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男人勿近》 楔子 假日的美式连锁速食餐厅,一大早就高朋满座。 年轻情侣和阖家共进早餐的家庭欢笑声此起彼落,大片落地玻璃窗洒进温暖阳光,那幸福欢乐的画面,如同电视上密集播出的广告片段一般,仿佛只要进到这家速食店,无论大朋友、小朋友都可轻而易举地在柜台买到快乐好心情。 坐在靠落地窗座位上的一对情侣,点了两套欢乐早餐,然而,他们的表情显然不太快乐。 好年轻的一对俊男美女,男的身材高大,穿着休闲服,表情严肃。而他对面的美女留着一头长发,小巧白净的瓜子脸蛋,晶亮剔透的眸中浮漾着泪珠。 “峻,你真的要去纽约?那我怎么办?”二十二岁的安缇颖是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生,对她来说,男朋友就是人生的一切。 “缇颖,我们都还年轻,往后大好前程等着你我去追寻。”二十五岁的时祈峻一脸坚毅,说的话听在女友耳里简直是冷血无情。 “不要!我不要什么前程!”安缇颖无法接受男友片面提出分手,她激动到几乎尖叫。“峻!你不可以丢下我!我的前程就是你啊!我不要离开你……呜……” “你不要只会哭好不好?”她的激动、她的泪水教他心烦,使得他说话的口气也不太好。“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哭就能解决事情吗?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可是,我就是不要分手。”她泪眼婆娑,心魂俱裂,仿佛世界末日。“峻,你要去纽约,我可以跟你去,我可以在那边打工养活自己,我不怕辛苦。” “又说傻话!纽约可不是高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时祈峻丝毫不为所动。“乖,你听我说,谈恋爱不是人生中最要紧的事情。我是男人,社会上对男人的期待是功成名就,现在我的机会来了——” “你的机会来了就要放弃我吗?”安缇颖快疯了!完全不能接受男友的说法。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就不能替我想想吗?”时祈峻义正辞严地说道:“总经理替我写了推荐函,申请到纽约的商学院进修,顺便可以到美国总公司当见习生,我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那我呢?我算什么?” 她哭到眼睛都肿了,泪眼之外的时祈峻看起来好模糊、好陌生,一点儿都不像她过去认识的体贴男子。 “你……你留在台湾好好工作。”他避开她的目光,幽幽地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会有很多好男人来追求你,以后你会过得很幸福。” “不要!不要!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安缇颖死命狂哭,低吼道:“我不要这样分手!时祈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不要哭!”时祈峻耐心用尽,失控地大吼道:“你再不冷静下来,我就要回去了。” “呜……我不要分手。”安缇颖太过伤心,也顾不得此时正在公众场合。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可是,我觉得对你我而言,分手是最好的方式。”时祈峻说得好温柔,但她的心已千疮百孔—— 那天,阳光普照、万里无云,但伤心透顶的安缇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深爱的男友无预警提出分手,让她心魂碎裂。然而更教她难以承受的是——不到一个月后,时祈峻不留只字片语飞离台湾,彻底远离了她的生命。 爱得愈深,伤得愈重,安缇颖并没有像时祈峻所说,很快就有更好的男朋友。此后她根本不再正眼看任何一个男人,没有男人能再度走进她荒芜的心田里。 第一章 五年后,台北 夜幕低垂,各大建筑物缓缓亮起的霓红灯管,让整座城市串起无比绚烂的灯火辉煌。 时祈峻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沉思,身处楼高三十层的办公大楼,一个人居高临窗向下望,车流如漫漫江水,迷离闪烁,一条条迤逦滑向未知远方。 招牌灯一盏一盏点亮,熟悉的繁体字提醒他,终于回到台北了。 饮了口热茶,那是在美国时朝思慕想的鹿谷好茶,温润茶香在口中蔓延,他更确定自己已回到故乡。 贝德林投资管理顾问公司 投资长 目光落在门口高挂着烫金、闪亮的职称名号,时祈峻冷毅的脸庞缓缓露出一丝微笑。 这,就是他要的功成名就,是他这些年来在异乡打落牙齿和血吞、拚了命向上爬的代价。 下午他才刚结束某专业财经杂志的专访,从那些满脸崇拜、听着他分析全球财经趋势,不由得眼睛发亮的记者眼中,他知道自己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外表出色、年轻多金,再配上响亮的学历、如雷贯耳的国际知名公司高阶主管头衔,记者们可能会在标题上称他为财经金童、经济之父这类教人仰望且不可即的尊号,他将会是媒体宠儿,成为台北社交圈众所瞩目的焦点。 过去他曾企盼想望的,今天都得到了。但是,为什么他的心中总还缺了一块,空荡荡地感觉如此飘渺…… 这股空荡虚无存在已久,但他总没有勇气去追究,深怕挖掘出令自己难以接受的可怕结果。 于是,每当独处的时候,他早已习惯享受那股茫然虚无,像是刻意要折磨自己一般。 沉思片刻,桌上专线电话响起扰人的嘟嘟声,他不耐地接起电话。 “喂?” “哈啰,祈峻,都几点了?你还在磨蹭什么!今天大伙儿的聚会你应该没忘记吧?”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查克朗带着几分微醺醉意喊道:“快点过来啦!大伙儿都在等你。” “克朗,我……”话到嘴边又吞回去,时祈峻很想拒绝好哥儿们的热情邀请,此时的他没有把酒高歌的兴致,疲惫的身体和心境让他只想好好休息。 “怎么?你声音好小——”听得出来查克朗情绪正high,扯开嗓门催促道:“你该不会还在公司吧?喂,我们已经唱两个多小时了耶,人家从新竹赶过来的都比你早到,你现在到底在哪?” “我——差不多就快到了。”时祈峻随口敷衍。 他了解好友个性,这会儿大家玩得正开心,如果在这节骨眼上开口拒绝参与,绝对会扫光大家的欢乐兴致,查克朗身为主办人更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少来!”查克朗再怎么醉也不至于迷糊到搞不清老友的个性,嘲讽道:“拜托,我还会不知道你的‘差不多’快到了,就是还没离开公司的意思吗?不管啦!你现在立刻出发就对了,今晚不见不散!就这样!” “唉……”拗不过老友,时祈峻叹道:“克朗,你知道我不爱唱歌喝酒,密闭的包厢让我连呼吸都困难,干嘛非要我去坏了大家的兴致?” “谁管你爱不爱唱歌喝酒!”查克朗丝毫不想放过他。“重点是我们这些朋友多久没聚了?你就过来给大家看一下不行吗?哎,不要废话一堆,你现在马上离开办公室就对了。少啰唆,我跟他们说你一定会到,今天你非来不可!” 喀! 查克朗收了线,就是不再给他任何反驳推拒的机会。望着戛然静默的电话,时祈峻无奈地摇头叹息。 看来他非去不可,要不然那伙同在美国为前途奋斗的好战友们,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旧爱还是最美 美的东西往往太早枯萎 后悔时的泪水 又特别让人觉得无力疲惫 旧爱还是最美 有时分手不是谁负了谁 两个对的人 却在错的时候爱了一回 ——苏永康《旧爱还是最美》 不知道是谁点了这首歌? 耳熟能详的旋律、歌词引起众人共鸣,包厢里会唱的一起用力嘶吼,仿佛大家都曾经有过相同的心境。恰好藉着酒精壮胆,许多平常不好说出口的心情,经由萤幕上跳动的歌词大胆宣泄,不仅男人唱得感动投入,女人也听得心有戚戚焉…… 就在众人皆茫然陶醉时,时祈峻不忍卒听,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包厢。 掩上隔音门,隐约听得见歌声缭绕,每个字都正巧打中他自以为坚固得刀枪不入的铁石心肠。 燃起烟,一个人默默踱步到外头的吸烟区,找到休憩的椅子坐下,在吞云吐雾间慢条斯理地整顿心绪—— 不知道为了什么?都这么多年了,再听到这首歌,心中还是如此刺痛。 那些遗憾,那些后悔,纵使历经这么多年,仍然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想起。或许是在异国机场,或是睡醒不知身在何方的异乡旅馆,无论清醒着还是在梦里,痛楚是如此清晰、历历在目。当年她哭泣的泪眼、哀凄心碎的控诉,随时光之河潺潺流去,不但没有丝毫淡退,反而还更加明白清楚。 自从与她分手后,时祈峻最怕听到的就是这首歌——旧爱还是最美。 多年前忍痛分手的旧爱,未曾离开过他的心房,然而再多遗憾也追不回亲手推远的情人…… 燃烧的烟吐不掉心头沉积的愁闷,时祈峻一个人在角落叹气。 “时大哥?”一道轻柔软甜的嗓音划破沉寂。“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循声扬起眉望过去,时祈峻眼帘映入一张可爱娇俏的美丽脸蛋,可惜了——那般动人的容颜在此刻只教他感到厌烦。 如果事先知道今晚她也会来,说不定他会随便找个借口溜回家睡大觉去。 眼前这年轻女孩叫吴韵笛,是时祈峻的大嫂奉母命极力撮合给他的对象,无论从年纪、个性、想法、外型等等,没有一样让他觉得彼此合适! 他不明白大嫂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认识的女孩子那么多,她什么人不好介绍,偏给他找了个天差地别的小毛头,根本是个从头到尾彻底荒谬的人选。 “时大哥,你心情不好吗?”没看出男人眼中的不耐,小女孩喜孜孜地往他身边坐下。“刚刚他们都在找你喔,大家唱得太投入,都没发现你不见了。嘻嘻,还是我比较厉害,只有我想到你可能会躲在这里。” “我只是出来抽个烟,透个气,不是躲。”时祈峻没好气地瞟她一眼,哑着嗓子道:“回去继续唱你的歌,我想自己静一静。” “喔。” 被心爱的偶像冷言拒绝,吴韵笛失望地垮下脸,脆弱心灵虽被刺伤,却也不甘愿就此放弃与他独处的机会,鼓起勇气道:“时大哥,我帮你倒杯咖啡好吗?工作人员刚煮的,很香呢!” “不用。”时祈峻收回目光,恢复冷漠沉思的表情,再次强调。“你还是先回去唱歌吧!等我抽完烟,我自己会回去。” “那……好吧。”又被泼第二次冷水,吴韵笛只得悻悻然起身,神色黯淡地回包厢去。 静思片刻,指间的烟燃尽了,他从口袋里再抽出一根烟,毫不考虑地点上,淡淡烟雾重新迷蒙他的眼睛…… 方才掀起的情绪波潮尚未平息,时祈峻小心翼翼躲藏着,不想让包厢内那帮好朋友们轻易看穿他埋藏多年的心事。 “嗨,你干嘛一个人躲在角落玩自闭呀?整个晚上都没听到你唱歌,查克朗又老是霸着麦克风,他唱歌难听死了!” 又来扰乱他清静的女人是包静茹,时祈峻在美国留学时,参加台湾同学会所认识的朋友。 “呵呵,查克朗就是喜欢在漂亮女人面前献歌艺,可惜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大家都老朋友了嘛,多包涵包涵。”时祈峻熄掉烟,不打算再坐下去。 连着被打断两次,他感到有点烦躁,一股莫名的火气在胸膛闷烧着。 “我们何止是包涵而已?是很‘忍耐’好不好!朋友做到这样,算很够意思的了。”包静茹微微扬唇,幽深目光停留在他寒漠的脸庞。“要不要进来唱一首?就当是拯救一下大家的耳朵嘛,再听查克朗鬼吼下去,大家都要疯了。” “不了,我的歌艺也不怎么高明。”时祈峻微笑拒绝。“密闭空间让我很不舒服,老觉得快要缺氧。” “是吗?”包静茹紧张的盯住他的脸道:“哪里不舒服?喝点冷饮会不会好一点?” “没事没事。”他摇了摇手,淡淡说道:“抽完烟好多了,别紧张。” “jim,你好奇怪。”包静茹咬了咬唇,含情双眸欲言又止。“jim,我……” “你想说什么?说吧!我们又不是不熟。”时祈峻别开脸,她太深情的凝望令他精神紧张。 “我——我刚刚问了那位吴小姐。她说,她是你大嫂朋友的女儿,你们……你们该不是今天顺便相亲联谊吧?” “嗯。”不置可否,他轻轻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查克朗怎么会把她找来,既然来了也罢,毕竟来者是客。” “这么说,你也接受了?”包静茹双眉紧锁,深吸了口气。“你们年纪差那么多,而且,她、她不过才读到高中毕业,你是留美企管硕士,这——好像离谱了点吧?” “呵呵,你什么时候也变成管家婆了?”时祈峻睨她一眼,开玩笑道:“以前我们在美国的时候,你老是担心查克朗爱乱把妹,成天紧张兮兮,结果人家查克朗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你该不会也想把我弄得孤家寡人一个?” “查克朗的事情就别再说了!”包静茹急着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我们当时是情侣,现在我跟他只是朋友,可是,你——” “我们也是朋友。”接下她的话,时祈峻藉机表明心迹。“静茹,我始终当你和克朗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 “为什么?我就说你很奇怪——”藉了点酒意,包静茹大胆说出心里的话。“你好好的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从没见你正正式式谈过恋爱?” “我怎么没有谈过恋爱?”时祈峻反驳。“那时候,你们不是也都看过我的女朋友?” “是女朋友吗?”包静茹愈说愈激动。“那些都只是花絮,你一点也没当真。那时候,你一直都对女孩子很好很好,班上好几个亚裔女同学不约而同以为你爱上她们了。偏偏,你又好像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懂!jim,为什么没有一个女人能真正进到你心里面去?” “或许是因为我错过了!也有可能,是那个人还没出现。”毫无迟疑,时祈峻看着她迷惘的眼眸,斩钉截铁地说:“静茹,如果你还当我是好朋友,拜托不要探我个人的隐私好吗?我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他早打算把那段回忆深深锁在心底,当年是他自己的抉择,造成任何后果当由他自己来承担。但是,时祈峻不愿意任何外人来碰触他的旧伤口。 “jim,我……” “好了,别再提这个。”时祈峻停止这话题,熄掉烟,往他们的包厢走去。“走,进去唱歌吧,不要让查克朗独占麦克风。” 于是,没有得到答案的包静茹更郁闷了,她一进包厢里便拚命灌酒,迷恋的目光只敢在昏暗中放肆,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为“他”疯狂,可惜“他”一点儿都不领情。 她一向是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的女强人,事业如此,感情也不例外。包静茹一杯接着一杯猛喝,内心一再告诉自己:只要他一天没固定女友,她就没理由放弃,就算他真是座冰山好了,也总会有被融化的一天! 一群人喝得尽兴、唱完歌已是深夜,本来该负责开车的查克朗浑身酒气,两位小姐包静茹和吴韵笛也喝得差不多,现在唯一最清醒的只剩下滴酒未沾的时祈峻,也就是说,现在只能由他负责把这三个人安全送回家去了。 唉,没事惹什么麻烦?!早知道回家睡觉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哼!都是查克朗害的!明明该他负责的事,竟敢喝醉摆烂不管?好!看我明天怎么修理你! 时祈峻站在车外,背脊抵住车门,独自兴叹不已。 他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计画着该走什么路线才能顺畅又快速地把三个醉鬼安全送回家去。 时祈峻全神贯注思索着,浑然不觉距离不到二十步之外的一部小型轿车里,正有一双柔情丽眸深深瞅牢了他。 “缇颖?怎么不开车?找不到停车卡吗?”闭上眼假寐的同事,含糊地问道。 今晚为了帮同事庆生,热闹气氛下大家全喝了酒,安缇颖喝最少,却也有些微醺,一张停车卡怎么也找不到,当她喜出望外地从椅座下翻出它,再起身坐正时,一扬眸便傻了—— “呃——我找到了,不小心掉到驾驶座下面。” “找到了,那就走吧。”女同事几乎快睡着了。 “嗯,可以走了。”安缇颖口中应允,双手却动也不动地放在方向盘上。 方才猛然扬眸,完全不及防备的片刻,安缇颖突然跌进一双深黝如寒潭的黑瞳中。 某些烙印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翻转搅动……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 她真的傻了,思绪停止运转。分开那么久,不曾想过有再次重逢的可能,安缇颖愣愣地望向前方,一次又一次地确认,那熟悉的身影,到底是不是往事不堪再提的“他”—— 宽阔胸膛,俊挺五官,如刀雕刻过的挺直鼻梁、有个性的下巴,墨黑的浓眉,身形瘦高伟岸,薄唇紧抿,散发不易亲近的冷淡疏离气息。 一定是他了,除非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时祈峻。安缇颖很不想承认——当初,不就是爱上他才气纵横却又冷漠诡怪的性情,他深沉不易了解,偏偏这种特质又特别吸引女人爱慕的眼光。 安缇颖奋不顾身爱上他,轰轰烈烈和他谈了几年恋爱,谁想得到他心里只有事业前途,根本没把自己放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于是,他为了美好的前途一走了之,一丝不舍也没有就走了,此后再无音讯。 她眼中渐渐蓄积泪水,前方男子的身影愈来愈模糊。 然后,她看见他坐进车子,缓缓驶离停车场,一直被她瞅得牢牢的位子空了,只剩下地上未干的雨渍,如同她被挖空多年而荒芜的心,空了,仅剩下当年未干的泪痕。 第二章 蓝天森林幼稚园 即便前天晚上没睡好,安缇颖仍是打起精神准时到幼稚园上班,充满孩童天真欢笑的园地对她而言仿如天堂。 几年来,胸口埋藏着恋人猝然离去的伤痛,全靠这份工作为她带来欢乐及成就感,他才能安然度过那段伤痛。 “小颖老师,今天要辛苦你了。”园长大老远便堆起笑脸过来招呼。“等会儿有一个小朋友来报到,家长指名要到你的苹果班。” “啊?家长指名?”安缇颖微偏着头,皱起眉。“哪位家长介绍的?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通常经过家长介绍,一定不是好带的小孩,安缇颖可是出了名专门整治调皮捣蛋小恶魔的老师。 “呵呵呵,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也就照实说吧!”园长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支吾道:“小颖老师,这孩子确实有、有那么点……难搞。呵呵,他三岁以前是乡下阿嬷带的,完全被宠坏了。他老爸看不下去,现在带上来台北上幼稚园管教。” “管教?”安缇颖了然一笑,毕竟在幼教行业待久了,什么状况都想得到。“不知是谁管教谁呢!我猜,应该很多家幼稚园受害,被这个小魔头搞到鸡飞狗跳了吧?” “就是呀!果然小颖老师你最聪明,一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园长松了口气,坦诚招了。“听介绍他来的家长说,小男孩才不到四岁,竟在各家幼稚园连续咬伤同班的小朋友,每到新幼稚园不出五天,立刻就被其他家长们连署上书要园方将他开除退学!啧啧,不知道这小魔头到底是什么来投胎转世的?怎能长一口尖利牙齿、见人就咬?” “园长,我实在想不通,既然您都知道他是许多家幼稚园退货的小魔头,为什么还要收他?”安缇颖的语气认真严肃。“万一伤到我们园里其他小朋友,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因为……这孩子的家长,他们——”园长说得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他们是高社经地位、高知识分子?”安缇颖接下去说:“重点是,人家付得起双倍学费?哎!园长,以我们目前的招生状况,没必要为了增加收入冒险收下这种恐怖分子。” “其实,也、也不全然是为了钱。”园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办学校,当然不能以金钱为主要考量,每个孩子皆享有受教育的权利嘛!小颖老师,这回无论如何你要帮帮忙。” “园长,我很乐意照顾任何一位进到我们幼稚园的小朋友,不过,以我有限的体力和能力,要同时看顾许多有问题的小孩,真的无法负担。毕竟,人家把孩子交给我们,我们就得负起全部责任,您能想像那心理压力有多大?” “知道,我当然知道。”理亏的园长不住点头,客气谦卑地道:“小颖老师,大家都知道你最有爱心,带孩子认真又负责。虽然这位小朋友是麻烦了点,但是人家家长也是没办法了嘛!怎么说也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孩,难道我们眼睁睁看他被放弃?如果我们再不收他,这孩子只好被送回乡下去了。一旦又交回给只会溺爱孙子的奶奶带,这孩子还有救吗?” “哎……”一听到园长打出悲情牌,安缇颖沉默了,微拧秀眉显出她的犹豫和挣扎。 “小颖,算园长拜托你了。整个蓝天森林幼稚园里就属你心肠最好,哪个家长不称赞你带孩子有一套呢?他们一个介绍一个,还不是冲着你的面子才把孩子送过来的。”园长使出最高段的催眠术,握住她的手。“多一个不算多,我们一起拯救这可怜的小孩好吗?” “您、您把我说得太伟大了啦!”安缇颖有点尴尬,实在不习惯听人家对自己歌功颂德。“园长,我只是尽本分而已。如、如果您决定要收,我也只能配合。” “真的?太好了!等一下孩子送过来,我立刻带他到苹果教室去。”喜出望外地睁大眼,园长眼中流露无限感激。“小颖呀!园长就知道你不会让家长失望。” “呵。”笑得很无奈,安缇颖从园长夸张的表情中,感觉到事情似乎比想像中复杂得多——到底是怎样的恶魔霸王,竟要让堂堂园长如此求爷爷告奶奶? “来了来了!”园长指着门外一高一低的人影,拍拍安缇颖的肩膀。“真巧,才说到他们,人就到了。来来,带你过去认识新来的小朋友,顺便帮你介绍一下家长。” 顺着园长的手势向外望,漆着卡通图案的铁门外,站着一名牵着小男童的高大男子,他西装笔挺、黝黑头发梳理得十分整齐,外型出色,让人一眼就看出是社会菁英分子。 这类家长她是见得不少,然而,当眼光缓缓移向男子深刻俊朗的脸庞,安缇颖的心突然一阵紧缩,呼吸困难! 天!是他?怎么又遇上他?怎么回事?他、他竟然带着孩子? 差不多有二十秒的时间,安缇颖胸口闷得说不出话,脑袋一下子被猛然狂涌而出的疑问与惊讶塞满了,无法进行任何思考。 “你好你好!时先生,欢迎您带小朋友过来。”园长立刻堆起和蔼笑容迎向前去,弯下腰捏了捏小男孩的脸颊。“哎哟,好可爱呀!你就是言言吗?好英俊喔,长得跟爸爸好像呢!” 爸爸?他是小男孩的爸爸?原来,他已结婚成家,是某个女人的丈夫了…… 倏然像被人狠狠打了热辣的巴掌,安缇颖定在原地,连打声招呼都没办法张开口。 安缇颖只是怔怔地张大眼,看着眼前这对一样英俊有型的父子俩,也没发现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以同样惊讶骇然的眸光射向自己。 “对了,时先生,我来帮你们介绍一下。”园长热切地拉着安缇颖的手,将她推向前。“这位是小颖老师,以后言言就在小颖老师的苹果班上课,我们小颖老师最有耐心了,所有小朋友都喜欢她呢!小颖,这位是时先生,言言的父亲。” “你好。”时祈峻微弯腰,很有绅士风度地向她伸出手,露出表示友善的淡淡微笑,那神情陌生而客套,像是他们这辈子从来没有认识过。 “你好,请多指教。”深吸口气,安缇颖勉强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同样报以“未曾相识”的客套微笑。 既然人家刻意装不熟,她当然也奉陪到底。 当初是他执意走人,抛开热恋几年的她往自由天空飞去,走的时候狠心决绝,又岂能奢望再相逢时,会有什么情感激荡热烈的场面? 只是,在握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内心剧烈破碎,不仅为他表现出来的疏离,也为他已结婚生子的事实——他与她,彻底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她的手很快地从他温热的掌中抽回,漠然地低头敛眉,不敢再迎向他目光灼灼的黑瞳。 “听说,小颖老师对孩子很有办法。以后,言言要麻烦您多费心了。”他幽幽开口,声音如同过往那般深具磁性,却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星球。 时祈峻说话时有种特殊的温柔,特殊的磁性,以前恋爱的时候,她最喜欢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听他说话,不管说的是什么,听来总有一股教人安心的温暖。 他短短一句话,令她蓦然想起过往温馨片段,禁不住眼眶发热、泫然欲泣…… “是呀是呀!”园长立刻接腔。“时先生,您之前一定也打听过,我们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的,把言言交给小颖老师绝对可以放心。” “阿姨,我要玩那个,我要玩!”几名大人你来我往客套话说个没完,小言言已经站不住了,硬扯着园长的衣角,想去玩木马。 “言言,不可以不听话。”时祈峻当下板起脸孔训斥儿子。“爸爸在跟老师讲话,你乖。” “不管,我要玩!阿姨,我要那个——”真面目立刻显现,言言挣开大人的牵制,旁若无人地耍起无赖。 “言言乖。这里是学校,要有礼貌喔!”园长见识到他的“魔力高强”,很怕就此吓退安缇颖,当下立即发挥她的唬人功力。“乖乖不哭,不哭就让你去玩。” “好。”神奇地,小魔头真的停止哭声。 “呵呵,言言好乖哟!”园长神情骄傲地看了看安缇颖,神气道:“哄孩子还是要有方法的。时先生,你就放心将言言交给我们,相信不用多久,他一定会变成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请园长、小颖老师多费心了。”为了儿子,时祈峻毕恭毕敬地向两位女士颔首致意。 “阿姨,我们去玩。”言言可不就此放过大人,硬拉住园长。“去!要去!” “小颖老师,你陪时先生聊聊,介绍一下我们园里的环境设备。”园长招架不住,只得对小霸王投降。“我带言言过去,先安抚他一下,你们先聊。” “麻烦您了,园长。”时祈峻感激地点头道谢。“这孩子就是脾气拗,请多包涵。” “没关系,小孩子嘛,呵呵。”园长牵着小言言向游戏区走去。 宽阔庭院中,只剩下时祈峻和安缇颖相对无语—— “需要我介绍什么?”安缇颖别开目光,冷淡且带着敌意。“我想你应该打听得够清楚了,不清楚的你可以上我们幼稚园的网页,里面什么都有。” “缇颖?”轻唤许久不曾再提起的名字,时祈峻心头泛着酸意,语气感性。“哎……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相遇。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一样,都没变。” “不用客套了。”安缇颖仍不愿与他目光相对,刻意冷淡道:“很多事情都只是碰巧而已。没什么好讲!既然你把儿子送过来,我会尽本分照顾,这点你大可放心。” “缇颖!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她的敌意令人伤心,时祈峻好言安抚道:“不管你怎么看我这个人,毕竟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不要提‘曾经’!”安缇颖断然否决他的说法。“你我的事情,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你……你还在生我的气?”时祈峻拧起眉峰,为难地启口。“还在气我当时坚持要分手?” “没有!谁会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安缇颖忿忿甩头,咬牙道:“你分手分得很对,薄情寡义的男人有什么好留的?” “缇颖……别这样好吗……就算我们分手了,也不一定要当仇人。” “请叫我小颖老师!”不可控制地提高了声量,安缇颖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缇颖,你……”面对她的高度防卫,时祈峻无言以对。 “时先生,从现在开始,我只是言言的老师,其他的都不要再提。” “我想,我们需要找个时间好好谈谈。”他不想当千古罪人,多年心结应该化解。 “没什么好谈!”她直接转过身,以坚毅语气道:“你对我而言,单纯只是学生家长。除了跟学生有关的事,其余没什么好谈。” “缇颖,我知道当年那样强硬的方式伤害了你,可是,我不是存心故意……”他对她有万般歉意,只是没机会当面道歉。“给我解释的机会好吗?缇颖,我们之间不必存着深仇大恨。这些年,我一直挂念着你……” “时先生!”安缇颖激动地提高了音量。“需要我说第二次吗?你是家长,我是老师,仅止于此。” “哎……”时祈峻心疼又不解地望着她微微涨红的小脸,叹道:“我知道了。原来,你一直这么恨我。” “时先生,我该进教室给孩子上课了。”安缇颖直接跳过他的话题,冷然道:“抱歉,我先告辞。等会儿言言会到我的教室上课,他会受到很好的教导,请您放心。不好意思,我就不送了,再见。” 语毕,不待他再有任何回应,安缇颖迳自转身往教室方向走去。 时祈峻一个人呆立着,目送她的背影离去。 她似乎比以前更孅瘦了,水莹晶亮的眼里蕴含着忧伤,他不敢想像这些日子以来,她是怎么熬过去的? 之后她曾再谈恋爱吗?有没有哪个男人带给她快乐温暖? 或者,她倒楣的又遇到像自己一般、为了前途理想而放弃爱情的坏男人? 时祈峻一直等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慢慢踱步走向游戏区,向园长打招呼道别。 “放心啦!时先生,有小颖老师在,言言一定一天比一天进步。”园长拍胸脯保证。“带孩子要有方法,小颖老师很有经验,你可以完全相信她。” “是。”时祈峻点了点头,深深说道:“我相信她一定有办法,我相信她。” “呵呵,重要是家长有信心,我们两方面配合,一定可以带好孩子。” “言言就麻烦你了。”时祈峻向园长告别。“我公司里还有事,园长再见。” “您忙您忙,孩子交给我们,没问题。”园长笑容满面地挥手道别。“请您慢走。” 站在幼稚园门口,时祈峻依依不舍地回头一望再望,企盼能再看她一眼。 分手多年来,他对她依恋如昔。时祈峻坐进车里,仿佛坐进时光机,过往情景一幕一幕浮现眼前—— 那年,为了前途而狠心离开安缇颖,时祈峻蓄意让自己变成铁石心肠的男人。 任何女人投射过来欣赏爱慕的眼光,全被他刻意筑起的铜墙铁壁挡住,他最真实的内心,任何人都碰不到、触不着,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撩拨他理性冷静的心思,不论是再热情、再火辣的女人也一样,注定只能一再地碰壁。 俗话说:烈女怕缠郎,时祈峻恰好相反,他是专门终结“缠女”的“烈男”,热情女郎为了爱他不惜以肉身与冰山相撞,不过冰山撞久了只会伤痕累累、失去斗志,他建筑的冰山底下早已不知累积了多少冤死的桃花魂。 虽然,他在美国深造就业的五年里,偶尔也传出些诽闻,但每一桩都像春天纷飞的花絮,短短地乱飞一阵便什么都没了,连像查克朗、包静茹这么熟的好朋友,都搞不清楚谁曾经是他点头承认过的正牌女友。 经过了五年,再次见到她,她依旧美丽如昔,她清雅的五官仿佛看不腻的一幅画,不费吹灰之力便沸腾了时祈峻心中冻结千年的冰山! 难道,这世界上只有安缇颖能打开他自行封闭、密不透风的心?只有她的微笑可以轻而易举地搅动他平静无波的心海? 回程的路途中,时祈峻挥不去脑里一再浮现的她的身影。 分离的这些年来,他不是没有想念过她,从刚去美国时,每每想起她总是心痛如绞,到后来随着时间流逝,疼痛慢慢淡去,只剩下隐隐的伤感。 他知道时间会是最好的解药,自己不敢承认的是,五年的时间并不足以彻底将他治好。 若是彼此不再相见或许也就没事,今日再相逢,他有预感——未熄灭的残余火星,极可能再次掀起燎原大火。 贝德林投资管理公司 “jim,你回来了?”才踏进办公室,包静茹已坐在沙发上不知等了他多久,巧笑倩兮问道:“言言还适应吗?这家幼稚园很有口碑喔,我是多方打听比较才敢推荐给你。” “嗯,谢谢你费心。”时祈峻还没整理好思绪,在幼稚园与安缇颖的一番对话仍在心海激荡着。 时祈峻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再度重逢,他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 更意外的是,她成了儿子的老师,而且,对于过去的点点滴滴似乎仍然在意,她还是不谅解当年他必须舍弃她而离开的无奈。 “对了,你有见到那个小颖老师吗?”包静茹没发现他的心不在焉,大声高谈阔论。“我听说她很会带小孩,再顽劣的孩子经过她的管教后都会变得彬彬有礼。你应该见过她了吧?” “呃……见过了。”时祈峻回答得支支吾吾。“她很不错,看起来很有经验,也很专业。” “呵呵,你满意就好了。”包静茹很得意,邀功道:“你能满意,就不枉费我花了好多时间到处去问朋友,还实地跑到那家幼稚园去了解,比我自己的孩子要上学还认真,别人都笑我疯了。哈哈,有什么办法嘛!你是我的好朋友,朋友有事相托,当然得尽心尽力。” “没错,真是多亏你了,静茹。”时祈峻恭维道:“若不是你努力帮我打听,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拿这孩子怎么办才好?小小年纪就如此霸道蛮横,都怪我妈宠坏了他。哎——” “天下父母心。”包静茹感同身受,表情跟着变沉重了。“从一开始,我就认为言言应该到台北来受教育,老是留在乡下当土霸王怎么行?虽然我没当过妈,可是我了解言言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失衡,或许就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才造成他偏差的个性行为吧?他想引起大人的注意,想吸引大人多给他关心。” “唉,这孩子命苦,出生才多久就没了父母亲。”时祈峻忍不住伤感。 “还好有比亲生父亲还疼他的你在。”他的忧郁伤感让人心疼,特别是暗恋他的女人。 “那是应该的。”时祈峻哑着嗓子,缓缓说:“兄弟姐妹里只有我单身,我责无旁贷。” “不过——你想过没有?”包静茹泪光闪闪,哀怨眸子瞅住他俊挺的五官,柔情道:“言言除了疼他的父亲之外,或许他更渴望母爱?” 她的暗示很明显,时祈峻当然听得明白,却灵巧闪过。“我可以给他双倍的亲情,毕竟母爱是可遇不可求。找了不适当的人,说不定适得其反,不可不慎。” “对,你说得有道理。”包静茹黯下脸色,他的话语表明了没有任何可能的人选,能成为他的妻子,包括自己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jim,有件事想问你——”包静茹犹豫,迟疑问道:“可能你不想听,可是我是出于关心。” “呵,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大家都那么熟了。” “嗯——我听大嫂说,你母亲对吴小姐很满意,常催促你跟吴韵笛的婚事?好像老人家真的属意她当媳妇儿。前阵子,吴小姐也常到乡下去探望你母亲。” “她属意?呵呵!”时祈峻闻言大笑不已,以一种难以分辨的怪异眼光打量包静茹。“你这问题好可爱,要娶老婆的是我,又不是我妈,她属意我就一定要接受吗?太可笑了!” “哦。我只是——出于关心。没别的意思,你真的不要介意喔!” 听到这样的回答,包静茹内心偷偷松了口气,这表示他本人不会受母命影响。 换句话说,她还有努力的空间,还可以继续想办法让他爱上自己。 “静茹,上回我们谈过了,我的感情私事就让我自己去面对好吗?你老是关心朋友,偶尔也该关心一下自己。”时祈峻意有所指。“像你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很多人追求,怎么不挑个优秀的男人定下来?” “啊?我?这个……”包静茹不知该怎么回答。“哎!你认识我那么久了,应该了解我嘛——我、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啦,你、你不知道吗?” “真的吗?是谁?该不是查克朗那家伙吧?呵,不可能!你们早是过去式了!嗯,让我想想。”时祈峻刻意装傻、明知故问。“是我认识的人吗?” “呃——”包静茹整个脸烧红发烫,他的刻意让她受伤。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太过分了! “哈啰哈啰!”查克朗突然从门外闯进来,大呼小叫化解了当下尴尬的气氛。“美女和帅哥,你们谁要吃全台北市最好吃的布朗尼蛋糕?” “神经病!谁要吃蛋糕啦!你懂不懂礼貌,都不敲门的喔?”正在紧要关头被这死家伙打断,包静茹一肚子火。“哼!我要走了!懒得理你这个神经病!” “噫?好好地发什么火?”查克朗完全在状况外。“干嘛呀?大姨妈来喔?” “呵呵,她心情不好。”时祈峻对好友露出神秘的微笑,喃喃道:“没办法,该说清楚的话,还是要说清楚得好。” 第三章 夜里,不知是不是带班压力太大,自从安缇颖的苹果班来了小言言这号头痛人物,让她下班后常常心力交瘁,躺到床上还恶梦连连。 恶梦里最常出现的场景,是当年时祈峻决定分手,放弃与她多年的感情,下定决心要一个人离开台湾,到美国追寻前途。 对思想生活都单纯的她而言,他冷血无情的提出分手,简直是晴天霹雳。 “峻,你真的要去纽约?那我怎么办?” “我们都还年轻,有大好前程等着你我去追寻。” “不要!我不要什么前程!”她激动到几乎尖叫。“峻!你不可以丢下我!我的前程就是你啊!我不要离开你……呜……” “你不要只会哭好不好?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哭就能解决事情吗?” “可是,我就是不要分手。峻,你要去纽约,我可以跟你去,我可以去那边打工养活自己,我不怕辛苦的。” “又说傻话?你听我说,谈恋爱不是人生中最要紧的事情。我是男人,这社会上对男人的期待是功成名就,现在我的机会来了。总经理替我写了推荐函,我申请到纽约的商学院进修,顺便可以到美国总公司当见习生,我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那我呢?” “你——你留在台湾好好工作。以后你会过得很幸福。” “不要!不要!你怎么可以丢下我?我不要这样分手!时祈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 啊!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由床褥中惊跳而起,安缇颖一身冷汗,她伸手按亮床头灯,抱紧床边的小熊,低喃道:“没事了,没事,只是做梦而已。都过去了呀!别再想了,都过去了。” 调匀呼吸,安缇颖再度钻进被窝,却了无睡意。 才闭上眼,时祈峻英俊的面容跃上脑海,他比五年前更加睿智成熟,有着成功男人的迷人魅力。现在的他身分不同了,安缇颖心知肚明,彼此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她只是平凡的幼稚园老师,他是威风八面的外商主管,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已为人夫、为人父,是另一个女人终身的依靠。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两人再无交集。 安缇颖把被子盖过头,强迫自己不再想他,不可以再想他……她气自己的没出息,她恨自己放不下,根深蒂固的爱太执着,摆脱不了的心慌意乱令人不知所措。 黑暗中,无法遏止的心痛开始蔓延,难以控制的泪水浸湿了棉被。 百货公司,地下美食超市。 “姐,你会不会买太多了?”安缇颖睁大眼,诧异地望着姐姐安缇纭手上的托盘,里面装了满满的铜锣烧。“你家里不过三口人,那些够吃一个礼拜了!” “各种口味都要试试嘛! ”打扮入时的安缇纭一点也不以为意,继续往她堆得像山的托盘里加东西。“你姐夫爱吃日式甜点,多买几种给他试准没错。反正,吃不完的话可以送给家里佣人当点心吃,偶尔当主人的也得做点人情,不是吗?” “送给佣人做人情?”安缇颖撇了撇嘴,淡淡回道:“既然要送给外人,不如给你妹妹填肚子来得实际。” “哎呀,你的份当然是少不了,紧张什么?我帮你多买些让你带去幼稚园给小朋友——” 安缇纭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不管妹妹怎么唱反调,她永远笑嘻嘻的,对照起妹妹老是皱眉撇嘴,姐姐的幸福美满不可言喻。 “姐,不用了。”安缇颖赶忙要阻止她。“幼稚园里有固定点心,给小孩吃了这些,他们正餐一定吃不下,这怎么行!” “呵,带几个去当‘秘密武器’,班上总是有几个搞不定的小魔头,到时候你就拿这些对付他们啰!”安缇纭坚持继续血拼,做妹妹的只能由她去了。 看着姐姐无忧无虑的幸福笑容,安缇颖心中很羡慕,自从她嫁入“富星行”当少奶奶后,一直过着衣食无缺的惬意生活,只不过某些太夸张的消费,看在老妹眼里简直是不知人间疾苦。 “好了,重要东西买到,我们可以轻松一下了。”结完帐,提着两大袋的铜锣烧,安缇纭心满意足地拥着一旁眉头直皱的妹妹。“谢谢你今天陪我逛街,老姐我请喝咖啡,走!” “走到我脚快断了才一杯咖啡,做妹妹的真命苦。”安缇颖嘟嚷抱怨。 “好嘛,除了咖啡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你开心,看你还想吃什么,或想玩什么,姐姐一定奉陪、让你满意。好吗?” 豪气干云地大胆承诺,安缇纭舍不得受了情伤的妹妹把自己关起来,悲伤地过着与世阻隔的幽禁生活。 都五年过去了…… 那该死、没良心的时祈峻当年说切就切,让她心地善良的妹妹遭受这辈子最大的打击,五年来安缇颖全心放在幼教工作上,再没心思——或者该说没有勇气再碰触感情。 “姐,你怎么了?中乐透啊?”安缇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姐姐,戏谑道:“我知道姐夫对你好,他不会跟你计较金钱,但你也犯不着这么大方阔气吧?小心哟!你这样子会招人妒嫉、引诱人犯罪。” “为了我妹开心,其他我可管不了。”安缇纭勾着妹妹的手臂,姐妹情深的关爱溢于言表。 “好,既然姐姐愿意为我大开杀戒,等一下我就不客气了。”安缇颖神秘地笑了笑。“小心你的荷包,吃垮你哟!哈哈!” “吃吧吃吧,你吃得垮再说。”安缇纭就是要逗妹妹开心。“去上次那家咖啡厅,听说那里可以无限上网,有网路的地方帅哥最多了。” “噢!你又在发疯了。”自从姐姐结了婚,过着幸福生活后,满脑子只想要把唯一的妹妹给嫁掉,简直快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安缇颖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我才不是发疯,是完全看不下去了。”安缇纭语重心长地道:“你该多出来走走,放假老闷在家里,除了幼稚园以外你什么地方也不去,迟早会闷出病来。” “哎哟,人家放了假只想在家睡觉补眠,没力气、也没心情出门。”姐妹俩一面走一面聊,安缇颖不耐姐姐的唠叨。 “不行啦!女人就是不可以懒,一懒就完了!”安缇纭带着妹妹到她们常去的咖啡厅坐下来,等侍者来点餐的空档继续碎碎念。“女人呢,只要不出门就不会打扮自己,不打扮自己就会任由身材上下乱长肉,身材坏了更出不了门,成天躲在家里自暴自弃,恶性循环……” “小姐,请给我布朗尼蛋糕。”藉机打断老姐的叨念,安缇颖对服务生说:“嗯,给我两份好了,然后,我要热咖啡。” “真不好意思,今天布朗尼蛋糕卖完了。”服务生带着歉意口吻道:“我们这款蛋糕最热门,通常下午茶时间一到就卖光了,真抱歉。” “什么?卖完了?”难掩失望神色,安缇颖不自觉地噘了噘唇,沮丧道:“那就随便来个巧克力的吧。” “唉,你们服务很差喔!既然知道这款蛋糕热卖,应该多准备点嘛!”安缇纭就是要让妹妹开心,现在却为了一块蛋糕搞砸了。“现在才几点钟就没了!这整栋百货公司里有多少咖啡座啊?我们可是特别为了品尝你们家的独到口味才远道而来消费的,你们不觉得对客人过意不去吗?” “姐,算了啦!改点别的就好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料到安缇纭的反应那么大,做妹妹的赶紧安抚。 “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小姐,我知道你们很失望,不过——”服务生无奈地打躬作揖,一再道歉。“因为外带的客人太多,我们真的很难估算数量。” “难估算?你们是做生意的店家耶,这算什么理由?”安缇纭愈听愈火大。 “姐,都说算了,吃别的也一样。”按住姐姐激动挥舞的手,安缇颖感觉四周投来众多注目的眼光,实在很糗。 “不好意思,您的意见我会向店长反应的。”被刁难的可怜服务生,感到困窘不已,只想赶快点完餐。“请问这位小姐,您要点什么?” “我——”安缇纭很想再继续发飙,却见妹妹一再使眼色,只得压下火气。“哎,一样的就好。” “是。”服务生快速写好餐单,逃难似地退下。 “搞什么啊!最有人气的蛋糕这么快卖完,到底懂不懂得做生意……”安缇纭皱起眉嘀嘀咕咕。 “咳咳——不好意思,冒昧打扰一下。”突然一道好听的男人嗓音在安缇纭身后响起。“两位小姐也是特地来品尝布朗尼蛋糕的吗?” “你……有什么事吗?”安缇纭转过身,恰好与男子面对面,带着不解的表情问道。 这男人相貌堂堂,全身名牌西装、皮鞋,讲话态度也很绅士,不像是乱搭讪女人的无聊分子。 “呵呵,我没恶意,两位小姐别害怕。”男子客气的递出名片,自我介绍。“敝姓查,刚刚无意间听到你们的对话,似乎没吃到布朗尼蛋糕有点失望?” “啊就卖完了,能怎么样?”安缇纭耸肩,仔细打量眼前这男人,发现他还算是一表人才。 “呵呵。”查克朗小心翼翼解释,深怕坏了自己形象,他绽放最和善、亲切的笑容,慢慢说明来意,炯亮双眸温和地望住眼前的安缇颖。“是这样子的,我也是这家店的忠实顾客,刚刚才外带了二十份布朗尼蛋糕。听两位小姐对服务生抱怨,害我有点不好意思,好像是我外带太多,妨碍了其他顾客的权益。所以,我愿意让出两份布朗尼蛋糕,等一下你们的蛋糕跟我交换就可以了。” “喔。”了悟地点了点头,安缇纭似乎从他明亮的黑瞳中读出了什么,立刻报以微笑。“那真是谢谢你了,查先生。” 她先看了一眼帅哥,又看了一下妹妹。“哎呀,我们刚刚点不到最爱吃的布朗尼,真的好失望哟。尤其是我妹妹,缇颖最爱这口味了。” “姐,不要麻烦人家了。巧克力蛋糕也很好吃,不用麻烦啦!”安缇颖不习惯随意跟陌生人交谈,她向姐姐使了个眼色,表明不想多此一举。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查克朗向安缇颖点了点头,动作快速地从纸袋里拿出装好的蛋糕。“只是举手之劳,两位美丽的小姐,请慢用。” “谢谢你了。”安缇纭开心地把纸盒里的蛋糕拿出来,再把服务生送来的巧克力蛋糕装进去,万般感谢。“能遇到你真好。查先生,你人长得帅,又这么体贴。呵,算我们走好运。” “别这么说,一点小事而已。”查克朗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保持沉默的安缇颖身上,从容不迫地道:“很荣幸认识两位美丽的小姐,请慢用,我该离开了。” “等等。”安缇纭喊住他,从包包里拿出名片。“很高兴认识你,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 “啊,原来——”看了名片睁大眼,查克朗讶异道:“原来您是鼎鼎大名富星行的大少奶奶。” “呵呵,别这么说。”安缇纭客气的点了点头,眨眨眼说道:“想买名表的话可以找我。” “当然,一定指名星玑表。”查克朗小心翼翼把名片收进西装口袋,深意望了安缇颖一眼,微笑地颔首。“两位美女,不打扰了,再见。” “再见。”安缇纭向他挥手,感激道:“帅哥,谢谢你的蛋糕喔!” “姐!你干嘛给他名片?又不认识人家。”安缇颖嘟起嘴。 “是给我的名片,我都结婚了,没差啦!”安缇纭叉起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就跟你说嘛,女人千万不能躲在家里,出家门才会有机会。你看,帅哥自己靠过来了。” “说什么呀!”安缇颖翻了翻白眼,嘟哝道:“搞不好是个无聊的男子,理那种人干嘛?” “你喔!”安缇纭瞠大眼睛,数落道:“别死脑筋了。刚才说到老窝在家里会发霉。人家有新名词——” “干物女。”安缇颖接下去说:“意思就是,女人失去光泽,就会像风干的香菇干贝,没有任何吸引力。” “对对,就是那个意思。”安缇纭猛点头。“你可千万别变成那种女人。” “姐,如果日子过得开开心心,自由自在,别人要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根本不重要。”她觉得当个快乐逍遥的干物女也不错。 “幸福快乐是自己找的,要懂得给自己制造机会呀!”安缇纭把查克朗的名片推到他面前。“你看,若不是我硬把你拉出门逛街,今天也不会遇到‘布朗尼’先生,对不对?” “……”不知如何接话,安缇颖压根儿没注意什么“布朗尼先生”,时祈峻突然的出现捣乱她平静安宁的生活,尤其在知道他已成家,他的儿子还安排在自己班上…… 一连串的诧异骇然几乎教她招架不住,夜里难以成眠、恶梦不断,白天还要强打起精神应付一大班小萝卜头,怎有多余心思再想其他? “小颖,听我的话没错!人家只是听到我们的对话就自告奋勇过来跟我们换蛋糕,这就是‘机会’!以我看,‘布朗尼’先生一定被你‘煞’到了。” “不会吧。”安缇颖一脸平静、水波不兴。“姐,我倒不认为他有被我煞到,反倒觉得——他好像被你的来头给‘吓’到了。” “才不是,他眼神一直停留在你身上,换完了蛋糕还一直往我们这边瞧呢!” “姐,你太会想像了。”安缇颖对姐姐笑了笑。“我很平凡,引人注目的是你才对——别忘了,你可是富星行的少奶奶,穿着打扮、举手投足自然跟我们市井小民有所不同。不过,你顶着富星行名号在外面乱给男人名片,小心姐夫知道了会抓狂。” “不会,你姐夫才不是那种会乱吃醋的人,我跟你说,你姐夫他呀……”说到自己最心爱崇拜的老公,安缇纭话匣子一开便停不了。 坐在对面的安缇颖默然品尝美味蛋糕,然而,酥烤得香气四溢的布朗尼吃在嘴里竟是苦的,苦到她控制不了地鼻头微酸,仿佛细微的针尖扎在心口上,隐隐酸疼着。然后,无法防范“他”的身影霸道地占据脑海,他内敛的微笑,平静凝视自己的眼神,任何细微的一举一动,都紧紧牵系着她的心思。 安缇颖失落地吃下苦苦的蛋糕,忍不住皱起眉头,她抚不平心中的旧伤口,只能默默将苦处往肚子里吞。 蓝天森林幼稚园 “言言!你怎么可以动手推倒小美?为什么?你跟老师说!”一大早,安缇颖被时立言这小魔鬼搞到差不多要中风爆血管,完全无法想像三岁多的小不点哪来的暴戾之气?为什么他一定非得欺负别的小朋友才高兴? “为什么不说话?”再好的耐性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安缇颖怒气冲冲,将仿如恶魔投胎的时立言抓到墙角,逼问他。“昨天你不是才答应老师,以后不会再推倒其他小朋友了?才过一个晚上,你又忘了!” “吃饼饼。”小言言才不管大人的怒气冲天,他睁着无辜的眼睛,小嘴张开。“吃、吃饼饼,要喝、喝多多。” “不行!点心时间还没到。”安缇颖严词拒绝,并教训道:“言言今天不乖,要罚站。去,站到小椅子上面。” “呜……不要!我不要!阿嬷——”小霸王一听到要罚站,马上皱起爆红的小脸,眼泪婆娑像是开水龙头一样快。 “哭也没用。”安缇颖铁了心肠,对付这种小恶魔一定不可以心软。“快站上去!站十分钟才可以下来!” “不要!呜……阿嬷!我要阿嬷!”果然是被奶奶宠坏的孩子,遇到不顺他意的事就只知道喊奶奶。 “阿嬷不在,这里只有老师。”安缇颖严厉斥道:“来学校就是要学规矩,你这套不管用了。言言,你站好!今天不罚站就不准吃点心!” 非常人物就要用非常手段应付。 安缇颖喜欢对孩子讲道理,非到迫不得已绝不体罚学生,但这个时立言行为偏差太严重,初期一定得下点重药才行。 “呜!呜!哇……哇……”小言言眼看耍赖功失效,任性霸道的他气到小脸红通通,大哭大叫大吼着。 “站好不要动。”安缇颖对他耍赖、装可怜的行为完全无动于衷,坚持要他继续罚站。“以后不准再对其他小朋友动粗,要不然你还是得来罚站,知道吗?” “哇哇!哇!”小霸王扯开喉咙大哭,完全听不进话,也不受控制,以往对付大人屡试不爽的招数失效了,他干脆豁出去大哭大闹,看谁先投降。 “好,既然你这么爱哭,就留着你慢慢哭好了。”安缇颖双手握在他肩上,瞪住他的脸,一字一字说道:“站十分钟,等你不哭了,才可以下来。” “要不要把他带到别的教室?”另一位助理教师走过来问道:“怕他会影响其他小朋友。” “不用,我要看着他。”安缇颖心力交瘁地按了按太阳穴,叹道:“初期一定要来硬的。不然,以后会更麻烦。” “我知道。”助理老师点头同意。“这么顽劣的小孩实在伤脑筋,真好奇他父母是怎么教的?难道他老爸老妈都不管教的吗?” “不清楚。”安缇颖摇了摇头,想起小魔头的“爸爸”—— 时祈峻的脾气也算硬,拗起来同样难搞,非得花上好大一番功夫沟通,交往时他们三天两头吵架,吵到快疯掉,没想到,日后生了个儿子更青出于蓝。 “哎!园长也真是的!干嘛要收他啊?” “人情吧,推不掉。”安缇颖挥了挥手,平静道:“既然收了就要尽力教。别抱怨了,我先看着他,你带其他小朋友玩。” “好。这种小孩就怕坏人,小颖老师辛苦你了。”助理老师无奈地看着被罚站还哭个不停的时立言,又以同情眼光看了看安缇颖,才摇头退下。 “言言,不可以哭,站好。”好吧!既然遇上了,她索性陪他耗下去。 安缇颖定定看着时立言与父亲神似的五官,同样俊朗、同样英俊,她实在不明白时祈峻是怎么了? 他不像是会宠溺孩子的那种男人,怎么会教出如此蛮横无礼的小孩?时太太又在做什么?女强人光顾着拚事业吗?哪个做妈的会为了赚钱而放任儿子变小魔头也不理? 太多疑问在她心里回荡,无论如何她得用心教好这孩子,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以她专业幼教老师的身分而言,导正一个被长辈宠坏的小孩,是她的责任。 第四章 “言言,以后要听小颖老师的话,好不好?不可以再调皮喔。” 十分钟的罚站结束,安缇颖温柔地将小言言从椅子上抱下来,紧紧将他拥在怀里,她知道小朋友需要恩威并施,这样才能达到管教效果。 “下次不可以再坏坏了喔?听到没有?”拍拍他泪痕未干的小脸蛋,安缇颖从口袋里拿出她的秘密武器。“来,小颖老师给你一个礼物。” 那是姐姐安缇纭最爱买的日式铜锣烧,绵软外皮内夹香喷喷的奶油香草馅料,是她班上的小朋友最喜欢的神秘礼物。 “好不好吃?”她轻捏了捏小言言的胖脸颊,这孩子有双明亮有神的大眼,跟他父亲像极了。 “好吃。”小言言点了点头,开心地绽开笑颜,眯起眼睛说:“好吃,我还要吃。” “想吃就要乖喔。”安缇颖藉机向孩子说道理。“以后只要言言表现好,不欺负其他小朋友,小颖老师就给你吃好吃的铜锣烧,好不好?” “好。”孩子有得吃什么都能答应,只见他不断点头,眼睛直望着她手上芳香四溢的糕点。 “言言好乖。”安缇颖牵着他走向其他小朋友正在进行的游戏圈圈,以温暖微笑鼓励。“记住喔,老师带你去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但是不可以再欺负其他的小朋友们喔。” “好。”言言用力点头允诺,显然她常用的管教方式再度生效了。 微笑看着时立言蹦蹦跳跳,开心地往教室里跑去,安缇颖心中升起一股复杂的感觉,如果他不是时祈峻的儿子,自己能否如此耐心十足地坚持理念? 像时立言这种难应付的孩子,别的老师避之唯恐不及,对他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学校碍于家长的压力,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为所欲为,以求明哲保身。 安缇颖过去也不是这么神勇,之所以敢放手对时立言严厉管教,不畏任何可能产生的后遗症,正是看在他是时祈峻的儿子,她不能让他的父亲有理由怪罪自己。 都怪她太过好强的个性,‘宁可人负我,我绝不负人’的座右铭,就算过去时祈峻有几千几万个不是,那是他自己造的业,他自个儿去担。但是,身为成功的幼教老师,她要求自己一视同仁,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光明坦荡,绝不能落人话柄。 “小颖老师,外面有家长找你。”同带苹果班的助理老师表情有点严肃。 “哪位小朋友的家长?”她不动声色,应付家长她有得是经验。 “是……是言言的爸爸。” “时先生?”他怎么来了?安缇领心头一震,怀疑地走到教室外。 才出教室门,第一眼便看见时祈峻面色铁青,双手微颤,好像气到快冒烟。 “喂!你这女人会不会太狠毒了?”陪同时祈峻前来的包静茹两手插腰,态度很不好。“言言才几岁的小孩子啊?你竟然罚他不准吃东西?你想饿死他喔?” “包小姐,你去哪听说我不给孩子吃东西?”她一直都对这个自称是时祈峻‘好友’的女人感到诡异。 又不是她自己的小孩,管的事情倒是挺多,她不分青红皂白,张口便要兴师问罪,态度嚣张得教人不敢领教。 “你还理直气壮?”包静茹指着她的鼻子。“要不是有老师看不下去了,赶快打电话通知我,言言是不是准备这一整天都没东西吃了?!” “有人通知你?”不解地皱起眉,安缇颖扬起质疑嗓音。“你在我们幼稚园里还布了眼线?呵,包小姐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 “孩子是我们的!我们当然要保护他的安全。”包静茹扬起下巴,摆起花钱是大爷的架子。“不管怎样,你处罚我们言言,不让他吃东西还让他哭到震天价响,这就是你专管顽皮孩子的招数吗?” “我们?包小姐,您是言言的母亲吗?” 东一句我们,西一句我们,安缇颖听得鸡皮疙瘩掉不停——她和时祈峻是什么关系?看来她想以孩子的妈自居。 “怎么?我不是他母亲就不能讲话吗?”她眼中的不屑竟莫名激起包静茹的敌意,谁敢质疑她的身分,那就是跟她有仇。 “我没意见。”安缇颖冷冷一笑。“你们大人的私事我没兴趣知道,孩子才是我在意的重点。若时先生对我的管教有意见,可以尽管提出来。” “小颖老师,你——”包静茹还没骂过瘾,她刻意收买了其他老师当眼线,就是要逮这样的机会在时祈峻面前表现,彰显她爱护时立言的不遗余力。 “你住嘴。”始终沉默的时祈峻严厉地看了包静茹一眼,语气寒冷地说道:“事情没弄清楚前不要乱讲话!我跟老师在这里谈就好,你先回去。” “我、我今天没事,我可以陪你。jim,真的没关系……”包静茹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这家幼稚园是我介绍的,我、我也该尽一份责任。” “不用。”时祈峻语气坚决。“我来跟老师谈就可以了,你忙你的吧。” “喔……好吧,那我先走了。”不情不愿地,包静茹临走还瞪了安缇颖一眼。 待包静茹离开,时祈峻才缓缓开口。“你真的对言言那么残酷?” “时先生是指罚站的事?”深吸口气,安缇颖自认没做错,坦然道:“没错,我是罚了言言,因为他又欺负别的小朋友,今天推人,明天说不定又咬人了,我做老师的当然要修正他的偏差行为。” “什么?他还是常对同学动手?”时祈峻面露气愤沮丧。“怎么搞的?这孩子为什么会变这样?” “孩子有错老师才会罚。”安缇颖努力压下被误解的怨气,和缓解释。“没理由的话我不会处罚孩子。” “他犯错被罚我能接受。”时祈峻不舍儿子挨饿又受委屈。“可是,那么小的孩子禁不起饿。” “我知道。”安缇颖点了点头,意有所指。“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伤了孩子。还有,我不可能做那种事——挟怨报复。” “你、你怎么会想到那里去?”时祈峻抬眼看着她,呆了一会儿,挤出苦笑。“其实,刚听到包小姐通知我的时候,我是有点怀疑—毕竟,你一直都在生我的气。” “哦?你以为我是那种女人?”安缇颖低下头,颓然道:“在你心里,我那么幼稚吗?” “你不要乱想,我没有别的意思。”时祈峻有点说不清楚,语无伦次。“我、我无法取得你的谅解,心里也很过意不去,我这样担心,也是有道理的。” “你错看我了。”她很受伤,原来在他心里自己是个心胸狭窄的女人。“告诉你,大人的事归大人,我不会那么幼稚无聊。” “嗯。”时祈峻点了点头。“谢谢你谅解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担心,特别是这孩子行为上有点偏差,我怕大人过度的管教会伤了他。” “以老师的立场,我必须坦白说,言言已经被很多幼稚园拒绝了,如果我不严厉修正他,难道你想让其他家长再连署一次?” “言言真的是让大人伤透脑筋。”时祈峻无奈地摇头。“如果可以,我当然希望他能安定地留在这里。” “所以,我更该用心对待他。”安缇颖叹了口气。“唉,小孩子的心思敏感,老被大人送来送去,对他很不好。这点,请家长多配合我们。” “谢谢你。刚刚情绪一时上来,如果有不礼貌的地方,还请你包涵。”这番谈话让他了解安缇颖并无偏颇,或许是包静茹太小题大作,才让他误解了。 “算了。”安缇颖摇了摇头,万般无奈。“不管家长怎么误解,我问心无愧。怎么说我也只是老师而已,孩子更需要父母的爱。你跟孩子的母亲应该要多费点心思在孩子身上才是。” “言言他——”时祈峻停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他没有母亲了。” “啊?”此言令她讶异万分!他没母亲了?是离婚了吗?还是…… 安缇颖疑问的眼光扫向他,差点就冲动地问出口,但终究还是收住了,毕竟那是人家的私事,她只是孩子的老师,无权过问太多。 “真、真抱歉,我不知道他、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她低头。 “没关系。就算是单亲,我也会给他超乎双倍的爱。”时祈峻说得清淡,并没有进一步交代孩子母亲的事。 “孩子是自己的,家长要自己想办法管教,很多人动不动就来兴师问罪,因为家长都想偷懒,想靠老师搞定孩子的一切,那样是不对的。”安缇颖藉机会教育。“以后欢迎你随时来关心言言的学习状况,不过若是来找碴发飙骂人的话,就不必了。” “是是,我知道。”时祈峻很喜欢这样跟她谈话的感觉,虽然话题全绕着孩子打转,看得出来她努力想撇掉他们过去的关系,完全以老师的角色来与他对谈。 即便如此,时祈峻仍愿意沉浸在这样的气氛,他觉得她跟以前不同了。 以前的她毫无主见,男朋友就是她的天,现在她有自己的一套了,别人想动摇还不容易呢! 比起以前的她,时祈峻更欣赏现在的她,有着一番不同的韵味。 不知不觉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自信的脸庞上,看得安缇颖很不自在。 “我该进去了。”安缇颖退后几步,向他挥手。“你放心,言言会一天比一天进步。那,我就不送了,慢走。” “嗯。”时祈峻点头,诚恳道:“小颖老师,麻烦你多费心了。” 她转过身什么都没再说,快步奔回教室里去。时祈峻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心中有种荒谬的感受——本来是听包静茹加油添醋,气呼呼来找她算帐的。 没想到,最后让她来算他这个生手爸爸的帐。 一向理性的自己怎么会随便被挑拨一下就乱了?时祈峻想着也怪不好意思,可能是潜意识里,那股想见她的冲动太过压抑,一旦有机会被挑起,便毫不考虑的向前冲了。 找到适当的幼稚园后,时祈峻便可以安心到南部出差,刚好在假日当天回到台北,由好友查克朗义务服务到机场接他回家。 查克朗突然变得很不一样,一路轻松自在地操作方向盘,边开车边哼着歌。 “你是怎么了?哪根筋不对啊?”坐在他身旁的时祈峻用怀疑的眼光斜睨他,问道:“那天你去外带了布朗尼蛋糕回来就怪里怪气的——奇了,你明明是去买蛋糕而已,怎么欣喜快乐得好像捡到金砖?到底发生什么事?” “呵呵,多亏你爱吃那家咖啡店的布朗尼。”查克朗春风满面,笑容比阳光灿烂。“你最爱的布朗尼为我带来好运,jim,谢谢你。” “谢我?干嘛谢我?”时祈峻一脸莫名其妙。“你吃错药啦?你……该不会是在蛋糕店有什么艳遇吧?” “宾果!”查克朗高兴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不愧是我的超级好朋友,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哎,被你打败。”时祈峻摇头苦笑。“去买个蛋糕也能把妹,你真神。” “爱情就是这么奇妙呀!”查克朗彷佛已陷入热恋的甜蜜陶醉中,“由不得你想怎样,遇到了就遇到了。呵,当我第一眼看见那女孩,心里当地一声,立刻就知道她是我要的。你说,这是不是就叫一见钟情?” “听起来好神奇,就像爱情小说般的情节。” “别挖苦我!”查克朗瞥了他一眼,继续说:“jim,我看我大概完了,以前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就是一眼一瞬间,整个心神都被吸过去了。” 都过好几天了,他脑海里仍是那天安缇颖安静恬美的模样,不说话的红唇性感诱人,白净脸庞、深邃五官充满神秘魅力,她虽不算是绝色天香的美,却有种令人着迷的独特味道。 “啧啧,瞧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曾见过好友对女人如此着迷,时祈峻心中也对那位女子有点好奇。“到底是何方仙女,美丽到足以把你内在的‘兽性’都逼出来,从来没见你为哪个女人疯狂呢!有机会的话,也让我开开眼界。” “行行,当然没问题!等我跟她熟一点。”查克朗信心满满。 “我已经很积极在约她了,不过她都在忙。感觉她对我印象蛮不错,不排斥跟我进一步认识喔。” “很好啊!”时祈峻以好友的十足义气鼓励道:“加油加油!任何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尽量开口。” “谢啦!目前是不用,给我精神支持就够了。”查克朗愈聊愈兴奋,车子愈开愈快。“对了,今天包静茹和吴韵笛都会在你家吧?哈哈,轻热女和小辣妹的战争又开始罗!不知道最后会鹿死谁手?” “喂!开慢点,你呀,别有了小姐就得意忘形了!”时祈峻绷着睑警告。“我还有儿子老母要养耶,我的命可重要了,拜托你开车小心点。” “是是,对不起。”查克朗收整情绪,放慢车速,缓缓道:“说到儿子呀,你对言言真的够尽心尽力了,为了他的教育问题花那么多心思,就算亲生父亲也不过 如此,祈峰若是地下有知,一定很欣慰有你这么一位好二哥。” “我只是做好一个兄弟该尽的本分。”提起早逝的三弟,时祈峻十分伤感。 顶着高学历,才刚要开始辉煌人生的大好青年,竟然在一次车祸意外与新婚妻子共赴黄泉。 这是时家最大的伤痛,唯一让家人慰藉的是弟弟遗留下的至亲血脉——言言。 “对自己兄弟是该有情有义。”查克朗关心地看了看他。“不过,你自己的幸福也要努力追求呀!难道你想自己抚养言言,一个人终老?” “感情的事情得靠缘分,不是自己想如何就如何。”时祈峻回答得平淡,心中却有个难以挥去的身影。 现在关系更加复杂了,旧情人变成儿子的老师,隔着儿子的教养问题,彼此间就算想聊私己也变得奇怪。 “听你讲得好无奈,有这么难吗?眼前竞争火热的小辣妹与轻熟女,两者择一不就解决了?”查克朗早知道包静茹深恋着时祈峻,加上大嫂与母亲极力推荐的吴韵笛也很积极,她们条件都不错,配得上出类拔萃的他。 “唉,别提她们了。”时祈峻一脸厌烦。“最近老是跑来我家混,美其名是帮我带言言,但我看连小言言都快被她们烦死了。偏偏大家算挺熟的朋友了,也不好意思赶人家走。哎,现在一想到回家头就痛!” “唉,谁教你条件好呢,女人们就是想藉儿子讨好你嘛。”查克朗幸灾乐祸。“这表示你行情够好,哪有什么好头痛。” “去!你少鬼扯了。” 该是放松休闲的星期天下午,在时祈峻新购的八十坪气派豪宅里,三个大女人牺牲假日充当临时保母,悲惨的是三个女人皆疲惫不堪倒地投降,想不到三岁多的小男孩竟能把她们搞到发疯抓狂。 “言言!再不乖乖吃饭,等一下拔拔回来会打人喔。”无计可施只能消极恐吓的是吴韵笛,她最年轻,对小孩子完全没辙。 经过一天的奋战,原本对时祈峻的美好向往残酷地打了大折扣,纵使他再英俊有钱,只要小魔头在的一天,她不敢想像自己会有好日子过。 瘫在地板上的她信心全没了,想想还是放弃吧,自己还年轻,或许以后仍有机会遇上多金英俊,且没有带着儿子的好男人。 “哎哟,你到底想吃什么啊?我已经把会弄的菜都煮了。”接着大叫哀号的是气到快杀人的包静茹。“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奇怪?好好人吃的食物不吃,为什么偏要吃什么皮卡丘吃的饭饭,谁知道皮卡丘吃什么鬼东西啊?” “唉,我没办法了。言言,你把姑姑累死了……” 蹲在小言言面前一筹莫展的是时祈峻的妹妹——时祈琳,她被迫来担任临时保母,自己虽是已有两个小孩的熟手妈咪,但同样对小侄儿没办法。 “不管了!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孩子!等我二哥回来,我马上回家!” “他难伺候还不是拜你老妈所赐?到底是谁把他宠成这样子?” 大门打开,时祈峻顺势接了妹妹的话,环顾一下瘫在客厅里的三个女人,摇头叹息。“悲哀,三个大人搞不定一个小孩。” “哎哟!我们都快疯了!”时祈琳对着二哥哀号。“二哥,你一定要赶快找到保母,我真的没办法带他啦!我宁可回家陪我们家两个小公主,才不想理这个坏魔头。” “你跟我计较什么?”时祈峻白了妹妹一眼。“小言叫你一声姑姑,你对他也有责任的。” “二哥,不是我计较。”时祈琳面有难色。“怎么说他是三哥的亲骨肉,我当然也疼他。但是,小言实在太顽劣了,我一个人带不动他,再说,我自己也有老公孩子要照顾。” “是啊是啊。”包静茹出声说公道话。“祈琳已经很尽力了。言言不是普通的孩子,可能还是要专业的老师才有办法。” “他白天在幼稚园已经有专业老师在教——”时祈峻被她们一人一句的抱怨弄得很烦。“连在家里也要老师跟着回家吗?开什么玩笑?!” “或许——这真的是可行的办法哦!”时祈琳灵机一动。“二哥,如果付出高薪,说不定聘得到专业有经验、且搞得定言言的老师来当保母,这样大家都不用伤脑筋了。” “对对对,我赞成!”包静茹立刻附议。“我来找电话,出个高薪,说不定真的有老师愿意来。” “那太好了!”时祈琳喜出望外地催促。“赶快打电话,最好是明天就来,这样我就可以回家陪老公女儿了。” “对呀,白天带去幼稚园,晚上在家照顾,有人二十四小时照顾言言,时大哥才能放心做自己的事。”吴韵笛巴不得有人带走小恶魔,二十四小时眼不见为净。 “这不太好吧。”现场唯一反对的是查克朗。“家里住进陌生人很奇怪,何况祈峻现在是单身汉,他跟老师又不熟,一下子就让对方住到家里好怪。” “怎么会?”时祈琳驳斥。“本来二哥就打算要找保母到家里住,顺便照顾言言的,哪有什么奇怪?” “jim,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查克朗转头问道:“这事马虎不得。” “嗯。”沉默了好一会儿的时祈峻开口说话了。“言言没有母亲,好的保母对他很重要,我要仔细考虑。” “那……到底要不要打?”包静茹拿着手机问。 “不要。”时祈峻摇了摇头,默默牵起在角落玩着小汽车的儿子,缓言道:“孩子是自己的,家长要自己想办法管教,不能偷懒,想靠老师来搞定一切。” 这句话,是那天他冲到蓝天森林幼稚园跟安缇颖理论时,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的,时祈峻牢牢记在心里。 亲眼见到这三个女人对小言言束手无策,时祈峻更相信安缇颖确实有她的一套方法,同时,他也对自己冲动随着包静茹起舞,没弄清楚就跑去理论的言行感到后悔。 原来,真正小鼻子小眼睛的是自己,安缇颖从不因为过去的私人恩怨而对言言进行报复,反而对他付出更多耐心相爱心,给他特别的训练及教导。 回想那天包静茹对她口出恶言,时祈峻觉得很内疚,或许,他该找机会当面向她致歉,比起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小人之肚,安缇颖实在够大器,她值得让他当面向她说声谢谢。 第五章 “小颖,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老是找不到人?”送走最后一个小朋友,安缇颖接到姐姐打来的电话。 “哪有?都在幼稚园带孩子,哪儿也没去。”安缇颖懒懒答道。 “你明天晚上有空吗?” “怎么?你想找人逛街吃饭?”安缇颖直接拒绝。“最近多了几个调皮小孩,忙到下班都快虚脱了,我只想好好吃饱睡觉,没力气出门。” “哎!都说了不要这样消极过日子。”安缇纭对妹妹的行为感到心疼又生气。“工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那些孩子也不是你自己的小孩,你没必要把每分力气都花在他们身上,你要有你自己的时间啊!” “姐,我已经够累了。”安缇颖有气无力叹道:“你讲的那些道理我都懂,可是,现在的生活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你就放我一马,别再碎碎念了。” “哼!嫌我唠叨?”安缇纭就是不让妹妹再把自己锁在封闭的世界中。“你要不是我妹的话,我才懒得管你!” “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呢?你要这样把自己关起来多久?”安缇纭愈讲愈气。“该死的那家伙有关心过你的死活吗?他根本不记得你是谁了吧?” “没头没脑你在讲什么?姐——” “别装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他回来了?”安缇纭情绪激动。“我也是有在看电视、杂志的。哼,他风光了,有名有利有地位,加上黄金单身汉的身分,那是他无情抛下你去追求来的,他的人生他自己负责,为什么你要陷在泥淖不肯爬起来?” “我哪有啊?你不要乱牵拖,我只是安于目前的生活,跟他无关。” “别骗我!姐姐还不知道你死心眼吗?若不是放不下,这五年来你也不会不再交任何男朋友。” “那只是刚好没碰到合适的,你不要乱扯。”安缇颖否认到底。 “才怪!我想到就气!时祈峻这烂男人!坏人!当初说分就分,真是个没心肝的烂人!老天怎么没眼睛,不去治治他?怎么不让他搭乘的飞机坠落?这还有天理吗?” 安缇纭气到口无遮拦地乱骂道:“你看,人家现在是大人物了,四周环绕的不是第二代企业名媛,要不就是主播名模之流,谁会记得你这不起眼的灰姑娘?!你还不赶快给我醒过来。” “姐!不要说了行不行?”安缇颖受不了她一再挖掘她难以复原的伤口。 “好,要我不说可以,明天晚上出来吃饭。”安缇纭再度对老妹施以压力。 “吃什么饭?” “上次我们在咖啡店碰到的‘布朗尼’先生打过好几次电话来,说他想多认识你。”安缇纭一口气说完。“我说明晚有空,不如大家一起出来吃个饭,彼此了解一下,交个朋友。” “姐!你答应人家是你的事,我不想去。”她最讨厌无聊的相亲饭局。 “不管!我已经说好了,你就打扮得漂漂亮亮过来就对了。”安缇纭对活泼又主动的查克朗很有好感,尤其知道他在外商金融机构任职后,心中更属意他为最佳妹婿人选。 “唉,我真的没兴趣。”安缇颖语气沮丧。 “多认识了解再说。又不是教你马上嫁给他,怕什么?” “我……”她还想找理由推拒,却发现教室外有人影晃动,赶忙对姐姐说:“姐,我不跟你说了,外面有家长找我,再见。” “喂喂,明天晚上不要忘记,不可以耍赖喔!”安缇纭不放心地大喊。 “姐,再见。”安缇颖速速阖上手机。 好奇又怀疑地往门外探,一抹人影直立在眼前,她偏头想了想,所有小朋友都回家了,应该不会再有家长进到园里才对。 到底是谁?她揣测着走到门边,扬声问道:“请问是哪位?” “咳咳,抱歉打扰了。是我,时祈峻。” 一道磁性好听又熟悉的男声响起。 是他?他怎么这个时间跑来?小言言已经被接回家了呀! 安缇颖心中一堆疑问,缓缓拉开教室门,恰与他炯炯有神的黑眸相对。 “啊!”她讶然喊出声,急忙用纤手掩住口。 “怎么?吓着了?”他深深瞅住她,无限柔情。 总是这样,每回总在她最猝不及防、来不及防备的时刻,他宛若深潭的瞳眸便将她的心神吸走,让她无力挣扎,他的魅力教人难以抗拒。 年少的安缇颖被他的黝深寒潭吸引而坠落爱河,现在她再度失足坠落在他的黑瞳中,并且接收到他眼中传送的强烈电流,她的心脏明显感到被扯动,除了些微的刺痛感,还扯出一点点酸楚。 不应该的,他离开那么久了,为什么还能这么轻而易举地触动她的心? 安缇颖深吸了口气,调整好呼吸。“言言已经让姑姑接回家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对不起。”时祈峻低哑着嗓子,轻声道:“我无意吓你,是园长说你还在教室,所以我就自己走过来了。你都这么晚下班吗?” “嗯。”点点头,安缇颖还是不明白他的来意,疑惑的眼光看向他。“如果每个家长都能准时把孩子接走的话,我是可以早点下班的。你这么晚过来是?” “我……”他微微张了唇,欲言又止。“其实——” “如果没特别的事,我要下班了。”她转过身进教室里去拿自己的包包。 他静立在门口,没打算要离开,等到她走出来,才又幽幽启齿。“这工作似乎很辛苦。” “习惯了就好。”她淡淡回道,心里却想:这男人未免太无聊,放着自己儿子在家里不管,跑来管她的工作辛不辛苦干嘛? “早出晚归,待遇也不是非常优渥,不是一般女孩做得来的。”不经意地,时祈峻的眼中透露了怜惜。“对了,你一定还没吃晚饭吧?” “嗯。”敛低眉睫,她对时祈峻意图不明地跟在身后感到紧张,走起路来显得很不自然。 “那你介不介意找个地方,我们一起——” “不用了!我习惯回家再吃。”没听他说完便一口回绝,安缇颖不认为已经分手的情侣还需要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 更何况当初是他片面独断分手,安缇颖怎么也忘不了那年他坚持要走、丝毫不为所动的残忍,而今他凭什么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地邀她共进晚餐? “总是要吃饭的,我们简单吃一点,花不了很多时间。”时祈峻放软嗓子、耐着性子跟她说:“缇颖,你大可当我是一般家长,跟我们的过去无关。” “时先生,很抱歉,我从不曾跟任何学生家长单独外出吃饭。”她拒绝得很彻底,加快了步伐。 “缇颖。”情急之下,他伸手握住她纤弱的臂膀。“等等,你先听我说——” “你、你在干什么?放开我!”他的逾矩令她惊惶,使力想甩脱他,她的手被他扯得好痛。“叫你放开!你弄痛我了!” “为什么?缇颖?”怕引惹起不必要的纠纷,时祈峻只得松开手,却仍轻轻牵曳她的温软柔荑。“我们之间真的连好好说句话的空间都没有吗?” “没有!”她甩掉他的牵曳,断然回答:“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除非是言言的事——” “好。那我们就来谈小朋友的事。”他见招拆招,眼中的那股坚定退却了,换上的是被无情拒绝的挫败与伤心。 她刻意对他保持距离。 甚至,他感受到安缇颖有意无意展现的敌意,她彻底阻绝他的一切善意,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用这种态度对他——呵,这是最好的复仇吗? 时祈峻定定望进她忧伤的眼底,心里有气怒,却也带着矛盾的爱怜…… 深吸口气,理性告诉自己必须吞忍一切,为了小言言,也为了彼此。 “小言言很好,他开始学规矩了。”忍着澎湃情绪,安缇颖以老师的身分说出看法。“只要你们大人不要纵容,我相信言言很快就会跟普通小朋友一样,知书达礼。” “我——不是个好父亲。”时祈峻语气凝重了起来。“坦白说,我真的想好好向你请教怎么教育这么小的孩子,可是,你……” “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懂得怎么当爸爸。”安缇颖阻断他的话。“只要你有心,我们老师都很乐意帮忙,就怕无理性的要求与责怪——就像那天,包小姐和你那样的举动,很快就会毁掉一个好孩子。” “我正要谈那件事。”时祈峻扬了扬眉,含情注视她。“既然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坐下来谈,让我送你一程总可以吧?” “这……好像,不太好。”她轻咬了咬朱唇,迟疑了。 “别再拒绝了,短短一程便车,就当是家长对老师辛劳教导的报答吧。” 时祈峻引着她走到车门边,绅士地为她开了车门。“上车吧,如果连这点小小的好意你都不肯接受,不就显得小颖老师你太小气了。” “可是,前面就有公车站。”就因为公车很方便,安缇颉通常不会自己开车上班。 “上车吧!我有车,没道理让我儿子的老师正路边等公车。”他微微弯身,很自然伸出手拉着她的手肘。 还要再来一次拉扯推拒吗?安缇颖感受到他指腹的温度,不知道该不该再次严厉推拒他的好意…… “怎么了?”时祈峻顺着手肘滑向她的掌心,安稳扣握住,轻笑道:“我长得像坏人吗?呵,放心,我会安全把你护送到家的。来,快上车。” 她害怕他的任何触碰,烫手山芋似地摔开他的手。这次她屈服了,乖乖坐进他的豪华房车里。 才坐定,耳边幽幽传来熟悉的音乐——旧爱还是最美。 曾经是她最爱听又不忍听的一首流行歌,尤其在没有他陪伴的岁月中,安缇颖每回听到这首歌,总难以收拾情绪。这时竟在他的车里听到,更难控制从鼻腔中窜上来的酸意。 “音乐会太吵吗?”仿佛察觉她深陷音乐的情境中,时祈峻瞟了她一眼,低嘎着嗓子问道。 “嗯。还好,不会。”安缇颖不着痕迹地轻揉发酸的鼻尖,淡淡答道:“你的音响很棒,名车果然是不同凡响。” “呵呵,你过奖了。”她的客套恭维教他感慨再三。 当年,他不顾一切地向天涯另一端高飞,为的不就是换来世俗眼中的‘名利成就’吗?豪宅名车是最容易彰显自己身价非凡的俗物,而今他全都拥有,却失掉了最珍贵的…… 呵,真讽刺啊。 “其实,我今天是特地来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 “如你所说,我不是个理性的家长。”时祈峻摇头笑了,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那天真的很抱歉。事情没弄清楚就冲到学校找老师理论,事后我愈想愈觉得自己不对,小言这孩子本来就该严格管教,照理我该感谢你的,却让你平白受了一顿责骂,真对不起。” “算了。”耸耸肩,安缇颖平静道:“不讲理的家长我见多了,你能理解我的用意就好。” 他竟然特地来道歉?!安缇颖好震惊,他是个不会轻易认错的大男人呀! 以前不管他错得再离谱,想听他一句对不起恐怕比杀了他还困难——安缇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急跳,一句‘对不起’几乎瓦解她铜墙铁壁的防卫,深怕被他发现自己正在顽强抵抗,她拚了命镇定自己,表现出不在乎的自然平静。 他没发现她的内心正在拉踞着,她的话淡淡地听在时祈峻耳里,言下之意是在骂他无脑,根本属于‘不讲理’那群鲁莽家长之一。 时祈峻闷闷地挨了她一棍,无从喊冤,自己确实错了,而且错得离谱,让她说几句也应该。 空气再度凝结。 彼此静默了好久,安缇颖偷偷觑了他一眼,感觉时祈峻似乎怀着心事、表情凝重,而两人尴尬的距离更教她不知所措,突然很后悔不该上他的车。 安缇颖之所以勉为其难答应让他送一程,是不想让园长和其他同事看到他和家长拉拉扯扯,到时惹来一堆闲言闲语,更加麻烦。 只是,他们都没料到,就这么短短的争执拉扯已经让不该撞见的人给看得一清二楚。 并坐无言的车程,一对分手多年的恋人各怀心事,说什么都是多余。 熟悉的车子驶远了,吴韵笛瞪大眼睛,缓缓倒抽了一口气。 “天啊!是时大哥!怎么会……他——”吴韵笛躲在街角瞠目结舌,意想不到的巧合,让她正好撞见时祈峻跟一名年轻女子在路边拉扯。 过程中,她努力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两人的互动,发现一向冷酷漠然的时祈峻对那女人表现异常认真的在乎,他双手紧紧握着女子削瘦的肩膀,薄唇激动地一张一合,好像滔滔不绝在说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女子似乎并不领情,表情愠然,眉峰紧锁。 “她跟时大哥是什么关系?没听过时大哥有交什么女朋友啊!要是有的话,他大嫂也不会介绍我跟他认识了。”一头雾水的吴韵笛喃喃自语。 “看起来事情并不简单,要不要跟大嫂说一声呢?”吴韵笛想了又想,无法搞清楚时祈峻为什么就是对年轻貌美、身材火辣的自己没有半点兴趣? 曾经她也怀疑问题是出在包静茹,但是经过仔细观察发现,时祈峻对她也不像有男女之情—— “不对不对!我还是跟大嫂说一声比较妥当。”吴韵笛拿出手机,匆忙拨下号码。“喂!时大嫂,我是小笛。是呀,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说一下……” “小笛?什么事呀?” “祈峻大哥,他——”不经太多思考,吴韵笛一五一十将她所见到的向大嫂叙述了一遍。 其实,她本来已经想放弃时祈峻了,因为他家里邵个小恶魔实在太吓人,她再怎么觊觎时太太的宝座,也得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去对付可怕的小磨人精。 可是,当她亲眼撞见时祈峻当街与陌生女子拉拉扯扯,或许基于女人的竞争心理,她突然觉得自己比那陌生女人更有条件来匹配优秀非凡的时祈峻,再加上她又有时家大嫂背书挂保证,成功机率比其他女人都高,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奋力一搏呢? “小笛,你放心。我一定会找祈峻问清楚那女人是谁。”时大嫂听完她的报告之后,给她打了强心针,更给了她光明远景。“婆婆她老人家可是对你非常满意,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大嫂一定站在你这边,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吴韵笛像是吃了大补丸的选手,顿时感到战斗力十足。“大嫂,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让他送回到小公寓前,安缇颖没相时祈峻多说什么,一个人匆匆下车,直奔屋里,然后像失了魂似的窝进沙发里发呆。 怎么办?为什么列现在还对他的一举一动如此在意? 安缇颖恨自己不够潇洒,早该学会把他当成陌生人,或是免费的计程车司机,直接一声‘谢谢再见’就走人,为什么还呆呆躲在铁门后目送他车子离开,才失魂落魄地登上楼梯? 安缇颖呆滞地缩在布沙发里,手中抱着大绒毛娃娃,不住地喃喃自语。“笨!笨!笨!你怎么那么呆呀?人家以前可狠心了,说走就走,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现在随便就可以致你再为他牵肠挂肚吗?笨!” 她骂着自己,却又无法抹去一再浮现眼前的他——这几年没见他,他真的越来越沉稳俊帅,别有一番男人味,也难怪她会一再陷溺爬不起来呀! 该死!如果让姐姐知道他又霸道地在她生命中出现,自己不但没逃避,还一点志气都没有地上了人家的车子……唉,姐姐一定会杀了自己! 叮铃铃!叮铃铃! 像是通灵一般,才想到杀气腾腾的姐姐,放在茶几上的粉色手机立刻显示来电者正是安缇纭。 “喂,姐?你怎么又打来?整天夺命连环叩,你很烦耶!”她真的快被姐姐逼疯了。 “你说!刚刚去哪儿了?打你家里电话都没人接?”安缇纭扯开嗓子质问:“该不会是去约会吧?” “哪有?只比平常晚一点到家而已。”安缇颖心虚得心脏都快跳出来。 “晚一点就很怪了。”安缇纭神经超敏感。“像你这种干物女,几点到家是固定的,除非是……” “哎呀!拜托你不要疑神疑鬼。”安缇颖马上打断姐姐的严刑烤问。“你找我什么事?” “好啦!我就开门见山说了。”安缇纭直接说重点。“今天不是才跟你说,‘布朗尼’先生请吃饭,你可不能给我推托喔,我特别来提醒你这件事。反正,你明晚要是敢不来,我们就断绝姐妹关系,听到没有?” “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要跟我断绝姐妹关系?姐,你是不是疯了?”安缇颖莫可奈何地翻了翻白眼。“那个‘布朗尼’有这么迷人吗?” “怎样?我就是觉得他超迷人的。”安缇纭不知哪来的毅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反正,我就是觉得你跟他很速配,人家可是留美的财经硕士呢!人又帅,又谦逊有礼,怎么样也比狼心彻肺的时祈峻迷人多了。” “姐!你又扯到哪儿去了!”无端提起这名字,安缇颖方才激荡不已的心再度被扯动,顿时觉得好痛。 不管姐姐怎么推荐别的男人,目前为止能敦她神魂颠倒的男人仍然只有时祈峻一个!这事实教她难以接受,安缇颖用尽力气想忘了他,现在看来所有的努力都是枉然—— “总之,你明天一定要到,不准推托。” “好好好,我会去。”安缇颖赌气似地大声回答:“你不要再威胁我了。我会去,既然你认为布朗尼那么好,我岂能辜负你的一番好心?姐,你今晚安心睡觉,我发誓绝不会放你们鸽子,行吧?” 她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放不开他,而最后的办法就是认识一个新的男人,管他是布朗尼还是黑森林,安缇颖就是不准自己再被伤害她最深的男人给限制住。 第六章 安缇颖决定盛装出席与查克朗的约会。 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费心从中拉线安排的姐姐失望,另一方面,是她必须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再也不要为那没良心的时祈峻多费心神了。 “哇!小颖老师,好漂亮呀!”教室里只剩下没被家长接走的小言言,傻傻看着换装之后的美丽老师笑个不停。“漂亮漂亮!呵呵,好像电视里的阿姨喔!” “呵呵,傻孩子!”微笑弯下腰,安缇颖轻轻捏着他胖胖的脸颊。“什么电视里的阿姨?就说电影明星就对了嘛!” “哈哈哈!明星,小颖老师当明星了。”孩子似懂非懂地笑了起来,手里抓满玩具玩得正开心,根本不知道大人的世界发生什么事。 望了望墙上的钟,安缇颖心中狐疑着:怪了,小言言的姑姑今天怎么特别晚来呢?该不会临时有什么事吧?万一没人来接走小言言,总不能带着他去约会啊! “嗨,我来了。”正担心孩子没人接,今晚的男主角查克朗准时出现,一眼见到美丽出众的她,惊艳得眼珠子差点掉下来。“我、我的天啊!安小姐,你今天好美,简直美呆了!” “查先生,你叫我缇颖就可以了,别那么见外。”她笑了笑,对他表现出的惊艳赞赏没有特别得意。如果一个男人只注重女人的外表,那种肤浅男人也不是她想要的‘菜’。 “好,就叫缇颖。”查克朗的眼神紧紧锁在她美丽的脸庞上,丝毫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个小小孩。“那么,缇颖,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好意思,恐怕得再等一下。”安缇颖指了指蹲在地上玩玩具的小言言。“我要等最后一个小朋友被家长接走才可以下班。” “喔。”查克朗点了点头,突然发现什么似的指着小言言。“噫?他……他不是jim的儿子吗?嗨!你是小言吗?认不认识我呀?” “你认识言言?”立刻收起笑脸,安缇颖心中蹦出不好的预感,迟疑道:“他爸爸姓‘时’,很特别的姓氏。” “对对对,时祈峻。”查克朗拍掌大笑。“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在美国那几年我们都混在一起,很熟呢!” “真的?你认识他?”陡然一颗心摔到谷底,安缇颖感觉糟透了!为什么连个相亲对象也跟时祈峻有牵连?为什么就是脱离不了他的阴影! “当然!我们不只认识,简直比兄弟还好。”查克朗抱起小言,逗着他道:“你爸爸到底在搞什么呀?这么晚还不赶快来把你接走,他存心想要破坏查叔叔的好事吗?” “呵呵呵!”不懂大人说的话,小言言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是单亲的孩子,挺可怜的。”安缇颖充满怜惜地看着小言言。“没有母亲照顾,负责接他回家的姑姑也有自己的小孩要照顾,并没多余的心思留意他。” “对呀!他老爸又是超级工作抂,忙得焦头烂额,他根本就不会带孩子。”查克朗直来直往地说,没发现安缇颖表情有异。 “自私的大人最可恶,只顾着自己的私欲,结果害惨了孩子。”她恨恨说着,藉机又对时祈峻睹起气来。 “这个嘛,也不能这样说。”查克朗搔了搔头发,困难地解释道:“他也是很不得已,为了孩子他付出很多了。” “付出很多?”安缇颖很不以为然。“这样丢着小言言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被接走,这算付出很多?” “唉……”查克朗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对于好友的家务事,他认为有必要为他守密。 “爸爸、爸爸——”眼尖的小言言看见远远走过来的爸爸兴奋得不得了,小言言在查克朗的手上挣扎扭动。“下来!下来找爸爸!” “小心,不要跌倒了。”查克朗举起孩子向时祈峻晃了晃,然后把他放下。“真难得,你这家伙竟然有空亲自来接孩子?天要下红雨了。”他咕哝着,安缇颖却迟迟无语。 不想再见到他了,最好永远永远都不要让她再看见那张教她心碎绝望的脸——尤其,眼前这‘特殊’时刻,她更不想与他有任何接触。 “抱歉,言言他姑姑临时赶不过来。”见到查克朗出现在幼稚园里,时祈峻的讶异不解溢于言表,然而他先向留下来的安缇颖道歉。“我妹妹太晚通知我了,我再努力赶过来也需要点时间,让小颖老师久等,不好意思。” “喂!你这小子耽误了我的约会时间啦!”查克朗抡起拳头往他身上捶。“还好你没拖太晚,要不然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啊?约会?你?!你跟——”时祈峻望了一眼安缇颖,又看看查克朗,惊讶地开口道:“你是来——来跟小颖老师约会?” “对对对!”查克朗的表情满是骄傲。“你以为只有你桃花满天飞吗?嘿,风水轮流转啦,好运总算落到我身上了。jim,你知道多神奇?这位美丽老师是我去买你爱吃的布朗尼蛋糕时认识的,够奇妙吧?” “买布朗尼蛋糕?”他喃喃道,脑子全空了,舌头很勉强地运转。“这……确实很奇妙。” 表面上,时祈峻一派镇定地看着好友眉飞色舞张扬自己的好运,然而,纵使外麦水波不兴,但他的心却已严重烧灼,一点一点疼痛着。 “难怪了,小颖老师今天打扮得这么美丽。”时祈峻正眼对上她,客套微笑地称赞道:“换上不一样的装扮,感觉全不同了。” “谢谢。”安缇颖轻轻点了下头。 时祈峻对儿子说道:“小言言,跟老师说byebye。” “老师byebye。”小言言抱着父亲乖乖照做了。 “bye bye!你们父子俩赶快bye bye!”查克朗忙不迭地挥手又挥手,掩不住的焦躁。“哎哟,不要再浪费我们的美好时光啦。快回去!快回去!” “祝你们——”时祈峻抱着小言言,眼光胶着在打扮美丽的安缇颖身上,很困难却又得装作自然地道:“祝你们有个美好愉快的夜晚。” “嗯,谢谢你。”安缇颖伸手轻撩耳际边飘逸的云发,她刻意低垂眼眸,不与他对望,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别。“再见。” “再见。”时祈峻还是看着她,直到安缇颖与查克朗的身影消失不见。 今晚的她费了很多心思打扮,不仅穿起平常很少穿的性感细肩带黑洋装,连平日直瀑而下的长发也上过卷子,吹整出浪漫的大波浪卷,还大胆地穿上时髦流行的黑色网袜,搭配上亮银细高跟鞋。 在两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眼中,她俨然成为夺人呼吸的性感女神! 时祈峻第一眼望见她就愣住了,他为她太突出惊艳的美丽而屏息,差点儿忘了呼吸,要不是儿子叫他,他可能会一直忘记要移开视线—— 可是,今晚的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美丽,思及此,他的心刺痛了起来…… “言言,我们回家罗!”手上抱着沉沉的儿子,提醒他不能再失神下去,时祈峻只得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挽着他最熟、也最要好的朋友去约会。 “把拔,我要吃冰淇淋!”小言言天真地搂住父亲的脖子,撒娇道:“把拔,我要吃冰淇淋!” “晚上不可以吃冰。”时祈峻心不在焉地回覆儿子。 他的心遗失了,脑海里一再浮现安缇颖挽住查克朗连袂离开的景象,每想一次就揪痛一回。 再想到未来,安缇颖心里可能就会装进另一个男人,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亲如兄弟的朋友,体会如此残酷的现实,他简直心酸、心痛到近乎崩溃。 摇曳的烛光、轻柔的音乐,在小提琴的悠悠伴奏里,查克朗选了这家食物道地且气氛优雅的牛排馆,作为他与安缇颖更深入认识接触的约会地点。 “牛排还可以吗?我查过了,他们这家店是澳洲老板开的,食物全是澳洲当地的口味,我自己很喜欢,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查克朗仔细询问对座美女对食物的满意程度,言谈中充满兴奋,也有些许志忑不安。 “很好,我很喜欢。”安缇颖缓慢切割眼前的块状肉片,客气地点头,露出满意笑容。“其实,吃东西方面我不太挑剔,不过,今天的牛排确实很不错,比我之前吃过的都美味。” “是吗?”查克朗笑得很得意,他一向对自己很有自信,他追女孩子从来就没有失手过,除了在美国败给时祈峻一次。 不过,查克朗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包静茹不是他非常喜欢的类型,再者,她跟时祈峻也没真正在一起过。所以感觉上,他并不认为自己输了。 “缇颖,你今天晚上真的很漂亮!”忍不住一再赞赏她的美丽,查克朗脸上喜悦的表情犹胜过巾了大乐透,语气特别兴奋。“连一向不把女人看在眼里的时祈峻都对你目不转睛,看得忘了自己还有儿子要带呢!呵呵,可见你有多迷人!” “哦?是吗?”不解为什么眼前这男人会一再提起她最不想听到的名字,安缇颖很不自然地挪了挪身子,感觉一股热气烧窜,很不舒服。 “是呀!我跟他认识好几年,这家伙是什么德性我最清楚。”查克朗开心忘我到无视眼前美女的表情已十分不自在,自顾自地高谈阔论。“我跟你说,以前刚认识那家伙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同性恋呢!哈哈哈!” “同性恋?为什么?”安缇颖有点想吐,碍于淑女风度还是得装作斯文,慢条斯理地切割桌上带血丝的牛排。 这不识相的男人说的话题教她食不下咽,什么人不好讲,干嘛非要讨论他? “为什么喔?呵,很简单呀,他好像对女人没有兴趣,都是女同学来倒追他,而且,不管人家女孩子明示暗示,就差点没自动脱光扑上去了,他就是不为所动。很神吧?” “嗯。”口里嚼着硬硬的牛排,安缇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含糊道:“那也不表示……他……他就是对女人没兴趣。说不定他——他心里有喜欢的女人。” “唉,这是你不了解男人。”查克朗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神秘兮兮倾向前,低声道:“男人精神心理跟肉体生理是不相干扰的两回事,这么说你懂吧?呵,就算他心里有意中人,也不至于对女人毫无兴趣,看在我们男人眼里,不是有问题,就是性取向不同。” “说得这么笃定,意思是说,你也不会拒绝自己送上门的女人?” 安缇颖终于放弃难以吞咽的牛肉块,放下刀叉,认真跟他抬杠了起来。“照你男人的眼光推论,如果你放弃了,就是生理不正常?或是你只爱男人?” “噢!不不不!当然不是!”得意忘形的查克朗惊觉自己严重失言,当下舌头打结,脸颊涨红,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我、我自己当然不是这样!以我的话,也是会看……嗯,当然不是、不会照单全收……我也有我的原则。” “所以,你朋友只是没遇到喜欢的而已。”她用怀疑且带点嘲弄的眼光觑了觑他,轻描淡写地下了结论。 “别尽说别人的事了。”查克朗终于知道不该讲的题外话少说为妙,免得多说多错。“来谈谈你自己吧,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我?”安缇颖指了指自己,茫然耸肩。“我没什么好说的,很平凡的幼稚园老师,家里只有一个姐姐,你也认识。” “嗯,你们家姐妹都很出色。”查克朗由衷称赞。“你姐姐不但人漂亮,能力又强,要不然怎么进得了富星行这大豪门?我想,你一定也不差。” “不,我跟她个性不一样。她能嫁入豪门当少奶奶,我不能,我向往自由平凡的生活,愈简单我愈喜欢。” “呵,你……个性挺特别。我想,很多男人会被你独特的性格所吸引吧?”查克朗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说错,尴尬得很。 “被我吸引?呵呵,并不多。我这种个性算‘机车’,说‘特别’是你客气了吧。” “呵,不至于啦!”查克朗更尴尬了,没遇过这么‘呛’的女生,他搔了搔脑袋,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又讲错? 接下来的气氛是一整个僵滞、窘迫,除了偶尔发出刀叉碰撞餐盘的声音之外,他们很少再交谈。 安缇颖知道自己把气氛弄僵了。但是,她也不是有意的,谁知道是怎么回事?今晚查克朗讲的话没一句让她听起来舒坦。明明就是外形挺拔、人模人样的都会型男,怎么说的话就是不合她的意?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不对盘’、‘不来电’吧! 安缇颖匆匆找个借口离开,深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再说出什么更恐怖的话来。她不想让姐姐太失望,就算两人谈不拢,至少也不能搞到怒目相对、翻脸走人,那实在太难看了。 “怎么样?这位布朗尼先生还不错吧?”约会结束才刚到家,热心的安缇纭迫不及待打电话来盘问。 “嗯,不错。”回答得很没诚意,安缇颖知道骗不了精明的姐姐。 “哪里不错,说来听听?”身为大姐,一定要问得仔细彻底才行。 “姐,我现在很累。能不能改天再说?” “累?你是在累什么?不就是一起吃饭而已吗?难道,你们——” “姐,我拜托你别烦了。”今晚她耐心特别少,只要跟‘时祈峻’扯上一点关系的人或事,她就没办法耐心应对。 “怎、怎么了?你好像很生气?” “如果你知道他的来历,你会比我更气。”安缇颖慢慢说道。 “布朗尼先生?他、他是什么来历?”心中缓缓升起不祥的预感,安缇纭胆战心惊。 “呵,事情就是这么巧!你欣赏的布朗尼先生,跟你最痛恨的时祈峻是奸得不得了的好朋友!” “什么?他、他跟那不要脸的死家伙—他们两个……”安缇纭讶异地提高声量。“你、你不是在骗我吧?哪有这么巧的?” “对!没错。”安缇颖斩钉截铁地答道:“我没必要骗你。今天他来幼稚园接我,恰好时祈峻来接他儿子,我亲眼看到了,布朗尼跟他热得很——” “等等!你刚说什么?”安缇纭感觉自己快晕倒,努力深呼吸。“你说,说那个死家伙的儿子?他有儿子了?奇怪了……他有结婚吗?” “姐,不一定要有婚姻才有小孩,都什么时代了。哎,我也搞不清他是怎么回事,乱七八槽的。” “啊?那到底是?”安缇纭愈听愈模糊,伹情绪愈来愈激动。“我听不懂!他儿子怎么会在你们幼稚园?全台北市没其他幼稚园了吗?他敢让儿子在你那家幼稚园上课?他、他凭什么?他竟然有那个睑把自己的小孩给你带?这是什么世界?还有天理吗?唉,怎么你就脱离不了姓‘时’的魔咒呢?” “对,姐你说中了。”安缇颖愈说愈觉得浑身无力,不知道怎样才能远离这个人,远离关于‘这个人’的一切。 “我没权利拒绝教他儿子,人家也是照规矩交学费注册进来的,我能怎么办?呵,或许吧,我就是中了他的魔咒。” “那、那——这么说,你们应该见过面了?他没骚扰你吧?” 一想起心爱的妹妹又与那狼心狗肺的家伙有接触,安缇纭既心疼又气愤,恨不得亲手宰了那家伙。 “姐,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你别担心。”安缇颖不想再跟姐姐多讨论,以她目前的状况,必须先把心情安顿好。 “不!我要去找他!”安缇纭早就想把这笔帐给算清楚。“我要当面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叫他把儿子带回去!凭什么你受了那么多伤害,还得替他带儿子?我们不缺那份薪水!可恶!欺人大甚嘛!” “拜托,事情没那么严重,你别再乱了。”被姐姐情绪化的吼了几句,安缇颖心情更混乱。“反正,我跟布朗尼不可能,你别再逼我就对了。” “缇颖,你不要再浪费时间,不值得为了他……” “我知道!你要我离那家伙愈远愈好。”她抢先讲了姐姐要交代的话。“不用你说,我会努力去做。姐,我想睡了,今天心情真的不好,晚安了。” 被妹妹挂断电话,安缇纭的心情仿佛吊了十几只大吊桶,上上下下极不安定,烦透了! 从妹妹说话的感觉听来,安缇纭以过来人的经验判断,她跟时祈峻这么一牵扯上,似乎有什么藕断丝连的故事还要继续,不会轻易就切割干净了。 唉,孽缘哪! 第七章 “呼,折腾大半个晚上,言言这小家伙终于睡着了。” 平常负责照料小朋友的时祈琳家有急事,时祈峻一个大男人实在搞不定儿子的哭闹不休,危急中只得央求包静茹帮忙。 被恶整到全身骨头几乎散掉一半的包静茹脸色疲惫,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肩膀,嘴上有意无意地邀功道:“多亏我小时候帮我妈带过小贝比,不然哪应付得了他?你们家言言简直像装了金鼎电池,持久旺盛、精力充沛得很!你不知道他多鬼灵精呀?专门找麻烦整大人哩,还好我是有经验的,才不会三两下就被他整倒。” “辛苦你了。”坐在昏暗的客厅角落,时祈峻轻声道谢。“祈琳家里临时有事不能过来,幸亏找到你来帮忙撑着。” “是啊!还好今晚我刚好没事,帮你看着你们家的过动宝宝,要不然,你一个大男人从没带过孩子,哪搞得定?唉,一个家仅有大男人跟小孩子,没女主人真的不行……” 包静茹叨叨念了老半天,扬起眸才发现客厅奸暗,时祈峻只点亮茶几上的小台灯,幽幽恍恍之中,看见他表情愁苦,端着酒杯在喝酒。 “你—你在喝酒?”她很讶异,印象中的他并不喜欢‘酒’这玩意,除非重要应酬推不掉,否则他绝对滴酒不沾。 是什么事情让他烦到要在自己家的客厅独自暍起酒来?包静茹停住了脚步,不解又忧心的眼光直望着他。 “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语气关怀备至。“怎么连大灯也不开,一个人喝起闷酒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以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 “静茹,今晚真是麻烦你了。”放下酒杆,他直接打断她的关心。“我会尽快找到合适的保母,老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原来,你是为了找保母的事情烦心?”包静茹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了下来。“其实,这事情也急不得。孩子不是小动物,总不能把他随便塞给人家就算了。你别烦心,顶多以后我来帮你照顾言言,至少他对我还不陌生。” “不!不能再麻烦你。”时祈峻摇了摇头。“我既然认养了他,他就是我的责任,就算找他的亲姑姑来照顾也只是暂时帮忙而已,更何况你跟他非亲非故。” “jim,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他冲口说出‘非亲非故’这几个字,听在包静茹耳中非常受伤——他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直吗? “呵呵,我个性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你应该很了解。”时祈峻又倒了酒,意兴阑珊。“不好意思,本来我该送你回去,但喝了酒不方便开车。现在也很晚了,为了安全,你还是早点回家吧。” “没关系。”明知他在下逐客令,包静茹看他忧伤又烦闷的样子怎么走得开?耸耸肩道:“真的没关系,既然你想喝,不如我陪你一起喝,要不一个人喝酒多闷呢?以前想找你喝酒都被拒绝,难得你今晚有兴致。” “静茹。”他眼明手快挡住她抓起酒瓶的手,低嘎着嗓音道:“我想一个人静静,仔细想些事情。改天吧,如果你真想喝,我找更多好朋友一起陪你。但是,现在真的不行,我需要一个人安静。” 他坚定地抢下她手里的酒瓶,意思很明白——他不要她的陪伴,更不想让她陪着喝酒。 这答案够残酷了。为什么他一定要这么不顾情面地拒她于千里之外?!究竟在他忧心忡忡的眼神底下埋藏了什么样的心事?他为谁伤感?为谁顾不得烈酒能穿肠便卯起来猛灌? 一股强烈的第六感袭上心头,她直觉事情有点麻烦,能教一向理性务实的时祈峻转性子‘藉酒浇愁’的绝非公事—难道,他有了感情上的困扰?他有喜欢的人了? 包静茹默默端详了他一会儿,从他揪紧的眉宇间,似乎已经读到了答案。 究竟是谁呢?咬了咬唇,她告诉自己,以她多年来担任企管顾问的睿智多谋,一定很快能找到答案。 “哎……好吧。那我走了。”包静茹颓丧的站起身,拿了包包,无奈地叹气离开。 “不送了,路上小心。”时祈峻只是挥了挥手,连站起身的意愿都没有。 实在是心理冲击太大了!脑海里挥不去安缇颖和查克朗连袂离去的身影…… 连他自己都想像不到,当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好友正式相亲约会,那种难以言喻的无奈和痛苦,竟可将意志如钢铁般坚强的时祈峻彻底打倒了。 查克朗那小子是怎么跟安缇颖搭上线的?她的生活圈怎么也跟查克朗兜不上边呀?时祈峻一整个晚上都在想这个问题,愈想愈郁闷,愈想愈不甘心,最后只得把酒柜里的酒给搬出来。 他以为酒精能让脑子沉淀,没想到高度酒精却让思路更运转个不停,怎么想都无解的苦闷差一点让他整颗头脑爆开! 不行!他不能坐视他们俩继续发展下去! 狠狠再灌掉一杯酒,时祈峻心海传来清楚的呼喊——他不要失去她,不能失去她!曾经最爱的女人,如今再回头,安缇颖依然稳稳占领他的心底深处,无人能替代。 他心里开始有些想法,一些以前不曾触碰过的念头,开始如狂风肆虐般扫过他脑海,或许应该是采取积极行动的时候了!过去因自己的无知错过她,而今有幸再相逢,他不能再次眼睁睁看她从生命中溜走! 蓝天森林幼稚园 “园长,我看这样子不行,言言已经发烧了,来不及等家长来接,得赶快送医院!” 安缇颖忧心忡仲地轻轻抚摸小言言发热的额头,身体上的不舒服,让活泼奸动的他懒洋洋地躺在小床上休息,皱起眉头不断低声哭叫。“呜……肚子痛,肚子痛痛……” “再等会儿,已经打电话通知时先生的秘书了,他会赶过来的。”园长似乎不赞成她的提议。“小颖老师,我们园方尽量不出面带小朋友就医,一方面是责任太大我们担待不起,再者,如果每次发现孩子不舒服都由老师来带孩子就医的话,以后会让家长心存依赖,孩子有问题也不会马上赶过来关心,他们会认为,反正有老师会帮忙处理。” “可是,万一时先生赶不过来呢?就让他继续躺在这边发烧吗?”安缇颖边安抚哭泣的小言言,对园长的意见很不以为然。 “小孩子伤风感冒很常见,先给他喝些热饮,上几次厕所说不定就好多了。”园长伸伸脖子望一下病恹恹的小孩,一点也不紧张。 “不行,我不能冒这么大的险。”安缇颖真的不忍心看他受苦,也担心持续发烧的小言言会不会是身体其他部位出了问题。 “小颖老师,你镇定点!当幼稚园老师又不是第一天,这点小事不需要大惊小怪,再说,我们已经通知家长了,他都不紧张了,我们有什么好紧张的?” 对于她坚持要带孩子就医,园长不太高兴,感觉她对时立言这孩子似乎过度关切。 “孩子生病发烧怎能不大惊小怪?”身为园长却对小孩子漫不经心,安缇颖再也忍不下这口气,甘冒不讳向上司呛声道:“万一烧出什么问题谁来负责?你?还是我?” “小颖老师!你这是什么态度?”瞪大眼睛,园长两手插腰,极度不悦地斜睨她。“你敢为了一个小孩子跟我大呼小叫?奇怪了!时先生跟你是什么关系?你看上人家老爸是有钱人喔?哼!莫名其妙!这里是我的幼稚园,轮得到你来跟我大小声吗?” “园长?”安缇颖瞠目结舌,在这紧张的节骨眼上,园长还有心情质疑自己对家长有其他遐想?她到底有没有将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你——你这时候竟还讲这种风凉话?小言言真的很严重,不管他父亲是谁,我都主张立即送医院!” “奇怪了!你今天摆明跟我过不去?”园长不甘被属下冒犯,一口气咽不下,欺上前来准备扳回一城。“我告诉你!这里我是园长,我说了算,只准通知家长来带走小朋友,你先回班上去继续上课,我来看着他就可以了。” “你看着他?哼!再让你看下去,不知道这孩子还有没有命?”安缇颖豁出去了。“走!言言,老师带你去看医生!” 她伸手去抱小床上的时立言,双手一碰到他,小言言突然呼天抢地哭喊起来。“痛痛……肚子……痛——呜……” “糟了!他好像痛得很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肠胃出了什么问题?”此刻,安缇颖再管不了谁来阻止,快速抱起小小的身躯,飞也似地往外冲。 跳上计程车,她第一个打电话通知时祈峻,未料他的手机竟由公司秘书接听。 “对不起,时先生正在开会中,不方便接电话。” “还开会?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开会?”一把炸药在她胸膛炸开,安缇颖顾不得怀里生病中的孩子,对手机大喊道:“你现在马上、立刻告诉他!他儿子突然发高烧,烧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请他立刻到幼稚园附近的儿童医院急诊室找儿子!再不赶快的话,我不敢保证他会不会得去太平间认尸!你听到没有!” “小、小姐,您是哪位?”秘书一听到‘太平间认尸’,整个人吓傻了,舌头打颤结巴。“您说,时先生的孩子病、病危——是吗?” “唉,我是他儿子的幼稚园老师,小孩子现在—反正很严重就对了,意思差不多啦!”安缇颖催促司机加踩油门往前冲,没多余力气对秘书小姐咬文嚼字。 “你现在立刻、马上通知时先生,万一有什么差错,我看你也担待不起!听清楚吗?马上通知!” “好!好!我马上告诉他!”秘书惊吓不已,不管上司怎么交代不准打扰,还是硬着头皮打了内线电话,照刚刚电话中女人的交代,一五一十地转述。 儿童医院 “言言现在怎么样了?”一脸着急灰败,时祈峻匆匆进到急诊室,抓着安缇颖就问。“他怎么会突然病了?是在你们幼稚园里被传染了什么病毒吗?” “先生,你小声点,这里是医院。”一旁的护士不客气的给他一记白眼。“你是哪位的家属?” “他是时立言的父亲。”安缇颖平静回答。 “时立言的病是小儿常见的肠胃炎,正在里面打点滴。”护士冷冷地交代了诊疗结果。“你们到外面去等,别吵到其他病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时祈峻跟在起身往外走的安缇颖身后,口气很急、脸色很难看,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昨天他在家里还好好的,怎么会得肠胃炎?” “你现在是在责怪我吗?”猛一转身,安缇颖瞪大眼睛,晶亮的瞳眸中闪烁着泪光。 “难道你身为老师不该负责?”他理直气壮。 “好,你知道言言昨晚吃了什么吗?”她定定望住他的灼灼戾眼,深吸口气,嗓音微哽。 他这是什么态度啊?怎么不问自己怎么当爸爸的?竟然在临睡前给孩子吃了那么多冰淇淋?他懂得怎么照顾孩子吗?她很想痛骂他一顿,但是,声音一到喉头就咽住了。 她的心很痛,原来好心真是没好报,方才为了争取言言立刻就医,她不惜冒着丢掉饭碗的危险跟园长杠上,什么后果也不管的抱着孩子往医院冲,结果人家当爸爸的一句道谢也没有,劈头就是责骂。她是欠他们时家什么吗?真是太过分了! “你……”发现她眼角的泪光,时祈峻顿时收敛冲动怒火,捺下火气。“对不起,我太凶了。” “是啊,你在凶什么凶?”安缇颖默默抹去眼角泪痕,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你怎么不问问自己昨晚给他吃了什么好东西?言言一早到幼稚园就不太对劲了。” “昨晚?我……昨天晚上——”当下语塞,时祈峻当然没忘记自己昨晚心情糟到根本没办法带小言言。 万般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得请包静茹来帮忙,事实上他也不清楚他们在房间里玩些什么?太过烦闷的他只顾着自己一个人在客厅里喝闷酒。 后来,包静茹把孩子哄睡后,他差不多也喝到茫了,根本没注意孩子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唉,该死呀!这样不顾孩子的日常生活,他真不配当言言的父亲! 回想着,时祈峻整个脸都红了,像被抓到作弊的小学生,又羞又愤,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等言言打完点滴,麻烦你带他回家休息,这几天先别到幼稚园上课了,等他身体恢复元气再说吧!”安缇颖看出他做父亲的内疚,体贴地不再抓着他的痛处猛打,只是平静交代着。 “回家休息几天?”时祈峻愣了好一会儿,为难道:“我得工作上班。怎么可能休息几天?我、我临时也找不到人帮我……这、这该怎么办?” “这是你的问题。”安缇颖低下头,不带感情道:“孩子是你的,做人家父亲的就该去想办法。” “缇颖!”时祈峻看着她,表情忧愁地对她说:“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我真的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妹顾不了两边,何况言言又生病,除了我妹,能帮上忙的,只有你了。” “啊?帮忙?”她了解他的意思,却又相当怀疑他怎么可能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你是说——要我照顾言言?” “嗯。”他点头,再点头,非常真诚企盼的表情。“说了不怕你笑话,我们自己家人里面,真的没有人能搞得定他,即使是我妹妹也很勉强。” “可是,好像——不太方便……”她脑子里乱乱的,却似乎没有立即拒绝他要求的意思,一个生了病的、没有母亲在身边的孩子,确实很可怜。 “缇颖,麻烦你勉为其难答应我吧!”破天荒地,他低声恳求道:“我可以付出比幼稚园更高几倍的薪酬,只要这几天你照顾他到病好就可以了。” “我——幼稚园那边,其实——”提到幼稚园,才想到自己不顾一切跟园长杠了起来,她可想见这份工作大概是不保了。唉,只有一个惨字可形容! 为了坚持送他儿子就医才搞到这般不堪的境地,应该向他要求高额赔偿才是! “你是担心幼稚园那边会有意见吗?”看出她表情充满疑虑,时祈峻立即展现他的义气。“别忧心那个,我会跟园长打声招呼,你请几天假不会有问题的,顶多我送十台全新的电脑给小朋友用,这样也够诚意了。” “啊!十台电脑!”安缇颖吐了吐舌。“不用不用,这份礼太重了,没那个必要。” 哼!就凭那只光想赚钱、不顾孩子们死活的死巫婆?那个巫婆凭什么得到这么优渥的报酬?安缇颖心里想着:大小姐今天我就是不干了怎样?干嘛要看她脸色过日子? “如果有必要,我会跟园长谈好。”时祈峻豁出去了,为了儿子的病,就算要用大礼换来几天‘特别看护’他也甘愿。“缇颖,只要你愿意来照顾言言的话,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哎!不用了啦!你不用跟她谈。”安缇颖不愿意让那没良心的园长得到任何好处,再者,也不想让她个人的私事被闲杂人等胡乱揣测。 如果他真打电话去商讨此事,不消多久,全幼稚园定会传遍一切难听且不堪入耳的传言,安缇颖光是想到就头皮发麻了。 “我自己可以决定。”干脆她先放弃工作,顾好言言再说。“几天休假无伤大雅,眼前当务之急是让孩子的病快点好起来。小儿肠胃炎照顾起来很麻烦……” “真的?你真的答应了?”时祈峻激动地一把握住她凉凉的小手,感动道:“缇颖,谢谢你。” “别、别那么客气。”被他手中热力包围的安缇颖整个脸颊都热了起来,一颗心完全乱了序地砰咚急跳不已。 他的手依然这么温热有力,依然教她感受到无比的温暖安全啊! 以前,曾经小心牵握她小手的大掌、曾经细心呵护她的那个男人,此时再次以曾经的热切激动握住了她,太多藏进记忆旧箱子里的感觉又被翻了出来,仿佛打翻了各色调味罐似的,五味杂陈…… 她害怕面对这种感觉,太过浓烈的眷恋教人难以割舍,但是,过去都已过去,又怎能回得了头?她微微用了些力想挣脱,未料他轻轻拉回,温柔却坚定的不愿放开手。 “走吧,进去看看言言,点滴应该打得差不多了。”她回过神,低声叫唤他。“这时候言言一定最想看到爸爸。” “嗯。”找到最合适的人看护言言,时祈峻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眼中忧虑退去不少,精神奕奕地牵着她,一起进到诊疗室里,如同一对恩爱不渝、疼爱孩子的幸福夫妻。 第八章 晚餐时间早过了,但时祈峻家里厨房仍飘出一阵阵食物的香味。 “累了大半天,一定很饿了吧?”手里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肉粥,时祈峻带着感谢的微笑,看着坐在餐桌旁、神色憔悴的安缇颖。“来,我刚煮好你最爱吃的排骨肉粥,快趁热吃。” “真的?排骨粥?”伸长脖子,安缇颖眼眸透出不可思议的光芒。 “你、你怎么会做?以前你最讨厌下厨煮东西了,你说男人在厨房里怎么看就是‘娘’。” “呵,没什么,人总是会改变的。”他淡淡笑了,眼中蒙上清浅的雾。 说到学会煮这道粥,有太多滋味深刻的往事,他暂时不愿回想——那一段苦涩又甜蜜的记忆。 眼前此刻,时祈峻只想看她开心吃下他用心熬煮的热粥,慰劳她为了言言奔波忙碌的辛苦。“很烫,小心点喝。” 他递给她汤匙,小心翼翼地把粥推到她面前,叮咛道:“肉应该炖得够烂了,你尝尝看味道,跟你当年煮的差不了多少。” “你、你怎么……”她红了眼眶,声音哽咽,什么也说不下去。 除了勾起记忆的食物香气,他说的这段话,让安缇颖小心提防的情绪关卡溃决了。 他煮的粥,说的话,做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全是以前她曾对他付出的。当时时祈峻一心拚事业,几乎每天都加班,就算没加班也要文硕士学分班上课,总是忙到近午夜才能休息。 所以,那阵子安缇颖最常在租赁的小雅房里煮粥给他当宵夜,自己做的东西便宜又营养,一边熬粥一边等他回家,那是她甜蜜的任务,再辛苦也不怕。 她喜欢看他呼噜呼噜暍着热粥的满足模样。就算是热得要死的夏天,时祈峻仍甘之如饴地冒着大汗喝下去,简单的一碗粥不只是喂饱了他的胃而已,也是他的精神食粮,一天的辛苦疲惫和求上进的庞大压力,全在这一碗粥里化开了。 她天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地久天长。 为他熬粥,为他清洗衣服、打扫住处,安缇颖不认为相爱至深的他们会为了什么了不起的原因而分开。 他开口提出必须离开她,单独出国追求发展时,安缇颖不可置信自己深爱的男人当真要飞出她的生命,她愤怒、她不解、她哭泣!她歇斯底里的吼叫!总而言之就是无法接受! 但是,男人去意已坚,她无力挽回。 自从那次以后,她再也没煮过一次排骨粥,偶尔在外面的摊子闻到这熟悉的味道,若不小心没抓好跳动的思绪,三秒钟之内定能让眼泪泛滥成灾。 没想到,他竟然在她精神体力都疲劳不堪、最是脆弱的时候端出这碗粥来。 她手里握着他递来的瓷汤匙,没有开始享用他的好意,只是怔怔地望着冒出热烟、香气四溢的精美瓷碗,眼泪早已不听使唤地打转、打转,直到模糊了视线。 她看不到那碗粥,也看不到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眼前轮番上演着当年失去他的痛,分分秒秒,不分时间地点,一想起关于他的任何大小事情就抑止不了的椎心之痛。 “别发呆,快趁热吃。”时祈峻干脆自己舀起一小匙,放在唇边吹了吹,再移到她嘴边。“别饿坏了。晚上忙着哄言言吃药,又哄他擦澡睡觉,下午到晚上你都没吃东西。” “呜……我吃不下,现在根本吃不下。”她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掩住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时祈峻放下汤匙,移坐到她身边,抽出面纸为她拭泪。“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什么好端端的?!”她转过头,双手掩面崩溃痛哭。“你没事煮什么粥嘛!你很讨厌!讨厌!” “你不喜欢?”时祈峻约莫猜到她情绪失控的缘由,轻轻揽住她的肩,温柔抚摸她泪流满面的睑,问道:“不喜欢我煮的粥是因为它让你想起很多事情?你一直没忘记我们的过去?” “你不要问了!我不想说,不想说……呜……时祈峻,你好可恶!好可恶!” 安缇颖悲不可抑,原来她花了五年的时间,还是没办法让自己从失去所爱的伤痛里走出来,还是那么容易沉沦陷落。 她哭得好伤心,伤心自己为什么那么傻?!当年他挥挥衣袖潇洒离开,现在又出现,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他不痛不痒地展开祈恋情、新人生,娶妻生子过着他的幸福日子,而她呢?自己留在台湾,一演就演了五年的苦情悲剧独角戏,这不是很可笑吗? “唉,缇颖。”他叹息,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低喃道:“我知道你难过,我都知道,因为我跟你一样……我也忘不了。” 积藏已久的情感掀起巨浪滔天,当朝思暮想的柔软身躯如此贴近他禁不住狂野的胸怀,时祈峻克制不了长久对她的想念,大胆俯下头嗅闻她清芬淡雅的发香,那最教他心荡神驰的迷人味道。 “不要说!我不想听!不要听!”愤然将他推开,安缇颖顾不了还冒着热气的粥,低头奔至客厅沙发坐下。 将头埋进曲起的膝上,她像是被惊吓过度的小鹿般躲藏着。安缇颖好害怕他的靠近,害怕他再多靠近一点,自己残存不多的武装防卫恐怕就要彻底瓦解。 “为什么不要听?”时祈峻从厨房里追出来,他要说个清楚明白。“你也放不下我们的过去,跟我一样,我忘不了跟你的过去,你也忘不了我——缇颖,你知道吗?当我看到你盛装打扮挽着查克朗去约会的时候,我的心几乎要破碎!我一直一直都爱着你,从没有改变过。” “闭嘴!你胡说!”她泪眼汪汪,愤怒地抬起头,瞪着他,斥道:“时祈峻,你凭什么?现在你大言不惭,口口声声说爱我,说忘不了我?呵,好可怕的谎言,你都娶妻生子了,你的心早已变了,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说‘爱我’?!” “娶妻生子?属于另一个女人?你在说什么?”疑惑的眼光瞅住她,时祈峻表情严肃地陷入沉思—怎么?查克朗没告诉她吗?言言是他收养的孩子呀! “够了!你连自己生过孩子也忘了吗?” 她气极了!蹦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站到他面前,指着身后房间道:“你告诉我,现在睡在房间里生病的小孩,他是怎么来的?他喊你爸爸耶,你竟然——” “言言不是我亲生的孩子。”目光炯炯如炬,时祈峻认真地一字一字道:“他是我弟弟的孩子,他们夫妻俩因为车祸意外过世了,他才刚满月没多久,我舍不得让他被外人收养,我妈也舍不得。” “什、什么?他不是你亲生的?”安缇颖诧异不已。 如果小言言不是他亲生的,表示他没结过婚?一个单身男子收养小孩,不会耽误他谈恋爱吗?她心中有很多疑问。 “对。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会疼爱他如亲生。”时祈峻眼光一瞬也不瞬地盯住她。“我其他兄弟姐妹都有家庭,本来我母亲也不赞同让我收养,怕耽误了我的婚姻,但是……我知道自己不会结婚,所以由我来收养最适合。” “为什么?为什么你敢肯定自己不会结婚?”她颤动双唇,眼睫垂下。 他的眼眸教人不敢迎视,黝黑的瞳中包含太多情意,她一时承受不起。 “你真的想知道原因?”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轻握她尖俏的下巴,柔声说:“其实,离开你的五年以来,我几乎没有成功谈过其他恋爱,每次认识一个可能发展的对象,我总是忍不住拿她们来跟你比,没有一个女人像你一样能让我无条件且心甘情愿的臣服,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与失望后,我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我竟然笨到错过一辈子最好的伴侣。” 闻言至此,安缇颖除了不断落泪之外,再也无法有任何言语反应。 “唉,当年那样对你,我真的很残忍。”他愧疚叹息,慨然陈述。“我不是自私的男人,我想要你过得幸福快乐。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我怎么敢让你等?” “如果彼此有心,什么困难都可以克服。”想起当年,她仍然觉得委屈。 “缇颖,你太天真了。”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额头。“你怎么会知道除了我之外,就没有更适合你的男人?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而身亡呢?” “那都是你的借口!” “不!不是借口。那是真正的爱!”他认真强调。“我不是变心想抛弃你,反而是太爱你,不舍得让你一个人面对男友不在的孤单。像你这么好的女人,应该让更优秀的男孩子捧在手掌心疼爱才对,我不想耽误了你,懂吗?” “你很傻。”摇摇头,安缇颖心里翻搅千百种不同的滋味,分不清是感动还是生气,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哭,不停的哭。 他怎么能让自己变坏人呢?!沦为人人喊打的负心汉不说,还变成一个超级可怜的负心汉。她的心好疼,好不舍。 一个男人在异乡奋斗,孤伶伶地面对生活里的大小挑战,身边没有温柔可人的女友陪伴已够凄凉,心里还悔恨着不该伤害至爱的女人,安缇颖可以想像他过的日子有多辛苦。 想到这里,过去对他的千仇万恨好像减轻许多。他不是个无心无肝的坏男人,只是为所爱的女人设想太多,为了让她幸福,他宁可让自己变成坏人也在所不惜。 “别哭,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猪头。”时祈峻心疼地拥抱她,将曾经错过的爱人再次紧紧地收拢在怀中,他亲吻她的耳垂,再吻上她柔白的脖颈,不住喃喃低语。“宝贝,别哭!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多掉一滴眼泪,绝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 “呜……”终于,她彻底瓦解崩溃,激动颤抖的身体瘫在他坚实的胸怀中痛哭失声。 没想过当初他的绝情离去是基于这么深刻的爱意,安缇颖很痛心,痛心自己没能理解他当初的用心良苦,也恨他为什么要用这么笨的方法表现对她的爱……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别哭了,好吗?”她的哭泣敦他慌乱心疼、不知所措。 时祈峻抱紧她,心疼地吻去她脸上蔓延的泪水,这是他眼前唯一能做的——让她再次真实感受他对她的爱,比起五年前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在岁月淬链之下更加醇厚浓烈。 一千多个日子里,时祈峻没有一天不想念她,就算当成熟男子正常的欲念升起时,也唯有她的美好倩影能抒解那份压力。 如同现在拥她在怀中,时祈峻清楚感受自己身体对她的渴望是多么强烈,他想念她柔软温润的唇办,想念了很久很久,想到来不及进一步试探她愿不愿意,火热的吻便迅速封住她的嫣红。 他的吻来得又快又急,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在她来不及意识前便已陷落在充满思念、狂爱、激情与占有的热吻中。 缓缓地,她的身子热了起来,仿佛被点了火,由指梢慢慢烧起,一寸寸燃起火焰。爱火融去理性,与他缠绵紧扣的身躯已无法控制,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靠紧、再靠紧,除了熊熊火焰,她还想要更多、更多…… “我想你,很想你。”他低低轻喃,伴随着炽烈的吻迅速蔓延,从柔软的唇、洁白的颈、一路滑下温润饱满的胸间,仿佛永远吻不够似地,时祈峻的双唇忘我地在她美好的曲线上来回梭巡,任无法控制的欲念在彼此的身体肌肤上,恣意流溢渲染。他要她快乐起来,要她享受欢愉,无论用哪种方法,只要是他做得到的,他都愿意! “噢!峻……” 忍不住惊呼出声,安缇颖被他的热吻挑逗得晕然,半张的眼眸里尽是撩人的水媚,激励他燃烧的情火不断奔放,近乎霸气地与她纠缠深拥。 终于,两人拥抱着滚落沙发,片刻不舍分离的他们,恰好跌进了睽违多年的爱情海,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挠他们相爱,抛开凡俗一切、旁若无人地尽情泅泳着,在激情狂野的浪潮中堆积欢愉,然后,在飘然忘我的那一刻同时纵身下坠—— 这晚,偌大的宅第里蔓延着彼此一阵又一阵的喘息,高涨满溢的情欲已将他们淹没,不再需要任何言语。 隔天大清早,时祈峻住在南部的母亲听闻心爱的孙子得了肠胃炎,哪里还睡得着觉,天没亮就抓着大媳妇出公差,非要时家大嫂开车载她老人家北上探望孙子。 睡眠不足的两位女人家,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飞车赶到台北,睡眼惺忪的时家老母亲理所当然地掏了钥匙打开大门,没搞清楚儿子家中还存在着其他贵客,她想也没想便直往儿子的卧房冲去。 “言言哪!奶奶的心肝宝贝,你怎么生病了呢?啊——” 老奶奶嘴里着急地念念有词,怎料一冲进儿子卧房,首先看到的不是思念的孙子,而是一对缱绻相拥、正睡得香甜无比的热恋男女。 “妈?你怎么会跑来?不是跟你说不要随便用我家钥匙开门?唉,你怎么都不懂得尊重人家的隐私!” 时祈峻被老母亲的惊叫声吓醒,快速将怀里的安缇颖以棉被遮掩,但显然是来不及了,老母亲已经全看见了。 “我来看孙子。”时母心疼孙子生病,看到儿子还有心情跟女人同睡一床,马上气得跺脚道:“你现在是怎么样?都不管言言的死活吗?” “妈,言言很好。看过医生也吃过药了,你不要穷紧张好不好?”时祈峻实在不知道该拿母亲怎么办才好。 “哼!我会被你气死!”时母又挥拳又跺脚,转身走到客厅,对着大媳妇大吼道:“气死我!真是想气死我!你看看,这样像话吗?” “妈?什么事情那么生气啦?”时家大嫂没见到房里的情况,不解地问道。 “叫他好好跟吴小姐交往结婚,他偏不要!哼,好好大家闺秀不要,也不知道去哪里交了个野女人?真是气死我了,连儿子生病了也不顾,他还有心情跟女人睡觉,真的是要气死我比较快!” “啊?房间里面有别人?是谁?”时家大嫂惊讶地问道。 “我哪知道是谁?以我看,不是什么好东西!”时家老母亲仍气愤难平。 “哎呀,我就知道小叔一定是有喜欢的人了,才会不肯接受韵笛的嘛,您还说不可能……” 婆媳俩在客厅里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个没完,留在房间床被里的两个人可糗了。 “怎么办?怎么办呀?你妈妈跟大嫂怎么会突然跑来?哎,我——丢脸丢死了啦!”安缇颖又羞又窘,恨不得找面墙一头撞死算了。 “她们急着来看言言的病。”比起她的慌乱紧张,时祈峻显得镇定冷静。“你别那么紧张,没什么好丢脸的,你是我女朋友,睡在一起很自然。” “女朋友?”安缇颖张大眼睛看他。“我——我早就不是了。” “唉,你怎么这么计较?”时祈峻摇了摇头。“之前我们分手了,但现在总可以复合吧?再不然,你不想当我女朋友?直接当老婆可以吗?” “不要闹了啦!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讲笑话。”安缇颖又急又气,整个脸都涨红了。 “别怕,一切有我在。”时祈峻搂了搂她裸露的肩膀。“不管什么事都有我顶着,不会让你吃一点亏、受一点委屈的。亲爱的,相信我好吗?” “好吧,姑且相信你。”她愿意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好好表现。“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很简单,直接面对。”时祈峻胸有成竹。“我们先梳洗穿衣服,一起出去告诉我妈和大嫂,说我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中。” “以结婚为前提?”安缇颖眯起眼,质疑地望向他自信的表情。 “难道不是?”他挑了挑眉,带点邪佞戏谵的微笑道:“搞了半天你是来跟我玩一夜情?” “神经病!你很无聊耶!”安缇颖感到好气又好笑。“我们再不出去,你妈妈很快就会再杀进来,信不信?” “信,我相信。”时祈峻用力点头。“快,跟我一起出去负荆请罪。” 他们一骨禄从床上跃起,等在门外的不仅是等待解释的婆婆大嫂,还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光明未来。 错过美好的五年,彼此蹉跎了青春时光,安缇颖和时祈峻心照不宣—往后再也不要浪费能够共度共享的生命时光了。 一星期后 坐在泡沫红茶店里,包静茹睑色苍白,认真地倾听吴韵笛说得义愤填膺的‘即时新闻’。 中午,吴韵笛气极败坏的打了通电话给她,说想跟她谈谈关于时祈峻的事。她一听到‘时祈峻’三个字,心里警铃顿时大响,毫不考虑就答应吴韵笛的邀约。 “你是说,言言的幼稚园老师正好是jim出国前的女朋友?怎么可能?他们两个……感觉不是很搭啊!怎么会呢?哪有这么巧的事?!” 包静茹瞠目结舌,听完吴韵笛的‘情资’报告之后,感到震惊且难以置信。 “是呀!我都问清楚了,不会有错。”吴韵笛一脸正经,仔细说明来龙去脉。“那个小颖老师,本名叫安缇颖。在祈峻大哥还没出国留学前,他们相恋了好几年呢!时家父母和兄嫂都见过她,后来祈峻大哥坚持赴美深造,他们才因此分手。” “这么说,jim算是跟旧情人重燃旧情罗?”包静茹睁大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焰。 她真想杀了自己!全台北市知名的幼稚园何其多,她哪里不去找,竟就找到那一家?!老天未免太爱捉弄她了!难道,她包静茹对他的情深意重在老天看来只是一场笑话吗? “看起来是耶!怎么办哪?包姐,你常在替企业处理危机,以你看,现在要怎么处理比较好?”吴韵笛忧心仲仲地绞着手上的餐巾。 吴韵笛天真地以为自己在时家长辈的极力推荐下,夺得时家二少奶奶的宝座是易如反掌。谁知道半路会杀出个旧情人来?而且,时祈峻似乎一直都没忘记这号人物,回台湾之后的他,不断将有意靠近他的异性向外推,原来是因为他心里的位置早就被占据了…… 第九章 “嗯,让我想想……”低头沉吟,包静茹也乱了阵脚。 她不想回答吴韵笛的问题,打从一开始她就不当吴韵笛是具有威胁力的竞争对手。虽然时家大嫂和老母亲都喜欢吴韵笛,但以她对时祈峻的了解,他不可能接受一个脑容量过低的千金女。 吊诡的是,眼前幼稚可笑的吴韵笛竟把自己当成知己盟友般商讨战略?! 这笨女人!真够笨!连敌人跟朋友都分不清楚,哪天要是被卖了,说不定还会帮人家数钞票呢! “包姐,听说——当初小言言上的那家幼稚园是你推荐的?”吴韵笛怯怯开口问。 “是呀!我四处托朋友打听,还自己去考察了好几趟。哎,怎么那么刚好?”包静茹气得牙痒痒的! 怎么也料不到自己千辛万苦打听来的幼稚园,竟意外凑合了心上人与分手的旧女友?根本是天要亡她嘛! “我在想,会不会那个安缇颖早就知道是祈峻大哥的小孩要转来,所以对他特别用心照顾,为的就是要藉机挽回祈峻大哥的心?”吴韵笛本来对安缇颖能搞定小恶魔言言是很崇拜的。 现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分,原本的崇拜转变成浓烈的嫉妒,以前把安缇颖当英雄看待,现在安缇颖顿时变成一堆发臭的垃圾,务必立刻除之而后快! “对喔,你说的有道理。”包静茹激动地拍着桌子,低嚷道:“要不是她早就摸透小言言的身分来历,怎么可能不被他搞到发疯?我就不信安缇颖有天大本事!她以为她是神喔?你看,小言言这家伙连续被其他幼稚园退学,哪可能到她手上就不闯祸了?一定有鬼啦!” “就是嘛!她一定是为了靠近祈峻大哥,为了再度赢得他的心,才特别对小言言施以特殊管教,制造出只有她才搞得定小言言的美好景象,这样祈峻大哥才会对她心存感激,然后,由感激感谢进而重燃过去的旧情。” 吴韵笛是韩剧日剧迷,连续剧看多了自然学会胡乱推敲,她合理的推测这一切都是安缇颖在耍心机。 “可恶!这女人心机太深了。暗地里搞那么多小动作,神不知鬼不觉的,大家还以为她真有带孩子的独到本事呢!”包静茹边骂边捶桌角,纤白手背捶出明显的红印子。 “冷静点,包姐。”吴韵笛看到她的手一再捶打桌沿,不禁皱起眉。“你再打下去桌子会垮的。” “喔。”包静茹收回情绪,努力深呼吸,咬了咬唇。“我、我个性就是这样,最看不起爱耍心机的女人。” “包姐,你现在还很喜欢祈峻大哥吗?”藏不住话的吴韵笛勇敢提问。“以前我就看得出来,包姐你很欣赏祈峻大哥,可是……” “我、这个——”被吴韵笛点中了心事,包静茹不知如何回答,整个脸一下子红,一下子白。“你误会了。我跟他是好朋友,一般好朋友而已。韵笛,我都说要帮你了,怎么可能对他有其他想法呢?你还真可爱,竟然问这种问题。” “是吗?”吴韵笛笑了笑,指指她通红的手背。“你的手都破皮了,包姐对朋友真够义气。” “呵呵,是呀。”她笑得尴尬,心里头可是一阵乱骂。 身处人来人往的泡沫红茶店里,只能暗捶桌沿出气,若在自己家里她可能张牙舞爪到整个人跳起来。 事实上,她心里明明在乎时祈峻,却得在吴韵笛面前故意装作对他没意思。 她不愿意让心爱的时祈峻有负面偏见,倘若她对吴韵笛出手,时祈峻一定认为自己仗势欺负善良弱小。 所以,她一定要维持最完美的形象,利用笨笨的吴韵笛来除掉心腹大患才是聪明上策。 俗话说,联合次要敌人击垮主要敌人!包静茹深信自己可以赢得很漂亮,只要借吴韵笛的手除去安缇颖,剩下的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解决了。 “唉,现在该怎么办呢?”吴韵笛一再叹息,对强敌的出现一筹莫展。 “如果你真想当上名正言顺的时太太,那就好好听我的。”包静茹以深沉沦静的目光看着她,眼瞳中流转着她自己才清楚底细的高深莫测。 “好,我听你的。”吴韵笛完全感受不到摆在眼前的可怕陷阱,真的傻傻以为找到无所不能的智囊团,深信不疑的全心交托,点头如捣蒜。“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一切都听你的。” “太奸了!”包静茹得意的扬了扬眉毛,没想到这傻丫头真的中计了。 “查先生,很抱歉没接你的电话。最近,我比较忙一点,所以……” 站在常去的日式甜点小店里,安缇颖一边挑选经常瞒买的铜锣烧,一边对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查克朗点头道歉。 自上次两人第一次约会意外碰上时祈峻,外加气氛很差的餐会之后,她非常清楚不可能和这位老姐嘴里赞不绝口的‘布朗尼’先生有更进一步发展。 既然知道没有未来,安缇颖也不愿意浪费别人的宝贵时光,对于查克朗殷勤的来电邀约,她一律以工作繁忙推却了。 “我知道你工作不轻松。不过,既然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再忙禄也有空一起喝杯咖啡吧?聊聊最近忙些什么?” 查克朗始终维持绅士微笑,他了解女人口中的‘很忙’代表的其他意义,就如同他也常常以‘很忙’拒绝了一堆美眉的热情邀请。 身为有担当的男人,他可以接受所追求的人拒绝自己,但他想知道原因——当一个人被判死刑,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犯了哪一条罪。 “可是,我……我还有事。”安缇颖很困难地回道:“查先生,其实我们——比较适合当普通朋友,不是吗?” “呃——”查克朗懂她的意思,心中却满怀疑问。“我觉得安小姐好像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你真当我是朋友的话,很多事情没必要隐藏。” “隐藏?没有呀,我干嘛要隐藏?”安缇颖实在不知该怎么打发他,眼看就快到晚餐时间,她急着赶回家给小言和时祈峻准备晚餐。 “你离职了?”查克朗直接挑明问道:“我打到幼稚园找你,同事说你已经离职了?” “对。”安缇颖点点头。“我想换个工作环境。” “换工作环境?”查克朗更为迷惑。“据我所知,你现在是小言的专属保母?你把工作直接换到时家去?” “你、你怎么知道?”她讶异不已,这事她谁也没提,怎么会有人知道? “呵,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查克朗不可置信地摇头,又摇头,自问自答:“可是,怎么会呢?你跟我朋友时祈峻,你跟他——难道……” “对,我们是在一起。”安缇颖受不了他的纠缠,干脆一次把话说清楚。“我现在不但照顾小言,也照顾他。这样够清楚了吗?” “缇颖?你……”怀疑的问题突然被确定了,查克朗反而难以立刻接受,他怔怔盯住她,一再摇头,不能言语。 “唉,让我来把事情解释清楚吧!老友,你运气实在不好,缇颖曾经是我的旧女友,现在,是新女友,懂吗?” 一只大掌突地拍在查克朗肩上,时祈峻舍不得让安缇颖一个人张罗晚餐,特地把公事先排开过来陪她采购。 撞见老友问东问西搞不清楚状况,索性由他出面讲明白更痛快些。 “啥?你们?你们以前就认识?”查克朗傻了,搞了半天他原来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祈峻?你不是在上班吗?山见到心爱的男人出现,安缇颖睑上露出幸福满足的笑靥。“你新找来的清洁阿姨很喜欢小言,我先托她看着,赶快趁空档来买点食物。” “我知道,你答应了要亲自下厨给言言做饭。”时祈峻宠爱地拥着她瘦削的肩膀,俯首吻了吻她的脸颊。“真有你的!现在言言什么都不要,光指名要吃你才弄得出来的怪怪菜单。呵呵,他这小子完全被你收买了。” “小孩子嘛,就是吃这套,其实也不难骗呀!”安缇颖大方在他颊上浅啄,两人的互动分明就是一对热恋中的爱侣。 一旁看呆的查克朗全懂了,原来安缇颖心里一直有人占据着,也难怪那天相约在牛排馆时会那么严重的话不投机。 “克朗,今晚过来一块吃晚餐吧?”搂着安缇颖的纤腰,时祈峻看起来就像个幸福至极的居家男人,他不吝让好友也分享这分幸福感。“不瞒你说,缇颖是我在 出国前的女朋友,要不是我出国,我们可能早就结婚了。” “喔,原来如此。”查克朗用力点头,接着无奈叹气。“看来真如你所说,我运气不太好,喜欢上的女人不是见过你之后移情别恋,就是根本是你的人。” “别这样!”时祈峻抡起拳头捶他。“以我们的交情,这点小事影响不了我们的友谊。克朗,今晚一起过来吃晚餐,往后呢,你又多了缇颖这个好朋友,也算你赚到了!” “呵呵,下次吧。”查克朗客套婉拒。“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情绪,不打扰你们了,下回聊。再见。” 他挥挥手转身离开,时祈峻微笑目送,他紧握安缇颖的小手片刻不曾松开,深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他的女人似的,走到哪儿牵到哪儿。 “他一定觉得很沮丧。”安缇颖有些不忍,蹙起眉道:“可是,我们又不能欺骗他。你是他那么好的朋友,他应该能接受吧?” “会的。”时祈峻吻了吻她的额,眼中满是柔情。“别担心,克朗个性阳光,过两天马上又活蹦乱跳了。再说,无论如何你已经是我的了,他不接受也不行!” “你真霸道。”她叹了他一眼,撒娇道:“好像土匪。” “什么?你说我是土匪?”时祈峻冷不防往她粉嫩的小脸轻嚿一口,眼底浮现些许邪佞,低声道:“你呀,晚上给我小心点……” “你这是在威胁我?”安缇颖也不甘示弱,立即瞟回一眼。“嘿,别忘了!你跟儿子的晚餐还掌握在我手里呢!” “说到晚餐——”时祈峻无奈摇头,眼底却尽是甜蜜。“没辙了,俗话说,吃人的嘴软。为了填饱肚皮,为了儿子的生长发育着想,唉,我投降。” “知道就好。”安缇颖温柔地微笑,抚了抚他俊挺的脸庞。“儿子的点心买好了。等等到生鲜超市去,一起去看看你想吃什么。” “嘻嘻,终于轮到我了!真的可以点菜吗?先说说你最近学会了哪些料理?” 时祈峻难得有轻松诙谐的一面,不然他在工作时可是骇人的严厉精干,在他手下做事的部属们,个个怕他怕得要命。 “很多。”安缇颖自信地扬了扬眉毛。“最近认真学作菜后,我发现自己还挺有天分呢,呵呵。” “你本来就很有天分。”时祈峻以前常吃她胡乱煮的东西,虽然煮得不精致,但至少称得上美味,当时他就认为她在这方面是有天分的。 “哼!要不是被‘某人’刺激到,气到从此不动手煮东西,荒废了整整五年的功力。”安缇颖又想起当年的‘旧恨’,气得牙痒痒道:“如果不是荒废这五年,说不定现在电视上主持美食节目的‘美女主厨’就是我了!” “好!我知道你想算帐。这笔帐已经欠很久了,也是该算一下利息的时候。”提起从前,时祈峻对她还是满怀歉意。 他的决定确实伤她太深太深,逝去的青春难以追回,放眼未来,他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把过去空白的几年补回来,他发誓,一定会让她生活在满满的爱里,再也不会因为分离而恐惧。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唷!”安缇颖露出快意的微笑,食指用力往他坚实的胸膛戳下去,眯起眼道:“嘿,终于逮到机会大清算,你准备接招吧!” “接招就接招,谁怕谁?”时祈峻爱宠地搂住她,往生鲜超市走去。他才不怕身边小女子对他出招,谁教他实在太爱她,不管她想要什么,只要是他能力所及,他一定会尽其所能满足她。 晚餐后,安缇颖陪着小言言看他爱的卡通影片,玩他爱玩的机器人玩具,但才没多久小言言就嚷着想睡觉了。 “小言今天这么早就想睡了?”安缇领抱起睡眼惺忪的小孩,摸摸他额头。“你真的想睡吗?有没有哪里痛痛?” “没有痛痛。”小言言勉强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睛,轻吟。“言言要睡觉了。” “好,老师带你去睡觉。”安缇颖回想晚餐时,小言言胃口大好吃了一大碗营养丰富的鸡肉粥,瞧他能吃能睡的,身高明显比之前长高好多。 “乖乖睡。”安缇颖为他盖好棉被,坐在床边陪伴入眠,看着孩子日渐成熟的面容,突然很有感触—— 她对这孩子的关爱愈来愈深,虽然彼此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对小言言的感情跟一般母子也没什么差别,她无法想像哪天若是不得已要分离,该怎么割舍这块心头肉?那跟谈恋爱失恋可不一样,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去安抚失去儿子的伤痛!安缇颖俯身吻了吻熟睡中的小言,无来由的不安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怎么了?一个人发什么呆?”不知哪时出现的时祈峻从她身后紧紧抱住,在她耳边亲吻呢喃。“你真偏心,整个晚上都陪儿子不陪我。” “唉,你是爸爸,哪有爸爸吃儿子醋的?”安缇颖吸了吸鼻子,感慨道:“你什么都有了,小言言却一直都很孤单,以前他不知道怎么过日子的?好可怜。” “傻瓜,想以前做什么?”时祈峻不解她感伤的缘由,怀中拥抱着佳人,只想好好再爱她几回。 侧过脸,他轻轻吻她的唇,喃喃低语。“乖,过去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 “是吗?”安缇颖对‘幸福’这件事很没安全感,她不知哪来的不安、惶恐。“我不知道自己能拥有幸福多久。如果有天我不在这个家,那小言言该怎么办呢?” “又说傻话了。”时祈峻轻轻扳过她的身子,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清楚说道:“听好,你不可能离开这个家,永远都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走,不管什么原因都不会!” “可是……”她微微启唇,忧心忡忡的眼神代替她说不出口的忧虑。“不知怎么搞的,我就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懂,我懂。”爱怜又心疼的,时祈峻紧紧抱住莫名忧愁的爱人,安慰道:“我知道你很没安全感,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很积极在安排我们的婚事,若非最近公事太忙,我还打算亲自邀你姐姐、姐夫一起商讨我们的婚礼细节,两天前,我打了电话给我妈,跟她老人家提到我们的事,然后……” “然后被拒绝了?”安缇颖冶冷把话接下去,那是她心底最深层的疑虑恐僵。 “不是,不是拒绝。”时祈峻赶紧解释。“是我母亲最近太忙,其实,她也很想再跟你见面,大家再好好聊聊。” “聊?呵,是想再多教训我吧!”安缇颖想起那天不经意让时家母亲及大嫂撞见她在时祈峻住所留宿,那天两位女性长辈已经不给她好脸色看了。 她可以深深感觉到自己的不受欢迎,很明显的,时祈峻到目前为止仍无法化解两位长辈对她的歧见。 “缇颖……别这样好吗?”时祈峻知道以她的聪慧敏锐,很多事情瞒不了她,也因为她太敏锐,让他更心疼她独自承担许多压力。 “相信我,她们只是有些小偏见,我会让她们了解你的好,很多事情她们都还不知道—比如说,你为了坚持让小言言尽快送医,不惜跟园长吵架,丢了工作也在所不惜,光这点用心,再没有哪个女人能做得到了。” “峻……”她的心揪成一团,对于时家父子,她有着难以分析的深刻感情。“我是真心爱言言,没有目的,不是为了谁,只是很单纯的爱。” “我知道,是言言有福气,他遇到你,比亲生母亲还更有爱心!是我们时家有福气,真的。”时祈峻点头如捣蒜,一再给她承诺。“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幸福过下去,你什么都不要想,记住我爱你,我对你的爱,就足够化解一切危机,你要有信心啊!” “峻,我害怕失去言言,害怕失去你。”她幽幽地,缓缓吐出心中最大恐惧。 “不会。别怀疑我的决心,不要怀疑,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时祈峻不舍她的忧心,深叹了口气,柔柔吻住她润泽的唇,那是他言语之外的肯定,他要她清楚明白自己的决心。他已经够独立,有能力去保卫他的家,以及他爱的女人。 时祈峻心中发过千百次毒誓,他不能再让自己犯下同样的错! 以前年轻时犯下的错是不得已,现在的他再也没有理由犯错了,曾经失去最爱的安缇颖,那种无可弥补的痛他受够了,他不愿再承受一次同样的痛,再也不要! 第十章 当美好日子来临后,不用多久,意想不到的小灾难总会接着来到。 就在时祈峻与安缇颖带着小言言,一起过着俨然是‘快乐的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时,某天清早,一直活蹦乱跳的小言言又因急性肠胃炎住进了医院。 想当然尔,宝贝金孙入了医院,一定会惊动爱孙心切的时家老奶奶,而那必定伴随奶奶左右的时家大嫂也不可能缺席,大嫂又带来她极力推荐的媳妇人选——吴韵笛。 于是乎,这一行女人们垮着脸,仿佛怕医院气氛不够肃杀,分别轮流以无声冶眼‘扫射’在场唯一得为这次事件负责的无辜女人——安缇颖。 一场诡异的角力场面就此展开。 “你是怎么带孩子的?”首先发难的当然是位高权重的时奶奶,她不客气地指着安缇颖的鼻子道:“亏你还当了好几年的幼稚园老师,怎么现在才顾一个孩子就出纰漏?” “伯母,我已经很尽力照顾言言了,没有人会故意让孩子生病。”安缇颖面对众人的指责十分不悦,在场除了她有哪个人尽心照顾过言言? 她问心无愧,在时家三姑六婆面前抬头挺胸,直言不讳。“其实,小言的肠胃一向敏感,只要一点小小不对劲就可能引起发炎,防不胜防,我只能尽量小心。” “安小姐,你这么说,就有点不负责任了。我们把时家的宝贝孙子交给你,就是希望他平安健康的长大,你怎么可以用一句‘防不胜防’来推卸责任?” 在时祈峻没出现之前,时大嫂说话绝对不客气!她就是不喜欢安缇颖,从以前就不喜欢。 安缇颖太聪敏美丽,对她这做大嫂的很有威胁性,相较之下她喜欢吴韵笛当妯娌,她软弱又听话,绝对不会动摇她在时家的地位。 “我没有推卸,只是说实话而已。”她迎向时大嫂尖酸挑剔的目光,直接挑明了讲。“不信你可以问问言言的姑姑,她亲自带过言言,很了解孩子的状况。” “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时大嫂下巴抬得更高。“现在是怎么了?以为有祈峻给你撑腰就天不怕、地不怕吗?哼!我也跟你说实话啦,能不能进我们时家大门,得看我婆婆的意思,不是你把男人霸住了就算数的。” “你、你身为兄嫂,怎么可以这么说话?时大嫂,我跟祈峻是认真的,你也谈过恋爱,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 看出她眼底的不屑,安缇颖深觉自己被公然羞辱。显然这群女人是抓住机会来羞辱她,想要破坏她和时祈峻的感情,她们主要的目的根本不是来关心住进病房的小言言! 难以想像啊!怎么会有如此思想诡异的一家人?!难道小言不是她们家的亲骨肉吗?若非时奶奶在场,她当真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们教训一顿,她可以不要这段感情,但言言还那么小,又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这些只会到处说人是非的女性长辈能帮得了他什么? “呵!人心隔肚皮呀!”时大嫂亲热地挽着婆婆,仿佛在宣告她的靠山强大。“如果你真心对祈峻好,那当然没什么好说。不过,我婆婆说,现在祈峻发达了,会想办法靠近他的女人,恐怕都不是那么简单只为了爱情!呵,还不是看我们祈峻是只会吐金子的金蟾蜍吗?” “大嫂!你……”愈说愈离谱,安缇颖被她攻击得体无完肤、全身无力。 “别说了!大嫂,你也知道小言很难带。”终于有人说了公道话,那就是曾经亲自照顾过小言言的时祈琳,她同情怜悯地看着安缇颖。 “小言他肠胃差就算了,还特别挑食,以前我真的被他整惨了。孩子生病是谁都不想的,大家体谅一下,安小姐的压力够大了。”刚赶到医院的时祈琳,忍不住为无辜的安缇颖解释道。 “这就说到重点了。”时大嫂没有停战的意思,继续往下说道:“祈琳,为什么以前你带言言的时候,他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她才出现言言就连续进了两次医院?表示你有用心,她没用心——妈,我说的对吧?” “对对对!没用心啦,光想着怎么留住男人,哪有在顾小孩?”时奶奶点头同意大媳妇说的话。“唉,祈峻这孩子就是讲不听,看吧,现在害到自己儿子了。” “够了!”忍无可忍,安缇颖心痛无比,再也不能忍受她们莫须有的指控,她红着眼,忍住几乎要溃堤夺眶的泪水。“别说那么多,我懂你们的意思。我懂——我走就是了!这样总可以吧!” 说尽伤人话语,目的就是不让她成为时家一分子,那又如何呢?她跟时家本来就没有瓜葛了呀!既然以前可以熬得过,为什么现在不能?她安缇颖不是没有时祈峻就活不下去的软弱女人! 安缇颖冷冷看了眼时家女眷,突然感觉自己很傻。她招谁惹谁了呢?以前日子过得好好的,自由自在多好,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搞到里外不是人? 她唯一放不下的只有无辜的小言言,谁来心疼无父无母的他?但是,若眼前这些他至亲的奶奶、姑姑、婶婶都不为他的幸福考量,她纯粹只是个外人,又能做些什么? “安小姐,你先别走,至少等我二哥来再说。”时祈琳连忙抓住甩头就要离开的安缇颖,低声道:“对不起,她们说得太过分了,我知道你很尽力,而且,言言很喜欢你,请你——再多留一会儿,好吗?” “不用了。”安缇颖绝望摇头,内心深爱着时祈峻,就因为爱他,不忍见他在家人与女友之间为难。 “安小姐!”时祈琳一再努力慰留,以一个做母亲的心情来看,她了解能为言言付出这么多的女人不容易找了。 “要走就让她走吧!”时大嫂冷冷道:“趁祈峻还没到之前快走吧,免得到时候我拿出难看的证据,让你在心爱的人面前难做人!” “请问大嫂有什么‘难看的证据’?”一道冰冷的沉重嗓音响起,当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怎么没人回话?大嫂?请问你的证据在哪?”在南部出差的时祈峻以最快速度赶到医院,却还是来不及保护心爱的女人免受屈辱,他的怒火直接在脸上狂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很生气,而且是六亲不认的愤怒发枫。 “喂!你眼里没我这个母亲吗?”时家奶奶忍不住要发威一下。“你那是什么态度?” “妈,你也一样!”他豁出去了!时祈峻以冷寒的目光瞟了母亲一眼。“人家尽心尽力照顾言言,你不感谢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人家难看?” “哼!你眼睛被蛤仔糊到了啦!”时家奶奶不客气地道:“她——这个女人心机很深啦,什么尽心尽力,根本就是设计好了!要不然怎么会在短短时间内就让言言进医院两次?我看她分明想害死言言,好剩下你跟她快活过日子!” “妈!你没头没脑胡说什么?人家缇颖没有义务帮我们照顾言言,她对待言言简直比亲生儿子还好,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害他?”时祈峻连忙护住已经被恶言中伤得摇摇欲坠的安缇颖,扯开嗓门跟自己母亲吵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害?是你脑袋坏了!”时家奶奶看了大媳妇跟一直沉默的吴韵笛一眼。“你知道为什么言言会一直肠胃发炎住院吗?那就是‘有人’不安好心给他吃一大堆的冰淇淋,跟甜得要死的点心,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搞坏孩子的身体嘛!哼!没见过这么坏心肠的女人!” “妈?这些闲话你听谁说的?”愈听愈是怒不可遏,时祈峻立刻将目光射向安静的吴韵笛。“吴小姐,请问你跟我母亲和大嫂说了些什么?” “我?!’吴韵笛吓得脸色发白,忙不迭地摇手。“没有,我没说,那些都不是我说的,不是我!” “大嫂?”时祈峻以杀人的目光质问道:“谁跟你说孩子吃了太多冰淇淋?谁说的?” “哎,这个——”大嫂被他杀人的目光吓到,一向口齿伶俐的她也结巴。“事实就是事实呀,没必要追究源头——反正,言言会肠胃发炎确实是睡觉前冰淇淋吃太多,医生病历写得很清楚嘛!” “大嫂,你凭什么确定那些冰淇淋是缇颖给的?”时祈峻脸色愈来愈难看,口气愈来愈差。“你怎么看得到医生病历?你又不是言言的双亲!’ 以他的睿智聪明,随便一想就知道有人暗中提供了什么资讯给她们,现场最有嫌疑的就是吴韵笛,但她似乎没有那么精明的头脑去策画一切…… “祈峻,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大嫂挑明说道:“我们是为你好,怕你被爱情冲昏头,分不清是非。” “分不清是非的是你们!”时祈峻气得大吼,身后的医护人员不断往这边望过来。 “峻,算了,别说了。”安缇颖阻止他再说下去,眼前局势已经太难看,未来她不认为自己可以跟她们如同一家人般融洽相处。 “不行!”时祈峻愤怒地踱到大嫂和母亲面前。“既然扯得这么离谱,我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妈,大嫂,给言言吃冰淇淋的不是缇颖,就算是她,我也相信她绝对是无心的,所以,我从来没怪过那个人……” “不是她,还有谁?”时家奶奶似乎想打破沙锅问到底。 “妈,你不要再问了。”时祈峻实在受不了母亲的无知。“人家帮我们照顾孩子又不是义务,你怎么可以一副‘有功无赏、打破赔双倍’的傲慢态度呢?做人怎么可以这样?” “我心疼孙子呀!”时奶奶怎么看就觉得‘凶手’是安缇颖。“反正,我觉得你还是离‘她’远一点,我们时家要的媳妇不是她那型的!” “妈,有些话很难听,但我一定要说——”时祈峻态度认真,看着母亲一字字说道:“不论你要的媳妇是哪种,我都管不着!不过,我时祈峻这辈子要的老婆,只有一个,就是她,安缇颖!除了她之外,不可能有第二个!” “你、你现在在说什么?”时大嫂吓得脸色苍白,她不相信一向最听母亲话的小叔竟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忤逆? “呜……呜……我要回家了啦!呜——又不是我要这么做的……” 时祈峻这番话除了吓坏一堆女眷之外,还粉碎了胆小如鼠的吴韵笛的美梦,她感觉自己做的坏事已经被察觉了,现在又亲耳听到他只要安缇颖一个女人,她确信自己百分之百出局了!她根本就没必要、也不想再承担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小笛,你、你先不要闹好不好?唉,都什么时候了还自乱阵脚!”时大嫂连忙安抚着吴韵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就在一阵兵荒马乱时,一直刻意保持距离,装作状况外的无辜者——包静茹施施然出现了,她手里拿了很多小点心,准备来做人情。 “呜,包姐,都是你啦!”六神无主的吴韵笛见到幕后军师来到,一股脑儿把心里累积的害怕恐惧都抖出来。“人家时大哥都知道冰淇淋的事情了,你要害死我吗?” “喂喂!你、你在说什么?”没料到剧情会这样演,包静茹再镇定也阻止不了牙齿打架。“我、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 “怎么会听不懂?明明是你说,要我去找小孩子闹肠胃病的病历呀!” “我——我哪有说!”包静茹脸红脖子粗地否认,然而,她过度惊慌的表情已昭告了答案,在场的人又是一阵噤声无语、面面柏觑。 “其实,冰淇淋的事也算我的错。”时祈峻冷冷看着包静茹,意有所指道:“那天是我心情不好,又擦不到人来带言言,情急之下才商请静茹来帮忙,静茹对照顾孩子也不内行,可能没注意那么多细节,我柏信她不是故意的,所以,这件事我甚至没在她面前提起过——静茹,无论如何我还是很感谢你帮我带言言,谢谢。” “我、那个……”连她都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包静茹只想到最常接触孩子的是安缇颖,孩子会出事一定跟安缇颖有关,结果竟然是—— “对不起,jim,我、我不知道——”包静茹恨不得此刻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时家大小全部以怀疑相不解的眼光射向包静茹,好像所有的错都是她造成的!天呀!怎么会变成这样? “唉,怎么会这样?气死我了!”时家奶奶像泄了气的气球般摇头再摇头,拖着失望的步伐坐在塑胶椅上休息。 “陪我去看看儿子怎么样了?”时祈峻始终没有放开安缇颖的手,他就是要当着所有家人、朋友面前,让大家清楚知道,他深爱安缇颖的决心有多坚强! “儿子很勇敢,我跟他说,如果打针哭哭的话,下次就不带他去看‘冰上迪士尼’,那是他最新的新年愿望。”安缇颖淡淡说道,感受他掌心传来的温暖,仿佛寒冬中的一股热流,暖暖流进心底。 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不顾身旁亲人的怀疑质问眼光,他就是要以事实来证明给大家看,没什么好怀疑,他今生唯一的爱就是安缇颖! 她任由他搂拥着往诊疗室走去,此刻无需言语,这男人义无反顾地爱着自己,而诊疗室另一头,还有另一个她最钟爱的男人在等着。 两个月后 时祈峻‘片面’决定了和安缇颖在日本知名的度假圣地——‘轻井泽’,举行结婚典礼。 所谓‘片面’是因为时祈峻决定以自己的意见为主,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去征询母亲和兄嫂的意见,他实在等不下去了,能早点和心爱的人安定下来最好。 毕竟,彼此错过五年了,人生没有几个五年可以浪费啊! “真是的!为什么不能在台湾风风光光的举办婚礼?在这个连语言都不通的国家办婚礼有什么意思?”一向就对时祈峻很有意见的安缇纭忍不住发发牢骚。“男人没诚意就别嫁嘛!我们安家的女儿还怕没人要吗?” “好了好了!今天是缇颖结婚大喜的日子,你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安缇纭的老公杨兆腾,板起脸孔教训老婆。“我可不认为祈峻没诚意,相反的,我觉得他超有种!大男人决定的事情说一是一,赞啦!现在有这种气魄的男人不多了。” “唉,我妹妹遇上他,真是……”想起妹妹承受过的种种委屈,连个婚礼都不能大肆风光,身为富星行少奶奶的她实在为妹妹感到不平。 “亲爱的大姐,姐夫——”穿着白色燕尾服的时祈峻充满新郎倌的喜气,他笑吟吟对着正在整理教堂会场花束的安缇纭和她老公说:“今天可是我和缇颖大喜的日子,你们要是对我有什么不满,麻烦等典礼过后再来算帐好吗?” “呵呵呵,没有没有!我才正在称赞你够气魄呢,哪有什么不满?”杨兆腾打心里欣赏这位浑身充满正义气息的妹夫,敢爱敢恨,决定的事情一定做到。他做的事情是很多男人不敢做的,怎不教他佩服? “看起来是姐姐很不满?” “哼!你自己心里有数!”安缇纭手里捧着满满的芬香玫瑰花,恶狠狠地瞪着时祈峻道:“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你要是有一丁点对不起我妹妹,你等着看我怎么对付你!” “是是!小的知错了!小的以后谨遵大姐教诲,不敢忤逆。”时祈峻乖乖打躬作揖。 看来安缇纭对他那段‘恶意抛弃’的过往很在意,未来要安抚这位‘大姐’,想必要花很多心力了。 当!当!当!教堂响起悠扬钟声,婚礼开始了。 铺满玫瑰花办的地毯上,身穿一袭纯白礼服的安缇颖笑得好幸福,挽着爱人的手缓步踏入礼堂,这是每个女孩子都做过的美梦! 如今美梦成真,即使往后的日子仍有风有雨,为了此刻的美好她也甘之如饴!何况,伴在身边的时祈峻用尽一切心力来弥补当年的过错,他不计代价,就算和家人之间有了嫌隙也不在意,他非她不可的毅力和诚心够她感动许久。 随着新郎、新娘的步伐前行,不断落下的花瓣雨打在两人身上,淡淡花香窜进鼻间,在纷飞的花办里与相爱的男人缔结婚约,安缇颖感觉自己像在作梦,但握着她手的大掌又如此温热真实。她真的嫁给他了!真的成为她最爱的男人的新娘了! 想过多少次,也失望过多少次的梦想,终于在今天实现了!安缇颖笑得灿烂,欢笑中带着热泪,那是历经多少的苦熬折磨才有今天的结果。 “缇颖,我爱你。”时祈峻偷偷倚向她耳畔,轻柔喃语。“我终于做到了,缇颖,以后没人能分开我们。我爱你……” “我也爱你,峻,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她抬起迷魅的眼眸,瞅住他眼中痴缠的情意,感动无限。 热情的宾客们不断以掌声与花办祝福他们,在绵绵不绝的粉色玫瑰花办雨中,她闻到了好香、好甜的,幸福的味道。 ◎编注: 1.欲知韩拓坚与林瑜蔓精采感人的爱情故事,请看表现爱064真心留步之一《好情人上门》。 2.敬请期待衣沅最新力作! 后记 【崇拜 衣沅】 “我喜欢的男人,一定要有令我崇拜的地方。”蓉蓉的眼眶有点湿,她又失恋了,堪称二00八年第—件值得纪念的大事。 看在蓉蓉小姐是衣沅头号书迷兼超级好朋友分上,花一杯咖啡钱听她发牢骚是应尽的义务。 “可惜——他挥霍了你的崇拜。”我马上想到一首正在热打的新歌歌词。 “不仅是崇拜而已。”蓉蓉眨了眨眼,想让湿湿的泪意快速风干,微哽道:“哼,算他厉害。短短半年不到,不只快速挥霍掉我对他的崇拜,还有彻底的信任、外加义无反顾的爱……” “算了,当作一次教训吧!”我不想再刺激她脆弱的情绪,阻止她继续数落他的罪状。“还好发现得早,就当是投资失误,早早停损出场,少亏为赢。” “道理是这么说没错,感情上可不是如此。”看得出来,蓉蓉很难看得开。 “给自己一点时间吧,不要强逼自己。”我知道好强的蓉蓉会责怪自己识人不清,也不是小少女了,在社会打滚多年的她竟然还给坏男人拐了去! 但是,太多的自责内疚一定会阻碍伤口复原。我不希望看到好友花太多时间精神在一段不值得的烂桃花上头。 “沅,一开始不是没想过他可能在骗我,但是,我总想给他机会,也算给自己机会。再说,他是真的有才华,我甘愿付出完全是看在他的才华——” 蓉蓉努力为自己的失误找原因,她无法放过自己。 “男人有没有才华,跟他有没有良心,是不相干的两回事。”我低声叹息。 身在迷雾中的人根本看不清事实真相。以旁观者立场来看,我感觉那家伙是有计画的投其所好,他深知轻熟女需要什么东西。她们需要安定的感情,稳定的经济,安心的伴侣,只要随便打出其中一张王牌,几乎百分百能掳获佳人芳心。 “别管他什么鬼才华了!”实话伤人,我还是要说。“有才华的人可以靠真材实料让自己活得好好的,像我一介弱女子也能靠爬格子填饱自己的肚皮。那他呢?什么鬼才华能让他把自己搞到三餐不继?有这种‘才华’我才真佩服他!” “呜……呜……我真是瞎了眼才会爱上那种人渣!”蓉蓉趴在桌上哭了。 或许是我把话说得太重,然而长痛不如短痛,我就是要她快快醒过来,痛得愈烈,醒得愈快。人生才不过短短数十寒暑,干嘛要为人渣废物浪费时间情绪? “好啦,别难过了。不管我们学得再精明,偶尔也会有看走眼的时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也算警惕自己。“人心是肉做的,谁没有脆弱的时候?有时我们会鬼迷心窍,以为从小吃乖乖长大,好心善良的我们一定会感动了上天,承蒙上天眷顾,才让你我莫名捡到白马王子——” 我小心措词,但尽量说得清楚。“你一定也以为这次不一样了,殊不知那白马王子早就缺货很久,说不定根本就停产了呢!莫名其妙捡到的通常是仿冒品,外表再像也是假的,‘特a货’你听过吧?仿的不值钱啦!” “噗,什么‘特a货’呀!”蓉蓉噗嗤一声破涕为笑。“果然是写小说的,真会比喻。” “你听得懂就好。”我把新书稿子丢给她。“看到没?坏男人勿近!热腾腾的新稿子才刚出炉。” “怎么这么刚好?”蓉蓉诧异地望着新书书名,叹道:“坏男人到处都有,随便总会碰上,这本书是教大家怎么辨识坏男人吗?” “也不是,我想写的是被误解为坏男人的好男人。”我为男主角时祈峻下了注解。“他一心一意为了心爱女友着想,只是对方不了解他的苦心罢了。” 蓉蓉慨叹道:“为什么现实生活里的爱情都这么困难重重?如果能像小说写的那样,永远都是happy ending就好了。” “呵呵。那谁还要看小说?想害我失业喔?”如果每次恋爱都能有个happy ending,爱情还会如此磨人神魂、教人生死相许吗? “也是啦。”蓉蓉同意地点头。“以后要学聪明点,太美好的外表、太快承诺的未来必然有鬼。天上不会掉下礼物,通常掉鸟屎的机率较高些。” “对对!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用力给她鼓励。“一起去旅行吧,与其坐在这里为烂桃花伤心,不如打起精神来找些好玩有趣的事情,你想去哪里?” “去暖一点的地方。晒太阳、游泳。”蓉蓉总算有点开心的微笑了。 “好,我陪你去。”好朋友是做什么用的呢?这时候就派上用场。 于是,我们决定了自由自在的充电之旅。她去疗伤,我呢,身为专业作者可不是随便玩玩就算了,一定得有新启发、新灵感才值回票价。 ‘真心留步’系列进行到精彩的最后一棒了,下个故事发想经过有点小小浪漫,有一点点灵异气氛,挺好玩的! 相信它会是个很有趣的故事,请大家拭目以待罗!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