “好,我赶紧让小远他们准备好马车!”安勿言估计这大雪最多也就下一天。 “不用了四师兄,慕容迟已经都准备好了。”早两天慕容迟就买了三四辆大马车,马车内外保暖防湿都做得极好,再冷的天坐在他精心准备的马车里也不会觉得寒气逼人了。 只是,安玉善没想到这一场大雪下了两天一夜,直到次日傍晚才停,一行人准备在二日的清晨离开渠州城。 原本梁文声要带着渠州官员送别安玉善一行人,但安玉善他们都拒绝了,破晓时分,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他们踏上了归途。 安玉善、简儿、唐素素和木槿坐在同一辆马车内,里面烧着暖炉,木槿还温着茶水,安正驾驶的马车行走在吱呀作响的青石板路上非常稳当。 “也不知道谁起这么早,街上的雪都给扫干净了!”安正轻扬马鞭看着被打扫出一条干净街道的路面笑着说道。 “应该是梁知府他们吧,刚才听小远他们说,半夜的时候就听到外边有轻微的扫雪声。”安玉善笑着说道。 梁文声算得上是一个有心人,心系百姓又为官清正,做事也果断,身上还有一股狠劲,日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这梁知府倒是个好人!”简儿附声说道,安玉善听后点点头。 季景初、邵华泽、慕容迟和秦恒各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前方,安玉善的马车紧跟其后,陈其人和安齐杰坐的是第二辆马车,车内还有两名医徒随侍在旁,第三辆马车内做的是安勿言和他的弟子安小远。 自从重新定位了自己学医的意义,安勿言就开始一心教导安小远,但安小远早就习惯了自家师父对他的不闻不问,如今突然热情高涨起来,他只觉得惴惴不安,老想着和秦恒一样骑着马在外边,那感觉多自由呀! 后边的马车内坐的都是安氏本家送来的医徒,随后的马车上放的则是行李。 等到马车长队拐弯到达另一条通往城门口的大街时,安玉善感到马车一停顿 “郡主!”安正一声轻喊,安玉善立即就觉察出外边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木槿赶紧掀开车帘观看,就看到大街上黑压压站的全是渠州府城内的老百姓,梁文声带着渠州官员站在最前头。 “梁大人,不是说不让你们来送了吗?”季景初几人也翻身下马,看着寒风中毅然站立的梁文声问道。 “回禀少将军,这不是下官召集而来的,是百姓们听说你们和郡主要离开,都早早地赶来相送,若不是有你们相助,渠州几十万百姓性命堪忧,大雪路滑,百姓们也不知道如何致谢,为你们扫出一条干净的路,希望你们平平安安一路顺遂到达京城!”梁文声恭敬地施礼说道。 说完,他和身后的百姓自动退居两旁,中间空出的道路干净整洁,连一颗小石子都没有。 此时,安玉善等人也都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看到这条一直通往城外的路,每个人都很感动,他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百姓们回馈他们的却是一片真诚。 “梁大人,多谢你和百姓们的心意!”安玉善知道此时再多的话语也不以言表,淳朴的百姓们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致谢。 “郡主,您对渠州的大恩大德,渠州百姓永不会忘记!”人群中有被安玉善救助过的百姓高声喊道。 “多谢郡主救命之恩!”无数的百姓也跟着应和起来。 “大家别这样,这都是我该做的,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责!”安玉善高声说道。 “郡主,郡主!”这时人群中挤过一个破旧短袄的妇人,正是秦大嫂,她怀里还抱着自己的儿子。 挤过人群跑到安玉善的面前,秦大嫂怀抱幼儿磕头便拜,“郡主,多谢您把我这世上仅存的骨肉从阎罗殿拉了回来,您的恩德民妇和孩子会谨记一生,祈求上苍保佑郡主和乐一生。” “秦大嫂,地上寒凉,快起来!”安玉善快走两步扶起了秦大嫂,“我说过,这些都是我该做的,而且你儿子是个坚强的孩子,能活下来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不,如果没有郡主,民妇这孩子定是没命了,民妇也活不下去了,是郡主给了民妇活下去的希望。郡主,民妇一定好好教导这孩子,让他读书习字,以后学医,做一个行医治病的大夫。”秦大嫂眼中含泪笑着说道。 “好,只要这孩子长大后喜欢做个大夫,以后便可以到京城安氏医馆找我,我来亲自教导他。”安玉善许下了承诺。 秦大嫂一听激动极了,说道:“郡主,您是愿意收下这个孩子为徒?” 安玉善点点头,笑着说道:“愿意,所有想学医的孩子我都愿意收他们为徒,教他们医术,待他成人之前,还希望秦大嫂你好好教导这孩子。” “郡主您放心,民妇一定会把这个孩子教导好,绝不辜负郡主的一片心意!”秦大嫂眼神发亮地说道。 “对了,这孩子可有名字?”安玉善看了一眼秦大嫂怀中的幼儿,虽看起来还有些瘦弱,但已经没了病态,一双眼睛也显得极为精神。 “孩子的爹还未来得及给这个孩子起名字就去世了,他还没有名字!”秦大嫂的丈夫和两个女儿都在这场瘟疫中死去了,如今只有这幼儿和她相依为命。 “我为这孩子起个名字可好?”安玉善笑着说道。 “当然好了,还请郡主赐名!”秦大嫂笑着说道。 “叫福气如何?”安玉善笑问,“希望这孩子以后能够福气多多,长命百岁!” “福气,好,这个名字好,谢谢郡主赐名。孩子,你有名字了,以后你就叫福气!”秦大嫂笑容满面地搂紧了怀里的儿子。 “小福气,记得长大以后来寻我,我会教你医术的!”安玉善笑着逗了逗秦大嫂怀里的孩子。 “梁大人,天气寒冷,还是让百姓们都回去吧,我们也该上路了!”季景初心里也很感动,但他习惯了用冷漠来伪装自己,说话也多了一分严肃。 “是呀,梁大人,让大家都回去吧。虽说瘟疫之症已经解决了,但是这样寒冷的天也很容易得风寒之症,不要让大家都在街上吹风了。”百姓们的衣着有的看起来很单薄,他们都是刚刚病好,若是再感染风寒,安玉善担心又是一场小灾难。 “下官遵命!”梁文声心知季景初与安玉善都是为百姓的身体安危着想,他这个父母官也不忍心百姓们再受一场病痛之灾,“少将军,郡主,请上马吧!” 正待安玉善转身要上马车时,又有一个老汉在他两个儿子的搀扶下站了出来,口中大喊“郡主留步”。 “你们是?”安玉善转身看向来人,脑海中对他们没什么印象。 “郡主,小人是渠州府城的张木匠,这是我的两个儿子,郡主救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命,小人不知如何报答郡主,能做的不过是用祖传的手艺给郡主您做了一个药箱,希望郡主不要嫌弃,这是小人一家的一点儿心意!”张木匠说完,他大儿子就把手中一直拎着的红木药箱送到了安玉善的面前。 “郡主,这是我张家祖传下来的木材做成的药箱,东西放在里面不潮,木料也十分结实,这雕花是我爹一刀一刀亲手刻上去的,不过背起来不重,七八岁的小孩子都能拎起来飞跑。”张木匠的大儿子说道。 张木匠先从大儿子手中接过药箱,然后双手捧着送到了安玉善的面前,“还请郡主收下!” 安玉善眼眶一热,这红木药箱外观看起来简单大方但雕花处又看得出匠人的用心,这份礼物很重,她伸出的双手接着都觉得有千斤万两。 “老伯,谢谢您,这药箱我收下,一定会好好用它的!”安玉善感激地说道。 “郡主不嫌弃小人手艺粗陋便好!”张家祖传的珍贵木料就那么一块,是被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来的,但是张木匠觉得,与其祖祖辈辈守着一块木头,不如把它变成更实用的东西。 这块用张家祖传木料做成的药箱跟着安玉善这个悬壶济世的女神医也不算辱没了它,张木匠觉得张家祖先不但不会怪罪他,百年之后说不定还赞他一声“好”! “这样贵重的药箱我会一直带在身边使用的,老伯,谢谢你!”药箱到了安玉善手中,她心中一惊,果然是比一般的木头做成的药箱分量要轻,而且还质地,比她以往见过的上好的红木颜色还要纯正。 重新坐上马车,安玉善也是心潮澎湃,作为一名大夫,两世以来她得到过不少病人的感谢,感谢的方式也各有不同,但收到纯手工打造的药箱这还是人生第一次,而如此大场面的相送情节,更是平生头一回。 她自问并没有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但却得来百姓们最真诚淳朴的深厚谢意,也许这就是她从未放弃学医的根本缘由吧。 车轮在百姓们专注而感恩的目光中缓缓前行,直到出城十里,依然有无数的百姓站在道路两旁相送,而中间的那条路始终被打扫的很干净,雪堆上留下的是百姓们深深的脚印。 坐在马车里的简儿和唐素素早已经感动的泪流满面,尤其是唐素素,从最初见识到这场瘟疫的凶猛和惨烈,到经历治疗瘟疫的辛劳,再到控制住病情的欣喜,最后是面对百姓们的感恩,她觉得自己十几年都没有这一个多月过得这么“丰富多彩”。 人总要经历一些特殊的事情才会成长,唐素素觉得自己在渠州经历的成长令她终生难忘。 马车驶出渠州境内的时候已经是又一日的傍晚时分,冬日夕阳映衬出的晚霞洒下洁白晶莹的冰雪之上,折射出犹如繁星的光芒。 因为随行人员太多,临近又没有大一些的城镇,安玉善一行人就在野外空地处扎起了临时帐篷,好在随行的吃喝之物也早就准备妥当。 围着火堆烤火聊天之际,陈其人和安勿言出于好奇,都对张木匠送给安玉善的药箱上了点儿心思。 “这红木还真是难得一见,又结实又请便,用个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陈其人摸索着药箱上的祥云花纹,甚是喜爱。 “最重要的是这药箱防潮,熬制好的药丸、药粉放在里面不会发霉变坏,真是一个好东西!”安勿言也一脸羡慕地赞叹道。 “是呀,当大夫的要是有这样一个药箱在身边,就如行军打仗的士兵手中有了利器,还真让人觉得有些爱不释手。”陈其人笑着说完就看向了一旁静静坐着的安玉善。 “师伯,你这样看着玉善姐姐,该不会是想要把人家送给她的药箱据为己有吧?”秦恒撇了一下嘴,觉得自己看透了陈其人内心的想法。 陈其人哈哈一笑,说道:“我怎么说也是大晋朝太医院的院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夺他人之爱。”但很快,他话锋又一转,“不过,要是师妹送给我,我也不好推辞的!” “切,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也相中了这个药箱!”秦恒小声地咕哝了一声。 安勿言一听也恍然明白了陈其人这话是在想安玉善索要这药箱,赶紧接口说道:“我才是小师妹正经的师兄,这药箱即便要送,也应该送给我!” 第一三八章:墨医残卷 “勿言兄,我也是师妹正经的师兄,而且是在你之前,真要说师门情谊,那也是跟我最厚吧!”陈其人较真说道。 谁知,安勿言摇摇头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小师妹是假的师兄妹,她与我才是同为师父教授的门下弟子,而且我们同是安氏族人,在公在私,我们师兄妹感情才是最深厚的。” “勿言兄,这话可不对,论相识,我在你之前,论相处,我比你与师妹相处的时间长,论医术,我也是略微高你那么一点点,所以这药箱要送给应该送给我!” “谁说你医术比我高,虽然你名气比我响,但真要论起医术高低来,你根本就不如我!”安勿言瞪着眼说道。 “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十岁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争来争去,就不怕小辈们笑话!”安玉善无奈看向自己的两位师兄。 陈其人和安勿言瞅了一圈围着篝火的人,安小远和秦恒他们都低低笑着,一望向他们又立刻正襟危坐起来,明显刚才是暗中“嘲笑”他们了。 “那小师妹你说,这药箱你要送给谁?”安勿言也不敢在小辈们面前是不是丢脸,直接一转脸颇为孩子气的看向了安玉善问道。 “是呀,小师妹,你要送给谁?”陈其人也一脸期待地看向她。 安玉善站起来,看了看比自己大很多的两位师兄,凉凉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药箱送给你们了!” “你现在可以说呀!”安勿言耿直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秦恒、唐素素、简儿几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安小远则是使劲憋着,怎么说安勿言也是他师父,虽然他说这话让身为徒弟的自己觉得有些丢脸和好笑,但自己可不能表现出来。 “两位师兄,你们别争也别抢,这药箱我谁都没打算给,你们以后就不要想了。”安玉善给他们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既然师妹不肯割爱,那还是算了,希望以后我也能有此机缘得到这样的宝箱,遗憾,遗憾呀!”陈其人仰天长叹故作遗憾不已的样子说道。 “也不知道那张木匠家里还有没有这样的木料?”安勿言喃喃自语道。 “师父,以后徒弟给您找更好的木料做个药箱送给您,您就别想小师叔的药箱了!”安小远终究还是忍不住出口说道。 “这世上哪还有比这木料更适合做药箱的!我在本家都没有见过,说不定世上就这一块了!”安勿言是越看那药箱越喜欢。 “小远,你师父看不上你送的药箱,师伯我看得上,到时候药箱做好之后送给我,师伯送给你一本上古医书。”陈其人插嘴说道。 “什么上古医书?”不止安小远来了兴致,就是秦恒、唐素素他们也都看向了陈其人。 “《墨医残卷》!”陈其人神秘一笑说道。 “什么?你有《墨医残卷》?!”安勿言激动的一下子跳到了陈其人的面前,“你说的是真的?你手里真的有《墨医残卷》?” “我堂堂太医院的院首岂会说假话!”陈其人得意一笑。 人活在世上难免都有自己的秘密和心头好,陈其人学医至今,看过的医书也是不计其数,寻常的自然入不了他的眼,那些珍奇的医典书册一直都是他的最爱。 只不过以前但凡手中有了难得一见的孤本之类的医学典籍,他总是会珍之藏之,很少让外人知道,比那些奇珍异宝还让他看重。 可自从和安玉善相识以来,他对于稀奇珍贵医书的态度也渐渐受其影响有了改变,越来越觉得那些被他珍藏不为外人所知的上古医书只留在自己手中未免太可惜了。 就算自己成为最厉害的大夫,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能救治的病人也是有限的,即便是此刻成为了大晋朝太医院的院首,他反而觉得这样的身份成了束缚。 安玉善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作为一名大夫,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不分高低贵贱救治病人,而不是把行医救人作为争名夺利的筹码。 安玉善广收学徒,将自己所学教给更多的人,这才是真正地将医术发扬光大,真正地造福百姓和天下,他这个做师兄的也不能太逊色。 “快拿给我看看!”安氏本家有专门的藏书楼,但是在偌大的藏书楼内,有些书籍还是缺失的,其中就有安勿言心心念念的《墨医残卷》。 “陈师兄,这《墨医残卷》是什么,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安玉善有些奇怪地问道。 “小师叔,我知道!”安小远两眼放光地接道,“传闻千年之前有位医术高超的江湖游医写下了凝聚他一生心血所得的《墨医残卷》,这本上古医书一共有上下两册,只可惜流传下来的只有上册,学医之人都知道,即便学会这上册书上的东西,也能成为神医。” “还有这种书?陈师兄真的有这么神奇吗?”安玉善有些狐疑地看向陈其人。 “虽然传闻有些夸张,但是《墨医残卷》的确是医学宝书,你师兄我年纪轻轻便医术高超,也多半是得益于这本医书。之前没跟你说,那是我发现,《墨医残卷》对你来说可能就是一本普通甚至还有漏洞的医书,也就没提!”陈其人笑着说道。 “我看你是怕小师妹看上你的医书吧,不然,你现在就拿出来,让小师妹看看。”安勿言眼珠子一转提道。 “勿言兄莫要激我,此刻《墨医残卷》并不在我身上,而且我刚才说的话也是真的,你徒弟送我一个最好的药箱,我就把这卷书送给他。”陈其人很大方地说道。 “陈师伯你放心,我一定送您一个最好的药箱!”安小远激动地说道。 “我们一起送,一起送!”秦恒还不太了解什么上古医书,不过听安小远说的这么神奇,他也心动了。 安小远点点头,他可不是爱吃独食的人,一旦《墨医残卷》到了他的手中,他绝对不会私藏,而是会拿出来和师兄弟们一起共享。 “学医的怎么可能一本医书走天下,你们说的也太神奇了,陈师兄,这医书上到底说了些什么,你不妨先说两句听听!”安玉善自然也是有好奇心的,这个时空的医书她也看过不少,自然是精华有之,糟粕也有之,就是不知道这《墨医残卷》是哪一种了。 “好!”陈其人倒是没有推辞,他张口就对几人说起了《墨医残卷》上的内容,这上册主要讲的便是针灸秘笈。 只是,他刚说完几句停了下来,安玉善竟然顺口又接了下去,而且竟和陈其人所知的内容一模一样。 一圈人正听得仔细,而且如获至宝一般,谁都没想到安玉善接着又说了几句。 陈其人更是一脸吃惊地看向她问道:“师妹,你看过这《墨医残卷》?” 其他人也都一脸迷糊地看向了眉头轻轻皱起来的安玉善。 安玉善摇摇头,说道:“我今天才知道世上有本书叫《墨医残卷》,师兄,能告诉我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吗?” “这是我一位江湖上的朋友从东竹国‘借’出来的,他对医书不感兴趣,所以就送给了我。”陈其人说道。 “回京之后,陈师兄可否先让我看一看这本《墨医残卷》?”安玉善这时站了起来,目光看向了遥远的夜空。 “当然可以,你要是现在需要,我可以默写出来给你!”陈其人觉得安玉善怪怪的,“师妹,你还没说,你怎么知道这医书后边写得是什么?” “这个问题我一时无法回答你,或许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吧。你们接着聊,我想一个人走走!”安玉善起身离开了火堆。 “小师叔这是怎么了?”安小远小声地问一旁的秦恒,秦恒则是冲他摇摇头。 安玉善一个人走在野外的林间,周围未化的积雪犹如夜间盛开的白莲,给安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清新可爱,木槿远远跟在她身后没有打扰。 安玉善知道,自己刚才的行为会让陈其人和安勿言等人觉得异常,但她心内的震惊也是勉强压下去的。 她之前的确未曾看过什么《墨医残卷》,但是她却看过另一本内容一模一样的书册,而且日夜诵读不止千遍,倒背如流都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这本医书出现在现代,是自小教她医术的怪老头所写,从神相大人的言语中,她感觉到自己来到这个时空也许并不是什么巧合和偶然,今夜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了。 为什么当年怪老头师父偏偏在十几个孩子中相中她做徒弟?难道仅仅是因为她的聪慧?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地来到这个时空成为安家的女儿?又是什么力量推着她一个小小农女走到今天这一步? 越想越觉得迷茫,安玉善不禁摊开自己有些薄茧的手掌,之前她总以为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困境和难题,她都能一一化解。 可现在,她又恍然觉得自己冥冥中不知被什么操纵着,也不知道命运这条路究竟通往何方?她从不怀疑自己存在的价值,但却有个问题困扰了她两世,她——究竟是谁? “睡不着吗?”一个磁性的男声在背后轻轻响起,安玉善回头,看到木槿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代替她的是季景初。 “不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静静!”安玉善对他笑笑。 “我就站在这里,不打扰你!”季景初对她露出温柔的表情,虽然刚才他和邵华泽离着火堆有些远,但随时关注着安玉善这边的情况。 “你已经打扰了!”安玉善自然感觉得出季景初对她的关心,微微一笑,转身朝他走去。 “我很抱歉!”季景初也一笑朝她走来,然后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并肩而站看着黑黝黝的远方。 “想说吗?”季景初虽然有时很霸道,但他明白对于安玉善,更多的时候是不能选择逼迫的。 “对不起,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觉得有些茫然而已,似乎很久之前潜藏在心底的疑惑又慢慢冒了出来,而我却找不到答案,虚幻还是现实,我好像快分不清了,景初,如果遇见你是一场梦,我该怎么办呀?”安玉善的话中藏着她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惶恐和不安。 她是真的很怕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在这里她有疼爱她的家人,有与她志趣相投的朋友,还有她真心爱上的男人,这一切都是她心底深处最渴望的。 如果因为这奢侈的渴望而造就了一场梦,那她该怎么办呢?梦若是有一天醒了,即便再坚强,她想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吧。 她想做安玉善,一直做下去,更想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平淡幸福地过一生,直到地老天荒。 季景初将掌中安玉善的手放在他有些微微发冷的脸上,看着她深情说道:“你能感受到我的温度吗,即便是不那么暖,但它却是真实的,玉善,我就这样真实地呆在你的身边,即便这是一场梦,我也不会让你醒来的。” 安玉善眉眼染上了笑意,有时候季景初的情话就是能让她感动到骨子里,她情不自禁地让自己的小手在他英俊的脸上慢慢画出自己的印记。 然后,她轻轻抬起了脚跟,微闭双眼,在他含着冬日冷气的唇间也留下自己的温度。 原本不过是一个浅尝辄止的轻吻,却在季景初的反攻下变得浓烈起来,当一切在爱与被爱中变得温暖美好,情浓的人又哪会在意是不是梦境呢! 次日清晨,重新赶路之前,默写医书一夜未眠的陈其人将《墨医残卷》的上册放在了安玉善坐着的马车内。 快速地翻阅过之后,安玉善眼中神情复杂,同坐的唐素素和简儿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过问,最后两个人都微微撇开了目光,或许安玉善想要的依旧是一个人的安静。 “木槿,为我准备文房四宝!”安玉善自然感觉得出大家的关心,但她只是笑笑,没有多做解释,这件事情她自己都没有搞明白又怎么解释的清楚呢。 而且,她想起了与神相大人初次见面时,他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来有来处,去有去处,凡事又何必弄得清楚明白,心若安,四海皆是家。 所以,她决定不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烦心事,不如抓紧做好眼前的事情,首先就是补全这《墨医残卷》的后半部分。 等到这天晚上在客栈歇息的时候,安玉善让木槿准备好的文房四宝拿到房中,不许任何人打扰她,然后专心在房中默写医书。 “小师妹这两天心事重重的样子,自从那夜聊过《墨医残卷》之后,她看起来就有些不开心!”安勿言不是一个特别细心和关注别人的人,但连他都察觉出来的事情,别人自然都看出来了。 “不过小师叔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怎么这会儿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了,连吃饭都让木槿单独送到里面?”安小远也有些担心。 “玉善姐姐做每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的,她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不开心,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开心。”秦恒也托着腮盯着安玉善的房门。 自从安玉善进屋关门之后,他们这些人就都聚在了房门外的走廊里朝着安玉善的房间观望,都想猜出安玉善异常的原因。 “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我觉得小师叔这几天的反常肯定和那卷医书有关系!”安小远肯定地说道。 不过,到了次日清晨,安玉善的房门一打开,他们就明白了安玉善把自己困在房间里的缘由了。 “两位师兄,送给你们!”安玉善分别拿出了两本书册递到了陈其人和安勿言的手中。 “师妹,这是什么?”陈其人不解地问道,安勿言则是略迟疑就接了过去。 “《墨医残卷》的全册!”安玉善笑道。 第一三九章:开办书局 “什么?”安勿言手中刚拿到的两本书差点被他惊得掉落在地,好在他反应快,又宝贝一样地搂在了怀里。 陈其人则是赶紧翻开查看,上册和他所记得的一模一样,而下册他没有见过,竟然是一些珍贵的治病药方。 “师妹,这真的是《墨医残卷》的下册?”陈其人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两册书。 “这是我记忆中的全册,上册为针灸秘笈,下册为治病药方,不过为医者不能单靠这些书本上的知识,就连这药方也要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进行下药。”安玉善笑着解释道。 “小师叔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同病异治,异病同治’,对不对?那……那我们能看吗?”安小远几人也露出了极度渴望的目光。 “等你们师父和师伯看完之后,你们拿空白书册誊抄一份便是,两位师兄应该不会反对吧?”安玉善笑道。 “当然,当然!我这上册已经熟记了,你们先拿去看,下册我先仔细研究研究!”陈其人将《墨医残卷》的上册递到了秦恒的手中。 “多谢师伯,我这就拿笔墨去誊抄!”秦恒激动地说道。 “马上就要赶路了,等到晚上歇息的时候再誊抄也不晚!”安玉善笑着说道。 “我骑马快,玉善姐姐你们先走,我一誊抄完就赶上你们!”秦恒一点儿时间也不想耽搁,拔腿就往外跑,他要先去书肆买空白书册。 安小远、唐素素和安齐杰也都不想立即离开,于是安玉善一行人只好在客栈又多停留了一天。 安家送来的医徒也知晓了《墨医残卷》的事情,不等他们来问,安玉善就让他们也都各准备空白书册誊抄。 再次上路的时候,整个车马队都变得很安静,除了季景初、邵华泽、慕容迟几人,其他人几乎人手一本医册十分认真地阅读牢记。 “不就是一本医书吗?这些人都跟傻了似得!”慕容迟骑在马上,有些不懂地摇摇头说道。 同行的邵华泽一笑,说道:“极少面世的上古医书如今有机会得到,这对于学医之人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惊喜,这就好比想学武的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籍,自然是废寝忘食了。” “这物以稀为贵,宝物人人在手,那还有什么稀罕的!”慕容迟耸耸肩说道。 “医书不是用来让人稀罕的,是用来救人性命的,大夫们医术越精进,这天下的病人就越能得到好处!”季景初最能了解安玉善将医书和医术传播开来的目的,自然也十分支持她。 “表弟说的没错,慕容公子,不是人人都喜欢把宝贝藏起来的!”邵华泽轻声一笑看向慕容迟。 “好吧,我就是个只识金银珠宝的富家子弟,心中可没有什么家国天下!”慕容迟故意自嘲说道。 “你也不用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至少你的金银珠宝也能帮到别人!”季景初接口说道。 “说的也是,这样想想,我活着还是挺有用的!”慕容迟挺胸得意一笑。 就这样一行人说说笑笑终于在年前回到了京城,虽然天寒地冻,不过一进京城还是能感觉出新年即将到来的热闹气氛。 安玉善刚回到了逍遥伯府见过家人,就被皇帝一道圣旨召进了宫,在安玉善呆在渠州治病救灾的这段日子,苏瑾儿的肚子已经很明显地大了一些。 永平帝是在安玉善破阵除瘟的大好消息传回京城的那天,当着满朝文武官员将苏瑾儿有孕的消息公布了出来,喜上加喜,一时间京城不安的情绪也得到了控制。 三州的事情早有人密报给永平帝知道,这次急招安玉善进宫也是为了苏瑾儿的身体,自从怀孕之后,她晚上总是半夜醒来睡不着,胃口也跟着时好时坏。 安玉善进宫给苏瑾儿诊了脉,永平帝一直在旁边守着苏瑾儿,见安玉善起身,忙问:“灵伊郡主,瑾儿身体如何?” “没什么大碍,皇后娘娘不过是有些焦虑,进而造成晚上有些失眠,心情开朗些,不用吃药便能痊愈。”安玉善笑着说道。 想来是这段时间三州瘟疫的事情让苏瑾儿挂了心,再加上她腹中不止一个胎儿,难免会思虑过多,而且冬季严寒也不能到外边走动,人的心情自然会抑郁些。 “都是我不好,总是莫名其妙想太多,只要孩子们没事就好!”怀孕之后,苏瑾儿觉得自己变得敏感和脆弱,但她也明白,作为母亲她又必须要坚强勇敢起来。 “放心吧,有我这个女神医在,皇后娘娘你还怕什么!”安玉善开起了玩笑。 “嗯!”苏瑾儿露出轻快的笑容,“如今你这女神医是真正的名动天下,不但会治病连破阵都会,我还听说,你把上古医书的残卷给补全了,而且任由别人誊抄,玉善妹妹,你真是天下医者的表率!” “皇后娘娘您太过夸赞我了,人活在世上总要留下点儿什么,我是个大夫,也不过是尽职而已。”安玉善笑着说道。 “说的好!”永平帝也笑着称赞,“如有什么要朕相助的,尽管提!” “多谢皇上美意,那到时候臣女可就不客气了!”安玉善也笑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苏瑾儿摸着肚子笑着说道。 从皇宫里回来之后,安玉善发现逍遥伯府门前可停了不少车马,好多人陆陆续续地往里面进。 “灵伊郡主回来了!”不知谁看到安玉善的马车高声喊了一句,立即有不少人围了下来。 “你们都是什么人?”安正先停下马车问了句。 “在下等人都是来自各地的大夫,听说灵伊郡主准许门下子弟誊抄《墨医残卷》,世人皆知郡主仁德,大家都是同行,不知郡主可愿将医书借由我等誊抄?”来人诚意十足地说道。 “各位莫急,明日我会将《墨医残卷》全文张贴在安氏医馆和医学院等处,大家准备好空白书册和笔墨纸砚即可!”安玉善不懂这些人为什么都来找自己的,她记得此事是交给陈其人来做的,怎么太医院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呢? “多谢郡主慷慨,郡主才是真正以苍生百姓为念的大医者!”一听安玉善这样说,聚集而来的大夫们都欣喜若狂。 好不容易回到了伯府,安玉善发现陈其人、任太医等人都在厅内。 “陈师兄,我不是说过《墨医残卷》普及给医者的事情都交给你吗?怎么这些人都跑逍遥伯府来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奏明皇上?”安玉善有些不解地看向慢慢饮茶的陈其人。 “师妹,这个决定是你做出来的,名声自然也应该你来得,天下医者应该感谢的也是你,师兄可不能抢这个功!”渠州一行,陈其人心态早就发生了变化,以前的野心与对名利的在意似乎突然间淡了下去。 “师兄,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安玉善明白了陈其人的心意,她的这位师兄和以往像是有些不同了。 “师兄知道,不过这件事情我认为还是应该由你来做。”陈其人抿嘴一笑说道。 “你们师兄妹就不必为此争论了,这几日我已经接到很多好友的加急来信,希望能有幸一观《墨医残卷》,现在越来越多的学医者都往京城这边来了。”任太医笑呵呵地插话说道。 “我刚才在外边已经告诉那些人,明日会在安氏医馆等处把《墨医残卷》上的内容全部张贴出来,让他们自己来誊抄。”安玉善说道。 “这个方法好,我再奏明皇上,在其他各州也照此办法,但凡学医者想要《墨医残卷》就都不是问题!”陈其人也说道。 转眼便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安氏医馆门前就聚集了不少人,而且大多是五六十岁的老者,都在翘首以盼《墨医残卷》挂出来。 外边天冷,安玉善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干脆将地点改在了附近的一家学堂内,只是从这天之后一直到新年,都有人络绎不绝地前来。 这样的情形也让安玉善看到大家对于学医的热情和执着,就连那些对医书不感兴趣的,听说这本《墨医残卷》的下册是一些珍奇的药方,于是来誊抄回家自己收藏翻阅。 书商们更是从中看出了商机,新年没过,书肆里就已经有人开始卖《墨医残卷》全册了。 除夕这天守岁的时候,安玉善告诉家人,她打算新年一过就开一家书局,主要是卖医学典籍。 “玉善,开书局不是小事,你又要给人治病,还要在医学院教学生,哪有那么多时间再来看顾书局呢?”安松柏有些担忧地说道。 “是呀,玉善,你爹说的对,现在你都已经很忙了,渠州的事情刚忙完,你一回来连个休息的空闲也没有,再折腾别的事情,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尹云娘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小女儿这次去渠州回来瘦了一大圈,虽然让府里的厨娘精心做了很多安玉善爱吃的东西,可她忙的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 “爹,娘,书局的事情我会交给专门的人来打理,我不过是提供一些意见,与其让大家辛苦誊抄医书,不如印刷出来卖给他们,这样医书传播的速度也会加快。”开办书局的心思在从渠州回来的路上安玉善就有了。 “玉善,爹了解你的心思,你是希望老百姓们能多懂一些药草药理,这样遇到一些简单的病痛,不用找大夫自己就可以治好了。可普通百姓不会识文断字,就算你医书印的再多,这对他们来说用途也不大!”安松柏不想给女儿泼冷水,但他希望安玉善能更看清现实。 “爹,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也想到了,让医术发扬光大不是一时的事情,甚至不是一辈人的事情,但总要有人先开头去做,皇上已经答应广开学堂降低束脩让贫民家的孩子也能有机会读书,而除了开书局,我还会和师兄、任太医他们商量采用其他方式来传播一些简单基本的医学常识。”安玉善说道。 “其他方式?”安松柏不解地看向她问道。 “没错,比如将药草名编成童谣在百姓间传播,或者将医药知识编进曲艺之中,我也会定期让医学院的学徒教百姓们认识药草,二姐画的药草最逼真,她也已经答应我,会把自己熟知的药草都仔细画出来,也答应会教一些画师调色,再让他们临摹,这样一来,百姓们认识药草就更快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你倒是心细,什么都想到了,那娘也就不担心了,对了,你也可以让你大姐和大姐夫帮忙,把那些药草都画成绣样,然后绣出来,这不也是一个好办法。”尹云娘放下担心,转而也帮安玉善出起了主意。 “娘说的是,等到大姐他们回来的时候,我就和他们说!”安玉善笑着说道。 “我看咱们平常用的锅碗瓢盆上也可以刻上药草图案,想不记住都难!”安松柏也跟着出起了主意。 就这样,除夕守岁就在安家人热闹的讨论中过去了。 年后第一天,京城就开始有庙会,没有回慕容山庄的慕容迟非要邀上季景初、安玉善、简儿等人去逛庙会。 安小远、秦恒也拉着阿虎跟着凑热闹,就连陈其人和安勿言也都跟了来。 京城的庙会十分热闹,一行人逛了大半天就在临街的一家酒楼雅间坐下歇息,安玉善就把自己要开书局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开书局可赚不到什么银子!”慕容迟张口就接道,结果换来众人一阵白眼,“你们干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没说错呀,我们慕容山庄就有两家书肆,一年挣的银子还不够我一顿饭钱!” “你们慕容山庄是财大气粗,你慕容公子更是见人就撒钱,可玉善姐姐才不是你那样的俗人,她开书局肯定是为了别人。”秦恒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向了慕容迟。 “秦小王爷,有银子就是俗人了,我告诉你,没银子,什么事情你都办不成!”慕容迟故意说道。 简儿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人就喜欢嬉皮笑脸地说话,要不是去渠州的路上对他有了更深的了解,自己这会儿肯定误会他是个铜臭满身的男人。 “哼,我才不信呢!银子是不能买来一切的!”秦恒不同意说道,“玉善姐姐,你真的要开书局?” “不错,我打算开一家主要卖医学典籍的书局,书的形式也不只是文字,里面还有图画之类的。”安玉善笑着说道。 “那我们能帮你些什么?”季景初看向安玉善问道。 “我对开办书局现在是一窍不通,不过大体的流程我还是知道的,你们人面广,我想一些工匠来帮忙,从刻字、排版、印刷到出售,我希望能全程参与,另外,我还需要将所有的医学典籍重新进行校正和编写,因为我发现很多医书里面的内容是不准确的。”安玉善之所以对他们说出这件事情,就是希望面前的这些人能帮她。 “师妹,我可以帮你收集更多的医书,校正和编写方面我也能帮上忙!”这可是利国利民又能传扬医道的大好事,陈其人想都未想就说道。 “小师妹,我也可以帮忙,咱们安家藏书楼可是有不少医书呢。”安勿言也跟着说道。 “找工匠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季景初淡淡一笑说道。 “还有我,还有我,既然是全程参与,总需要纸张之类的吧,我帮你找一家最好的造纸作坊,笔墨之类的也交给我!”慕容迟笑着说道。 “小师叔,我字写得可不错,可以帮忙誊抄!”安小远也忙说道。 这个时空虽有印刷术,但在安玉善看来印刷的质量太差,以至于很多书肆里的书都是誊抄为主,家境不好字写得好的书生也都是以誊抄书册的方式赚取一些额外的收入。 “不用了,我有更好的办法!”安玉善神秘一笑。 第一四零章:活字印刷 “什么办法?”几人都一脸好奇地看向安玉善。 这时,安玉善却故作神秘一笑,说道:“很快你们就知道了!” 接下来几人又坐在一起讨论了有关开办书局的事情,而窗外庙会的热闹也传了进来。 休息过后,因为庙会上的人越来越多,安玉善一行人就打算回去了,可就在回程的路上,遇到了一段小插曲。 有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跟随父母来逛庙会,却被干果卡住了喉咙造成了窒息,眼看那孩子就要翻白眼不行了,把他爹娘也吓得面色发白。 幸运的是,正好被安玉善一行人遇上,秦恒二话不说就按照之前安玉善教给他的一些特殊的推拿之术救了那个孩子,结果有百姓在安氏医馆见过秦恒等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为了避免引起骚乱,一行人就更不敢在庙会上呆了,赶紧匆匆回来了。 一路上,秦恒都显得特别兴奋,这还是他单独第一次救人,非常有成就感。 接下来的整个正月里,众人都在为安玉善书局的事情忙碌,而季景初也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安玉善需要的工匠。 这天,季景初、慕容迟来到了安玉善用于印刷的宅院,却发现那些能工巧匠们在玩泥巴。 “郡主,你不是要开办书局吗?怎么这里的人都在玩胶泥呀?”慕容迟十分不解地问道。 “我的确是要办书局,不过这可不是在单纯的玩泥巴,我是在让工匠们做活字版。”安玉善笑着解释道。 “活字版?”季景初也是头次听说这样新奇的东西。 “不错,就是活字版!”安玉善带领两个人从头儿开始观看。 在院子的东南角,几位年轻的匠人正在用十分细腻的胶泥制作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小型方块,接着交给另外的工匠。 而这些工匠拿到胶泥制成的方块之后,开始一个个拿起刻刀在方块上刻上凸面反手字,临摹的字体是大晋朝已逝最著名的一位老学士的字体。 字刻好之后,会有另一拨工匠用火把胶泥方块字烧硬,并分别放在木匠师傅早已经做好的木格子里,然后在一块铁匠师傅特制的铁板上铺上蜡、松香和纸灰等粘合剂,按照字句段落的形式将一个个胶泥方块字按照次序摆放。 之后,会有工匠在四周围上一个铁框,用火烘烤,将粘合剂熔化,与胶泥字块结为一体,再趁热用平板把版面压平,冷却之后却可以印刷了。 印刷结束之后,再把印版用火烘烤,待到粘合剂一熔化,那些胶泥字块便可以一个个地拆下来,留着再次排版来用。 这便是在现代众所周知的毕昇发明的活字印刷术,这种印刷术尤其适用于古代大量的印刷书籍,极大地提高了印刷效率。 观看完整个流程的季景初和慕容迟都对安玉善这种新奇印刷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也为她能想出这样的点子而觉得震撼。 “郡主,我不得不佩服,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改善印刷术,你可是古今第一人!”慕容迟一脸钦佩地说道。 “你可别夸我,这种好办法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一个叫毕昇的人想出来的。”安玉善可不敢居功。 “毕昇?他是谁?”季景初不记得安玉善身边出现过一个叫毕昇的人。 “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过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安玉善微微一笑没有说太多。 “真是可惜,这个叫毕昇的人想出来的办法可真是好,不过,我之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种印刷术呢?”慕容迟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安玉善。 “慕容公子,这个世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多着呢,这叫活字印刷术,另外印刷的纸张和墨也都是经过工匠师傅们改进的,所以现在印出来的质量还不错!”安玉善拿出了几张已经印好还没有裁剪的纸张给二人观看。 “这是《墨医残卷》上的内容!”季景初看了两行说道。 “没错,我让工匠师傅们印刷的第一本书就是《墨医残卷》,这本书虽然已经有很多人亲自誊抄了,但是需求量还是很大,而且经过各方面的改进,一本书册卖出的价格会比现在书肆里卖出的价格要便宜多了。”安玉善笑着说道。 “郡主,照着你这样的速度印书,这天下一半穷困的学子们可就找不到抄书赚钱的门路了。”慕容迟开玩笑地说道。 “可他们以后能读到的书变多了,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开办书局我认为可是利大于弊的!”安玉善说道。 “说的对!”慕容迟呵呵一笑,“不过你这个院子虽然看起来挺大的,但对天下渴望读书的学子们来说,还是有些小,工匠们也不够用。” “回去我再给你找些工匠来!”季景初刚才已经发现,刻字工匠人数最少但工作量最大,所以无形中也会减缓印刷的速度。 “好,如果有可能,我希望皇上能推广这种活字印刷术,书卖得越便宜,百姓们就能越受益。”安玉善说道。 “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吧!”季景初义不容辞地说道。 从安玉善那里回来之后,季景初就进宫了,还拿着几块刻好字的胶泥方块。 在宫里,季景初与永平帝在御书房单独见了面,并将在安玉善那里看到的一切都详细地给永平帝说了说,也把活字拿给永平帝观看。 “这灵伊郡主真是想的好办法,如此一来,印刷书册便能省时省力,朕也希望天下的百姓都有书读。”永平帝不是一个目光短暂之人,他尚武也重文,认为武能安邦,文能治国,文武相辅相成,国家才能越来越强大。 大晋朝历来都是“武气重、文气弱”,上马杀敌的悍将多不胜数,但谋略博学的文臣却凤毛麟角,如今天下太平,他这个皇帝要在“文”上多下些功夫。 “皇上,玉善说这个方法是一个叫毕昇的人想出来的,虽然那人已经仙逝,不过他留下的这个好办法却还在。”季景初说道。 “毕昇?”永平帝也好奇此人是谁,不过季景初也表示不知道。 永平帝也没有再纠缠活字印刷术到底是谁发明的,反正这个方法安玉善已经掌握了,那么就要好好地利用起来。 “景初,你去告诉灵伊郡主,活字印刷术朕定会昭告天下,另外朕还要办一家皇家书局院,除了医学典籍,其他的书朕会让皇家书局院来印刷。来人,去把学士阁的几位大学士都召进宫来,朕有要事要与他们商议。”永平帝大喜说道。 “臣遵旨!”季景初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几日后,永平帝在与众位学士商议过后将活字印刷术昭告天下,并广招天下的能工巧匠来皇帝开办的皇家书局院。 同时,经过日夜赶工,由安玉善几人合办的医典书局第一版《墨医残卷》开始在京城第一家慕容书肆出售,不但价格低廉,书肆还附赠一支毛笔。 “掌柜的,你们这样卖书不会亏本吗?”前来买医书的人不解地问了一句,虽说买书的希望书越便宜越好,但真要价钱太低,也让人心里没底。 “这位客官,我们书肆虽然赚的不多,但也不会亏本,能为天下读书人做点好事,行个方便,也是我们的荣幸不是!”书肆掌柜的嘴巧地笑着说道。 “该是我们的荣幸才是!以前只知慕容家富甲天下,如今方知慕容家也是仁善之家,渠州献粮已是让人刮目相看,还能为天下读书人着想,真是令人敬佩!”买书之人无限感慨说道。 慕容迟正巧在书肆后堂门帘内听到了自家书肆掌柜与店内客人之间的谈话,心情十分高兴,这下子他爹娘不会只说他这辈子除了花银子什么也不会了吧。 前来书肆买书的客人还被告知过几天会有一本新医书上市,乃是安玉善亲自编写的《中医儿科学》上中下三册。 此消息一出,好多人已经准备好银两蠢蠢欲动,毕竟对于大多数大夫来说,孩子的病因是最难找,有时也是最难治的。 这天,春意渐浓,慕容书肆的店伙计刚刚打开店门,就看到门外已经排好了长队,他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伙计,灵伊郡主编写的医书到了吗?”这些人都是冲着安玉善的《中医儿科学》来的,现在谁不知道安玉善这女神医一身的医术“来历不明”,又曾两次寄命佛堂,她写的医书说不定就是天上的医仙教给她的宝书。 “各位客官,书是到了,可是……”店伙计想想还没摆上柜子的那一车书,原以为要买个十天半月的,今天看来是根本不够卖的呀! “可是什么!书到了就赶紧搬出来,我们都着急看呢!”有客人大声喊道。 “快去给大家搬书吧!”掌柜的一看这么多人那是心花怒放,虽说这书肆利润真不大,但他这个掌柜的自从开业以来就很受客人们的敬重,更为慕容家赚了名声,在主家面前他也能有个脸面。 不一会儿,店里的两名伙计就把还泛着油墨清香的书籍搬了出来,没等伙计们往柜子上摆,就有客人着急地掏出了银子。 “先给我来三册!” 客人的银子到了眼前自然要收,于是掌柜的直接让伙计的搬来一张桌子,就把书放在桌子上,客人们交了银子就能拿到书册。 “客官拿好,这是您的书!”伙计将三册书放在了客人的双手上。 “伙计,也给我来三册!” “还有我的!” “我也要!” …… 书肆掌柜的也算做了很多年的生意,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疯抢书册的,不到一个时辰,拉来的新书全都卖完了,还有好多排队的客人没有买到。 “各位客官对不起了,今天的书都卖完了,明天再来吧!”掌柜的不好意思说道。 “掌柜的,你们怎么才拉来这么一点儿书,不是说灵伊郡主用的是活字印刷,一本书印出来的速度快得很吗?”有客人不满地说道。 “哎呦,这位客官,您说的是没错,可活字印刷就算再快,那字不也得一个个地刻上去再印出来,等油墨干了才能找工匠裁好装订好,这都是要费时间的。但是大家放心,这书是一定会有的,人人都能买到!”掌柜的笑着给客人们解释道。 “掌柜的,老夫的书还留着吧!”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位威武的老者。 一见来人,掌柜的赶紧笑意更浓地说道:“秦老王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早几天您就付了定金预定好了,这书自然是有您的,小的给您留着呢!” “那我的呢?”这时又走出来一位英武之人,正是游将军。 “游将军,您的小的自然也留好了!”掌柜的恭敬笑着,赶紧让店伙计把一早就预留好的两册书分别拿给了秦老王爷和游将军。 还等在书肆门前没走的客人就有些埋怨了,他们不敢对秦老王爷和游将军说什么,但却对掌柜的生气说道:“掌柜的,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了吗,怎么又多出两套来?” “是呀,掌柜的,你怎么出尔反尔呢!” “掌柜的,大家都是拿银子来买书的,你这样做事太不公平了!” …… 面对客人们七嘴八舌的斥责,秦老王爷冷冷扫了一眼,人群登时鸦雀无声,他这才说道:“你们不要为难人家掌柜的,老夫可不是仗势欺人的小人,早两天老夫就已经拿过定金给书肆掌柜的,让他给我留下书册,买卖自然是公平的!” “秦老王爷说的没错,本将军也是预付了定金的,你们要是之前预付了定金,自然是有你们的书册了!”游将军也大声说道。 客人们这才明白事情的缘由,一时都有些尴尬,好在掌柜的开始打圆场,说是今日预付定金的,明日也会拿到书册。 于是,好多客人开始争先恐后地先付定金,反正定金也不多,还能保证拿到书册,再说慕容家的信誉也值得信赖,不怕他们会赖账。 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拿了书册就一同离开了,两个人对于活字印刷出来的书册都十分好奇,之前的《墨医残卷》他们都是让人誊抄的,而这本全册的《中医儿科学》除了是采用新的印刷方式以外,还是安玉善亲自编写的,他们也都对之很好奇。 “老王爷,这活字印刷出来的字清晰工整,这纸张和油墨一看也都是上等货呀!”游将军翻看了几页赞道。 秦老王爷点点头说道:“的确是不错,内容更是好,那《墨医残卷》里的药方我让人试了试,效果还真不错。” “老王爷,您又不是大夫,这药可不能乱吃呀!”游将军呵呵一笑说道。 “老夫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嘛,这药方我都问过我孙子,他现在医术可是好得很。这三册医书老夫也要拿回去好好翻阅,等到以后有了小重孙,遇到急症也不会慌了!”秦老王爷笑着说道。 “老王爷说的是,在下也是这样想的,我家孙辈多,这大夫医术有高有低,自己多懂一些,心里也有底!”游将军说道。 “呵呵,正是如此!” 只不过两个人正走着,却听到前方传来吵嚷斥骂之声,走近看过才知道,是一个长得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正在当街调戏人家卖脂粉的姑娘。 “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如此无耻下流之事,看老夫不教训教训他!”秦老王爷怒从中来。 “我也来!”游将军也怒喝道。 于是,两个脾气本就火爆的疆场悍将,你一拳我一脚就把那年轻男子打得嗷嗷直叫,却不想也因此惹下一段祸事。 第一四一章:杀人偿命 痛快揍人之后,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又训斥那人几句,这才转身离开,哪想到那人经不起几下拳脚,还没被抬回家门就断了气。 午时未到,京城州府衙门门外的鸣冤鼓就被人敲得震天响,一对年过半百的老夫妇让人抬着一具尸体到了衙门外喊冤。 京城知府询问过后得知,这对老夫妇是京城东街米铺的孙掌柜和他妻子毛氏,已经死了的是他们的独子孙宝。 孙掌柜和妻子毛氏成婚多年才得一子,因此十分溺爱,结果把儿子孙宝养成了一个吃喝嫖赌的小无赖,每次孙宝惹了事,都是孙家拿钱了事。 没想到今日孙宝当街调戏姑娘被秦老王爷和游将军遇上,两个习武多年的人拳打脚踢一番,孙宝哪能经得住,本就脆软的身子骨一下子就交代给了阎王殿。 爱子被人打死,孙掌柜和毛氏痛不欲生,他们儿子虽有很多坏毛病,但从未干过杀人放火的事情,即便是当街调戏了人家姑娘,也罪不至死。 于是,两个人抬着尸体到了州府衙门,让知府给他们做主,为他们冤死的儿子讨个公道。 知府派衙差一打听,心下就做了难,因为打死人的是大晋朝京城连皇帝都不敢惹的秦老王爷,还有威名赫赫的游将军,别说是杀了一位平民百姓,就是杀了当朝权贵,他一个知府也没能力动他们。 思来想去,知府暗中劝说孙掌柜夫妇莫要再打这场官司,毕竟是他们儿子有错在先,但孙掌柜夫妇不依,还说知府办不了这案子,他们就去告御状。 刚各自回到家的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得知人被他们打死之后,心下也有些愧疚,立即派人去孙家送了些银两之物,怎奈孙掌柜夫妇得知打人真凶的身份之后,并不惧怕和妥协,一心要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杀人偿命”。 好多人都说孙掌柜夫妇疯了,他们儿子也不是个什么好人,被打死原也是咎由自取,再说秦老王爷是皇亲国戚,游将军是大晋朝的功臣,这场官司于公于私孙家都讨不好好处,不如见好便收。 “我儿子罪不至死,这是天子脚下,他们就是再有权有势也不能随意杀人,就是赔上我这把老骨头,我也要给我儿子讨个公道!”孙掌柜不依不饶地说道。 也不知道这件事情怎么就引起了御使们的关注,一道道对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枉害人命的奏折就送到了永平帝的龙书案前,让这位当朝帝君也是左右为难。 “这不过是寻常一件普通的官司,怎么就扯到了皇上的面前?”安玉善一直闷在房内编写书稿,等她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被御使们烦的头疼的永平帝已经命令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在家中闭门思过。 “原本此事倒是有很多种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只是没想到御使们站了出来,而且还拿住了老王爷和游将军的错。” 此时正是深夜,而此地便是安玉善在逍遥伯府内的书房,季景初又做起了“夜行君子”,房内就他们二人。 “依照大晋朝的律法,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该是什么罪?”安玉善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 因为永平帝登基之后曾严格重新修订了大晋朝的律法,不管这次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是出于什么意愿教训那人,如果他们真的触犯了律法,又有御使们参与其中,就是永平帝有心袒护也会变得困难。 “杖责之罪!”季景初答道。 “要是犯罪之人身子骨弱,本该打三十大板,但打了一半就死了,那知府是不是也要杀人偿命?”安玉善问了一个“意外情况”,在她看来,这次秦老王爷和游将军遇到的事情也是个“意外”。 “应该不会,知府是依法办事,并没有做错,不过这次老王爷遇上的事情与你所说的还有些不同,他们虽是仗义出手却失手杀了人,依照大晋朝的律法而言,是应该被关进大牢之中的,但同样罪不至死。”季景初想了一下说道。 “既然大晋朝律法严明,依我之见,为了堵住那些御使们的嘴,倒不如依法来办!”安玉善说道。 “皇上也正是这个意思,秦老王爷和游将军也说愿意接受惩罚,不会觉得委屈,只是御使们不依不饶,还将秦王府之前的事情拿出来做文章,说是秦老王爷仗着自己的身份和战功目无法纪,藐视君上,杀人本就该偿命,竟是一心要致老王爷于死罪。”提起御使,季景初就没了好脸色。 “之前的什么事情?”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就是上次秦王府府兵围困瓦番国驿馆的事情,当时就有好几个御使不满秦老王爷的做法,认为他是为了一己之私将大晋朝置于危险之中,全然不顾国家社稷。” “那件事情不是早就过去了,再说御使们这次针对秦王府口诛笔伐,看起来有些太过了,我还记得当初葛辉当众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就被秦老王爷斩下了脑袋,当时百姓们拍手称快,那些御使们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件事情看起来简单又顺理成章,皇上和我也都觉得像是有人在故意针对秦王府,这些御使之中难保不会有曾经太子和定王府的余孽在。”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在背后煽风点火,为的是给太子和葛家报仇?” “这个假设我还没有得到验证,不过我已经让慕容迟帮忙去查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只是还没等慕容迟调查的结果送来,这件事情在京城却越演越烈,从御使们的不依不饶很快就到了不明真相的百姓们也跟着凑起了热闹。 不管哪朝哪代,穷人和富人、贫民和权贵之间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误会和矛盾,尤其是在经常被权贵压迫的百姓心里,他们习惯性地将同情心给予弱者。 很明显,老年丧子的孙掌柜夫妇就是大家眼中的“弱者”,而且经过有心人的“宣扬”,孙宝的罪行被弱化,秦老王爷和游将军“下手狠辣”和“仗势欺人”的帽子却被越戴越高。 谣言与误解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也渐渐激起了民愤,很多“感同身受”的老百姓都认为该还可怜的孙掌柜夫妇一个公道,对秦老王爷和游将军也都充满了怨怼。 一时间,秦王府和游府成为了漩涡的中心,尤其是秦王府,下人们出门都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玉善姐姐,玉善姐姐!”这天,秦恒急跑着来找安玉善,“他们让皇上杀了我爷爷,玉善姐姐,我该怎么办?” 秦恒自小就只有秦老王爷一个亲人,后来他把救了他性命又教他医术的安玉善当成了另一个重要的亲人。 就在刚才,永平帝已经下令把一直闭门思过的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抓进了大牢,而此时秦恒能寻求帮忙的人就只剩下安玉善了。 “别慌,你可是秦王府的小王爷,未来的王府当家人,怎么还如此不沉稳!”安玉善示意秦恒冷静下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恒大喘了一口气,然后将秦老王爷被抓走的事情告诉了安玉善,又说几个御使联名上奏,要皇上斩了秦老王爷以平息民愤。 “玉善姐姐,皇上要真把我爷爷杀了该怎么办!”秦恒着急地说道。 “你别着急,皇上不会轻易下这个决定的,抓秦老王爷进大牢不过是先堵堵那帮御史言官的嘴,老王爷不是故意杀人,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被判死刑,那帮御使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他们不过是想拖垮秦王府而已。”这几天安玉善分析来分析去都觉得御使们是故意借这次打死人的事情来为难秦老王爷。 “我爷爷又没得罪他们,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再说那孙宝依我看,活着也是个祸害,爷爷他没做错!”秦恒气恼地说道。 “有些事情不是光凭对错就能评断的,秦恒,你已经是大人了,无论什么时候都应该保持冷静和理智,两军对阵,主帅的心可不能乱!”安玉善教育他道。 “玉善姐姐,我知道了!”秦恒点点头,“可我还是很担心爷爷,他老人家脾气大,要是想不开……” “傻小子,你当老王爷和你一样没经过风浪,他可是大敌当前、临危不乱的沙场老将,这点事情又怎么会让他想不开!”安玉善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也别担心了,待会儿我陪你去大牢里探望他老人家去!” 听到安玉善这样说,秦恒的心莫名安定了不少,听话地点了点头。 虽然秦老王爷和游将军被押进了皇家的天牢,安玉善和秦恒一个郡主一个小王爷的身份,很轻松地就进入到天牢里探监。 秦老王爷和游将军被关进了一间牢房,牢头自也是个精明的,找了一间最干净的牢房给他们,又准备了被褥茶水等物恭敬地奉上。 安玉善和秦恒拎着食盒往二人的牢房走的时候,正听到秦老王爷和游将军谈笑风生。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老夫这辈子还有机会进进这皇家的天牢。”秦老王爷的话中只听到了调侃轻松的语气,并没有任何郁闷抱怨。 “老王爷您说的是,咱们上阵杀敌没有在一起过,如今这牢房之中也算同住一室,真是缘分呀!”游将军也是爽朗一笑。 “想老夫一辈子杀敌无数,没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倒因一个无赖有了这牢狱之灾,想想也是憋屈,要是有好酒一尝,我这憋屈也能散了!”秦老王爷笑道。 “这个简单,让牢头给买两坛去!”游将军说着就要朝外喊。 就在这时,安玉善轻轻一笑,接口说道:“牢头买的酒哪有我酿的酒好喝!” “灵伊郡主!”游将军看到她脸上一惊,秦老王爷却笑了起来。 “丫头,你来看我了,拿的什么好东西,我都闻到香味了!”秦老王爷笑呵呵地说道,这时跟来的牢头慌忙打开了牢房的门,安玉善和秦恒走了进去。 “爷爷,您没事吧?”秦恒有些担忧地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情,你难不成还以为有人要对我用刑吗!哈哈哈,小子,爷爷没事!”秦老王爷拍了拍秦恒的肩膀大笑道。 “老王爷,游将军,这是我亲自酿的药酒,选取的酒乃是百年陈酿,一共只有三坛,我师父一坛,我老家的大爷爷一坛,这一坛就送给二位品尝。”安玉善指着刚才秦恒所在桌上的一坛酒说道,“还有我准备了几道小菜又烤了两只鸡,给你们做下酒菜!” “香,真香!”安玉善一把食盒打开就有扑鼻的香气出来,好酒的游将军赶紧打开酒坛,馥郁的酒香都能把人熏醉了。 “有失必有得,有了这好酒好菜,这次天牢进的太值了!”秦老王爷在空中吸口香气笑着说道。 “爷爷,这都是玉善姐姐亲自准备的,我想吃一口她都不让,说是给您和游将军送过来,还说这酒能除湿气,就算呆在再阴暗潮湿的地方,喝了之后人也不会生病。”秦恒在一旁说道。 “你这丫头倒是个心细的,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饿了,吃!”秦老王爷对着安玉善感激地看了一眼,然后大笑着直接拿起一只烧鸡吃了起来,再倒了一大碗酒喝下去,满身的畅快。 “玉善姐姐,我也饿了!”看着自家爷爷吃喝喷香的样子,秦恒有些可怜兮兮地看向安玉善。 “这可是丫头为我准备的,没你的份儿,出去让她再给你做!”秦老王爷笑着瞪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孙子说道。 “爷爷,我又没说和您抢,您就好好吃吧,回头我再送好酒好菜过来!”秦恒笑着说道。 “乖孙子!”秦老王爷听后更开心了。 游将军也学着秦老王爷的样子吃起烧鸡喝起好酒来,这香味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天牢,引得人馋虫闹腾,瞬间就饥肠辘辘起来。 从天牢出来之后,安玉善看到季景初正站在天牢外的一棵大槐树下等着她,待她走近笑道:“有没有时间喝杯茶?” 安玉善一笑,说道:“难得有时间,就陪公子喝杯茶吧!” “我也去!”秦恒笑嘻嘻地凑上来。 这时,季景初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没时间!” “我有……”秦恒到底还是把“时间”两个字给咽回了肚子里。 他觉得自己要是接着说下去,季景初保不齐要用眼神杀死他,算了,他还是先回家想想怎么救秦老王爷吧! 安玉善原以为这是一场她和季景初单独的“喝茶约会”,没想到到了茶楼雅间之后,慕容迟和她三姐夫黎博轩都在。 看到二人,她先是微微惊讶闪过,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季景初。 “先坐下再说!”季景初毫不避讳慕容迟和黎博轩,拉着安玉善在房内桌前坐了下来。 “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时候把婚事办了?怎么婚期还不定下来?”看到两个人的黏糊劲儿,慕容迟有些嫉妒地说道,简儿可不会让他这样在别人面前拉着她的手。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还是先说正经事吧!”季景初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慕容迟早就习惯了季景初的说话方式和面部表情,也习惯了他让安玉善参与到他们的事情中来,这个男人还真是信任自己的女人。 “好吧!正经事就是,我已经查出来秦老王爷和游将军这件事情是有人借题发挥,故意捣乱的。”慕容迟笑着说道。 “幕后之人是不是废太子和葛家的旧人?”安玉善好奇地问道。 “不是!”慕容迟摇摇头,“幕后之人另有其人!” “是谁?” 第一四二章:戴罪立功 “具体是谁我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不过根据我的人查的情况来看,这事似乎和瓦番国大皇子有些关系。”慕容迟迟疑了一下说道。 “朝内有人和瓦番国的人过从甚密?”如果是瓦番国的大皇子在背地里捣乱,安玉善对此并不觉得奇怪,毕竟秦王府和他之间的矛盾很深。 “这个还需要进一步证实,朝内到底是有人和瓦番国有着隐秘关系,还是背后之人只是把瓦番国的大皇子推出来做挡箭牌,这都不好说!”黎博轩这时接口说道。 “三姐夫,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比预想的还要复杂?”这些在朝堂各国之间玩心眼的人让安玉善都觉得他们太累了,一环环、一计计都能把人给绕晕了。 黎博轩点点头,瓦番国的大皇子虽然和秦王府有旧怨,但是那位大皇子还有二皇子的脾气性格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直脾气的人,这也是瓦番国人的共性。 像这种玩阴谋诡计又设计的如此周全的人,并不像是那位瓦番国大皇子的作为,充其量这次他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 “不管是谁冲着秦王府而来,我都有一件事情想不通,虽说秦老王爷在大晋朝很有威名,并得帝王敬重,但他老人家已经多年不领兵,秦王府如今也只有一点儿府兵可用,秦恒年纪小日后也不会上阵杀敌,除非是深仇大恨,否则为什么要对付秦王府呢?”安玉善说出了心中疑惑。 在世人眼中,秦王府如今剩下除了秦老王爷当年的那些战功,就是一老一少和一帮没多少战斗力的府兵,又有什么能引起他人觊觎和毁掉的呢? “或许秦老王爷这次也只是受了无妄之灾而已。”季景初这时出声说道。 “什么意思?”慕容迟没明白季景初话里的意思。 “欧阳玉璇!”脑筋转得极快的黎博轩猛然醒悟地说道。 “川王妃的侄女?难道……”安玉善思索过后也明白了季景初的意思。 虽然上次因为瓦番国大皇子的意思,欧阳三兄妹急匆匆地赶回了北疆,但是与秦王府的婚事并没有就此作罢,听秦恒的意思,他爷爷还是有意要和欧阳家结亲,对方也是这个意思。 从季景初几人的话中,安玉善曾了解一些北疆欧阳家的事情,当初瓦番国大皇子耍浑要娶欧阳玉璇,事后安玉善想了想,他多少也是看到了欧阳玉璇背后强大的家族力量。 “难道一桩联姻真的会改变什么吗?这些人也把欧阳家的人都想的太简单了!”慕容迟嗤笑一声说道,他也脑袋转过来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正是因为欧阳家的人都不简单,所以才引起那么多人的关注,欧阳家在北疆多年,那里早已经是旁人插不进去的所在,莫说别人,就是当今咱们这位帝君也对此很忧虑,欧阳家的脉搏现在可没人能诊的准!”黎博轩颇有含义的说道。 “难不成欧阳元帅还准备造反不成?我爹说过,那人可是个铮铮铁汉,疆场上的大英雄,欧阳家坚守北疆多年,要是有异心,也不会等到现在了!”慕容迟对于北疆欧阳家还是挺有好感的,因为他从小听他爹讲的最多的就是欧阳家为国精忠的事情。 “话也不能这样说,‘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欧阳家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外人可知道的不清楚。”黎博轩将安玉若常挂在嘴边的话拿来借用说道。 “你们读书人就是心眼多,整天不是怀疑这个,就是怀疑那个,一个个都快成阴谋家了!”慕容迟撇撇嘴说道。 “慕容公子,做人还是心眼多点为好,要都是你这样的,估计慕容山庄早就被人搬空了!”黎博轩微微一笑说道。 “黎博轩,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心眼不够多,那不是说我傻吗,本少爷可是聪明的很!”慕容迟立即反驳说道。 “好了,你们别吵了,现在是要想想怎么把秦老王爷和游将军他们从这件事情中拉出来,总不能明知是坏人的阴谋还让他们深陷其中吧!”安玉善看了一眼斗嘴的两个人说道。 “郡主,你一向聪明伶俐,那你想个好主意吧!”慕容迟提议说道。 “我现在能有什么好主意,就算有,一切还是要皇上说了算,也是要那些御使肯‘放过’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安玉善轻叹说道。 “小妹,听你这意思,你真的有主意?”黎博轩笑看向她问道。 这时,季景初和慕容迟也都转向了她。 “倒也不是什么好主意,不管怎么说,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是错手把人打死了,依照律法国情来说,他们的确有错,但罪不至死,只是因为背后有人故意煽风点火,所以事情才发生到现今这一步。”安玉善想了一下讲道,“我听说西南之地有悍匪作乱,那里的百姓深受其害,朝廷虽派过人去剿匪,但都没有成功,如果皇上能让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戴罪立功去剿匪,说不定能堵住天下人之口。” “可老王爷和游将军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虽说老王爷现在身子骨也硬朗,但西南多山区又都是烟瘴之地,那里的悍匪就是精兵强将过去也不一定能成功剿灭,更别说是两个老人家了。”慕容迟虽觉得安玉善这个提议很好,但去西南那个地方剿匪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我倒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越是难办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办,才能显出皇上没有故意偏袒,也才能令天下人信服。如若两位老将为西南百姓除了祸害,那么错手杀死孙宝这事就能将功补过,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到时候都不会再说什么。”黎博轩笑着说道。 “可万一要是失败呢?”慕容迟反问道。 “他们不会失败!”季景初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我相信老王爷和游将军依旧是沙场之上令人威风丧胆的悍将。” 安玉善也赞同地点点头,无论是从当初秦老王爷杀葛辉,还是后来与瓦番国使者的对持,都让她感觉到这位老当益壮的主帅身上依旧有着毁不灭的“战魂”,而游将军亦是如此。 次日早朝之时,当有御使继续请奏处置秦老王爷和游将军之时,皇上脸色微怒,直接就宣布要让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戴罪立功领兵去西南剿匪,剿灭悍匪之日就是他们再次回京之时。 皇上的这个决定让文武百官都觉得很意外,有些人称赞皇上的决定英明,也有些人为秦老王爷和游将军担忧,认为两位年纪太大既不适合长途奔劳,也不适合与悍匪作战。 当然,还有些人认为皇上太仁慈,应该直接定二人的罪。对于这种人,皇上二话不说,直接怒斥着让他们去领兵剿匪。 结果,满朝文武没了声音,谁不知道西南之地不是个好去处,御史言官是文人自然没那个体力和能力,武将们大多对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心存敬重,请求协助的多,反对的少。 最后,皇上当着百官的面写了一道圣旨,让人到天牢里宣旨,命秦老王爷和游将军两日后集合兵马前往西南之地。 宣旨太监到天牢的时候,秦恒和安玉善得到消息就一起等在了外边,同来的还有秦老王爷身边的几个侍卫和游府的人。 “玉善姐姐,爷爷他怎么还不出来?”秦恒心急如焚。 刚知道皇上要派秦老王爷去西南剿匪的时候,他就一颗心沉到了谷里,想着自家爷爷已经这样年迈还要领兵打仗,他就恨自己无能。 “别着急,宣旨太监进去好一会儿了,应该很快就出来了!”安玉善安抚秦恒道。 站在不远处的游夫人也是焦急异常,她的两个儿子一直陪在她身边,只是一想到自家老爷要去西南那种地方,她也是忧心不已。 “我听说那西南之地阴冷潮湿,你爹这些年身体也不好,这可怎么办呀?”游夫人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娘,您别担心,等到把爹接出来之后,我就进宫去求皇上,让皇上准许我陪爹一起去西南!”游夫人的大儿子说道。 “娘,我也去!”游夫人的另一个儿子也说道。 “哈哈哈,痛快,痛快!”就在这时,两道同样伟岸的身影从天牢里大笑着走了出来。 “爷爷!” “老爷!” “爹!” …… 秦老王爷和游将军一走出来就被各自的家人围了起来,安玉善笑笑站在了外围。 “爷爷,这次您去西南,我也要跟着!”秦恒也下定决心了,他要陪着秦老王爷一起去西南。 “你在京城好好地学你的医,跟着我凑什么热闹,这次去西南,终于又能耍耍我的宝刀了!”秦老王爷笑着说道。 “老王爷说的是,皇上这道圣旨下的太好了,这段时间呆在京城,我这身上都要闲的长毛了,西南那些山匪就等着本将把他们杀的落花流水吧!”游将军看起来比秦老王爷还激动。 “老爷,这西南之行苦的很,那边的悍匪可不好对付,您怎么……”游夫人无奈一叹说道。 “夫人莫要担心,一般人可是伤不到你家老爷我的,别管什么悍匪,他们无恶不作、残害百姓,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能让他们活在这世上。”游将军信心十足地说道。 “说的不错,武将不上阵杀敌还叫什么武将,老夫还以为这辈子没机会再出战了,没想到因祸得福,又能大战一场,只希望那些山匪不要那么不堪一击,否则就让老夫太失望了!”秦老王爷哈哈大笑道,仿佛此刻已经手拿宝刀,身穿战甲,傲然屹立在敌人面前。 “老王爷,您可一定要带着小的们!”秦王府的侍卫也都眼睛发亮,跃跃欲试地说道,仿佛体内的战斗因子已经被激发出来。 “带着,都带着,这次也要好好地让你们都松松筋骨,这几年光守着王府的大门和我这个老头子,你们也快废了!”秦老王爷豪气说道。 “小的们多谢老王爷成全!”侍卫们笑着应道。 回府的过程中,秦老王爷就开始和那些侍卫讨论该带谁去西南,还有去哪里挑选兵将,秦恒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凑到了安玉善身边。 “玉善姐姐,我怎么觉得皇上这道圣旨在爷爷看来根本不是什么惩罚,倒成了奖赏似得!”秦恒苦着一张脸说道。 “或许你说的没错,对于久未上战场杀敌的老王爷来说,这次去西南剿匪反而会让他有种重返沙场的感觉,你没看出来吗?与将士们在一起比做一个闲散逍遥的王爷更能让老王爷开心激动起来,人仿佛都年轻了许多。”安玉善笑着说道。 “怎么会这样呢?我不懂!”秦恒有些茫然地说道。 “等到以后你就会懂了!”安玉善没多做解释,有时候语言的力量也是匮乏的。 很快,秦老王爷和游将军被皇帝一道圣旨派去西南剿匪的消息就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了,而这次百姓们谈论的方向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当然,背后自然是有季景初、慕容迟等人故意为之,但就像人们习惯同情弱者一样,这一次在百姓眼中年迈的两位老将要去西南那种地方剿匪又显得皇帝有些“不近人情”了。 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带兵离开京城的第二天,安玉善被川王请到了飞雪山庄为川王妃诊脉。 去年九月川王妃足月生下了两个儿子,川王在王府大摆筵席,不但安玉善,在京城的安家人都被请了去。 不过因为是双生子,两个孩子在母体中的营养不均衡,弟弟看起来比哥哥瘦弱一些,感到担忧的川王夫妇时常请安玉善到府中诊脉。 如今,川王妃带着两个儿子住在了飞雪山庄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春季多风的原因,她和两个孩子都染了风寒,于是川王赶紧命人去请安玉善。 “玉善,孩子们没事吧?”川王妃认了安玉若为干女儿,与安玉善的关系也变得十分亲近。 “王妃,您和孩子都没什么大问题,这是适合幼儿喝的药粉,用小勺子挖半勺混着温水给孩子服下就好了。”安玉善给川王妃母子三人诊脉之后说道。 川王妃听后松了一口气,吩咐两个孩子的奶娘和身边伺候的丫鬟照着安玉善说的去做,等到两个孩子被下人抱走之后,川王妃看着安玉善轻轻叹了一口气。 “王妃,怎么了?放心吧,孩子没事的!”安玉善以为她还是担心两个孩子的身体状况。 没想到川王妃摇摇头,笑了一下说道:“有你这个女神医在,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我只是对于秦老王爷和游将军的事情觉得很抱歉。” “王妃,您这话从何说来?这件事情和您有什么关系?”安玉善不解地问道。 “王爷已经告诉我了,这次是有人故意针对秦王府,背后的人很可能是瓦番国的那位大皇子,当初要不是玉璇的事情,也不会连累到秦王府,害得秦老王爷这个年纪还要带兵去剿匪。我本有意促成两家的婚事,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复杂棘手。”川王妃很是不好意思地说道。 “王妃,这不是您的错,不管这背后之人是谁,他的目的都不会太简单,树大招风,风大翻浪,我不懂权谋争斗,但明白一个道理,好舵手看得清方向也经得起风浪,只要心稳总能靠岸。”安玉善给了川王妃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玉善呀玉善,你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川王妃也是灵慧之人,已然明白了安玉善话里的意思。 第一四三章:东竹国师 在谷雨来临之前,安玉善又新出了一本关于种植药草的图文书册,没想到新书一上市依旧被抢购一空,不止药农就是寻常百姓家也对种植药草产生了兴趣。 京城里,随着秦老王爷和游将军出京去西南剿匪,沸沸扬扬的孙宝事件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这天,春光正好,安玉善正带着几名学徒在山中谷底新耕出来的药田里种植药草,尹云娘派人来喊她回家,说是仙草庄的庄主夫妇来了。 安玉善放下手中事回到了逍遥伯府之内,此时安松柏和尹云娘正在客厅与闫杰、张氏夫妇相谈甚欢。 “在下闫杰、张氏见过灵伊郡主!”闫杰夫妇一见安玉善进厅赶紧起身行礼说道。 “两位不必多礼,快请坐!”安玉善虚扶一礼笑着请两位客人坐下。 眼前的闫杰不到三十岁的样子,一身儒雅书生气,或许是在极北之地呆的时间长了,文质彬彬之中还藏着一股豪爽之态。 站在闫杰身边的女子未满二十岁的飒爽模样,比一般京城女子身材略高些,皮肤不是女子常见的细嫩柔白,而是显得健康有活力的淡淡小麦色。 一双灵目染上了三分笑,让人初见印象就很好。这便是闫杰的妻子张氏,也是安玉善早就想一见之人。 “不知郡主对在下可还有印象?”重新坐下之后,闫杰转向安玉善问道。 安玉善淡然一笑,说道:“当年我爹把卖身契全都给那些救助的官奴之后,你是第一个拿着卖身契离开的人。” “没想到时隔多年郡主还记得在下!”听安玉善这样说,闫杰感慨地说道,“当日我就说过,恩公一家的救命大恩我闫杰铭记五内,来日定当厚报。” “闫庄主是真君子,这两年你对安家所做的已经实现了当初的承诺!”安松柏接口说道。 “不,恩公,闫杰做的还不够多,当年若不是恩公一家相救,闫杰早就被人活埋命丧九泉,之后也就不会放还自由身遇到了我的妻子,更不会儿女成双有一个美满的家,这一切都是托恩公一家的福,这份恩情闫杰是还不完的!”闫杰诚恳地说道。 “恩公,相公说的对,安家的恩德我们一辈子也还不完!”张氏也跟着说道。 “你们可别这样说,当初我们也是略尽微薄之力,任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尹云娘见闫杰夫妇感激的样子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娘说的对,这两年,安家与仙草庄也算有来有往成了朋友,大家就不要太见外了,早就知道张夫人是个炮制药材的高手,我可是想见你多时了。”安玉善笑道。 “郡主过奖了,您是闻名天下的女神医,我不过是山野谷地一个不起眼的采药女,真要说高手,您才是真正的高手!”张氏也笑着说道。 “我们就不要相互恭维了,两位在京城可要多呆些时间,我可有好多问题要请教张夫人呢!”安玉善笑着说道。 “请教不敢当,有什么问题郡主只管说,民妇一定竭尽所能地回答!”张氏说道。 安玉善点点头,最近她打算编撰一本更适合古代人炮制药材的医书,如今眼前有个这方面的高手在,她自然是不放过了。 于是,从这天之后,安玉善就邀请张夫人到了她的千草园,两个人在炮制药材方面有很多的共同语言。 而喜爱进山采药的安玉冉听说仙草庄的庄主夫人来到了京城,不顾自己怀孕的身体也来到了千草园,拉着张氏询问了很多她只听过没见过的山中药草。 几个人越聊越投机,张氏也仿佛找到知音一般,整日里腻在千草园内,还帮助安玉善一起编书,而她一双跟来京城的儿女则是经常往逍遥伯府去,和安玉善的小弟以及安玉璇的儿子玩耍在一起。 这天,安玉善与张氏从药草又聊到了一些矿石类的药材,这时安玉善才从张氏的嘴里得知,仙草庄的采药人遍布天下,所以任何种类药材都能寻到踪迹。 “那硝石、水银、白矾之类的仙草庄的采药人也能轻易找到吗?”安玉善好奇地问道。 之前她一直以为仙草庄的采药范围并不大,没想到竟能遍布天下,那她以后想寻一些特殊的药材,不就有门路了吗! “这些东西别人或许能找到的少,不过仙草庄倒是能寻得多些,不知郡主要这些东西干什么,硝石可不易保存,而水银是有剧毒的?!”在药材方面,张氏并没有对安玉善有什么隐瞒。 “这些我都知道,但硝石、水银、白矾和朱砂、雄黄等可配成一种叫红升丹的药丸,这种药丸对于拔毒去腐、提脓生新有奇效。”安玉善也没有隐瞒自己要找这些东西的目的。 “原来这叫红升丹,怪不得……”张氏听安玉善这样说,似是想起什么出口说道。 “怎么了?难不成之前也有人问你要过这些东西?”安玉善从张氏的神情中猜测道。 张氏点点头,又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对方要这些东西是不是要配制郡主说的红升丹,只是从我爹在世时,就有人托仙草庄找寻最上等的硝石、水银、朱砂等物,我爹和我一直不明白对方几十年来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现在想想,会不会是像郡主说的配制红升丹?” “哦?还有这样奇怪的客人?”安玉善知道仙草庄算是江湖上的生意人,只是这红升丹含有毒性,而且知道药方的大夫似乎并不多。 “是呀,这世上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张氏笑笑,两个人就这个问题没有继续深聊。 又过了一天,安玉善碰到了来千草园找简儿的慕容迟,意外得知了渠州还有秦老王爷的事情都有了进展。 “说起来,我查到的这幕后之人还和仙草庄有些联系呢!”慕容迟笑笑说道。 “慕容迟,你把话说清楚些,怎么和仙草庄扯上了关系?”安玉善是在千草园的后院药庐内和慕容迟提起了这件事情,简儿也在一边旁听。 “说来也巧,渠州有人暗中设阵捣乱的事情你家季少将军一直没放弃追查,最后还是靠我的人帮上了忙,在渠州瘟疫发生之前有几名神秘的黑袍人到过渠州的风密山,那些人就像鬼魂一样见不得光,后来查到这些人之后又去了极北之地的仙草谷,通过暗中打听得知,这几十年来一直都有黑袍人到仙草庄寻药材,更巧的是,这些黑袍人也在京城附近出现过,也就是他们出现之后,秦老王爷和游将军的事情才变得严重起来的。”慕容迟有些得意地说道,查到这些事情可费了他不少功夫呢。 “那这些黑袍人到底是什么人?”简儿听着都觉得这些人有些恐怕。 “据我的人调查,这些黑袍人来自东竹国,而在东竹国一直都有一个神秘被诅咒的家族,这个家族的子弟各个都聪明绝顶,却偏偏得了一种怪病,全身发白,害怕阳光,无论他们和什么样的女子成婚,生下的孩子都是像怪物一样。”慕容迟故意以一种阴森森的语气靠近简儿说道,目的自然是吓唬她,而简儿还真的有些被她吓到。 “你骗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病呢!”简儿觉得汗毛都有些竖起来而来。 而此时安玉善却陷入了沉思之中,如果这些黑袍人就是张氏所说的去仙草庄寻药材的人,再根据慕容迟的描述来看,那么这些人肯定是患了家族性的遗传白化病,也就是古代人常说的白子,似乎病况还比较严重。 “玉善妹妹,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简儿见安玉善深思的神情问道。 “我知道有一种病是会造成人全身发白而且害怕阳光,一旦被阳光照到,就很容易发生各种皮肤病,严重的可造成溃烂,而且有些是具有遗传性的,父传子,子传孙,很难医治。”安玉善想了一下说道。 “没错,那东竹国寒家的人就是这种病,所以他们都习惯穿着黑袍,带着面具出门,要是晚上看到他们一身白,准保以为见鬼了!”慕容迟只是光听说寒家的事情,寒家的人他还从未见过。 “那玉善妹妹,这种病你能治好吗?”简儿小声地问道。 安玉善摇摇头,很肯定地说道:“不能!这是遗传性的病症,我也无能为力。” “这些人真可怜!”简儿同情地说道。 慕容迟却不赞同地说道:“他们哪里可怜了,我看是活该,谁让他们没事就想着害人,想想渠州那些死去的百姓,你就不会觉得他们可怜了!” “也是,他们不该做坏事的!”简儿一时心里也有些矛盾。 “这样说,东竹国寒家人中有奇门遁甲方面的高手,你查出来有可能是谁吗?”安玉善又追问道。 “这个我还不知道,那寒家人别看各个都因这怪病像鬼一样,却很得东竹国皇室的器重,有不少寒家子弟都在东竹朝堂上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就连东竹国的国师都是寒家人。”慕容迟说道。 “原以为是瓦番国大皇子来寻仇,哪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这些事情皇上和景初都知道了吧?”安玉善问道。 慕容迟点点头,一得到消息他就立即告诉了季景初,而季景初也很快进了宫,现在永平帝已经知道东竹国的人并不安稳了。 事后,安玉善又询问了张氏关于那些神秘买药人的身份,也证实那些人的确是东竹口音。 在古代能遇到这样家族性的遗传病也是挺稀罕的一件事情,安玉善多少也上了心,更别说这个家族里还有一位布阵方面的高手,想必对方也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 三月末的时候,安玉善接到消息,神相大人从安氏本家回来了,她和安勿言一起在绿水山庄见到了他。 “渠州的事情要不是有师父的先见之明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解决,师父,您是怎么发现渠州那边有异常的?”师徒见面之后,安玉善忍不住好奇心地问道。 “夜观天象!”神相大人呵呵一笑说道。 要是别人,安玉善会以为对方在打趣自己,在面前坐着的是安氏本家“神通广大”的神相大人,她就不敢这样以为了。 “师父您真是厉害!”安勿言紧跟着笑着说了一句。 “勿言,多日不见,你倒是活泛了不少,看来渠州一行,你也长进了,都会对着为师说好话了!”以前几个师徒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安勿言永远是沉浸在自己世界的闷葫芦,所以这次神相大人故意调侃他道。 “师父,您就别打趣徒弟了,以前那些年是徒弟迂腐了!”安勿言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呵呵呵!”神相大人满意一笑,又看向了安玉善,“渠州设阵之人可有眉目?” “有了,慕容迟说,设阵之人似乎和东竹国的寒家有关。”安玉善说道。 “东竹国寒家?难道是他?”神相大人眼中诧异闪过。 “师父,谁呀?”安勿言和安勿言异口同声地问道,难道神相大人认识设阵之人。 “唉,此事说来话长,或许这世上也只有他能布出那样的禁忌阵法了。”神相大人似是很遗憾地说道。 “师父,你说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安玉善问道。 “他叫寒彻,现在应该是东竹国的国师,与咱们安氏一族颇有渊源,按照辈分算起来,他是我的师弟,也是你们的师叔。”神相大人目光悠远,似是想起了十分久远的事情。 那年,他还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天,他的师父安氏本家上一任的神相大人从外游历带回来一个身穿黑衣有些病弱的少年,他就是年少时的寒彻。 安氏本家历任神相大人从未收过族人以外的异姓人为弟子,因为当神相大人宣布要将寒彻这个外姓少年收为关门子弟的时候,在安氏本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从族长到族老再到众多族人,虽然都可怜寒彻的身世与病痛,但安氏本家也有自己的规矩,不是安氏族人是不能跟着神相大人学本事的。 但神相大人力排众议,并说出寒彻的父母对他有恩之事,他已答应收下寒彻为徒,不能出尔反尔自毁诺言,最终神相大人还是说服了当时的族长和族老准允寒彻暂时留在他身边。 就这样,寒彻成了安氏本家第一个外姓子弟,面对他全身发白、不能见光的怪异之病,安氏本家的几名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不过寒彻十分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尤其是奇门遁甲方面颇得当时的神相大人的真传,慢慢地安氏族人也接受了这个表现乖巧又颇有天分的少年。 或许就是因为太聪明,有些东西寒彻无师自通便能学会,而且他对于禁忌阵法有些痴迷。 当时很多人都劝他不要过分沉迷在禁忌阵法之中,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谁想到寒彻偷偷练习,有一次他设下禁忌阵法之后,几名安氏族人不小心着了道受了重伤。 这下子本家族人都知道寒彻一直没有放弃禁忌阵法的练习,甚至已经学有所成拿来害人了,即便他当时是无心的,安氏族人也已经无法接受他,就连神相大人也对他很失望,把他逐出了师门。 寒彻痛苦悔恨不愿离去,神相大人观他面相,已知他心境再不单纯,逼他发誓日后不得使用阵法害人。最终,寒彻发誓之后离开了。 神相大人将有关师弟寒彻的事情都告诉了安玉善和安勿言,最后他幽幽一叹说道:“当年师父临死之前,曾说他今生做的唯一一件错事便是收了寒彻为徒,原以为是块精灵璞玉,谁想到玉心深处早有了裂痕。” 安玉善真的没想到关于这幕后之人中间竟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只是那个叫寒彻的前任师叔为何又违背了以前的誓言呢? 第一四四章:家人被劫 即便已经根据诸多调查推断出渠州和孙宝事件的幕后黑手是谁,但无论是永平帝这个一朝国君还是季景初、安玉善等人,暂时都只能“装聋作哑”。 毕竟大晋朝和东竹国这些年明面上并没有大的纠纷,永平帝也不想贸然行动到时候反失了先机,不过对于东竹国那边防备心倒是加强了不少。 接下来大部分的时间安玉善还是在编写各种与医药有关的书籍,而转眼便到了炎炎初夏,喜鹊频登安家门,无论是峰州那边还是京城这里,各种各样的喜事接二连三地来了。 首先是安齐明、安齐全和安齐杰三人的婚事以最快的速度被定下,进而完成,而安齐文、安齐志甚至安齐武三人的婚事也都被一一定了下来。 未来安家的孙媳妇辈有唐素素这样的官家小姐,也有玉麟绣阁木家那样的富豪商贾,还有京城这边的闺阁小姐,也有安齐明游历在外亲选的镖师之女,不过每一个孙媳妇那都是得了安清贤首肯的。 其次就是在圣旨赐婚之下嫁人的安家三姐妹都已经身怀麟儿,尹云娘近段时间出门的时间都少了,她正忙着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衣物呢。 这天晚上,安玉善正在逍遥伯府的书房内闷头编书,房门敲响之后,尹云娘端着一碗宵夜走了进来。 “玉善,别写了,你整日里闷在房中,就不怕把手给写断!”尹云娘斥责的话语中满是心疼。 安玉善接过宵夜让尹云娘坐下,一边吃一边说道:“娘,我哪有整日里闷在房中,白天我还要在医学院教学徒,遇到急症的病人还要去医馆帮忙。” “就是这样娘才更心疼,你瞅瞅你从去年到现在可有一天空闲的时间,不说别的,哪家女儿出嫁前不为自己准备嫁衣。”尹云娘忍不住唠叨一句说道。 安玉善一听就笑了,将碗放下,说道:“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双手给人缝伤口可以,让我缝衣服岂不是难为我,再说,我的婚事最后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呢!” 听到这里尹云娘脸上的愁云就更多了,说道:“你们这六礼早就过了大半,也不知道你大爷爷还有本家族长是怎么想的,一直拖到现在也不定下日期,你几个哥哥今年成婚的成婚,定亲的定亲,你三个姐姐都有孩子了,就剩你自己了,唉——” “娘,您就别担心了,您还怕我嫁不出去呀。真要成婚我也没时间,书局的事情才感刚刚上了轨道,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安玉善实话实说地说道。 “忙,忙,忙,再忙有些事情该办还是要办!不行,过两天就是四月十五,娘要上山进庙拜拜菩萨。”虽然安家最近喜气盈门,但尹云娘觉得小女儿的事情还是让她心不安,“玉善,到时候你陪娘一起吧!” “娘,我有时间一定陪您去!”安玉善说道。 结果到了四月十五这天,安玉善忙的抽不开身,最后还是简儿代替她陪着尹云娘去京城的龙云寺上香,同行的还有特意一同赶往的锦韵侯夫人。 只是都快到傍晚时分了也不见尹云娘一行人回来,去之前她们并没有说要在寺中留宿,因此两家都派人去龙云寺询问。 龙云寺寺监告诉两府之人,尹云娘几人在寺中吃了午膳就下山离开了,还是寺监亲自送她们一行人出的寺门。 “怎么会这样?按说到了现在早该到家了,又派人去找了吗?”得到此消息的安玉善立即放下了手边的事情赶回了逍遥伯府。 安松柏着急地说道:“找了,沿途都打听了,可就是没人看到你娘他们,也没听人说附近有什么山匪贼人出现,一帮大活人不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爹,你别着急,咱们再派人出去仔细地找,娘和简儿姐姐她们身边都跟着高手,一般人是伤不到她们的。”安玉善安慰安松柏道。 “话是这样说,可……”安松柏重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万一遇到的不是“一般人”可怎么办,毕竟安家在京城可是太显眼的人家。 逍遥伯府和锦韵侯府都重新派了人去寻,这件事情还惊动了季景初、慕容迟和衙门的人,一时间好几拨人都在京郊附近忙碌开了。 可直到第二日清晨还是没有找到尹云娘他们一行人的消息,出去找了一夜的慕容迟等人也是心急如焚。 “我就不信了,这天下还有我慕容迟找不到的人!”慕容迟急得嘴巴都已经起泡了,原以为动用京城慕容家的所有人,一定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简儿他们,结果到现在还是一点儿消息没有。 由此可见,这一次简儿他们遇上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他担心几个不会武功的女人会受到伤害。 季景初和安玉善还都比较冷静和理智,他们思来想去如果真有人使坏,要对付的也绝不是尹云娘他们,如果她们是饵,那么钩子一定会抛到自己这边。 果不其然,到了辰时三刻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安玉善的手中。 一拿到信,安玉善就赶紧拆开来看,看完之后,脸上阴云密布。 “玉善,谁来的信?”安松柏急得问道。 “爹,你放心,我不会让娘她们有事的,你在家安心等消息,我先出去了!”安玉善把信折了折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没再让第二人看到,她也庆幸此时季景初和慕容迟都出去找人了。 “玉善,玉善,你等等,谁来的信?”安松柏见安玉善看完信抬脚就急匆匆地走了,心下就更为狐疑,赶紧派人在后边跟着安玉善,可半路的时候就被安玉善甩掉了。 当季景初和慕容迟得到安松柏送来的消息再转身去找安玉善的时候,早已经寻不到她的身影。 木槿和安正虽然一直都跟着安玉善,但是到了京郊一处桃林外却对二人说:“你们等在这里不要进去,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通知你们的。” “郡主,奴婢陪您一起去,是不是劫持夫人的人就在这里面?”木槿紧跟在安玉善身边不愿等在原地。 “我正要去确认,那人让我一个人进去,否则她会伤害我娘的,你们等在这里,我相信季景初和慕容迟很快也会找到这里的。”最后一句安玉善是低声凑在木槿的耳边说的。 “可是……”木槿和安正还是不放心,安玉善却挥手制止了他们,这一趟必须自己一个人去。 头也不回地进入了桃花林,安玉善每走一步都很小心,因为她知道劫持尹云娘几人的是一个对她充满恨意又会奇门遁甲之术的人。 不出所料,桃花林中间就布了阵法,而安玉善在破阵方面已经渐得神相大人真传,这些阵法对她而言并不太难,当她过阵的时候,先闻到了血腥味,然后看到了早已经凉透的两府侍卫的尸体。 桃林深处是一片空地,跟随在尹云娘、简儿和锦韵侯夫人身边的丫鬟、婆子还有几个高手侍卫早已经横七竖八躺在那里,安玉善俯身给他们诊了脉,确定他们还都有呼吸,只是不省人事而已。 这些人中并没有尹云娘、简儿和锦韵侯夫人三人,安玉善目中冷意闪过。 “南宫夫人,你的目标是我,现在我已经按照你说的来了,还请你遵守诺言放了我娘她们。”安玉善站起来对着四周大声喊道。 “哈哈哈,安玉善,你以为我还会再傻的相信你一次吗!你可是闻名天下的女神医,会医就会毒,对你的单身赴会我可是不放心的,把它给吃了你就会见到你娘,可别给我耍什么花样,这次我会杀人的!”空中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尖利的笑声,这是从狱中被人救走的李如月的声音。 上一次安玉善假扮梅花仙子骗了李如月致使富雅山庄被围困,后来李如月的丈夫南宫云杰也被斩首示众,但李如月却被人救了出去下落不明。 杀夫之仇不共戴天,安玉善不清楚李如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但从这次的事情来看,她是已经很清楚当初骗她的就是安玉善了。 一个小木盒子被人用内力扔到了安玉善的脚边,她捡起来打开里面躺着一颗黑黑的药丸,用鼻子一闻安玉善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但有毒还会令人浑身无力。 “南宫夫人,你不傻,难道以为我就是傻得,在没有见到我娘她们安然无恙之前,这药我可不会吃!”安玉善将药丸拿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间冷笑说道。 “哼,那就让你见见!”就在这时,安玉善对面的桃林处走出来四名黑衣人,他们分别押着的是简儿和她的生母锦韵侯夫人,而两个人的哑穴都被点了。 只见黑衣人在两人后背那么一点,急得早就冒汗的简儿先说话了:“玉善妹妹,你快走,那女人疯了!” “哈哈哈哈,这姑娘说的没错,我是疯了!”空中又传来李如月略显癫狂的笑声,阴森恐怖。 “简儿姐姐,夫人,你们别怕,不会有事的!”安玉善看得出两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好在都没有失控。 “郡主,你娘她现在没事,你娘她遇事比我镇定!”锦韵侯夫人这次是遭了无妄之灾,但也拉近了她和简儿的母女亲情,所以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只要能保住自己女儿的命就可以。 安玉善看着锦韵侯夫人点点头,示意她们不要慌,又大声对着空气说道:“南宫夫人,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当初咱们各为其主,彼此都是没有办法,如果你要报仇就冲着我安玉善一个人,我娘她们都是无辜的。” “无辜?我富雅山庄和南宫一族也有多少无辜之人,可就因为你骗我,害得我夫君惨死,害得南宫一族九族被灭,他们也是无辜的,你们怎么不放过他们!”这次李如月的声音满是仇恨怒火。 “南宫夫人,我就算是皇帝亲封的郡主,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你应该比我清楚,你丈夫犯下的是谋逆之罪。”虽然安玉善对于古代皇权下的残酷惩罚也有诸多不满,比如这株连九族之罪,可仅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改变的,这是古代的现实,她也很无奈。 “不要在这里和我耍嘴皮子了,也不要拖延时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等援军到来,赶紧把那颗药丸吃了,否则先死的就是你面前的这两个人,紧接着死的就是你娘。我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在这里听你胡说八道。”李如月冷声说道。 “我怎么确定自己吃下这个药丸之后你就会放了她们呢?你不信我,又怎么能让我信你!”安玉善也没有退让。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把那姑娘的两只胳膊先给砍了,她不是女神医吗,让她再给缝上!”李如月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 只见黑衣人抽出身上的佩剑,扯起简儿的胳膊就要砍下去,吓得锦韵侯夫人是面如土色。 “等一等!”最后时刻安玉善还是叫停了,正如简儿刚才说的,现在的李如月已经疯了,“我吃,不过你们要先放她们到我这边,反正我娘还在你手里不是吗?” “你吃我就放人!”这时,李如月的身影在桃花林里已经隐约可见。 “玉善妹妹不要吃!”不管那药丸是什么,简儿都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安玉善看到简儿一笑,仰头将药丸放进了嘴里,而药丸入口即化,很快进入到她的四肢百骸,紧接着剧痛传来,她猛地半跪在地上,赶紧捂住了胸口。 看着安玉善痛苦的模样,简儿眼泪都急得掉了下来,锦韵侯夫人也是一脸焦急。 “玉善妹妹,你怎么样?” “我没事,南宫夫人……药丸我已经吃了,人……你可以放了吧!”安玉善想支撑着站起来,可是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一般。 “放人!”此时李如月已经走到安玉善身边,在她身后还站着两名黑衣人,挟持的则是尹云娘。 “娘,您没事吧?”安玉善对着尹云娘虚弱一笑,她现在既希望李如月能遵守承诺放人,也希望季景初能赶来。 尹云娘也被点了哑穴,此时不能说话,急得满脸通红,看着女儿难受的样子,只能拼命地摇头。 “安玉善,别来无恙呀,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李如月一脸恨意地看向眼看的安玉善,就是再让她痛苦千倍百倍也难消自己的心头之恨。 “南宫夫人,我能问个问题吗?你是怎么知道给你喝药茶的人是我呢?”安玉善抬头看向了李如月。 “安玉善,你问题太多了,把她带走,咱们的账可要慢慢算!”李如月似乎察觉到时间耽搁的太久了,示意身后的黑衣人放开尹云娘,然后扶起安玉善。 从刚才开始,安玉善就紧紧地捂住胸口,而等到黑衣人靠近她的时候,她藏在怀里的易于挥发能使人昏迷的药水就撒了出来,紧接着眼前的身影就一个个倒了下去,当然也包括她自己。 没办法,她虽然有能力药倒所有人,但身上已经没力气让自己保持清醒了,只希望木槿他们能机灵一些闻到空气中的不对劲就进来救人,或者季景初他们快点赶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安玉善怎么也没想到,她虽然把李如月算计在内,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她昏倒之后,又出现一队黑衣人,将她和李如月还有原来的六名黑衣人都抬走了。 仿佛是一眨眼的功夫,安玉善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而她此时也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知东南西北。 第一四五章:落难他邦 入目是泛着潮湿海味的青花帐顶,在身边自己服侍的是陌生的绿裙少女,而所能活动的范围是一间闭塞的舱底房,安玉善自从两天前醒来之后,她所能感知到的就是这些。 不仅如此,她还被人喂了一种哑药,以至于无法通过言语来表达和沟通。 醒来之后的她全身乏力,原本的衣裳从里到外已经被人换过,所有曾藏在她衣服里的银针、药丸等物也早就没有了踪影,幸好她还能从别人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以确定她没有“幸运的”再次换一个身体。 “灵姑娘,要不要现在起来喝些鱼汤?”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笑盈盈地端着一碗鱼汤走了进来,满脸友好地看向安玉善。 安玉善摇摇头,她不习惯每次吃饭的时候总是有人喂她,她又不是残废,只不过是被人下药而已。 “那就等一会儿奴婢再喂姑娘喝,绿珠,给姑娘换身衣服吧,再过两个时辰,咱们就靠岸了!”说话的叫绿衣,她和绿珠是服侍在安玉善身边的人。 一听到快靠岸了,安玉善长久地松了一口气,这两日她可以确定是一直航行在水上,也不知道之前这样的日子持续有多久了,更不清楚尹云娘她们是否安然无恙。 换过衣服,又在绿衣和绿珠的服侍下喝了鱼汤,安玉善觉得体内的湿气少了许多,因为现在没有力气给自己诊脉,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实际身体状况是怎样的。 很快,安玉善就听到了有些杂乱的声音,很像以前那些遇到的水边码头,而等船停之后,绿珠和绿衣扶着她站了起来。 别看两个少女和她年纪差不多,但力气都很大,再看她们身形手法都透着利落劲儿,安玉善怀疑她们都会武功。 走出房门之前,绿珠又给安玉善披了一件披风,还解释道:“灵姑娘,外边海风大,多穿些!” 反正自己现在是个被人操纵的木偶,根本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一切只能任由她们做主。 等走到甲板之上,已经适应一些外部光线的安玉善看到眼前是一片汪洋,深蓝色清澈的海水与此时天空的颜色彼此相称,而不远处是刚刚经过的海边码头,那里有很多的船只停靠在海岸边,还有很多渔民与百姓穿梭来去。 这样的景象在大晋朝是很少见的,除非是在沿海地区,可她之前看过大晋朝的地图,虽然知道大晋朝也有沿海的州城,但都很贫穷,而且居住的百姓也极少,甚至很多码头都荒废多年。 但是这里却繁华热闹一场,而且上了岸便是一个人来人往的集市,在众多乘船客里,安玉善三人显得并不打眼。 出门之前,绿衣在自己脸上不知道涂涂抹抹,但安玉善能感觉出来,现在她的面容和之前一定是不一样的。 “灵姑娘,欢迎来到东竹国!”三个人一上岸,就有一位中年管家模样的人等在那里,对着安玉善拱手行礼之后就安排她上了一辆低调的马车。 至此,安玉善才知道她似乎眨眼之间就来到了距离大晋朝京城几千里的另一个国度。 海边的都城总是炙热的很,安玉善坐着的马车里一直放着冰块,虽然她也是被劫持而来,但貌似待遇还不错,绿衣、绿珠对她恭敬有加、悉心照顾,而前来接应之人也表现的很有礼貌。 只是,自己现在落难他邦可有人已经知道?家人和季景初知道自己失踪之后一定会心急如焚的,自己又该怎样和他们取得联系呢?慕容迟这么神通广大,东竹国可有他的手下?神通广大的师父大人这次能算出自己这个关门弟子有难了吗? 就这样,一路思考着马车行驶前进两个时辰,到了东竹国临近海边最大的府城延城停了下来。 马车直接行进了一座三进的大宅院,而安玉善被人扶下马车之后,首先看到的除了在岸边接她的中年男子,接着便是一双怒火盯着她的李如月。 看到李如月出现在东竹国,安玉善的心思也转了几转,如果她所猜不错,当初救走李如月的定是东竹国的人,而没有让李如月杀了自己反而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弄来东竹国,这幕后之人说不定就是她还没见过的那位师叔或者他的族人。 安玉善猜想的不错,李如月看到她之后,冷哼一声愤恨离开,紧接着两名大夏天身穿薄衣黑袍的男子走到了她的面前,请她进了客厅。 “灵姑娘,先喝杯茶吧!”到了客厅勉强坐在椅子上,就有丫鬟立即端来一杯茶放在安玉善身旁的高几上,还冲着绿衣使了一个眼色。 这次安玉善点点头,因为从那丫鬟一进门,她就闻到了茶水里的药味,应该是哑药的解药。 慢慢地喝完茶,安玉善觉得这几日堵着喉咙的那层“硬墙”被拆除了,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轻轻咳嗽一声。 “你……”或许是好久没有出声,安玉善感觉嗓子还有些沙哑,绿衣又端茶到她嘴边,她接着喝了两口,这下子舒服多了,“你们主子呢?” “以这种方式请姑娘前来,还请姑娘勿怪!”就在这时,从厅内一旁走出来一位同穿薄衣黑袍的男子,听声音很年轻,脸上带着银质面具,一双眼睛显得尤其深邃幽亮。 “你是谁?请我来又为了何事?”安玉善语速放慢地看向那人。 “世人都夸姑娘钟灵毓秀、聪敏过人,不如姑娘猜猜看在下是谁。”没想到那黑衣男子轻笑出声,面具下原本漠然的眼睛里乍然而现一丝调皮。 “酷夏之际还把自己裹得跟黑粽子一样,想来想去也只有东竹国寒家的人是这样令人‘瞩目’,至于请我来所谓何事,我又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这可猜不到。”安玉善并没有慌乱,反而镇定自诺地也轻笑说道。 那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全然的变化,爽朗的笑声和黑色的阴郁成为了反比。 “姑娘猜的不错,在下的确是寒家的人,姑娘可以叫我寒冬,既然姑娘知道寒家,想必也知道寒家的‘诅咒’?”寒冬一脸期待地看向了安玉善。 安玉善倒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说道:“我的确是知道,不过我是大夫,只会治疗病人,破咒这种事情我可不懂。” “寒氏一族得的是病也是诅咒,还希望姑娘能妙手相救,只要姑娘能救我寒氏一门,大恩大德我寒氏子弟世代不忘。”寒冬话锋一转又变得严肃正经地说道。 寒冬说话没有拐弯抹角,也没有威逼利诱,反而是真诚相告,这一点让安玉善对她少了那么一点点反感。 “你们是在桃花林把我劫走的吧?我娘他们怎么样了?你们不会……”安玉善这次没有给出寒冬想要的答案而是提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姑娘放心,你的家人已经安然无事回到了府内,这次是手下人办事不利用错了办法,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寒冬略带歉意地说道。 安玉善可不会被他的友好给蒙骗住,很明显这根本不是什么“误会”,否则自己怎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带到了东竹国,而且现在除了能说话,身上可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寒冬也知道凭着安玉善的聪慧她是不会完全相信的,但这次家主就是让他们“请”安玉善到东竹国来,虽然方法有些过激,但若是真的上门请人,怕是根本请不来的。 “既然是误会,你们东竹国的待客方式也太特别了些,我现在怎么觉得自己像个废人呢!”安玉善斜眼不满地看向寒冬。 “这个都怪在下一时疏勿,忘了把解药交给绿衣她们了,不过我们东竹国医术高明的大夫不多,这解药也只能勉强维持两个时辰,还请姑娘不要见怪!”寒冬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然后放在了安玉善身旁。 安玉善心中骂了一声“奸诈”,面上却是不显,这个寒冬还真是多变,脸皮也够厚,说起谎话来就跟真的似得,而且拿瓶药里就只有一粒解药,这摆明了就是在牵制自己。 “没关系,看来有些病症容易让人脑子出问题,要是永远都想不起来,就真的病入膏肓,可以立即去见阎王了!”安玉善故意冷笑一声说道。 寒冬明知安玉善此时是在讽刺他也没有生气,不管怎么说,安玉善现在也是寒家请来的“贵客”,如果到时候她不能好好帮家人治病可就适得其反了。 “姑娘玩笑了!”寒冬勉强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不过隔着面具旁人是看不到的。 “公子,外边有个孩子晕倒了,该怎么办?”正在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有下人禀告道。 “什么怎么办!”寒冬冷声训斥一声,面向安玉善又笑了,“咱们府里正好来了名好大夫,快把那孩子抱进来吧!” “是,小的遵命!”下人又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姑娘医术高超又仁心为念,不会看着一个孩子就这样在你面前死去吧!”寒冬故意问道。 安玉善心里冷哼一声,她就是再蠢也知道寒冬是想试探一下她的医术,也没有多说话,将药瓶里的解药吃了下去。 等到把那名昏倒的孩子抱进客厅的时候,安玉善身上也已经恢复了力气,她可以无视寒冬甚至拆穿她,但却不能丢掉一个大夫的责任,真的不管那个孩子的死活。 孩子送进来的时候,呼吸已经很微弱,平放在地上之后,安玉善赶紧给他诊了脉,又查看了他的眼皮和身上的皮肤。 “我的银针呢?”安玉善抬眼看向了绿衣。 绿衣接到寒冬的点头准允之后,从怀里掏出了安玉善常带在身边的那套银针,并双手递给了她。 “把这孩子的上衣脱掉,让他趴在桌子上!”安玉善直接就吩咐道。 这次不等寒冬吩咐,就有人依照她说的做了起来,而等到孩子整个后背都显露出来之后,安玉善就开始在上面施针。 “这孩子得了什么病?”寒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寒公子不知道!”安玉善头都未抬,略带嘲讽地说道,“我诊病的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请不要打扰我!” 寒冬被安玉善噎得尴尬一咳,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不都说安玉善性情温柔和善,看来传言真的不可信。 几针下去,原本昏迷的孩子就睁开了双眼,露出了有些迷茫的眼神。 起针之后,安玉善又开了一张药方,而拿到药方之后,下人又抱着那个孩子离开了。 “姑娘医术真是厉害,这孩子都昏迷半月了,延城的大夫可都是束手无策,没想到一到姑娘手里,几针下去他就醒过来了。”这下子寒冬对于安玉善的医术又多了些信心。 “这孩子不是刚倒下吗?寒公子未出门都能了解的这样清楚,怪不得世人常说寒家子弟才是真正的聪颖过人,竟然来卜算都这样精通!”安玉善忍不住又嘲讽了他几句。 “姑娘,在下好像是第一次和你见面,没有哪里得罪你吧?”寒冬感觉出来安玉善似是有意针对他。 “你说呢!”安玉善冷眼闪过,这还叫没有得罪她,即便他不是幕后凶手,那也是个帮凶。 “绿衣,绿珠,姑娘远途劳顿有些累了,你们快扶她去厢房休息吧!”寒冬觉得现在还是少惹安玉善比较好。 “那个你们扶,我有腿可以自己走!”安玉善拒绝上来扶她的绿衣和绿珠,扭身走出了客厅。 寒冬也不担心安玉善会想办法逃出去,这个府里都是寒家的人,绿衣和绿珠又都是高手,安玉善就算医术再高,如今也是笼中鸟飞不出去。 安玉善暂住的是一间女子厢房,进屋之后绿衣和绿珠一直跟在她身边。 “你们两个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反正我也跑不出去,不是吗!”安玉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很友好,绿衣和绿珠的存在就是来监视她的。 “那灵姑娘先休息吧!”绿衣和绿珠相视一眼乖乖地退了出去。 “你们能不能换个称呼,我不姓灵!”在两个人出去之前,安玉善无奈地说道。 “是,姑娘!”绿衣和绿珠答应之后给安玉善关上了门。 等到两个人一离开,安玉善先快速地给自己诊了脉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可以确定她体内是含有毒素的,只是现在还无法确认自己中的是什么毒,不过这种毒里面肯定含有令人全身乏力的药物。 无法通过血液检验自己中的什么毒,安玉善就只有通过解药来进行推断了,刚才吃解药的时候,她故意藏了半颗在嘴里,恢复体力之后,借着小声咳嗽的机会将半颗解药放在了袖子里。 时间有限,她在房里找到一个干净的茶杯,将解药放在了杯子里,先是凭借自己敏锐的嗅觉和经验来判断药物的成分,之后再用银针试一试解药是否也含有毒素。 很快,她就分辨出了其中三味药材,再往后分析就有些难了,在自己体力消退之前,她又赶紧把杯子里的解药和着茶水喝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安玉善来到了水盆前,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面容也发生了变化,虽然依稀还有自己原本样貌的影子,如果是不熟悉自己的人肯定分辨不出来。 想起绿衣之前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的东西,安玉善想用清水洗掉,希望能恢复原本的容貌,却发现徒劳无功,看来她的脸上也被动了手脚。 这下子,季景初他们想找到自己又增加了难度,最快的办法就只能自救了! 第一四六章:遗传难治 东竹国疆土只有大晋朝的三分之一,而且三面临海,一面连着内陆,虽然地域不是很宽广,但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都不输大晋朝。 东竹国的百姓主要以海鲜为主要饮食,虽然在延城只呆了一天,但寒冬让厨娘为安玉善准备了很精致的海鲜大餐,不过她并不热衷于此。 寒冬见她不习惯东竹国的饮食,在带她赶往东竹国京城的路上,就让绿珠按照安玉善的饮食喜好准备食物。 一路上,安玉善表现的很乖巧,也没有多余的小动作,这让寒冬心里有些疑惑,他还以为清醒之后安玉善会急着逃走呢。 而安玉善两方势力比较之后做出了明智的选择,首先她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她逃离,再有寒冬明松暗紧的“看守”方式也让她不会轻易地做出决断,现在逃跑时机可不对。 经过大半个月的路程,安玉善终于到了东竹国的京城,以远房表小姐的身份住进了国师府。 东竹国的国师寒彻曾是自己师父神相大人的师弟,虽然寒彻已经被逐出师门,但好歹辈分上安玉善该喊他一声师叔。 不过,她住进国师府之后虽被奉为座上宾,却一直没有见到她的师叔寒彻,只是被困在一座院子里,并且知道寒冬是寒彻的孙子。 在整个国师府,安玉善的行动并不是很自由,除了自己的院子她哪里也去不了,不过很显然她的到来引起了国师府众人的关注,在她的院门前时常可以看到高低胖瘦不同的薄衣黑袍人。 第三天午饭之前,安玉善正在院子里百无聊赖地呆着,依旧戴着面具的寒冬急匆匆大踏步地走进她的院子里,怀里还抱着一个用黑布遮盖的小人儿。 等到进入屋内他把小人儿放下并拿来了黑布,安玉善看到一个从头到脚都白的吓人的五六岁的小男孩,而且皮肤上已经开始有红肿和溃烂。 不过她早已经知道寒家是白化病的遗传家族,所以见到这个在别人眼中长得很诡异的孩子她并没有吃惊。 “安姑娘,请你快给这个孩子看看!”寒冬语气有些焦急地说道,“这是我姐姐的孩子,他贪玩去太阳底下,结果被阳光烧伤了,而且昏迷过去了!” 在整个寒氏一族像这样的情况从小到大寒冬见过了不少,事实上,他小时候也极度渴望阳光,希望能脱掉身上的那层黑衣,站在阳光下看看自己的影子,可换取的代价便是性命垂危和一身的伤疤。 安玉善没有袖手旁观,而是快步走到那个孩子的身边先给他诊脉,然后查看他受伤的严重性,最后又翻开看看孩子的眼皮。 “先给我准备消毒的烈酒和纱布!”安玉善转头对跟进来的绿衣吩咐道。 “是,姑娘!”绿衣赶紧去准备,等到东西拿来之后,安玉善就开始给那个孩子施针。 两针扎下去,那个孩子就睁开了眼睛,而安玉善又写了一张药方让寒冬去准备药材,这张药方主要是针对这个孩子灼伤的皮肤。 “记住,要按照药方上所说的熬制成糊状,然后涂抹到患者身上,里面药材的分量一定要掌握好,其中几味药是有毒性的!”安玉善对寒冬特意说明道。 “放心吧,我一定按照你说的去做!”寒冬拿着药方转身离开了,这件事情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要亲自监督才可以。 等到寒冬离开之后,安玉善让绿衣把那个孩子放在屋内的凉榻之上,自己坐在一旁,以便随时能观察这个孩子的情况。 听闻寒家有这种遗传性疾病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在她看来,寒家的白化病应属于最严重的一种。 “姐姐,你就是小舅舅说的女神医吗?”已经醒过来的孩子睁着他那双纯真而又期盼的眼睛小声地看着安玉善问道。 “嗯!”安玉善对着他笑了一下点点头,看来自己的大名在寒家已经传开了。 一看到安玉善点头,那孩子的眼睛里登时迸发出无限的热烈,急切地问道:“那姐姐能治好我的病是吗?小舅舅说,等到他把神医请过来,我的头发和眼睛就能和别的孩子一样了,他们再也不会笑话我是怪物了!” 安玉善听后也是一阵心酸,就算她医术再高明,面对遗传性的疾病而且患病程度还是这样严重的白化病,她能做的真的有限。 她不想说假话,但也不想欺骗这个孩子,只是笑了笑,温柔地说:“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生病了。” “那我的病能治好吗?”小孩子追问道。 “对不起,姐姐医术有限,有些事情姐姐也改变不了!”不知道眼前这个孩子能不能听懂,最终安玉善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姐姐的意思是治不好我的病了,娘说我这不是病,是诅咒,只要破除诅咒,我们就都能好了!”小孩子眼中的光亮瞬间就灭了,声音显得绝望而失落。 “对不起!”作为一名大夫却对病人的病无能为力,安玉善能说的也只有“对不起”三个字了。 “这不是你的错,你无须抱歉!”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冷硬的声音,一位黑袍老者走了进来。 “曾外公!”躺在凉榻上的孩子一听到老者的声音忍不住就掉下了眼泪。 “乖,好好躺着!”老者走近凉榻摸了摸那个孩子的额头,又转向了安玉善,“安家的姑娘安玉善?” “正是,玉善见过国师大人!”安玉善已经猜出老者的身份便是东竹国国师寒彻。 “不必多礼,我也算是你的长辈,这孩子没事吧?”寒彻平静地问道。 “暂时没什么大碍,抹上药晒伤的地方就会好了,注意以后不要到强光下就行!”安玉善说道。 寒彻听后点点头,又说道:“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不管是怎么被请来的,自己名义上还是国师府的客人,客随主便,安玉善跟在了寒彻身后来到了隔壁的房间。 进去之后,老者将身上的黑袍带帽披风脱了下来,一头银发盘与头顶用发冠箍住,他显露在外的皮肤都透着病态的白色。 “坐下吧!”自始至终寒彻的声音都显得平静无波,面对安玉善的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多谢!”安玉善也没客气,等到寒彻坐下之后,她在他的下首坐了下来。 “来到这里不用担心你的安全,没人敢伤害你,不管你能不能治好寒氏族人的病,我都会让人送你回去的,就当来东竹国做做客。”寒彻看了一眼安玉善说道。 “有国师大人的这句话玉善就放心了,东竹国异域之地,玉善也希望能有机会好好逛逛。”安玉善笑着答道。 寒彻点点头,能破他阵法之人绝非泛泛之辈,眼前的安玉善镇定自诺地和他谈笑风生,又绝非一般女子可比,怪不得他那师兄会收她做关门弟子。 “你真的没有办法?”作为东竹国的国师,寒彻并没有真得把治好寒家几百年“怪病”的希望放在安玉善身上,每一任寒氏家主都曾倾尽全力能改变这种“怪病”,但无一人能成功。 “没有!”安玉善很肯定地摇摇头,这种病她是真的治不好。 “你没尝试又如何知道不可能?!”对于安玉善的医名以及江湖中流传她那些神奇的治病救人的事迹,寒彻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他在想是不是安玉善因为之前的事情不想出手相救。 “因为我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病,也知道就算日后有更高明的大夫和医术,对于这种病也是无能为力的。”安玉善没有隐瞒地说道。 “为什么?”寒彻问出了困扰几辈寒氏族人的问题,为什么它就治不好呢,或许这真的是对寒氏一族的诅咒。 “在医学上来看,这种全身发白不能见光的病叫白化病,而这种病也分为好几种,有的人是身上斑斑点点地发白,有的是眼睛发白,而有的是全身发白,这是一种遗传性疾病,只能预防不能根治,而依我看,寒家人所得的是一种很严重也很罕见的白化病,我也没办法。”安玉善照实说道。 “为什么不能根治?”寒彻又问道。 如果一直解释专有的医学名词,安玉善就是讲个三天三夜也讲不完,她想了一下说道:“国师大人,这样说吧,有些人得了疑难杂症,换血换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而寒家人要想彻底摆脱这种病症,唯一的办法就是换魂了,只要寒氏族人生儿育女,就会把这种病传给子女,就算这是诅咒,也是无法破除的诅咒。” “我不相信!”寒彻的话中带着冷意,如果换了魂,那还是寒氏族人吗!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信不信就在你们自己了。”安玉善也知道这种结论让人很难接受,可事实就是如此,就是在医疗水平高度发展的现代,这种病也是无法根治的。 “我相信事在人为,总能找到办法的,十年找不到就二十年,二十年找不到就三十年,一百年找不到就二百年,哪怕是千年万年,只要寒氏子孙延续下去,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寒彻的眼中满是信心和坚定。 “或许会有这一天的!”安玉善答道。 当有一天医生可以在基因上改变病症,那么白化病就能有治愈的可能,只是现在有些太难了。 “一定会有这一天!”对于寒氏一族的未来寒彻始终怀揣着希望。 该说的话说完了,寒彻也觉得没必要和安玉善继续说下去,起身就离开了。 等到寒冬拿着熬好的药膏出现的时候,安玉善能明显感觉出他身上的气压很低。 药膏抹上去之后,那个孩子的身上很快就消肿了,皮肤晒伤地方的疼痛感也减少很多。 “小舅舅,这药抹上去好舒服!”小孩子对着寒冬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但很快笑容又黯淡下来,“可是姐姐说,她治不好我的病,小舅舅,你骗我!” “小舅舅不骗人,那姐姐和你说笑呢!”寒冬把药膏交给绿珠,转身瞪了一眼安玉善,“我有话和你说!” 安玉善无奈翻了一个白眼,怎么这祖孙俩一个德行,她又不是小猫小狗,想着寒冬也算她的晚辈,她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只得跟在了后边。 同样的房间里,这次换成坐着的是寒冬,而且透着面具安玉善都能感觉得到他脸上冰冷如水。 “你不是一向仁心为念吗,为何要对一个孩子说那样狠心的话,你把他满心的希望都打碎了。”寒冬用失望的口气对安玉善说道。 “寒冬,我不是一个没有同情心的大夫,我也不会因为你们这样把我劫持到东竹国就不给病人好好诊病,在我这个大夫眼里,病人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还是个孩子。只是,我也不想欺骗他,因为我真的无能为力。”这是今天安玉善第二次说“无能为力”这个词,她讨厌这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 “那是你医术不精,这天下一定有能治好这种病的人!”这也是所有得怪病的寒氏族人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 “你说的没错,有些方面我的确是医术不精,我只是不想你们盲目地去找寻希望。”安玉善相信,除非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穿越人士知道白化病,否则没有一个大夫有她对这个病症知道的最多。 “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我们又怎么活下去!”寒冬心中的怒气化成无限的哀怨,他更深信寒氏子弟是被上天诅咒了。 安玉善没有接话,寒冬也没有说错,当希望变成绝望,人就像一脚踏进了深渊口,只要意志一松动,那便会万劫不复。 “就真的一点儿希望也没有吗?”安玉善的医术寒冬是经过彻底调查过的,有好多人都已经进了鬼门关断了气,她还能把人给救回来,“你是不是怪我不该劫你到东竹国?我可以给你赔礼道歉,我也能保证把你安全地送回家,你说,要怎么样你才肯出手相救,哪怕是试一试也好!” “寒冬,如果是别的病,哪怕是病入膏肓,我也会尽力一试,可这种病就算我从现在苦心钻研一辈子,我也找不到解决办法,因为这是遗传病,除非你换个身体,否则这病会一直跟着你,也会传给你的孩子。”安玉善也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狠,但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不想盲目地给寒家人希望,这种欺骗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为什么?你连试都没试!”寒冬还是不相信。 “因为我知道它,我了解它,正因为对这个病症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我确信连尝试都不用尝试,因为这种病与你的骨头血液、五脏六腑融合在一起,无药可治。”安玉善无奈说道。 “我不信!一定会有办法的,无论是诅咒还是怪病!”寒冬带着一丝愤恨地说道,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愤恨来自何处。 安玉善也感觉到一种无力,现在她到希望天地之间有神灵鬼怪,这样的话,或许连人的基因都能改变吧。 “别人有没有办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真的是没有办法!”安玉善说道。 “既然你说你了解它,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有人得这种怪病?为什么我们的头发身体都是白的?”寒冬还是不死心,他不相信安玉善说的话也不想相信。 “如果人的体内酪氨酸酶缺乏或功能减退就会引起一种皮肤及附属器官黑色素缺乏或合成障碍所导致的家族遗传性白斑病,这种病常发生于近亲结婚的人群中。”安玉善淡淡说道。 寒冬眼中一亮,问道:“如果与外族人通婚是不是就能避免了?” “不能!” “你——” 第一四七章:奇怪母女 “实话听起来总是这么让人难以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我问你,寒家流传至今,难道就没有与外族通婚的先例吗?那么生下来的孩子是不是也有这种病呢?”安玉善看着寒冬不紧不慢地反问道。 寒冬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说道:“寒氏一族有祖训,族人不得和外族人通婚,但听族内老人讲过,之前的确有人和外族人成过亲生过孩子,只不过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全身发白,迄今为止,我们族内还没有一个正常孩子出生。” 这种情况安玉善早已经推算出来了,也不管寒冬是不是能听得懂,她解释道:“寒氏一族流传至今之所以会这样,那是因为你们族内男女身上都存有白化病的致病基因,而且无论男女都会把这种基因传给所生的孩子。” 寒冬虽不懂什么是基因和遗传,但他也能领会一些其中的意思,问道:“那要怎样才能把这种你说的基因不传给后世子孙呢?” 难道只有东竹寒氏一族灭族才能把这种诅咒破除吗?可若是世上再也寒氏族人,有没有这种病又有什么区别呢! “你能期待的就只有奇迹了,除非有一天有人体内基因突变,没有把治病的基因传给下一代,这样生出来的孩子才不会发病,否则会一直这样代代相传下去,而基因突变是人力办不到的。”安玉善只是大夫,她不是科学家,也没有能力随意改变一个人的基因,因为她是人不是神。 “就真的这么难吗?你能把死人救活不就是在创造奇迹,那么再一次创造奇迹也是有可能的,我相信你的医术,不管结果如何,哪怕真的在你看来没有希望,也请你试一试好不好!”寒冬满怀希望地看向了安玉善,他不想放弃,也决不放弃。 面对寒冬的请求,还有刚才那个孩子期待的眼神,安玉善很想拒绝,明知不可能而为之是愚蠢,但世上有多少奇迹又是这种愚蠢造成的呢。 看出安玉善眼神有松动,寒冬赶紧又说道:“只要你肯试一试,无论你的要求是什么,我寒冬上刀山下火海也给你办到,我可以现在就把你的消息通知给你的家人,只要你答应留下来治病。” “就算我答应下来尝试,但最后的结果也会令你们失望的,如果你们能承受这一次次的失望和漫长的等耐,那么作为大夫,我会尽力!”不管寒冬说的真假,但他最后说的这些话让安玉善动心了,她不想家人一直担心她的安危。 “太好了,只要你肯尝试便好!”寒冬大喜过望。 就在安玉善决定留在国师府为寒家人“尝试”治疗的时候,早已经有一拨拨寻她的人到了东竹国的京城。 “你们别担心,我的那位朋友已经确认了师妹可能在的地方,两天前,东竹国的国师府来了一位女客,是当朝国师寒彻的孙子寒冬去从延城那边接来的,说是寒家的远房表亲。”已经简单易容之后的陈其人坐在东竹国京城大街上的一家茶楼雅间内,对面前的两人说道。 “怎么能确定那人就是玉善呢?”季景初已经可以判定安玉善是被寒家的人给劫持了,也知道李如月现在效忠于东竹国,只是此刻安玉善具体在何处他不清楚。 “我之前游历来过东竹国,寒氏一族所有人都是见不得阳光的,如果进入国师府的真是寒家的表亲,那么也应该如此,想来是他们在小妹身上动了手脚。”安玉善的大堂哥安齐明想了一下说道。 自从得知安玉善被劫之后,无论是峰州安氏还是安氏本家都派出人出来寻找,他对东竹国比季景初几人熟悉,因此主动告知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 “既然是这样,今天我就夜探国师府!”季景初眼中厉光闪过。 “恐怕不行!”这时候慕容迟推门走了进来,这家茶楼虽然在东竹国开业多年,事实上真正的东家却是慕容山庄。 “为什么不行?”三人都看向了进门的他。 慕容迟抬脚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位季景初三人不熟悉的中年汉子,不过待那人进门之后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他们都吃了一惊,竟然是仙草庄的大管家张茂。 “张茂,你怎么会来这里?”陈其人是很熟悉张茂的,当初往渠州送药材的正是此人。 “回禀几位公子,我家庄主和夫人一听说郡主被劫而且有可能在东竹国,就赶紧派我来了,寒家一直和仙草庄有生意上的往来,这东竹国小的也常来。”张茂笑着说道。 慕容迟坐了下来,也让张茂坐了下来,他先说道:“东竹国的国师寒彻阵法在李如月之上,整个国师府看着普通,其实里面到处都是阵法,不熟悉的人进去之后很容易被困住,咱们现在不能打草惊蛇。” “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季景初相信寒彻不是个老糊涂,既然他们能去轻易猜出安玉善所在的位置,那就证明寒彻根本就没打算隐藏,说不定就等着有人前去呢。 “景初,我知道你很担心小妹的安危,但咱们必须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不能小妹妹救出来,再把自己搭进去。”安齐明知道季景初这是关心则乱,他可不像那么冲动的人。 “齐明说的没错,我想寒彻把师妹劫持过来为的是寒氏一族的怪病,所以师妹暂时不会有生命安全。这东竹国是寒家的地盘上,咱们救人出来之后也要想办法能出去。”陈其人说道。 “这个不用担心,慕容家在东竹国还是可以来去自由的,只是现在进入国师府有些难,不知道郡主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慕容迟有些担忧地说道。 这时,坐在最下首的张茂接话说道:“几位公子都别急,仙草庄在东竹国也是有些能力的,而且我们老主子当年就安排了人在寒家做内应,怕的是寒家会对仙草庄不利。” 虽说仙草庄和寒家是生意上的往来,但因为仙草庄采药人遍布天下,有些禁忌至毒之物在重金之下也卖给过寒家,这些黑暗中的生意怕的就是东窗事发,万一寒家人起了歹意,仙草庄也难免会遭殃。 因此,仙草庄具有先见之明的老庄主很早就悄悄安排人进入东竹国和寒家,目的就是以防寒家想要杀人灭口累及到仙草庄众人。 这些年寒家与仙草庄倒是合作愉快没有什么矛盾,不过这次为了探查安玉善的安危,闫杰和张氏已经命令张茂全力相助季景初几人,哪怕是和寒家闹翻也要救出安玉善。 “张茂你说的是真的?那可太好了,只要摸清国师府里的情况,我的人就能把人救出来。”慕容迟笑着说道。 “是真的,事实上,小的一到这里就已经派人去国师府打探消息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应的。”张茂说道。 也就在这天午后,安玉善正在院子里回忆那些对治疗白化病有奇效的药方,试着把它们都记下来再配药,一个长相清丽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进了院子。 奇怪的是看到她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原本守在院中的寒府下人都没有把她赶走,似乎她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一样。 小姑娘看起来有七八岁的样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带着笑容瞧了瞧正坐在院中凉亭下的安玉善,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绿衣,这小姑娘是谁?”安玉善招招手,让那个小姑娘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绿衣和绿珠都没有阻拦。 “回姑娘的话,这是府里绣娘的女儿,自小便和府里的几位小少爷、小小姐一起长大,不过她是天聋地哑,听不到也不会说话。”绿衣也是寒家的家生奴才,对于眼前这个小姑娘,她眼中有亲近也有同情。 “她有名字吗?”安玉善听后也心中一紧,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可怜。 “她叫哑儿,姑娘是神医,能不能给哑儿看看?”绿衣想了一下说道。 这个请求安玉善自然没有拒绝,只是当哑儿走到近前,见安玉善要给她诊脉的时候,突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绿衣这个会武功的都没有摁住,最后让哑儿跑掉了。 “姑娘对不起,哑儿她一向乖巧,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绿衣有些尴尬地看着安玉善说道。 “没关系,许是这孩子认生吧。天也有些热了,我回房休息一会儿!”安玉善笑笑没在意,起身回了自己暂住的内室。 等到绿衣她们关上门出去之后,安玉善躺在床上并没有休息,而是慢慢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那是刚才哑儿挣扎时故意塞进她手里的。 将小纸条慢慢展开,上面是空白的,但却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安玉善一下子便分辨出这是仙茅和草寇两种很少见的药材混合成汁的问道。 这样的药材怎么会出现在一个聋哑小姑娘的身上呢?而且刚才她为什么要故意塞给自己?她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仙茅,草寇,仙茅,草寇……”安玉善在心中反复琢磨开来,突然灵光一闪,小姑娘想要传达的意思会不会是“仙草”两个字呢?而这两种难得药材怕是也只有仙草庄的人能找到了。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安玉善猛地坐了起来,那小姑娘的意思是不是说仙草庄的人已经知道她在国师府了? 如果仙草庄的人能找到她,那么季景初还有安家的人是不是也能找到自己?安玉善心中激动起来,觉得那些熟悉的人似乎就在离自己不远处一样。 安玉善躺在床上大半个时辰后就起来了,她现在还真没有心情继续躺在床上休息,进来国师府她就发现这府里机关重重,遍布着各种阵法,不熟悉这里的人根本就出不去。 虽然她也会破阵,但明显寒彻这位师叔布阵的功力在自己之上,想要单凭自己的力量走出去,目前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见安玉善推门出来,绿珠赶紧迎了上去,说道:“姑娘,哑儿的娘一直在外求见,说是哑儿刚才冲撞了姑娘,她是来求姑娘宽恕的。” 哑儿的娘来得这样巧,安玉善再联想刚才哑儿的动作,觉得其中很蹊跷,但未免绿珠等人怀疑,她还是笑着说道:“不过是一个孩子,谈不上冲撞,没事的!只是我还挺想给那个孩子把把脉的。” “姑娘要是不嫌麻烦,奴婢这就把哑儿母女俩叫进来!”看得出来绿衣对哑儿母女很是上心。 安玉善没有反对,很快绿衣就领着哑儿和她娘进来了,两个人恭敬地给安玉善施礼之后,哑儿的娘始终低着头也不说话。 安玉善不解地看向了绿衣,绿衣赶忙解释说:“姑娘,哑儿的娘也是哑巴。” “这样啊,真是可怜,不过没关系,先让我给她们母女都诊诊脉。”安玉善同情地看着她们说道。 很显然绿衣和哑儿母女关系很亲近,她用基本的手语和哑儿的娘交流了一下,哑儿的娘先是怯怯地抬眼看向安玉善,然后点点头。 哑儿看起来还是有些抵触,不过这次安玉善一把抓住她瘦小的手腕,以开玩笑地口吻说道:“哑儿别怕,我当初可是一根银针下去就能让哑巴说话的,让我给你诊诊脉。” 哑儿听不到安玉善所说的话,但哑儿的娘并不聋,她把这句话深深地记在了脑海里。 给母女两人诊脉之后,安玉善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们一眼,两个人都有些故意地避开了安玉善探究的眼神。 “姑娘,如何?”绿衣问道。 “就像你说的,她们是天聋地哑,我这个女神医也没办法!”安玉善无奈一笑说道,绿衣听后一脸的失望。 待哑儿母女离开之后,安玉善则陷入到沉思之中,刚才她对绿衣并没有说实话,哑儿母女根本不是天聋地哑,而是后天吃了药物所致,这是一般大夫诊断不出来的。 这一次安玉善想到了仙草庄,既然仙草庄都能采到别人采不到的药草,那么庄中也一定有制药方面的高手,把正常人弄得和天生聋哑一样或许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当然可以利用手中的银针治好哑儿母女,只是一旦让寒家的人知道能够在他们府里自由行动还不被约束的小女孩不聋不哑,那么哑儿母女的命怕也是保不住了。 这一次哑儿母女也算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她提供消息,自己当然要想办法保住她们的性命了。 夜幕降临,季景初几人也是等得焦急,他们都在等张茂的消息,毕竟只有仙草庄的人能进出国师府。 好在也没让几人继续等太久,张茂就急匆匆地扣门进来了。 “怎么样?”季景初焦急地看向了张茂。 张茂脸上一喜,笑着说道:“我的人已经传出来消息,可以确定此刻住在国师府的那位表小姐就是灵伊郡主,她说过自己曾一针让哑巴说了话,还说自己是女神医。” “那就还,这下子就能把小妹给救出来了!”有了安玉善的确切消息,安齐明脸上也有了笑容。 “可是郡主还被困在国师府,咱们要把她救出来可不容易。”慕容迟不担心出了国师府之后的事情,他担心的是怎么把安玉善从国师府弄出来。 “寒彻可是东竹国的国师,为人聪明又狡诈,虽然咱们是秘密来到了东竹国,说不定他也已经知道些消息,要救玉善出来就不能只准备一种方法。”季景初也让自己保持冷静下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救出她。 “我倒是有个主意!”安齐明诡秘一笑说道。 第一四八章:安全逃出 一日后,天阴沉的很,每年到这个季节,三面临海的东竹国就会刮起超强的海风,住在海边的百姓都会尽量往安全地带迁住一段时间。 安玉善站在国师府暂住的院落里仰头望天,已经可以预见之后的几天会有一场大暴雨来袭,她昨日要求的药材今天已经送过来了。 从药材的炮制上她可以推断出这些药材都来自仙草庄,现在更加可以确定仙草庄的人知道自己在国师府的可能性了。 当然,在药材要求方面安玉善自然多了心眼,虽然寒彻和寒冬都对她许诺的很好,但想起寒家在渠州做的事情,她对寒家人的信任并不多,因此这所有药材里还含有解她身上之毒的药材。 她可是女神医,即便吃下的毒药不能完全解掉,但是有银针在手又有这么多好药材,对于她来说就不再是难事了。 很显然,寒冬也预测到了这种可能,所以在安玉善的院子里又安排了不少高手。 到了这天晚上天空已经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一直呆在房间里配药的安玉善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果不其然到了半夜时分,国师府突然闹起了刺客,而安玉善的院子则成了重中之重,寒家暗派的高手们都严阵以待,不过没等刺客靠近安玉善的院子就被打伤了。 “姑娘别担心,刺客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这件事情闹腾了一个多时辰,后来还是绿衣走进来告诉了安玉善外边的情形。 “刺客被抓住了吗?”安玉善问的有些紧张,能够大晚上进入阵法颇多的寒府,想必来人武功一定不弱,她担心是来救她的人遇到了危险。 “被抓住了,天色晚了,姑娘休息吧!”绿衣深深地看了一眼安玉善,然后笑着说道。 从绿衣的眼神中,安玉善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带着忐忑重新坐到了书案前。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雷声愈来愈大,闪电也一道道地无情划破长空,只是雨迟迟未下,似是在积攒最后的力量。 正当安玉善准备休息的时候,绿衣又在外边轻轻敲响了房门,说道:“姑娘,你睡了吗?” “没有,什么事情?”安玉善重新穿好了刚脱下的鞋子。 “公子来了!”绿衣轻声说道。 安玉善凝眉细想片刻,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来!” 打开房门之后,安玉善看到寒冬一身黑袍站在黑夜之中,冷漠的眸子戴着阴沉的光,看到她之后对绿衣说道:“让绿珠留下来,你陪在姑娘身边,咱们换个地方住。姑娘,很抱歉,府里出了点事,你再住这里怕是不安全。” “不是说刺客已经被抓住了吗?!我刚刚开始配药,留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想必是有人来救自己寒冬不放心了,这是要把自己换到别的更安全的地方。 寒冬态度的转变让安玉善对他之前说的话产生了严重的怀疑,看来他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安家人。 “姑娘放心,另一个地方更适合姑娘配药,走吧!”寒冬没有多说话,而绿衣想了一下也保持了沉默,发生了刺客的事情,寒冬此时小心为上也是没错的。 “为什么这么急,不能白天吗?”安玉善有些不想走,如果她突然换个地方,那些救她的人还会知道她的行踪吗? “姑娘,看这天一会儿就有大暴雨,许是下一天一夜也不会停,咱们现在出门还方便些!”绿衣这时候说道。 “快走吧!”寒冬的语气不容置疑,安玉善再看绿衣一眼,怕是自己再不走,他们就要用强的了。 就这样,安玉善跟着寒冬从寒府的后门悄然出来了,路上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寒府后门有一辆马车,绿衣扶着安玉善坐了上去,马车开始疾驰而行,有雷声闪电伴着,在这黑夜里竟听不到马车行进的声音。 等到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寒冬掀开车帘跳了上来。 “公子,有……” “你……” 不能绿衣和安玉善把话说完,面前的寒冬突然以极快的手法点住了绿衣的几大穴位,然后又转脸对一脸震惊的安玉善说道:“郡主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 “你……你不是寒冬?”安玉善简直是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几乎和寒冬一模一样的男人是别人。 “我是你大哥的朋友,郡主,咱们快换辆马车,今天的事情会有人跟你说明的!”“假寒冬”笑了一下说道。 大哥?能被自己称为大哥的就只有安齐明了,难道他也来了? 带着难解的狐疑安玉善上了另一辆马车,并嘱咐“假寒冬”不要杀了绿衣,绿衣虽然是寒家的人,但这段时间照顾自己也尽心尽力,她没有这么心狠。 “郡主放心,这丫鬟留着还有用呢!”“假寒冬”神秘一笑。 重新换了马车,这次马车行驶的更急了,此时京城的城门还未开,马车拐进了一道僻静的巷口,到最后在一座普通的一进宅院门前悄悄停了下来。 只有安玉善跟着“假寒冬”走进了院里,推门之后,主屋的房间突然亮起了灯光,接着听到一位妇人略显惺忪的声音:“当家的回来了!” “回来了!”“假寒冬”的声音猛然发生了变化,成为了一个正常的中年男子的声音。 开门的女子并不意外安玉善的出现,而是急急把她拉进房内,然后给她用特殊的药水洗了脸,又在她脸上捣鼓起来,还给她重新换了身农家女的衣裳。 等到安玉善重新站在镜子前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自己原先的影子都找不到了,古代的易容术也太神奇了,简直就像给人整容一样。 “姑娘,还满意吗?虽然普通了点儿,不过这样才不易被人发觉。”女子笑笑说道。 “大嫂,你的易容手法真厉害,现在扔到人堆里都没人知道我是谁了!”安玉善笑笑说道,不止是她的脸,就是她的手也神奇地变成了粗糙的农家姑娘的手。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这是给你办好的路引,天一亮姑娘你就拿着这个包袱自己出城,别人跟着反而会坏事!”那女子拿出一个包袱递给了安玉善,同时还有早已经办好的路引。 “多谢二位今日救命之恩!”安玉善起身对着二人施了一礼。 “郡主这可使不得,我和你大哥安齐明可是肝胆相照的朋友,他的家人有难,我这个做朋友的自然要出一份力了!”此时也已经换了一副商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说道。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而很显然寒家人已经知道安玉善失踪的事情,就连府城兵都被调动起来,城门也比平常晚开了一个时辰。 人潮拥挤中安玉善拿着包袱一个人从容镇定地往城门口而去,虽然遭遇了盘查,但她凭借着实在太过普通的容貌很快就过关了。 出了城门之后,安玉善也没有东张西望,既然她聪明的大哥安齐明已经安排了这一场,那就说明在城门外定是有接应她的人。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传来急奔的马踏之声,好多进出的老百姓都转身来望并躲到一旁,以免为奔驰的烈马伤到。 安玉善也表现的和周围人一样正常,同样抬眼去看,结果心中一紧,竟然是一群身穿黑袍的寒家人。 昨夜虽然雷声闪电震天响,但是大雨始终未下来,此刻天虽然亮了,但是乌云压城,天气也十分的诡异。 寒冬的快马飞一般地从安玉善的面前驰过,别说是停留,连一个额外的眼神也没有给她,这让安玉善心中松了一口气。 从城门往东走了有小二里路,一辆马车从后边缓缓驶了来,赶车的小哥先是对着安玉善轻浮地吹了一个口哨,然后嬉笑着问道:“姑娘,要不要送你一程呀?” 安玉善起初对这赶车小哥的油腔滑调很是反感,可一想又不对,怎么这声音有些熟悉呢。 马车在她身边停了下来,她仔细地朝那小哥看去,无奈一笑:“慕容迟,你什么时候学会赶马车了?” “小看人了不是,这本事少爷我从小就会,快上车吧,有人要等急了!”假扮车夫的慕容迟朝着马车里撇撇嘴说道。 安玉善微微一笑,掀开车帘就自己跳了上去,她看到季景初一个人正坐在马车里,紧锁着她的那双眼睛熠熠闪光。 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完全陌生的一张脸,就连她的声音也出现了变化,但季景初没有丝毫的怀疑,一伸手就把她整个人捞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回去就成亲。” “羡慕呀,好羡慕呀!”慕容迟满含羡慕地看了一眼马车内相拥的两个人,挥起马鞭往前急走,等到回去的时候,他也要和简儿成亲。 久违的踏实感让安玉善也是有些痴醉,异国他乡见到自己最熟悉亲近的人,那股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害怕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受伤了?”靠近季景初安玉善回稳心神才发现他的身上竟然有血腥味。 第一四九章:大结局 “一点儿皮外伤,无妨!”寒冬的武功比季景初想象的还要高些,要不是自己内力修为比他高,这一次也不会全然而退。? “让我看看!”安玉善并不是很放心。 季景初伸出了胳膊给安玉善,虽然这点儿小伤不算什么,但能得到她的关心,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他还是很乐意的。 慕容迟在外边赶着马车,心里念叨着他的简儿,朝着东竹国通往外界的海边码头而去。 行进的路自然没有那么顺利,安玉善的突然失踪让寒冬极为愤怒,他不但带人亲自追踪,还出动了寒家和朝廷的卫队,通往海边码头的道路关卡更是严防死守。 三日后,在东竹国沿海都城的一家小客栈内,改装易容之后的安玉善、季景初和慕容迟三人与陈其人、安齐明两人汇合。 这三天来,为了躲避寒冬的追击,他们两拨人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要不被发现逃离这里,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通往大晋朝的船张茂说已经办妥了,只要他一到,咱们就可以离开了!”看到安玉善安然无恙,安齐明放下心来,现在只要安安全全把人带回去他也算对家人有个交代。 可是几个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张茂的身影,直觉告诉众人,张茂很可能出事了。 “景初,我看咱们先别等了,你们先乘船离开,我留下查看是怎么一回事,张茂对于东竹国很熟悉,或许是被仙草庄的事情给耽搁了。”慕容迟提议道。 “这样也好,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师妹,你们稍等片刻,我去找船。”陈其人起身就要离开。 “师兄,你先等一下。”安玉善也起身喊住了陈其人,张茂的迟迟不出现让她的心很不安。 这些人都是为了救她而来,她不能就这样自私地抽身离开,一定要确保张茂等人的安全才行。 “师妹,你不用担心,张茂或许是被别的事情耽搁了,现在外边查得紧,咱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从安玉善的眼中,陈其人看出了她对张茂等人的担忧,于是劝说道。 “陈院首说的没错,小妹,先离开这里再说。”安齐明此刻心里也明白,张茂的不出现并不是一种好讯号,很可能他已经出事了,毕竟东竹国的寒家也不是好惹的。 “那好吧!”现在这种情况安玉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面去想,希望张茂他们没事。 很快,陈其人就找到了一艘私船,而正当几人登船准备启航的时候,突然一队黑衣人从天而降将这艘船团团围住,而从黑衣人中间走出来戴着一张冰冷面具的寒冬。 安玉善在得知黑衣人出现在船外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容易离开东竹国,寒冬费这么大劲要把自己找到,而自己现在似乎成了寒家人唯一的希望。 其实她自己心里明白,就算这一次回到大晋朝,寒家人也会如影随形地跟着自己,直到自己心甘情愿地为寒家人治病。 轻叹了一口气,她走出船外看向浮桥上站着正与季景初等人对持的寒冬。 “灵伊郡主,你似乎不守承诺!”寒冬无视其他人,一双阴冷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安玉善。 “寒公子,我会信守承诺,只是留在这里我的承诺只会动摇,我的心在大晋朝我的家人身边,只有在他们身边,我做事才能更专心。”安玉善苦笑一声说道。 “我可以把他们都请到东竹国,以最尊贵的客礼相待,只要你愿意留下来。”寒冬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变化。 “你应该很清楚这不可能!”安玉善眉头轻皱地说道。 “哼!”寒冬轻哼一声,朝着身后招一下手,然后就有黑衣人押着几个人走近浮桥。 “张茂!” 安玉善他们看到被押到面前的正是一直没出现的张茂,而且除了张茂,还有在国师府给安玉善传递消息的哑儿母女,以及帮助安玉善逃离城门善于易容的那对中年夫妻。 真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寒冬竟然找到了他们,还一起押到自己面前,可以想见寒家在东竹国掌控的势力不容小窥。 “世人都赞神医郡主仁心慈悲,他们也都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真的一点儿情分也不顾,我这人可没有郡主的慈悲心!” 寒冬的手再一挥,张茂几人的脖颈处就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似乎他的手只要再有一个微小的动作,张茂几人的性命就不保。 “寒公子如此行经,实在有违君子之道!”好友性命就在寒冬之手,此刻的安齐明也极为担忧和恼怒,可他是一介书生,并不会武功,想要救人也不可能。 “我不是什么君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就是我的行径,而且我耐心有限,郡主最好快点做决定。”寒冬显得有些不耐地说道。 季景初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凭借他的能力,要想在这种状况下带走安玉善是不成问题,但其他人就困难些,再加上有人质在寒冬的手上,依照他对安玉善的了解,她也不会这么轻易地丢下这些人跟着自己离开的。 “寒冬,你所求的不过是我的医术,我人在哪里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不过对于我来说就很重要。我现在可以郑重地答应你,我会尽最大的能力去研究寒家的病症,如果你选择信我,现在就放了我们所有人离开,然后去大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