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之光》 楔子 夜凉如水,更深露重,空气中泛着一层薄薄湿气。 坐在窗台前,兰颐拢了拢肩上的披肩,目光不自觉落到手中那只黑色绒质珠宝盒上。 不用打开她也知道,里面装的是那个男人差人送来的宝石——蓝碧玺。 她深深吐了一口气,从一旁的茶几下拉出一个暗格,顺手将手上这个绒布盒放进去。 暗格里早已叠放着不下十个同款的绒布盒,几乎塞满了小小的空间,而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深深浅浅颜色不同、大小不同的蓝碧玺裸石。 想起那一个男人,她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一直送蓝碧玺来呢? 为什么还不肯放过她? 为什么…… “夫人,我替你送茶来了。”兰颐的助理elesa来了一杯热腾腾的茶,轻轻敲了敲门。 每个晚上,兰颐总是习惯喝怀以十几味中药熬制的养生茶后再去休息,跟了她好几年的elesa总是体贴地为她准备,端来书房。 “进来吧。”兰颐顺手推上暗格,一关上,茶几看起来又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让人完全看不出来里面藏着东西,就像温婉的兰夫人平时总是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一般。 她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来,习惯性地掩藏自己纷乱的思绪,对走进门的助理露出温婉的笑容。 “请用茶。”elesa将茶杯放到茶几上,然后恭敬地退了一步。 不管她已经跟在兰夫人身边多久,看过多少次这样的笑容,目光仍然会被兰夫人脸上的笑吸引。 怎么会有人明明已经三十岁了,仍然拥有这么美、这么纯净如同少女般的笑颜?这样的兰颐,也让elesa加对即将发生的事感到愧疚。 兰夫人,对不起…… “怎么啦?在想些什么?瞧你失神的样子,是太累了吗?”察觉出elesa看些不太一样,兰颐关心地问。 “我没事。夫人请慢用,我先下去了。”elesa是了定神,强迫自己露出微笑,抱着托盘就要退下。 关上门后,她将额头轻抵在门板上,重重地吐了口气,这才转身走开。 而在书房里缓缓喝着养生茶的兰颐,喝着、喝着,突然感觉极为疲惫。 她伸手揉揉额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么累。 原本还想要在喝完茶后再稍微看一下昨天画的设计图呢。 好困…… 兰颐还没来得及将茶杯放回桌上,人就软绵绵地倒了下来,斜靠在椅背上,昏睡过去。 而她手上的茶杯就这样掉落地面,在深夜里发出碎裂的声响。 第一章 有潮水的声音…… 远处仿佛有海鸥鸣叫了几声,带着咸味的湿气随着一阵暖风袭来,也让兰颐缓缓地醒了过来。 她微微睁开眼睛,还来不及看清楚眼前的景物,一阵不自然的疼痛就袭上她的脑袋。她惊喘一声,连忙伸手压住太阳穴。 怎么她的头会突然这么疼? 昏昏沉沉的兰颐不明所以,一边揉着额际,一边尝试着再睁开眼睛。 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她所处的环境。 她对自己怎会来到这里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失去意识前,她明明在自己的书房里,现在醒来,却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是梦境吗? 兰颐忍不住这么猜想,但药效还没有完全退去的她,只能傻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一栋陈旧但仍十分扎实的木造房子,拥有覆盖着大片茅草的屋顶。木屋开了两扇窗户,简单地用一根木头推挡住窗檐。木门是掩上的,也挡去了外头刺眼的阳光,但屋里还是十分明亮。 兰颐揉了揉太阳穴,想勉强自己下床,但一股不明原因的酸疼与疲惫却让她只不过是撑起身子就气喘吁吁,她只得无力地撑靠在床沿,继续打量着这间木屋。 屋内只有一张简陋的木床,以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空气中清爽而略带潮湿的气息让兰颐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里到底是哪里?她又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兰颐虽然有些忐忑不安,却也没有第一时间就尖叫失控。 突然间,木门被推开了。 她一愣,莫名的恐惧攫住她的心口,让她一凛,当下不知道该躺回床上装睡,还是等着外面那个人进来。 在她犹豫的当儿,那个人已经推开木门,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与她对上。 “你醒了?” 那道她十多年不曾再听见的醇厚声音响超,穿过她的耳膜,狠狠地撞向她的心窝。 “是你……”忍不住从脚底窜上的颤抖,看着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她惊喘一声,一下子千头万绪涌来,话像是梗在喉咙,什么也说不出口。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当单槐深幽的目光落在兰颐身上时,总是坚定而冷硬的眼神有了瞬间的温柔。 多少年了!他总是只能在黑暗中看着她,看着她甜美柔软的笑容,看着她的眼泪,却怎么也不敢、更无法接近她。 他早该知道,韩秉柏昨晚特地拿了那瓶限量,又是上好年份的酒来找他是别有所图的,却怎么也没想到,酒醒了之后,他会和兰颐一块被送到这座四十分钟不到就可以走完的小小荒岛上。 没有水,没有电,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间堪称稳固的木屋。 要不是他曾经与韩秉柏一同勘查过这座岛,可能也无法确定此刻他们到底身在何处。 “你……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兰颐不禁慌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一觉醒来会置身在这陌生的地方,而且还是跟这个男人共处一室。 难道这是他的计谋?是他将地带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来吗? “这里是菲律宾海域的一座小岛……韩的岛。”单槐仔细斟酌着字句,一字一句缓慢地道。 “韩?”是他的特助韩秉柏?兰颐不自觉蹙起眉头,满脸不解。“为什么我们会在韩的岛上?” 她掩饰不了那份漫过心头的恐慌,急忙爬下床,绕过站在门边的单槐,走出木屋。 远处的海岸线,与绵延至屋前的细白沙滩,无言地证实了单槐的话。 放眼望去,这里没有别的房子与建筑物,空旷的沙滩美得不像真的,海天一色的美丽景致,仿佛是人间仙境。 “为……为什么?”兰颐傻愣愣地瞪视着眼前美则美矣,却是完全陌生的环境,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体内的药效还没有完全消退,身子仍然有些虚软,再加上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击,让她双腿一软,几乎要倒下。 一双坚定的手及时撑住了她。 单槐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放开她的打算,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感觉到他仍然悍人的热度,兰颐有些惊慌,也有些羞赧,她尝试着想撑起身子,却只感觉到自己的虚弱。 老天!为什么还要让她遇见他? “放开我……”她嚅嗫着。 “不放。”他的口气一如她记忆中的坚定,不容反驳。 接着,他一弯腰便将她抱起来。 “啊……”兰颐惊呼了声,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抱起她。她的小手惊慌地攀住他,怕摔在地上。 “你还是那么瘦,没有人好好照顾你吗?”单槐叹息着。 虽然心里仍抱怨着韩秉柏居然异想天开,却也不得不感谢那小子的歪主意,至少这么一来,他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地靠近她,拥抱她。 单槐的眼幽暗如墨,深邃的眼里看不出情绪,让兰颐莫名的一阵心慌。 “我能照顾自己。”她倔强地别开头,不愿意再看着他那双几乎可以迷惑人心的黑眸。 当初,她就是败在看了他那么一眼。 像是连魂魄都被夺走了,从那之后,她就只能像个神魂不属的傀儡一般,随着他起舞,到最后狠狠伤害了自己,连自尊、性命都差点赔了进去。 她已受到教训,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 可是,也就是因为那一眼,她脑海里清晰的印下他的身影,重逢的此刻,眼前的他,不禁与印象中从前的他互相重叠。 他的眼角多添了几道皱纹,法令纹更深了一点,却依然是那么俊挺,令人、心动。 岁月多么宽待这个男人!十二年过去,单槐显得更为成熟,也更加沉稳了。 当年缠绕着他的黑暗像是已然散去,他的双眼的依然深幽,但再也不是孤寂的了。 是谁让他改变的?是谁让他走出那阴暗的氛围? 对方是个女人吗?是哪个女人这么好运,可以得到他的关心、他的注视、他的爱……兰颐的眼神倏地黯然。 “你不舒服吗?”单槐将她抱进屋内,走到那张简陋但十分坚固的木床前,将她放下来。 察觉出她的逃避,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浮起一丝苦笑,随即又隐没。 “还、还好。”她惜字如金,掩饰着心里的不安。 她怎么也不敢抬头看单槐,怎么也不敢面对两个人居然单独被扔到荒岛来的事实。 如果把她硬绑来荒岛不是单槐的王意,那难道会是韩秉柏的主意吗? 几次会面和相处,韩秉柏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冲动事的人,何况她还亲手为他们三个大男生设计送给他们妻子的珠宝,他们应该会顾虑这份人情,怎么可能自作主张将她和他们的老板送来这里呢? 她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这应该是单槐的主意。 但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把自己跟一个早八百年前就分手的情人困在荒岛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真的不是你要韩他们这样做的吗?”兰颐双手撑在床沿,低头看着他那原本应该是光可监人,现在却沾上不少细沙的皮鞋,试图冷静地问。 她毫不怀疑他已经先徒步走过这个小岛一圈,勘查过环境,鞋子和裤管才会沾上细沙,但是……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为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还不肯放过她?为什么都过了这么多年,才突然将她绑来这里? “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单槐语气淡然,听下出真实的情绪,只有眼中闪烁着的些微火光泄漏出他心中的激动。 “我……我不知道。” 低着头的兰颐,什么也没有发现。 也或许是,她根本不想发现。 逃避一个人,比面对一个人简单。 恨一个人,也比爱一个人简单。 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作了选择,而她也是。 这么多年来,不管是他还是她,都再也不年轻了。 年少轻狂的过往,真的该抛下了。 只是,那真的抛得下吗?就连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你休息一下,我去找水来给你喝。”过了许久,单槐才慢吞吞地开口。 “嗯。”兰颐仍低着头,掩去眼里涌起的湿意,抿着唇淡淡的应了声。 之后,当她看着单槐仍然矫健俐落的背影,原本以为已经忍住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的心乱成一团,怎么也没有办法相信,十二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也没有办法相信,她居然能再跟他这么接近。 兰颐坐在床沿,不住胡思乱想着。 过去两人间曾经发生过的事,仿佛潮水般涌来,让她心儿一酸,思绪不由得回到过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那一年,兰颐十八岁。 刚高中毕业的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考完联考后,她就到表姊工作的咖啡馆帮忙。 这寻常的一天,兰颐一样姿态优雅的穿梭在咖啡馆中。 “三桌!”罗丽醍将刚做好的餐点放在吧台上,一转身又回到厨房里。 “好的。”兰颐端起餐盘,面带微笑的将那盘咖哩鸡送到顾客的桌上。“这是您的餐点,请小心餐盘很烫喔。” “小姐,请帮我添水。”邻桌的客人扬声要求。 “好,马上来。”转身露出微笑,兰颐便走向吧台。 “丽醍,兰颐来了之后,我们的生意更好了耶,我看干脆让你表妹签一下卖身契吧!”负责吧台的邵晓蔓装好一壶柠檬水,等着兰颐过来拿。 闻言,在厨房里忙得满身汗的罗丽醍探出头来。 “你想都别想!要不是因为最近店里这么缺人,我怎么可能让兰颐来做这种劳累的工作?她可是未来的大设计师哩!”她拍了一下邵晓蔓的头,没好气地道。 “是是是!” “你们两个胡闹些什么呀,还不快点工作?”兰颐又好气又好笑的白了两人一眼,拿过那壶柠檬水后摇摇头离去。 邵晓蔓和罗丽醍相视一笑,便各自转身投入忙碌的工作中。 一边微笑着替客人的水杯添水,一边不动声色的注意所有顾客的需求,兰颐不慌不忙的穿梭在满满是人的咖啡馆里。 这时,门上的风铃一阵轻响,又有客人推门走进来。 “欢迎光临!”将冷水壶顺手放回吧台上,兰颐微笑着迎上前去。 那是个一身黑的男人,远远看来高大且深不可测。 兰颐下意识抬头梭巡男人的眼睛。 一双冰冷而疏离的眼眸陡然撞进她心里。 他有着深刻的轮廓,是兰颐从未见过的陌生脸庞,但她却心一动,仿佛为之心悸。 “请问先生一位吗?”兰颐的小手不自觉有些颤抖,她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恢复镇定。 她现在是在工作,不管来的人是谁,遇见了怎样的人,那些都是顾客。 “嗯。”男人低沉的应声。 “那,坐窗边那个位子可以吗?”她强打起笑脸,对眼前这莫名揪住她的心的男人露出客套的微笑。 浑浑噩噩的替他送上一杯水后,兰颐回到吧台,还是无法了解自己刚才的反应。 她怎么会这么失态?几乎就在客人面前发呆起来,她从来不曾这样的啊! “兰颐,怎么了?你的脸色怪怪的。”邵晓蔓关心的问。 “啊?没、没事。”兰颐对她露出一个微笑,试图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继续穿梭在咖啡馆中忙碌的工作着。 但是,她一双美眸总有意无意地扫过男人所坐的那一桌。 她看见他慢条斯理的点燃一支烟,透过袅袅的烟雾,淡然的看着窗外。 他冰冷的眼睛里映照着什么呢?他又看见了什么呢? 兰颐的心情随着男人的视线而起伏,美眸里写满了迷惘。 男人只点了一杯咖啡,甚至连咖啡都还没喝完,接了通电话后就离开了。 拿着托盘前去收拾桌面的兰颐,怔愣地看着他那杯喝不到一半的咖啡。 咖啡还热热的冒着烟,他就离开了,只留下被他意外扰动了心湖的她…… 那男人孤绝的身影不断在兰颐心中盘旋着,一遍又一遍。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兰颐,你后天晚上有空吗?”稍晚,与晚班的服务生交班后,邵晓蔓走进休息室。 “嗯?有吧,后天我休假。” “我之前工作的那间饭店有场晚宴需要人支援,你可以吗?” “这样啊,应该可以,可是我没有在饭店工作过喔。” “没关系啦,老大会带你的,只是端端盘子,帮忙一些琐事而已。时薪是一百。” “好。”为了让自己不要再闷头想着那个陌生男人,兰颐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不过是惊鸿一瞥,不过是个今天以前她毫不相识的一个人,两人之间也几乎没有交谈,但他却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让她不由自主的在意着他。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兰颐将制眼放进柜子里,拿起背包,跟着邵晓蔓定出休息室。 临走前,她忍不住又看向那个男人曾坐过的位子,心跳又不规律了起来。 他……还会再出现吗? 第二章 饭店其实是不缺这几个人手的,但由于之前两个宴会厅已经被预订,第三个宴会厅却在前天临时接到订单,原本已经调度好的人力因此出现小小的缺口,因此需要临时找服务人员填补。 兰颐的小脸因为有些紧张而红扑扑的。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样正式的场合。虽然只是当端盘子的侍者,但这对她而言是个很特别又很令人兴奋的体验。 换上了饭店准备的制服,她一身黑底金花的改良式旗袍,旗袍的下摆与袖口缀了一层蕾丝装饰。 他的眼中有惊讶,也有了然。 “是你。”他捻熄了手中的烟,又从上衣口袋掏出烟盒,拿出一支烟点燃。 “呃,你记得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兰颐便傻傻的出声问。 完全没有发觉自己抱着两盆花呆立的样子有些可笑,她只是痴痴的,好专心的看着他朝她走近。 月光下,他的眼睛深沉得像一汪湖泊,深得无法感觉得出温度,深得让人无法看透,却像漩涡般将她一古脑卷入,让她没有办法移开目光,也无法移动脚步。 “我记得你的眼睛。” 当兰颐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贴着她丰润而没有任何装饰的耳垂轻轻吐出这句话。 接下来的一切,完全失控了。 他不知又对她说了些什么,兰颐只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连花盆扔哪去了都不知道,只是傻呼呼的跟着他,亦步亦趋的远离自己平静而稳定的生活。 当那一o六三号的胡桃木房门被掩上,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 他的大手解开她襟上的盘扣,抚上她白净的锁骨和纤细单薄的肩。 她颤抖得像一朵不慎落人湖中的花,不知道该沉没或是逃离。 他的唇有些冰凉,他的手却火热得几乎要将她融化了。 他揉散了那朵艳丽的牡丹,粉嫩的花办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男人的吻旋即落了下来,比花办更轻、更软,虽然冰凉却很温柔。 而他的拥抱,竞意外地让人感到温暖以及火热。 他深入她温热的泉源,探入她从未被人触碰过的禁地。 兰颐的美眸痴痴望着悬在上方的他,却一点也不想逃避。 夜更深了,她躺在他的怀里,感觉自己似乎在梦中。 只有在梦中,看起来这么冷漠疏离的他,才会这么热切的拥抱她。 她恍惚记得他右手上戴着一枚方形的宝石戒指,通体的蓝,却丝毫不显暗沉,更隐约透着七彩的光泽,脱俗且美丽。 月光下,在那散发出柔软香气的床上,他卸去了一身的武装,拥抱着她美丽的身子时,那枚戒指是他唯一没有取下的东西。 她曾怔愣的问:“那是什么宝石?好美。” “这是蓝碧玺。”他低沉的声音像丝绒一样的滑进她心底。 夜晚过后,天亮时,兰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醒来。 男人早已离去,房间里只剩下冰冷的空气。 只有她枕边多了一张灰色描金的名片。 名片上没有头衔,只印苦磊落的墨迹,写著“单槐”二宇。 过了好些日子之后,兰颐才知道这是他的名字。 她一直记着他手指上那枚蓝碧玺,日后走上珠宝设计之路,她在各式钻石、翡翠、珊瑚、玉石上挥洒创意,却独独不碰触蓝碧玺。 蓝碧玺对她来说,是个甜美而又哀伤的故事……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思绪晃晃悠悠,兰颐美目迷蒙,视线落在自己沾上了些细沙的足尖,愣了好久。 没想到,十二年就这样过去了。 更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会再次同处一室。 这到底是上天的玩笑,还是可怕的诅咒? 如果单槐说得没错,这里真的是荒岛,那么他们要怎么脱身呢? 她……又该怎么办? 虽然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单槐对她的影响力还是那么大,让她几乎无法置身事外,也无法逃开。 可是他呢?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兰颐怔忡地问着自己,却找不到答案。 “这里没有蓄水的容器,但我找到了几颗椰子。”不一会儿,单槐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他拿着椰子走进屋,双眸依然淡然而坚定。 “嗯。”兰颐虽然不想面对他,目光却仍不受控制的投向他。 他将衬衫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 她几乎已经忘了记忆中的他是什么样的肤色,是晒得劲黑的古铜,还是稍浅一些的小麦色? 他动作矫健而优雅,就像岁月除了在他鬓边染上几许白丝,在他脸上添几道更富男性魅力的纹路外,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一切好像恍如昨日,他没有变,她也没有变。 所有的一切,都跟当年一样…… 看着他手脚俐落地从鞋后抽出刀子,俐落地为她刨开椰子,兰颐原本飘匆的思绪总算慢慢清晰了起来。 “来。”他小心地将切口削得平整,才把椰子递给她。 “谢谢……”兰颐伸出双手,无意间碰触到他的指尖,仿佛触电似的,她有些震颤,却仍咬着下唇,鼓起勇气接过椰子。 就着他刻意削得较为平整的缺口,她慢慢的啜饮着椰子汁。那略带腥味的滋味人喉,唇齿甘甜,也让她惊觉自己的喉咙竟然是这样干渴。 兰颐这也才发现,她连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都没有印象。 不晓得她这样忽然问被绑来这里,此时工作室是不是一团混乱? 按照原订的行程,她这个月还得飞好几个国家,看看不同的销售点,并为一些特殊的客户设计宝石。 她喜欢那种不假他人之手的感觉。 不管是在纸上绘出设计图,或是参与的部分,亲手为客户制作一件件美丽的首饰,纵使也许再过几年,她就不得不屈服于视力的退化而让出亲手加工的机会,但是能够把自己与客户沟通过的美丽图样亲手变成实际的成品,总是让兰颐感到满足与快乐。 好像只要透过那一件一件与宝石息息相关,能互相匹敌的金工镶嵌,可以让她在恍惚间感觉自己离“他”更近一点…… “怎么了?喝不惯吗?”单槐也俐落的为自己削了颗椰子,三、两下喝掉椰子汁后,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兰颐的神情。看她一下子微笑,一下子拧眉,他的心也忍不住随之起伏,不得安稳。 “我、我没事。”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兰颐脸一红,急忙否认。 她怎么能承认,这么多年来,她仍是时常想起他呢?怎么能够承认,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 甚至……她甚至还为他生了个孩子…… “你喝不惯吗?我刚刚在附近绕了一圈,没有看到其他可以蓄水的东西,只找得到椰子。还是……”单槐微拧着眉,下意识认为她是喝不惯椰子汁,于是转身想找其他的替代物品。 “呃,不,不是的。” 兰颐一慌,手上的椰子不小心滑落,几个弹跳,撞上了单槐的脚。 “啊!对不起!”她连忙下床,蹲到他脚边。“你的脚有没有怎么样?撞伤了哪里?疼不疼?” “兰,我没事。”他伸手想扶起她,不自觉唤出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昵称。每一个夜里,他总是看着那一张张的照片,思念着、低唤着触碰不到的她。 “真的吗?”兰颐一顿,不太敢相信刚才所听到的话,仍执意伸手抚上他藏在西装裤下的腿。 她轻微的触碰震动了单槐,他眸色一浓,但刻意将那抹涌上的情绪压了下去。他佯装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嘴角,露出淡淡的笑。 “真的,我没事。倒是你,不是还不太舒服吗?回床上坐着吧。” 他坚定而有力的手扶起了她,将她带回床边,靠坐在床上。 “单……单槐,我没有那么虚弱,没关系的。” “别跟我辩,你也知道自己的状况。”单槐坚持着,心里仍惦记着暗中要人每年送来给他的那份报告。 兰颐多年的心疾,对单槐而言早就不是秘密了,更别说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隐在暗处默默注意着她。 单槐若有所指的话让兰颐一愣。她倏然抬起头来看着他的脸,心中隐约有些怀疑,也有些疑惑。 带着一丝期待,兰颐忍不住追问,“什么状况?” “你心脏不好,不是吗?这早就不是秘密了。”单槐不自在地别开眼,只体贴地为她拢了拢披肩,像是想要转移话题一般,语气显得十分轻快。 “你……你怎么会知道那不是秘密?”兰颐深吸一口气,生平第一次想要问个清楚。 十几年前,她的心总是随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而转,为了他淡淡的一笑而屏息,只要他一笑,她可以什么都丢到脑后” 可是他对她来说,一直是一团迷雾。 就算她曾经为了他放弃了一切,就算她曾经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他仍旧是个谜。 一个她勘不透的谜,一个她解不了的困难习题,一枚她无法雕琢的宝石。 一个……她永远触碰不到的黑暗。 所以那一年,她逃走了。 带着那个他也许从来不知道存在着的孩子,带着池破碎的心,毅然决然地逃离了那个北国的岛屿,也逃离他对她所有的影响。 她在一位友人的庇护下隐藏了好多年,直到她设计的珠宝开始在贵妇圈子传开,她同名的珠宝品牌开始广为周知,所设计的作品意外的登上苏富比拍卖。 一直到那一年,她在拍卖后的酒会上见到他。 兰颐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出现在那样的公众场合,也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再遇见他。 不过是远远的一眼,不过是惊鸿一瞥,就让她的心为之颤抖。 她这也才知道,她想要站上世界的顶端,不过是为了他。 表面上是想为了让他知道,没有他,没有单家,她依然能够昂首阔步活得这么自在,其实,她是为了他让知道,她……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还是爱着他的。 不过,兰颐怎么也没想到,那时的惊鸿一瞥,她甚至不知道来去匆匆的他到底有没有看见她,他往后居然开始差人送给她那些蓝碧玺。 她都弄不清楚他存的是什么心了。 若说对她有意,为什么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他才愿意让她见一面? 又为什么之后只差人送蓝碧玺来给她,却从不再出现? “没什么。你会饿吗?我去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果腹……”单槐有些羞窘,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避她的问话,绞尽脑汁想着借口欲离开。 他已经太久没有和她这么靠近,像是已经是习惯了远远看着她,突然能够接近,他也有些近乡情怯似的。 他想她,却怎么也不敢要她,他只能这样贪婪地以双眼占有她甜美的身影,却不敢再靠近一步,就怕她会受到惊扰而转身逃离。 感觉到单槐似乎不想与她共处一室,兰颐心一酸,仍试图将泪水眨回去,同时也暗暗决定,她的心不能再只能让他拉着跑了。 她一咬牙,硬是打断他的话。“你真的没有办法联络到韩吗?” “我身上没有任何通讯器材。”单槐一凛,原本急着要往外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她,突然想起昨晚韩秉柏有意无意问问他的话。 韩问他,如果再重来一次,他还会跟当年一样放她走吗? 是啊,他还想甘于十几年都只能这样远远的看着她,只为了不将她卷入风暴中,只为了保护她和他们唯一的孩子? 虽然已经过了十二年,但他和她之间并没有多年的互相纠缠或是感情牵绊,有的只是当年一时的激情,那为期不到一季的一段韵事,有的只是他因为害怕她受伤害,而狠心将她推开所造成的分离。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要她,爱她了,也没有资格硬是把她囚禁在这座荒岛上, 可是,他心里还隐约有着奢望。 奢望着她也许还爱着他,所以他们的儿子一直没有名义上的父亲,也没有实质上的“新爸爸”,奢望着她身边从来没有别的男人,是为了等他;奢望着……还能多一点点相处的机会,多拥有一点当年得不到的时间。 “是吗?”兰颐的声音依然柔美,却沉稳得听不出情绪。 “嗯,都被韩拿走了。”像是暗暗决定了什么,单槐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但他背后坐在床上的兰颐并没有发现。 已经过去的时间再也回不来,但是现在能够拥有的,他会珍惜。 真是太久了…… 好久、好久,他都没有跟她这么接近过了,近得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那淡雅的兰花香气,让他手心搔痒,想将她拉入怀中,再也不放开她。 单槐站得挺直,显得如此坚定,仿佛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倒他,但他的双眼却也有着迷惘和脆弱。 过去的记忆不仅纠缠着兰颐,也丝毫没有放过单槐,没有放过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 那一夜,那段短暂却深深镂刻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对单槐来说,并不单单只是一夜纵情而已。 “你不是他的老板吗?难道你就真的拿他没办法?”兰颐虽然有些疑惑,但仍试图弄清楚状况。 “就算有,现在也做不到。”单槐顿了顿,已确定要把握这个单独与她相处的机会。就算是自私也好,是奢求也罢,他只想将失去的时间统统补回来。 一打定主意之后,他倏然转身面对她。 “我们现在没有水,没有食物,更没有通讯设备,根本没有办法跟外界联系。现在,除非他们主动来找我们,不然就算我再厉害,也无法指使任何人。” 单槐扯了扯嘴角,一脸云淡风清,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激荡。 他其实还是有办法对外联系的,不过,他不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让兰颐知道。 他还想多看看她,多碰碰她,多一点时间跟她相处。 过去他无法得到的,现在,他也许能够藉着这个机会偷得一些。 “真的吗?”兰颐一愣,这才慢慢意识到眼前的状况。 现实就是,她不仅被迫与单槐在这座岛上共处,就连下一餐都不知道在哪里。 窗外阳光正炽,坐在床上的兰颐,则因为这样残酷的事实而脸色发白。 第三章 当兰颐仍然怔愣于两人所处的现实状况时,单槐已着手四处翻看屋里的每一处,希望能发现些什么。 结果竟然让他找着一处隐密的地窖。 带着一丝期待,他立即爬进地窖里。 兰颐一脸担忧地拢着长发蹲在地窖口,一边小心不遮住光线,一边忧心的问:“怎么样?里头有什么吗?” “下面有食物,还有饮用水。” 所幸韩秉柏并没有真的那么狠心。 他虽然将他们俩送到这座荒岛上,但并没有真的忘记替他们准备食物跟水。 就着透进地窖里的光线,单槐打量着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地窖,看着里面储备的丰富粮食跟水,这里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有,让他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韩到底是打算把他们两个困在这里多久? “单槐?”听不清楚单槐的话,也无法看清楚地窖里的情况,兰颐有点担心,忍不住轻唤着他。 “我马上上去。”单槐扬声,眼角却瞄到一张被钉在墙上的纸。 他不动声色的将纸取下,果然在上头看见熟悉的字迹。 单: 你们的礼物游戏,我们已经玩腻了,为了不再液费大家的时间,就请你们好好在岛上度个假吧! 时间到了,我们会派直升机过去接你们。 记住!别想要自己绑个竹筏离开,这座岛你也探勘过,应该知道四周都是暗礁,我可不想直接升官,也不想换老阎,三思! 韩 ps:加油!不要再拖十二年了! “这小子!”单槐哭笑不得的顺手把纸揉成一团往旁边扔。 真是败给他了!作梦也没想到他居然暗暗策画这样的绑架行动,单槐真不知道自己该是赞许,还是埋怨。 不过,韩所谓的“时间到了”是什么时候?这些存粮够吗?他摸着下巴,默默盘算着。 “单槐,怎么了吗?你怎么还不上来?”在上头担心不已的兰颐掩饰不了漫过心头的担忧,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下去看看。 她忍不住揣想着,他在那黑暗的地窖里到底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一点声息部没有? 担忧单槐的情绪压过了她心中那一丝被藏得很深的恐惧,她环顾眼前仍然陌生的环境,再看看那个显得深幽,单槐却置身其中的地窖。 她咽了咽口水,决定爬下去看看他。“单槐,我下去了喔!” 她小心翼翼地踩在木梯上,一步一步的往下走,一边好奇地张望着。 这个地窖看起来并没有她想像中那么深。 真正下来之后才发现,除了地窖口之外,好像还有其他通风处,也有些微光源,毫无霉味,似乎既宽敞又干净,并没有那么可怕。 那么,单槐为什么一直拖延着不爬上去呢? 他又在哪里? 兰颐东张西望着,一直没能看见单槐的身影,反倒是心不在焉的她不小心踩空了一阶,整个人往下坠,她反应不及,只能惊呼出声。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摔到冰冷的地面上,没想到却意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突然,一个软软的东西擦过她的耳朵,更是让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兰颐才慢慢意识过来,是单愧接住了她。 “单……单槐,我没事了,你……你可以放开我了。”咽了咽口水,兰颐试图向身后抱住她的男人说。 她可以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与热烫的体温,他交抱在她腋下的手臂仿佛是一块烙铁,让她的脸颊倏然嫣红。 “单槐……”感觉到背后的男人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兰颐更窘了。 他为什么还不放开她呢? 她是很感谢他救了她,免除地摔疼身子,但是……他要抱着她抱到什么时候啊?兰颐心中暗暗叫苦。 “呼,你吓死我了。”薄唇轻压在她柔细的发上,单愧忍不住轻叹。 刚才要不是他及时冲过来接住了她,她可能就要跌疼了。 她这样纤弱的身子,怎么承受得了那样的疼痛呢! “我……”这种出乎意料的亲近让兰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她心里同时胡乱猜想着,他的叹息是因为担心她吗? 过了好一会儿,单槐才缓缓地开口:“你能站得稳吗?” 他的胸膛因为讲话而微微震动着,胸膛传来的热气仿佛透过她的背,传人她软弱的心底,她仿佛每一根神经都感觉得到他胸膛的震动与起伏。兰颐脸一热,平素所表现出的淡然优雅,在单槐面前竟然完全不管用了。 她只感觉到,被他牢牢抱着的自己,仿佛回到十八岁那时,脸红心跳,羞赧不已。 “可、可以。”兰颐动了动双腿,确定自己已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后,这才将小手覆上他交叠在她胸下的手掌。“你……你可以放开我了。” 单槐先是顿了顿,最后确定她真的站稳了,这才愿意松手。 这么多年来,他已不知有多久没有如此亲近她了。 她身上仍有着当年那淡淡的兰花香气。兰颐、兰颐,人如其名,总是散发着淡淡的兰花香气,她美得纯净而高雅,就算是已经过了十二年,当年盖蔻年华的少女,也不过是头发长了点,五官成熟了些,透出成熟的韵致。 她依然美得让他动容,美得让他心碎。 他还能再拥有她吗? 当年,在那个纵情的夜晚之后,他几次途经台湾,总刻意前去看看她。 看着她带着甜美的笑颜,穿梭在咖啡馆中,为那一个个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服务,看着她总是那样笑盈盈,总是那样专心一意的等待着他。 每当他强抑下心中澎湃的情绪,走进咖啡馆时,总是能见到她的美眸进射出灿亮的光芒。 当时正和家族的人斗得昏天暗地的他,只有在兰颐身边时,才能享受到真正的安稳,就像是回到真正的家一样。 她稚嫩而美丽的小小躯体,竟然拥有那样庞大而纯净的爱。 她从不问他的过去,不问他来自哪里,只是那样专注的,一心一意的等待着他。 就是那双纯粹又美丽的双眼让他失去了理智, 单槐一向不是重色欲的人,也总是冷静而沉稳得有些阴郁,但他却抵挡下了她那双痴痴凝望着他的美眸。 还记得那个晚上,他踏出晚宴会场,来到游泳池畔,就着昏黄的灯光抽着烟时,兰颐忽然像天使般悄然出现。 虽然她手上捧着两盆不知从何而来的花,显得行色匆匆,但一看见他后,那美丽得令人心醉的脸庞立即写满诧异与惊喜。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只对他绽出那么美、那么纯粹的笑容,也从来没有人像她一样,只是那样别无所求的,好专注、好专注的看着他。 于是,他不顾一切的拥抱了她。 之后的日子,在短短的几次见面中,在那短短的、不到一季的美丽回忆里,当她娇弱的身子依偎在他怀中时,他总觉得自己已抛开了纠缠他一辈子的黑暗,忘记了现实中的种种艰难,眼里、心里只有她妍丽的笑容,只有她那早已溢于言表的爱。 直到他那个庶出的兄弟发现了她的存在,将她掳走,以此威胁他,只为了夺得继承权。 最丑陋的斗争都发生在家里,从门里闹出了门外,甚至将她牵扯进来。 单槐永远记得,当兰颐被削落的青丝送到他手里时,他的心中的震惊与不舍。 震惊的是,他居然会让她陷入这样的危险,不舍的是,他竟然无法飞奔去救她。当时的他腹背受敌,只能维持冷淡的表相,佯装自己根本不在意她。 他也只能安排人暗地里前去救她,因为若是他真的应庶出的兄弟要求,只身前往,若一个不慎,他们俩都无法全身而退,代价太大了。 他背在身上的性命太多,没有办法随便行动。 最后,他们在枪口下抢回了兰颐一条命,却在将她送回单家的岛上时,发现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那个孩子无庸置疑是他的。 从那天起,她被软禁在单家的岛上,被有心想要单槐继承,也盼望着孙子的老太爷紧扣住。 从孩子生下来,一直到孩子满五岁,兰颐和单槐没有再见过任何一面。 正确来说,是兰颐不曾再见过他。 单槐总是会在回到岛上时,趁着深夜潜入她的房间,看着她与儿子沉静的睡颜。 他认为当年的决定并没有错,为了顾全大局,他没有办法,也不能为了一己的私心抛下一切去救她,也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怀有身孕的她一个人孤单单地过生活,甚至还要担心着下一次还会有谁来威胁她的生命,让她住在岛上,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直到有一个晚上,儿子睡着了,兰颐却伏在案前,边哭边写日记,直到睡去。 那个晚上,单槐温柔地为她拭去泪珠,将她抱回床上。 原本是想要帮她将日记收起来的,最后他仍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他看见了她的眼泪,她的心酸,还有她的痛苦。 她恨他,他知道。 她爱他,他也知道。 可是,他没有办法回应她。 他没有办法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双向的;也没有办法让她知道,她为他生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他有多么骄傲。 她是这么的美好,这么的坚强! 她努力的活着,坚韧得连老太爷都忍不住认同。 但是,她也这么痛苦。 单槐在有着她淡淡香气的桌前坐了一整晚,坐在她常坐的椅子上,一页一页翻着她的日记,一页一页地触碰着她的血泪。 那一刻,他知道了她是多么痛苦,多么挣扎,也知道她再也无法跟儿子在这座岛上待下去了。 后来,不到两个月,有回岛上的医生离岛,儿子又莫名的发起高烧时,老太爷因为疼惜孙子,特准兰颐带儿子离岛就医后,她就带着儿子彻底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母子去了哪儿,也没有人找得到他们。 一直到兰颐以同名珠宝品牌扬名国际,甚至登上世界知名拍卖会的殿堂,三年前,他终于能够出现在她的面前。 而现在,他在地窖接住了踩空楼梯的她,与她靠得这么近…… 恍如隔世的感受,让单槐虽然盼望可以拥她入怀,尽情嗅闻她的发香,但又有些迟疑。 他亏欠她太多,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吧? 也许,这也可以是他们重新开始的一个契机。 也许,他还可以任性地将她拥入怀中…… “单槐?”兰颐有些羞窘,不懂他为什么明明知道她已经站稳了,却还不放开她。 他的怀抱一如记忆中的温暖,她总是在梦里反覆温习着,要不是有了儿子,她总是会恍惚地觉得,单槐也许只是她的一个幻觉,一个短暂的梦境而已。 他纯然阳刚的气息太过接近,几乎让她软弱了。 “啊!抱歉。”心思飘得太远的单槐这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竟然仍抱着她不放,他连忙松手。 那环绕着自己的热度陡然消失,让兰颐一顿。她小心掩饰着心里的失望,不让那种失落的感觉表现出来。 天!她明明不想再为了他而情绪起伏,明明不想再在意他了,为什么还要在意那遗失的温暖呢? “没关系。”兰颐低着头,不自在地顺了顺头发,目光随意扫过整个地窖,随口问道:“地窖里食物跟水够吗?” “嗯,他们准备了不少,不晓得要把我们困在这里多久。”单槐顿了顿,又说:“这里没水没电,虽然有饮用水,但是因为我们不晓得要待多久,所以可能还要另外蓄点雨水。” “雨水?雨水能喝吗?”兰颐一愣。 “可以过滤后烧开,当饮用水,或是当淋浴用的水,总不能让你用海水洗澡吧……”单槐心不在焉地对他淡淡一笑,便神色严肃的摸着下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见他像是在想些什么,兰颐觉得自己光是呆呆地瞪着他也不是办法,于是她走离他身边,就着外头透进来的些微光线仔细打量起这个地窖。 记忆深处的恐怖经验也跟着涌来,她不自觉的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定神,也压抑住自己那巴不得可以马上逃离此处的懦弱想法。 她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女孩,她不会再被这样的黑暗打倒,也不能有人再伤害她了! 兰颐缓缓吁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冷静。 她的腿不再发颤,人也平静得多。 总算,她能够好好的打量这地窖了。 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这地窖有其他透气孔,因为这里空气虽然有点冰凉,却不至于让人闷得喘不过气来。 没有透气孔的地窖,不是这样的感觉。她垂下长睫,掩去记忆中那段不甚愉快的被俘经验,只是平静而好奇地伸手触摸土壁,一边默默打量着这虽然堆叠了几箱罐头与饮用水,但仍不显狭隘的地窖。 这里空气干燥,有透气孔,除了入口外,尚有其他地方透进光亮,所以明亮得多,跟她印象中的那个地窖一点都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她心里喃喃地说服着自己。 兰颐一点也没有发觉,在她的背后,那个原本心不在焉思考着什么的单槐,正以一双饱含爱意与压抑的黑眸牢丰地锁住她的身影。 单槐还记得,当年她就是被关在一处潮湿阴暗的地窖里。 纵使不是亲自去救她,在亲信的协助下,他还是掌握了全盘的状况。 他知道,她在那暗无天日,潮湿又不透气的地窖待了三天,饱受许多小虫子咬,事后虽然身上的伤在医生的细心照料下平复,没有留下疤痕,却让她从此害怕起虫子。 他也知道,她有好多年的时间,都必须在夜里点亮所有的灯才能安然入睡。 看着她纤细的背影,他深幽的眼里并没有漏掉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他太在意她了,在意得无法忽视她看似乎静的娇躯其实正微微颤抖着。 她隐藏得太好,他几乎要被她骗过了。 看着她纤弱的背影,单槐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她怎么能同时这么柔弱,同时却又这么坚强而勇敢呢? 天知道他有多想再靠近她,多希望一切能够重来。 而他,又真的能够自私地再次伸手拥抱她吗? 他可以吗? 在还没有自觉以前,他已经一个迈步将她拉进怀中。 “单……单槐?”兰颐一窒,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抱住她。 他热切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脑后,双手绕在她肩上,那动作太亲昵,也太令人无所适从。 她仿佛可以在他的拥抱中,感觉到他的不舍与心疼。 不舍?心疼?为什么呢? 她对他的拥抱茫然不解,人却站得直挺挺的,一动也不敢动。 “兰,对不起。”半晌,单槐沉重的声音透过胸膛的震动低低地传来。 第四章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震摄了兰颐,也让她原本就站得挺直的娇躯更显僵硬。 她沉默了好久,久到单槐以为她再也不愿意说话了。 他的心不由得往下沉。他怎么会以为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呢?怎么还会以为她不会拒绝他?他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不一会儿便黯然松手,放开了她。 察觉到他松手的动作,一股来得突然的怒气忽地涌上兰颐的心房。 她忍不住冲口而出,“为什么要道歉?” 他为什么总是这样! 想抱她就抱,想松手就松手,为什么他从来不问问她,是不是愿意让他抱,是不是愿意离开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十二年前如此,十二年后,他还是如此! 那股怒气持续冲撞着,兰颐咬着下唇,仍倔强的站得直挺挺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怎么也不肯示弱。 “为什么要道歉?”她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僵硬。 她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单槐一愣。 “我……”他退了一步,以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 他的女人,正身以一种揉合了期待与些微怒气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双曾盛满泪水的双眼,那双曾经带笑的美眸,那双曾经总是痴痴望着他的美目,现在透露出几分坚毅,几分固执。 那坚强又有些倔强的模样,仍是高雅万分,即使她仿佛置身在怒焰中,却仍是那么美,毫无一丝杂质。 但他也没有忽略,她仍是那么纤弱,虽然下巴仰得那么高,樱唇抿得那么紧,她的小手却仍像当年一样悄悄在身侧紧握成拳,微微发颤,也泄漏出她虚张声势的武装。 单槐一直看着她。 这么多年来,她的一颦一笑,她的每一个情绪起伏,他虽然从来不曾参与,却始终是看在眼底的。 他早该知道,不管过了再久、再多年,时间都不会改变他们两个人之间宛若磁石般互相吸引的事实。 也早该知道,她虽然变得更成熟,更美丽了,当年的小女孩却依然存在她的心中。 她没变,一点都没变。 想着、想着,单槐忍不住淡淡的笑了。 他其实不想一直停在原地,停在只能傻傻看着她的照片,远远旁观着她的生活中。 撇开那些亏欠与歉疚,单槐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不管时间经过多久,他只想要她。不管时间经过多久,不管她是否原谅他,他都不愿再放过她了。 他不想放手,只想像当年一样,抛弃一切顾忌,任性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任性地拥有她、拥抱她。 “你笑什么?”兰颐警觉地锁住他幽黑的双眼,试图从中看出他的心思,谨慎的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道歉?” 单槐带笑的眼深深地看了依然高仰着下巴的兰颐,生平第一次放下了缠绕他近半辈子的歉疚与不安。 像是想通了什么,原本沉郁的神色竟然一扫而空,他垂下眼睑,嘴角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 “没什么。” 话才说完,他就自顾自的几个跨步走离她身边。 不一会儿,单槐便手脚俐落地拆开其中一只箱子,随手挑好了些罐头与饮用水。 之后,他先将韩秉柏贴心为他们准备的睡袋抛上去,接着一手抱着箱子,另外一手则自然地扶上兰颐的背。 “奸了,我们走吧。” “呃,嗯。”兰颐一愣,没想到他会再伸手触碰她。 那仿佛是一块充满电力的磁石,将她身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往他搭在她背上的手掌集中,也把她原本燃烧着的怒火瞬间转移了。 她只感觉到,他搭在她背后的手掌好热、好烫。 “你先上去吧。”单槐将纸箱扛上肩膀,对她挥了挥手,像个绅士一般,对她做出了个请上楼的动作。 要不是兰颐所有的注意力都还在他刚刚在她背部所遗留的热度上,她可能会因为他的动作而忍不住笑出来。 她从来没有想过单槐居然会做出这样与他冷淡的外表全然不搭调的动作,也没有想过他居然会突然这么接近她。 在刚才,甚至在更早以前,他不是还拒她于千里之外,那么忽远忽近让人无法捉摸吗? 但就像原本隔在两个人之间的陌生与距离一下子全消失了似的,也让她好生诧异,怎么也反应不过来,只能傻傻的呆立着,用一种仿佛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瞪着他。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犹豫,单槐挑了挑眉。 他那过分邪气的神情让兰颐又是一愣。 “呃,我没事。”一抹嫣红飞上了她的脸颊,她不动声色地想藏起羞赧,却像是一点效果也没有。 她不是不曾在夜里偷偷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重逢,她要用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方式面对他,也不是没有幻想过可以再次感觉他的体温、他的拥抱。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竟然变成了这样。 她连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概念,好像才过了万分之一秒,他整个人就有了什么关键性的转变。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脑袋里到底转着什么样的心思,什么样的想法,为什么总是让人清不透,总是让她这么迷惑? 兰颐愣愣地望着他,美眸里满是迷惘。 “走吧。”没让她有更多时间仔细思索,单槐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向木梯。 她原本想要甩开他的,却怎么也抽不回自己被他紧紧握着的手。 那炙人的温度,仿佛透过他的手心,悄悄地渗进了她心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重回地面后,单槐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将睡袋抛上床,俐落地将扛上来的那箱东西顺手放在桌上,抓起柴刀,转身就走了出去。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在状况外,但兰颐却怎么也弄不懂单槐拿着那把刀子出去要干什么?她连忙追在他身后。“单槐,你要干什么?为什么要拿刀子?” “我去砍点柴火回来,你没穿鞋子,别跟过来。” “单槐!”兰颐忍不住皱眉。 那种被抛在一旁的感觉,仿佛掀起久远以前的记忆,也让兰颐瞬间有些恼怒。 “在屋子里等着。”话一落,单槐便几个跨步离开了她的视线。 “单槐!” 他怎么可以又把她一个人抛在这里! 不问她同不同意就自顾自地作决定,他怎么可以又这样! 一种被抛下的愤怒盘据心中,兰颐压不住心口涌上的怒气,气愤地走出门,往单槐前往的相反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当单槐带着一些柴火回来时,发现木屋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兰?”单槐有些不安的皱起眉。 他探头进木屋里,以为兰颐是生他的气,刻意不回应他,没想到木屋里压根没有她的身影。 他屋前屋后绕了几圈,就是没看到那原本应该待在屋子里的女人。 这下单槐可紧张了。 他刚才明明吩咐她别离开屋子的,她现在又会跑到哪里去呢? 难不成…… “兰颐!”单槐一急,什么也没法多想,连柴刀都忘了要放下,便急忙地往外冲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带着一丝气愤,兰颐一离开木屋就直直往海边走去。 不过,一走到沙滩上,她就后悔了。 日正当中,在太阳恶毒的曝晒下,砂粒又热又烫,没穿鞋子的兰颐只好慌慌张张地往海水中踩去,企图以冰凉的海水为自己降温。 她将裙摆拉高,小心不让一波一波涌来的海浪打湿。 之前一路走过来,这热辣的太阳已让她流了满身汗。 她身上棉麻材质的洋装倒还好,还算通风,但下半身的丝袜却因为流汗整个黏在腿上,一直到她膝盖以下都泡在水里,才稍微纡解那种黏腻不舒服的感觉。 她微眯起眼,仰头看着蓝天。 彷佛水彩颜料中纯粹的蓝,眼前海天一色的景致,美得不像真实的。 就像是来自爱琴海的旅游明信片,好蔚蓝,好不可思议。 她都忘记世上还有这样纯粹的蓝、纯粹的辽阔了。 虽然太阳晒得她全身发烫,那一波一波涌来的海水却沁凉透心。 兰颐漫无目的的沿着海岸慢慢的走着。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深刻的感受到,他们俩真的远离了尘嚣,被送到这有着美丽景致的小小海岛上。 这么多年来,她忙于工作,忙于证明自己,毫无停顿的进度填满每一天的生活,她都忘记有多久没有仔细抬头看看蓝天,享受那种海浪拍打着肌肤的感觉了。兰颐心不在焉地踢着水,心思逐渐飘远。 “喔,好痛!”突然脚下不知踩着了什么,她瑟缩了一下,还来不及低头看清楚伤势,一股庞大的拉力就猛然将她往后扯。 “兰颐!”单槐手中抓着柴刀,一发现她的踪影,便慌忙的奔跑过来。 看见她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还来不及弄清楚,已经不由自主的伸手将她扯入怀中,没想却因为力量过猛,虽然拉过了兰颐,他的脚下却突然一滑,人也跟苦失去平衡,两个人因此撞在一块。 “啊——”兰颐一阵惊慌,手忙脚乱的想要保持平衡,却还是往后栽倒,下一刻,海水涌来,呛了她一口。 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股力道又猛地将她拉起身。 那是一双臂膀,一具和她一样湿透了,却充满热气的身躯。 她这才发现,原来不只是她跌倒了,连单槐也跟着她跌入海水中,两人当场变成了落汤鸡。 但她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刚才明明没有听见他接近的声音,不是吗? “兰!”单槐紧紧抱住她柔软的身躯。 打从他回到空无一人的木屋后便缠绕着他的不安,那来势汹汹却有些莫名其妙的惊慌感,就在他抱住她时烟消云散了。 “单、单槐?”兰颐一愣。 “我还以为你又不见了!”单槐如释重负地埋进她潮湿的长发中,感受她偏低的体温,呼吸着她的香甜气味,彷佛这样可以稍稍减轻他的惊悸。 老天!他怎么能忍受她再次离开他的视线呢! 刚刚看她几乎倒在水中,他还以为……还以为…… “啊?”感觉到他的如释重负,兰颐呐呐地说不出话来,一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反应。“我……我能跑去哪?” “很难说……”单槐抬起头,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突然看见靠近两人脚边的海水居然多了一丝殷红,他不禁一凛。“那是血吗?” “啊?”兰颐还来不及低头查看,就感觉自己又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后一仰,这才发现原来是单槐抱起了她。“单槐,你要做什么?还不快放开我!” “你受伤了。”单槐一脸严肃,紧抱着她往岸边走去。 “受伤?受什么伤?”兰颐傻傻地重复他的话。 她刚才的确像是踩到了什么,脚底也有些疼痛,但那应该只是被贝壳扎了一下而已,她虽然没来得及低头检查,但不过是踩到贝壳,应该不会太严重吧? 不管怎么说,单槐也不能这样撕着她啊! “单槐,你快放我下来!” “等等,我先看看再说。” 单槐轻轻地将兰颐带到一处比较干净,没有飘流树枝、残叶的沙滩上。 从他将她抱离海边就沿路滴落的海水当中也参杂着血滴,这让单槐更加相信她受了伤。 只是她到底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单槐严肃地皱着眉,当下他也顾不了两人之间的分际,将她放下后就急急抬起她的腿检视。 果不其然,他在她的左脚脚底发现了伤口,上面甚至还深深扎进一片贝壳,正流出鲜血。 他一碰到兰颐的左脚,她就痛得轻呼,人也瑟缩了一下。 “兰,你忍着点,我看看。”单槐心疼地皱眉,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左脚,看清楚她的伤势后,他神色一敛,“你被贝壳的碎片扎伤了脚,我得先把贝壳拔出来,你可以忍耐吗?” “呃……嗯。”刚刚泡在水里还没有什么感觉,没想到他一碰触她的脚,那股刺痛就变得更加明显了。 更别说是在她坐在沙滩上后,沿途的血迹在细白的沙滩上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她没敢再犹豫,只得轻轻点头同意。 待兰颐一点头,单槐便片刻也不迟疑地将扎在她脚底的贝壳碎片拔了出来。 “喔!好痛!” 没想到贝壳碎片一拔出来后,她顿时血如泉涌,沙滩上血迹斑斑,有些甚至溅上单槐的裤管。 “这伤口太深了,血可能一下子止不住。”单槐皱着眉头,一脸沉重。他表情严肃的环顾左右,想要找寻可以充当止血带的东西。 “你、你在找什么?”看不见自己的伤口,但感觉得到疼痛,兰颐微蹙着眉,注意到他有些慌张的动作。 “止血的东西。”找不到长条型的东西,单槐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要扯下自己的袖子充当止血带。“要长条型,稍微有点弹性的。不过没关系,我用衬衫好了。” “丝……丝袜可以吗?” “丝袜?” “嗯,我还穿着丝袜。”兰颐指指自己的双腿。“虽然现在全身都湿透了,丝袜应该还是可以用吧?” “当然可以!”单槐的视线落到她的双足上。 “那……你要不要先转过去,好让我把丝袜脱掉?”兰颐尴尬的一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简单利用丝袜为兰颐止血后,单槐沉默地将她抱回木屋。 “好了,你乖乖坐在床上,别乱跑,我去地窖看看有没有医药箱。你的伤口太深,不处理不行。”话一说完,单槐就冷着一张脸走向地窖,三、两下便灵活地攀了下去。 “喔。”兰颐嚅嗫着。 从刚才他为她简单绑住伤口止血后,单槐便一直面无表情,乍看虽然跟记忆中的他一样,但在冰山般的面容下,却仿佛埋藏着怒火。 他在生气。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生气,但兰颐却没敢多说些什么。她甚至怀疑,他的怒气是针对她而来的。 但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没做什么足以惹火他的事吧?就算是受伤,也是她的脚底受伤,又不是他,他又有什么理由生气呢? 兰颐百思不解,却决定不多问。 毕竟她的脚真的好痛,也真的需要立即处理,至于那个忽阴忽晴,阴阳怪气的男人,就让他自己去生什么大头气好了,她才不在乎!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拧着头发的水,暗暗这么想。 第五章 片刻后,单槐冷着一张脸,从地窖拿了个小小的医药箱上来。 “血已经止住了,虽然不需要缝合,但是这两天还是不能走路,免得伤口裂开。”他虽然仍面无表情,为她上药和包扎的动作却是谨慎而小心,像就怕碰疼了她一样。 兰颐低着头,看他十分熟练地为她包扎,虽然她对自己三令五申,告诉自己单槐只是为她包扎伤口而已,但她的脸还是忍不住一阵热烫。 真搞不懂,她明明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怎么还会为了这小小的碰触而脸红心跳呢? 但另一方面,她也以一种全新的角度来看眼前这个男人。 坦白说,她从来不曾了解单槐。 也许他也不曾真正了解过她,毕竟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建筑在长久相处的基础上,只有那短短一季的美丽。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捧着她的赤足为她上药,细心地为她包扎。 从她醒来到现在,他们已然频繁地接触对方的肢体这么多次了,这在昨天以前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过去这些年,对于这份感情,她早就放弃了。 虽然心中还隐隐约约有着期望,虽然每次收到他送来的蓝碧玺,她都舍不得退回去,又不好意思让人发现她居然傻傻盯着宝石发呆,只得偷偷将那些蓝碧玺藏在茶几的暗格里,佯装漠不关心。 可是,在心底深处,她又多么盼望能够再见到他! 如果当年她和儿子被软禁在单家的海岛上时,单槐曾经来看看她,曾经与他们母子见上一面,那么即使再苦,她也愿意在那座岛上待上一辈子。 但是他从来不曾回来过,从来不曾。 她怀胎十月生下了小玺,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小玺一天一天长大,单槐仍始终没有回来过。 没有尽头的等待太过折磨,也让地下得下为自己和儿子的将来设想。 所以,她只能逃,也只有逃了。 而那样的委屈,累积久了变成一种深深的怨怼,现在甚至转化成怒气。 兰颐想着,如果当年离开后没有遇上恩人宽姨,她现在也许仍是个籍籍无名的女子。 如果她没有在单家那座岛上待过,她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单槐有着什么样的背景,又背负着什么样的责任。 真是矛盾,即使他从来没有替她设想过,她却仍为了孤独的他心疼。 他身边从来没有多少可以信任的人,没有一个真正的避风港…… “你有听到我说的话吗?”一抬头就看见她失神的模样,单槐忍不住皱眉。 “喔……哈啾!”兰颐回过神来,看着单槐万分严肃的俊眸,这时,一阵凉风袭来,她的鼻子忽然搔痒,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衣服还是湿的!”像是对这个情况有些不满,单槐的口气近乎责备, “没办法啊,刚刚我们跌进海里,当然不可能马上就变干。”兰颐吸吸鼻子,一脸不在乎。 不过,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样的凉风加上沉重的湿衣服,恐怕会让一个健康的人感冒,何况是体弱的她。 单槐仿佛是瞪着怪物一样盯着兰颐看了许久,看得她心里发毛,他才淡淡的哼了声。 “脱下来。” “啊?” “我说,把你的衣服脱下来。” “为、为什么?” “现在太阳还很大,我拿出去晒一下,不用两个小时就干了。” 他的提议让兰颐愣了愣。“可是……可是这样一来我要穿什么?这里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吗?” “没有。”单槐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不过你可以先用睡袋裹着,等衣服干了之后再穿上。” “一定要吗?我……我可以等衣服自己干啊……” “我不希望你感冒。” “可是……”穿着湿衣服跟脱光光比较起来,应该是脱光光比较容易让人感冒吧?兰颐一脸呆滞地瞪着他。 “还是你要我帮你……”一想到她脱衣服时可能会牵动伤口,单槐忍不住皱起眉,有些担心。 “够了!”意识到单槐未竞的话,兰颐连忙气愤地打断他。 “兰?” “滚出去啦!”她失控的尖叫,气愤不已。 单槐微微挑眉。 “你不出去,我怎么脱衣服?” “很好。”单槐露出满意的微笑。 “你走开啦!” 不一会儿,单槐就从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兰颐手上拿到了她所有的衣物。 趁着先前走出屋外避嫌的时候,他早已手脚俐落地利用捡回来的木头扎成了一个简单的晒衣架。 单槐一件一件的将兰颐的衣物晾上去,他一脸沉静,没有人看得出他心中的激荡。 不晓得为什么,明明知道她没有他的帮助是无法离开这座岛的,但刚才看着她远远的站在海里,他却有一种她即将消失的感觉,让他忍不住一阵心慌。 他的手不自觉摩挲起那潮湿的衣料,好想将脸埋进衣服里,尽情地汲取她的香气。 他多么庆幸她还在他身边,没有离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兰颐一拐一拐地走向屋门,一边小心着受伤的左脚,一边还得注意不让裹在身上的睡袋掉下去。 她看着单槐将她的洋装和贴身衣物全晾上木架,一种比同床共枕更亲密的感觉刺激着她,让她白净的脸忍不住浮起淡淡的红晕。 虽然单槐的作法实在太让人害羞,但是却免去了她因为穿着湿衣服而感冒的可能。 不过,他真是恶劣得让她想把他大卸八块。 不一会儿,单槐居然就这么脱起自己的湿衣服。 他先是脱掉衬衫,然后是穿在里面的汗衫。 从背影看去,他那结实的肌肉完美得仿佛是艺术品,背上几处白色的疤痕让兰颐看得无端有点心疼了起来,几乎想伸手触碰。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将举在半空中的手缩了回来。 然后,当单槐的手移至长裤的皮带时,兰颐觉得自己薄薄的脸皮就快要羞得着火了。 天啊!她怎么还能继续看下去! 他又怎么能无视于她的存在,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脱衣服呢?就算这小岛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这也太过火了! 心急的兰颐又慌又乱,匆忙地想赶快回到床边,却忘记自己的左脚还不能使力,一下子不小心失去平衡,她惊慌的尖叫一声,便往地上跌去。 屋里的轰然巨响,让衣服脱到一半的单槐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屋内。 他一踏进门,就看见那原本该坐在床上的女人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摔倒在地上。 “兰,你怎么了?” 兰颐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还好吗?有没有摔疼哪里?”他心疼地在她身旁蹲下,急着想要扶她起来,检视她身上有没有哪里撞疼了。 “我、我没事……”兰颐的声音闷闷的,却仍执意趴在地上,怎么也不肯抬头。 “兰颐?”单槐习惯性地皱起眉,“你快起来让我看看。” “我自己会起来,不用你多事。”她又狼狈又懊恼,口气也变得僵硬。 他蹲在她身边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但是我会担心。” “我说我不用……啊,你干什么!”兰颐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自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单槐!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放开我!”她不住挣扎着,双腿乱蹬。 “听话!”他忍不住低斥一声。“你的伤口那么深,血好不容易才止住,别又撞裂了伤口。” “就算我失血过多也不关你的事!放开我!”她真不敢相信,他居然敢这样对待她,他怎么可以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她抱起来呢? 她可以感觉到睡袋已随着他抱着她走动的步伐而往下滑,更可以感觉到他撼人的体温没有阻凝的灼烫着她的肌肤。 睡袋下的她根本是光溜溜未着寸缕的,单槐怎么可以这样! 她又怎么能因为他的触碰而口干舌燥、脸红心跳呢? 兰颐紧咬着下唇,执意以言语攻击他,一边掩饰着自己的无措。 老天!要是别人看到这一幕,大概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时从来不大声说话的兰夫人会像现在这样对人破口大骂吧? 她维持了十多年的完美优雅形象,就在碰上单槐时完全破功了。 但他怎么能够这么野蛮呢! 先是害她身陷荒岛,又是害她落水弄得一身湿,更逼着她把衣服脱掉,而现在,他又这么粗暴的抱起她,不知道还打算要做什么,一连串令人措手不及的状况让兰颐失去了冷静。 “你可以尽量骂我,但是别踢到你脚上的伤口,也别抵抗我,好吗?”单槐眸色深沉,虽然视线落在远方,注意力却全集中在掌下她依然匀称且富有弹性的肌肤上。 当年她还是少女的身段,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完全蜕变成一个成熟的女人。 他掌下接触到的肌肤丰润而有弹性,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严重挑战着他的自制力。 天知道他多么想再碰触她,深入她,拥抱她! 天知道,光是这样抱着她,他就快要承受不了了!他多想低下头去封住她那红艳的朱唇,多想以吻膜拜她每一寸肌肤,多想将她绑在怀中,从此再也不让她离开。 但她肢体与言语上的拒绝,却像鞭子一般抽着他的心,让他又急又气。 他从来没有想过,再次相遇,她会宛若一朵带剠的花儿,照顾不了自己,还执意要抵抗他。 他们之间的吸引力如此强烈,以前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他不相信她感受下列,更不相信她是真的对他无动于衷。 既然她还要这样胡闹,那就别怪他独断地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来进行了。 单槐已打定主意不让她再离开他身边,现在,两人一切的阻碍都已消失,那些当初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问题,这些年来,他早就用尽各种方法解决了,现在的他,跟从前的他也已经不一样了,他不会再让任何事阻碍他,也不会再让任何人将他和他们母子分开,绝对不会! 就算要用再卑劣的手段,只要能留住她,他都愿意,他再也不会犹豫了。 “单槐……”那坚定却充满心疼的口吻让兰颐心一悸,但她随即恢复理智。“那你也该先放开我啊!你到底是想要怎么样?我告诉你,你可别以为我好欺负,我……” 她还来不及再抗议,就感觉臀部落到床上,一个火热的吻随即压了下来。 淡淡的男性气息窜进了她的鼻端,她不自觉芳唇微敔,却让他逮着机会入侵,被迫承受他过分热情的气息与亲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直到傍晚,兰颐都是浑浑噩噩的。 在单槐出乎意料的一吻后,她就被连人带睡袋困在床上。 单槐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条皮绳,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捆了好几圈,甚至当着她的面打上极为结实的死结,硬是把她绑在床边,让她哪儿也去不得。 而他不晓得是无心还是故意的,明明说衣服两个小时就会干,却怎么也不肯拿来让她穿上,结果她一整个下午都只能包着睡袋乖乖的坐在床边。 她好渴,又好累。 脚上的痛楚跟濒临崩溃的膀胱一样让她忍不住勃发的怒气。 “可恶……”兰颐喃喃诅咒着,目光却时不时溜到那个不时忙进忙出的男人身上。 她开始怀疑,她对单槐的认知一直是不正确的。 她一定是瞎了眼才会傻傻地以为他是迷人而值得她深藏在心里的男人,这一天下来,没有人能比她更确定,单槐根本就是头无法沟通的野兽! 他不仅绑着她,甚至一整个下午都在屋内屋外走来走去,不时莫测高深地看她一眼,就是怎么也不肯为她松绑,更别说是主动想到她的“生理需求”了! 该死的男人!她继续在心中第一万九千八百次咒骂单槐。 “哈啾!” 当兰颐打了今天的二个喷嚏时,单槐终于拿着她的衣服走进屋内。 “你又打喷嚏了。”他的语气近乎指控。 “你终于要把我的衣服还我了吗?我还以为那几件衣服已经晒成化石了呢!”她看见自己的衣服,双眼忍不住发亮,但说出口的话却十足讥诮。 听见她的话,单槐只是淡淡的一笑:“我想,你现在大概还不需要这几件布料。”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兰颐死瞪着他,口气忍不住僵硬了起来。 “没什么意思。” “是吗?”她眯起眼,想要看清楚单槐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为什么我还不需要衣服?” “憋了一整天,你也快忍受不住了吧?”单槐顺手将衣服放到桌上,踩着优闲的脚步走到她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兰颐一窒,虽然行动不便,却还是忍不住往后退。 虽然在膀胱快要爆炸的状况,又要一边往后蹭,实在是一种折磨,但是只要能够逃离眼前这个令人捉摸不定的男人,就算再羞耻、再难熬她都愿意。 看着她就快缩到墙角,单槐觉得有些好笑,他放弃了双手环胸的姿势,反而伸出手来轻轻地拉下她围裹在身上,虽然有遮蔽功能,却一点也不安全的睡袋。 “你你你……单槐我警告你喔!”兰颐倒抽一口气。她抓不住睡袋,又因为憋得很痛苦而不敢使力,见睡袋就快被抽走,那种即将被看光光的羞耻感迅速染红了她的面颊,让她心慌意乱。 她这时也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被逼到墙角了。 “你、你别乱来!”她仍作困兽之斗。 “我能怎么乱来?”单槐又好气又好笑地腼着她。原本裹在她身上那件睡袋被他三、两下拉掉,抛到旁边。他单膝跪上床,突然抓住她被绑在皮绳上手。 “你……我……我怎么知道!你到底要干嘛!”可恶、可恶、可恶!她快要忍不住了!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怨恨自己修养太好,脑袋里榨不出几句可以骂人的狠话。 兰颐虚张声势的瞪着他,心中却暗暗叫苦。 为什么要让她这么爱面子,让她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而气愤不休,一整个下午都不想向他求援而硬憋呢? 天知道,如果她再随便动一下或是出力一下的话,一定会忍耐不住的啦! 她涨红了脸,一双平时温柔有余的美目,现在死瞪着眼前的男人,就像是默默的表达着,要是他敢再轻举妄动的话,她一定会让他好看的! 两个人对峙了好一会儿,单槐终于忍俊不住的轻轻笑了。 “你又在笑什么……”死撑到快崩溃的兰颐早就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样子,面对他的笑容,她只有一阵气虚。 该死!谁来帮帮忙,让她快点解脱好不好! “我只是要带你去厕所,你憋得很痛苦吧?” 虽然单槐一直忙进忙出,虽然兰颐一直紧闭着嘴不愿意主动跟他说话,讲出来的话也大多是讽刺的居多,但总是注意着她的他,可没忽略她一边忍着脚痛,一边扭绞着手,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只是他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能忍,一忍就是好几个小时,他都快佩服起她的忍耐力了。 “谁、谁在憋啦!”该死,她干嘛嘴硬呀!话一说出口,兰颐就好想掐死自己。 她戒慎恐惧地瞪着那个三、两下就替她解开绳子的男人,一边害怕着他会反悔,又将绳子绑回去。 单槐只是但笑不语,解开了她腕上的皮绳,便抱起被扒得精光的她走出木屋。 木屋后方有个以木架简单搭起的屏风,屏风后是一个造型奇怪的架子,有点像椅子,中间却是一个大洞。 “这是什么?”兰颐傻傻地瞪着眼前的东西。他一整个下午在外头忙来忙去,就是为了做出这个奇怪的东西吗? “你脚受伤没有办法蹲,我帮你弄了一个临时厕所。虽然木头粗了点,没有办法磨得太平,你坐起来屁股可能会痛,但是……” 他还絮絮叨叨的想要解释些什么,兰颐已粗鲁的打断他。 “好!我知道了!放我下去吧!” 单槐毫无异议,轻轻将她放到那个木架上,不过,他仍坏心的在她耳边抛下一句,“幸好你不需要我帮你脱裤子。” “单槐!”兰颐羞愤地尖叫。 “哈哈哈……”他则回以大笑,几个迈步走离这简易的茅厕:“别忘了好了叫我喔。” “滚开啦!”兰颐又羞又气,气他居然如此无赖,说得出这样变态的话,要不是他,她又何必这样丢脸,但他却又如此贴心,让她骂也不是,怨也不是。 讨厌,真是可恶的男人! 第六章 稍后,等兰颐解决完生理需求,羞红着一张脸将头探出屏风观望,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单槐已经升起火堆,火堆旁架起了几个锅具,锅子里飘出淡淡的食物香气。 他在外面忙了一个下午,就是在弄这些东西吗?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单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穿上了汗衫,却仍留她光着身子在这儿吹风。一阵晚风袭来,兰颐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惨了,这下真的要感冒了! 当她正喃喃抱怨着,就发现一件熟悉的衣服兜头而下,让她愣了愣。 “穿上吧,你又打喷嚏了。” 当她手忙脚乱的抓下那件洋装后,迎面而来的就是单槐那开朗的笑容。 她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的笑脸,记忆中的他总是抑郁的,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笑得像个恶作剧的大男孩。 “我会打喷嚏,还不都是你害的。”她咕哝着,口气里尽是委屈。 “你再不穿我就拿回来。”他冷冷的补上一句。 “谁说我不穿!”兰颐紧紧抓着洋装,瞪了他一眼,这才背过身子准备穿上。 但她左脚的伤口在脚底,就算她能够稳稳的站着,也无法持久。 就在她正想套上洋装时,左脚不知道又为什么一阵抽疼,让她一缩,人差点就要失去平衡再次跌倒。 所幸,一双铸铁似的臂膀及时稳住了她。 “你如果这么想要跌倒,也应该挑我怀里跌,怎么老是想要吃泥巴呢?”单槐低沉的笑意传来。 她噘着嘴,才刚把洋装套过头,就感觉到身后男人的西装裤摩擦着她光裸的臀,而他带茧的手掌一手擒握着她的腰,一手停在她的胸下,大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两乳之间的肌肤。 那股热气仿佛透过肌肤间的接触钻进了她的血液,让她心跳失序,全身的肌肤都敏感的刺痛了起来,更别说她的乳尖几乎无法掩饰的挺立着,仿佛呐喊着要那双充满力量的大掌触碰一般。 她一慌,也顾不得摆脱他的钳制了,手忙脚乱的将手伸进袖子里,急忙将洋装往下拉,好像这样可以掩饰她动情的证据一样。 不过洋装才拉过胸脯,那双大掌就自然地取代了她的工作。 他的大掌慢条斯理的将洋装往下拉,温热的掌心滑过她平坦的小腹,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密林,顺着她被风吹得有些冰凉的大腿往下,最后细心的替她抚平裙摆。 兰颐觉得自己应该要尖叫,应该推开他,她却仿佛被他充满性暗示的亲密接触蛊惑,只能傻傻地看着他的手在她身上施展魔法,只能任由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他经过的每一处。 如果人体真的会自燃,恐怕她此刻早已成为灰烬了。兰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深信。 “好了。”单槐站起身,又是顺势一勾,将她抱了起来,仍然淡淡的笑着,“晚餐差不多也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但是他的笑容竟是如此邪恶,让对他的这一面全然陌生的兰颐陡然心跳加速。 喔,老天!他怎么会这么坏,却又这么让她无法抵抗呢! 用完简单的晚餐后,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两人决定早早就寝。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一切,还有身旁依然陌生的单槐,这些应该都会让兰颐无法入睡。 毕竟一天之前,她还在台湾,还在原本的生活模式里。 夜晚,她时常忙着修改设计稿,联络一些公事,或是待在工作室把玩着宝石,若有空闲,便会捧着她喝了好多年的养生茶,默默地看着星空。 而现在,她居然来到这个比台湾更加炎热的小岛,洋装下未着寸缕,躺在一个曾经与她万分亲密,却又与她分离超过十二年的男人身旁。 单槐睡在床的外侧,一手横在她颈下,一手则充满占有欲地紧紧搂着她。 他那熟悉的气息就在鼻端,那让她魂牵梦萦的俊容就在离她不到十公分处,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好不真实。 他一整天下来的阴阳怪气与恶形恶状,也让她觉得好不实际。 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梦境而已?会不会当她醒来后,她还是躺在那张她睡了好多年的床上? 兰颐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以为自己会一整晚贪看他沉睡的眉宇,然而很多的以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慢慢沉重的眼皮取代。 她睡着了。 而在黑暗中,就着窗外的月光,单槐睁开了双眼。 怀中的她呼吸平稳,让他飘浮的心仿佛安定了下来。 也许粗鲁了些,也许野蛮了些,但他真的不打算放她走了。 带着一丝笑意,单槐将她搂得更紧,充满爱怜地蹭了蹭她的粉颊,满意地闭上双眼。 这小小海岛的夜晚还长得很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第二天一早,兰颐是在一种燥热的感觉中醒来的。 她浑身上下都好热,微微粗糙的木板摩擦着她的背部,她汗水涔涔,长发凌乱的披散在床板上,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湿热气息在她胸前蔓延。 似乎有双充满魔力的大掌正在她光裸的肌肤上游移,她只感觉得到身上仿佛燃起一簇又一簇的火焰,灼烧着她的末稍神经,挑战着她意志力的极限。 “唔……”她不堪其扰地想要翻身,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一动也不能动。 带着一丝疑惑,兰颐茫茫然地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茅草屋顶让她体认到现实的状况,她淡淡地吁了口气,又闭上双眼。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的被绑到荒岛来,真的再见到单槐了。 她还以为那只是一场梦而已……原来是真的,她真的再见到他了…… 兰颐的眼眶一阵灼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错综复杂的情绪扰得她心慌意乱。 高兴的是能够再见到他,能够再这么近距离的碰触他,难过的是,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男人。 单槐和她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多少改变,却变得更为蛮悍,更为强势,也更坏了。 兰颐从来没有想过单槐居然会对她做出那样大胆而又无赖的事,更诡异的是,她根本没有办法生他的气。 她没有办法不注意到,当他发现她脚上的伤时,那虽然没有说出口,却严肃而心急的反应,没有办法不注意到,他莫测高深的外表和几近无赖的动作下的那颗真心。 如果她能生气,她也许可以坚持立场,保持冷静,可是她到现在才发现,不管是从前或是现在,她对他都毫无招架之力,只要他随便一个让她出乎意料的动作,她就会失去反应能力。 她怎么会傻得以为自己可以抵抗他呢?怎么会傻得以为她还能置身事外呢?她从来就没有办法抗拒他啊! 眼角泛出了泪水,兰颐无力地以手背覆上热烫的眼睑,却阻止不了夺眶而出的泪。 沉浸在思绪中的她并没有发现,有一双灼灼的目光,在察觉她的眼泪时变得更加深沉了。 突然,一道湿热的感觉拂上她光裸的乳尖,随即是一阵挑逗得几近蚀骨的热气息来,几乎要融化了她的每一根骨头。兰颐这时才觉得太不对劲,她慌乱地擦掉眼泪,连忙睁开眼睛。 她一睁开眼,就发现有个人正埋在她胸口。 他有双她所熟悉的剑眉,低敛着的长长睫毛,过分挺直的鼻梁,而他的薄唇正肆虐着她的胸前。 察觉到她已完全醒来,他懒洋洋地抬起头,那双带着淡淡笑意的黑眸就这样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然后他微微倾身,大手不知何时绕到她颈后,轻轻扶着她的头,不容拒绝地吻住她。 她一定是疯了,才没有办法拒绝这个男人! 当兰颐不自觉地顺从他的动作微启唇瓣时,这句话曾经短暂地从她的心中飘过,随即被他充满温柔的吻淹没了。 她只能感觉到,他结实而坚硬的肌肤密密地覆盖着她。 她也只能感觉到,他那双仿佛带着火焰的双手从她敏感的颈侧滑下她的锁骨。 单槐反覆舔吻着她粉润的唇瓣,或重或轻地轻嘱慢咬着,舌尖挑逗似的与她交缠,既温柔又狂放地蹂躏着她的芳唇,占据她每一分注意力。 兰颐想要抵抗,想要拒绝他,想要逞强地告诉自己,她根本不会受到他的迷惑,根本不会,可是,她骗不了自己。 她渴望他,就像他渴望她一样。 她怎么可能拒绝,怎么可能推开他? 她还来不及防备,或许她也根本不想防备,他一个挺身便深入了她。 “啊……”兰颐娇呼了声。 “兰,我是谁?”他悬在她的上方,忍耐得气喘吁吁,眼神却是那么坚定。 “单……单槐……”身下的渴求几近恐慌,让她眼角不禁渗出泪水。 她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将手攀上他的颈项,害怕眼前的一切太过美好,她会就此沦陷。 她只能紧紧攀着他,仿佛他是汪洋中唯一能够拯救她的那根浮木。 兰颐带泪的轻唤鼓舞了单槐,他不再压抑,开始不断驰骋,带领她攀往欲望的巅峰,在她身上燃起大火,将两人拉入火焰中,一同燃烧。 是她先失控还是他?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分辨了,也许他们两个人都早已沦陷在彼此怀中,再也没有人能够把他们分开。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激情过后,兰颐躺在单槐的怀中,他则曲起手肘撑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有些微鬈的发丝。 她紧贴着他的胸膛,近得几乎可以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也敲着她的心房,让她莫名的感到安心。 他没有开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虽然没有预期到会这样胡里胡涂又跟他发生关系,也没有想过今天以后他们之间又会产生什么样的改变,但是,她却有种完全放松下来的慵懒感,让她一动也不想动,只想这样静静躺着。 只要这样感觉他也躺在她的身边,这样就够了……想着想着,兰颐的眼眶忍不住酸涩了起来。 她该不该跟他谈一谈呢? 该不该若无其事的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是否曾经想过她? 该不该鼓起勇气告诉他,其实……他还有个儿子? 她的心里干头万绪,仿佛是团理不清的毛球,除了纠结还是只有纠结。 不过,她还来不及思索出什么办法,肚皮就抢先发声了。 一阵咕噜声从她没用的肚子传了出来,让兰颐薄薄的脸皮瞬间红透了。 “饿啦?”单槐的指节轻轻滑过她的面颊,声音低低的,彷佛藏着笑意。 “唔……还好。”她不情不愿地开口,这才终于愿意睁开眼睛。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再闪避了。 她已经不是当时年幼无知的少女,而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爱意从未稍减半分,所以,下管单槐怎么想,她都不会再轻易让他离开。 她不想再放开他,不想继续在每个夜里都只能傻傻地看着那平日被她视为禁忌的蓝碧玺发愣,再也不想只能从记忆中找寻他的身影。 这辈子,除了当年决定把小玺生下来之外,她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加坚定了。 心一笃定,兰颐的目光也然变得炯垌有神。 当单槐翻身下床,将手伸过来要抱她时,她抬头对他充满挑战的一笑,然后轻轻地开口。 “我们需要谈谈。” 听到她这句话,单槐一点也不讶异,他只是微微扬超眉,然后慢条斯理的拿过衣服套上,这才回头对她淡淡一笑。 “当然好,不过……”他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又瞄了她的肚子一眼。“让我们先解决一下你的民生问题。” “喔……”听见他这么说,兰颐不禁有些羞窘,只得硬着头皮佯装毫不在意的拿过洋装。 她的目光忍不住梭巡起自己的内衣裤。那自从昨天被他拿出去晾干后就失去踪迹的内在美,让她有些焦虑。 她总不能老是只穿着洋装,光着屁股到处跑吧? “你在找什么?”看见她的动作,单槐挑眉问道。 “我在找……”她吞了吞口水,倔强地迎视他。“被你这个变态偷偷藏起来的内衣裤。” “喔?你想拿回去吗?”他慢条靳理的穿上长裤,缓慢而惫情地扣上皮带。 “当然,你怎么不也光着屁股一整天试试看!”兰颐没好气的说。 她也不晓得为什么,这次重逢,大概是因为两个人之间的立场有些微妙的转变,她对于他,也不想再老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劣势。 她会想反驳,会想调侃他,更想……任性地勾下他的脖子,狠狠地吻他。 “呵!”单槐笑出声,“这样一来,忍受不了的会是你吧?”他对她眨眨眼,笑得好邪恶。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她双眸灿烂的模样竟然这么的美。 褪去了总是凄楚痛苦的泪光,这样的她浑身上下都充满吸引力,也让他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的掌心还深刻记忆着她雪肤的娇嫩,他也还记得方才她是如何在他身下婉转娇啼,她的手臂紧紧攀着他,仿佛害怕着会迷失自己,害怕着会失去他一般。 这一刻,他真的非常感谢韩秉柏自作主张,将他们两人绑到这座岛上来。 虽然他也真的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这样无赖地对待她。 又是绑住她,又是扒光她的衣服,就像害怕着她要是拿回所有衣服,就会飘然消失在他面前一样…… 这么想着,单槐忍不住轻笑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联想,他们又不是牛郎织女,目前只是受困在这座小岛上,就算兰颐拿回所有衣物,也不可能在他眼前羽化成仙,消失无踪啊。 他真是想太多了!单槐忍不住为自己荒谬的想法而失笑。 “胡说!什么忍受不了。”兰颐不以为然的低斥。“你到底要不要把我的衣服还给我啦!” “那就要看你表现得怎么样了。” “什么表现?” “比如说,”单槐倾近她,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这个。” “单槐!你都一把年纪了还玩这种把戏,会不会太幼稚了?”她拍了他的胸口一记,佯装薄怒。 “恋爱中的女人永远十八岁,而我,当然也年轻了。”他的长指轻刮过她小巧的下巴。 他的眼神实在太吸引人,兰颐只能傻傻地沉溺在他仿佛带有魔力的黑眸中,无法移开视线。 “瞧,你不也让我迷住了?” “我才没有!你少臭美!”她恼羞成怒的别开头,为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失神而懊恼不已。“都已经三十几岁了还这样!” “我很高兴你把我的年纪记得这么牢。”觉得逗她逗得够了,单槐才跨步走向屋门。他握着门把,回头对她浅浅的一笑。“你整理一下,我先去帮你弄点吃的。” “你最好不要回来!”兰颐气得差点失去理智,手边却连个能够拿来泄愤砸人的枕头都没有。 想起自己行动不便,只能瞪着单槐的身影远去,她却只能坐在床上咆哮,兰颐心里就一阵不快。 讨厌!这些年单槐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无赖,这么野蛮,却也这么的……讨人喜欢? 她一边恨恨地套上洋装,一边在心中喃喃抱怨着。 第七章 稍后,当单槐手脚俐落的做了几道菜上桌后,兰颐这才被他从床上抱到桌边坐下。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兰颐愣愣地看着桌上烤得香喷喷的鱼与几道野菜,一脸错愕。 “嗯?”单槐一边替她盛饭,一边挑眉。 “我是说,你怎么会做这些事?” “不好吗?我如果不会,我们岂不是要啃树皮了?”他扬起笑容,将饭碗递给她。 “我没有说下好啊,只是单纯想知道。” “喔?”他拉长音,黑眸里满是促狭。 “你不想说就算了。”兰颐气恼地以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不知怎地莫名有一种奇怪的直觉。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无言的告诉她,单槐是有备而来的。 他不仅懂得野外求生的技巧,会搭架子、摘椰子,会下海抓鱼,甚至还煮得一手好菜。 相较起来,她好像就只会设计珠宝,只会让自己摔倒、受伤,一无是处。 莫名的沮丧涌上她的心头,也让她头垂得更低了。 “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谈?”看她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他强忍住碰触她、摸摸她的欲望,只是若无其事的提醒道。 “呃……嗯,我是有事情要跟你谈没错。” 单槐在她身边坐下来,黑眸若有深意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淡淡的间:“是什么事情?” “呃……”她应该怎么开口?兰颐轻咬着下唇,满脸苦恼。 是要先问他过去这些年来都在做什么,还是他为什么会对被迫与她在这座岛上共处的情况如此恰然自得? 还是该问他……他会不会觉得她的胸部有点下垂,肚皮上的妊娠纹有点刺眼? “怎么啦?”他一边将菜夹进她的碗里,一边笑觑着她, “你……”她绞尽脑汁,就是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问题。 “我?”单槐撑着下巴,长指则慢条斯理地轻轻摩擦着薄唇,仿佛正玩味着什么。“还不错,很满意。” “啊?”饶是兰颐再迟钝,也听得出来他所谓的“满意”是指哪件事,感觉到气血全在第一时间冲向脑门,她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放,嗓音倏地尖锐了起来。“满意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还以为我让你很满意了呢,原来没有吗?”他的口气懒洋洋的,大有无限遗憾的意思。“还是,你愿意再给我补偿的机会?” 他伸出手,以指关节轻轻滑过她的下巴,满意地看见她酡红了脸颊。 看来她也不是真的不满意嘛。 “我……谁跟你说这个!”她一窒,差点又说不出话来。 “那不然,你原本是想跟我说什么?”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单槐下由得一愣,“你怎么会想问我这个问题?” “不能问吗?”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佯装若无其事的捧起碗吃起饭来,事实上,她好奇得快要死掉了。 “当然不是,我没有什么事是你不能知道的。” “但是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啊!”她低嚷。 “我……没有什么变化,就是一样到处奔波、工作。” 当然,他省略了许多黑暗的部分,不管是亲手处置那个当初曾经让她身陷地狱的人,不管是暗地里找人保护他们母子,不管是心疼地看着她挺直背脊努力为品牌打出一条路,不管是他因为内疚,不想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只敢一直默默地站在远方守候着她。 这些,他一个字都没敢提。 其实有时候,连他都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可笑,为什么不管什么事,只要一扯上她,他就没了理智,只要一跟她有关,他就冷静不下来? 歉疚和自私的爱意,总是在他的心中拉扯着。 于是,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眨眼,十几年就过去了,他们的儿子都已长大,他却还在原地踏步。 单槐噙着莫可奈何的笑,耸耸肩。 “那……你为什么教韩他们带宝石来给我?”兰颐迟疑了很久,才问出这个梗在她心口三年的问题。 那年,她的作品第一次登上世界知名的拍卖会,她曾在拍卖会后的晚宴中见过单槐一眼。 虽然她也曾经怀疑过单槐也许根本没有发现她,或者也可能是她眼花了,那个匆匆消失在人群中的男人并不是单槐。 但是从那天之后,先是韩秉柏找上门,说是替单先生带宝石来给她,之后,单槐的三名特助便一次又一次登门拜访,将那些美丽质精的裸石一个个的送上门来。 那一个个都是她视为禁忌的蓝碧玺,都是在她心中代表着单槐的宝石。 她没有办法看着蓝碧玺而不想到单槐,却怎么也回绝不了这些礼物,于是,藏在她茶几暗格里的绒布盒越来越多,她对单槐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她不懂,一直不懂,他为什么要差人送来蓝碧玺,却始终不来见她一面? 他难道不知道她一直等着他吗? “你不喜欢吗?” “我……我不知道。”兰颐神色迷惘,思绪又回到从前。那些充满期待却得不到回应的片段,总是刺得她的心一阵酸楚。 “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让你伤心,让你难过,但是,难道我们不能重新来过吗?” “呃……” “难道不能让我们再次开始吗?” “咦?” “你怎么不想,送上那些宝石,也许是我想重新追求你呢?” “你……在开玩笑吗?” “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开玩笑吗?” “这样……这样不公平!”兰颐期期艾艾的说。 “嗯?谈恋爱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吗?再说,我们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了。”单槐低头把玩着右手食指上的戒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不能什么都下说,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又要侵入我的生活。”她双手交握,有些茫然地瞪着自己的手,试图冷静地说:“就算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从来都不了解你,就这样子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当然不公平啊。” “你想了解我什么?”他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我是个无趣的人,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就是责任,几乎没有什么好谈的。”未了,他又补上一句,“但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会说。” 他掌心的温暖熨烫着她,她没有抬头,只是将视线落到他的大掌上。 “我替你生了一个儿子,他叫兰正玺。” 他的手指与手掌上有些新生的硬茧,摸起来并不平滑,甚至有些粗糙,摩擦着兰颐的掌心。 那是昨天他在外面又是砍柴又是绑架子导致的吧? 可是,他的手却是这么的温暖,这么的令人安心。 “嗯。”单槐轻哼了声,没有打断她的话。 “小玺现在已经快要十二岁了,正在美国读书。原本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下他,但是生下他之后,我觉得他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个宝贝。我真的很庆幸自己生下了他,没有他的话,这么多年……我也许熬不过去。”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将自己决定生下小玺,遇到宽姨这个贵人,甚至决定走上珠宝设计这一行的经过,统统告诉了单槐。 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只是专心的听着她这些年的经历。 兰颐原本是想要从他紧得像蚌壳一样的口中问出一切。 她多么想知道,这些年他到底过得如何,是否曾经回去单家的那座岛上?她多想知道,那次拍卖酒会上的偶遇,到底是碰巧,还是他的刻意? 可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那些陈年往事,似乎都可以抛到脑后了。 或许被设计送到这座小岛来,一开始的确让她有些恼怒,而昨天一整天单槐的恶劣跟粗暴,也让她有些错愕且不敢置信,但不管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她都不管了。 她只知道眼前这个紧紧握着她的手的男人是真心的,只要这样就够了。 不管他是不是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管他是不是因为迫不得已与她在这座岛上共处,才开玩笑说要重新追求她,她还是爱着他,一直是爱着的,所以她没有理由,也没有办法拒绝他, 就算只能偷得短短的时间,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她已心满意足。 突然,一阵冰凉滑过兰颐的手指,她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单槐不知何时将手上的戒指脱了下来,套上她的手指。 “果然太大了。”他喃喃抱怨着。 “咦,你在做什么?”那枚方型的蓝碧玺戒指一直戴在他的食指上,她从来不曾看他取下过,他现在又为什么要摘下来呢? “我只是希望它可以戴在你手上。” “为什么?” “兰颐。”他突然轻唤。 “嗯?”她只能不解地看着他每一个动作,却怎么也看不透他的想法。 “等我们能够离开这座岛的时候就结婚吧。” “你……这是求婚吗?”她傻傻的问。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不是吗?”单槐漫不经心地让戒指松松地挂在她的无名指上,目光深沉的紧锁着她。 “哪里不错?” “我不想再错过你了。”他拉起她的小手,轻轻地在她的手指上一吻。“好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从那天的谈话后,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仅是第一天时单槐那有些刻意的捉弄不再出现,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以更多的温柔以及呵护来对待兰颐。 随着她脚底的伤一天天的恢复,她也从原本的寸步难行,到现在可以正常行走了。 虽然单槐还是不让她单独一个人到沙滩上去,但总会在傍晚时分贴心的牵着她的手,陪着她去看夕阳。 兰颐从来不知道光是每天再单纯不过的日出日落,竟然会有那么多种变化。 不仅云彩变化多端,朝霞和晚霞,也部分别有着各种美丽的色泽。 他们在岛上的每一天,看到的天空都是不同的模样,若不是她手上没有纸笔,没有相机,她一定会贪心地想把所有美景全都纪录下来。 韩秉柏买下的这座岛,是名副其实的小岛。 整座围绕着沙滩的小岛,走上一圈用不着四十分钟,也因为四面环海,所以不管日出日落,只要走一小段路,就可以尽收眼底。 她从来不知道,光是这样看着日升月落,偶尔在沙滩上捡捡贝壳,甚至是拿小刀胡乱雕刻椰子壳,明明是什么事都没做,却让她感觉到生活得好充实,好满足。 这样的日子太过惬意,兰颐都快忘记自己原本的生活了。 他们在树林里拥抱,在沙滩上做爱,无时无刻分享着彼此的吻。 单槐晒黑了一点,兰颐也是,但是他们丝毫不在意,心里眼里都只有彼此的身影。 她从来学不会游泳,但是现在却乐于在海里泡上半天,看着那可爱的小鱼滑过她的脚踝,惹得她一阵搔痒。 她甚至还学会分辨哪些野菜是可以吃的,哪些不行。 虽然还是学不会怎么抓鱼,但她喜欢蹲在单槐身旁,看着他手脚俐落的杀鱼去鳞,把一条条海里的鱼变成桌上一道道充满原始风味,却丰盛美味得让她吮指的美食。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仿佛飘浮在云端,既满足又快乐。 这天傍晚,他们坐在火堆前,兰颐满足地抚着吃饱的肚子,眯着眼睛靠坐在单槐身旁。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屋外的蚊虫也慢慢变多,不死心的在两个人附近盘旋时,兰颐还是一动也不想动。 倒是单槐默默地看着色彩过分斑斓的晚霞,若有所思。 “单槐,你在想什么?”兰颐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小手攀着他结实的手臂,困得几乎要睡去。 “你累啦?”他宠溺的低下头,充满爱怜的摸摸她的肩膀,将她拉进怀里,靠在他胸膛上。“要不要进去睡了?” “还好……”话都还没说完,她就又打了一个呵欠。“可能我吃太饱了吧。你刚刚在看什么?” “我在看晚霞,明天应该会下雨。” “下雨?”她忍不住揉揉酸涩的眼睛,硬是抬起头来看了晚霞一眼。“为什么?” “晚霞太美丽的话,通常隔天都会下雨。”单槐手一勾,不费吹灰之力便把她抱了起来。 “那明天真的会下雨吗?”兰颐又瞄了一眼天空,不太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她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明天会下雨的样子啊,而且彩霞这么鲜艳,这么漂亮,和下雨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他几个跨步便踏进屋内,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到床上。“你先睡,我去外面收拾一下,马上进来。” “唔……”没仔细听清楚单槐到底还说了些什么,兰颐已昏昏然地跌入梦乡。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半夜,一阵雷声突然惊醒了兰颐。 屋外下起了滂沱大雨,木屋里虽然湿气很重,却也多了丝凉爽。 她小心翼翼地越过身旁的男人,想要下床,然而才刚跨过他的身子,一双大手突然拉过她,让她就这么坐在他身上。 单槐的声音低低的,在雨夜里听来莫名有种挑逗的意味。“这么晚,你想上哪儿去啊?”他漫不经心地抚上她赤裸的背,口气慵懒。 “真的下雨了耶!”兰颐有些欣喜地道。 他们被迫待在这座岛上已经半个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岛上下雨,难免有些惊喜。 “嗯。”单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是黑暗中她并没有看见。 他的大掌悄悄由她的裸背滑到她身前,轻轻的握住她软嫩的丰盈。 “咦,你什么时候脱掉衣服的?”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外面一片漆黑,屋内并没有留下任何一盏火光,但掌下碰触到的肌肤坚硬而光滑,他的指尖掠过她硬痛的蓓蕾,也让她惊觉自己同样是赤裸的。 “我的衣服呢?” “你现在用不到。”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更浓的却是欲望。“这个时间把我吵起来,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他湿热的气息拂上她总是万分敏感的胸前,使得她倒抽一口气。 “啧,你这么开心啊。”单槐的大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滑回她的腰际,不重不轻的将她往下一拉,让她倒在他身上,另外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就这样毫不掩饰的紧抵着她。 “还比不过你开心吧,老色狼!”兰颐轻拍他胸口一记,没一会儿就被他拉下身子,一记足以让人酥软的亲吻融化了她。 他温柔的挺进,既狂野又煽情的撩拨着她,企图让她在他怀里沉沦。 就算她已经答应他那时的求婚,浓浓的不安还是盘据在单槐心里,觉得好像就要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他热切的拥抱她,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心里深深的恐惧。 希望不要真的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场大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隔天中午雨就停了。 也是在醒来后,兰颐才知道,原来昨晚单槐偷偷扒下她衣服,是先将衣眼拿出去外头晾在架上,藉着昨天的大雨来洗衣服。 “没想到你会这么做。”兰颐临时抓了披肩充当衣服,她一边小心翼翼地躲过地上的树枝和残叶,一边走到克难的临时晒衣架前。 单槐一边确认架上的衣服干了没,一边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 他明明是一身赤裸,却理直气壮得像是衣着整齐一样,反倒是兰颐,遮遮掩掩的用披肩裹着身子,一边又羞又好奇的打量着单槐宛若希腊雕像的背影。 就算在他的身下沉沦了那么多回,就算已经认识他那么久了,她始终不曾仔细看过他。 单槐似乎发现了她的目光,他将架上的裤子拿下来后,回头对她眨眨眼,说:“夫人,看得还满意吗?” 兰颐一顿,这才发现他又开她玩笑了,她忍不住抬起下巴,一脸骄傲的哼了声,“普普通通!” “啧,这么没看头?你真的不要我转过身吗?也许可以加分?” 她眨眨眼,脸庞浮起淡淡的红晕。“好好好!你一百分!这样行不行?” “你真是敷衍。”他一哂,简单的套上还未完全干透的裤子,却刻意遗漏她的衣服。“我去找食物。” “钦,我也要去!”兰颐紧揪着披肩,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你啊,就光着屁股在床上等我吧!”他撇撇唇,笑得不怀好意。 “老色鬼!”她低啐一声,却换得他朗声大笑。 “你也不差啊!”单槐一边大笑,一边走远。 兰颐则是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单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为止。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好像两个人这样的惬意生活就快要画下句点似的,让她莫名的不安起来。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雨后转晴的天空,却怎么也摆脱不了心中的忧虑。 第八章 单槐和兰颐心中都隐约有着不安,但谁也没有先告诉对方自己的忧虑,只是若无其事的维持着现状,珍惜着相处的时间。 午后,两人槐吃过午餐,清理过木屋前后一些被昨晚的大雷雨打落的残枝散叶后,就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牵着手走向海滩。 “昨晚刚好是大涨潮,再加上大雨,水位变得比较高了。”他的语气中有淡淡的忧虑。 “这样贝壳会不会比较多?”兰颐已在这段时间养成搜集贝壳的嗜好,看着那颜色还有些浑浊的海水,却是双眼发亮。 “你呀,就只想着要拣贝壳。”单槐笑觑着她。 “是啊,总比某个人光想着那档事好吧!”忽然发现沙滩上似乎有什么,她松开他的手,走了过去。 当她弯下身子时,那只那天他刻意套入她手中,却显得过大的蓝碧玺戒指,被她以皮绳串起戴在颈子上,随着她的姿势从衣服里溜了出来,在她的胸前摆荡着。 属于他的东西那么亲密的留在她身上,而她终于属于他的事实,也看得他心中一阵满足。 “你小心你的脚,别再被贝壳刮伤了!”见她欣喜的拣拾着贝壳,他忍不住叮咛道。 “放心啦!我会小心的。”兰颐敷衍似的对他挥了挥手,沿着海滩继续寻宝去了。 单槐则是习惯性的开始清除飘流上岸的一些树枝。自从他们刚到岛上那一天,兰颐弄伤脚之后,他就总是顺手清除沙滩上的垃圾,生怕她会再一个不小心又受伤。 从小就生活在都市中的兰颐,对于海洋怀抱着无限憧憬,也对海洋没有丝毫警觉心,这让单槐的视线怎么也离不开她。 他一边清除垃圾,一边用眼角余光注意着越定越远的兰颐,一刻也下敢放松。 兰颐原本是小心翼翼的沿着海岸走,没有步入水中,但海水中似乎有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单槐,发现他正低头清理着那些被海水冲到沙滩上的树枝跟垃圾,无暇注意她。满心好奇的她没有犹豫太久,就一脚踏进了混浊的海水里。 她很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海水明明还没有澄静,却能反射出光芒来? 兰颐一边弯身摸索着位置,不知不觉越走越深,在还没有发现时,海水已经淹过了她的膝盖。 她顺利找到了那个东西。 “什么嘛,居然是玻璃!”她喃喃抱怨了几句,却没有将玻璃碎片丢回海里。 这段日子以来,她也常常陪着单槐清理海边的垃圾,这明明是个没有人定居的小岛,沙滩上会出现的垃圾却是千奇百怪。 她曾经看过玻璃瓶、饮料罐,也看过各种奇形怪状的飘流木,还有不知道到底在海水里泡了多久,都已经腐朽的木箱和木桶。 所以会出现玻璃碎片,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正当兰颐侵吞吞的想离开时,脚踝好像被什么东西甜过一下,让她一顿。 “不会吧?”好不容易她脚底的伤才愈合,可别又受伤了啊。 要是再受伤,单槐大概又会把她绑在床上,让她哪儿也去下得吧。 兰颐不敢粗心大意,她快步走离水中,低头仔细打量起自己的脚。这次,她只有脚踝上多了个淡淡的红痕,并没有其他外伤,当然也没有流血。 应该是被其他的玻璃碎片划到吧。兰颐心里暗忖。 之后,她便拿着那块不小的玻璃碎片,一边揣着刚才一路所拣的贝壳,沿着来时路散步回去。 “你拣完贝壳了?”奋力将一截枯木拖到距离岸边有一小段晅离的上堆上,单槐擦了擦额上的汗,对于她今天这么早就“收手”有些诧异。 “嗯!我没有看到太多漂亮的贝壳,倒是发现了这个。”她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玻璃碎片递给他。 那一块玻璃碎片足足有兰颐的手掌那么大,有些边缘都已经因为海水的冲刷而显得有些钝了。 “你捡到好东西了。”单槐笑着接过那块玻璃碎片。“有割到手吗?” “没有,我没有受伤。”她举高双手,证明自己没事,却忘记了自己的脚踝有一抹淡淡的红痕。 “那就好。要回去了吗?”一阵海风吹来,吹乱了她的长发,单槐温柔地为她拂开。“我昨天蓄了不少雨水,应该可以让你洗一个真正的热水澡。” “哇,真的吗?”一听到可以洗热水澡,兰颐就双眼发亮。 过去这两个星期以来,因为一方面要节省饮用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就算想要蒸馏海水来使用,也太过耗时耗力,所以他们大多是到海里泡泡水,当作洗澡而已,从来没有好好的、正式的洗过澡。 在这个没水没电,就连一口井都没有,完全远离文明的岛上,洗澡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情啊!这可是几个星期以前的兰颐想像不到的。 “嗯!”没想到只不过是洗一个澡就可以让她这么高兴,这让单槐忍不住笑眯了眼。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兰颐掩不住雀跃,拉着他就往木屋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当晚,当兰颐心满意足的泡完热水澡后,两人坐在屋外,就着月光吃晚餐。 “呼……”吃完饭后,她满足的吁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碗,懒洋洋地靠在单槐肩上。 这是她这阵子刚养成的习惯,她觉得她可以就这样慵懒地靠在他身旁,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想的度过一天。 “我都忘记有多久没有洗一场真正的热水澡了,好舒服啊!”她幸福的眯起双眼,笑容美丽得宛若少女。 听了她的话,单槐只是淡淡的笑着。 如同过去两周来的每一天一样平静,谁也没有发现她的脸色逐渐苍白,腿上那处红痕正慢慢的扩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晚风徐徐吹来,总是在吃完饭后就困得几乎睡去的兰颐,今天也依然昏昏沉沉的。 “要不要进去休息了?” “嗯,也好。”兰颐这阵子已习惯日落而息,没有太过考虑就点点头,准备站起来走进屋内。 只是她才站起身,就有一阵不太自然的眩晕袭来,让她才刚站起来就一阵腿软。 “兰,怎么了?”察觉她的异状,单槐马上跳起来抱住她,“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我也不知道……”兰颐困惑地眨眨眼,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我头有点晕,可能是感冒了吧?” “是吗?”单槐空出一只手来摸摸她的额头,就着微弱的光线,这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复平时的红润。“没有发烧啊?” 她的脸色让他莫名有点担心,忧心仲仲地直盯着她瞧。 “没关系……我先到床上躺躺,也许明天就好了。”来势汹汹的头晕让她口气有些虚弱,只能顺从的让他抱起,但她怕他太过担忧,于是对他挤出一个笑容。“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好吧,我先抱你回床上。”现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单槐点点头,将她抱进屋里。 “嗯……”兰颐安心的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乖顺地任他将她抱上床。 “你躺一下,我把外面的东西收拾好就进来。”单槐小心翼翼地摸摸她有些冰凉的面颊,轻声对她说。 “好……”她努力挤出了个笑容。“别担心,我睡一下就好。” “好吧,真的不行就喊我一声,我马上就进来。”不晓得为什么,单槐一直没有办法放下心。 他知道她心脏不好,却不记得她有晕眩之类的问题,这是多年旧疾,还是只是感冒呢?带着一丝疑惑,单愧快步定出木屋,手脚俐落的清理起外头的锅碗瓢盆和火堆,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苦屋内的声响。 虽然他有理由相信兰颐只是突发性的头晕或是感冒而已,但他的心中却莫名的警铃大作。 希望她真的只是小感冒,毕竟有很多疾病的首发症状都是不起眼的头晕,他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果不其然,当单槐收拾得差下多时,屋内忽然传来一道呕吐声。他一悚,当下将手中的东西随手往地上一扔,心急如焚地冲进屋内。 就着窗外透进的月光,他可以看到兰颐伏在床边呕吐。 “兰,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会吐?” “我……我不晓得……”兰颐鼻音浓重,感觉到自己几乎快把胃阳里所有东西都吐出来了。她的头还是很晕,那一波一波袭来的呕吐感,让她才抬头看了单槐一眼,又忍不住低下头呕了几口酸水。 单槐的手一碰到兰颐的皮肤,就发现她的肌肤不仅冰凉,甚至泛起薄薄的冷汗。 而当单槐碰触她的脸颊,掌下不自然的热烫就告诉他,她正在发高烧。 “你在发烧!”他语气僵凝,近乎恐惧。 兰颐的唇动了动,说了些话。 “你说什么?”单槐倾身靠近她嘴边,想听清楚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单……我好难过……”又冷又热的感受让她忍不住泛起泪光。 她好难过,全身上下都好不舒服,她不仅头晕,甚至压不住一直涌上的反胃,让她几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整个喉咙与口腔都充满嗯心的感觉。 “好!我知道!你等等,我去帮你拿点盐水过来!”单槐心急如焚地冲到屋外去,先是翻找出之前为了节省而几乎没有用过的煤油灯,又急忙准备盐水,想拿进屋让她漱口。 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不仅点火柴时下断折断,甚至好几次打翻水,笨拙得让他都想甩自己一巴掌,气自己不能冷静。 如果连他都冷静不了,那兰颐怎么办! 一思及此,单槐反覆深呼吸好几次,好不容易镇定些,他这才拿着油灯和盐水进入屋内。 屋内弥漫着酸臭的呕吐气味,在火光中,兰颐双眼紧闭,靠在床边下住喘气,任谁都看得出她难过得快要死去。 但她又为什么会突然把这样的急病呢? “来,先漱漱口。”单槐小心翼翼地将水杯凑往她嘴边。 “嗯……等等!嗯……”还来不及抬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兰颐又低头吐了。 不过,这次她什么东西也没有吐出来,只勉强吐出几口酸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勉强抬起头来,颤抖着手接过那杯盐水漱了漱口。 “慢慢来,不要急。”单槐皱着眉,一边帮她扶着水杯,一边举高煤油灯,藉着灯光打量着她。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定有,不然她下可能平白无故出现这些症状。 他们都已经来到岛上半个月了,就算是水土不服,也不可能这个时候才出现,一定是另外发生了些什么他下知道的事,像是受伤,或是被什么有毒的东西咬到。 但是她今天一整天下来并没有跟他说过任何这样的事。 除非…… “兰,你今天去海边时真的没有受伤吗?” “我……我不记得了。”兰颐无力的眨眨眼,推了推杯子示意够了,便虚弱的靠在床边,闭上眼睛。 她又晕又难过,根本没有办法思考。 轻轻的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单槐虽然心疼,但也心急的想尽快找出答案。 他举高煤油灯,仔仔细细的观察着兰颐裸露在洋装外的肌肤。 今天下午她将那块玻璃时拿给他看时,手上并没有任何伤口,所以至少可以确定她应该不是被那块玻璃割伤,但她又是在哪里捡到那块玻璃的呢?那上面干净得几乎没有砂粒,不太像是被海水冲上沙滩的…… “兰,你是在哪里捡到那块玻璃的?” “嗯?”兰颐眼神迷蒙的看着他,像是有些迷惑,又像是难过得说下出话来。“海、海里……” “你跑到海里去吗?昨晚下大雨,又涨潮,海里可能有什么东西你都不知道,怎么可以那么做!”一股又慌又气的感觉涌上单槐心口,他的语气忍不住焦躁了起来,低喊出声。 “单……”她泪眼蒙胧,伸手揪住他的衣摆。“我好难过喔……头好痛,又好想吐……” 看到她这无辜可怜的模样,饶是他再生气,也被担忧盖过了,更别说他原本就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才发这样的火。 “好,你可以躺下来吗?漱过口后有没有好一点?”他轻手轻脚的抉着她,让她躺下。 “嗯……”兰颐有些哽咽。 漱过盐水后,她的确好一点点了,虽然人还是虚弱无力,也依然发着烧,直冒冷汗,头也还好晕,但稍早那让她不适得连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恶心感觉已经稍减了些。 “来,你躺好。”他正要拉过睡袋为她盖上时,眼角余光却瞄到她腿上有几道红痕。 那几道红痕烙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看起来格外显眼。 单槐一凛,连忙将煤油灯移过去,想要看清楚她腿上的伤痕。 他检查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只有其中一道在脚踝处的红痕是真的有划破皮的痕迹,其他都像是淤青,不是外伤。 难道她真的在海里被什么东西刮伤?还是刮伤? 这种时节,又是涨潮过后,海里有什么东西没有人会知道! 这样的伤痕又不像是一般的小鱼造成的,也不像单纯被玻璃割伤。 难道是水母? 他知道有些有毒的水母总是会在夏季出现在热带海域,难道她会是被水母螫伤吗? 这项认知让单槐心一凛。 如果她真的是被有毒的水母螫伤,继续待在这个岛上,只会让她的病情更加严重。 但如果让她知道他其实一直有办法对外联络,有办法带她离开这座岛,那么她又会怎么想?会不会又以为他恶意欺瞒她? 可是,就算被误会,就算被她憎恨,都好过让她在这里等死,都好过他真正失去她! 这么一想,单槐不再犹豫,握紧拳头,低声对她允诺,“兰,你忍着点,我一定救你。” “嗯?”兰颐茫茫然睁开眼,看着眼前那个神色复杂的男人,怎么也无法理解他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我没关系的……” 她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几近气音,虚弱得令人心疼。 “原谅我……”单愧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她仍然热烫的额头,小心为她拭去汗珠,轻轻低喃,永远别生我的气,好吗?”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无法确定她是否听见了他的话。 他贪恋地又摸了摸她的面颊,然后便提起油灯转身往地窖走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兰颐已不能清楚留下印象,她在高烧与越来越严重的头晕中意识模糊,只隐约感觉到仿佛有水滴滴在她的脸上。 是下雨了吗? 她还隐约感觉到单槐似乎一直很慌张,他像是在跟谁说话,对谁咆哮,她听不明白。 可是这座岛上并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俩,不是吗?那么他是和谁说话? 耳边仿佛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阵强风拂来,稍稍缓和了她的燥热,她仿佛移动着,像是被抱离了床铺。 接下来,她仅有的意识也消失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单槐将兰颐抱上直升机后,回屋内吹熄了那盏煤油灯。 他走出门外,转头深深看了木屋一眼,然后回过头,跟着坐上直升机。 一坐上直升机,他立即将仍发着高烧,意识不清的兰颐抱进怀里。 他抱得好紧好紧,就像怕她会突然从他怀中消失一样。 坐在前面驾驶座的两个男人,同样面色凝重。 不一会儿,直升机顺利起飞,刮起的大风吹得小岛上的椰子树一阵摇晃。 之后,直升机缓缓飞向天际,消失在这仿佛没有尽头,极为漫长的夜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深夜的医院,所有白天喧闹的声音都沉淀了下来,单人病房内,除了躺在床上的病人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外,几乎没有别的声响。 有一双忧伤而复杂的眸子,紧紧锁着病塌上的女子,片刻也舍不得移开。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就永远失去兰颐了! 单槐永远没有办法忘记,当他们将她送进医院后,才知道她不仅是被水母螫伤,而且非常可能是被夏季常出现在热带群岛,之前甚至也曾经在菲律宾海域传出攻击人群,最毒的箱水母所螫伤的。 医生说,只要再晚一个小时送来,兰颐可能已回天乏术。 想起他差点没有办法救回兰颐,单槐就自责不已。 现在,虽然及时将她送达医院,捡回她一条命,却也因为先前的耽搁,毒素扩散,影响到她的心脏。 她原本就有心律不整的毛病,现在更并发心脏肥大的问题,虽然已经脱离了险境,她仍虚弱的昏迷着。 他好像总是拖累她,让她伤心,让她恐惧,从没有给过她幸福,没法让她快乐,现在居然还让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不止一次对天发誓要好好保护兰颐,却没有想到,每次都是他害得她如此狼狈。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贪求这半个月的相处时光,不该贪心的想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早知道,他就应该在发现两人被送到那座岛上时,马上要求韩将他们接回来。 早知道,他就不要欺骗她,不要隐瞒她…… 再多的早知道,都无法弥补她所受到的伤害,再多的早知道,都愈合不了他心上那越裂越大的缺口。 单槐缓缓的走到病床边,握着兰颐因为这场大病又消瘦了几分的小手,看着她苍白的容颜,他的心又隐隐作痛。 “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你老是受伤。”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手,像是怕弄疼了她,轻轻在她指间落下一吻。 “等你醒来,会不会恨我?恨我没有照顾好你,恨我这样欺骗你?” 单槐的声音低低的,每一个心疼的亲吻,全落在她的纤指上。 “你知道吗?那座韩买下的岛,叫做光,这是菲律宾土话,意思是“光”信因为岛那么的小,四面八方都蒙受光的眷顾。他们说,光会带给人幸福,所以,又有人叫它“幸福之光”只要拥有那座岛,就能拥有幸福。” 他语气淡淡的,目光落在黝黑大掌手中的娇弱柔荑上。就着病房里昏黄的光线,他眼里仿佛闪过泪光。 “对不起,我一直没能让你幸福……” 第九章 痛…… 胸口一阵揪疼,让兰颐的意识一点一滴的回流,也慢慢清醒过来。 她好累,好虚弱,连眼皮都撑不开,只感觉到全身都隐隐作痛。 她甚至怀疑自己连动动手上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睡得全身酸痛不堪,才会如此无力。 可是,她耳边却仿佛听得见一道声音,淡淡的,暖暖的,流进她的心底。 她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些什么,却感觉好温暖。 兰颐没有多去揣想就可以知道,那个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声对她说话的人是单槐。 老天!她好爱这个男人。 他向来不是温柔的人,却愿意为了她而温柔,虽然只是握着她的手,却让她觉得既温暖又安全。 她躺在床上,努力的想睁开眼睛,想看清楚身旁的男人,更想听清楚他到底说些什么。 她努力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动了动手指。 “兰?”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单槐掩不住惊喜,他连忙放开她的手,倾身靠向她的脸庞,这才发现她的长睫也微微颤动着,像是就快要醒过来睁开眼睛一样。“兰,你醒了吗?” 带着几分忧心,几分期待,单槐紧盯着兰颐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就怕是自己太过心急,看得眼花了。 “唔……”终于,兰颐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先是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慢慢适应眼前的一切,包括那张靠得很近,她怎么也看不厌的俊脸。 “单……”她的声音仍然十分虚弱,也听得单槐一阵心疼。 “醒来就好,你别急着说话,我先叫护士过来。”单槐先是伸手按下病床旁的呼叫铃,后来又觉得不妥,连忙推门奔出去。 “护士?”兰颐有些茫然,恍惚中却想不起昏睡前她到底怎么了,而现在他们又是到了哪里呢? 她还是全身无力,怎么也无法独自撑起身体,于是只好仍躺在床上,疑惑的打量着四周, 空气中满是浓浓的消毒水气味,她看到一旁吊着点滴瓶,而那瓶点滴是连到她身上的。 如果她没有看错,他们现在应该是在医院里。 医院?为什么? 她明明记得先前他们两个人还被困在那座小岛上,没水没电的相依为命着,但现在他们又为什么会在医院呢? 这场大病榨去了她大半的体力,也因为昏睡得太久,睡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混淆。 兰颐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是莫名泛起头晕,然后是仿佛无尽的呕吐与高烧,然后她就什么都没有印象了。 没有让她独处太久,单槐心急的跑去护理站找护士后,就急急忙忙又冲回病房。 “兰,医生马上过来!你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会不会头晕或是想吐?”虽然现下她已经醒过来,也早就脱离险境了,但是先前她生病不适的模样仿佛历历在目,也让单槐掩不住焦急。 “还……还好……”喉咙的干涩让她好好一句话讲得支离破碎,但兰颐却慢慢的意识到,他们真的身在医院。 那就表示,他们已经离开小岛了…… 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又是怎么回来的? 一股奇异的紧张突然攫住她的心房,让她的胃也一阵翻搅。 一个又一个疑问浮上心头,她应该要问,她有太多太合理的理由可以问了,但这些问题却仿佛梗在喉咙,让她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心中仿佛有一道声音反覆呐喊着,不要问!不要问!兰颐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当她正天人交战时,她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单槐一凛。 该来的还是要来,一辈子都躲不掉。 他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现在不说,迟早她也会从其他人口中听说。 他一咬牙,道:“我请韩他们开直升机过来接我们,因为你被水母螫伤,命在旦夕。” 兰颐过了好几秒钟,才慢慢理解单槐的意思。“你说什么?难道你能够联络到他们?” “是的。” “你从头到尾都有办法跟他们联系?”仿佛心口被安置了一个炸弹,已经到了最后几秒,炸弹即将爆炸,也让兰颐忍不住害怕得颤抖了起来。 不要说! 不要回答! 她不想知道答案,不想知道结果,不要说! 她忍不住在心中不停呐喊着,因为大病而更显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如果可以,她希望可以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不要听见单槐的回答。 她不想知道,不要证实! 老天,不要! “是。”单槐听不见她心里的呐喊与尖叫,只是以冷静的声音很轻、很轻的承认。 “你……一直欺骗我?”兰颐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过去半个月里,朝夕相处的每一幕都在她眼前宛若跑马灯般转着、绕着,就像是提醒着她,她过去这半个月有多么愚蠢,多么的笨,居然又被单槐骗得团团转! 他扰乱她,用那些卑劣而小人的手段让她手忙脚乱,失了防备。 他还摘下他从不离身的戒指给她。 难道这一切全是他的预谋吗? 他欺骗她,让她以为他们真的离不开那座岛,让她傻呼呼地作着白日梦,让她什么都忘记了,只记得他的拥抱和亲吻。 但是这一切却全都是谎言,他居然又骗她! “对不起。” “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炸弹已经在心口炸开,强烈的疼痛猛烈撞击着她的心脏,她的心好痛,胸口好痛! 兰颐觉得自己整个人快要痛得炸裂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尖叫,会崩溃的扑上去打他、捶他,但她却什么力气都使不上来,只感觉到眼前一片迷蒙,有什么东西滑过了面颊,她没有办法弄清楚那是什么,也没有办法伸手碰触。 她全身都在发抖,就像心肺已经失去了功能,她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换气,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再这样下去了! 天!他居然真的骗她! 他又把她当作是笑话吗?是吗? “你、你走!”她明明已经没有力气,还是硬挤出声音来。 “兰……” “你快走,我不要看见你……”她声音微弱,几近气音,却字字耐进单槐心里。“我恨你……” “兰……”单槐紧握着拳头。 她的眼泪,她的痛苦,他都感同身受。 他好想像过去那样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慰她,可是他不能,因为让她这么痛苦的是他。 就算他原本发誓再也下要伤害她,最后还是伤害了她… “走!”兰颐用尽全身的力气,伸起手来想覆住双眼。她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但她伸起的手恰巧碰到胸前一个东西。 她略低下头,发现那一枚原本戴在单槐手上,现在串在皮绳上的戒指正好端端的躺在她胸前。 “带着你的戒指滚!”她已全身无力,虚弱不堪,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从颈子上硬是扯下那个戒指,狠狠地扔了出去。“滚得远远的,我永远、永远不要再看见你!” 那枚戒指被她摔到墙上,最后掉落地面。 单槐却仍一声不吭的看着她。 他看得好认真,好专注,就像这真的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能够这么靠近的看着她。 然后,他紧握着拳头,紧得几乎要在掌心扎出血来,过了许久,他才勉强挤出暗哑的声音。“兰,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我教你定你是没听懂吗?走——”兰颐惨白着俏颜,话都还没说完,一阵椎心的痛就突然袭上她,她娇躯一颤,顿时晕了过去。 “兰颐!”单槐一惊,慌张的大喊出声。 这时,医生和护士正好来到门外,发现病人似乎昏了过去,连忙冲进病房。 单槐僵立在一旁。 看着医生跟护士围在病床边,检查着兰颐的状况,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是啊,他什么也不能做…… 单槐的目光越过正在做急救的医生和护上,再深深的看了病床上兰颐惨白的娇颜一眼,他一脸黯然,悄悄地转身离开病房。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兰颐这一昏,醒来时已经又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午后的斜阳照进病房,房里静俏悄的,除了翻阅书页的细微声音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声响。 兰颐醒来时,虽然还有着一丝茫然,但感觉得出自己的状况较先前好了许多。 她轻咳了声,看向床边的人。 床边坐了一个黑发浓眉的俊秀男孩。 他的身材瘦长,神态较一般同年龄的孩子沉稳许多,谁也想下到,他早早便展露出过人之姿,以最低的年龄一连跳级,现在已进入大学就读。他正低头专心看著书,像是没有发现她醒了。 不一会儿,他感觉到前方有道视线,于是从书页里抬起头来。 “妈,你醒了。”兰正玺顺手将书放到一旁的桌上。他语气淡淡的,像是对此一点都不讶异。 “小玺,你怎么来了?”兰颐挤出微笑,掩饰着自己方才心里闪过的一丝惊慌。 她从前没有发现,到现在才惊觉,小玺与他的父亲竟然这么相像。 轮廓像,说话的口气也如出一辙。 难道天生的血缘关系真的如此牢不可破,让两个根本没有相处过的人如此相似? “我担心你。”兰正玺淡淡的一笑,“你感觉还好吗?要不要喝水?” “也好。” 他体贴的为母亲升起病床,然后倒了杯温水给她。 看着俊秀而体贴的儿于,兰颐微微一笑,目光却不由得梭巡起病房里的其他角落。 没有,病房里除了他们母子外,什么人都没有。 “妈,你在找什么吗?”看见母亲罕见的失神,兰正玺忍不住好奇。 “没、没有。”被儿子看穿自己的失神,兰颐有些羞赧,忍不住低下头又喝了几口水,掩饰自己的窘态。 他真的走了…… 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兰颐忍不住又瞟了一眼那天单槐站立的地方,愣了好久。 兰正玺也不打扰她,只是看着失神的母亲,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之后,他便拿起一旁的书看了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兰颐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看见儿子又埋首书中,她也只是苦涩的一笑,目光回到手中的杯子上。 “对了,妈。”兰正玺想到一件事,突然拉开一旁的抽屉,翻找着什么。 “嗯?” “前天我到医院来时,在病房的角落捡到了这个。”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枚戒指,上面镶嵌着一枚方形的蓝碧玺。 这颗原本完美得毫无瑕疵的宝石,像是遭受过重击,从中间硬生生裂成了两半,甚至缺了一小角。 这仿佛象征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牵系了十二年的感情也因此碎裂了…… 兰颐原本是不想接过的,原本想教儿子将戒指扔进垃圾桶,但是却怎么也控制下了自己的双手。 “好可惜,摔裂了。”兰正玺将戒指放到母亲手里后,就一直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或者是母亲真的有所改变,他似乎看见母亲维持了多年的冷静形象有点小小的裂痕。 她像是变得更年轻了些,却又像是有满腹心事。 这戒指他之前从来不曾在母亲身上看过,那戒围大得离谱,分明是男戒,就算现在上头的宝石已经有裂痕,还是看得出它原本完美的模样。 而且,那看起来有些朴拙的设计并不是出自母亲之手,那么,这只戒指的主人是谁呢? 是谁有这种能力松动母亲的心防? 这枚戒指,在她心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呢? 难道,这枚戒指的主人是…… 兰正玺莫测高深地轮流看着戒指与母亲,暗暗抿起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那天单槐定出兰颐的病房之后,便悄悄地离开台湾,飞到另外一座小岛上。 “小子,你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一名满头白发,却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一身高雅的香奈儿套装,没有敲门,直接闯入单槐的书房。 没有打任何招呼,她的语气虽然有些粗鲁,却莫名有一种亲切感,就像是两人已经认识多年,且关系密切。 “我……”单槐单手支颐,撑在办公桌上。看到老妇人不符年龄的粗率,他也不以为意。 “嗯?”她优雅的扬眉。 “我搞砸了。”单槐把玩着手边的纸镇,莫可奈何的苦笑着。 “搞砸了?” “嗯。” “我是知道她被水母螫伤,现在躺在医院里,但是这是突发状况,你也不应该自责吧?”老妇人在沙发上坐下,接过佣人端来的热茶,悠哉地轻啜了口。 “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单槐眉头深锁,自责与沮丧几乎要压垮了他。 “有时候,也许是你把它想得太难。” “总之,我把‘将错就错’这件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单槐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目光蓦然变得遥远。“她现在更恨我了。” “是吗?”老妇人微微挑眉,那神态与单槐有几分相似。 “麻烦你替我送点东西给她吧。”考虑了很久,他决定这次下再教特助们替他跑腿。“只有你,她不会拒绝。” “你真的不打算让她知道?” 老妇人的话中仿佛藏有重重玄机,一句双关语就让单槐陷入呆愣。 “不,不要让她知道比较好。”没有经过太多思索,他便黯然地轻声道。“我只会带给她伤害,没有办法让她幸福。” 他从来不是兰颐的光亮,他给不了她幸福,却总是在无意间带给她伤害,现在,他不会再奢求,不会再妄想,也不会再纠缠她了。 就让她成为他一个最深的秘密永远藏在心里。 这样就够了,真的…… 第十章 恍惚中,兰颐作了一个梦。 梦里,她置身迷雾中,伸手不见五指,却感觉到身旁一直有个人,有种令人安心的温暖。 那个男人像是正轻轻对她说话,但她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无法听清楚他低沉的声音正传达着什么。 你知道吗?那座岛叫作光,这是非律宾土话,意思是“光”…… 他们说,光会带给人幸福…… 幸福之光…… 对不起…… 之后那道声音逐渐远去,兰颐恐慌的感觉到,那个人就快要消失了。 身旁原本感受到的温暖骤逝,只有大片的冰冷朝她围拢而来。 她很不安,很慌张,但让她更害怕的是,那个人真的离开了她…… 她知道他是谁,但他的名字仿佛是一种宽咒,她想喊,却喊不出口,她想尖叫,却冷得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 她在雾中不停的奔跑,她想伸手抓住他远去的身影,却只能扑到一团又一团的冷空气。 他不在,他真的不在了! 她好想喊住他,告诉他,她…… “单槐!”兰颐尖叫一声,忽然从梦中醒来。 她冷汗涔涔地紧握拳头,这才发现,她并不是在梦里的大雾之中,而是身在书房里,原来她是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呼……”她双手撑额,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还好,那只是梦……她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吸了吸鼻子,顺手整理起桌上叠成一堆的珠宝画稿。 她先前就是一边整理一边修改这些画稿,累得睡着的。 一整理起画稿,兰颐的心思又忍不住飘远。 她出院后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 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加上住院那个月,她已经离开那座小岛两个月了,但是只要闭上眼睛,她几乎就可以看见那蓝得过分清澈的天,又长又美丽的海滩,那茅草和树枝做成的木屋,那各式各样美丽的贝壳,那挺拔的椰子树,以及清甜好喝的椰子汁…… 兰颐不想承认的是,每一天,她都会梦到在岛上的片段。 她可以听见单槐对她开玩笑,感觉到他抱着她,仿佛还闻得到他那熟悉而让人安心的气息,可是,却始终没有办法梦见他…… 她不想承认她想他,一点都不想承认! 她怎么能够接受,这个男人居然会在十二年后,居然会在她信任他之后又再次欺骗她呢? 她怎么能够接受,自己竟然会傻傻地又一头栽了进去呢? 她怎么能接受,他就真的这样走了呢? 兰颐忍不住叹气,将画稿收拾好,放进资料夹,然后打开抽屉,把资料夹放进去。 当她准备要关上抽屉时,那枚静静躺在抽屉里的戒指又吸引住她的目光。 就算她不想承认,这枚戒指还是无言的传达着真相。 真相是,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单槐。 真相是,她多希望可以再看见他…… 就算她自己也知道,当天是她哭喊着她恨他,不要再见到他的,但难道他就这样放弃了吗? 难道,他又这样消失了吗? 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单槐一旦定出她的世界,就是完全的断了线,消失无踪,就像世界上从来不曾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可是,兰颐没有办法忘记,他带给她的心酸,带给她的痛苦,他的背叛,她都历历在目。 但她更没有办法否认的是,就算相处的时间那么短暂,就算他的爱可能不是真的,他可能从头到尾都在欺骗她,她还是没有办法真的恨他。 她没有办法不对自己承认,她是真的爱着他。 在岛上的日子虽然短暂,却是这么多年来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兰颐愣愣地看着静静躺在抽屉里的戒指,看着那裂成两半缺了角的宝石,心里沉甸甸的,眼泪又要落下。 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她一愣,连忙揉了揉脸,试图平复情绪,这才接起电话。 “兰夫人,不好意思打扰你,宽姨刚到,要请她直接进书房吗?”助理甜美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好,请她进来吧。”兰颐答应了后,顺手推上抽屉。她藉着整理并不凌乱的桌面来整理自己纷乱的情绪,静待宽姨到来。 不一会儿,门上传来几声轻敲。 没等兰颐应声,宽姨就大刺刺地推开门走了进来。 “兰颐,我没打扰到你吧?”外表优雅,个性却格外爽朗的宽姨识途老马般地定进兰颐的书房,挑了张沙发坐下。 “当然没有。”兰颐微笑地走出书桌后,在宽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怎么会突然想到台湾来?” “来看看你啊。身体好点了没?我让人送来的补品有吃吗?”宽姨微笑着,漫不经心地问。 她将兰颐的消瘦与苍白看在眼里,却是体贴的什么也没说。 “有,宽姨下次别破费了,助理随时都会帮我准备的。” “那……你还好吗?”宽姨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她,像是想从她有些勉强的笑容里看出端倪。 两个月前,那个男人一脸落寞的告诉她,兰颐恨他。 但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兰颐却消瘦成这副模样,就连眼神都这么落寞,不再有以往的温柔神采。 看来,这两个人问题真的大了。 不过也可以说,这两个人问题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大。 看见兰颐沉默下语,宽姨莫测高深的一笑,刻意转移话题,“我刚刚进门时看到小玺,他从美国回来陪你吗?” “嗯,学校开始放假了。”兰颐微笑,看见助理端着茶走到门边,她连忙示意要她进来。 “兰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小玺当时还那么小,现在都已经长得这么高了,他快十二岁了吧?” “是啊,当年要是没有您,我们母子俩现在不知道会变得怎么样。” 兰颐还记得,当年她惊慌地抱着儿子从医院后门溜走后,过两条街便意外跟宽姨的座车擦撞,就这么和宽姨相识。 后来,宽姨像是了解她的苦衷,从不问她的过去,就这样收留他们母子,也让他们彻底远离单家的阴影。 要是没有宽姨,也许她也根本没有办法像现在这么有成就,她可能是在什么地方替人家端盘子或是帮佣,勉强把小玺扶养长大, 所以对于宽姨,她除了尊敬之外,更充满感激。 “你用不着这么感谢我,托你的福,我现在才能过这样的逍遥日子,应该是我感谢你。”宽姨接过助理递上的热茶,轻啜了口后,才意有所指地说。 兰颐的设计名扬国际后,她也沾了光,在兰颐的公司占了一点股份,几年下来收入颇丰,也让她乐得云游四海。 “宽姨真爱开我玩笑!”兰颐接过热茶,笑容有些黯然。 想起当初她是怎样狼狈地逃出单家,她的心头就忍不住有些酸涩。 在那之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待在单家的岛上,单槐总有一天会回来,可是却没有想到,她这一等就等了那么多年。 单老爷子虽然疼宠小玺,却像是另一种方式的拘禁,将他佩母子俩软禁在岛上,他们哪儿也去不得,完全走不了。 这样的生活一过就是五、六年,要不是她还对单槐怀有一丝丝期盼,根本没有办法忍耐那么多年。 虽然最后能够顺利逃脱也让兰颐感到有些讶异,毕竟老爷子还另外派了两个保镖,美其名为保护,实则监视他们母子,下让他们有机会脱逃。 但是,她毕竟还是成功逃走了。 “你难道没有想过,以单家的势力,怎么可能一直找不到你们母子俩?”像是看穿了她脑子里的想法,宽姨有些突兀的这么问。 “啊……”兰颐一愣。 “你从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那么刚好在那里出现,那么刚好的收留了你吗?”宽姨放下手中的茶杯,悠哉地起身踱到窗边,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望着满天的星光。“你不曾怀疑过吗?” “我……那不是巧合吗?”兰颐呐呐地道,不了解宽姨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起这些话。 她的确曾经猜想过,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安排。 但是这么多年来,宽姨对他们母子俩无微不至的照顾并不是假的,也下可能造假,所以到后来,她也不曾再想过这个问题。 那么现在,宽姨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些呢? “你还没有发现吗?”宽姨转过身子,面对着兰颐。 “咦?” “单槐,是我的侄子。”对着眼前认识许久,当年还只是个无助小女人,现在已蜕变成知名珠宝设计师的兰颐,宽姨露出了微笑。 那个淡淡的微笑,与单槐竟是惊人的相似。 兰颐一窒,一下子已什么话都说下出来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单槐坐在书房里,双手交握,抵着下巴,正对着桌上的报表发愣。 “老大,你在忙吗?”韩秉柏一手拎着红酒,另一手则抓了两只酒杯,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吧。”单槐说着,顺手将那份看了老半天却没有一个数宇进入他脑海的报表合上。 “要下要喝点酒,放松一下?”韩秉柏懒洋洋时笑着问。 “你上次找我喝酒,隔天我就被送到那座岛上去,这次你又要干什么了?”单槐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跟着韩秉柏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虽然单槐的语气几近抱怨,但也知道,他有多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 虽然他能够说服自己别再接近兰颐,却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的心不去想她。 他知道她已经出院了,也知道她仍在台湾,住在那栋郊区的小别墅里。 更知道她复元的状况不错,过得很好。 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好。 他一直反覆想起两个人在岛上的生活片段,也总是无时无刻想起她甜美的笑容,在岛上生活时,她那么爱拣贝壳,搜集了一大堆,几乎在木屋内堆起一座小山,但他们临走前,他却连一个也没有替她带走。 单槐心不在焉地习惯性轻抚右手食指,那原本戴着戒指的位置已经空无一物,只有淡淡的戒痕还留在上头。 他戴着那只戒指将近二十年,深刻的戒痕早成为他手指的一部分,戒指可以拿掉,戒痕以及那因日晒而明显的两层颜色,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褪掉的。 就像他以为自己可以真的放开手,可是,他并不是真的放得下。 “唉,别抱怨了。”韩秉柏不以为意的笑笑,完全不把老板的抱怨当一回事。他熟练地打开红酒,斟了一杯给单槐。“来吧。” 单槐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韩,那座岛,你卖给我吧。” 就算没有办法真的拥有她,没办法给她幸福,也没有办法留她在身边,但那座岛毕竟有她生活过的痕迹,他既然没办法拥有她,那么拥有那座岛不算过分吧? “岛?你是说‘幸福之光’吗?”韩秉柏没有刻意假装自己听不懂,只是忍不住勾起一抹诡谲的笑意。 “嗯,我想要那座岛。”单槐一口饮下那杯红酒,一道热气由喉咙滑入肚腹,温暖了他的脾胃,却温暖不了他荒凉了两个月的心。 他们已经离开那座岛那么久了吗? 为什么他还感觉得到她在他怀中的甜美感受?为什么他仿佛还闻得到她发间海水的气味? 为什么……他是那么憎恨自己又伤害了她! “我不能卖给你。”韩秉柏直截了当地道。 “为什么?”单槐一悚,目光顿时变得冷肃。 “因为,那座岛,我已经卖掉了。”凝视着酒杯里暗红的液体,韩秉柏露出微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接下来的日子,单槐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的。 他从韩秉柏口中问不出买主的名字,也无法联系到对方,根本没有办法买下那座岛。 他没有任何可以抑制他思念的东西,他没有办法再次定向兰颐,更没有办法将她驱逐出脑海,但是,他也再也不敢让人追踪她的生活,再也不敢静静躲在哪个角落,只为看她一眼。 那像是一种缓慢的凌迟,单槐依旧每日工作,却几乎足不出户。 谁都没看到他再笑过。 也没有人知道,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是静静待在那个兰颐曾经住过六年的房间,抚摸着她曾经碰触过的东西,翻看着那本当年她匆忙逃离,来不及带走的日记。 当年,他就是坐在这个房间里,看完了她这本日记,才毅然而然决定安排她逃走的。 现在,他还是坐在这个房间里,看的,依然是这本陈旧的日记。 只是,如今他不仅感觉到她的痛苦与血泪,也感觉到自己的。 单槐也想过自己应该要放宽心,毕竟他不是只有十几年前的短暂记虑,他不是一直都只能远远的看她。 但就是因为碰触过她,因为曾那么亲密的再次拥有她,现在的分离才会显得如此难熬,才会如此痛苦。 这一晚,单槐又抱着那本日记,在这间房里沉沉睡去。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一直是紧皱着的。 这看在只距离他几步之遥的兰颐眼里,只有满满的心疼。 那天宽姨来找过她之后,她什么都知道了,知道单槐静静的守了她这么多年,也知道他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压抑。 她很心疼,心疼他,也心疼自己。 他们为什么会错过这么多年呢? 宽姨说,单槐的确不主动,但她也不曾主动过。 所以,她来了。 窗外的月光将树影筛进屋内,就算光线微弱,兰颐还是看得出这间卧房和多年前一样,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被打理得一尘不染,干干净净的。 一切好像维持在当年她离开时的样子,没有改变过。 差别只在当年这样站在一旁看着床上沉睡的人是单槐,现在,却换成了兰颐。 她看见单槐枕着手臂,那一本她写了五,六年的日记,正拥在他怀中,像是他珍藏的宝贝。 这样的画面,让兰颐的心都快碎了。 他为什么会这么傻?为什么不来找她呢? 为什么……他们会蹉跎彼此这么多年的时间? 她轻手轻脚走到单槐身边,在床旁蹲了下来。 直到这么近看着他,她才发现他消瘦许多,当时在岛上晒黑的皮肤已经恢复得比初见面时更白了,他紧皱的眉头无声的传达出他一点都不快乐的事实。 这也让兰颐压抑不出冲口而出的低泣。 几乎是那个奇怪的声音一出现,单槐就醒了。 他茫茫然睁开眼睛,只看见有个女人蹲在他面前。 由于她背着光,单槐一下子没看清楚她的模样,立即皱起眉头,“你是谁?谁准你进来的?” “我……”兰颐一窒,心慌地跟着他站起身。 “你……”单槐几个跨步,打开灯,这个时候,他才看清楚那个蹲在他面前的女人居然是她。“兰颐?” “单……”灯一亮,她才看出他有多么苍白,多么抑郁。 “我是在作梦吗?你怎么可能到这里来?”单槐不敢置信的低语,只差没有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他揉合痛苦与惊喜的眼神看得她好心疼,她双手扭绞着,几乎要忍不住扑上前去抱住他。 “我……”好不容易,她才颤抖着把话说出口。“我是来还你东西的。” “你……我没有什么东西在你那里啊。”单槐一凛,心中隐约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只给过她一个东西,而那个东西,那天他离开台湾前,已经被她摔在地上了。 难道她特地跑来单家的岛上,就只为了将那枚戒指送还给他吗? 难道她连那个戒指都不想留在身边吗?她连多看它一眼都会受不了吗? 单槐忍不住握紧拳头,几乎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却只能僵立在那里,等着她宣判他死刑。 “我得把这个还给你。”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主动定向前,拉起他的大掌,将那枚戒指放到他手中。 那正是当天被她摔出去,掉在地上的蓝碧玺戒指。 就算心中已经隐约猜到,这一瞬间,单槐脸上还是血色尽失。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枚跟了他十几年的戒指,像是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被抽光一样,他一动也不能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兰颐的手一缩回去,单槐便缓缓的收拢长指,将戒指紧紧地握在掌心。他握得好紧,像是只有这样,才感觉得到她那残留在戒指上的体温。 然后,他突然转身走向窗边,看似冷静,其实根本是颤抖着双手打开窗户,然后狠狠地那枚戒指抛了出去。 “好了,我已经收到我的东西了,你可以……”单槐声音暗哑,破碎得几乎不成句子。“你可以走了。” 他只能用力的将双手撑在窗台上,只有这样才能支撑得住他的身躯,才能掩饰他的软弱。 “不……我还不能走。”看着他强忍着伤痛的背影,兰颐的泪水忍不住滑落下来。 单槐闭上双眼,像是藉此累积他的勇气一股,好半晌他才能勉强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你还欠我一个婚礼。”她眨眨眼睛,试图将泪水眨回去,却是徒劳无功。“你答应过我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愣,却不敢回头。 他怕自己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将她拽进怀里,狠狠吻得她失去理智,或是逼问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狠心。 她是刻意来讽刺他的吗? 还是来开他玩笑的? 他没有办法思考,所以,他还是站在原地,双手撑着窗台,怎么也不敢回头看她。 可是,就算他不走过去,兰颐还是慢慢地走到他的身后。 “你为什么不回头?”她紧咬下唇,眼泪早就憋不住,不断的奔流。她的心好疼,为了他而疼。“我还有个东西必须给你。” 听见她的话,单槐一咬牙,终于转过身。 在转身之后他才发现,兰颐竟然已经站得离他那么近。 近得只要他一伸手,她就会落入他怀中。 近得他看得见她满脸的泪,让他心疼得想伸手替她拭去,或是捧着她的脸狂吻她。 他怎么能明明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却还心存奢望,还有着这样傻瓜似的想法呢?单槐忍不住嘲笑起自己来。 看见他终于愿意回头,也看见他有着血丝的双眼,兰颐没有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只是很平静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绒布盒,放到他手上。 “打开它看看。”她声音颤抖,听不出喜怒。 “这是什么?”单槐的目光紧盯着这个方形的绒布盒,一方面胡乱揣想着她的心思,另一方面却又有一种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预感,让他的胃紧紧纠结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先打开看看呢?”她轻轻地重复。 单槐先是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后才一咬牙,打开绒布盒。 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然足一对镶着蓝碧玺,造型有些朴拙古雅的对戒。 “这是……”单槐呼吸一窒,一下子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兰颐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送他对戒? 她特地跑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你欠我一场婚礼,旧的戒指又摔坏了,所以我擅作主张设计了一对,你不会介意吧?”她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 “这……为什么?”他的胸膛仿佛充塞着不明气体,让他几乎无法呼吸,就快要爆炸,没有办法再乡说出一句话。 “单槐,我都知道了!”兰颐已再也压抑下住的扑向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拥抱住他,就像想把自己融进他的骨血里。 “你知道了什么?”他拈得直挺挺的,手好想要拥抱她,想紧紧扣住她小小的身子,但他却怎么也不敢动,只能勉强自己保持冷静。 “一切的一切,我全都知道了!你为什么那么傻!” 兰颐极为激动,止不住的泪沾湿了他的衣衫。 “为什么不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你啊!我……我不在乎会不会有危险,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啊!”她声嘶力竭的哭喊着。“你怎么那么傻,让我恨你恨了那么多年!” “你为什么会知道?宽姨说的吗?”单槐愣愣地,怎么也没想到情况会如此发展。 宽姨不是答应他不说、不干涉的吗? 那么现在,兰颐又为什么会来? 是因为宽姨劝了她什么吗?或者,兰颐只是可怜他? “谁说的不重要。”兰颐用衣袖擦去自己满脸的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哭得这么惨,这么狼狈。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抬起头来直直望着单槐。“总之,你欠我一个婚礼。” 单槐先是傻傻地盯着她小小的脸庞,胸口中涨满莫名的情绪,让他既想笑,又窝囊得想哭。 “那么,你为什么会来?”过了好久,他才慢吞吞地说,“就因为你知道了真相吗?” “不,我来是因为我爱你!我一直是爱着你的!”兰颐紧揪着他的衬衫,急急地哭喊,就怕他不肯相信她,就怕他已经死心了。 “就算我骗了你,让你伤心?”他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问出这句话。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美好,单槐不禁猜想,这是不是只是个梦境而已? 也许天一亮,他醒来后,什么戒指、兰颐,全都只是一场美梦。 如果只是梦,那么他能不能不要醒来?能不能就让时间停留在此刻? “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兰颐吸吸鼻子,试图再次忍住泪水,看起来格外可怜。“单槐,你爱我吗?”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他立即低喊。 没有再犹豫,单槐伸出双手,狠狠地抱紧眼前的佳人。 他等了她一辈子,看着她一辈子,却一直到现在才真正踏实的拥有她。 不是一时的激情,不是将错就错,而是爱! 老天!他怎么能让她一直站得那么远,他又为什么能够忍耐得那么久! 她一直是他的光,他的幸福,他却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让她掉了这么多眼泪。 他又怎么可能再放开她呢! “兰……”仿佛看不够她,单槐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小脸。看着她哭得红肿的双眼和红通通的鼻子,他忍不住唇边的微笑。“你放心,天一亮,我们就去结婚。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好!”兰颐又哭又笑地拉下他的脖子,主动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而那个装着蓝碧玺对戒的绒布盒,已经在他们热切的拥抱下而被遗忘,掉落在地板上。 但对戒依然安然的待在盒内,在月光的照射下,反映出淡淡的七彩光亮。 那是幸福的光芒,只属于他们的幸福之光。 尾声 一场位于台北,由单氏挖掘独家赞助,名为“幸福之光”的珠宝展悄悄地展开。 会场中展出将近七十件珠宝设计作品,有与贝壳镶嵌结合在一起的坠链,有椰子树造型,以光灿夺目而晶透的葡萄石代表椰子,椰子树上镶饰着闪亮的钻石,也有充满海洋线条的项链与饰品等等。 展出的作品全用来自那座叫作“幸福之光”小岛上的白色细沙来衬托,甚至还运来一些刻有珠宝图案的椰子壳作为展示的搭配。 这是场充满幸福与海洋意味的珠宝展。 但怪异的是,这次珠宝展,设计师兰夫人并没有到场。 赞助者单氏挖掘的幕后首脑也没有亲临现场,只有一名俊美异常的黑衣男孩与几位单氏挖掘高层的特助出席。 “他们呢?”姗姗来迟的陆孟挽着优雅的娇妻踏进会场后,一看见熟悉的面孔便劈头就问。 “他们去‘幸福之光’度蜜月了。”韩秉柏还是一派优闲的笑容,手里拿着一杯香槟,姿态佣懒,却有种令人不容小觑的压迫感。 “我看这下没有待上一、两个月,他们大概是不会回来的。”一旁的宋扬远则是漫不经心地附和,语毕,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可爱的娇妻一不在身边,他就忍不住涌上的困意,呵欠连连。 “这样也好,至少我们不用再被他那副忧郁的模样茶毒。”陆孟咧嘴一笑。 “你们聊,我去逛逛,”陆孟樵的妻子拍了拍丈夫的手臂,将这里留给他们几个大男人。 “说来这都要感谢‘他’的点子,”韩秉柏神秘的一笑。“要不是“他”这两个人不知道还要拖多久。” “那个神秘的人是谁?”心直口快的陆孟忍不住问。 “这不就来了?”末扬远手一指。 “谁?”陆孟樵一回头,便看见单先生与兰夫人的儿子,年纪十一、二岁的俊秀男孩。 “你们都在这儿啊。”兰正玺,不,现在该称他为单正玺,发现他们几个大男人全在长桌旁,便挑了挑眉走过来,那超龄的姿态与他父亲极为相似。 他接过韩秉柏递给他的果汁,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会吧!真的是你出的主意?”陆孟樵一脸不敢置信。 “只要能成功,谁出的主意其实都不重要。”单正玺嘴角微扬,稚气而俊秀的脸上,沉静的黑眸闪过一抹精光。 “的确是成功了。”韩秉柏泜笑出声,举起酒杯,“非常完美。” “如果没有你们配合,大概也做不到。”单正玺一哂。“干杯!” 三个大男人与一个男孩,就在这布置得十分华丽的珠宝展会场,交换彼此心照不宣的微笑。 而远在几百海里之外,两个一身轻便,正坐在屋前喝着椰子汁的男女,双双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 【全书完】 后记 这个故事,乐芙好久以前就想写了,第一、第二章的那些段落,更是一、两年前就已经写好,藏在资料夹里,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把这个故事挖出来跟大家见面,连乐芙自己都好讶异呢! 真可谓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哈哈! 对于这两个有点老又不会太老,龟毛又别扭的老妖怪(笑)的爱情故事,不晓得大家喜欢吗? 虽然这样的设定差点吓得编编心脏病发,但是,乐芙倒是写得好开心哩! 虽然老是一修再修,拖了好几个月,虽然老是把“单槐”打成“呆槐”,挚友小葵总是说,一定是因为作者本人觉得男主角很呆,所以才会老是打错字。 感谢心脏超强的编编容得我这样恶搞!(双手合十) 乐芙很努力的想要让故事节奏慢一点,因为他们的故事适合慢慢地说,慢慢地走,不过,实际写稿时也真的是慢慢慢,慢得连乐芙都很惊恐,觉得为什么怎么也写不完呢……(好好好,我知道我每次后记都爱讲这一句!) 提到这个故事的背景,乐芙也好想去度假!菲律宾周围有许多风光明媚的小岛,像是雾宿或是卡儿拉甘等等,都非常美丽,或是再远一点,像是塞班岛,也非常棒喔! 还有,海里的水母虽然感觉轻飘飘,很可爱,但有毒的水母也不少,所以在海里看到水母可别太高兴喔,还是要小心的。 假如读者宝宝们想要去和台湾气候差不多(好吧,是更热一点)的美丽沙滩度假,倒是可以考虑这类小岛哟! 接下来,应可爱的读者菲的要求,乐芙要讲些无聊的生活琐事!(笑) 写这本稿子的时候,适逢乐芙人生中第九次搬家。 因为乐芙平常把东西藏得太好,打包书宝宝时才发现,家中的书繁殖的速度简直比无性生殖更厉害!一只纸箱大约可以塞进六、七十本书,而光是两个书柜,就已经打包成十几二十箱了,害得乐芙越打包越心惊,生怕乐妈龙心下悦,那满满的书宝宝就要被偷偷扔掉也说不定。 当然,最后在乐芙誓死捍卫之下,书宝宝一本也不缺的跟着我们到了新家,嘿嘿!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乐芙哟,那么咱们下回见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