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枭明》 第一章 锦衣卫千户职 如果说有一个穿越大明穿越大明的机会,你会选择什么样一个身份? 当然,或许也没得选! …… 看着眼前托盘上银白色的飞鱼服,曹酩眼中神色极其复杂。 锦衣卫! 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 今天,曹酩终于收获了穿越大明三个月以来的最大成果。 也就是面前这一套专属于千户及以上才能穿着的银白飞鱼服。 至于怎么得来这玩意儿的问题……不谈也罢! 想当年,他也是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存在。 如今却……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世风日下、下情上通…… “曹大人?” 旁边一道声音及时打断了他的遐思。 当即曹酩就转头对着那人一笑:“抱歉,刚刚走神了。” “无妨!无妨!陛下这么看重曹大人,日后可要顺手提拔一下咱兄弟们啊!” 名叫胖子的张英在曹酩接过托盘后也不再继续磨蹭。 “我那儿还有点事情,就先不打扰曹大人了!” 曹酩回了一笑,而后就重新把目光转了回来,眼底这才流露出了几缕轻松之色。 锦衣卫中,千户就是一个分水岭。 千户之前,有天大的事情也别想面见皇帝。 也只有到了千户,接下来那些事情之中他才好做别的安排。 首要的就是这一封同银白飞鱼服一块儿来的文书。 在那个上面只写了一句话。 ‘带魏忠贤回来!’ 除此之外,什么署名、印章一概没有! 但他却很清楚这一封文书的书写者就是现在正坐在皇位上的大明崇祯皇帝。 那个选择了以身殉国的大明最后一帝! 同样的,他也很清楚为何那位崇祯帝会私底下把这样一道命令送到他手上。 无非就是眼馋魏忠贤这么多年间积累下来的财货。 没有即位之前,他对于国库、私库情况一概不知。 可等到即位之后,崇祯在看到那空空如也的两库后脸绝对绿了不止一次。 然后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魏忠贤头上。 再加上东林党人在一旁各种忽悠各种煽风点火。 多方发力下,一个本就是靠着帝王宠幸在朝廷上作威作福的宦官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而且,现在的话,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一道旨意下来。 那是走朝廷正式渠道所下发的对于魏忠贤的处置。 那一份大概率会是让锦衣卫直接杀掉魏忠贤,然后再去彻查一切,并非所有人都会垂涎魏忠贤手中积累的财物! 对于现在准备彻底掌权的东林党人,魏忠贤的存在,就代表着变数。 他们不是不在乎钱,而是相比较钱,权利更为重要。 因为权利能够带来的东西中包括了财物,但财物却不能带来权利,能在朝堂上混的,对这一点看得比谁都清楚。 再者说了,谁知道朱由检会不会反应过来这里面的问题? 而曹酩作为这次要刺向魏忠贤的刀…… 只能说利弊两端。 只要做得够妙,他就能借东林党这股子大明朝最后的风来取得实打实的利益。 但同样的,若是…… 要知道朱由检这位大明朝最后一任皇帝,可从来不是善茬! “也不知道会是谁过来颁旨了……” 轻叹一声,曹酩就在北镇抚司衙门大堂内将那身上那套不知穿了多久的飞鱼服给换了下来。 刚脱掉那一身暗色飞鱼服后,一阵冷意席卷过来,他下意识就打了个寒颤。 虽然衣服的内衬里有塞上白叠子,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如今北京城里这天气比之后世却是要冷上不少,像这种没有经过后世那种工业化手段处理过的白叠子,说保暖也并没有那么保暖,最多就是稍微保证下人正常的活动了。 冬日里,月色显得极为清冷,但好在北镇抚司衙门里火盆不断,橘黄色映照下倒也并不显得有多冷。 换好飞鱼服后,他就从大堂里走了出去。 北镇抚司不同别的朝廷衙门,夜里依旧是有着不少人在值守。 随手招呼过来一个旁边值守的人。 “你可认得卢剑星兄弟三人?” 火光下,那个锦衣卫低垂的脸色看不太清。 “回千户大人,属下知道!” 曹酩沉吟了一阵后缓缓开口:“知道?那你可知道他们住在哪儿?去叫他们三人回衙门里来!” “是!属下领命!” 这就是锦衣卫。 他脸上笑意浮现而出。 外间名声尚且不谈,就是锦衣卫内部,比之朝堂上那种勾心斗角确实要好上不少。 转身回到衙门里,曹酩眼中就浮现了一抹异样。 说来也奇怪,这么长时间的寻摸,他敢肯定这个世界绝对就是华夏正史上的那个大明。 但同样的,不知为何,在锦衣卫中,他也遇到了那个前世某电影中足以让普通人恨得咬牙切齿的胖子张英。 还有那部电影中的主角团三人。 卢剑星、沈炼、靳一川。 刚摸清楚这些情况的时候,曹酩还恍惚了好几天。 毕竟穿越就够离奇的了,然后穿越的还是一个正史夹杂着部分影视剧的世界?但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谁说影视剧就一定是人为杜撰的了?谁敢说正史上没有发生过这些事情? 毕竟涉及到了锦衣卫的事情,当朝史官更多用的都是春秋笔法。 而且后世流传的明史还是经过了通古斯野猪皮修撰的…… 总得来说,历史大势上来看,他就只是从现代穿到了大明。 至于小势……谁说得准呢? 早就确定了这一切的曹酩,自然是早就想到了一个从黑锅下抽身的办法。 那就是尊重人家影视剧的原本剧情,卢这主角团三人去做明面上的一切! 至于他自己,只需要隐藏起来,在背后将一切该捞的油水尽数捞到手里! 毕竟这兄弟三人手脚不干净,做事也不干净。 魏忠贤的好处,有那么好拿? 他可是阉党魁首,就算阉党现在被打翻了,但阉党中人现在并没有完全处理干净! 朝廷中人,最懂兔死狐孤! 就在他思考着的时候,镇抚司衙门外,卢剑星兄弟三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就连腰间绣春刀都没有来得及摆正。 就在三人一只脚刚踏入镇抚司大堂的时候,曹酩就抬头看了过去。 “衣冠不整,佩刀不齐,出去整理好再进来!” 三人齐刷刷一愣,而后老老实实依着来路退了出去。 小半晌后,三人重新踏入大堂。 “属下卢剑星/沈炼/靳一川,见过千户大人!” 曹酩目光在三人身上巡视一番,这才轻轻点头。 “记住了,锦衣卫是给陛下做事的!不能丢脸!” 废话说完,他就立马转移了话题:“上面要查魏阉。” “等下去点齐了人手,跟我去一趟刑部陈纪家里。” 想要追查魏忠贤,就必须先把还藏在北京城中的许显纯找出来,作为当初阉党‘五彪’之一,他自然清楚魏忠贤的动向。 而刑部陈纪是许显纯好友这件事,锦衣卫上下更是人尽皆知! 堂下三人脸上当即浮现出了一抹喜色。 近来他们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原本阉党中人就已经不怎么待见他们了,结果现在开始反攻倒算的东林党也不怎么待见他们三人,但好在是职位够低,不待见是真的,看不上对付也是真的。 可那群大人看不上对付他们三人,自然有别人看得上对付。 正是因为如此,近来只要衙门里有那些麻烦事,就必然会落到他们三人头上,可这次的这事儿,虽然也足够麻烦,但那也要看是谁来主事!要知道面前这位曹千户,不仅仅是当今皇上眼里的红人,其在锦衣卫中更是公正得紧!想来这次只要做好了事,日后前途大概率是不成问题了。 “属下领命!” 火光下,三人面孔突地红润了起来,就像是喝了十全大补酒一样。 一阵沉默后,曹酩重新把目光聚焦到了三人身上,眉头紧锁着。 “还不去?干等什么?” 火光下,卢剑星脸上的神色很熟悉地谄媚了起来。 “那个,大人,你看我调多少人合适?” 曹酩往椅子靠背上倒了过去,阖起来的眼皮及时掩去了眸子深处那一丝心累。 “你是总旗!” 说完他就彻底沉默了下来。 现在他敢肯定这三人背锅的原因,或许还要加上一条,那就是蠢! 第二章 刑部陈纪 戌时三刻,北京城里的宵禁鼓响。 任何人,甚至包括朝廷一品大员,都不能随意上街,否则必然会召来他人的调查。 但,锦衣卫不是人,而是天子鹰犬! 直到卢剑星带着一旗五十五人重新回到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子时了。 曹酩则是在衙门大堂里吃着宵夜。 一碗加了葱花和肉的面。 这是夜里在镇抚司衙门值守的百户以上职位才有的待遇。 就着火光,很快他就将碗中剩余的汤水咽下了肚子,而后才将目光投向已经守在旁边好一会儿的卢剑星身上。 “人手可点齐了?” 闻言,卢剑星就吞下了一直被他压在舌头下面的唾沫,目光也才打空了的面碗上挪开。 “回大人,齐了!” “既然这样……”曹酩伸手抹去了唇上沾着的点点汤水后起身:“收拾一下,去陈大人家里拜访拜访!” 正下飞鱼服腰带,佩刀挂上的同时,他就顺手将桌面上老早铺开的宅邸地图给抓起来叠好塞进了怀里。 从镇抚司衙门出去,曹酩就带头朝着陈纪家里的方向走去。 看着倒很是悠闲。 这也是他在锦衣卫中这么些时日以来养成的习惯,做事之前保证体力,这样才能应付那些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一路上倒是也没少遇到五城兵马司那些巡守的。 与锦衣卫每晚值守都要换着来不同,五城兵马司的夜间巡守基本上都是固定的那几人在倒霉。 所以时间长了,双方自然是眼熟得很。 能在北京城里混,越是处于底层的,消息就越灵通。 锦衣卫中别的家伙,他们或许不认识,但曹酩不同啊! 不仅仅是当今皇帝眼中的红人,而且还不像寻常锦衣卫那般惹人讨厌。 “呦,老王,又巡街呐?” 被他点到名的那人脸皮拉着。 “曹大人,你就别挖苦咱了,这命苦真没办法!” 曹酩咧嘴笑着:“得了,还叫苦呢,京里多少人等朝廷的差事还等不来。” 说着他就丢了几枚铜板过去。 “这日子忒冷,回头弄点酒去暖下身子。” “得嘞!”王二狗冲着曹酩抱拳行了一礼:“大人升迁,小的回头送些自家做好的腌肉过去作为贺礼。” 说话间,曹酩已经带着人手错过去了几步,他也没有回头,只是远远地摆手。 “行,我知道了!” 远远看着众人离去,王二狗身旁的年轻人终于忍不住开口:“王叔,那位是谁啊?” “那位啊……锦衣卫!很不一样的锦衣卫!” 王二狗感慨了一句后,转身就是一个爆栗敲到了年轻人头顶。 “走!继续巡街!” …… 走远了之后,曹酩就笑着伸了个懒腰。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见了我不躲,见了别人却要立马躲开?” 一旁的卢剑星沉默了良久。 “大人公正!” 听到这话,曹酩一愣,而后就笑着从怀里将陈纪宅邸的地图掏出来丢给了他。 “看看,先让人围了陈府,然后去请陈大人家眷。” “留五个人给我。” 说着,他就瞟了一眼身为小旗的沈炼,但也没有说什么。 而卢剑星虽然打开了地图在看,但他却始终注意着曹酩的动作。 在看了一会儿后,他就抬头冲着曹酩咧嘴笑了出来。 “大人,我大致看了一下,全包了陈府最多也就要三十人,剩下的二十里面我带一半去请陈大人家眷也就够了。” 曹酩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随即将沈炼点了出来。 “你,带好你那一小旗人跟我走。” 随即转头看向卢剑星:“记住了,手轻点,咱是锦衣卫,不是土匪!” 说完后,他就带头往陈府侧面的小巷子里走了进去。 只是几个纵步,曹酩就翻过墙头落到了陈府的后院花园中,而后他就见到了两个刚打房间里走出来的陈府小厮。 在压着脚步靠近那两人后,曹酩手中绣春刀带着刀鞘探出,在两人脖颈后顺势一砍。 在他身后,就是包括沈炼在内的十一人。 等到他们全部翻进来后,曹酩已经放翻了院子里的两个出来上厕所的小厮。 随后他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毕竟已经是子时了,正常情况下,就算当朝一品也得睡觉。 可现在曹酩却是看到了后院拐角处透露的一丝烛光。 这年头,就没有小厮敢在起夜的时候点燃烛火,一家之中,能这么做,敢这么做的,除去主人家,就只有主人家的贵客了。 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他就直接朝着后面跟着的众人挥手。 锦衣卫的鞋子都是特制的夹层鞋子。 平常人走路,只要不是刻意,那就必然会发出来些许声音。 而锦衣卫的鞋子,就算是刻意,都弄不出来多大的声音,更别说现在曹酩等人是在刻意控制着脚下的力道了。 缓缓靠近那间有烛火透出的屋子。 里面的人声逐渐清晰。 最终,等到靠近屋子大门后,曹酩也确定了里面正在说话的人。 陈纪! 以前朝堂上可没少见过这位,他自然是熟悉得紧。 在给后面人打了个手势之后,曹酩就直接起身一脚狠狠踹开了房间大门。 “谁!” 里面惊怒之声骤起。 曹酩嘴角带着笑意,按着佩刀走进房间里面。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陈大人果然不忘本,都有如此功名了还不忘努力。” 随着后面所有锦衣卫的涌入,陈纪脸色越来越难看。 “锦衣卫……” 曹酩那一身银白色飞鱼服在众多暗色飞鱼服中显得极其耀眼。 足足半晌,陈纪才压下情绪给曹酩挤出来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不知道曹千户此来何为?” 对于面前这个新帝即位后出了不少风头的锦衣卫,他自然认得。 曹酩笑得很温暖,但手上却从未离开过腰间别着的绣春刀。 “这不是有事要问问陈大人么!” “白天大家都有正事儿要忙,这不,刚有空我就立马来找陈大人了?” 陈纪呼吸一窒,脸上一抹带着心虚的怒火陡然呈现了出来。 几乎同时,金属摩擦声就响了起来。 曹酩拇指顶开了原本和刀鞘紧紧嵌在一起的绣春刀。 “啧啧,陈大人脸色倒是挺难看的,莫不是病了?”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第三章 许显纯入手 不同曹酩脸上带着的些许笑意,此刻的陈纪额头已然渗出来了些许晶莹的汗珠。 锦衣卫,皇权特许,遇事可先斩而后奏! 他一点都不怀疑面前的这个锦衣卫千户敢不敢动刀。 足足半晌,他才打脸上挤出来一丝极其难看的笑:“曹千户倒是好眼力!” “近来我这身子骨确实是差了一些,敢问曹千户此来为了什么事?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曹酩按着绣春刀坐到了椅子上。 “看得出来!这数九寒天陈大人都能生一脑袋汗水。”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陈大人许显纯的下落!” 说着他就将绣春刀从刀鞘里面抽出来抓起飞鱼服的下摆擦拭了起来:“当然,这个问题陈大人不妨稍等一会儿再回答,相信陈大人能给我一个理想的答案!” 在陈纪身后,那个看起来年轻上不少,穿着粗布衣裳的家伙,原本低垂的眼睑在他听到‘许显纯’三个字后明显就跳动了几下。 暗中,他握紧的拳头就往身后背了过去。 这一切,自然逃不出锦衣卫众人的眼睛,沈炼则显得更是急切,当即就是一脚踏出。 不等他开口,曹酩就沉声喝斥了出来。 “站回去!我说过,锦衣卫不是土匪!” 被这一声喝止后,沈炼立马就朝着曹酩行了一礼:“是!大人,属下明白了!” 但曹酩却已经把目光转向了陈纪,脸上的严肃烟消云散,再度换上了一脸笑意。 “陈大人勿怪!底下人急切了些。” “不过,令弟好像有那么点儿紧张?是吧?” 只是他却用手里的绣春刀的刀背在旁边桌案上轻敲了几下。 陈纪身后的那个家伙闻言,立马强自压下了脸上刚有所浮现的表情,装出了一幅风轻云淡。 曹酩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就把目光转向了刚被喝斥过的沈炼。 “卢剑星为什么还没有过来?你去外面看看!” 沈炼刚想回话,卢剑星就先一步踏进了房间里面。 待看到曹酩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大人,陈大人家的家眷都请过来了!” 声音并不大,但也没有刻意压着。 当即陈纪就忍不下去了,低声吼了出来:“曹酩!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曹酩缓缓站了起来,手中绣春刀拖地:“而是你陈纪想做什么!” “阉党如何,需要我来告诉你?当今陛下英明,势必会扫清阉党残余,都到了这时候,你陈纪竟然因为一点所谓的个人恩情去保护阉党中的主干……” 绣春刀缓缓抬起,刀尖径直指向了陈纪那唯一的女儿。 “你想死,没问题,可作为刑部官员,你难道就不知道犯官女眷的下场?!” “于其让你陈纪祸害了这么个不满双十年华的少女,还不如今天就先送你妻女下去等你!” 就在曹酩步步逼近陈纪女儿的时候,原本躲在陈纪身后的那人脸上浮现了一抹疯狂,而后就抓着一柄匕首朝着曹酩后背扑了过去。 “锦衣卫狗官,死吧!” 这一瞬间的变化,就连陈纪也没有来得及反应。 要知道大明律可是有着明确规定,杀锦衣卫者同谋逆论!这可是诛三族的罪!谁敢犯? “大人,小心!” 卢剑星声音刚来得及出口,早就做好准备一直盯着那人的沈炼直接选择了出刀。 能在锦衣卫里从底层升上旗官的,首要标准就是得武艺服人,其次才是别的。 随着一抹血色迸射,惨叫声顿时而起。 “唉……何必呢?” 轻叹之后,曹酩就将手中绣春刀插回了刀鞘之中。 “既然这么不想有人死,那为何还要包庇许显纯呢?你说是吧,陈大人?” “现在告诉我许显纯的去向,和我带着人找到许显纯并不一样!” 陈纪自然听得懂曹酩话里的意思。 检举许显纯,他就不是阉党。 有锦衣卫证明,这就是事实! 看着一旁妻女满脸的惊恐,陈纪整个人最终还是瘫软到了地上。 “后院二楼……他在后院二楼……” 嘶哑的声音宛若被抽去了主心骨一般。 曹酩先是朝卢剑星略一点头,而后就走到陈纪面前蹲了下来。 “此事,陈大人有功,我会向陛下说明这一切。” 卢剑星直接带人往陈府后院而去,现场只留下来了曹酩和一直沉默无语的沈炼。 说完后,曹酩也不管陈纪有什么表现便直接动身往陈府外走去。 他在经过沈炼身旁的时候略微停顿,而后压低了声音。 “我给你三十息的时间。” “这三十息,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炼一个愣神,曹酩就已经离开了屋子。 陈府外,以卢剑星为首的众锦衣卫已经聚集在了一起。 在他们中间,则是一个明显沧桑许多的中年。 虽然有着零星头发遮挡,但还是能看清其面容。 正是前·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 从陈府出来的第一时间,曹酩就看到了这位阉党‘五彪’之一。 而许显纯在见到曹酩的第一时间眼底就闪过了一抹希翼。 “曹酩!” “曹酩!快!让你手下这群家伙放开我!只要你放开了我,我那儿财货任你挑选!” 这是个傻叉! 曹酩直接翻了个白眼,而后就从陈府门前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不把嘴堵上,难不成你们等着我堵他的嘴?” 阉党别人或许能活,但身为主干的这些家伙绝对不会有活下去的可能。 许显纯也是其中之一。 随着声音落下,许显纯一愣,而后刚要破口大骂,曹酩手上绣春刀的刀鞘就抽上了他的侧脸。 而后几颗雪白中夹杂着丝丝鲜红的牙齿飞出。 曹酩当即就瞪了一眼卢剑星。 “把这张喷粪的狗嘴堵上!难不成就因为是许显纯你就忘记了锦衣卫的办事流程?” 当即,卢剑星就把一块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的灰黑色破布团起来塞进了许显纯嘴里。 “那个,大人,我这是一时疏忽……一时疏忽!” 疏忽个鬼! 这个姓卢的,太奸! 曹酩再瞪了他一眼,而后脸上便冲着许显纯露出了些许嫌恶。 “赶紧送诏狱里去,别让这狗东西胡乱攀咬他人!” 第四章 崇祯亲临 烛火下,影影绰绰。 一抹茶水的清香伴随着冷风飘散开来。 原本还在沉睡着的曹酩猛地睁开眼睛,而后就打床上翻身跃起,右手也下意识就往他放绣春刀的地方摸了过去。 “别动!” 也就是同时,一道略带尖锐的男声响起。 直到这时,曹酩才注意到了面前那好几根黑洞洞的管子,那上面还带着丝丝缕缕硝石的味道。 火器! 反应过来之后,他头皮就是一阵发麻。 什么时候锦衣卫这么不安全了? “身手还算不错,朕倒是没提拔错人。” 朱由检将手中还剩半杯的茶水放回到桌子上:“告诉朕,你为何会和衣而睡?在怕什么?” 随着声音落下,曹酩这才注意到了房间中那穿着一袭便衣的俊秀青年。 衣服为正红色底子,上绣五趾、五爪真龙! 都不需要再往上看,他就确认了面前这人的身份。 崇祯帝,朱由检! “锦衣卫千户曹酩,见过陛下!” “说说吧,若有所隐瞒,今天你也就不必再去北镇抚司了。” 朱由检俊秀的脸上依旧冰冷至极。 在床上半伏着身子的曹酩眼底闪过了一丝疑惑。 为什么朱由检会大半夜带着宫中禁卫来堵他?之前不是还挺好的么? 随着脑中思绪百转,现实中曹酩却是老老实实开口。 “回陛下,臣冬日里穿着衣服睡觉已经是习惯了,就算是脱掉了这一身飞鱼服,也得换上其它衣服,不然这么大冷天,臣确实是睡不着……” “至于绣春刀,臣毕竟是武夫,绣春刀就是臣吃饭的家伙,由不得臣不谨慎。” 朱由检冷冷瞥了一眼过去,但却没有开口说话。 就这样过了半晌,他才抬手示意周围人将火枪收起来。 “朕暂且就信了你。” 说完,他就再度将茶杯拿起来小品了一口茶水:“许显纯在诏狱里说了不少,其中就有魏阉……以及往日你的作为。” “等下去了之后,先把手上应该处理的处理干净,然后就去拿魏阉。” “有不少人想他死,你明白么?” 曹酩将额头紧紧贴在了床上,而后沉声回道:“臣明白!” 朱由检长吐了一口气出来后声音就温和了许多。 “曹酩,你好好做,朕也在别处听到过他人对你的称赞,至于许显纯所说的那些朕可以当作没听到过。” “骆养性,朕并不看好他,你明白么?” 曹酩身子微微颤抖着,连带着声音里也带上了不少激动。 “臣,必为陛下效死!” 要知道面前这位崇祯,可不是傻子!就算要装,也得装全套的!不过好在他并没有学过行为心理学之类的东西,否则,曹酩必漏馅! 见到曹酩这样的表现,朱由检眼底才浮现了一抹很难被人察觉的轻快。 “抬起头来!” 听到朱由检的声音后,曹酩就趁着先前那种感觉还未散去直接抬头。 “不错,长相还算标致!” 赞叹一句后,朱由检直接起身朝外面走去,只是在快离去的时候,他就落了一句话下来。 “去北镇抚司当值吧……” 曹酩依旧伏在床上未曾起身,一直到过去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他才就势直接倒回了床上。 虽然不清楚许显纯那家伙在诏狱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有一点现在可以肯定。 那该死的把前身所做的一些破事说出来了,更甚至还在那些事情里面虚构了一部分。 否则朱由检绝对不会亲自带着宫卫前来。 看来,魏忠贤那边的事情必须得再仔细一点了,眼下朱由检能有这样的行为就已然将他的脾性暴露出来了。 多疑! 遇到这样的君主,必须得先谋己,再谋事! 至于说曹酩的解释,朱由检信还是不信? 这也已经用不着回答了。 一个人,尤其是作为皇帝的一个人,心底只要生出质疑了,那就再无任何一丝打消的可能。 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许显纯那个死扑街! 早知道还不如给他弄一个拒捕而死。 越想,曹酩心头的怒火就越加旺盛,再一想到先前朱由检所说的话,他就再也坐不住了。 北镇抚司本就是日夜换防,根本不存在闭衙一说。 刚完成早上一轮的换防后,蹲在北镇抚司门口的那些锦衣卫就看到了曹酩,只是与平日里不同,现在的他脸上带着浓郁到极点的阴沉。 本来还有心搭话一群家伙脸色瞬间一正。 都说老实人发火毁天灭地,虽然这位时常脸色不错的千户大人也不是老实人,但能够让这位大人发火到这种程度的,必然也不是什么小事。 一进北镇抚司,曹酩就冲着衙门后面的诏狱冲去。 而诏狱门口守着的那俩锦衣卫,在看清楚来人是曹酩后,也直接选择了沉默。 在锦衣卫里面,千户本来就已经几乎是处于最顶端的存在了。 至于千户之上的那些大人,下面的人基本上也见不到。 进去后,曹酩就直接往诏狱中那隐约还有着些许嘶哑惨叫的方向而去。 他听得出来,那就是许显纯的声音! 行刑还没结束! 很快,曹酩就看到了是谁在对许显纯行刑。 沈炼! 饶是在锦衣卫里待了这么久,可一见到沈炼在动用的刑法后,他还是皱紧了眉头。 无它,太狠! 在用完一轮刑后,沈炼才察觉了曹酩到来。 当即他就停手冲着曹酩行了一礼。 “属下见过千户大人!” 本来还有心让人多给许显纯多上几轮刑的曹酩,沉默着对沈炼摆手示意。 他不是没想到朱由检会给许显纯上刑,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如今的许显纯会是这么一幅样子。 惨!太惨! “他还能撑几轮?” 话一出口,沈炼就晃动了脑袋。 “回大人,属下也不清楚……不过许显纯现在……” 他没有把话说出口,因为现在的情况谁都能看在眼里。 很明显的意识恍惚,想来也是离挂东南枝不远了…… 曹酩沉默了一阵后才缓缓开口。 “处理掉吧,他不重要了。” “就许显纯现在的状态,就算说出来什么东西了,又有几分可信?” 沈炼嘴巴空张了几下,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也就是同时,一道略带轻佻的声音就从后面响了起来。 “哟,这不是咱们锦衣卫里的千户曹酩曹大人?怎么有空大早上就来诏狱这么个脏手的地方了?” 第五章 朝廷旨意 听到这到令人生厌的声音后,曹酩就深吸了一口空气。 那股子污浊腥腐的气息填满鼻腔的瞬间,他就转身看向了那人。 “陈陆言!你来这里做什么?” “若是我记得没错,今天轮不到你当值吧!” 被叫到名字的陈陆言则是依旧继续微笑着。 “这不是担心下面的人打许显纯口中问不出来应该问的么?曹大人勿怪!” 曹酩冲着沈炼轻摆头:“把许显纯收拾收拾干净,好歹也是从北镇抚司出来的,回头给他裹上一身席子送到北京城外吧!” “别呀,曹大人,许显纯这不明显还有话要说么?就这样送走了?” 一边说着,陈陆言就从怀里掏出来了册子想要记录什么。 但曹酩却是冷冷一笑。 “沈炼,动手吧,这里还轮不到别人致喙。” 本来早就是副千户的陈陆言才应该是晋升千户的那个,但是就因为曹酩的半路截胡,直到现在他还要继续在副千户的位子上待着。 两人间的仇也是自此结下了。 不过好在一直以来千户对上副千户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所以陈陆言也实在对曹酩下不了任何绊子,但这次不同!锦衣卫衙门拢共就那么大,许显纯昨天夜里招供的话,估计早就传遍了整个衙门。 察觉到腥味的陈陆言绝对不会放过这么个机会! 这一点曹酩很清楚。 见曹酩这么坚持,沈炼也不多废话,抓起绣春刀就往许显纯走去。 毕竟官职在那儿放着,谁也绕不开。 “沈炼,你敢!” 惊怒之声落下的瞬间,陈陆言就提着绣春刀冲了上去。 可就在下一刻,曹酩就将手中已然出鞘的绣春刀给甩了出去。 一道清晰可闻的砖石与金属的碰撞声响起后,陈陆言也停下了脚步。 他满脸阴翳地看着曹酩。 “曹大人,你这是怕许显纯说些什么出来吗?” 曹酩动身上前,而后从地面上将绣春刀抽了出来,轻轻一甩后重新插回了刀鞘之中。 “怕?” “呵呵!” 在抬脚走近陈陆言后,曹酩就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绣春刀。 “衙门里可有谁教过你能向同僚伸刀?” 北镇抚司可都是锦衣卫!对内有官阶之分,但是对外,不管职位,谁都是锦衣卫! 锦衣卫只能战死或者被皇帝赐死! 除去这两种外,谁敢杀锦衣卫,那就是谋逆!就算你本来就是锦衣卫也一样当以谋逆论! 反应过来,陈陆言就直接躬身认错。 “属下心急,所以才一时失误了。” 但是下一刻,曹酩却直接一巴掌抽在了他的侧脸。 巨力之下,陈陆言整个人就跌坐在了诏狱的地上,当即他就冲着曹酩怒目过去。 “这一巴掌,罚的是你对同僚出刀!” “若是人人都跟你一样,心急了就在衙门里出刀,那北镇抚司算什么?地痞流氓?” 一边冷声说着,曹酩就在他面前缓缓蹲了下来,一手按着绣春刀,另一手死死抓住了陈陆明的发髻。 “我知道你恨我夺了千户的位子,所以一直都在处心积虑地想要将我拖下来弄死。” “但!你不该就这么匆忙冒失!锦衣卫是衙门!但也是军职!” “你可以慢慢寻摸机会,但你不能不遵上官命令!” 眼底一抹狠辣浮现的同时,曹酩就直接一拳狠狠砸在了陈陆明的眼侧。 随着陈陆明的倒地,他又是一脚踢出。 “只要我曹酩还在这千户的位子上一天,你就得听我的!” 一边踢着,曹酩眼中就浮现了些许畅快。 这个陈陆言可是没少明里暗里顶他,今天总算是逮到了,这样不得好好出下气? 上级教训下级,有毛病吗?没有! 足足过去了一炷香后。 看着嘴角已然开始渗血的陈陆明,曹酩才意犹未尽地收住了脚 倒不是他不想继续,只是再继续下去,大概率会当场要了面前这家伙的命。 而且现在还有沈炼在一旁,真要下手也会落下把柄。 而后曹酩就看了一眼沈炼。 “还不动手,等着做什么呢?” 语气淡淡的,并未有更多的感情泄露。 随后沈炼也才反应了过来,只是他的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地从倒地不起的陈陆明身上扫过。 “是!属下这就动手!” 对比于陈陆明的惨象,许显纯现在死或者不死已经不重要了。 抽出绣春刀后,他就看准许显纯的脖子抹了过去。 鲜血汩汩而落。 原本意识模糊的许显纯猛地清醒了过来,只是此刻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丁点儿幅度。 总算是,解脱了! 诏狱中本就阴冷潮湿,再加上身体热量的自然流失,很快许显纯就失去了残余的声息。 直到这时,曹酩才转身往诏狱外走去。 这件事情暂告一段落。 至于陈陆明?倒是不需要担心了。 身为穿越重生者,他要是连一介岌岌无名的土著都收拾不了那也就不配穿越了。 回到前衙,曹酩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宫里衣服的人正坐在首位。 内侍? 而那人在听到了些许动静后就转身看向了曹酩。 一打照面,曹酩眼中就浮现了一抹了然。 来的这人倒也还算熟悉。 赵靖忠,魏忠贤在宫里头的义子,也是朱由检即位后宫里头第一个倒向他的内侍。 若不是赵靖忠,可能魏忠贤还没这么快倒下。 “曹千户,我可是已经等了好久了……” 曹酩笑着迎了上去:“赵公公久等了,我这也没想到大早上的衙门里还能有别的事情……见谅!见谅!” 赵靖忠笑得也很是温和。 “无妨!我这趟来也是陛下的旨意。” 说着他就将一封明黄色圣旨从怀里掏了出来。 “锦衣卫千户曹酩接旨!” 曹酩轻吐了一口气出来,而后单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有贼魏忠贤霍乱朝纲,陷害忠良……今查明其所在,着锦衣卫追回魏忠贤,若有反抗,则击毙之!带回尸首,钦此!” “臣锦衣卫千户曹酩,接旨!” 曹酩神色更是一片肃穆。 显然这就是朝廷上所有人达成的共识了。 魏忠贤不反抗可能么?明显不可能!所以对于他来说,这就是必杀之局! 第六章 杀戮场 细雨簌簌,北镇抚司衙门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大开着。 但此刻又与往日有所不同。 一群约莫三十人数的锦衣卫全部骑马佩刀在衙门前完成了集合,领头的正是身穿银白飞鱼服的曹酩。 在他身后的,就是卢剑星兄弟三人。 ‘哒哒哒哒……’ 马蹄声缓缓响着,夹杂着水花溅射的声音。 “人都到齐了?” 曹酩眸色微冷,泛着淡青色的天空倒映在他眼底。 马缰在他手中紧紧缠绕着。 卢剑星略带沉眠的声音打后面响起:“回大人,共三十三人,全数到齐!” 一小旗十人,再带领队小旗一人,共三个小旗。 “既然到齐了,那就出发吧,早点办完公事早点回京。” 说着,曹酩耷拉在马身侧腹的双腿稍稍用力。 下一刻他座下那匹纯黑色骏马就撒开了腿。 在他身后的,就是剩下的那些锦衣卫中人。 一伙共三十四人,策马从北京城南门出,目标更是直指河间。 自魏忠贤离开北京,现在也才过去了不到三天,就算他们一直赶路,也绝对不会超出河间府地界。 再加上他们一众人的数量庞大,普通人都瞒不过,自然就不用说是锦衣卫了。 在曹酩等一众人的全力奔袭之下,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就缀上了魏忠贤等人的尾巴。 林中,曹酩一手轻按着绣春刀刀柄。 “探明魏阉的部署了么?” 在他面前,卢剑星轻轻点头,也是压低了声音。 “回大人,魏阉就在客栈二楼第四个房间的隔间中休息,没有其它地方可以进去,只能选择正面硬攻,但是这样的话……” 虽然他剩下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曹酩也知道具体情况。 他这次带着的人手有三十多,但魏忠贤带来的人更多! 从下面人所报上来的,他大致也能估计出来一个量,除却伺候的下人,还约莫有一百左右的悍勇之士。 就算锦衣卫中人都是从各地军中抽出来的较强者,但就算这样,对上一群不要命的家伙还是依旧很麻烦。 再精通杀人技,也怕不要命! 伸手在半空徐压后,曹酩就把眸子就从众人身上收了回来。 “先吃点干粮休息一下,一炷香后动手。” 而后就是一阵沉默。 众人也不多说什么,都动手打怀里将老早准备好的干粮掏出来塞进了嘴巴里。 本就干燥至极的吃食,在雨水的浸泡下确实是软和了不少。 但同样的也泛着一股子怪味。 虽然现在藏身林中的众人都是一群粗人,但能在锦衣卫中混的,多少还是知道轻重缓急的,也没有出现那种因为一口吃食就闹起来的憨憨。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曹酩在站起来后就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烟管准备好了没有?待会儿过去了先丢烟管进院子,把敌人阵型打乱!” 紧随着他的动作,有十来人把腰间插着的一大一小两根管子给抽了出来,大的那个就是曹酩所说的烟管,小的那个就是存着火的火折子。 随着十来道轻轻的吹动,林子里就泛起了点点微不可察的星火。 甚至都不需要多说,那十来人就朝着客氏旅店摸了上去。 夜雨中,三重人影缓缓贴近。 第一重就是那拿着烟管的十来人,后面的两重手里齐刷刷的就是各自的绣春刀。 曹酩手里的绣春刀外形与唐刀略微相像,只是刀身带着些许弯曲的弧度,刀背前端两掌长的地方也全部开了刃,用以方便撩杀。 随着一道火药味的蒸腾,十来个烟管就被第一重的锦衣卫给丢进了旅店院子里面。 而后他们就三两步赶到墙根处蹲了下来。 曹酩带着第二排十多人迅速赶上去,借着众人已经撑好的双手,越过墙头朝客氏旅馆内部跳了下去。 落地声音虽然并不大,但也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引起了院内人的注意。 “谁!” 借着烟雾,曹酩在站起身子的第一瞬间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杀了过去。 随后落地的那些锦衣卫也是冲着各自选定的方向杀去。 ‘当!’ 也就是一道轻响,曹酩面色就沉静了下来。 是个高手!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显感觉到了对面力道上传来的一丝轻盈。 而后曹酩就退开了两步。 雨依旧落着,烟管里散出的烟也在雨丝之下开始了消散,锦衣卫众人全部进入了院子,与魏忠贤手下的人各自占据了一边对峙着。 锦衣卫这边带头的,就是曹酩。 而占据了靠近旅店一侧的那些人,领头的……是一个女人?! 而后曹酩脸上一抹了然就浮现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刚才同他接手的那个人是谁就一目了然了。 “我当是哪家的狗,原来是锦衣卫!” 穿着一身黑衣的魏廷脸上尽是讥讽。 曹酩手中绣春刀微抬。 “奉陛下命,捉拿魏阉,挡路者杀!” 声音落下同时,他就再度冲了出去,目标直指为首的魏廷。 双方战事一触而发。 唐刀善斩,可刺,再加上曹酩自己做出的一些改造,大开大合之下,即便是再灵活的人也得小心,否则就是一道口子。 尤其在敌人是魏廷这女子的情况下,基本每一刀落下,都能让她退出去一两步。 但也就是一两招,很快就有人在看到了这情况后朝曹酩冲了上去。 转瞬之间攻守易势。 在用绣春刀磕开侧面两人的攻击后,曹酩就纵身跳出了战局。 稍微喘了口气之后,他就陡然提高了声线。 “合击!速度突围去捉拿魏忠贤!” 而后所有锦衣卫就退开重新组合了起来,基本上都是三人一组。 卢剑星兄弟三人则是趁势掩杀了上来。 “大人……” 话没说完,曹酩就瞥了他一眼,随即再度提刀冲了上去。 魏廷手中长刀则是往曹酩头顶狠狠劈落了下来。 曹酩左臂上抬,袖子下面的小臂盾将这一击挡下,右手绣春刀迅速刺出。 金属的撞击声第一时间就引起了魏廷的警惕。 她在察觉到曹酩的动作后,第一时间脚下就轻微转动了下,将整个人的身子侧开。 但饶是这样,她依旧没有完全避开曹酩这一刺。 反观曹酩,在察觉到阻力的变化后,他就转动了握着的刀柄。 魏廷右肩头鲜血在下一刻直接喷涌而出,让原本还干燥的袖子湿润了起来。 这一瞬间的事情,更是让整个战场都出现了变化。 尤其卢剑星兄弟三人,更是见缝插针杀入了旅店之中。 第七章 追杀进行中 看到这一幕,魏廷甚至都没有再去选择躲开曹酩的攻击,而是径直怒吼了出来。 “快拦住他们!保护义父!” 可任她声音再怎么嘶哑,曹酩也始终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随着绣春刀的一次次削下,他本就本就占尽了的优势又一步扩大。 但魏廷这一句也让那些亡命之徒反应了过来,随后便齐刷刷地朝着卢剑星兄弟三人冲了过去。 就算如此,其余锦衣卫也并没有分心去打算支援。 毕竟双方人数上的差值太大,除却卢剑星三人外的其它锦衣卫,基本上都被魏忠贤手下其余人等给拖住了。 也就是说,他们三人所需要面对的,就是足足十数名亡命之徒! 但曹酩也只是在看了他们一眼之后就立马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双方数量不对等,实力上同样也不对等! 卢剑星兄弟三人精通合击战法,而且再加上长年累月的配合,多重叠加之下,早就不是寻常那种一加一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十几人,对他们三人来说,全数击杀确实有点难度,但是在保全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完成突围,并不算一件难事! 确定了这一点后,曹酩就把注意力全部转到了面前。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不让开,就死!” 魏廷在身旁两人的掩护下喘着粗气。 她在看了一眼侧肩的伤口后就冲着曹酩啐了口唾沫。 “一条皇帝养的狗罢了!得意什么!” 听到这话,曹酩就轻笑了起来,手中绣春刀更是止不住地朝着魏廷杀了过去。 但随即侧面那两个汉子就把着各自的兵器挡在了魏廷身前。 一刀劈下后,曹酩就直接顺手提刀,用手中绣春刀那开了锋的刀背狠狠划过其中一名汉子的双眼。 而后他整个人就纵身往后面一退,避开了另一人最要命的刀锋。 最终曹酩左手上臂还是被拉出来了一道并不怎么深的口子。 原本银白色的飞鱼服就在他用力的瞬间被血色浸染、湿透。 伤势本就是越轻越能感受到清晰的痛。 感受着左臂上传来的刺激,他的目光愈加冰冷了起来。 武艺还是不到家! 很快,随着鲜血落地,曹酩手中绣春刀的刀刃就调转了一个方向,从原本靠内径直转向了敌人。 ‘踏……’ 一脚踏出之后,他的速度更是陡然加快。 随后又是三五步,便贴近了另一个安然无恙的汉子。 等到两人手中兵刃彻底碰上,曹酩另一只被鲜血浸透的手就在同时握拳狠狠锤到了对面汉子的左侧上腹肋骨下。 在此刻,骨骼断裂的脆响更是清晰入耳。 而曹酩则是在察觉到了他脸上所浮现的一丝慌乱后直接抽离绣春刀,朝着这汉子的右腿腿弯处狠狠砍下。 无论步战或者马战,最重要的东西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下盘。 只不过步战中下盘是腿,马战中下盘是马。 若是下盘有失,战必败! 而腿弯处就是人下盘稳定的一大缺陷存在,只需要一刀斩断腿筋,下盘必然会出现不小的失误!这甚至都不需要用太大力气就完全足以做到! 看见曹酩如若风卷残云般的攻势,那汉子眼底慌乱只是堪堪浮现。 下一刻惨叫声陡起。 曹酩甩去绣春刀上残血后,顺手就在汉子喉间轻轻一抹。 惨叫戛然而止。 随即他就把目光投向了始终躲在一旁的魏廷身上,而后双唇微启,细小的声音在两人间响起。 “魏忠贤或许可以不死,但是你,包括你们,一个都不能活……” 魏廷脸色当即一变,但很快她脸上就略微浮现了一丝喜色。 “你……” 曹酩手中绣春刀轻挥,斩落。 金属同地面的撞击声响起。 魏廷也彻底失去反击的依凭—她那未曾受伤的手和兵刃! 但就算这样,她也没有惨叫出声,反而是转身就想往旅馆外逃去。 曹酩则是站在原地看着。 直到她快翻过墙头的时候,左手抬起,拉动了小臂上一直扣着的机关锁。 三支浑黑色的短箭迅速射出,而后就整个没入了魏廷刚刚爬上墙头的身子里。 当即她就从墙头上掉到了外面。 而曹酩也是瞬间提高了声音。 “所有人听命,给我杀!一个不留!” 说完也不等任何人有所回应,他就三两步冲上了刚刚魏廷下落的墙头。 在左右看了一圈之后,曹酩就跳下墙头循着魏廷留下的轨迹追了上去。 随着他的离去,剩余的锦衣卫也都在配合之下展开了反击,几乎瞬间,局势就已然完成了逆转。 尤其是卢剑星兄弟三人,已然在众人之中,完成了第一波的突围。 天色逐渐亮了起来,魏廷所留下的血迹一路也是越来越浅。 直到最后,曹酩在一条并不怎么湍急的河旁停下了脚步。 “倒是挺聪明的,就是略微傻了那么点。” 锦衣卫用的东西,大多都是特制的,同理,他所用的那个臂弩箭支也是加工过的。 箭头上由工匠特意打磨出了一个储存氰化物的钢囊。 只要箭支射入人体,箭头受到微量的挤压,内里的氰化物就会喷出。 作为一类人体所不能承受的毒素,均量一百五十毫克就能致人死地,当然那是纯的。 而碍于技术问题,曹酩自己提取出来的氰化物纯度并不高。 但即便这样,也只是不能立即致人死地,但慢性致死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一边说着,曹酩就挥动绣春刀朝着河岸一旁的树上砍了过去。 ‘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而后魏廷的身影就从那颗并不高的树上跌了下来。 她脸色隐隐泛着一股极淡的青色。 呼吸声很重!重到了曹酩都不需要刻意去听就能听到的程度。 这就是氰化物中毒的最表面特征。 轻轻一笑之后,他就收起来了绣春刀。 “我若是没有记错,你是叫魏廷对吧?魏忠贤的……义女?” “呼哧……呼哧……” 魏廷眼睛泛着血色:“你用毒了!” 她对于自己的判断很是肯定。 如果只是简单的外伤,就这么点时间,她绝对不会到这种程度! “我说过了,你不能活!” 曹酩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眸子更是冰冷至极:“魏忠贤老了,他再聪明也没有多少用,但你并不老!” 第八章 客氏旅店没了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更多时候,年轻人拥有的潜力会在时间上有所体现……” 说着曹酩就缓缓在魏廷面前按着刀蹲了下来,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而在看到他这样的举动后,魏廷眼底就闪过了一丝失望。 “尤其是你这样足够聪明的年轻人,如果在对立面,那就已经该死了,更何况……” 魏廷猛喘了几口粗气后,赤色双眸便死死盯住了曹酩。 “锦衣卫狗官,我在下面等你!” 说完后也就才过了几个呼吸,她嘴角就有了些许鲜血溢出。 咬舌自尽? 曹酩则是直接轻笑了起来。 锦衣卫诏狱中可从来不乏那种想要咬舌自尽的犯人,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成功,只要锦衣卫的治疗稍微及时那么一点,犯人别说死了,回头救回来了就得再背上几轮刑罚,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没有更多人选择咬舌自尽这么个蠢办法了。 没想到在诏狱中早就没人用的手段,今天却在诏狱外又看到了。 一阵摩擦声后,他就再度将绣春刀抽了出来。 不管是什么样的情况,只有亲眼看着人死,才始终是最为保险的!除此之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长刀挥下,只是一瞬间,鲜血就在河水中开始了逸散。 魏廷,死! 而后他就将手中长刀探入了水中甩了几下,过后又磨蹭了小一会儿才起身将绣春刀重新插回了刀鞘。 “千万别让我失望啊……沈炼!” 一句话落下的同时,曹酩就转身往来路走去。 天色也逐渐泛起了青色。 一路前行,直到距离客氏旅店并不远的时候,他才略微松了口气。 那整间旅店着火所引起的冲天橘黄色光芒还有其所带来的温度变化绝对不假。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沈炼还是选择了放走魏忠贤。 当即曹酩就加快了脚下的速度。 不到一炷香后,他就见到了三三两两集群站在客氏旅店外面的锦衣卫。 其中距离旅店最近的,就是卢剑星、沈炼等兄弟三人。 等走近了三人后,曹酩就在稍微沉默了一下后开口问道:“魏忠贤呢?可拿住了?” 听到他的声音从一侧响起,卢剑星只一反应过来而后就冲着曹酩躬身行了一礼。 “回大人,魏忠贤在我等进去的时候已经自裁,还点燃了客栈,我们兄弟三人没来得及将他尸身给带出来……” 看到他眼神的跳脱,曹酩便皱起了眉头。 “你们三人都突围了?说实话!” 他的喝斥,带来的就是一片短暂的寂静。 最终还是沈炼忍不下去了。 “回大人,是我一人突围成功的,事态紧急,我只带出来了魏忠贤的腰牌……” 而后他就将手里一直抓着的腰牌双手托着展现到了曹酩面前。 看见这个东西,曹酩才暗中松了口气。 果然还是延续了原本的剧情,这样一来他总算能够打这件事情里面半抽身出来了。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安全无虞,但怎么赚得更多就是个问题了。 轻轻扫了一眼低着头的沈炼之后,曹酩就伸手在他肩头轻拍了下。 “很好!” 不过他用的,就是右手,至于左手,衣服混杂着的鲜血已经差不多凝固了起来,这种时候自然是能不多动就不多动了。 “把牌子收好了,这是你的功劳,谁都不能抢!” 他这么说着,沈炼的额头就渗出来一层极其细密的汗珠。 但曹酩只当没有看见。 贪功冒进那是最低等的作为,功劳拿了,锅,得背! 而且眼下这个锅,还是魏忠贤这么个在崇祯面前挂了号的家伙。 这个人为的大黑锅还是不背得好。 而后他就动身往一旁走了过去,也不再理会三人。 靠在不远处的一颗树身上后,曹酩就盯住了依旧在火中燃烧的旅店二楼。 火光跳跃着,房屋整体的构建也在一层层剥落。 一把火,怎么也掩盖不了有心人。 在这件事情里面,想让魏忠贤活的人不少,但同样的,想让他死的人也并不少! 这个活,是活着等死,这个死,是完完整整、明明白白地死! 像那种被火烧成了焦炭的尸体,绝对不是京中那些所有翘首以盼的人的期望。 他们要见到的,要么就是活着的魏忠贤,要么就是魏忠贤没有受到任何破坏且完完整整的尸体。 天色渐明,面前的火光才逐渐熄灭了下来。 整间客栈,除去那些土石之类的,其余基本上都已经化作了焦炭。 甚至都不需要曹酩发话,沈炼就第一个冲了上去用绣春刀砍断了被烧酥掉的柱子。 而后就是卢剑星等人,直到最后,旅店外只剩下了曹酩一个骑在马上看着。 这就是他作为千户的优势。 除去某些必要时候,他可以选择动手干活,也可以选择不动手干活! 随着旅店中一具具焦炭一般的尸体被众人搬出来,所有锦衣卫也重新回到了旅店外。 包括所有旅店中本来的人,一共一十六具尸体。 “沈炼,你是锦衣卫中最后一个见到魏忠贤的,你去甄别魏忠贤留下来的尸体!” “其余人,先把剩下的尸体收拾起来带上,别遗漏任何一具!” “至于魏忠贤的尸体,就单独收拾起来吧。” 叮嘱了一番之后,他就不再说话。 毕竟言多必失,越是在某些看起来并不重要的细节处,反而越是重要。 尤其是在沈炼已经放走了魏忠贤的这个时间段上,曹酩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一把利刃,而这一把利刃的刀柄,就握在他人手中! 一直看着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完,曹酩眼底才闪过了一丝轻松。 “回大人,除魏忠贤尸体外的其它所有尸体都装到了牛车上,至于魏忠贤的尸体,则是被装到了马车上面,您看,是不是可以回京了?” 听完卢剑星的报告,曹酩就拉动了手里的马缰,另一只手掏出来两块碎银子丢给他。 “我也才到千户没多少时间,手头俸禄不多,这点拿去回头到北京城了给兄弟们弄点酒菜,至于请赏的事情,得要些时日朝廷才能批复下来。” 卢剑星接到银子后脸上就泛起了些许笑意。 “那属下就先替兄弟们谢过大人了!” 曹酩轻轻摇头,而后控制着马匹走动了起来,只是临了了,他还是瞥了一眼已然被烧毁的客氏旅店。 这家店,以后是没了,就算还有人能重建,以后也不会是客氏了。 第九章 刑部 天色未明之际,以曹酩为首的锦衣卫众人就回到了北京城外。 而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客氏旅馆所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一整天的时间。 随着马匹缓缓停下,曹酩刚想开口叫开城门,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一个身着刑部吏服的男人小跑着冲了上来。 “诸位大人可是追杀魏阉归来的曹千户等人?” 他脸上挂着些许僵硬的笑容。 看得出来,若非实在躲不过去,他九成九是不想和锦衣卫有哪怕一丝接触的。 曹酩骑在马上轻轻点头。 “不错,我就是曹酩,你有什么事情?” 男人依旧笑得很假,但他的双手却是曹酩说完话后搓了起来,看着有些许的急切和局促。 “那个,曹千户,小的奉内阁韩旷韩大人之命一直在这儿等着。” “韩大人说要是见到曹千户等人回来了,就让小的先带诸位去刑部交接一下魏阉,然后曹千户就可以直接回北镇抚司了……” 曹酩听得眉头一跳。 好家伙,内阁这就急了?真就不怕朱由检翻脸呗? 本来他还纳闷为啥崇祯年间会出现内阁首辅接连换人的奇观……现在这样一看的话,或许还真能明白点啥了。 要是朱由检真能掌控得住内阁,内阁还需要这么换人吗? 要知道内阁首辅除去不能彻底决定一件事外,其余职位上完全就是以往的丞相了。 就这样,若是皇帝不能掌控内阁,再次出现所谓的霍光、伊尹就不是说可能了,而是绝对! 在事关皇权的问题上,就算再蠢的人也足够精明!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那就是朱由检的性子。 这位明末帝,就算到了最后一刻,都没有信任过哪怕一个人!其中甚至包括了他自己的子嗣后代。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阉党凉了,皇帝不和内阁斗法和谁斗? 他就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罢了。 “也好!” 而后曹酩就催动马匹转向了卢剑星兄弟三人。 “其余人该休息就去休息,该当值的就去当值,卢剑星、沈炼、靳一川你们三个带着魏阉的尸体和其余人的尸体随我去一趟刑部交割。” “到了那边,沈炼你把具体情况都仔细和刑部的人交代一下,别出任何遗漏!” “属下遵命!” 等到卢剑星和靳一川两人回完话后,沈炼才从愣神中反应了过来。 他刚想回话,曹酩就转头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于是沈炼只能张着嘴将还未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在侧面一旁,卢剑星紧抿着嘴巴,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盯着沈炼。 兄弟多年,他又如何发觉不了异常? 只是他明白,任何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纵然亲兄弟…… 而后四人就在那个小吏的带领下往北京城内刑部衙门而去。 等到他们一齐来到刑部衙门的时候,看到的却与以往不同。 凌晨时间,原本应该还处于紧闭中的刑部大门却是已然打开了,内里许多人更是在翘首以盼。 他们在等魏忠贤的尸体! 曹酩心底暗啐了一声。 阉党亡而天下欢,这句话里的天下,从来指的都不是所有人,而是这朝堂的‘所有人’! 再看看这群所有人,不勤政事而勤敌之所亡! 朝堂上窝着一群这样的家伙,朱明朝廷不亡对不起天下人! 很快,刑部衙门里就走出来了一个身着绯袍的中年人。 其正是现任刑部尚书乔允升。 “锦衣卫千户曹酩见过吏部乔大人!” 一边说着,曹酩就冲着乔允升行了一礼。 锦衣卫千户为正五品官职,而吏部尚书则是正正经经的正二品朝廷官职。 虽然双方并不算在一个系统内,曹酩不行礼也不碍事,但是这样总归与礼不合。 而对面的乔允升自然也不是那种不识时务的,在走近几步后,他就朝着曹酩还了一个半礼。 “曹千户多礼了!” 而后他就往后面扫了一眼:“不是说……” “魏忠贤死了!” 曹酩解释了一句后就朝着后面的沈炼招手。 “沈炼你过来给乔大人具体点说一下!” 说完也不理会乔允升脸上有什么表情,他就动身走到一侧让了开来。 随后沈炼就硬着头皮迎了上来。 解释一共没有用去多少时间,最后还是他将腰牌交到乔允升手中之后,乔允升才停了想要继续询问的心思。 但是,曹酩看得很清楚,乔允升并不信! 因为沈炼话里面的漏洞太多!普通人闭着眼睛也就信了,可能在朝廷里混的,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 但眼下的状况是他实在没法打沈炼口中套出来其余的话。 所以也就只能作罢。 “曹千户,既然已经交割好了,那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一边说着,乔允升就走近了曹酩,等到两人间距离不多的时候,他就把声音骤然压低了下来。 “你手下这个人有问题!虽然本官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就眼下这些而言,本官会把一切如实上报陛下……曹千户好自为之!” 曹酩面色依旧,只不过他的眸子却有意无意地在乔允升面前瞥向了沈炼。 而后乔允升就是一阵沉默。 他并不想挑拨离间,但是眼下他确实是干出来了这样一件事…… 一直等到曹酩带着人离开后,乔允升才幽幽叹了一声。 非君子所为那就非君子所为吧! 此间当以国事为先…… “验明魏阉正身!” 刑部衙门的大门在这一声后缓缓关了起来。 带着三人回到北镇抚司衙门大堂后,曹酩第一时间就将身上的护具给拆了下来,包括有臂甲两对,护胸一面,背甲一面,护膝、护腕,鞋子夹层中的钢板。 最后就是腰间的绣春刀。 一幕幕,看得卢剑星三人一阵面面相觑。 锦衣卫怎么说都是武职出身吧?哪有这样怕死的? “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穿戴这么一身?” 在活动了一下筋骨后,曹酩就抓起了他的绣春刀,而用带着鞘的绣春刀将桌案上堆叠起来的护具给全数扫落在地。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三人脸上骤变。 如果说当眼睛不能大致判断东西的话,那么声音绝对能够说明一切。 当金属够轻的时候,其所撞击发出来的声音会偏向于清脆。 但如果够重、够厚实,那碰撞后发出的金属声绝对足够沉闷! “千户大人……这……” 曹酩长吐了一口气出来:“正如你们现在所见,我这一身甲衣是让工匠刻意打造出来的,看着挺像藤甲是吧?” 第十章 一个蠢货 卢剑星三人呲着牙,但却没有一人能说得出来哪怕半句话。 何止是像! 能给锦衣卫中人打造兵器护具的匠人那可都是大明一等一的匠人!只要他们稍微用点心,别说弄出来这么一套与藤甲别无二致的护具了,就是宫中皇极殿中的那张龙椅,也绝对能仿制出来! 看到三人的反应,曹酩的嘴角就勾起来了那么点幅度。 “至于这身甲……” 一边说着,他就转过身去将绣春刀放了下来。 “锦衣卫终究是武职出身,就算爬得再高,武艺也是根本,若是连根本都忘记了……日后若是上了战场怎么办?” “可是大人……” 卢剑星话只来得及出口一半,而后他就沉默了下来。 曹酩却是轻声一笑。 可是?哪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这个大明已经没法救了,就因为这从上到下的腐烂,所以接下来只能等那一个乱世来肃清一切烂人。 这盛世,如烈火着锦。 而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活下去!作为锦衣卫立身之本的武力绝对会是他的最大依仗。 但这些东西,目前都不足为外人道。 “行了,先下去候着吧,若是所料不差,估计很快刑部或者内阁就会过来询问魏阉的事。” 听到曹酩这话,沈炼更是脸色微变。 魏忠贤是死是活,他一清二楚。 而且现在所有一切都已经和刑部交割结束了,刑部为什么要再到北镇抚司跑一趟? 再联想离开刑部前刑部尚书乔允升最后的举动。 沈炼心底隐隐生出来一种猜测。 他刚想抬头问曹酩,结果就看到了曹酩那似笑非笑的眼神。 顿时心头一紧,他就闭紧了嘴巴。 “行了,先下去歇着吧。” 再度催促一句后,曹酩就转身将手里绣春刀去挂回了墙上。 直到听着衙门大堂里没有其余声音后,他才转身走了回来,将地上的护具一件件重新捡了起来。 除去这一套主加种量的护具外,他身上还有一层始终贴身的钢丝护具,只是足够强度的钢丝实在太难打造,所以直到现在曹酩身上的也只是一件叠了三层的钢丝背心。 其它部位,就算是打造,也完全没有任何必要。 因为护甲太多的话,只会影响人身体的灵活度,如此一来反倒不美。 在略微收拾了一下手头的事情之后,曹酩就把事情同衙门里另一个锦衣卫千户交代完后带着他的那柄绣春刀下了衙。 连着好几日奔袭,再加上那一场战斗,谁能不困乏? 但好在锦衣卫衙门虽然也需要当值,但是相比于朝廷其它衙门就好上了许多,在北镇抚司,只要做完了属于你的那摊子事就够了。 一路回到家中,曹酩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只是这次临休息前,他选择了将绣春刀抽出来放到床榻里头。 除此之外,对比上次崇祯带着人来,这段时间他还给房间之中装上了许多预警装置。 像挂上了铃铛的门闩、窗户边上的杯子等等…… 一切看似无意的摆放,却都是他有意为之的。 随着眼睛再度睁开,曹酩第一时间就探头出床榻外面环视了一周。 随即他才放松了下来。 一切预警都没有被人所触动,很不错的兆头。 “看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刑部那边一时半会儿应该是出不了什么结果了。” “既然这样……起床!上衙!” 一边嘟囔着,他就下床穿上了鞋子,而后扯过半干的手巾在脸上搓了起来,直到脸上传来些许温热之后他才放过了自个儿的脸。 清醒工作做完后,曹酩才动手将房间中的一切给恢复了过来,而后便佩上绣春刀走出了房间。 好在他早先就把手头的事情给处理掉了,今天上衙自然就轻松了好多。 不紧不慢地在街上走着,曹酩的目光就在街边两侧的早餐摊子上跳动着。 烧饼……嗯,记得之前几天好像吃过了?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脚下还是不由地往烧饼摊前走了过去。 “曹大人,你来了啊?还是老样子么?” 一边从腰间掏了几枚铜板丢过去。 “今天给我多加一枚蛋吧,得补补!” 摊贩笑呵呵地从案板上将铜板捡起来塞进怀里后,就动手包了两块烧饼,再打一旁一直温着的水盆里捞了三枚鸡蛋出来,而后顺手将三枚鸡蛋的大头在桌角轻磕了下。 “得嘞!俩烧饼,仨鸡蛋,曹大人,您收好!” “谢了!” 回了一句之后,曹酩就将还热着的鸡蛋揣进了怀里用来取暖,至于烧饼,他当即就抓着啃了起来。 刚出炉的酥烧饼和被包起来焖软了的酥饼绝对不是同一个物种。 焖软了的那能叫酥饼? 一路提溜着,很快曹酩就打北镇抚司后衙处的后门给钻了进去。 随着到了自家‘工位’,他就把手上的最后一块酥饼给丢进了嘴巴,而后便嗦溜干净了手心里残留的芝麻和饼渣。 正当曹酩打算把怀里的鸡蛋给取出来的时候,门外就闪进来了一个人影。 沈炼! 知道他在客氏旅馆到底做了什么样选择的曹酩第一时间就放弃了继续吃下去的想法。 “沈炼,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喝止了他的动作后,曹酩就沉默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盯着沈炼未曾移开。 时间稍长,沈炼最终还是沉默着从怀里掏了两张银票出来,放在曹酩面前的桌子上。 “曹大人,我这次来就是想请大人帮忙看看我大哥卢剑星的百户补录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果然! 听了他这话之后,曹酩的目光就落到了银票上。 这个蠢货! 拿了魏忠贤的钱,这么快就给亮了出来。 这不就是明摆着给别人说:魏忠贤拿钱买命成功了,所以他活着逃掉了? 再加上刑部本来就已经在怀疑了,这些事情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了,那一切就全部石锤了。 甚至辩解的余地都没有。 冰冷的眸子缓缓上移,最后死死锁住了沈炼的眸子。 “沈炼,你倒是好大的手笔!” “拿二百两银子来贿赂我,就为了卢剑星的百户职?” “你一年俸禄有几两几钱!这二百两有多少你不知道?!” “我曹酩为人如何你若是没有听过,大可滚出去好好打听打听,现在,给我拿着你的二百两滚!” 声音落下的瞬间,桌上的二百两就被曹酩抓起来丢向了沈炼,脸上更是没有一分表情展露。 这是他最后的提醒了,若是面前这家伙还反应不过来,那就是他自己该死了。 第十一章 也就是手干净了 银票于半空中缓缓落地。 沈炼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也依旧沉默着没有说话。 足足僵持了半晌后,曹酩就从大堂中桌案后站了起来,眸中神色冷若寒霜。 “我若是记得没错,好像很早之前就已经给你们兄弟三人说过了。” “好好做你们该做的事情,一切功劳本千户都会如实上报,卢剑星的百户,自然有人来考评,在我麾下,从来都是一视同仁!” “且不说你这二百两银子的来路,就是收了你这银子,本千户在这北镇抚司如何自处?!” “若不是见你沈炼也是北镇抚司一员,今天凭着这个事情,我就敢先剁了你!” 说着,曹酩就越过桌案走到了沈炼身旁,而后狠狠一拳捣在了他的肚子上。 “妨碍上官办事,这是本千户给你的教训!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巨力之下,沈炼整个人就跟随着痛觉的指向半蹲半跪在了地上。 但他却始终没有发出来哪怕一丝的呻吟。 很硬的一个汉子! 但是却没有几分眼力! 看着他的举动,曹酩眼底闪过了一抹失望,而后他就直接抬脚将地面上的银票朝着沈炼所在踢了过去。 “拿上你那银票滚蛋!” 若是已经在乱世,沈炼这么硬的汉子自然有人欣赏,但现在大明可是基本盘未失,撑死了可以算作日暮西山。 在现在固有的朝廷体系中,他这叫驴! 脾气驴,人也驴! 只要没死,基本上就属于没救的那一类。 在看着沈炼倔强的身影缓缓离开衙门大堂后,曹酩就把目光重新收回了眼前的卷宗上。 那是刑部定下来的‘阉党’名单! 上面还特意注明了,不需要锦衣卫去再查,理由是锦衣卫中或许也还会有阉党中人没有被彻底揪出来! 曹酩自然能看得明白这话。 阉党名单就在这,你锦衣卫中谁敢自作主张去核实,那你也就是阉党! 这是来自于内阁明晃晃的威胁。 这年头的锦衣卫可不是明初那会儿的锦衣卫了,党派倾轧下,皇权都被文人压住了,更别说依附皇权而生的锦衣卫了。 憋屈!太憋屈了! “老曹,你干嘛呢!” 正想着,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穿着同曹酩身上飞鱼服一模一样飞鱼服的男子。 正是北镇抚司三个千户中的其中一个。 听到声音,曹酩就抬头看了过去。 “老陆?大白天的,你来衙门里干什么?” 陆文昭脸上神情一滞,很快他就扯出来了满脸的笑容。 “瞅你这话说的!不就是近来我在衙门里值夜么?还不能容我白天过来看看了?” “得了!你摸摸自个儿胸口吧!”曹酩斜斜地瞅了他一眼过去。 “问问你自个儿的良心,看你哪次值夜不是睡到晚上才起床?” 他的眼中满是鄙夷。 陆文昭伸手在鼻头轻轻摸了起来,但脸上却没有几分尴尬,走近之后,他就看了一眼桌案上打开的卷宗:“老曹,你看这个干什么?不就是一些阉党的名单,咱只抓人就够了……” 曹酩动手将卷宗合了起来,沉吟了一会儿后他就看向了陆文昭。 “老陆,这名单你看过了?” 随即曹酩就从怀里摸出来一枚鸡蛋朝陆文昭丢了过去。 伸手接过鸡蛋之后,陆文昭就顺着鸡蛋上原有的纹路轻捏了一圈,同时点头。 “对,我早就看到过了,内阁拟的名单,刑部过的手,最后却要咱锦衣卫来下手……” 他脸上浮现出来了一抹自嘲。 “手干净啊!” 说完,他就把剥干净的鸡蛋囫囵个丢进了嘴巴。 随着腮帮子一阵鼓动,很快陆文昭就清空了嘴巴。 “不提这个了,对了,老曹,衙门里说是要在今晚弄个庆功宴,你得参加,哦,对了!还有你手下那三个家伙……我记得叫什么来着……” 曹酩深深看了他一眼。 “卢剑星、沈炼、靳一川?” 陆文昭这才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他们三个!毕竟是真正逮到了魏阉的人,记得给他们都带上!”说着他就伸手往天空一指,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的,这是上面刻意叮嘱的,不好不带!” 曹酩眉头一跳:“老陆,你知道点东西?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陆文昭沉默良久,而后便再度压低了声音道:“说是有赏赐,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像,老曹,今晚的事情,咱能不掺和就别掺和,那三个人……换掉吧!” 闻言,曹酩心下就是一松。 看来这一场夜宴的主角,肯定是轮不到他了。 至于崇祯那边,估计还得稍稍押后才会有事情。 “我知道了!” 应了一声之后,曹酩就立马转移了话题。 “老陆,你大白天的过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这么点小事吧?” “这不是你的风格!” 当即,陆文昭就冲着曹酩竖了根拇指起来。 “聪明!” “刑部那边有文书下来了,说是要把魏阉伏诛的消息通传大明各地,我是过来调人的,得赶紧把文书送出去,若是交给驿者去送,免不了要一两个月才能送到。” “然后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就想到了咱衙门……” 而后他就叹了口气:“这是把咱们当送信的了。” 听了之后,曹酩就默默将桌案上的卷宗再度打开,用朱笔将上面已经搞定的人的名字给从页面上划去了。 “别抱怨了,内阁咱得罪不起,更何况那边也正是在用人的时候,别疏远了就好。” 这和前途相关的事情,就算曹酩不说,陆文昭心里也是清清楚楚。 “我这不就是说两句么!这也就是在咱兄弟面前了……得!走了!老曹,你继续吧,晚上别忘了!” 曹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直到陆文昭离去良久,他才停下了手上的笔。 内阁动作果然很快。 这样一来,不管那个死掉的家伙是不是真的魏忠贤,而真的魏忠贤是不是还活着都已经不重要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死活,并不是他说了算的。 只要朝廷和内阁都说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还活着的那个,撑死了也就是个和魏忠贤长得很像而已,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特殊! 第十二章 夜宴暗流 就如陆文昭所言,很快曹酩就接到了来自于上位镇抚使的通知。 果然和陆文昭所言几乎无二!就是少了些猜测而已。 直到曹酩处理完名册之后,北镇抚司衙门里已经点燃了不少火盆。 寒风里,除去已经开始换值的普通锦衣卫和旗官,其余的百户包括之上的人一概都没有离开衙门,随着时间推移,很快衙门后院就聚集了不少人。 戌时。 北镇抚司后院里就有不少人都聚集到了一块儿,其中只有卢剑星兄弟三人职位最低。 在默默靠近曹酩之后,卢剑星就低声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他脸上更是满满的忐忑。 毕竟在今日,在这个地方,只要除去他们三人,其余的最低都是百户,连试百户都没有资格进入这一场宴席。 其中缘由,大致应该就是曹酩将他们兄弟三人的功劳报上去了…… 换一句话来说,这次他的百户职位应该也稳了。 但曹酩只是瞥了他一眼,而后缓缓开口。 “那二百两的银票,可是你让沈炼来贿赂我的?” 声音堪堪落下,瞬间卢剑星的脸色就变了许多。 但他却是在瞥了一眼沈炼之后,很是勉强地点头,脸上笑容也僵硬了许多。 “大人……正……” 话说到一半,曹酩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笑:“你兄弟三人,好自为之吧!” 而后他就在卢剑星的沉默中抬脚走向了属于千户和副千户的那一桌。 北镇抚司本就有千户三人,而每个千户又配有两个副千户,正好挤挤能到同一桌上。 看到曹酩过来,陆文昭伸手拉过了他的袖子。 “老曹,来过来我旁边坐!” 其他人对于陆文昭的热切倒是没有太多意外。 毕竟在整个北镇抚司衙门里,谁都知道曹酩和陆文昭算是一对老伙计了,经常就是互相帮忙,只不过对比于曹酩,陆文昭则是更会来事儿,所以他也比曹酩更早一步踏上千户的职位。 但是,奈何曹酩在应该有的时候太过于果断了,更重要的是,现在看来,他也确实赌赢了。 一个千户职远没法和在皇帝心里挂号可以相比! 别人可能千户就是终点了,再好点的就是外放地方,可对于现在的曹酩来说,千户就是起点的可能更大! “老曹,那三人你……” 拉着曹酩坐下来的时候,陆文昭就顺带轻声在他耳边问了一句。 曹酩坐下之后伸手将飞鱼服下摆拉正了位置,而后轻轻点头,动作几乎微不可察。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陆文昭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神色也是轻松了许多。 “这就好哇!” “你手下那个叫沈炼的家伙,不怎么安分!我也是从别人处刚听说的。” 曹酩神色未变,只是身子坐得极为板正。 “今天,他给我拿银子了……我没收。” 陆文昭当即就竖了大拇指起来:“我就服你这点!” 两人间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其它人的注意。 一直等到酒菜全部上桌后,坐在主桌上的一个略显年轻的中年人。 “好了,既然酒菜都齐了,那今天咱就说说。” “近来咱衙门里办好了一件事,皇上和内阁都夸咱们了,还特地让宫里的赵公公今晚来一趟咱衙门里,就是要好好奖赏一下这次事情里出了大力气的几位……” 粗犷的声音却是和现在骆养性的外表并不成正比。 他就是现在的锦衣卫指挥使。 也不知道是为何,本来应该现在是在崇祯三年才出任南镇抚司佥书的他,此刻却是已经坐上了指挥使一职。 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曹酩一点都想不通。 毕竟有些事情,是他根本接触不到的。 随着骆养性的声音落下,一旁坐着始终挂笑的赵靖忠的脸上就站起来了身子。 “指挥使客气了,咱就是劳碌命,陛下让咱过来咱也只能跑一趟了。” 一边说着,他就对着皇宫的方向行了一礼。 “陛下也说了,这次追捕魏阉的事情里面,曹千户和他手下的卢总旗兄弟三人是出了大力气的,得赏!” “曹千户?” 听到声音的瞬间,曹酩就起身也学着先前赵靖忠的动作往皇宫方向行了一礼:“为陛下分忧本就是我锦衣卫的职责,更何况此事卢剑星兄弟三人比我出了更多力气,他们兄弟三人才是真正逮住魏阉的人……” 说到一半,他就往皇宫长拜而下:“臣有愧!不敢受陛下赏!” 赵靖忠依旧轻笑着,待到走进了曹酩后,他就弯腰伸手将曹酩给扶了起来。 “陛下说了,这次的事情曹千户做得还算不错!就是略有不足,赏暂且记下,日后再说……” “更重要的是曹千户手下的三人,必须得赏!” 等到把曹酩再度扶回椅子上后,他就转身回了主座,随即转脸对准了骆养性。 “骆指挥使,若是我记得没错,卢总旗也应该升任百户了吧?” 他脸上的笑意依旧,只是此刻却带上了些许调笑。 “说来也是好笑,我倒是听说近来卢总旗没少为了百户职操心啊!是担心这次抓捕魏阉的功劳不够吗?” 他这么说着,大多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卢剑星,但还是有少数人将目光转向了曹酩,尤其是千户那一桌。 谁都知道这次是曹酩带着人去抓捕魏忠贤的,而魏忠贤却是已经被带回来了,虽然已经是一具焦尸了,但这次的任务总得来说完成地还算圆满。 就这样的情况下,不赏就是罚! 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曹酩却是暗自长松了一口气。 他清楚内里的情况,所以这次崇祯的表现就是在说,事情没做好,算账的回头再算。 这样一来,就算惩罚也撑死了是不大不小的那种,绝对不会伤筋动骨。 而后骆养性就轻笑了起来。 “确实啊!近来卢总旗应该是花了不少钱吧,都能托他家兄弟沈炼送五百两银子到我这儿来……” 卢剑星脸上略带尴尬的笑容立马僵住,而后他目光便死死盯住了沈炼。 被这一道目光盯着,沈炼也是呼吸猛得一窒。 就算再笨,此刻他也清楚,事情大条了! 第十三章 崇祯帝至北镇抚司 夜深。 随着家里大门关上,卢剑星套着刀鞘的绣春刀就在下一刻死死将沈炼顶在在了门后。 “说!你我兄弟,为何要害我!” 声声泣血! 里面蕴满着被自家兄弟所背叛而生出的恨意。 沈炼紧咬着双唇,目光中倔强满满。 直到这时,靳一川才反应了过来:“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咱兄弟三个坐下来说啊!那不比这样好多了……” 卢剑星呼吸更是好一阵急促。 最终他还是压下了心头这一抹怒火,随即便咬着牙从嘴中挤出来一个字。 “好!” 不同于他们兄弟三人,此刻刚回到家里不久的曹酩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尖细声音。 “曹千户,夜里怕是稍微吃得多了些吧?不妨稍微活动活动?” 瞬间曹酩就眯起了眼睛。 内侍! 难不成又是崇祯挑着晚上来了?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而后他就过去将房间大门给打了开来。 外面站着的,却只有一人。 瞬间曹酩就松了口气。 既然崇祯不在这儿那就好了。 “见过徐公公!” 面前黑暗中这位,正是现在经常跟在崇祯帝身边的太监徐应元。 一直等到曹酩施礼结束,徐应元才带着满脸的惬意缓缓点头。 “曹千户倒是多礼了……陛下让咱家寻你回一趟北镇抚司。” 闻言,曹酩立马将腰间那一个小布囊给摘下来递到徐应元手中:“徐公公,我这儿也就这么点家底了……还请笑纳!” 接过钱袋,徐应元略微掂量了一番,而后就动手将布囊给揣进了怀里。 “陛下那边曹千户还是得小心着点儿。” 声音入耳的瞬间,曹酩就大致清楚了应该怎么去做。 估摸着刑部也是查出来了点什么东西,然后内阁和崇祯双方合力把消息给压了下来。 别人不清楚到底如何,崇祯是指定知道的。 “谢过徐公公!” 徐应元很是满意曹酩的礼节,轻轻点头后就转身在前面带起了路。 而曹酩则是在将家门给带上之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不管徐应元是不是蠢,起码崇祯安排的事情,他确实是实打实地在做。 就是赶回北镇抚司衙门,两人也没有花得了多少时间。 只一进衙,曹酩就看到了镇抚司大堂中的两人。 崇祯坐在主位上,在他身侧站着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 他看得很清楚。 那位就是韩旷,崇祯即位后内阁中最早倒向他的一名内阁学士。 现在看来,这位暂时确实是挺风光,毕竟一旦有什么事情,朱由检都会带上他出谋划策。 但日后的花,还真不好说! 毕竟内阁那个德行…… “臣,锦衣卫千户曹酩,拜见陛下!” 他的出声并没有让朱由检和韩旷的交谈停下。 两人甚至都没有一人将目光转向曹酩哪怕一瞬! 时间渐转。 很快便过去了足足一炷香。 曹酩依旧单膝跪在地上。 他很清楚朱由检这是在干什么。 惩罚! 罚他没有将活着的魏忠贤带回来,反而带回来了一个死了的‘魏忠贤’! 又是一炷香过去。 朱由检和韩旷的交谈声才缓缓停下。 而后两人这才把目光投向曹酩。 朱由检的声音缓缓而起:“曹酩,你自觉得你这件事办得如何?” 说着,他就在大堂中主座上坐直了身子。 火光在朱由检脸上映出了几分温暖。 而曹酩则是选择了伏身下拜,整个人都趴在了镇抚司衙门的地面上。 “臣……有愧!” 一阵脚步声在耳边停下。 “你下面的人,转给刑部的尸体里面没有一具是魏忠贤留下来的。” “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韩旷的声音更加冰冷。 要知道阉党祸害的,可从来不是单一的东林党人,那些不合他意的文人也都被其打成了‘东林党’! 换一句话来说,最想魏忠贤死的确实是东林党,但想魏忠贤死的远不止东林党人。 曹酩整个身子更加贴近了地面,但却没有说话。 “欺君!” 韩旷冷冷地将这两个字从嘴里甩了出来。 “陛下仁善,但并不代表你曹酩可以欺君!” 任他再怎么说,朱由检都始终没有开口,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韩旷打压属于锦衣卫的曹酩。 半晌后,韩旷话音陡转。 “谅在这件事情虽然是你手下人做的,但你并不知情,欺君之罪可免……” 说着,他就转身向朱由检行了一礼:“还请陛下定夺!” 这话出口,趴在地上的曹酩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冷然。 这个韩旷还算有点分寸!不然他这样次数多了必然就会为朱由检而厌恶!只是这样的话,日后若是要再整这家伙可就真的不好做了。 必须得找人找机会将他做掉! 朱由检则是在盯着曹酩看了一会儿后缓缓开口:“此事,出力但无功,曹酩,你可认否?” 下一刻曹酩立马在地面上深深叩首。 “谢陛下恩典!臣……万死!” 而后他就听到一道椅子被挪开的声音。 “起来吧,回头再找几个人,好好查一下朕要的东西……还有……魏忠贤已死!” 声音落下,朱由检便从大堂里往外而去,身后韩旷一直跟着。 曹酩缓缓抬头,只看到了两双靴子和些许衣服的下摆。 靠近左侧后面一人步子略显拘谨。 一直等到两人彻底消失,曹酩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知道,那兄弟三人已经注定没救了。 魏忠贤想活,只能选择让知道他还活着的那个人死。 谎报魏忠贤已死还收了魏忠贤的钱,崇祯也不会让想这兄弟三人还继续活着。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一点。 恶心。 他都还没有拿到一分魏忠贤的钱,但这兄弟三人却已经拿着魏忠贤的钱开始了活动。 就这样,能比清汤里面落苍蝇好到哪儿去? 但这一切都已经与他无关了。 接下来曹酩的主要目光就得先挪到这些尚未处死的‘阉党’身上了。 至于魏忠贤的钱,崇祯有这样的表现,就说明了那笔钱已经不重要了。 很有可能是韩旷给他想到一个找钱的法子! 第十四章 追踪 再度打镇抚司大门走出来,曹酩的眼中就流露出了一丝无奈。 现在这么清醒,还用得着睡觉? 朱由检和韩旷这两人可真是会扰人清净啊! 一边在心底吐槽,他就伸了个懒腰。 但也就是那么一霎那的时间,曹酩就瞄到了镇抚司大门外一个巷子口闪过的人影。 而后曹酩的表情就凝重了起来。 现在这个时间段宵禁鼓早就响过了,能在大街上行走的,也就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 而不管是五城兵马司抑或者锦衣卫可都是有着其专属的制服。 所以他敢肯定,那个从巷子口闪过的人影绝对不属于这两个衙门之中的任何一个! 那么就是说……其他人?最近这么个节点,会有谁呢? 只是思考了一瞬,曹酩那长时间在锦衣卫中形成的习惯就让他直接动了起来。 机会从来都是转瞬即逝的! 银白飞鱼服在镇抚司衙门口一闪而逝。 随着那道人影从巷子拐角处消失,曹酩才轻轻迈步跨出了巷子半步。 “赵靖忠……” 别人的身形他或许还会有点认错的可能,但是这位经常接触的赵靖忠他决计不会认错! 其一就是身上穿着的衣服,能到他这一层的内侍穿着的衣服也是和寻常内侍有着很大区别的,其次就是身高、走路的姿态。 和寻常内侍不同,赵靖忠走路的时候龙骨内敛,步履端正,双臂也时常微抬,这就是典型练武所遗留的后遗症。 当然,这并不算病态,而是人体下意识就会去遵循长期练武中形成的最佳习惯。 一瞬间曹酩就想到了魏忠贤。 正因为赵靖忠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魏忠贤义子! 如果说现在宫外还有什么能让他上心的事情的话,那就只有还活着的魏忠贤了! 也就是说只要魏忠贤不死,那他在宫中就坐不安稳! 想到这里,曹酩就动身继续跟了上去,只是缀着的距离却被他拉到了极限。 就是因为这一身银白色的飞鱼服! 在夜间要行动,最好的自然就只有以前他穿着的那种黑色飞鱼服。 又是连续几次拐弯后,赵靖忠就转身巡视了起来。 足足半晌后,他就转身没入了北京城南还存着的竹林中。 但曹酩却一直隐在暗中没有丝毫露面的想法。 这片竹林他知道,但是却从来没有到这里来过。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家青楼的后花园。 任谁也不会将青楼和太监联系起来!也从来不会有人想到魏忠贤或许就藏身在此! 这就是妥妥的灯下黑。 丑时二刻。 赵靖忠才再度从竹林的入口处现出了身影。 他的脸上更是存着满满的怨毒。 暗中,曹酩轻眯着眼睛,顺着赵靖忠出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竹林中,影影绰绰。 人手不少! 如果真要再继续往竹林里面探索的话,难度应该不会小。 但如果真要这样放开最后一丝和魏忠贤接触的机会…… 一阵幽光自他眼底掠过。 锦衣卫自皇权而生,也为皇权所限制。 在这种情况之下,曹酩想要再有发展,就只能着眼于外。 他所能染指的外力,很有限。 而魏忠贤这边现在已经就是他可以选择染指的方向之一了! 不论是所属于魏忠贤的人手还是财力! 赌了!富贵险中求! 只一打定主意,曹酩就从暗处转身出来,双手在对向小臂刃囊上方轻轻拉动。 而后两柄刀刃只比手掌略长的黑色短匕就落入了手中。 随着脚下一阵轻转,曹酩就朝着竹林内奔袭而去。 林中早就干枯的竹叶早就堆叠了不知道多少层。 伴随着一阵阵接连不断的轻声咔擦,很快他就深入了竹林。 半晌未见到任何动静。 曹酩也谨慎了起来。 按着先前所见,现在他应该已经被发现了才对。 为何现在却没有哪怕一人出来? 忌惮之下,曹酩每一步的踏出都伴随着他的良久探查。 突然,一滴极其清晰的凉意落在脸上。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上方一片蓝天,很清透。 但曹酩心头却是猛地一惊。 如果说什么样的地方最容易完成对于他人的全歼,那就只有一种。 空旷且平坦的那种地方。 如果四周还有足以藏身的地方,那就是天生的埋伏地! 很不巧,这一切的条件,此时此刻完全对上了。 果然,等到他转脸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四周已然不在隐藏身形和动作的一众人等。 “锦衣卫果然好胆色!一个人都敢查到这里来……” 众多汉子当中,一个穿着裘皮的少年缓步走了出来。 长相端得是唇红齿白,煞有一番风情在身。 曹酩一阵沉默之后就直接将手里握着的双匕丢到了地上,随即便笑出了声。 “没想到啊,谨慎反而害了我自己……” “魏忠贤在哪儿?” 魏炜伸手指向曹酩腰间:“想见义父,还带着武器么?这样你觉得算不算失礼?” 他的声音堪堪落下后,侧面一个汉子就吼了出来。 “公子!上次杀了小姐的就是他!” 不等声音落下,少年就伸手在半空徐压,但却依旧没有止住汉子的吼声。 “要杀了他为小姐报仇!” 魏炜原本还温润的眸子瞬间冰冷:“自己掌嘴!” 而后他就继续笑着转向了曹酩。 “曹千户,在下倒是老早就对你这柄‘走麟’有所听闻了,不知可否一观?” 是个狠人! 在做出这个判断之后,曹酩也不再墨迹,从腰间抽出绣春刀后就将之丢向了魏炜。 “还请帮我照顾好‘走麟’,多谢!” 魏炜在接过刀后也不墨迹,将之别到腰间后就冲着曹酩抱拳行了一个民间武人中流行的礼节。 “曹千户……请吧!” 而后他就转身带头朝着背后的一个方向走去,曹酩也选择了动身跟上。 对比别的锦衣卫,绣春刀确实就是他们唯一的作战手段。 但是对于曹酩而言,绣春刀只是他最常见使用的单兵杀伤性武器。 后世还缺那些杀伤性的武器吗? 就算没有,谁还不会自己弄出来一两样最适合自己的保命武器? 所以,就算交出去了绣春刀,他也绝对不是没了牙齿的纸老虎。 如此之下,曹酩自然不惧。 第十五章 直面魏忠贤 一路走着,曹酩的目光则是一直停留在前面的魏炜身上。 魏忠贤义子义女众多,尤其是在他掌权那几年,基本上可以说是遍布朝野了。 这一点就与大明朝堂上的文官不同,文官们不流行父子相称,可能是被汉末的某义子给吓怕了,他们更流行以老师学生相称。 但其实真要说过来的话,这两方的性质完全相同,都是利益共同体。 而魏忠贤所有的义子义女中,能在他落魄的时候还跟着他的,一个已经死了,另外一个就是面前这个魏炜。 面前这个家伙,很不错! 至于周边其他人,他完全不放在眼中。 一群徒有武力的傻子罢了。 很快,魏炜就带着曹酩在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间女儿家的闺阁!很明显就是青楼中头牌的居所。 这年头,能在北京城里开青楼的,哪家没有包装出来一名头牌? “义父……” 魏炜走到闺阁门口之后,便轻轻敲响了闺阁大门。 随着一阵响动,闺阁大门便被人给从里面打开了,而后脖子上还挂着纱布的魏忠贤就被一名极为美艳的女子搀扶了出来。 在看到曹酩之后,他的眼底就闪过了一抹意外。 “曹酩?” 他想过任何人来这里找到他,就是没有想过会有锦衣卫查到这里来。 尤其是这个锦衣卫还是看着他‘死’的。 曹酩则是轻笑着朝魏忠贤行了个半礼。 “北镇抚司,曹酩见过公公!” 魏忠贤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阵之后,嘴角也拉了起来。 “你倒是有点胆量,就不怕死在这里?” 看着他的眼睛,曹酩缓缓摇头。 坚定中带着些许轻松:“公公若是想要曹酩死,那我也走不到这里来!” “锦衣卫中倒是出了个明白人!” 魏忠贤深吸了一口气后就带着那女子转身重新往闺阁内走去。 “进来吧!” 随着曹酩抬脚,魏炜也适时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全部进去,闺阁大门才被里面的人给关了起来。 这时,曹酩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九千岁’! 闺阁内里装饰虽然不至于说豪华,但就现在如此落魄的魏忠贤却依旧还有这十来个侍女服侍!除此之外,那些吃穿用度更是一一陈列其中。 奢华! 唯一看着稍显落魄的魏忠贤,身上穿着的却是粗布衣裳。 强烈的违和感直刺眼球。 见着曹酩的表现,魏忠贤眼底还是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得意。 这就是底蕴! 他就算落魄了,也是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落魄的,和寻常人的落魄哪儿能一样? 但也就是几个呼吸,曹酩就回过了神。 “公公果然厉害!” 他之前确实有试想过魏忠贤经此一遭之后会落到怎么样的悲惨地步,但是谁能想到,都已经这样的魏忠贤,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底蕴! 随着曹酩声音落下,魏忠贤眼底一抹恨意闪过。 若不是朱由检那个小人哄骗,他又怎么可能坐得上皇位?宗室里还缺姓朱的? 那个小人!!! 可纵然心底再如何扭曲怒吼,魏忠贤始终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曹酩。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死?” 他也是在察觉到曹酩的表现后才反应过来的。 “对!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公公没有死,那具焦尸,肌理骨骼都完全是少年人的,其次就是他的下体,伤口是新的……再加上沈炼所说的一切,漏洞太大。” “从那时候我就大致猜到了公公没有被杀!直至后面刑部验尸结束,我就笃定了公公未死!” 曹酩大致一说,而后就直接动身坐到了魏忠贤对面,目光迥然。 “那个锦衣卫……是叫沈炼么?” 嘟囔了一句之后,魏忠贤就伸手给曹酩倒了一杯茶水。 “他拿了我的钱,你呢?为何?” 看着杯中茶水,曹酩也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一饮而尽。 “求命,求财,求权而已,人活着,谁不是为了这三样东西?” 他可是一点都没有说假话。 依附皇权而生的东西,不管是东西厂,抑或者南北镇抚司,都有着一个致命缺陷。 那就是皇帝的信任。 这一点在魏忠贤的身上体现地尤为淋漓尽致! 天启帝信魏忠贤,所以他是九千岁。 朱由检不信宦官,所以他现在就是孤魂野鬼。 曹酩的话,更是在一瞬间就直接刺痛了魏忠贤。 钱和权他之前都有!但是命!这是死里逃生来的,真要说的话,完全算不上有! “命是你自己的,钱我给你!但是你得拿东西来换!” 看着魏忠贤近乎疯狂的面容,曹酩就是一阵沉默。 但随即他就再度笑了起来。 “我要两个东西,钱和权!” “公公,我知道你想让我干什么……你想想我若是真那样干了,我还能有命么?” 一瞬间,魏忠贤的眸子就冷了下来。 他又怎么可能听不懂曹酩的意思? 只是不等他开口,曹酩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身子:“我也清楚公公你是绝对不会把手下人交给我的,既然这样,咱们不如选择合作一下?” 而后他就直接把目光投向了魏炜。 “东西拿来吧,时间够了,我也得走了。” 若是再继续呆下去,难免不会被有心人察觉,尤其是陈陆言那个家伙。 到时候丢官还是小事,万一真让朱由检察觉到了这一切,命都有可能不保! 等到魏炜把目光投向魏忠贤的时候,他也不多想什么,直接便点头道:“给他吧!”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他也不怕曹酩当场翻脸。 更何况就算是当场翻脸,他会怕? 要知道闺阁之中这些侍女,远非单纯的侍女! 在这种危险关头,魏忠贤可不会犯浑! ‘走麟’重新入手,曹酩转身就朝着外面大大咧咧地走去。 出了闺阁后,他就看到了那些之前包围了他的汉子。 其中一个最早站起来的,就是先前出口的那个。 “哟,反应这么激烈?” 曹酩带着满脸戏谑地朝他打出来了个国际通用友好互助手势。 下一刻那汉子就怒了。 虽然他不清楚这手势的意思,但曹酩脸上的戏谑绝对不假! 这玩意儿肯定没有什么好点的意思! 第十六章 刺杀序曲 正当那汉子抽刀想要朝着曹酩冲过去的时候,闺阁内,魏炜走了出来。 他手里拿着曹酩先前丢下的那两柄短刃。 “喂,锦衣卫,你的刀还没拿!” 说罢,他就信手将短刃朝着曹酩的方向丢了过去。 其力道之大,势头之准,直指曹酩双目。 果然还没完! 曹酩眸子轻眯,看着魏炜的眼中一抹笑意闪过。 如果他不和魏忠贤提出合作,那也就不会有这么一幕的发生!只因为合作这两字从来都是向同等人展开的。 而现在曹酩唯一值得魏忠贤一试的,只有武力! 等到那两柄短刃距离不到三步的时候,曹酩右手抹过绣春刀刀柄。 只一瞬间,走麟同短刃相撞。 金属碰撞声过后,曹酩就重新将走麟插回了刀鞘之中。 蹲下将两柄短刃捡起来后,他就将其在手中轻轻抛向了半空:“魏公子好气力!好准头!怕是辕门射戟也应该不在话下吧?” 谈笑间,曹酩便将两柄短刃径直甩出,目标直指闺阁门口的柱子。 刃身入木,声音沉闷至极。 直到这时魏炜才反应了过来,转头看了一眼门柱齐眼的地方,眼底一抹讶异闪过。 “好身手!” 只是等他再度转眼过来的时候,曹酩已然走开了不少距离。 风林落雪,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后,魏炜身后的闺阁之中,魏忠贤才缓缓走了出来:“如何?” 魏炜这才回身行了满满一礼:“回义父,此人身手尚可!” 得到这么个回答,魏忠贤才将目光转向了竹林之中。 足足半晌。 “再找几个人,回头去试试,想要合作,我还要看看你够不够格!” 苍老的声音之中虽然狠辣有余,但却始终有着那么些许的虚弱。 这一路车马劳顿并非他现在这样苍老身躯可以承受的,更别说现在他还受伤了。 对于年轻人来说是小伤的伤口,对他来说绝对是更加沉重且难以承受的! “咳咳咳咳咳……”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里就喷出来了一连串的咳嗽。 “义父!” 魏炜当即上前。 但魏忠贤却在下一刻伸手制止了他:“去安排吧!” 走出竹林,曹酩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 魏忠贤的试探就只会有这么一点儿? 不可能! 最起码就现在,魏忠贤绝对不会将他自己放在一个平民的地位上,也就是说在他眼中,曹酩的锦衣卫身份在他眼中,依旧和以前一样! 走狗! 除非曹酩能够拿得出足以奠定自个儿身份的东西。 其中,最直观的办法只有一个,武力! 只要不出意外,接下来必须得小心上一段时间了,万一真要来不及应付,那可就是凉凉了。 到那时候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而且,在朝廷这么个冰冷入骨的地方,死人也是工具! 尤其当这个死了的人是锦衣卫的时候更是如此。 至此,天色已经渐渐泛起了些许微蓝。 很明显已经接近了凌晨。 等到曹酩再度回到镇抚司的时候,天色便已经大亮了起来。 时间不久,他便看到了卢剑星兄弟三人前来上衙。 但曹酩的目光只是在他们兄弟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便挪了开来。 而卢剑星在看到曹酩之后就腆着脸凑到了跟前。 “千户大人,你这么早就来上衙啊?” “嗯……” “千户大人……” “千……” 足足一炷香后,曹酩还是极其无奈地朝他的方向抬头:“卢剑星,你上衙可是没有事做?!” “在我面前这样晃荡是要做什么!” 得到这样反应,卢剑星却是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得越加殷勤了起来。 “大人……属下……” 曹酩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动,语气略带些许冰冷。 “有事说事!没事就别跑来找我的事情!” 见到他眼中的不耐,卢剑星当即也反应了过来,若是再这样磨蹭下去,别说求曹酩办事了,就是不收拾他都算好的了。 好在曹酩的性子北镇抚司衙门里就没有不知道,也不至于说不理会下面人的所求。 “那个……千户大人,属下就是近来觉得乏了,想跟大人申请一下,调我们兄弟三人去南京当值?” 曹酩眉尾轻挑,看着卢剑星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没想到这样一个官迷也知道应该打北京这么个漩涡里抽身保命了?确实还算有点脑子! 现在抽身虽然确实还有那么点危险,但是也不失为最后一个时机,若是再晚,别说魏忠贤了,就是朱由检都得下手收拾这三个家伙了。 而后他就再度低头提笔在文书上写了起来,另一只空出来的手指向北镇抚司大门:“去,自个儿去写申调,三份!” “写完之后自个儿去找人批!” 南京虽然是陪都,但那个地方确实也不怎么受人欢迎,不管你是朝臣还是锦衣卫、宦官,只要去了那边就是稳稳的闲置。 而北京城里,等着往上爬的人一直不少,就没有人乐意去南京那么个养老的地方。 所以一般这种自己申调的,衙门里也不会去卡。 因为没有必要,更何况就是一个刚升上来的百户而已,调走了刚好再留个空缺出来。 卡他干嘛? 听了曹酩的话,卢剑星顿时喜出望外。 “卑职谢过大人!” 说完立马转身就走。 等他离开,曹酩刚叹了口气,耳边就闪过了一丝微光。 寒冷而锋利。 察觉到这个的瞬间,他就立马翻身伏在了桌案下面。 刺杀?还是什么? 再顺着先前的力道看过去后,曹酩就在墙上看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那是军中强弩才能留下的痕迹! 瞬间他就抽了一口凉气入腹。 这绝对是魏忠贤的人留下的痕迹!当年他权势最为滔天的时候,对他俯首的可远不止那些文官! 就连朱由检都在他面前乖得跟个兔儿爷一样,更别说军中的那群武人了。 那群一向没有太多政治头脑的家伙,都是看势力下菜,而非下赌这种高端操作。 他们也玩不来这种的。 所以对魏忠贤而言,搞到些许强弩并不难! 一瞬间,曹酩的面色就凝重了几分。 这只是序曲! 第十七章 黑锅大案 真要说过来的话,桌案下面其实也并不安全。 因为这桌案说过来其实也就是一层并不怎么厚实的木板,以强弩的力量很轻松就能穿透。 如果说藏在桌案底下有什么好处的话,可能就只有桌案能够阻挡他人视线这一条了。 甚至都不需要多想,当即曹酩就纵身从桌案下跃出,朝着大堂中侧面挡墙冲去。 等到他在挡墙后停下,而后便又是一阵密集的叮当声。 曹酩亲眼看到了许多支弩箭钉在了大堂地上,也有很少几支弩箭伴随着石渣躺在地上。 只是一眼,他就确定了弩箭射来的方向。 而这第二波的攻击,下一刻便引来了其余值守的锦衣卫。 “曹大人?” 听到这足够熟悉的声音后,曹酩就抽出了绣春刀握在手中。 “我在!” 很快他就看到了张英那偏胖的身影出现在眼中。 直至此时,曹酩才稍微放下了心:“带好人手,先去府库里看看!” 张英则是默默点头。 那些钉入地面的强弩他自然也是看在眼中。 这玩意儿锦衣卫衙门里也不是没有,但那都是带着编号被封存在府库里面的,但凡想要动用,那都是要一层层上报的。 至于说军中的强弩?他也不是没有往那方面想。 但现在事情是发生在锦衣卫衙门里的,自然要先排除北镇抚司府库被盗的可能! 否则的话,难过的可是整个北镇抚司! 等到张英带着一部分人离开之后,曹酩就过去将地面上的弩箭捡了一支起来。 入手很沉,也有很重的锻打痕迹! 这并非铸造出来的箭支。 难不成魏忠贤手下还有不少匠人? 和弓箭不同,弩箭本就是大量消耗类的物资,所以最适合的只有用模具来进行铸造,像这种锻打的,就算是成熟的大匠,一天撑死了也不过能锻打出来十余支,可如果是铸造,一炉钢,就能浇铸出来成千上百支箭,之后再废点力气开锋就好了。 二者效率完全是没得比的。 而现在遗留在这里的弩箭就足足有二十余支,说过来也就是战场上一梭子的事情。 “过来几个人,将这些弩箭先收拢一下!” 一边摸着弩箭上的痕迹,曹酩就一边冲着其余锦衣卫打了个招呼。 现在魏忠贤身在北京,打造弩箭的人很大概率上也应该是在北京城中。 不仅仅他,那几个聚集起来的收拾弩箭的锦衣卫也是在上手的瞬间察觉了这个。 等到所有弩箭全部给拔出来放到桌上之后,曹酩就伸手拦住了其中一个锦衣卫。 “可知道北京城里哪儿的铁匠手艺还不错的?” 被他拦住的那人先是恭敬行了一礼。 “回大人,铁匠的话,我是知道几家,但手艺感觉好像都差不到哪儿去……” “去查!” “把北京城里所有铁匠铺都给我记下来,一家都不准遗漏。” “是!” 这一波人离开之后,很快张英就带着先前离去的人再度回到了大堂,只是他的面色看起来略微有些古怪。 “大人,库中强弩没有一件丢失……” 曹酩轻轻点头,而后便指向了桌上的弩箭:“我已经知道了,你看看这弩箭。” 随着桌上弩箭入手,张英也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问题。 “这弩箭上面没有编号……不是朝廷出的!?” 有人私自制弩! 反应过来之后,他就猛得转头看向了曹酩:“大人,此事……” 曹酩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着。 足足半晌。 “先在这儿等着,我已经让人去查探北京城里的铁匠铺了。” “等查探回来再动!” “此事,需稳!” 魏忠贤绝对不能被暴露出来,所以强弩这事情就必须找出来几个冤大头来扛锅。 张英先是一愣,而后便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 “这样的话……曹大人,我们要不要先封锁了消息?” 大明律载,私藏强弩同谋反论。 对于锦衣卫而言,能敲定这样一件案子,那可是真正的大功! 要是这事儿能由北镇抚司一手敲定,那说不定真能再度重现锦衣卫在洪武、永乐年间的威势!到时候别说南司了,就是东西厂,见了锦衣卫都得矮上一头! 想到这里,张英那一身脂肪就抖了起来,面色也是红润了许多。 就如同东林党现在的耀武扬威一样,哪个锦衣卫中人不想重现昔日祖上的荣光? 闻其风而丧其胆! 这就是所有人人见到以前锦衣卫时候的感受!那时候什么东西厂、内阁,谁敢骑在锦衣卫身上拉屎?丫都是闻锦衣卫屁的! 可现在呢?简直闻者落泪,见者悲伤。 锦衣卫都快活成舔狗专业户了。 舔皇帝、舔东西厂,还特么要舔内阁……舔皇帝还好说,毕竟锦衣卫本来就是为皇权而服务的,可东西厂、内阁算什么? 这不是纯纯恶心人么? 很快,曹酩手上的动作也缓缓停了下来。 “你以为这样的事情能封锁得了?” 从强弩出现的那一刻起,这事情就已经没法进行封锁了,这个东西和火器一样都是被列入了违禁品范围内的。 寻常武将家里,甲衣还能放个三五套,可是像强弩和火器这种东西,你摸一会儿都要上报,否则就是‘有心谋逆’。 然后静静等着锦衣卫查你查个底朝天就好了。 如此情况下,就不用说动用强弩了。 他敢肯定,现在消息已经是走出去了,所以如果要把这件事情束缚在北镇抚司,那办法就只有一个。 行之以速! “再派些人手出去,今天必须将一切北京城里的铁匠铺全部摸透!若有一分遗漏,事情被南司那边拿到手里了……” “属下提头来见!” 张英面容坚毅,整个人也是站地笔直。 话音落下后,他就转身再度点出来了五六个人:“你们去带好自己的人,随我去查北京城里的铁匠铺好好查……” “你想做什么?找死?” 曹酩紧颦着眉头:“带几个人去,别惊动百姓了,把那些铁匠铺的具体位置探明后标注到北京城的地图上带回来!” 在朱由检刚刚即位的这么个时间点,只要谁敢搞出来大乱子,谁就稳稳倒霉,这一点完全不用多说。 第十八章 北镇抚司动了 “大人?” 张英颇为肥硕的脸上仍然是带着满满的不解。 见状,曹酩伸手往上轻轻一指。 真真一直在锦衣卫头顶上的人,只有一位,那就是天子!是皇帝! 直到这会儿,张英才反应了过来。 涉及到了皇帝的事情,就算他不懂也没事,只要照做就行了。 “是!属下明白了!” 看着张英离开后,曹酩就轻晃了一下脑袋。 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混到百户的,真要说脑子的话,可能卢剑星确实要远超张英。 而后他就把目光转向了面前半开合着的书册上面。 瞬间曹酩脑海里就闪过了一抹疯狂的想法。 既然这个黑锅需要人背,这些‘阉党’也要逮捕…… 为什么不直接搞大一些呢? 这个天下,姓朱的还是太多! 除却明初三代帝王还知道百姓二字怎么写以外,其余大明的帝王,打根子上就是立于万民之上的存在! 想到这个问题的瞬间,他就直接翻开了书册提笔。 笔墨渐渐而落,大堂中站着的那几名锦衣卫在看到之后眼底闪过了一抹钦佩。 刚刚躲过一轮生死危机,这位竟然还能记得公事…… 难怪人家能这么快爬上千户的位置! 时间渐逝。 等到卢剑星兄弟三人拿着写好的申调再度来到北镇抚司衙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这是只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才有的守备安排。 “大哥……衙门里……” 沈炼话说到一半,卢剑星就深深吸了一口气。 危险伴随的永远是机遇,一旦他们兄弟三人去了南京,再想立功往上走基本是没有任何可能的,而现在一个立功的机会就在眼前…… 放过?不放过? 感受到唇上传来的干燥后,他就吞掉了舌尖下存着的津液。 “要不然,等等?” 沈炼自然能明白过来卢剑星所说。 而后两人便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靳一川。 “一川,你……” 不等卢剑星声音出口,靳一川就轻笑了起来:“大哥,你这是看不起我么?咱兄弟三人不一直都是共进退,同生死?” “现在遇到事情了,抛开我算什么?” 靳一川身上的事情,卢剑星和沈炼二人其实早就知道,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不提。 至于说他冒名顶替锦衣卫的事情,其实谁都清楚就是衙门里不计较罢了,若是真想查,锦衣卫还有查不出来的事情? 声音落下,三人就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一阵,而后便齐声笑了。 “也好,那就让咱兄弟三人再一起加把劲!” “等过了这一遭,咱们就去南京养老!” 三人达成一致之后,卢剑星就转身往一名站在镇抚司门口的锦衣卫面前凑了过去。 小半晌后,他面色的凝重里就带上了些许难以为人所察觉的雀跃。 这不算大案,只能说是巨案! 阉党的事情都还没彻底处理结束,结果又接上了这样的事情。 里面到底有什么门道还很难说。 很快,沈炼和靳一川也知道了这样的消息。 两人也是好一阵的沉默。 这样的情况下,即便他们把申调交上去了,上面也大概率不会批。 开什么玩笑,衙门里正需要人手的时候你跑去南京养老?那就不是养老了,而是纯纯得罪人! 随着三人再度回来,看到的就是正坐在桌案后面奋笔疾书的曹酩。 在互相对视了一番之后,卢剑星就把三人的申调放到了曹酩面前的桌上。 “大人……已经写好了……” 这一声则是直接惊醒了曹酩,下一刻他就抬头把目光转向了卢剑星。 “写好了自己去递交,拿给我难不成还要我给你们去跑这事情?” 卢剑星则是很坚定地摇头。 “不是,大人……衙门里刚发生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所以我们兄弟三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先留下来,等到大人这边无碍了再申调去南京……” 闻言,曹酩眼底就闪过了一丝意外。 再上下打量了卢剑星一阵后,他就把目光投向了后面的沈炼、靳一川二人。 不同于沈炼,靳一川则是略低着头。 曹酩轻声一笑,将桌上的三份申调拿起来放进了怀里。 “既然这样,那就先在衙门里待着吧,等这次事情结束了,你们三人的申调我来找人批复。” 至于卢剑星兄弟三人心底到底是怎么一个打算,都无所谓了。 既然乐意留下来帮忙,更好。 谁都知道是面子上的话,可既然卢剑星投桃了,那曹酩索性就给他一个回报。 这不算什么大事。 卢剑星脸上当即闪过了一抹浓郁的喜悦。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们兄弟三人反正肯定和这所谓强弩无关,自然用不着担心太多会出什么意外。 坐等拿功就是了。 可这申调曹酩拿到手里了,那些批申调的人怎么招也得卖他一个面子。 就这样,他们兄弟三人即便去了南京也绝对不会是在那些让人犯恶心的位置上。 这一波怎么算都是大赚! 渐晚,张英带着满脸疲惫重新回到了北镇抚司。 等他看到卢剑星兄弟三人的时候,脸上表情更是瞬间一变。 但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已经做好了标记的地图走到曹酩面前。 “大人……” 只叫了一声,而后他就不再继续说话了。 曹酩只是瞥了他一眼,动手将地图拿过来在桌上铺开。 地图之上,红色笔迹足足圈了十来处。 其中更是不乏北京城里较为隐秘的巷子。 瞟了几眼之后,曹酩下意识便往魏忠贤所在的那片竹林看了过去。 那里四周并没有任何一处铁匠铺的存在,就算是距离最近的铁匠铺,距离那边也隔着好几条街…… 魏忠贤这老东西果然够谨慎! 看了好一阵时间之后,曹酩就把地图重新给叠了起来,将之同那些收集起来的弩箭给放到了一起。 而后他就动手在眉心处轻轻按了起来。 “吩咐下去,今晚开始安排好人手,把这些地方都给我看好了,那些进去过的人和离开的人都一一做好记录,不准有分毫遗漏!” 张英深吸了一口气:“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第十九章 崇祯帝怒 还不等张英离去,镇抚司大堂外,骆养性便径直闯了进来。 “衙门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人呢?都吃白饭去了?!” 声音里满满的怒意盘桓。 等他再度看到曹酩的时候,眉头便松弛了些许:“到底怎么回事,曹酩,你说!” 他这一来,就连刚打算出门的张英也不由停下脚步呆在了原地。 见状,曹酩朝着他略一摆手:“去做你的,别耽误事情!” 而后他才把目光挪到了骆养性身上。 “属下曹酩见过指挥使大人。” 等到直起身子之后,他就把桌上已经包起来的弩箭打开展示了出来。 “大人,今天早上,有贼人来北镇抚司刺杀,不过没有成功,但是其所用的东西,却是强弩无疑……” “而且这些弩箭上没有编号,很明显不是出自于朝廷之手……” “有人私自制弩!”骆养性面色明显凝重了起来。 曹酩点头的同时就将桌面上的地图给缓缓打开呈现了出来。 “属下已经让下面的人查清楚了北京城中每一处铁匠铺的所在,刚刚张英离开就是去安排人手盯那些地方去了……陛下刚刚登基不久,属下只能先让人排除北京城里的所有嫌疑……” 直到这时,骆养性才明显松了口气。 “很好!你做的不错!” 朱由检即位后,他也才坐上了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可如今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如果处理不好,难免朱由检心底不会犯嘀咕…… 好在曹酩这应急处理确实还算不错,他也可以稍微安心了。 但很快骆养性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此事可报上去了?” 曹酩缓缓摇头:“属下正准备上报……” 闻言骆养性就直接伸手在他肩头轻拍了几下:“走,一起去求见陛下吧!” 这种事情都发生了,他能绕开才怪! “卢剑星……” 离开之前,曹酩转身看了过去,眸间极其深沉。 “在!大人!” 卢剑星当即回道。 “看好那些弩箭,在我回来之前,谁敢动就剁了他的手!” 一旁的骆养性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看了一阵后转身就往衙门外而去。 说完之后,曹酩就转身往骆养性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直至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后,卢剑星这才站直了身子。 “风雨欲来啊……” 他自然能看得清曹酩和骆养性之间有着那么点些许微僵,究其根本,或许应该就是朱由检更喜欢用曹酩,反而对于作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骆养性不甚在意了…… 沈炼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只是他却靠近了桌案上的弩箭,随即弯腰在那上面看了起来。 靳一川则是依旧站在一旁沉思着,一言不发。 …… 养心殿。 朱由检看着面前铺开地图上的红圈,按着桌面的手轻轻抖动着,幅度微不可察。 足足过去半晌,他终于还是倒坐在了桌后的椅子上,双目紧闭,死死抓着椅子的扶手。 “曹酩你说……全部都盯住了?” 半跪在地上的曹酩始终没有抬头:“回陛下,臣已经让下面人把这些所有铁匠铺都盯住了,任何往来的人也有相应记录……” 而后便是一阵清晰可闻的粗重呼吸响起。 最终朱由检还是在将怒火压下去了许多后缓缓开口:“嗯,做得很好!盯紧了,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 都能私制强弩了,火器很难吗? 要知道火器在工艺程度上来说,基本没有任何难度!再加上威力不小……这也就是朝廷将火器同强弩一起给彻底列入违禁品的原因。 期间,他的目光更是始终没有落到骆养性身上。 问他话的时候,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仅这一点,就足以让朱由检懒得继续问他了。 “陛下……臣还有一个猜测……阉党……” 曹酩声音落下的瞬间,朱由检就背过了身子,声音里更是压着怒火:“说下去!” 他在听完曹酩的禀报之后他又怎么不会想到那一层? 阉党势力本就不小,若是再和谋逆扯上什么关系…… 这个天下间多的是姓朱的子孙,若是阉党真和某些个藩王有合作来谋逆,没有成功还好,若是成功了,那朱由检别说坐在皇位上了,到时候恐怕他真要学一次建文皇帝。 到时候新帝即位,阉党还算逆贼? 那当初跟着永乐皇帝的那群人呢?一个个都是逆贼?别开玩笑了,当年三杨可风光得很! 曹酩眼底一抹笑意浮现,但很快就彻底消散了开来。 等到抬起头的时候,他眼底就换上了许多愁绪。 “陛下,那本刑部定下来‘阉党’的名单,臣看过了……其中有不少还是出身江浙、闽南的官员。” ‘砰!’ 话没说完,朱由检就一拳狠狠砸在了养心殿的墙上。 即位这么久,他早就把宫里的记录都看完了,自然知道江浙、闽南官员习惯抱团自成一党的事情。 换言之,这就是东林党人在清除异己! 但随即他心底就生出来一抹无力。 对付不管在朝堂或者内阁都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东林党,怎么可能像对付阉党那么简单呢? 阉党魁首这一群人好处理,处理完了之后下面的人就是树倒猢狲散。 再加上其他人的推动,解决起来完全不废力气。 可东林党呢?代表人可都是内阁首辅!对这些人动手,谋逆都不需要,回头他们就敢再捧一个皇帝出来! 转眼史书上就能写他朱由检倒行逆施,等等…… “继续说!” 曹酩直接伏身下去:“陛下……阉党或许并不多,这次的事情,以臣来看,更像是在警告于臣!” “那些弩箭,没有一支射中!” 刺杀这事,当时也确实没有别人在场,也确实没有哪怕一支射中了他。 虽然也有他躲得及时的原因。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情况,怎么说不都是由曹酩么? 更何况他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 朱由检猛地转身回来,三两步就冲到了曹酩面前蹲了下来。 “威胁?!” 曹酩甚至都能清晰看到他额头跳动不息的青筋。 “去给朕查,查清楚了不管是谁都直接杀了!朕是皇帝!朕给你这杀人的权利!” 而后朱由检便站起来抓住书桌上的镇纸狠狠丢了出去。 被他镇纸砸到的那个小太监顿时便跪倒在了地上。 “朕是皇帝!!!” “皇帝!” 第二十章 意识觉醒 一滩鲜血由着那小太监身下缓缓蔓延而出。 宫灯里昏黄的光芒在这一抹鲜红下变得刺眼起来。 看到这一幕,曹酩很明显沉默了。 “拖下去!” 随着朱由检这一句话的出口,很快便有不少太监匆匆赶了进来。 一阵短暂的收拾后,养心殿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整齐洁净。 只是此刻曹酩眼底却带上一丝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冷淡。 而那个一直在他身旁跪着的骆养性,早就在朱由检爆发的时候彻底伏身在了地上。 宫灯下,朱由检单手撑着桌面,呼吸声清晰入耳。 “曹酩!” “朕给你十五日,去查!” “一旦涉案,尽数抓捕,只要敢反抗的,一律当即处死!” 这次,曹酩并没有立马认下来,只是在沉默了良久后伏身于地:“陛下……内阁……” 他的话,却是恰好如同一把利刃死死插在了朱由检心头。 养心殿也迎来了一阵难得的安静,只有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还残留着。 而朱由检也是在这一阵后直接倒坐在了回去。 略带嘶哑的声音幽幽响起。 “那就退下去……慢慢查吧……” 他的脸色阴晴难辨。 曹酩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度伏身行礼:“臣遵旨!” 随后他就看了一眼骆养性。 朱由检并没有让骆养性也离去,那就是说骆养性这边或许朱由检还有其它事情要安排。 出去养心殿后,外面一直候着的那个太监就立马迎了上来。 曹酩自然也清楚规矩,在轻轻点头之后就抬脚跟上了那个太监。 从皇城出去,看着大门关上后,他才轻吐了一口浊气出来,眼神也在同时变得清明了起来。 生杀予夺…… 这就是皇帝! 如果不是今天这一幕,或许他还会对于那种权利有所艳羡。 但真正看着这一幕发生在眼前后,不管是谁,打心底所能生出来,只有厌恶。 都是有着同样的肤色、眉眼,偏偏有的人却能视同族之人如草芥! 这是任何一个认真了解过那一段屈辱史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外族也就罢了,可偏偏大家都是同族! 夜色下,曹酩眸间光芒隐现。 北京城绝对不是一个能够施展拳脚的地方,若是有可能,不妨借着这次机会外放! 至于究竟去何处,到时候再去运作就好了。 皇城阴影中,曹酩飒然转身。 北镇抚司。 卢剑星兄弟三人抱着绣春刀在桌案旁守着,生怕有人凑上来靠近那一堆弩箭,在他们三人对面,穿着银白飞鱼服的张英抱拳而立,脸色就好比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踏踏踏踏……’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众人的目光就径直投了过去。 看清来人之后,张英那一张胖脸上直接泛起了些许舔狗般的笑意。 等他迎上去的时候,曹酩就直接打身旁走过,只是手掌却在张英肩头停留了那么一瞬。 穿过众人,他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布置得如何了?” 提及正事,张英脸上却是依旧带着些许舔意。 “回大人,属下已经让人开始查这几日和那些铁匠铺有来往的人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那些人给筛选出来了。” 说完,他就眼巴巴地朝曹酩看了过去。 只是这次曹酩却没有立即开口,反而是一直将目光锁定在了场中四人身上。 张英、卢剑星眼下都已经是百户了。 若是论明面上的功劳,沈炼和靳一川估计还能再提一提…… 而且这四人各自擅长的方向也完全不同。 张英更擅长处理各种杂事杂务,卢剑星虽然是个官迷,但其人却极其聪明。 剩下的沈炼、靳一川两人在武力值上还算尚可。 也就是说,只要能让这四人死心塌地,那曹酩的班底就算是有了。 而这四人中,现在偏偏只有张英是最难搞定的。 “慢慢来吧,这事情不要让别人知道了,懂?” 张英连连点头:“大人,属下知道了!” 要知道曹酩可是刚打宫里回来,现在又刻意嘱托一遍,想都不用想,绝对是宫里那位说的了。 上面有什么算计他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知道。 下面干活的人,只需要听话就行。 得到他的回答后,曹酩就抓起来四支弩箭朝四人的方向丢了过去。 “去找这个锻造弩箭的匠人,查清楚了给我消息……不准妄动!”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要不是他之前在衙门里打造绣春刀的大匠处硬生生待了大半个月才见证了‘走麟’的诞生,说不准到现在他也丝毫不会在意这些弩箭上的细节。 这年头,能单单凭借锤子就锻打出来这么笔直、浑圆的钢制弩箭的人,那可是妥妥的大匠! 他就是再傻,也不至于把这么一位人才给弄到诏狱里找死。 除非那个匠人,死心塌地要跟着某人。 “是,大人!” 就在众人刚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曹酩便再度缓缓开口:“靳一川,你留一下,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就这么一句,却让卢剑星、沈炼两人也紧张了起来。 “那个……大人……” 卢剑星刚想说话,曹酩就直接指向了外面:“出去等!” 最终,卢剑星和沈炼两人只能在最后看了一眼靳一川后,缓步走出了衙门大堂。 “磨磨蹭蹭的……” 轻声吐槽之后,他就把目光转到了靳一川的身上。 “我听说,你有一个师兄?” 这一句话出口,靳一川的手下意识就往绣春刀的刀柄上摸了过去。 一根弩箭飞出,直接打在了他的手腕上。 曹酩缓缓收手回来,眸间神态略显冷漠:“这是北镇抚司衙门,劝你还是别动绣春刀的好!” 直到这时,靳一川才反应了过来。 面前这人是曹酩! 锦衣卫中仅有的几把好手之一! 无论武力上还是官职上,他都比靳一川要强! 等到靳一川冷静下来之后,曹酩才再度开口:“若是我想抓你,你兄弟三人早就在诏狱里相聚了,等不到今天!” “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师兄现在在北京城里?” 靳一川眼中,曹酩此刻的眸子却是冷若铁石,丝毫看不出有哪怕一丝的情感波动。 第二十一章 加钱居士丁修 就这样,两人间一直僵持着,直到过去了约莫一炷香后,靳一川才败下阵来。 “大人……这事情和我大哥二哥无关,都是我一人所为……” 至于他为何说这话,曹酩又如何不知? 不就是见到没法凭借武力解决这件事了,索性就看着能不能试试把这事情全部揽下来。 这样一来,卢剑星和沈炼两人最起码不会和杀锦衣卫这件事情扯上关系。 “废话!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至于其它的,我可有问你?!” 靳一川下意识摇头,但随即他便反应了过来,脸色也带上了些许欣喜:“大人,你是说……” 话出口一半,靳一川就看到了曹酩开始皱起来的眉头。 “是!回大人的话,属下的师兄确实现在就在北京城中!” “看你手上的功夫,很虚!”曹酩单手握拳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他如何?” 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有见过那位加钱居士,自然也不可能知道他手上的本事到底如何,所以现在唯一的了解渠道就只有面前的靳一川。 提及武艺,靳一川脸上神色只有无奈。 这玩意儿,怎么说呢……都说心性重要,但是练武这方面的天赋,他是真不如丁修! 再加上先天的肺病,他自然赢不了。 “回大人……我师兄他,胜过我许多……” 纵使这么说,曹酩却依旧皱着眉头:“许多?那是多少?” 随后他也算是反应了过来,这样问并不具体,还不如换一个更加具体的问法。 “这么说吧,你估计一下,他能打你几个?” 一时间,靳一川脑子还没有转过来。 什么时候他也成计量单位了?这对劲吗? 直到曹酩再度问话,他才反应了过来,略微思索后,立马便竖起来了三根手指:“应该是……三个?” 那就是三个往上了! 对于靳一川脸上的不自在曹酩也是看得很清楚,自然也能大致猜到究竟如何。 再度沉思一阵后,他直接开口问道:“你能找到他的所在么?或者将他引出来!” “我想见见你那师兄!” 引丁修出来? 靳一川眉头微微一皱,而后便迟疑了起来。 “大人,属下可否多嘴问一句……” 虽然他也确实想干掉丁修,但是那也是他知道他干不掉丁修。 可真要说让别人干掉丁修什么的,怎么说也是同门师兄弟……他下不去那狠心! 曹酩直接伸手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别说我不想杀他,就是我想杀他,他还有那一双脚可以跑。” “如果可以的话,今晚我就想见到他。” 说完,他就朝着外面略一挥手:“去吧,若是再不出去,卢剑星和沈炼两个怕是要冲进来和我拼命了!” 靳一川深深看了一眼曹酩,而后转身便走。 随即外面便传来了一阵并不嘈杂的声音,很清楚能听到那是卢剑星和沈炼的问话。 在大堂内的曹酩,这才略微一笑,随即便再度低头下去。 等手上的这文书册子处理完,接下来就要依着内阁的想法去抓捕‘阉党’了。 这事情说急,其实也并没有那么急。 日暮西山,等到北镇抚司衙门里还剩下不多光亮的时候,靳一川便独自再度回到了衙门里。 曹酩更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这些,只是他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理会。 直至手上事情处理结束,曹酩才在阖上书册后看向了靳一川。 “怎么,想好了?” 靳一川重重点头:“还望大人能饶我师兄一命!” 看着正行大礼的靳一川,曹酩嘴角泛起了些许笑意。 “放心吧,衙门里事情够多了,我也懒得再去找别人的麻烦。” 直至曹酩这话出口,靳一川才彻底放下了心,随即便再度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多谢大人宽宥!” 待到走到他的身侧,曹酩便停下了脚步。 “那就起来走吧,带我去见见这位一个能打你三个的家伙!” ……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靳一川便带着曹酩在一个并不大的巷子里停下了脚步,而后双手抱在一起放于嘴边。 “吁……” 以手代埙(xun)?对于靳一川的这种哨音他自然一清二楚,那是没有重生前小时候他很常玩的一个东西。 与单口哨、双指哨、叶哨的声音完全不同,这种手埙吹出来的声音更容易控制长短波动,更像实在的乐器,而每一个人又能吹出来不同的声音。 放在现在这种时候,几乎就是一个没什么缺点的接头暗号! 果不其然,过了一小会儿之后,侧面的墙头上便跳了一个人下来。 即便在暗中,曹酩也能清晰看到这人的造型。 头发的发型是反地中海,其中一只手从未有一瞬离开过肩头扛着的那柄长刀。 他在看清了靳一川身边站着的人后,瞳孔便是略微一紧,而后便笑了起来。 “师弟啊师弟……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现在都要带上一个锦衣卫的大官才敢来见我?” 面对他的挑衅,靳一川刚想说话,曹酩的手便搭在了他的肩头。 “别急!我来!” 而后曹酩便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距离丁修七步的地方站住。 “你就是靳一川的同门师兄弟?” “那个叫丁修的江湖人?” 月光的明暗参半,只照亮了曹酩不到一半的脸,丁修自然看不起他的脸色。 所以在曹酩问完之后,丁修就直接咧开嘴笑了,牙齿在月光下雪白亮眼。 “行不更名,坐不改性!正是丁修!想不到我的名字官府里也有人知道……” 不等他彻底说完,曹酩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别想太多,就是因为靳一川在我手下干活,所以我得清楚他的底细,然后就顺带查了一手你……说到底,你还是沾了靳一川的光,才能被我记下!” “若非如此,你算什么东西?!” 一边说着,曹酩的眸子才暴露在了月光之下。 而丁修这才看清了那只带着许多轻蔑的眸子。 一瞬间,他心底就被恼怒所攻陷。 “不就是个当官!你有什么能耐!你算什么东西!” “可敢跟我过两手!?” 曹酩眸色依旧,只是却在心底开始了对丁修打分。 眼下看来,这丁修武力不错,但是却心底高傲且易怒! 第二十二章 战丁修 “跟你过手?” 曹酩嘴角缓缓勾起了一个略带冰冷的细微幅度:“正想试试你的本事!” 随着话音落地,他脚下就立马动了起来。 两人之间也不过就是七步距离,几乎瞬间,曹酩空出来的那只拳头就狠狠锤到了丁修长刀的刀鞘上。 巨力之下,丁修脸上的愤怒被一抹眼中闪过的惊诧代替。 官府中人如何,他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但是像曹酩这样身居高职还有一身不俗武力的官府中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绝对不能留手! 这一瞬间,他甚至都看到了曹酩眼中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丁修牙关紧咬,抓着长刀刀柄的手猛然用力,而后便狠狠一拖。 月光下,一抹亮银色闪掠而出。 再回首过来的时候,丁修已经把持着长刀退出去大半段路了,整个人也暴露在了月光之中。 而此刻曹酩则是抓着丁修的刀鞘笑了。 “不错,够机敏!” 这一道并不怎么大的声音被他丢出去的刀鞘的落地声完全掩盖。 虽然看着依旧轻蔑,但曹酩却是将走麟从腰间缓缓抽了出来。 从战略上蔑视敌人,从战术上重视敌人。 这是一代伟人的所说! 更何况就先前那短暂的交手,他也感受到了些许丁修暴露出来的实力。 那一瞬间交手所体现出来的沉重力道,绝对不是一个废物所能展露的!就是卢剑星这种好手,也绝对没法在正面交手中压过丁修。 当然,若是真下杀手,锦衣卫杀人的手段,丁修绝对没法比! 甚至若是他一不小心,只需要一个照面,曹酩就能杀了他。 随着月光在走麟刀刃上的流动,丁修下意识就吞掉了舌下生出的涎水。 那是一把好刀! 可下一刻,他眼中的那柄好刀就随着曹酩的动作运动了起来。 与丁修手中长刀不同,走麟刃长三尺三寸、柄长一寸一尺,为典型的短刀,也是贴身近战的最优武器。 而长刀的运用,在很大程度上需要拉开应有的距离才能完全施展开来。 二者之间无论是攻击方式抑或者是发力点都处在了两个不同的极端上! 几步迅速前踏,转瞬间,曹酩就靠近了丁修。 察觉到他的意图,丁修也是立马做出了反应。 一手把着刀柄,另一手抓着刀柄末端用力,整把长刀就在曹酩的面前狠狠划了出去,直接斩断了他的攻势。 而后提刀上撩,便冲着曹酩脸上杀了过去。 一旁巷子里,靳一川脸上神色极其复杂。 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而且丁修还没有学到那些师傅藏私的那些。 可就是这样,只凭借那些几乎算得基础的武艺,丁修就完全能压得过他,现在更是和曹酩战得有来有回…… 这还有道理么? 人和人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若是曹酩能知道他这会儿的想法,肯定能给他一个比较笃定的回答。 那就是:人和人的察觉,从来都是远超人和狗之间的差距的。 最起码人和狗的差距,所有人都能直观感受。 但人和人的差距,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曹酩却是收回了走麟,将刀背贴在了手肘外侧,随即略一侧身。 而后两刀相撞,走麟偏开的角度让丁修手中长刀在瞬间就飘了出去。 随着长刀刀刃猛进,几乎瞬间,曹酩就贴近了丁修身侧,只是走麟还依旧抵着他的刀未曾松开。 “啪!” 极其细微的脆响过后,曹酩就打丁修身侧闪了过去。 最后,在侧过十来步后,他就缓缓转身看向了丁修。 “这一局,我让你!” 声音落地,丁修就甩手将长刀扛在了肩头,随即转身看向曹酩。 “用你让?输就是输!江湖上输了就得丢命!所以这条命,我欠你!” “但是……” 手中长刀在半空画了一个半圆之后,刀尖就径直指向了曹酩。 “我不服你!继续来战!” 虽然也就是这么点时间,但曹酩短刀刀法的优势却是尽数被他展现了出来。 那种更偏精巧的刀法、身法,确实能够在更大程度上掌控对战的节奏。 但是长刀就没有优势了么? 若是真正打开了,大开大合的武艺所能起到的作用绝对能超越精巧! 就是因为大开大合所能做到的,不是掌控节奏,而是改变节奏! 将对战的节奏改变到最适合自身的程度! 看着依旧倔强的丁修,曹酩眼底笑意一闪而逝。 “你确定?” 这种对战,可不是在战场上! 若是真上了战场,那基本就是硬碰硬,这种情况下,丁修这种大开大合的长刀刀法绝对能发挥优势到他体力耗尽。 但现在这种的,若是曹酩没法在第一时间解决战斗,那他就会选择守势缠斗来消耗丁修的体力。 只要到了某个程度,丁修的破绽就会被无限放大。 到那时候,他如何还不是任曹酩炮制? 这话出口,丁修就沉默了下来,手里长刀落地。 他也不傻,知道自个儿的劣势在哪儿。 可问题他知道,别人就不知道么? 只要手上真有两把子的,哪个会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算了算了……” “没必要再跟你打了。” 一边说着,丁修就动身去将先前被曹酩抛开的刀鞘捡起来套回了刀上。 “想必你也不会是闲着无聊来找我打架……说说吧,让我杀谁?” ‘噌!’ 金属声响,走麟入鞘。 曹酩略一撇嘴。 这个丁修,脑子里就没有几个弯?什么都是打打杀杀…… “不是杀人……就是想看看你是否乐意来我手下做事……” 丁修眉头当即一皱,就想要开口拒绝。 可还不等他说话,曹酩双手就互相轻拍了一下。 “先别急着拒绝,等着!” 说完,他就朝着靳一川所在的方向而去,待到走近了后,曹酩就看了靳一川一眼。 “走吧,各自回家……” “别让卢剑星和沈炼两个在一边等太久了!” 靳一川当即一愣,而后便反应了过来。 “大人,不……” 话说到一半,曹酩就将地面上一块并不大的石子往暗中踢了过去。 “啊……” 熟悉的惨叫声随即响起。 第二十三章 又见火器 “滚出来,都是老爷们,大半夜的还怕我吃了靳一川不成?” 曹酩冷声落地,而后就看见卢剑星挠着头打巷子拐角处的杂物后钻了出来,在他身后,沈炼脸上也有着一抹尴尬。 “咳咳……大人,我就是晚上吃多了睡不着出来逛逛……没想到却打扰了大人……” 说话的时候,卢剑星腆着满脸的笑。 “哼!” 轻哼之后,曹酩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面前这两人。 卢剑星却是三两步跟上了曹酩,而后暗中用手势示意沈炼和靳一川两人跟上。 既然都已经暴露了,那不要脸一点自然也没什么。 反正曹酩本来就是上司,多舔舔完全没毛病。 沈炼脸上却依旧带着些许异样。 他还在回味先前曹酩的话。 再回头看一眼靳一川的脸,他的面色就更加古怪了起来。 只是好在黑暗中看得并不是很清楚。 思索间,一个不注意,他就撞上了前面堪堪停下来的卢剑星,而后便彻底恢复了过来。 等到抬头看去的时候,停在前面的曹酩便缓缓转过来了身子。 “还跟着我做什么?晚上不休息?” 说话的时候,曹酩眉头紧紧皱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会儿总感觉有点古怪。 同时,曹酩就默默打量起了四周。 这就是北京城里很正常的夜景! 不经意间,他就看到了暗中丁修刻意露出来的刀柄。 一时间曹酩心底就猛地紧了起来。 先前卢剑星出来的时候,丁修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他还以为这家伙离开了,结果没想到却在这会儿再度见到了他长刀的刀鞘。 这就只说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丁修在透露某种信息…… 约战不可能,那最大可能会是什么? 瞬间,曹酩就把所有信息在脑海中过了一圈。 旁边的卢剑星依旧笑着:“大人,我这不是……” 一边说着,他就察觉到了曹酩脸上的变化。 随着曹酩把目光投射到卢剑星脸上,他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卢剑星,你来的时候可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卢剑星当即晃动了脑袋。 那会儿他的注意力全部在曹酩和那个丁修之间的战斗上,哪儿能察觉到别的东西? 但他没法察觉不代表别人也没法察觉! 沈炼原本紧闭的双唇稍微打开:“没有听到打更的声音!” 声音不大,但在场四人却都能清晰听到。 夜里,五城兵马司打更的声音基本不断,但就是这么久,他们始终都没有听到哪怕一丝打更声! 这夜里的寂静,太不对劲! 一语惊醒梦中人,曹酩也反应了过来。 若是真按着平常的来,他早就遇到五城兵马司的人了,可现在呢?别说人,就是毛都没一根! 而这种状况出现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刻意将五城兵马司的人给支开了。 ‘啪!’ 就在曹酩还在观察四周的时候,丁修的身影便再度出现了。 只不过这次他却是站在大路右侧铺面的房顶。 随着他的出现,一具尸体就被丢了下来。 “锦衣卫,我丁修从不欠人什么!” 很明显,他就是在对曹酩说话。 而曹酩则是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具尸体背后背着的东西。 火枪! 这种样式较为华丽的火枪也只有宫里才有! 就是这样的动静,让四周墙头上原本隐藏起来的人尽数冒出了头。 他们手里更是齐刷刷端着火枪。 好在丁修先前已经解决掉了一处,这会儿就让包围圈出现了一个并不大的缺口。 “火器……” 看着四周这些黑洞的的管子,别说曹酩了,就是丁修额头上都渗出来了些许冷汗。 能给朝廷里列为违禁品的东西,寻常百姓可能确实不知道其威力,但他也并非寻常百姓!江湖中人,没有见识过火枪的怕也不多。 若是一根两根火枪,他还敢说凭着手里的刀能试着反杀一下,可眼下这情况…… 曹酩目光大致巡视了一番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完全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敢肯定这里的人大多都是出自宫里! 淡淡的硝烟味飘散入鼻。 几乎瞬间,曹酩双脚就在地面上猛踩,整个人朝着丁修所在方向的小巷子里蹿去。 这年头的火枪可不是后世那种撞针激发式,可以快速改变攻击方向。 这种以黑火药作为动力源的东西,不仅仅引燃需要时间,就是灌装、瞄准也都有其弱点! 至于卢剑星兄弟三人是否安全,暂时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谁让遇到了这种情况呢? 还是自求多福吧! 看到曹酩的动作,丁修头皮顿时一麻,刚想开口骂人,结果就看到了那几根冲着他的黑洞洞枪管。 淦! 早知道不乱动手招惹这帮子阎王了! 甚至不需要多想,他就选择了翻身朝曹酩的方向追去。 这是唯一的突破口了,除此之外别的地方基本都是死路。 就在他翻身下去房顶的瞬间,火枪那沉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曹酩脚下速度再提。 “玛德,狗胆子真尼玛大!” 一路跑着,曹酩就暗啐了起来。 北京城拢共也就这么大点儿,虽然不至于说城北打枪,城南听到的那种。 但是这么多的火枪,真就不怕给宫里的人听到呗? 在他身后不远,丁修长刀在地上拖出了一阵火花,叮叮当当的声音更是没有那怕一刻停歇。 两人跑出去老远后,卢剑星兄弟三人才极其狼狈地蹿了出来。 对比前面两人,这兄弟三人的速度就慢了不少,只是他们却一直在乱窜,力求不让火枪弹药临身。 很快,枪声就停了下来。 曹酩脚下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开玩笑,谁知道停下来会不会有第二波袭击? 见他不停,丁修也不敢停下来。 两人就这样蒙头一路在北京城中的小巷子里乱窜着,最后等到丁修实在忍不住,强撑着略微有些疲乏的身子加速追上上了曹酩。 直到身子齐平曹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还有别人埋伏?” 曹酩瞥了他一眼后就直接转头回去再度开始了加速。 虽然这一眼他并没有表露更多情绪,但对于丁修而言,这一眼,净是蔑视! 第二十四章 契机 正如曹酩刀法所擅长的灵巧,他的奔袭也是有着相应技巧的。 与寻常人大小腿同调跑步不同,他只调动了大腿的力量,再顺势去带动小腿。 这样一来,同等体力的情况下,曹酩所能奔袭的距离绝对要远超别人。 更不用说是丁修这种本来就擅长爆发型战斗的人了。 二者对于体力的运用方式绝对是不同的极端。 所以直到两人彻底停下的时候,曹酩还没什么,只是呼吸稍微紊乱了那么点,反观丁修,都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你……你……你这是……要……去哪儿?” 粗重呼吸之下,他更是连话都说不太清楚了。 曹酩伸手在胸口按了几下,待到呼吸彻底平复后,便转身瞥了他一眼。 “回家!” 声音很轻,再配上他手指的方向。 一时间,丁修脸色就瞬间变红了几分,短短时间后他就剧烈咳嗽了起来。 “所以,你……咳咳……你就只是单纯为了回家才这么跑?” 问题出口,看着曹酩脸上的理所当然,一股挫败感打他心头油然而生。 本来还以为是比斗,结果没想到人家根本没这么想…… 一拳打空的感觉,不好受! 曹酩心头憋笑。 虽然明面上话是这么说,但若是真要说实话,他也确实抱了探丁修底儿的想法。 眼下看来,面前这个家伙,基础还算不错,但可能是师长藏私的原因,单就各种技巧上,他远不如靳一川。 但是,脾性上他远比靳一川那个家伙。 因为丁修就是一个纯粹的武人! 想通了这一切后,曹酩就伸手从腰间掏了一枚铜符给他:“回头我会申调去平凉,你想想吧,若是愿意,过去了那边我给你一个身份!” 作为锦衣卫千户,去一州之地绝对是能够作为当地锦衣卫最高长官的。 就这样,其余官吏哪个敢不给曹酩面子? 不怕回头下了诏狱玩玩? 看着铜符被丢出来,丁修则是直接在半空中就将之抓在了手里。 感受了那一抹微凉半晌。 “你就这么认定我会跟你去平凉?” 曹酩双手抱胸,咧嘴而笑:“什么认定不认定,我只是觉得你应该跟我去平凉!” “至于去或者不去,那都由你自己决定!” 深深看了曹酩一眼后,丁修就将那铜符塞进了腰带里面,而后转身便走。 他也听得懂曹酩话里的意思,问题只在于这事情里他自个儿怎么选择。 对于曹酩而言,他也就是一个可用之人! 都说江湖自由,可若是真面对朝廷给的身份,又有几个江湖中人能禁得住诱惑? 名利、名利,这就是名! 见这一幕,曹酩嘴角就勾起了些许笑意。 别的尚且不谈,丁修眼下能拿过这枚铜符就已经说明了他动心了。 而且作为通脉同源的靳一川都能冒着丢掉性命的可能去杀掉一名锦衣卫来顶替其身份名额,没理由丁修会不眼馋锦衣卫这么个身份! 随着丁修离去,正当曹酩打算开门回家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阵极其杂乱的脚步声。 转身看去时,赫然就是卢剑星兄弟三人。 只是此刻三人中只有卢剑星一人尚且还算完好。 其余两人,沈炼左臂肩头、右脸颧骨下方皆有伤口,靳一川更惨,小腹能明显看到火枪所造成的伤口,身体其余地方也各有小伤。 “大人!救命!!!!” 看见曹酩的第一时间,卢剑星就嚎了起来。 对他而言,现在也就只有曹酩能够救得了靳一川的命了…… “闭嘴!” 深深看了一眼三人之后,曹酩就直接打开了家门放三人进去。 这不由他! 后面九成可能还有追兵,再加上卢剑星这么一声嚎…… 是个人都会往曹酩身上想,所以最好的办法就只有一个:放他们进来。 最起码的,卢剑星和沈炼还有些许战力,到时候若真有人跟上来了,怎么也好过他一个人对敌。 等到三人进屋,曹酩就在向外看了一眼后就把院门关了起来。 转头回来,他就看到了卢剑星和沈炼两人那布满了焦急的脸:“大人,求你救救一川!” “外面有人追上来么?” 靳一川的伤,其实也是说重不重的那种,毕竟这年头的火枪里面除了黑火药外就是小钢珠,并不像后世的子弹可以造成爆裂伤。 只要消毒抢救及时,这种钢珠弹基本也伤不了人性命。 但伤残的可能却依旧不小。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认到底有没有人追上来! “没有!我敢保证已经甩掉他们那群人了!” 闻言,曹酩当即伸手朝着屋子里一指:“把靳一川伤口处的衣服都扒掉!我去拿点东西。” “记住了!别出声!谁也不敢保证是不是真还有人追上来!” 等到卢剑星反应过来的时候,曹酩已经往左侧厢房内走了过去。 在这间厢房里,放着曹酩老早就准备齐全的紧急医疗器械。 当然,也就是一些应急处理伤口的东西,就比如酒精纱布已经缝合伤口的曲头针、手术钳、手术刀还有一卷精制的棉线。 而这些玩意儿,全部都是出自于镇抚司衙门里的大匠之手。 只能说,在没有精细工业前,能打造出来手术刀这种精巧物件的,也就只有这群国宝级的人了。 很快他就提着一个小箱子回到了屋子里。 再去看靳一川的时候,他就彻底确认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面前这个已经昏迷过去的家伙,伤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重! 至于为他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惨,只能说是伤口引发了肺痨。 伤病交加之下,引起了人体自身的防御机制。 所以他才会昏迷。 只是看了一眼,曹酩就打开巷子,从里面拎了一坛酒精出来。 倒够一碗后边直接开始了消毒。 卢剑星和沈炼两人则是默默去了房门口守着。 在曹酩手下干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曹酩在处理这种伤口上有一手,不然他们两人也不会待着靳一川来求救了。 随着对器具消毒的结束,曹酩就拿他早就用碱水脱脂并漂洗好的棉花蘸满酒精开始擦洗靳一川腹部的伤口。 “呃……” 剧痛下,靳一川即便在昏迷中还是呻吟了出来。 第二十五章 衙门里,兄弟间 “你们两个,过来按住他。” 随着靳一川开始呻吟,曹酩就轻轻说了一句,期间他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停。 虽然现在火枪所能造成的伤口不大,但其所激发出的钢丸却依旧带着黑火药瞬时燃烧带来的灼热。 这就是热武器的共同点。 若是不把靳一川伤口处的表面焦化层先切掉,那就算缝合伤口也绝对没什么用! 而这年头又没有什么麻醉药物…… 要知道那个对于病人来说仅仅就是止痛,但对于医生来说,它能防止手术中出现过多意外状况! 虽然不忍看到曹酩在靳一川身上动刀,但是…… 看着两人死死按住靳一川后,曹酩就直接照着靳一川伤口处的焦化层切了下去。 “呃……” 紧颦着眉头的靳一川悠悠醒转,而后他就看到了面前那两张极其熟悉的脸。 “大哥、二哥……嘶……” 卢剑星满脸认真地看着靳一川,手上按地越发稳了起来:“一川,先忍忍,曹大人在给你处理伤口!忍忍就好!” 纵然腹部痛觉极其清晰,但听了他的话,靳一川略带苍白的脸上还是扯出来了一抹艰难的笑意。 “大哥,我知道了……” 声音里面更是蕴着满满的虚弱。 很快,曹酩就将伤口给缝合结束了,好在靳一川身上也就只有这一处打伤,其余小伤只需要消下毒再包扎起来就够了。 一切结束,他看着昏昏欲睡的靳一川眉头微皱。 “先别让他睡着,熬一熬看看!” 他也不敢肯定这样处理保准能救得了靳一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先保持清醒,如果这一夜他能渡过,那后面再休息也不迟! 最起码这样的话,曹酩就能确定靳一川活得了了。 这年头的救人,本就是听天由命! “大人,我晓得了!” 不理会卢剑星的回答,曹酩转身就把器具收拾起来带着去了后院厨房。 现在可没有后世那种医疗用具只用一次的条件,所以这些用过的东西必须再次消毒才能重新收拾起来,对比酒精,高温水煮绝对更能解决问题! 更何况,酒精也没那么好制备! 出去之后,他就长长吐了一口浊气出来。 这也是他两世为人第一次给人做外科手术!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手术,但第一次就是第一次! 这一放松心情,曹酩手上下意识就往裤兜的方向伸了过去。 一阵摸索后,他才反应了过来。 当即脸上就挂起了些许无奈。 都多久没抽烟了,想不到这突然一放松下来还是会想到那个东西…… “得嘞!先不管这个了,今天看来只能换个地方休息了。” 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曹酩就重新佩上走麟往北镇抚司衙门里而去。 整个大明,最安全的地方只有北京城,而北京城里,最安全的地方其实也只有锦衣卫衙门! 就连皇宫其实都未必又锦衣卫衙门安全! 君不见,整个大明二百多年间,真正安稳活到老死的皇帝有几个? 本就是屈指可数! 衙门里有值夜的地方,自然也就有供人休息的地方,虽然那种隔间并不怎么大,但是却完全能够满足一人休息的条件。 只不过这里日间是锦衣卫中某一部分处理文书的地方。 大致收拾一阵后,他便和衣睡下了。 “大人?” “大人???” 声音响起的瞬间,趴在桌子上的曹酩就睁开了眼睛,但却没有选择直接起身。 一直等到那声音再度响了几次之后才睡眼朦胧地抬头看了过去。 “你是……?” 面前那人脸上带着些许谄媚:“大人,应该上职了……” 往左右一看,天色确实已经大亮了。 “哦哦哦!我晓得了!” 锦衣卫中,除却武职,本来就有文职,但是这些文职却也是真的不受他们这群真正干活的人重视了。 当然,原因其实也有别的,其中之一就是因为指挥使以下,文武职互不统摄! 从屋舍中走出,也就是打了搁哈欠的功夫,他就看到了抓着脑袋的陆文昭。 “老陆,你怎么回事?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啊!” 陆文昭眼皮耷拉着,看着就像大半年没有休息一样。 “还能怎么招?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肥了,大半夜的弄来火枪在北京城里放,这不,又查了一晚上,还没查出来什么东西……” 而后他便反应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阵曹酩:“不对啊!老曹!你这大早上的,怎么从这里出来了?” “难不成……” 看着曹酩,陆文昭满脸惊容,直接压底了声音:“老曹,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打算外调了?去哪儿?” 曹酩照着陆文昭胸口锤了一拳:“我就只是昨晚搁衙门里睡了一觉,家里有伤员……” 而后他就揽住了陆文昭的肩膀,直接压低了声音。 “昨晚我和卢剑星那兄弟三个都遇袭了,火枪是从宫里出来的!能别查就别查了。” 说完曹酩眼底就闪过了一抹释然。 “再过点日子,我就会向上面申调……去平凉的卫所!” “到时候老陆你就好自为之吧!哈哈……” 陆文昭则是一阵沉默。 曹酩遇袭了…… 火枪是从宫里出来的…… 事情都摆在面前了,也由不得他不往歪了想! 再说了,近来曹酩一直在给谁做事,他也不是不知道…… 过河拆桥,谁的心能不凉? 只是…… “老曹,你为何要去那种苦寒的地方?南京不是更好?” 走出去几步的曹酩脚下一顿,而后转头就冲着陆文昭笑了。 “老陆,我知道你以前是打那种地方退下来的,所以打心底犯怵!但是你别忘了,咱是武人,想要名,想要权,想要利,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回到那种地方!” 更何况,对比北京城里这杀人不见血的地方,边关永远更加单纯!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还有,你别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职位!” 这才是最重要的! 陆文昭也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千户! 若是真的外放了,曹酩绝对能统摄一地卫所。 到时候山高皇帝远,还用得着怕别的? “老曹,你真的是这个……” 追上去后,陆文昭当即就冲着曹酩竖起来了拇指。 “说!你是不是老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第二十六章 被算计了 面对陆文昭的询问,曹酩只是笑着冲他打了个手势。 什么早就有打算,只不过是因时致事! 这一点他们两人都有共识,只不过现在聊天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而已! “对了,老陆,听说昨天诏狱里面把魏忠贤的姘头给弄进来了?” “对!”陆文昭满脸神秘地左右看了一圈:“你不知道,昨儿个去查那客氏在宫外的宅子的时候,还查出来了不少东西!” “里面就有打宫里被弄出来的宫女!” 一边说着,他就左手扶腰,右手在腹前画了一个半圆。 “里面还有两个就这样!” 宫里弄出来的怀孕宫女? 听到这个消息,曹酩眉心顿时就跳了起来。 如果他记得没错,明史上这件事确有记载!而这件事的统称就是‘客氏借嗣’!也就是让宫外男子来替熹宗朱由校播种! 当然,这是官方的说法! “老陆,你知道多少?” 在看到曹酩满脸严肃之后,陆文昭也是反应了过来。 但凡真涉及到了皇权的,就没有小事!更何况事关皇嗣!若这两个宫女是在宫外怀孕的,那还好说! 撑死了也就是客氏欺君,欲篡帝位。 可这些宫女若真的就是在宫内怀孕,然后被客氏转移到她家里的呢? 那说明了什么? 这种消息若是叫外人知道了,那朱由检的皇位还能坐安稳? 极其艰难地吞掉唾沫后,陆文昭当即就晃动了脑袋。 “我不知道!多余的东西我一点都不知道!” 曹酩当即就是一阵无语。 就他这表现,谁会信? “等等!” 来不及吐槽陆文昭更多,曹酩就反应了过来。 若是按着正常,今天又是他在衙门里当值,其余人去外面做事!至于陆文昭这个,就是属于紧急情况了。 也就是说,现在这件事情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老陆你不厚道!” 说完曹酩就虎视眈眈地看向了陆文昭。 他敢保证,陆文昭是故意的! 而陆文昭则是满脸见鬼地看着曹酩,嘴里也嘟囔了起来:“又不是我搞的,怎么能怪我?” 他脸上的委屈此刻就算狗都能看清楚,更别说人了。 经这一噎,曹酩最终只能紧咬着牙在陆文昭肩头狠狠捏了一把。 “等过了这一遭,老子再找你个龟儿子算账!” 淦! 想不到他谨慎了这么些日子,最终却让人给阴了! 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陆文昭却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老曹,这事是上面直接指给你的!” 虽然这么说,但他却是伸手在半空横着画了一道出来。 是上面,但没到顶! 瞬间,曹酩就清楚了到底是谁在其中作梗! 只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不好算账! “我知道了!” 一阵沉默后,陆文昭就松开了手。 “行!老曹,既然你现在知道了那我就去做我的事情了!保重!” 一直看着陆文昭离去,曹酩才把目光收回来。 这个陆文昭啊!果然是人精! 消息一换一,而且他给的消息远比曹酩给他的消息更加重要。 也就是说,就眼下这件事情上,他不欠曹酩的,曹酩反而欠他的! 不过……不重要了! 收回目光之后,曹酩第一时间就就转身朝诏狱而去。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客氏,也就是魏忠贤的姘头,现在估计正在被用刑! 诏狱可不像别的天牢什么的,下狱就是下狱了,说到用刑,撑死也就是打一打,随便弄个口供,然后丢牢房里去。 可若是进了诏狱,管你招不招,先用刑,用完刑了,回头再说什么招不招的。 不招,锦衣卫就让你死得痛苦些。 招了,你就能死得痛快些。 在用过刑之后,就算铁人也清楚怎么选! 很快,曹酩就见到了那个先前作为魏忠贤姘头的客氏。 只不过此时的她,却一点也没有了以前那般光鲜。 直到曹酩停下脚步,诏狱里用刑的那人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 而就算依旧在用刑,客氏却没有了更多的反应,只是嘴里依旧下意识嘶嚎着。 足足过去许久,那用刑的锦衣卫才停下了手。 也正是这会儿,他才发现了老早就站在一旁的曹酩。 “大人……属下……” 看着客氏那依旧未曾停止的动作,曹酩只是伸手制止了那名锦衣卫的动作:“如何?可有说什么出来?” 问话的时候,曹酩目光始终盯着客氏。 在诏狱里面,用刑本就不分男女,相同量的刑,就是男的也很难承受,更别说客氏这种养尊处优大半辈子的女性了。 此刻的她,就算没有器具临身,也依旧偶尔抽搐。 一阵迟疑后,那名锦衣卫便跑去一旁将已经记录下来的东西给曹酩拿了过来。 “大人,所有东西都在这上面了……” 拿过供词之后,曹酩大致翻阅了一会儿,就重新把供词给丢了回去。 “这是供词?” 也不怪曹酩会问出来这么一句,毕竟这份供词上写的东西,完全就不像一个普通人所能说出来的。 反而更像是出自于……某些文人的手下! “回大人……” 不等面前锦衣卫说完,曹酩就直接伸手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算了,先把这份口供保留好吧!” 一边说着,他就缓缓靠近了客氏,待到差不多近了,曹酩就曲下了身子死死盯住了她。 “那些孩子里面,有先帝的子嗣!” 很轻的一句话,却在瞬间让原本看着还没有多少意识的客氏身子整个一僵。 果然如此! 客氏就算再大胆包天,她还始终是熹宗的奶妈! 也只有这种情况,客氏才会在明白了现状之后,死也不开口说出实情。 作为一个常年在宫里待着的人,她又怎么想不到她把实情说出来了,熹宗的子嗣会有怎样下场! 即便这子嗣还是一个胎儿,还是一个连性别都不清楚的胎儿! “放心吧,这事儿我不会乱说的,你不亏先帝的恩荣!” 说完,曹酩就直接直起了身子,而后缓缓轻叹了一句出口:“何必如此倔强呢?” “那口供你就算再如何,也只能认!” “把那口供拿过来吧!让客氏画押!” 最后一句话,他是冲着那一旁待着的锦衣卫所说的。 第二十七章 怒火,起! 曹酩声音落下的瞬间,那个早在一旁待着的李安就拿着口供走了过来。 几乎同时,原本没有声息的客氏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曹酩的目光更是异常深邃。 等到那李安走近了,她神情就陡然狰狞了起来,呲牙朝他咬了过去。 ‘啪!’ 极其清脆的响动伴随着好几颗飞出的牙齿。 其上还夹杂着些许血迹,即便是在如此黑暗的诏狱中,看着也极为清楚。 “都到这会儿了,还不老实!” 李安手背上顿时就挂上了丝丝缕缕的血迹。 而客氏此刻的神色在映衬下则是更显狰狞,打她脸上看不出来分毫人形。 曹酩看着眼前这一切,眉头微皱。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此刻眼前所见到的这些,有着强烈的违和感。 就好像眼前这一幕,远非人间!而是炼狱景象! 等到李安伸手去抓住客氏手掌去印手印的时候,客氏就满脸哀求地看向了曹酩。 一瞬间曹酩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虽然明白了,但如果不出意外,那些宫女是必定活不下来的。 权利争斗的牺牲品,在那些人眼中就是一个数字! 正处于怀胎之中又如何? 高高在上者又何曾看得见来自于凡尘的哀嚎! 就这种情况,不是曹酩心冷,而是他不敢乱来!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别说救人了,就是他自个儿,都得折在里面! 伴随着他的沉默,客氏眼底很清晰地就呈现出了一抹失落。 她是熹宗的奶妈,于她而言,现在这几个宫女腹中的孩子基本就等于是她的孙儿孙女。 可现在来看,朱由校这一脉注定是要绝嗣了…… 很快李安就把印好了手印的供词给拿到了曹酩面前。 “大人……” 看着近在咫尺的纸张,曹酩眼神还是忍不住飘到了李安的身上。 “你……” 话还没有问出口,他就看到了抬头起来的李安。 三白眼! 比之寻常人,这种眼睛之中黑棕色的部分要远比眼白更少! 就算只是看着,这种眼睛便已经凶相毕露了!自然更不用说其它相关传闻了。 再想到先前他的所作所为,曹酩就直接闭上了嘴巴。 拿过供词,他就转身往诏狱外走去。 等快从刑室出去的时候,曹酩脚下就猛得一停。 “对了,那些宫女收押在了何处?你可知道?” “回大人,那是刑部……” “说!” 干脆利落的一个字,直接将李安剩下的半句话给堵回了嗓子里面。 “在教坊司。” 纵然没有回头,可曹酩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此刻李安脸上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镇抚司里,只有两种人。 一种就是像卢剑星兄弟三人那样的傻子。 另外一种就是完全为了自身利益的狭隘小人。 至于曹酩自己,那是唯一例外中的例外。 他,不是小人! “把该处理的处理好,客氏若是在你手上死了,你知道后果……” 淡淡撂下最后一句话后,曹酩就往诏狱外而去。 他这一句话,本就不是说给李安的! 因为这个规矩,镇抚司衙门里无人不知! 几乎同时,听到了这句话的客氏眸子就亮了起来。 都到这会儿了,她还能做什么? 除去曹酩给指明的这个办法外,她什么都做不了!也只有通过这个办法,她才能报复眼前这个锦衣卫! 体会过北镇抚司衙门里所有刑具之后,死于客氏而言,就是最大的解脱! 李安看着曹酩离去的背影,眼底怨毒充溢。 千户! 很厉害吗? “嗤……” 客氏嘴里鲜血伴随着冷笑流出:“我还以为你有多大威风!狗东西!若是先帝还在……” 李安瞬间转身,手里带鞘的绣春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客氏脸上掠过。 “若是?这世间没有若是!” 再度朝着客氏逼近一步后,他脸上就扭曲了许多:“先帝已经死了!他不可能活过来!” 一边说着,李安右手就抓住客氏蓬乱的头发将她的脸给揪了起来。 “你现在不会死!我要你活着再多受几轮刑罚!你不会死!” “不会!!!” 虽然头皮上传来的剧痛让人难以承受,但客氏此刻却一点也不在乎,她只是咧开了嘴巴,里面原本整齐的牙齿已经残缺,鲜血伴随着唾液自嘴角缓缓流下。 “呸!” 朝着李安面门啐出一口通红的混合物后,客氏就笑了起来。 笑声里更是酣畅! 被这么一啐,李安神情却直接恢复了过来,眼底的愤怒更是直接被冰冷所替代。 “赫赫赫赫赫赫……我清楚你想做什么……求死?” “我说过了!你不会死!” 一边说着,他就转身去了放刑具的地方,随手挑了几样之后,就缓步走回了客氏面前。 “看清楚了!你不是和魏阉那狗东西结为夫妻了?” “今天老子就替魏阉好好行一行他所不能做的事情!!” 声音落下的瞬间,他抓着粗糙铁棍的手就在同时猛地下探。 “啊!!!!” 打诏狱出来,曹酩就听到了这一道摄人心魂的哀嚎,心头顿时一颤。 而后他抓着那份口供的手就直接捏成了拳头。 足足半晌,曹酩才再度睁开了眼睛,死死咬着牙往教坊司而去。 这个李安并非他手下的人! 就算想管,曹酩也只能在事情上插手!可现在李安在事情上并没有做错!只是太过残忍了! 但锦衣卫做的残忍事情还少吗? 所以这情况只能算是正常!在这么一种情况之下,他若是现在转身去插手了,那他就是越权! 到时候,整个北镇抚司都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这个道理,就算卢剑星那个家伙都清楚。 身在锦衣卫这个体系内,就得遵守这个体系内的规则! 只是一路走着,曹酩的目光越加冷静了下来。 越是愤怒,越要冷静! 此刻再想想,李安难道就不是为了激怒他? 而且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个家伙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激怒曹酩,进而让曹酩无法在镇抚司立足! 只是曹酩却没有如了他所愿。 想通这一切后,曹酩就将那供词拿起来看了一眼,眸间冷然:“你做到了!” 随即他脚下速度再快,整个人也风行雷厉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隐秘 不久,曹酩就在城东一片馆区停了下来。 教坊司就坐落在这片馆区的后面,只有从这里过去,才能进得了教坊司。 可这种布局,并不为普通人所知,时间长了,大多普通人就把教坊司和春楼划上了等号。 当然,也只限于普通人,正经在北京城里当值的,包括所有官吏、锦衣卫都清楚这么个情况。 也就是教坊司总管名下青楼,但那些青楼又算不了教坊司。 简单点来说就和后世总公司、子公司相差不多了。 很快,他就相中了整片馆区里看着最豪华的那家青楼。 这就是教坊司名下最大的一家,名为春华阁。 沈炼那个舔狗所舔的女神周妙彤就是春华阁的招牌姑娘之一。 只可惜人家姑娘不仅看不上沈炼锦衣卫的身份,更看不上他沈炼! 要知道那位姑娘在未入教坊司前,可曾经是朝廷三品大员的女儿,一个锦衣卫千户在她面前都算不得什么,更别说沈炼这么一个刚刚晋升的总旗了,尤其他还是当时带人查抄的周家! 这一切的情况曹酩老早就摸清楚了! 现在是奴籍又如何?往前翻个十年,周家陨落的原因就是魏忠贤!现在魏忠贤倒台了,自然会有人想给当时那些人翻案! 到时候周妙彤想要脱奴籍还不是简简单单?人家现在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就是想要搏一个好些的姻缘!毕竟能年纪轻轻就进得了教坊司名下春楼的,不是才子,就是家里大富大贵的那种。 看着像绵羊的,可未必会是绵羊!更大可能上绝对是人家想要别人看着她像绵羊! 随着曹酩步入春华阁,很快就有一个老鸨子迎了上来,脸上怎么看都带着些许不情愿。 毕竟锦衣卫的名声就在那,不怪他人。 “这位大人,不知道来咱这儿可是寻什么相好的姑娘么……” 曹酩瞥了老鸨子一眼:“别挡路!我是要去教坊司,从你家这儿借个道罢了。” 只要不是抓人,就好! 闻言,那满脸浓妆艳抹的老鸨子就笑地越发真诚了起来。 “好好好!大人您请自便!老身就不挡大人的路了!” “嗯……” 轻声回了一句之后,曹酩就直接动身走动了起来。 在一众各色莺燕之间,他那一身银白倒是显得格外亮眼。 很快,曹酩就穿过了春华阁的前厅,在最后一刻,他瞟到了阁楼上一个穿着淡色衣衫的女子,五官容貌看着和他所见过的一张画像几乎没差! 周妙彤! 待到彻底错过之后,曹酩眼底就闪过了一丝怪异。 本来如果只看画像的话,那倒也还好,毕竟这年头又没有什么超写实风格,可现在见到真人了…… 只能说,不愧为沈炼舔了许久还舔不到的女神!和前世那位众所周知的美人儿一般无二的相貌,绝对能让大多男人为其倾心! 这就是相貌所能带来的好处。 也难怪她会在做清倌人的情况下成为这春华阁的头牌,单那一脸的楚楚可怜都能轻松力压世间六成女儿了……自然也用不着再提其它。 一边想着,很快曹酩就踏入了教坊司的地界儿。 这里除去几个领教坊司的官员外,别的差不多都是女子,不过几乎都是打宫里头放出来的那种。 别人或许还会对锦衣卫的名头犯怵,但是大半辈子都给耗到宫里的这群女子,确实是不怎么怕,反而对于多少年都不见一次的锦衣卫有些好奇。 但是好在这群从宫里出来的人,礼数方面倒是不会缺。 在见到曹酩之后,便立马有人迎上来了。 “这位大人,不知道来教坊司可是有什么事情?” 瞬间曹酩就把状态调整了过来。 “前几日教坊司这边有收押几个被人打宫里接出来的宫人吧!我想去见见……” 他这么一说,对面那个中年妇人整个人就是立马僵住,足足半晌才缓和了下来,声音也是被她给刻意放得轻柔了许多。 “大人可是有什么事情?老妇可否多嘴问上这一句?” 曹酩认真盯了她一阵之后便轻声开口:“我想看看而已……” 老妇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大人还请跟老身来,毕竟那几个女子都怀有身孕,望大人见谅!” 曹酩轻轻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 等到周遭彻底看不见更多人的时候,曹酩便再度轻声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具体有几人?我听说还有两人怀有身孕已经不少时间了?” 老妇人走着,而后便轻轻叹了口气出来。 “一共六人,其中五人怀孕,有一个近日便要临产,另外一个临产估计还得有些日子,剩下的三个,怀孕时间也就三四月的样子……” “不过……” 曹酩在她身后跟着,完全没有说话,只是一路听着。 “以老身的经验,她们的身孕,应该是有五六月了,就是身子亏得厉害,肚子里的孩子饿太多了,所以看着像三四月大……” 前面的话听了,没什么,但这句话听了,他的头皮顿时就一阵发麻。 话不多,但是内里信息量巨大! 五六个月,稍微往前推推,朱由校还没死吧?那宫女怀的是谁的种还用多说?正常情况,若是宫里谁怀了皇帝子嗣,别说是宫女了,就算是奴籍的,也得好好供着。 更别说是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子嗣的朱由校了。 可就是这样的现实情况,这几个宫女的身子还能亏了? 事情不能细想!一旦细想,什么东西都禁不住琢磨! “这些话……以后就别乱说了吧。” 随着停下脚步,曹酩就淡淡提了一句,而后便转身看向了面前门微开着的院子:“人都在这个院子里面?” 透过门缝,他就看到了院子里面的景象。 确实有几个腹部明显隆起的女子,但是就在曹酩声音落地的下一刻,院子角落里那个女子突然就满脸痛苦地跪了下来。 呻吟出口,刚想给曹酩回话的老妇人脸色也是猛得变化了起来。 她很清楚这是怎样的痛苦才能引发的声音。 ‘砰!’ 曹酩当即就一脚揣开了院门。 里面刚慌乱起来的几个宫女,在看到他这一身银白色飞鱼服的瞬间,脸就苍白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有了一个女儿 “愣着做什么?救人!” 沉声喝斥一句之后,曹酩就直接将身后的老妇人给扯进了院子里面。 “你也去!” 下意识他就进行了消息的封锁。 只是等到再度反应过来的时候,曹酩脸上就挂起了些许苦笑。 再转眼看去,院子里这么几个人都已经忙活了起来。 那个老妇人还时不时低声同那几个女子说上几句,随后她们就齐刷刷瞄向曹酩,等目光再接触到曹酩的眼睛后便又跳了回去。 这一幕,看得曹酩额角暴跳。 特么一群都怀孕了的,还整这少女怀春的样子,这是做给谁看?! 只是这群女子的身份在这儿,他若是开口喝斥难免会惹上些事,而且也会乱了她们手上的事情,就这样次数稍多了,曹酩就直接选择了转身背过他们,而后靠着院子大门闭眼休息了起来。 他却没有看到,其中有那么两个女子,在见到他的举动后眼底就闪过了一丝极其清晰的失落。 很快,曹酩就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呼痛。 声声入耳,也是声声入心。 随着眼皮一阵颤抖,他的身子更是越发僵硬了起来。 最能撼动人心者,独唯生死。 但曹酩心头却没有一丝感慨,反而是充斥着一种名为遗憾的情绪。 只因为这孩子即便现在出生了,也绝对活不过接下来的那一劫! 朱由检绝对不会让他们继续活下去的! “生了!生了!” 某一刻,院子里女子的痛呼声止息,曹酩紧绷着的身子也是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而后他就轻叹了一声,迈开步子往外而去。 可就是刚迈出两步,一道极其虚弱的声音就从后面响了起来。 “这位大人……可否……暂留一阵?” 曹酩脚下略微停顿,而后就再度迈开了步子。 “大人……” 伴随而起的,是一道清晰可闻的叩头声。 也就是这一声,却让曹酩彻底停下了脚步,只是却依旧未曾转身:“唉……” “说说吧,若是能帮,我尽力而为!” 后面院子里叩头声却依旧响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足足接近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缓缓转身看向了那个女子。 本来产中的出血就让她脸色苍白了许多,再加上这一阵连续不断的叩首,额头缓缓流下的血,让她脸上沾染了许多不正常的红。 “说!” 本来还有心彻底拒绝的曹酩,在看到两个被包裹起来的小娃娃后,最终还是只吐了一个字出来。 “小妇谢过大人。” 在对曹酩行了一个全礼之后,她就缓缓开口:“求大人收养小妇这女儿……” 一边说着,她就双手将被包裹起来的那个皱巴巴小肉团托起来到了曹酩面前,脑袋在双臂中间死死垂着。 曹酩沉默了下来。 若是这女人现在托着的是龙凤胎中的那条龙,他绝对会当场拒绝,甚至拒绝得异常坚定。 可现在……她很聪明! 朱由检绝对不会放过的,只有所有怀孕的大人和带着朱由校血脉的这个男孩,至于这个女孩,他还是能闭一只眼的。 足足半晌,那女子双臂止不住颤抖了起来,幅度也是越来越大,但她双手间托着的孩子却依旧稳定。 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曹酩便直接伸手抓过了那个被包裹起来的皱巴巴肉团子。 “她会活下去!” “但是,我也要活!所以你们见到这一切的人都不能活更长时间……” 女子直起身子,将另一个肉团子抱在了怀里,脸上笑容温暖和煦。 “大人还且放心!事情我自然清楚……反正都是死,早死晚死于我母子二人来说并没有任何不同,只希望大人能好好待这女儿,日后……” 话说到一半,曹酩直接转身往外面走去。 “我女儿,用不着他人安排!” 声音缓缓而落,他的身影已然就消失在了门口。 女子稍一愣神后就继续笑了起来,只是嘴角的鲜血却让她原本温暖的笑变得邪异了起来。 “孩子……别怪娘亲……你姐姐走了,他们还有可能不查,可若是你走了,难免会有人一路查下去,娘……对不起你!” 一边解释着,她眼角便有了些许泪珠落下,那原本应该清澈的液体此刻看着却像是染上红色。 旁边剩下的女子也是暗自垂泪。 自从被收押到这里来,谁又会猜不到未来的命运呢? 唯一没有落泪的就只有那个老妇人。 看着眼前一幕,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什么。 匆匆走出院子后,老妇人脸上神情顿时就慌乱了起来。 “死人了!” “死人了!!!” 教坊司很快便混乱了起来。 沿着原路返回,只是此刻曹酩的眸子看着阴冷了许多,一手也死死按着走麟的刀柄。 很快他就再度见到了那个倚在二楼的曼妙身影。 只是几步,曹酩就冲上了二楼,空出来的手直接抓住周妙彤的手腕。 “你的房间在哪儿!” 如此风行雷历,一时间竟然吓住了周妙彤。 她颤巍巍地伸手指向了二楼走廊中间的那个房间。 曹酩眸光轻转,而后把腰间荷包摘下来直接丢向着急慌忙赶过来的老鸨子,随即恨声道:“敢跟过来,宰了你!” 老鸨子先是被那荷包在脸上狠砸了一下,而后又听到了曹酩的话,她整个人浑身就是猛得一颤。 随即便讪讪地退了下去,也不敢去理会曹酩把周妙彤怎么样了。 反观这边,曹酩在将周妙彤拉进房间后,立马就放下了门闩。 而后就在门后看着已经缩到房间角落里的周妙彤,沉默了半晌后便轻声开口:“帮我一个小忙,我给你脱奴籍,再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周妙彤缓缓抬头看向曹酩,眼中更是楚楚可怜。 但也就是一瞬,曹酩立马就恢复了过来:“放心!我和你没仇,也不馋你身子!” 说着,他就把那个被包起来的小肉团打怀里轻轻抱了出来:“帮我照顾几日女儿。”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可否?” 本就是龙凤胎,再加上她在胎中就营养不良,此刻个头看着完全就是一个稍大的小猫崽子,虽然放在怀里外人也看不大出来什么,但就这么小的一个孩子…… 不出事还好,可若是出了一丁点儿事情,那就是很大的事情了。 这也正是曹酩把主意打到周妙彤身上的原因。 第三十章 危机浮现 随着曹酩声音落地,原本还窝在角落里的周妙彤眼皮就接连眨了起来。 她脸上看着也有些疑惑。 似乎是对曹酩说的话略有不解。 她的神情入眼,曹酩眉头就轻皱了一下,但随着两人的目光碰上,他就稍微抿紧了嘴唇。 一阵沉默后,最终他还是柔声下来:“帮我照顾一下她,现在她跟在我身边只会有危险……说不准她要死,我也要死。” 周妙彤双唇啜噎着,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但最终她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见状,曹酩便彻底松了口气。 轻轻将小家伙放到周妙彤床上,他就立即转身往外面走去。 “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 声音落下,他就转身出了房间。 在大门关起来之后,原本像个小兔子一般的周妙彤才缓缓从角落里站了起来,转脸看向了她自个儿的床上。 走过去后,她就在床边屈身蹲了下来,眸子间神色看着有那么些怪异。 “他是你父亲么……看着好像很年轻呢……” 说着周妙彤就伸手在那个皱巴巴的小肉团鼻子上轻摸了一下。 “不怎么像呢……” 从春华阁内走出,曹酩第一时间就动手提了下飞鱼服的腰带,左右瞟了一圈之后他就立马转身往刑部衙门而去。 在他走后不久,穿着银白飞鱼服的陈陆言就出现在了春华阁门外,他眼底当即就闪过了一抹冷笑。 “掩人耳目!真以为你这样做就能遮得住所有人的眼睛?” 轻声说完后,他就提笔在手里小册子上记下了一句话。 ‘千户曹酩,至教坊司调查有关客氏之事。’ 而后他就直接转身朝春华阁内钻了进去。 同一天连续两个锦衣卫到来,那老鸨子脸都青了。 北京城里谁不知道锦衣卫的名头?就这样,她这近来一段时间都不可能有更多收入了。 谁知道春华阁里是不是有人犯了事情?万一牵连到自个儿呢? 必须得躲! 来到刑部,曹酩直接就掏出来了他老早就放进怀里的供词,只是现在这张纸看着明显有了许多皱褶。 都是先前被他捏出来的。 而刑部现在主事的,就是内阁大学士韩旷,也是整个朝廷部门中最早被朱由检下令替换的人。 “锦衣卫千户,见过韩大学士!” 站着行了一礼之后,曹酩就双手托着证词放到了韩旷面前的桌案上。 “韩大人,这是魏阉那姘头客氏的供词,她已经画押完毕了。” 韩旷只是瞟了一眼供词,随后就抬头看着曹酩问道:“想必你已经看完了吧!有什么想法?说说!” 他坐得极为端正,脸上也没有更多表情,整个人看着四平八稳。 但他越是这样,曹酩就越发不敢轻视。 这年头,这么个年纪能入阁的,一个个心里头都黑的一批,且不说别的,单论算计人,他们绝对一流! 曹酩直接摇头。 “这事儿陛下只是让锦衣卫查,但最终还是得上报刑部,陛下不开口,小人就没资格替陛下分忧……” 锦衣卫的职权一直是个很迷糊的概念,遇上个不介意的皇帝,锦衣卫的权利就能像之前的魏忠贤一样遮天,但若是遇上个心眼儿小且黑的皇帝……别说权利了,就是命,那也是说丢就丢。 最早两代锦衣卫的指挥使啥下场?不都在给朱元璋背黑锅?还都是拿命去背的! 听了这话,韩旷就深深看了曹酩一眼。 “你说!人不应言而获罪!若是中肯,本官也会给陛下明说!” 但曹酩只是紧闭着嘴,再度朝他行了一礼。 还明说?眼下这种情况只能该摸鱼就摸鱼!若是再打朱由检眼皮子底下出风头,迟早得遭殃! 韩旷作为文官,没有了皇帝撑腰撑死就是夺职。 但他可是锦衣卫!一旦朱由检那多疑的性子犯了,那他面对的绝对不会是区区夺职!而是要命! 这年头谁都有可能是傻子,唯独曹酩不可能是! 也就是这时,一名刑部的小吏急匆匆地跑到了韩旷身边,而后附身低头在他耳边说了起来。 也就是这会儿,韩旷原本颇显古井无波的眼神就多了些许变化。 直到那小吏再度退下去,他就死死盯住了曹酩。 “曹千户,你为何要去教坊司一趟?” 声音落地,曹酩心头就是猛地一惊。 有内鬼! 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一个人。 也正是先前在诏狱里的施刑人,李安! “韩大人,既然我拿到了供词,那总得去再查验询问一番,若是那客氏没有说真话,那这份供词不就成小人欺君了么?” 说话的时候,曹酩目光迥然有神,丝毫看不出来丁点儿心虚。 足足半晌,韩旷才收回了他的目光,而后沉声。 “你可知道那些女子全部都死了?” 虽然眼皮低垂,但他却没有把所有注意力打曹酩身上移开。 这家伙在试探! 瞬间曹酩就明白了韩旷的想法。 他绝对只说了一半的情况!如果真说全了,绝对绕不开那个男婴! “什么?!”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她们还活地好好的!” 惊呼响起的同时,曹酩脸上就布满了震惊:“我数过了!五个人,其中两人看着似乎都快近产了!” “谁杀的!” 韩旷眯缝起来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 这种反应……难道这事情真的和曹酩无关? 可若是真的无关,那为什么之前那五个孕妇在教坊司都待得好好的,偏偏曹酩去了一趟子之后,她们就全部自杀了?其中甚至还有一个是在产子后先动手掐死了她自己的孩子,然后再自杀的? 太古怪了! 睁开眼睛之后,他就深深看了一眼曹酩:“初步断定是自杀!” “其中一个还是已经生产了的,那个孩子也被他母亲掐死了……” 曹酩当即就抽了一口凉气:“好狠!”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韩旷就站起了身子:“我要去一趟教坊司,刑部验尸官已经过去了,你也一起吧!” 他还是不相信曹酩和这事儿无关! 毕竟太巧了! 曹酩一走她们就集体自杀了。 说是巧合,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有人刻意为之!而这个人,就是眼前这曹酩! 第三十一章 韩旷心乱 “韩大人,请!” 韩旷话刚说完,曹酩就冲着他行礼示意,动作上丝毫没有犹豫。 见状,韩旷也是在深深瞟了他一眼后直接迈开了步子。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速度更是不紧不慢。 穿过诸多巷子,两人在教坊司门前停了下来。 与之前曹酩走的侧门不同,这次走正门人数看着就多了不少,尤其是当刑部众多官吏进进出出的时候。 毕竟教坊司也是正经朝廷衙门,一下死了五个孕妇,而且还是宫里出来的女子,这说到死也确实是一件大事了。 而这五人怀孕的事情依旧在封锁中,就注定了这件事不会波及太广。 两人这一来,当即便有刑部官吏迎了上来,只不过人家迎向的,只是韩旷。 “大人!” 韩旷抬眼看了一下,然后就顺着来人引路的方向走了起来:“结果呢?可有出来了?” 随着声音落下,跟在他身后侧的那人就下意识看了眼曹酩。 “说!不妨事的!” “是,大人!” 一声应下,他就抿嘴整理了一下思绪,而后再度缓缓开口:“根据仵作所查,五人都是自杀无疑,只是不知为何,那已经生产的女子一定要动手掐死她所生之子……” “而且……衙门里那个仵作还说,有点奇怪!那女子腹中有一条被她生吃下去未消化完的脐带。” 韩旷闻言便轻皱了下眉头。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不就是一根脐带?她想吃就吃!奇怪什么?” 他没反应过来,可曹酩听了这话心头却是直接一跳。 疏忽了! 他带走了那个小女婴,但是却没有记起来女婴的那根脐带! “大人,如果只是这样,那倒也没什么,可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仵作还在那已经死亡的男婴身上发现了一根脐带!” 瞬间,韩旷速度略快的步子就直接停顿了下来。 他转头正眼看着那个刑部官吏,眼神极其锐利:“你说什么?那男婴身上还有一根脐带?” “也就是说,一共有两根脐带?” “对!” 而后韩旷的目光就下意识落到了曹酩身上。 只是看了半晌,他依旧没能从曹酩脸上看出来什么东西。 “曹千户,这事你怎么看?” 众所周知,一个胎儿只会有一根脐带和母体相连,虽然理论上来说,也不是没有出现其它情况的可能,但那种情况现实是基本就没有几人见过! 换一句话说,几乎九成九的可能,这个女子是一胎双婴。 但现在却只有一具婴尸。 曹酩脸色也略微正色了起来,双眸眯成了一个细缝。 “若真是这样,这女子莫不是生了一对双胞胎?” “然后有人将其中一个男婴带走了,然后留下了其中一个用以掩人耳目?” 韩旷深深看了一眼曹酩,而后直接转身由那名刑部官吏带着往该去的地方而去。 一边走着,曹酩所说的就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不得不说,曹酩所说的确实有些道理。 只是谁会需要这么个男婴呢? 环视朝野内外……有谁呢? 曹酩则是一直跟在后面没有说话,同时他的眸子也是明里暗里地一直注视着韩旷。 一直等到了那个院子,韩旷才在一旁那个刑部官吏的提醒下回过了神。 随即院子里面的情况入眼,他就打了一个激灵。 无它,正是因为内里惨像太过了! 饶是他见过了不少人犯行刑时的场面,但现在这个院子里面五具尸体,除去跪在地上抱着一具男婴尸体的女尸外,其余的四人齐刷刷吊在树干上,四双眼睛完全突出眼眶,而且更是全部注视着同一个方向,也就是现在韩琦所在的院子门口。 那充斥着怨怒的眸子瞬间就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 心头一慌,韩琦就吼了出来。 “仵作!” “仵作呢!让你验尸的,你为何没有动手!” 正在他慌乱之际,一个人就急匆匆的打院子里的那间小屋跑了出来。 韩旷眼中,则是一道黑影瞬间闪现到了他的面前。 几乎同时他腿脚就软了,整个人跌坐在地,神色慌乱至极。 一直在后面站着的曹酩此刻也才看到了院中景象。 好在那突然闪出来的仵作挡了大半,给他的冲击远没有给韩旷的冲击大。 再者说过来了,曹酩虽然心底也有着他自个儿的算计,但是却一直是顺本心而为,亏心事本就没做多少。 如此一来自然就谈不及什么心虚了。 两两对比,高下立判! 而那个刚出来的仵作在看到韩旷的举动后,整个人也是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更显疑惑:“韩大人,你这是?” 常年和死人打交道,对于眼前这种景象他早就习以为常了,自然是没法理解眼前这一幕对于普通人的冲击,更别说韩旷这种打小就娇生惯养在家里和学堂的读书人了。 也就是他这一声,也才提醒到了韩旷身边站着的那个刑部官吏。 当即他就转身整个人挡在了韩旷眼前,将所有景象隔开。 “大人?你还好吗?” 随着这一道声音,韩旷也才回过了神,只是腿脚依旧颤抖不止。 待到将目光移向仵作之后,他心头怒火猛起。 “本官叫你验尸的!你为何还让那几具尸体继续挂在树上!” 被他这一喝斥,仵作脸上立马就委屈了起来。 “大人……该查验的我都已经查验完了,但衙门里说不让随意乱动,否则后面的人找不到应有的痕迹就得治小人的罪……” 这叫保护犯罪现场。 曹酩轻轻点头。 果然,刑部在办事上还是有些章程的。 就是这章程,现在看来反倒让面前这位现在刑部的主事人出了丑…… 韩旷刚到嘴边的话,直接就被噎了回去。 而后他就死死把着身边官吏的胳膊站了起来,腿脚看着还有些软。 在狠狠瞪了一眼仵作之后,韩旷就直接开口:“你去把那些尸体收拾好了带回刑部!” 说完转身就要走。 但在转身之后,他就看见了满脸正色的曹酩。 韩旷脸色顿时就变得青紫了起来。 “曹千户……你……” 第三十二章 吃里扒外 曹酩满脸义正辞严。 “韩大人还请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只是再怎么样,他都没有掩去眼角带着的一抹细微到极致的笑。 而刚受过惊吓的韩旷,心底正是敏感,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曹酩的神情。 但现在事实就这样,他也抹不下面子来求曹酩说出去。 越想越气,而后韩旷空出来的那只手就猛地甩了下袖子,带着刑部那名官吏愤愤而去。 再度来到这里,曹酩显得有些沉默。 虽然期间甚至还连一天都没有过,但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先前还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已然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那仵作满脸的委屈也在韩旷离开之后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这位……锦衣卫的大人,你这是……” 曹酩抬头往院内看了一眼之后就轻轻摇头:“不妨事,你去做你的事情吧,我也就是跟着韩大人过来看一眼,现在韩大人走了我也不必再继续待下去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只留下那仵作在院子里待着。 再度回到北镇抚司衙门,不知为何,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锦衣卫都刻意和曹酩拉开了距离。 甚至都不用多想,曹酩就差不多猜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竟那些对外封锁的消息,几乎对锦衣卫是完全不去封锁的,换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此刻北镇抚司上上下下差不多都知道了曹酩身上发生的事情了。 再加上这件事情本就涉及到了先帝和现在坐在帝座上的那位。 权利交接结束之后,但凡涉及到了权利交接的事情,绝对没有任何一件是属于功劳的!更多的都是属于黑锅!这一点谁都清楚,而那些作为事情里面先锋军的人,必然就会是那个扛黑锅的。 种种原因交接下,自然也就没有人敢于主动去沾曹酩了。 一路回到大堂,他就见到了两个熟人。 “大人……” 见到卢剑星、沈炼兄弟两个,曹酩眼底就闪过了一丝意外。 如果没有卢剑星,倔驴一般的沈炼会在这时候选择站到他的身边确实可以理解。 但是没有如果! 作为兄弟三人中的老大,他做出的决定,那就是三人的最终选择。 按着平常,有着些许政治敏感的卢剑星绝对不会选择趟曹酩这趟浑水! “嗯……靳一川的伤如何了?” 提及这个,卢剑星眼底就浮现了感激之色。 “托大人援手,一川他无碍了!” 但曹酩的眉头直接皱了起来:“醒了?” 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才多少时间?就靳一川那本就带病的身体素质,绝对不会这么快就醒来! 下一刻卢剑星所言就证实了曹酩所想。 “不是!一川的伤势稳定下来了,然后我和二弟就听说了大人的事情,所以就在这儿一直等着大人你了……” 沉默了一阵之后,曹酩直接扯开嘴巴笑了。 “这么说,你们兄弟两人是在担心我?” 卢剑星和沈炼同时行了一礼,但却并没有说话。 “行了,回去看着靳一川吧,他的伤就算是稳定下来了也绝对还没有大好,若是再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你们兄弟两人后悔都来不及……” “我也有点事情要去做……” 说完,他就把衣服各处整理了一下,以确保身周武器的触发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在卢剑星和沈炼眼中,曹酩就只是整理了一会儿衣服。 随着曹酩在眼中消失,他们兄弟两人就互相对视了下。 “大哥……要跟上去么?” 卢剑星看着曹酩离去的方向砸吧了下嘴唇,而后缓缓摇头:“应该用不着,就像曹千户刚刚说的,咱兄弟两个还是先回去看着一川比较好……” 毕竟就算曹酩再有恩,那也是外人,靳一川可是自家兄弟! 孰轻孰重还用得着多说吗? 至于曹酩,其实真要说过来的话,撑死了就是被冷落一番,只要查的结果没有出来或者朱由检没有开口,他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与其担心曹酩还真不如多对靳一川上点心! 就在两人交谈的时候,曹酩就钻进了北镇抚司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内。 但是在钻进去的时候他刻意留下了点影子。 一路在巷子里面穿行,曹酩就一边扣紧了手腕处的钢制扣带。 在那里有着一个他特制的飞爪。 从教坊司出来,他就不止一次地隐隐察觉到了有人在跟着他,本来还以为等进了镇抚司跟踪的那人会有所收敛,但是真实情况却和他的所想完全不同。 这也是曹酩会这么快就选择再度从北镇抚司衙门出来的原因。 有些时候的某些事情,躲是绝对躲不过去的! 巷子越走越窄,很快曹酩就到了最理想的地方。 手脚并用,也就几个呼吸,他就钻进了左侧一间屋子上方留出的通风窗格中。 很短一阵之后,曹酩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脚步挪动声。 是锦衣卫中人! 他也穿的是这种厚底靴子,自然对于这声音极其熟悉,所以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见到了一个穿着黑色飞鱼服的人。 只是角度错开太多,曹酩也只能看到他的头顶和大致身形。 底下巷子里那人搜索了一阵之后就停住了脚步。 “怎么回事?人呢?怎么没有丝毫痕迹留下?” 声音入耳,曹酩眼底就浮现了一抹阴翳。 陈陆言! 难怪就算是回到了北镇抚司也依旧有被他人监视的感觉! 他始终没有往这个扑街仔的身上想就是个错误! 这个狗东西!为了监视他竟然连那一身银白色飞鱼服都换成普通的了! 轻啐了一口之后,曹酩就直接动身打那个窗格里跳了下去。 随着一道轻响,他就落在了陈陆言的背后。 “陈陆言,你是在找我?” 冷厉至极的声音落地,身前站着的陈陆言浑身就是猛地僵硬了起来。 “我说呢,怎么我的行踪刑部那边能在第一时间就全部掌握……” “原来是你个狗东西在吃里扒外!” 反观陈陆言,原本僵硬的身子在曹酩这两句话出口之后反而放松了下来,随即他便吊儿郎当地转身回来看向了曹酩。 “既然曹千户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用不着说什么了……就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第三十三章 杀心 “我不过是在履行职责罢了,难不成曹千户还想要妨碍我履行职责不成?” 陈陆言一边说着,转头就冲着皇宫所在方向抱拳行了一礼:“若是这样,说不得我倒要向指挥使大人……” ‘砰!’ 他剩下的半句话直接被曹酩给一拳打了回去。 “说了多少次,衙门里的规矩是不准杀人,而不是不准打人!” “作为我的下属,你竟然还时时刻刻想着吃里扒外……” 曹酩拳头轻轻晃动,但手背上那一丝血迹却始终没有被甩落,依旧是那么的顽强。 当即他眉心处就褶起来了一个极小的幅度。 “啧,手脏了……” 随后再度抬头看向陈陆言,他就顺手将那一丝血迹擦在了陈陆言的肩头。 黑色飞鱼服虽然完全看不见那一抹鲜红,但是曹酩这一番动作却极具侮辱性。 “这事儿我若是放出去了,你猜猜北镇抚司里你还能待得下去吗?” 别说北镇抚司这么个武人扎堆的地方,就是朝堂上文官阵营也是容不下二五仔的。 这年头都讲究一个从一而终。 女人如此,男人,尤其是朝廷里面做事的男人,更是如此! 反复无常的小人绝对不会有任何一方势力看得上,除非正好要用这么一个人的时候。 本来被曹酩一拳揍在脸上,陈陆言的眼中还是满满怒火。 但很快,随着那一句话落地,他眼底就闪过了丝丝隐不可察的心虚。 这就是对于一个人最大的警告! 虽然底子里个个都是男盗女娼,可大家平日里都还维系着表面上的东西。 曹酩若是真的将这件事情给放出去了,别说北镇抚司,就是去了地方卫所,他都绝对不会好过! 这年头,面上的名声就是一切! “所以呢……” 在动手稍微给陈陆言整理了一下衣领之后,曹酩眸光骤变,瞬间右手就一把攥住了他的脖子。 冰冷的目光越过陈陆言落到了他的身后,被曹酩刻意压低的声音宛若魔鬼在他耳边轻吟了起来。 “若不是你还穿着这一身锦衣卫的皮,老子今天就会杀了你!” 但也就是这么一句,却让陈陆言的眼底闪过了些许疯狂。 “杀我……” “杀我!!!” 他伸手便将曹酩整个人给推出去了许多,返回来的力道也让他退开了两步。 踉踉跄跄地站稳,陈陆言就怒吼了出来:“你来啊!你敢么?” “曹酩!爷爷给你十个胆子,你敢杀我?!” “呸!” “若不是你投机,此刻在千户位子上的人,只会是我!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 曹酩冷眼看着已然疯狂起来的陈陆言。 他能清楚感觉到脸上洒落的那点点凉意。 天空没有落雨,那是陈陆言嘴里喷出来的唾沫星子。 随着一滴最大的唾沫星子落到脸上,曹酩就伸手用中指将之揩了下来,轻瞥了一眼指肚的水渍后,他嘴角就勾起了些许幅度,只是眸光却依旧冷冽。 唾面自干,这种美誉永远只存在于弱者一方!对曹酩而言,唾面自干只是耻辱!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眼下陈陆言正是处于这状态中! 他越骂越激动,而后便要伸手去扯曹酩的衣领。 但就在他的手距离曹酩衣领不到两三寸的时候,却是直接停顿在了半空。 只因为这一瞬间,曹酩已经死死捏住陈陆言的手腕。 短短两个呼吸的时间,他手腕处被曹酩捏的地方就已经开始了泛白。 “你这是找死!” 陈陆言原本就在崩溃边缘的理智,在痛觉的刺激下瞬间就开始了决堤。 他空出来的那只手握拳狠狠朝着曹酩脸面锤了过去。 一道沉闷的声音过后,曹酩嘴角也有了些许鲜红溢出。 这一幕入眼,陈陆言的眼底就闪过了些许窃喜。 打回来了! 他以为曹酩并没有察觉。 随即便涅起了第二拳瞄准了曹酩的鼻子。 只是这次他的拳头才走到半路,他整个人就飞了起来,唯一没有太多变化的,就只有那只被曹酩捏在手中的胳膊。 但很快曹酩就拉着陈陆言的手腕往地面的方向狠狠一扯。 也就是这么个简单直接的动作,却改变了他整个人的动向。 ‘咚!’ 这一道沉闷至极的声音伴随着宛如公公一般的嘶哑鸣叫响起。 曹酩站在原地,俯视着地面上已经蜷缩成团的陈陆言。 “莫不是你当我真的怕了那些狗屁倒灶的规矩?” 那种束缚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为人所立,既然如此,那遵守与不遵守本来就是在人的一念之间! 能够逃脱规矩的办法从来不止一条! 声音落地,曹酩右脚再度踢出,猛力与急速之下,陈陆言的身子一下子就被踢得掠到了墙根。 在他新一轮惨叫尚未出口的时候,曹酩便直接追了上去。 他手上将走麟连同刀鞘一块儿从腰间抽了出来,照着陈陆言的脸上就狠狠抽了下去。 伴随着侧脸血肉的模糊,几颗雪白的槽牙就被陈陆言给吐了出来。 同时他眼底胆怯就直接浮现了出来。 这一次,他可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于曹酩的杀意。 而且还是虐杀的那种! “饶命!” “曹大人,属下错了!” ‘砰!’ 又是一脚狠狠踹到了他的上腹。 那骨断的清晰痛觉再度刺激到了陈陆言原本就被恐惧包裹的弱小神经。 至此他也顾不得什么痛了,整个人身子就是一转,朝着曹酩跪了下来,脑袋更是止不住地朝着一步步走过来的曹酩磕着,力道之大,仅仅几下就让额头开始流血了。 “大人,我脑子昏了,是我的错!” “求求大人绕我一命!!!!” 曹酩走到跟前便停下了脚步,足足半晌,他才再度开口。 “本来就是一点小小的职位之争。” “你若是安分点,很快北镇抚司的这个千户职你就能再度拿到手里……” “可是,你却一直想要弄死我,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了这个还去投了文官……” “你很好!” 声音缓缓而落,曹酩便又是一脚踢出,只不过这次他踢的,却是陈陆明的脑袋。 第三十四章 善后进行中 下一刻,陈陆言的脑袋便撞到了巷子侧面的墙上。 而后他就躺在地上没有了声息。 曹酩缓缓走近,只是看了一眼陈陆言,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这一脚并没有用全力! 就是怕直接将这个家伙给踢死了,所以才死死控制着脚上的力道…… 也就是说…… 一抹寒光闪过,原本在地上趴着没有动静的陈陆言就蹿了起来。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柄短匕。 但比他更快的是曹酩手上走麟。 木制刀鞘的落地,也伴随着陈陆言拿着短匕的右手落地。 鲜血如泉,瞬间便喷涌洒落在了巷子里面。 陈陆言的瞳孔放大。 “你……” “为什么……” 如同蚊蝇般地梦呓响起。 而后曹酩手上走麟就在空中转了一圈停下,刀刃也在随后架上了陈陆言的脖颈。 “我可从来都不相信你真的怕了……” 且不说都已经是敌人了,就算不是敌人,他也对于多少力道大致能造成什么样的伤有所预知。 毕竟对比于那些直接被提拔的锦衣卫高官,从底层爬上来的他,自然熟知武力! 看着断腕半晌,陈陆言就笑了起来。 “赫赫赫赫赫……” “好一个曹酩!我输得不冤!” 而后他已经被血丝密布的双眼就死死盯住了曹酩。 “我在下……” 走麟刀光抹过。 “doublekill!” 补上一句不怎么合时宜的话后,曹酩就用陈陆言身上的衣服将走麟刀刃上残余的血丝给擦了个干净。 “等我下去,你估计骨灰都早就被扬了。” “孤魂野鬼一个,我和你能走到一块儿去?开什么国际玩笑!” 冷嗤一声,他坐到了尸体一侧的台阶上缓缓吐了一口长气出来:“说来也是可笑的很……”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我敌人,但你也是这第二个能听到我心里真话的。” 只是说了两句之后他眼底就有了一抹释然浮现。 “算了,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一路走好!” 而后曹酩就一脚送了陈陆言个全尸。 但他也并未就此离去,反而是转手就开始伪造起了现场。 他可以杀陈陆言,但锦衣卫不能死在曹酩手里! 人死之后,身体内的血液会在筋络里逐渐凝固,体表也会逐渐形成血瘀,这就是仵作用来判断人死时常的现象。 但同样的,想要破解这个办法也异常简单。 那就是用温盐水浸泡尸体,接近人体体温的盐水会让这一现象无限延缓,进而改变人‘死’的具体时间。 但这个办法也会有一个很大的缺陷。 那就是温盐水会将尸体内的残余鲜血稀释到一个极限。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想要毁尸灭迹,那确实很简单,只不过这样一来,那群知道曹酩和陈陆言之间不对付的文官,势必就会盯上他。 这样一来,还不如选择留下这具尸体,然后去营造一个看似留下很大缺陷的假象。 现场一切都收拾结束,曹酩也才只花了小半个时辰。 最后看了一眼现场,他就转身往之前去过的某处巷子里而去。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黄了起来。 “嘘……” 悠长的声音响起,很快曹酩就见到了他想见的人。 丁修! 而丁修在看到曹酩之后神色也并不是有多么意外。 “你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曹酩却只是轻轻摇头:“北京城里你也应该够熟悉,帮我做一件事情!” 现在他所能找到的局外人,真就只有丁修这么个没有户籍的江湖人了。 听完他的话,丁修便饶有趣味地把长刀撑在了地上。 “找我做事啊……” 他的下巴直接抵在了刀柄上面,眸子也是在瞬间锐利了几分。 “凭什么!” 一小袋银子直接被曹酩给丢到了他的脸上。 丁修也是在掂量了一下后就把那一袋银子给揣到了怀里,整个人也是大大咧咧了起来:“说吧,要杀谁!” 曹酩朝着城南地方向伸手一指。 “杀五个横点的混混带回来,我只要死人!不能有任何伤口。” 刚一听完,丁修就满脸古怪的连续往曹酩脸上瞅了好几次。 这么多银子就随便弄死几个混混? 这是典型人傻钱多吧…… 但曹酩却没有多说什么,对比事情,钱都已经是小问题了。 用这么点钱去引开那些文官的视线还是挺值的! 不到天黑,丁修就把曹酩要的全部给弄了回来,时间很快,就好像杀这么几个人跟捏死鸡崽子一样没有难度。 而且他挑的还都是看着身子挺壮实的那种,一眼瞅上去别人就能看出来这几个家伙不算什么好东西。 在踢了一脚地面上的肉山后,丁修就朝着曹酩努嘴示意。 “喏,你要的来了,赶紧搬走,别烦我。” 曹酩嘴角顿时就抽抽了一下。 “你傻我傻?弄来这个五个大疙瘩你让我弄走?有干活干到一半儿就撂挑子的?” “要么你还一半钱回来,要么你就给我动手干活!” 一边说着,他也就冲着那肉山踢了一脚,只是却没有用太多力气。 毕竟是要做伪的,踢出来别的伤痕可不好。 听了曹酩的话,丁修当即就跳了起来。 “什么钱!没钱!” 还钱是不可能的,万万不能! 江湖中人缺的就只有两样东西,户籍和钱。 户籍代表的就是权利,即便是军籍、锦衣卫籍那也是正经能有机会搏取权利的机会。 这一样他们是主动拿不到了。 因为朝堂上始终都相信一句话:侠以武犯禁。 像这种没有户籍的,肯定一抓一个准,抓到了那就是功劳,抓不到也没有什么可罚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所能追求的也就只剩下钱了。 毕竟银子那玩意儿能解决大多所求。 比如吃喝玩乐上青楼都是如此。 “那就给我干活!” nnd!这个狗东西! 曹酩心底暗骂了一句之后就凶神恶煞地盯住了丁修。 活就只干了一半还想不退钱?那就把活干完! 他的样子活脱脱一副现世黄世仁。 对面的丁修就是那个被剥削压榨的喜儿。 丁修也知道理亏,于是只能恨恨地朝着那肉山用力踢了一脚过去。 他恨啊!为啥要弄这么几个粗壮家伙?弄点瘦弱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