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陷阱》 楔子 巩芊铃翻阅著桌上密密麻麻的数据,一边润著手中的主播稿,一边蹙著眉,v领套装和胸前别致的胸针衬著她吹整过的长发,专业又亮丽,上过唇膏的双唇立体明亮,与翘挺的睫毛相辉映。 她是贝家新闻台当家的财经主播,贝家电视台甚至为她新开了一个时段,专门分析国内外最新的财经资讯,在竞争异常激烈的新闻频道中,巩芊铃用她的专业与个人魅力,硬是区隔出不同的观众群,创下傲人的收视成绩。 这可以说是她的荣耀、她的骄傲,在这个领域中,没有人敢怀疑她的能力、质疑她的判断力。若论收视第一的功劳,她要是排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除了……那个远远睨著她、不怀好意的家伙。 贝铭带著令她生厌的虚假笑意,远远地走了过来,光听他的脚步声,巩芊铃就禁不住肝火上升。 “巩主播,美国联准会今日紧急调降利息三码的新闻,你打算这样报导吗?”他站在她身旁,盯著她的新闻稿。 贝铭嗓音低沉浑厚,灰色亮面的西装英挺合身,浅浅的笑容迷人俊朗,黑白分明的双眸透著与生俱来的自信,立体的五官轮廓,更是让办公室所有女性职员看得目光发直、幻想连连,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多金帅气大少爷吗? 贝铭一出动,办公室显得闹哄哄,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人人都想要和他说上一句话,除了……头也不抬、神情不屑的巩大主播。 “你对我的主播稿有什么高见?”她尾音拉高,尖锐地问道。 “高见不敢,一点小小的浅见而已。”贝铭用词客气,但气势却十分慑人。 两人意见相左,唯一相同的就是谁也不肯输谁的傲气。 “既然知道是浅见,就到一旁跟文字记者讨论,不要妨碍我上镜前的准备。”巩芊铃压根不想理他,说完便继续低头润著她的稿。 贝铭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件说道:“别忘了以前一起修投资学时,你的期末成绩还差我那么一点,那年是我领到奖学金,而不是你。”他将文件放在她的新闻稿旁。“降息这招管不管用,各界看法不一,这是我的预测,你可以参考参考。” 他颀长的身躯挺起,留了句让巩芊铃差点抓狂的话。“还有,上回我到你主持的财经节目当来宾时,我记得回响很大,这些都证明我的功力不比你差。”说罢便迈步要离开。 这摆明就是给她下马威,巩芊铃怎么受得了。 “贝铭!”巩芊铃霍然起身,怒气冲冲,就差没拍桌子。“你不要以为你是贝家大少爷就了不起,本小姐不吃这一套!” “很抱歉,本少爷最了不起的地方,就是从不靠贝家,也能成为大少爷。” 他说得没错,从在美国留学的日子开始,他就一直是那个和她争第一名、抢奖学金的人,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巩芊铃咬牙切齿,她努力争取奖学金是为了筹措学费,而他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而已。 她将贝铭留在桌上的文件拿起。“我的节目不需要你大少爷费心,谢谢!” 贝铭步伐减缓。“你不先看看吗?那份文件刚好能补强你不足的地方,可以让整个节目更完美。” “怎么?莫非不看就是我的损失?” “可以这么说。”贝铭自信满满地说道。 “你!”巩芊铃盛怒。 贝铭却悠然地转过了身,对著怒气冲天的巩芊铃指了指墙上的时钟,示意开播的时间快到了,然后再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微笑的手势,仿佛是在告诉她就要上镜了,赶快准备好微笑,别再净想著怎么跟他斗嘴。 巩芊铃气得说不下去,贝铭则优雅地转回身,潇洒自若地离开,办公室内数道依依不舍的目光跟随著他的背影,只有巩芊铃的双眼几乎快要喷出火。 “嚣张狂妄的混帐!”她低声暗自咒骂,尽力保持形象。 她本来是这办公室的永远第一,专业第一、收视第一、地位第一,是众所瞩目的财经主播。现在可好了,来了个贝家公子哥,不但抢走了她的风采,还处处与她作对。 现在是怎样?贝家吃饱没事干,找一个大少爷回来专门找她麻烦? 她举起的手还拿著贝铭留下的文件,气得想要将文件往垃圾桶丢,但碍于大家都注意到他们的争执,且开播的时间也快到了,巩芊铃勉强放下手,整了整衣领,往主播台走去。 离开的贝铭嘴角扬起,勾出他特有的自信风采,带著一丝不羁的气息,好似宣示著他不容置疑的能力。 巩芊铃是他在美国念书时的同班同学,在同学眼中,她气质婉约的东方脸孔美丽而细致,说话轻声细语又有礼貌,简直就是完美的东方美人,她是公认的校花,优异的成绩更让她声名大噪,却也是贝铭最爱找碴的对象。 他就是有办法让她把气质放一边、不顾形象地怒气冲天,就是有办法在成绩上多赢她一分、让教授多注意他一眼。这两个在念书时的死对头,两个总是不肯屈居第二的劲敌,经过多年后,战火继续延烧到了贝家的电视台。 有线电视台收视大战打得火热,而不知道输字怎么写的贝铭和永远都要拿第一的巩芊铃,两人在电视台内更是战鼓隆隆、烽火连天。一样出众的两人,谁也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优秀、谁也不肯向对方低头,他的提案绝对好不过自己、她的分析绝对要自己支援,两人是这么想的。谁也不肯承认,对方比自己好,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更不肯承认……埋藏在心底最深处,那小小的佩服、小小的欣赏、和……小小的爱慕。 第一章 灯火通明的贝家电视大楼,在夜晚显得格外醒目,最顶层的总经理办公室,坐著挑灯夜战的总经理严明,和他的宝贝老婆。 严明忙著处理公务,老婆小贝贝忙著打越洋电话给董事长爸爸。 “爹──地,我不管啦!叫哥哥回来啦!这样下去我要守活寡了。” 电话那头是贝家董事长,他将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了他最信任的贝家大臣──总经理严明,严明肩负贝家所有的媒体大业,只因他的儿子没一个肯回台湾接管家业。 他缓声安慰道:“小贝贝乖,那也要你的哥哥们肯回台湾啊!” “爹地,你就跟他们说,再不回来的话,我要严明关了电视台。”贝贝可没那么好商量。 贝家在严明的领军下开创了庞大的媒体版图,贝董放心地移民加拿大,本想在晚年享享清福,不过嫁给严明的小女儿可不依,三天两头打电话要求他叫哥哥们回台湾帮忙,不然她的老公严明一定会累死。 贝贝左一句威胁、右一句撒娇,说什么也要说服爹地,派个人回来分担贝家家业,贝董讲不过“护夫心切”的小女儿,要是再不依她,说不定她会亲自冲到美国去抓人。 就这样,在美国华尔街大展身手的长子贝铭,应贝董要求,收拾行囊搭上飞机,飞回台湾。 *** 豪华的商务舱内,空姐将精致的餐饮放下后,目光在贝铭的俊脸上留连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贝铭啜饮了一口白兰地,打开一台价值不菲的笔记型电脑。 看著萤幕上一页页的走势图和报酬率分析表,贝铭一双眼敏锐地找出他要的数字,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移动。 出身媒体大亨、权贵世家,贝铭却有一套自己的理财观。成年后的他不再跟家里拿一毛钱,却总是有办法让自己活得优渥又有品味。念财经是他的兴趣、用钱赚钱是他的座右铭,别人想从他身上多赚走一分钱可说是天方夜谭,但他在股汇市进出套利却从不手软。 机舱窗外一片蓝天,朵朵白云飘过他的眼前。 他靠著椅背,拿下经典的设计师款眼镜,眼镜下是一对深邃的明眸,随著云朵飘散,往事历历浮现── 多年前,那个现在任职贝家电视台财经主播的巩芊铃,还是一头直发,脸上从不曾上过妆,在同一间大学中,她总是对自己“不怀好意”。 或许是自己常常抢了她“第一名”的头衔,又或许是自己总不小心领到奖学金碍著了她,总之巩芊铃的能力他不否认,但要自己排名在她之后,想都别想! 贝铭不认为这是好胜,只觉得大家各凭本事,谁有能力谁就胜出,第一名只有一个,总得有人接下冠军杯,只是很不巧这个人常常是自己罢了。 在他眼中,巩芊铃似乎非常在意胜负,她品学兼优、才貌出众,追求者多到可以排到校门口,只不过她从没点过一次头。 校花又如何?贝铭不在乎这个。就像他也从不在乎自己乃出自名门。 他含著金汤匙出生,注定一生锦衣玉食,不过这样的贝铭却认为,想花钱就要靠自己赚,而自己赚的钱就要花得有意义,也不枉他的名字里有个“金”字边,注定他这辈子和金钱结缘。 在披上学士袍的那一天,他似乎有些话想对巩芊铃说,隐约中心底有股力量将他拉到她身旁。 “站在我旁边做什么?”他记得巩芊铃用敌视的眼光看著站在她身旁的自己。 “想问你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 “赚钱。”她回答得干脆俐落。 贝铭也不意外,道了句:“我也是。” 巩芊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问完了吗?” “都要毕业了,你还是这么讨厌我?”贝铭尽量保持他的绅士风度。 “讨厌?”巩芊铃挑了一下眉。“我不会浪费这种力气。” 贝铭耸耸肩。“都要毕业了,火气别这么大。合照一张吧!” 巩芊铃总算转过头,正眼看了看贝铭。“要跟我拍照?” “是啊!留个纪念。”他已经拿出相机,嘴角淡淡笑开。“对我来说,棋逢敌手的感觉还不差。” 巩芊铃还没来得及拒绝,贝铭已经伸长手臂,“喀嚓”一声,用相机自拍了一张两人的合照。 他之所以动作这么快,是因为他深深了解巩芊铃的个性。 果然…… “棋逢敌手?”她的声音马上提高。“‘手下败将’比较正确,别忘了毕业总成绩是我赢你……” 贝铭马上打断。“我今天找你讲话没别的意思,也不想再跟你争论谁赢谁输,单纯只是要跟你说声珍重再见。” 巩芊铃听完看了他一眼。“好吧!那再见。没别的事了?” “没了。”他稍稍犹豫了一会,不过巩芊铃已经转头准备离开。 “没事的话我走了。”巩芊铃说完便要走。 “等等。”贝铭出声留她。“另外……” “什么事?”巩芊铃停下脚步。 他的确有话想要对她说。 对他而言,巩芊铃不只是竞争的对手,也是促使他不断进步的对象,巩芊铃从不服输,总是使出全力不断进步,这样的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对于巩芊铃,他有著一份想要了解更多的欲望。 “你毕业之后会到哪里工作?”不知从何问起,贝铭随口问了这样的话,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表达心中的感觉。 巩芊铃的答案很简单。“哪里待遇高就去哪。” 这样的她,让贝铭忍不住问出一句。“金钱对你来说好像一直都很重要,我想知道……”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想要明白,为何每当他“抢”了她的奖学金后,她对他的敌意就多一分。据他所知,巩芊铃兼了很多份工作,而且穿著打扮光鲜亮丽,丝毫不寒酸,为何还这么“爱钱”? 怎料此话一出,巩芊铃的反应可不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神情隐含著愤怒。 “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为何你会这么……爱钱。”或许这个形容词不太妥,不过贝铭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更适当的话语。 “爱、钱?”巩芊铃重复了这两个字,不只神情不对,连声音都明显地筑起一道防御的围墙。贝铭可以明显感受到她不愿他再接近一步、再多问一句。“我爱钱关你这个富家大少爷什么事?你现在是来嘲笑我还是盘问我?请问我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不对?碍著你什么?” “等等,小姐,你反应别这么大,我是出自关心……” “不必你假惺惺!”她霍然打断他的话。 “好吧!如果刚刚的话有冒犯到你,我道歉。” 听到这话,巩芊铃的表情虽稍稍缓和,不过方才她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贝铭并没有遗漏。 她必定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理由,必定有许多他不了解的地方,贝铭想追问,不过僵硬的气氛让他问不出口。 或许她就是这样一个倔强又好强的女孩吧!贝铭看著她不悦的转过身,渐渐走远,心中对她的好奇也只有继续埋藏在心底。 贝铭没想到,多年后,她竟成为贝家电视台内倚重的财经主播,而自己正好要回去掌管家业。 当年的巩芊铃曾勾起他心中异样的感觉,她倔强又坚强,虽然一天到晚忙著打工赚钱,成绩却仍十分优异,贝铭对她的印象其实不差,不过却没有机会更进一步的了解她。 两人将在贝家电视台相遇,她改变了吗?现在的她会是什么模样?两人是否还会像当年一样互相竞争比较、谁也不让谁? 贝铭莞尔一笑,拿出皮夹,翻了翻内层,拿出那张两人的合照。 从毕业那天起,他就将这张两人唯一的合照收在皮夹内,多年来皮夹换过好几回,不过他总习惯将这照片再收进新的皮夹中。 或许是当年没说完的话、或许是那份对她的好奇心未灭,这张照片始终没被丢弃,好似心中的问题始终未解。贝铭盖上毯子,闭上眼睛,静待飞机抵达目的地。 *** 画上亮丽的眼影,巩芊铃的化妆师收起彩妆盒离开,她则一样目不转睛地盯著等会要live播出的节目脚本。 “我的咖啡呢?”她对著助理喊道,头没抬起。 她从不要求化妆师要用自己的化妆品上妆,因为她根本不会花钱买这些东西。然而她会要求助理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买便宜了五元的咖啡,但却从不会请大家喝饮料。 光鲜亮丽是她的表面,私底下大家都喊她“小气主播”。 以她当家财经主播的身分,应该会时常跟许多高阶主管或资深主播一同聚餐吃饭,不过巩芊铃却永远只跟同事一起吃订来的便当,甚至吃不完的还会打包带回家,同事们都在猜,说不定她是想拿来当宵夜。 巩芊铃在贝家电视台工作也不是只有一年、两年了,每年年终却从来没有捐献过什么红包奖品,如果她抽到大奖,别说会让出来让基层员工再抽一回,就连请客纪录也是一次都没有。 这样寒酸到家的知名主播,大家可是第一回见到,大开眼界之余,“钱嫂”、“穷酸”、“小气”、“死爱钱”的形容词,一直都没从她身上离开过,巩芊铃的身后总有许多的窃窃私语,讨论著她种种异于常人的行径。 “听说她那天因为汤里少放了颗贡丸,下班后还跑去面摊跟老板理论。”助理端来她的咖啡后,在背后偷偷和化妆师讨论,音量放低但表情夸张。 化妆师听了也不断点头附和。“楼下便利商店的工读生也跟我说,她买东西要分好几次结帐,听说是为了多拿几张发票对奖。” “这么夸张啊?”助理满脸不以为然。“她每个月领那么高的薪水,到底是在装什么穷?” 两人背著巩芊铃窃窃私语,连一旁打扫的阿姨都凑上一脚。“就是啊!她又不像我,每个月领那么点薪水还要养小孩,听说总经理每年都会让她分红,真不知道她有钱买衣服,怎么没钱对我们好一点?” 说到衣服,巩芊铃的确非常在意自己的穿著,不管是厂商赞助的服装还是她自己趁打折抢购来的衣服,她每天一定把自己装扮得体,很有主播的架势,却连一杯珍珠奶茶也不曾请工作人员喝过,大家对她的行为啧啧称奇,不过巩芊铃从未因此而改变过什么。 背后的那些私语她没时间理会,拿著她的稿子进棚开始主持节目。今天的特别来宾是知名投资银行的副总,或许可以从他那边听到什么股市的小道消息…… *** 巩芊铃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赚钱、和该怎么省赚来的钱,只是她没想到,股市小道消息她没听到,下了节目后却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 “贝铭要回台湾了,听说你们以前就认识,是吗?”总经理严明亲口跟她说这个消息。 “贝铭?”巩芊铃先是愣了一下。“他怎么会想回来?” 她和贝铭何止认识,这个念书时的死对头,她怎么会忘记?巩芊铃有些无意识地喃喃说道:“又来抢我的奖学金了吗?” “什么奖学金?”严明不明所以,不知道她正回想起过往。 “喔……没什么,没事。”巩芊铃赶紧回神。“贝铭不是一直在美国华尔街工作吗?” 她偶尔会从昔日同学口中得知贝铭的现况,听说他在金钱堆满天的美国华尔街打滚,滚得满身都是钱。 在来贝家媒体工作前,她早已知道这是贝铭家的电视台,不过她也知道,贝铭从来不曾回台担任过什么职务、管过什么事。 那家伙不知道在跩什么,好像要让大家知道他一点也不希罕他的家世、一点也不想依靠他庞大的家产。 既然如此,现在回来干嘛?巩芊铃在心里头想著。 当初她会来这儿上班,不为什么,就为了贝家开的条件比别人好。 既然别人愿意给予实质的肯定,那么她也会尽己所能地回报,这就像投资,贝家愿意给她高薪,投资在她身上,她就以拚出高收视率作为报酬。 严明若有所思地对巩芊铃说道:“董事长希望他回来台湾,和我一起管理电视台。” “和您一起管理电视台?”巩芊铃还没弄清楚。“他要管什么?” “他会负责公司财务。”贝铭的专长在投资、管理资金,贝家多年累积的庞大资产和所投资的股份,刚好可以让他发挥所长,也能替严明分摊沉重的工作量。“往后他负责公司财务,我专心掌管公司业务,各自发挥专长,这样对公司来说也比较好。”严明说著。 但巩芊铃听了可不觉得好,她用不小的音量说道:“总经理,您说他负责财、务?” “是的,这也是我今天特地过来要告诉你的事。” 由于巩芊铃的财经专长,严明先前有意要她兼任公司的财务主管,纵然身为主播的她工作量已经不小,但巩芊铃心中还是一百个愿意,因为这可是“主管级”的职务,年终的时候有机会分到更多的红利,最重要的是,这是能一步步向上爬的好机会,有名就会有利,这样的机会怎么可以让它从手心溜走? 所以之前巩芊铃便已向严明表达了高度的意愿,然而这一切都在那“混帐”回来后破灭了。 严明并没有探究太多巩芊铃的想法,之前由于贝家电视台内最具财经专长的人就是她,所以才想要找她兼任,不过既然现在贝铭要回来了,那一切都不用再伤脑筋了。“巩主播,谢谢你当初愿意支援,不过现在你不用再烦恼,专心当主播就可以了。” “烦恼?”巩芊铃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她怎么会烦恼事情做不完?她烦恼的是钱不够多啊! 她勉强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容。“总经理,其实主播的工作我已经驾轻就熟,电视台内的状况我也比一个外人还要了解,我想我……”巩芊铃想说她应该比那个“空降部队”的贝铭更了解电视台、更熟悉内部的财务状况,当然也更适合财务主管这个位置,不过严明打断了她的话。 “巩主播,他不是外人,他是贝家的长子。” “那又怎样?!”巩芊铃冲口说出,场面马上尴尬。 方才那一秒钟,她只想到自己不见了加薪和分红,以及人人称羡的高位。现在猛一回神,才发现自己失了格调。“对不起,我刚刚的意思是……我……”她知道自己表现得有些过火,急忙要解释。 严明看著有些接不下话的巩芊铃,拍拍她的肩说道:“没关系,我了解。电视台有你这样愿意尽心尽力的人才,是件好事。”他并不了解巩芊铃心中求“财”若渴,她一身的行头让她看起来并不缺这点钱,严明反而还安慰她道:“还好贝铭要回来了,不然要是真的麻烦你兼任财务主管,你可真要累死了。” 还好他回来?巩芊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她当然愿意为公司鞠躬尽瘁,因为她要钱啊! 严明恰巧给了她很好的台阶下,此刻她心中有千百句不堪入耳的话语,想要骂那个坏了她“好事”的人,这升官发财的机会原本唾手可得,现在就这样飞了,她哪笑得出来?但这不能表现出来的心声,现在也只能强压在心底。 毕竟当初总经理没有正式发布人事命令,只是口头探询她是否能支援,她能说什么? “是、是……”巩芊铃干笑著。 她的心正在滴血啊!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要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严明离开后,她独自一人暗自开骂道:“这混帐东西,当年抢我的奖学金,现在又来抢我赚钱的机会,我巩芊铃是上辈子就跟你结下粱子了吗?” 她越想越不甘心,在巩芊铃心中,对贝铭的不满,就这样又多添上一笔。 第二章 下飞机后的贝铭,直接到了贝家电视台大楼。 之前他不愿意回台,是不愿让人认为他是个只有家世而没有实力的阔少爷。自己就是这个脾气,谁讲都没用。但现在的他已经在美国华尔街闯出名堂,自身累积的财富也相当可观,既然老爸频频要求,就回来一趟吧! 拉了拉立起的领口,贝铭走进电视台一楼大厅,微微的傲气从他眼神闪过,俊朗的脸庞不经意地流露出些许自信。 严明为他准备了间气派的办公室──刚好就在巩芊铃办公室的正上方。 贝铭带著他独有的不凡气度,一步步走进他的办公室,对巩芊铃而言,却是一步步踏到她头上。 贝铭到达的第一天,大家的目光顿时聚焦。 他穿著品味独到的服饰,搭配得宜,从领带到手表,无一不是当季的精品,随便回头一笑,哪怕是礼貌性的点头招呼,都好似要勾走人的魂魄。 “真是……帅啊!”一位职员轻轻说著,说出大家的心声。 贝铭拎著他的公事包和笔记型电脑进入办公室。放下随身物品后,他起身就要去见严明。 “还有些东西晚点会送到我的办公室,如果我不在,麻烦你们帮我签收一下,谢谢了。”他临走前在门口交代了一声,许多员工不自觉都应了声“好”。 好?全场只有刚刚走上楼的巩芊铃,心中发出相反的声音。 贝铭刚离开,她就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外。 这间比她高一层的房间,豪华的沙发、整套原木书架,还有偌大的玻璃窗、漂亮的景观,象征著主人的位高权重,巩芊铃站在门口往里看,目光却带著杀气。 这些东西,也象征著她飞掉的财务主管大位。 这也就算了,方才她被告知,总经理严明要她往后跟贝铭“好好合作”。她的财经节目内容,可以多“请教”贝铭的意见。 这也就是说,她的节目贝铭有权利干涉、她的脚本贝铭有权利修改、她的专业贝铭有权利质疑。巩芊铃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严明还给了她“财务副理”这个位置,并告诉她主播工作告一段落后,有多余的时间再多帮贝铭的忙,严明的本意是希望巩芊铃在不影响主播工作的状况下,以她对公司营运的了解,发挥她的财经专长,和刚上任的“财务主管”好好配合。 这是弥补我是不是?巩芊铃站在门口,心里暗忖著。你这贝家大少爷不是很厉害吗?那就自己搞定啊!要个副理做什么? 财务主管办公室里头的每一件东西都那样闪闪发亮,巩芊铃几乎可以嗅到那真皮座椅的气味,她站在门口发愣了许久,终于被背后的声音打断。 几位快递员小心翼翼地搬进几箱物品。“小姐对不起,借过一下。” 巩芊铃硬是被这些人挤到一旁,不久办公室内多了好几个纸箱。 “这是什么?”她开口问著,许多职员也挤到门口。 只见快递人员谨慎地将标示“内有易碎物品”的箱子,一一靠墙排列好。“这是贝先生指定寄送的精品,请问哪位要签收?” 贝铭一进电视台便到严明办公室与他会面,商讨将来如何一同管理电视台,巩芊铃站在众职员的最前方,心中纵然有千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拿下签收单。 她本只是过来将公司最新报表放到贝铭桌上,好让他这个财务主管过目,碍于职责她不得不踏进这位于她正上方的办公室、面对她的顶头上司。 这些东西显然挺贵重的,连快递人员都显得小心谨慎,巩芊铃忍不住嘀咕。“才刚进公司第一天,派头就这么大吗?” 再怎么位高权重,也不必这般张扬吧!一个人能用到多少东西?需要这样大张旗鼓吗? 怎料,她背后马上有一个声音回了她的话。“谢谢你帮我签收,希望没麻烦到你。” 好似有阵冷风吹过她背后,听见声音的巩芊铃一回眸,双眼与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对上。 贝铭正在她背后看著她,显然听见了她刚刚说的话。 走到背后还不出声?真阴险!她在心中暗骂,贝铭则保持著微笑进入办公室。 他开始拆开他的包裹,原来里头是一件件价值不菲的摆饰品。 有水晶饰品、原木雕刻,还有琉璃工艺、名画等等,件件看来都是艺术品,这些东西的主人看来颇有艺术修养,每样珍品看起来精细又不流于匠气。 这些艺术品配上他的主人,显现出一派低调奢华的优雅品味,大家看得目不转睛,只有巩芊铃不以为然。 “贝先生,这是这个月的财务报表,我放在桌上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贝铭一边将那些艺术品摆上书架,一边对她说道:“这么多年来,你还是没有变,一样很亮眼。” 不管这是客套话还是礼貌性的问候,此话一出,大家的目光顿时抛向巩芊铃。“原来你们以前就认识啊?”众人不禁带著羡慕的语气问道。 先不管贝铭是不是贝家大少爷,光是他不凡的品味、出众的外表,就能让大家流光口水。 “我们以前是同学。”贝铭回答著,并对巩芊铃说道:“很高兴有机会能再见面当同事。” 这话听在巩芊铃耳中,却相当不是滋味,贝铭分明就不是她的“同事”,而是她“高高在上”的上司,坐的还是原本属于她的位置。 现在这家伙是在虚伪什么?她念书时本就不输他,现在却要向他低头、当他的部属,他分明是“空降部队”,要她怎么服气? 巩芊铃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出口的话便越尖酸。 “你当然高兴了,当了财务主管。”她说著,再瞥了瞥那些“高级装饰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不过也不用这样铺张吧!” “铺张?”贝铭停下了动作,反问著她。 在场的人都嗅到一丝诡异的气氛,巩芊铃的话怎么好像带著火药味。 她指著那些琉璃、名画说道:“公司虽然赚钱,但也不应该这样摆阔,连总经理的办公室都没有这些没意义的摆饰,你这样算是在浪费公款。”她停了停,知道自己的言论带著杀气,于是补上一句。“关心公司财务也是我的职责所在,我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 巩芊铃说完,大家嘴巴张得可大了。他们之前不是旧识吗?怎么巩芊铃对贝铭好像一副积怨已深的模样? 被她“纠正”的贝铭,面无怒色,依然带著礼貌的微笑。 “谢谢巩副理的指正,公司有你这样尽心的员工的确难得。”他说得平稳,也同意了她的观点。 他的表情在巩芊铃看来却是皮笑肉不笑,没关系,她赢了比较重要。“那么这些东西要全部退回去吗?我想这样你也比较能专心上班吧!”第一回合交手,看来她可要占上风了,巩芊铃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都很有意义,不是铺张浪费的奢侈品。”不料贝铭缓缓地开口,表情渐渐深沉,好似在回忆。“这些都是我人生的里程碑,在华尔街工作并不轻松,在没有任何支援下,我给自己订立许多目标,多少时间内必须替公司和自己赚进多少钱、多久内我必须坐上什么样的位置,最后是不是可以自己创业、打下自己的版图,都是当时每个阶段我对自己的要求。” 他轻轻侧头看了看摆上架的那些精品,再徐徐说道:“只要我达成一个目标,我就会买一个喜爱的艺术品,当做收藏,也当做纪念。或许眼光还没多好,你有时间可以多指教指教。” 最后一句,贝铭转回头对著巩芊铃说。 顿时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贝铭睨著她,仿佛又回到从前,她依然架势十足,依然带著敌意看著自己,再次见面的第一天,他并不想这样针锋相对,不过巩芊铃显然不这么想。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确没有改变,容貌依然亮丽,言词也依然犀利。 贝铭的目光锁著她,想要看透她心中的想法。 而巩芊铃火冒三丈,心中千百个不悦,却说不出话。好样的,原来那些东西是他的“炫耀品”,炫耀著他的丰功伟业,满屋的收藏品金光闪闪,是要告诉大家他有多么了不起吗? 巩芊铃怒目相向,搞到最后原来是自己没事找事做,跑来别人的办公室自取其辱,听他说自己多么了不起。她的颜面挂不住了,所有的人都听见她刚刚如何错怪贝铭。 现在的她颈部涨红,原本得意的神情瞬间转变,她硬生生被贝铭扳回一城。 “是,财务主管,恕我失言。”巩芊铃一说完,把财务报表往他桌上一扔,便快步离去。 她知道自己失言、知道自己当众出糗,以一个下属的身分,她失态了。蹬著高跟鞋的她用最快的速度下楼,鞋跟发出的声响,就像她心中一声声响起的战鼓。 这笔帐巩芊铃算在贝铭头上,他果然像昔日一样,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不过这回,她一定要赢! 贝铭将巩芊铃离开的身影,收进眼底。 这些年她身段依然纤细,换下了学生俭朴的服装,穿上套装的她散发著与当年不一样的风韵。 她还上了睫毛膏,双颊扑上了粉色腮红,贝铭看得很清楚,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 无论她脸上化了什么妆,那对明眸还是跟当年一样,有著不服输的气势和力争上游的决心,似乎还藏著一丝不想与人分享的秘密。 贝铭将双手拱到背后,慢慢地在办公室踱步。是的,她一定有著异于外表的个性,不想与人分享,只想藏于她武装的外表下。她的眼底依然保有学生时代那分纯真,这么多年来,他真的很想知道,在她盛气凌人的气势下,有著什么样的真实个性?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她不愿提及的往事,压抑在她心底,让这个不能说的秘密,造就了她现在这种“永不妥协”的个性。 贝铭勾起一抹笑容,他从没否定过巩芊铃的能力,不过既然来的第一天她就这么想要“挑衅”他,显然这位昔日同窗对自己也颇有“兴趣”,他淡淡地在心中说道:“如果你要下战帖,我奉陪。” 他有一身的本领,对任何挑战从没害怕过,不论巩芊铃要使些什么招数,贝铭已准备好一一接招。 *** “三、二、一!”导播倒数著,巩芊铃在镜头前准备好专业笑容。 “各位观众晚安,欢迎您收看今日的财经新闻,我是巩芊铃。”她自信流畅地说著,许多白领阶级的观众都准时收看著她播报的晚间财经新闻。 贝家财经频道诉求专业,减少许多社会或八卦新闻,专门报导国内外最新产业以及财经消息,巩芊铃是当中的第一把交椅,不是人人都坐得了财经主播的位置,她播报的话语中蕴藏著她多年的努力和骄傲。 “美国次级房贷的风暴延烧至今年,可能还不能平息,后续引发的信用紧缩,将导致银行一方面负债严重、一方面仍须抑制放款,环环相扣的不良效应,可能造成金融市场的持续动荡……”巩芊铃可以数分钟内不看脚本,清晰又流利地播报每则新闻。今天她胸前别了个纯银的别针,闪亮的光泽就像她亮眼的表现。 她的主播光环傲视全台,别针反映的亮光刺进了一个人的眼中。 远远地,贝铭站在副控室,遥遥望著巩芊铃。 她的确口齿清晰、专业有条理,许多艰涩的财经用词在她口中可以化成自然生动的日常用语,她的确有本事,区隔出不同领域的观众,用她特有的魅力,创下极佳的广告收益。 贝铭拿著电台的最新报表,巩芊铃的新闻时段,是许多顶级房车、珠宝首饰或豪宅房屋厂商指定购买的广告时段。她的观众群和这些厂商诉求的高消费能力族群相同,贝家电视台因她赚进大把钞票,但……为何她会有那些传言? 贝铭看著衣著光鲜的巩芊铃,电视台给她的待遇称得上优渥,但为何他才到公司,种种关于巩芊铃寒酸小气又难搞的传言便传进他耳里? 对于这位昔日同窗、今日的人气主播,贝铭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第三章 “什么?他要当特别来宾?”巩芊铃在棚内高声说道:“等等就要现场播出,这种临时的决定不用先经过我同意吗?把我当什么?空气吗?” 连续数个问句,问得节目助理连连颤抖,她怒火不小,继续开骂。“告诉那个空降部队,我不吃这一套!” 巩芊铃的话就像一枝飞箭,穿过小助理已经支撑不住的身体,且射进棚内多位工作人员的心中。 她口中的空降部队,正是那个靠著「贝家光环”得到财务主管位置的贝家公子哥,她对他的不满表露无遗,等等就要现场播出的“拥抱最钱线”,是新闻时段之后为她量身订做的专业节目,今日的特别来宾都是节目中的熟面孔,和巩芊铃有相当的默契,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空降大少就是硬要插进来搅局? 她的不满射向众人,棚内一片安静,刚到的贝铭远远接下她锐利的目光。 “巩主播,这个决定虽然临时,但是绝无恶意。”他沉静的话语像一阵暖风吹进棚内,化解冰冷尴尬的场面。“今日友台在同时段要推出与我们性质相似的新节目,我想我们必须有不一样的应对策略。” 经过几天的观察,贝铭已经归纳出巩芊铃节目的各样特性,他调阅了以往数集的节目带子,知道巩芊铃的节目还缺了什么。 不过大发雷霆的巩芊铃显然不这么想。 “我和这些来宾搭档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这等默契岂是其他新节目所能比得上的?”她知道她的节目收视率一向极高,故有恃无恐。 “默契,有时也是一种阻力。”贝铭脸上没有一丝异样表情,仿佛有备而来。 巩芊铃哪能忍受他的质疑和干涉,不禁和他辩了起来。 “你这个局外人懂什么?”她大骂。 “局外人,就是最好的观众。”他静答。 “要当观众就给我到一旁安静的看著!” “观众手上,有操控你我未来的遥控器。”贝铭说得优雅自然,仿佛这些对白他早已预料到。“你不可轻敌,节目再好、收视再高,都还是会有缺点。” 在巩芊铃的字典里,向来只有“完美”,查不到“缺点”二字;向来只有“必胜”,容不下“质疑”二字。 这个嚣张狂妄的贝大少,凭什么质疑她的节目有缺点? 巩芊铃怒火中烧,贝铭却不受影响地缓声开口。“巩主播,节目就要开始了,你没有多少时间可以动怒,不妨静下心来听我说。”他拿起她的节目脚本。“你的节目专业流畅,这不容置疑,但长期合作的伙伴由于默契相当,许多不同意见的声音便不容易在节目中出现,财经节目就像政论节目,不宜有太明显的立场或答案,如果在你的节目中加入一个不一样的角色,相信效果会很不同。” “你到底说完了没?这些提议不需要经过大家开会讨论吗?不需要在节目开播前先拟脚本吗?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插花,到底是何居心?”巩芊铃火大极了,他到底凭什么这样恣意妄为。 她怒火狂飙,与贝铭的一派从容成强烈对比。贝铭继续缓缓说道:“财经节目的收视群很固定,白领阶级的人数就这么多,你的节目成功区隔出观众群是以往的战果。但现在有人要来瓜分市场,我们需要的是从长计议还是马上应变?”贝铭说到这里,语气稍转。“两军就要交战了,我收到消息,对方这次的节目筹备已久,甚至挖走许多我们离职的员工,他们有备而来,我们要有不一样的对战戏码。” 看来贝铭这几天可没闲著,虽是初来乍到,但他细微的观察能力和收集情报的功力,令许多人边听边点头。 巩芊铃却气到头顶冒烟。“戏码是你随便说加就加的吗?要我怎么主持?” 贝铭不慌不忙,一语堵回。“我相信巩主播你的临场功力。” “你!” “你的名气是否虚传,等等就可亲自证明。”他加上了激将法。 “贝铭!”她气得连名带姓喊他。 贝铭指了指手表。“时间到了。” 节目时间已经到了,巩芊铃的怒火也到了临界点,无奈所有人都已经就定位,她被导播又请又催地坐上主持台。 她气呼呼地瞅著来宾席的贝铭,这混帐东西一定是动用特权,让制作人、导播不敢拒绝。这空降部队降到财务主管的位置就算了,现在连她的节目也要插手,要不要哪天连主播的位置都给他坐算了? 在巩芊铃眼中,他就是这么“针对”著自己,镜头前的她,几乎快要挤不出一点笑容。 这几天贝铭花了不少心力仔细观察分析巩芊铃的节目风格、内容走向,他今天会这么临时地提出意见,显然早有准备,在友台节目进攻的当下,他没有多余时间解释、排演,决定立即整装上阵。 “各位观众您好,欢迎收看‘拥抱最钱线’,我是主持人巩芊铃。”节目正式开始,巩芊铃不得不面对镜头,面对她的“特别来宾”。 她尽力在镜头前展现应有的专业,尽管心中有千百个冲动想骂人,也不能表现出来。她看见贝铭坐在来宾席中,神态自若,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 节目开始前,照例介绍每位特别来宾,镜头拉到贝铭时,一块小看板简单地介绍他的背景,和主持人同样的高学府毕业以及华尔街的丰功伟业,让他很快地受人瞩目。 他微微在镜头前点了点头示意,巩芊铃似乎也看到导播满意的表情。 贝铭出色的学历、华尔街经历和不凡的外表,她知道这对收视率来说有加分的作用。 不要嚣张,这里跟你的华尔街可不一样!现场节目要讲究的东西可多了,等会你别吓得讲不出话……巩芊铃在心底暗骂著。 她很快整理好她的脚本,开始进入主题。“美国联准会大幅降息,这是宣告美国经济步入令人担忧的长期衰退,还是力图振作给市场一剂强心针,各方的看法不一。”巩芊铃先起了个头,这是今日的主题,按照脚本,她应该要问问每位来宾的意见。 在场来宾也都准备了相关的数据资料,但是巩芊铃谁也不问,就偏偏点了贝铭的名。“现场我们请教贝先生一些意见,他是贝家电视台的大公子,年轻有为,和前辈们排排坐,相信必有不一样的观点。” 巩芊铃的明嘲暗讽,贝铭怎会听不懂,不过他面容依旧沉著,没有太大反应。 她摆明是说,他今天能坐在她这高收视的节目中,能和这些资深的财经人士同排而坐,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家世、他大少爷的身分,而不是他的实力。 他清了清喉咙,展颜一笑,表现了上节目应有的气度。 要证明实力吗?我奉陪到底。 贝铭并不讶异巩芊铃这样的动作,正要开口发言,但巩芊铃又来一招。 她很刻意地在这个时候将话题转了个弯。“关于美国景气能否复苏众说纷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去年一整年全球的热钱,都往亚洲新兴市场流去。”她没让贝铭开口,马上硬是将主题转了个大弯,从美国降息马上跳到亚洲市场,她要看贝铭怎么接招。 冲著那句“你的名气是否虚传”,被激怒的巩芊铃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要让贝铭知道,要上她的节目,得有三条命等著接招。 在座的特别来宾,都因这节目的高收视而有著无比的光环,出书、演讲兼课等等的活动排都排不完,个个都成了理财专家,口袋满满。贝铭想平白靠这个节目打知名度,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不然等这集拨完后,准让他夹著尾巴逃回美国。 “主持人说的没错。”面对巩芊铃的花招,贝铭面不改色,优雅应对,巩芊铃甚至看不出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在“整”他。 她竟然读不出他的心思,他是会还是不会?到底行不行? 为了怕节目停顿冷场,巩芊铃马上接口发言。“在亚洲新兴市场中,尤其是中国,更是一个巨大的吸金石。”她可不希望什么都没准备的贝铭搞不清楚状况,坏了她节目的节奏。接下来贝铭只要顺著这句话,大概讲些中国有庞大的内需和密集的劳力支撑著经济成长等等“基本常识”就可以了,她便可以再将主题拉回美国景气上。 她瞪他一眼,他该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 巩芊铃是想给贝铭一个下马威,告诉他这节目可不是他高兴来就来,掌握游戏规则的是她这个主持人,可不是他这个插花的大少爷。她等著贝铭随口说两句,就要堵住他的嘴。 这点心机,却不知贝铭到底懂不懂,他好整以暇,缓缓开了口。 “主持人说的虽然没错,去年一整年国际热钱大量流入中国,各式各样的分析讨论也充斥在各个节目中。不过今天在这里想要给大家一些不一样的数据,希望各位观众不要盲从,更要谨慎地遥控您手上的选台器,万一听错建言、盲目投资,就不要怪别人,因为老师在讲你没在听。” “呵呵……”在场的人包括来宾、导播和工作人员,顿时都发出笑声,贝铭不按脚本的幽默,顿时让气氛热络起来。 冷冰冰的谈话节目突然变得很不一样,大伙都惊觉这年轻人的幽默魅力。 他神态自若、态度从容,犹如节目中的新血,注入了不一样的气息,甚且还顺道将了友台新节目一军,暗示“拥抱最钱线”才是财经分析节目的金字招牌。 然而笑不太出来的巩芊铃,却感觉自己也被将了一军,她丢出了一记直球,他竟敢大剌剌的接下。 好,看你等会讲得出什么东西。她在心里暗忖著。 贝铭不慌不忙地开始发言。“以往大笔资金流入中国,让基金规模大幅膨胀,主因是受到中国飞涨的股市激励。然而随著去年中国股市在年底回档,共五十八家的基金管理公司揭露的去年第四季财报中,共有二百一十五支基金呈现亏损,这不仅占所有基金的六成以上,亏损更高达人民币七百二十一亿。”在没有准备脚本、没有带任何资料下,贝铭字字清晰地一口气讲了好几个数据。 巩芊铃瞳孔瞠大,舌头打结,现在,换她有些接不下话了。 她吸了一口气,送进微微缺氧的脑袋,要它马上运转,找出可以应答的话语。 但是,贝铭没有让她发言,他继续他精准的谈话。 这可以说是救了一时没准备好该怎么发言的她,也可以说是相当不给她这个主持人面子,接下来的时间,导播的镜头都停在贝铭身上。 “各位观众您看出来了吗?七百二十一亿约等于新台币三千两百亿元,这是中国股市进入多头的两年半以来,首见的基金普遍亏损。”他有条不紊地说著。 接著巩芊铃仿佛看见贝铭的“节目个人秀”,这话题是她刻意带入的,本只是想给临时加入且没有脚本的贝铭难看,没想到贝铭不但从容应对,甚至端出精准的数据。他肚子里有多少东西,巩芊铃暂时没空去管,不过他的举动已经让在场所有人,包括她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 大家准备的资料都是有关“美国联准会降息”,只有什么都“没准备”的贝铭不断从口中迸出不一样的数字,只听见他一会说道“中国央行采取货币紧缩政策,也将对强劲的经济成长动力发挥抑制效果……”,转个弯他又提到“虽然如此,但基金经理人也调节了持股方向,未来还是看好内需、奥运、节能股……” 贝铭说得越多,巩芊铃的脸色就越惨白难看。 自己丢出去的问题竟被贝铭来个回马枪,没让他吃到苦头就算了,竟还让他大放异采地在自己的节目上侃侃而谈,所有人都成了他的听众。 说自己被狠狠反将一军还不够,巩芊铃甚至觉得自己是替他辟了个舞台。 从不认输的她,本在自己的节目上趾高气扬,现在却咬著牙,眼睁睁地看著贝铭风光地发表高见。 她瞅著贝铭,看著每个数据从他口中窜出,看著看著,却不自觉地微微发愣。 她当然讨厌他,他抢走了她升官发财的好机会,还无端干预了她所主持的当红节目,她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憎恨他。像这样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的混蛋公子哥,凭什么、凭什么……竟然……巩芊铃心中有千万个复杂情绪,唯一理不出的,就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移不开目光。 是的,她一直盯著他,盯到连自己都不自觉地发起呆来。 贝铭每段话都讲得有条有理,带著他对数字的惊人敏感度,甚且还穿插著他的“贝式幽默”。 她依稀听到贝铭说著「光看我们拥抱最钱线的美丽主持人,从她一身的行头就知道她自己赚了多少钱,拥抱了多少‘钱’景,所以本节目是您的最佳选择……” 现场又是一阵欢笑,只有她这个节目主持人有些失神,贝铭的出现,的确如他所说,替节目带来了不一样的效果,此刻的她就算千百个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巩芊铃没有说出来的,是除了这点不甘心之外,还有另一个不甘愿。 她怎么也不想承认,贝铭的专业不输自己,甚至他个人的独特风采,可以轻易地凌驾每位来宾,而且还……不知不觉占据了她的视线。 他对资讯的掌握、对数字的敏锐,和临危不乱的现场反应,都是以往巩芊铃所自豪的,也是她专有的,在这电视台内没有人能凌驾她的专业以及她的个人魅力。 可是现在,贝铭轻松的一席话,仿佛宣告她的“巩氏魅力”不再专美于前,贝铭以静制动,竟然让她哑口无言。 她感觉自己的心不断跳动,越跳越不规律、越跳越难掌控,贝铭带著磁性的低沉嗓音,扰乱了她原本封闭的磁场,她想高傲的回嘴,却震惊在他大器的谈吐中,她想大声地反驳心中的声音,却被他的字字句句盖过。 第一次,她感到自己在节目上竟浑然不知该做什么,她说著简单不经大脑的台词,看著贝铭“表演”到最后,直到节目结束,电视台涌进大量电话,她还无法压抑下纷扰的思绪。 *** 铃……铃…… 观众打进电视台内的关切电话响个不停,全都是冲著今天刚亮相的贝铭而来,大家不知道这名贝家大少是什么来头、有什么背景,争相询问,有人赞许他的见解精辟、有人还想多问问他关于未来的经济走向,工作人员接电话接到手软,不过飙高的收视率让制作人开心不已。 现场一片欢腾,他们的节目打败了友台的新制节目,不仅依然稳居冠军宝座,收视率还创了新高。 制作人不停和贝铭握手,导播也从副控室下来关心。 “谢谢、谢谢贝少,你真有本事……” 许多恭维贝铭的话语不断飘进巩芊铃的耳中,纵然她现在还有些恍神。 是自己累了吗?为什么她丧气地不想再理会心底万千的感受,为什么贝铭的身影在下了节目后依然无法从她心中除去?是什么原因,让趾高气扬的她,顿时变成了一只安静的绵羊? 这不是自己,绝对不是自己,她从没向谁低头过,更从没向谁认输过,但……这是“低头”、“认输”的情绪吗?这是“战败”的感受吗?巩芊铃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好像……不只有这些感觉,她眼底还有贝铭的身影,耳里还有贝铭的声音,心里还有一丝……无法言喻的震撼。 贝铭在她心底投下了一枚深水炸弹,纵然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正视这枚炸弹的威力,和掀起的余波荡漾。 第四章 贝铭成了电视台的大红人,英挺俊逸的外貌、专业幽默的谈吐和显赫的家世,让他瞬间成了大家瞩目的焦点,一会儿有广告商邀请代言、一会儿又有许多谈话性节目邀他当座上佳宾,希望他多聊聊自己的生活和历程,今天又有“粉丝”守在贝家电视台门口等著要签名。 严明从办公室玻璃窗往下望了望这空前的“盛况”。“没想到我这个年轻有为 的总经理都没你红。”他半开玩笑地对坐在他身旁的贝铭说道。 “谁叫你爱结婚。”他头也没抬,看著笔电上不断更动的数字,那是最新的汇率。“我那小妹一只手就可以把电视台搞得天翻地覆,劝你还是别乱来。”他和严明一起领导公司,两人之间的相处就如同亲兄弟般,谈话气氛轻松。 “她的本事我领教过,谢了。”严明笑言,但说得很甜蜜。“说真的,身边有个人陪伴,感觉其实不错,你怎么都不考虑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贝铭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那些数字。 严明忍不住说道:“我看你爱数字比爱女人多。” “说得好。”没想到贝铭竟真的这样回答。“真不枉我老爸把我的名带了个金字边,注定我一辈子多‘金’。” “你这么说,我倒想起一个人。” “谁?” “巩芊铃。” “跟她有什么关系?”贝铭疑惑地问道。 严明想了想说道:“有一次我无意间发现她以前的名字,挺……可爱的。” “以前的名字?”贝铭听见严明提起她,显得很感兴趣。“叫什么?” “巩玲玲。”严明答道。 “巩……玲玲?”贝铭慢慢念著,饶富兴味。“是很可爱,不过跟她的形象可一点也连不起来,她很……坚强。”贝铭慢慢想著,缓缓说道。 其实贝铭了解,不论她是好胜还是倔强,她对自己的要求永远比别人高,从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异国求学,到现今凭一己之力当上财经主播,他知道她得比很多人都来得坚强、有韧性。 严明本以为他会说出“难搞、大牌”这些形容词,不过看来贝铭对她另有一番了解。他点了点头说道:“她个性相当不服输,我们的财经台就是靠她这股冲劲拚起来的。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改名吗?” “为什么?” “因为她认为自己的名字通通都是‘零’,永远也富有不起来,所以把玲字改成金字边。”严明看见贝铭总算抬起头仔细听了,又对他说道:“这跟你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我俩都死爱钱是吧?” “正是。”严明一点也不想否认,指著他的电脑说道:“那些数字你可以盯上大半天,说你爱数字比爱女人多,也没说错吧?” 贝铭不置可否,头一抬,对著他说道:“严大总经理,我身边的女人会自己送上门,这点你恐怕没机会体会。” “贝大公子,你是说楼下那些小妹妹是吧?”严明指了指挤在电视台门口那些贝铭的“粉丝”。 “我是指贵台的当家花旦、购物专家,通通都臣服在我的魅力下。”他说得有些故意。 果然,严明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道:“你说什么?”他看著得意洋洋的贝铭,没想到他却只露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这家伙还真是……会搞八卦。 *** 贝铭已经成了“拥抱最钱线”当红的特别来宾,节目的收视率也屡创新高,这让巩芊铃心中五昧杂陈。 冲高的收视率不但让她不必担心友台的威胁,甚至最近还让她领到许多庆功的奖励红包,今晚回家后,她将这些现金摊在床上,一张张盯著。 这些钱……不久后又要放入其他人的口袋吧!她不过是个过路财神、一个很穷酸的财神。 她的房间不大,一张床铺加上一张书桌,就占掉了大半空间,简单的家电和稍显老旧的墙壁,构成了她的“主播日常生活”。 她伸出纤瘦的手,将其中几张钞票拿起,这些是留著买些打扮自己的衣服,剩下的…… “唉!” 巩芊铃深叹一口气,将剩下的钞票全数收起,这些钱终究不属于她。 寂寥深夜,让她更加感慨,这些年到底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 一身光鲜亮丽不过是表面,夜夜被恶梦惊醒才是她真正的生活,主播的位子只是好听,她知道自己在电视台内根本没有朋友。 “这样的日子……我又何尝愿意?”她感叹地对自己说著,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卸下所有武装,面对自己的脆弱。“现在连爆红的收视率,也不是因为我而达到的,到底有什么才是真正属于我的?” 她连问了自己两次,发现孤寂的自己真的一无所有。 从懂事起,她就没有快乐的权利,别人上补习班学才艺的时候,她只能赶回家照顾比她年幼的弟妹,接下来就是半工半读的漫长生活,她甚至可以一边上课、一边做家庭代工,只为多挣几个钱。 桌上一张幼时唯一的全家福照,身穿旧衣的她,对自己的家庭还懵懵懂懂。“大概只有那个时候会笑得那么天真吧!”她自嘲,难受地说道。 天真已经在她的脸上消逝无踪,接下来的日子她只有在不断的嘲笑声中度过。 卸下坚强面具的她,脸上悄悄爬了两行泪。“什么时候……我才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才能过著正常的日子?” 她有感而发,只因贝铭在她心海留下的震撼渐渐发酵。 这么多年她拚了命,不管再怎么穷,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是因为她不愿再看到一次鄙视的目光,无论如何也要在工作上争得一席之地,唯有“有钱”才不会被人瞧不起、才能解决她从小就得面对的庞大问题。 但是打扮得越亮丽、地位爬得越高,心中的孤寂感更是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有谁可以陪伴她?可以了解她?可以跟她一样,不会把“嗜钱如命”当作笑话? 心海掀起阵阵波浪,贝铭就像一阵风,吹得她快失去了方向。 她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扰乱了自己的方寸。他优秀,就像自己,他懂得该怎么用钱赚钱,也像自己,但他眼中有自己吗?他留下的身影该怎么抹去? 巩芊铃心烦意乱,她不愿自作多情,也不愿……对这个自己多年的“宿敌”有什么好感,更不愿动了真情。 不过许多事情往往是始料未及的,不是她不愿意就不会发生。 *** 严明一边忙著处理公务,一边逼问著老神在在的贝铭。 “贝大少爷,你到底跟多少电视台内的职员约会过?” “这么紧张做什么?羡慕吗?”这贝大少爷却不当一回事。“我早说了,都是她们自己靠过来的。” “这不是重点,以你现在的身分,我是想劝你最好不要弄出什么花边新闻。”贝铭刚到职,他不希望他的名声被这些八卦给搞差了。 “有的话也给你独家,行了吧!”他还是满不在乎。 “我说得这么认真,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难怪我小妹说你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真不知她怎么受得了跟你一起生活。”贝铭调侃道。 严明白了他一眼。“我也有我的魅力,行了吧!这样有没有幽默感?” “不好笑。”贝铭同样白了他一眼,和严明相处让他感到相当轻松。“你放心吧,我贝铭对当花花公子没兴趣,如果有白花花的钞票让我数,我就很乐意。” 严明仍旧不死心,继续追问道:“你说那些当家女演员、购物专家……都跟你约会过?” “是啊!”他说得自然,然后给了严明一个答案。“但都只吃过一次饭就阵亡了。” “吃个饭就阵亡?”严明不明所以。“你都对人家做了什么?” “哪有什么?只不过都是吃路边摊罢了。” “路边摊?”严明挑眉。 “是啊!外加搭公车、撑雨伞送她们回家。” “你……”严明疑惑地看著他。“这样也叫约会?你的车不是多到得租停车场才放得下?”严明有些夸张地损他。 “你终于懂什么叫幽默感啰?”贝铭终于认真地跟他说了句话。“这样就能真正知道,她们靠过来的目的了。懂不懂?笨龟。” “笨龟?”严明双眼一瞪,这是他宝贝老婆给他取的亲匿外号,现在可好,看来自己又要被亏上半天了。 贝铭又翻了翻白眼,有些事情他懒得解释,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 没过多少时间,果然整间电视台又八卦满天飞。 戏剧频道当家女主角,这天忍不住私下和其他演员抱怨。“真的不骗你,很夸张,说要一起去吃牛排,结果竟然是吃路边摊那种一客一百元的东西,这是什么大少爷?”她说著她本期待已久的“约会”,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景。 她一边涂著鲜红的名牌口红,一边说道:“我看他大少爷吃得津津有味,路边人来人往,他不觉得丢脸吗?”红牌演员瞠大沾满浓密睫毛膏的眼睛。“他不要面子我还要呢!我真怀疑他到底是真的贝家大少,还是冒牌的?” 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而且贝铭最后真的撑著伞、搭公车送她回家。 她的“哭诉”不是唯一,过不了几天,又传来电视台当红购物专家的八卦。 她们不是故意要把自己的“悲惨经历”四处宣扬,而是她们期待的“富家公子之约”,与事实实在相差太远了。 这位贝家购物频道的销售天后,同时兼任购物部门经理,和巩芊铃一样,在各自的领域称霸一方,她俩是贝家电视台的“双天后”。 这天购物天后一样顶著浓妆,蹬著三吋高跟鞋走进办公室。 她和巩芊铃一样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也和巩芊铃一样很有企图心,不同的是,巩芊铃一身名牌是为了不让人看轻自己,而她是为了炫耀。 李雪莉身为购物频道经理兼业绩最好的主持人,将自己塑造成时尚、都会的新女性,当然,名字最好也要是英文的,于是大家应她要求都喊她的英文名字“蜜雪儿”。 正业绩就是一切的购物部门,蜜雪儿走路都有风,不过她的企图心不止如此,她知道自己青春年华有限,不可能天天在镜头前卖产品,所以一心想要攀权附贵,嫁作名门妇。 当贝铭出现在电视台后,立刻成为她锁定的头号目标。 有什么比嫁给自己老板、以后当自家老板娘更风光?再说贝铭就在自己身边,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哪有不下手的道理? 她本只是试探性的找机会告诉贝铭,他们可以在下班后找时间多聊聊,她愿意帮助他尽快进入电视台的状况。 没想到这“试水温”的举动,立刻获得贝铭的热烈回响,贝铭当场便跟她说:“择期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下班后我去你家接你,一起吃宵夜。” 蜜雪儿听到这里,整个眼睛亮了起来,心中欢声雷动。 看来贝少爷也注意自己很久了,果然女人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己。 他说“吃宵夜”,真讨厌,把时间约得这么晚,是想耍暧昧吗?蜜雪儿当晚精心打扮了一番后,兴致冲冲地赴了贝铭的约。 她内心窃喜不已,哪知道会遇到始料未及的状况。 当晚,贝铭远远地开来一台……脏兮兮的国产轿车,冷气还坏掉。 “蜜雪儿,久等了!”他无视她打扮得一身贵气,摇下车窗在路口喊著。 蜜雪儿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直到贝铭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 “这……是你的车?”她不敢相信地站在车旁,打死都不想进去。“贝少爷,您其他的车是不是正在保养,所以才开这台出来?我看平常上班时司机接送您的不是这台车……”她不死心地替他找理由。 没想到贝铭一派轻松自然地回道:“那是公务车,是公司资产啊!现在是下班时间,当然不能公器私用,你说对吧?” 蜜雪儿脸十三条线,除了“对”,她还能说什么? 一脸尴尬地坐入车中,蜜雪儿又遭受一次重大打击。 贝铭的车子经过了一间知名海鲜料理餐厅,不过并没有停下来。 “我们……不是要吃海鲜吗?”蜜雪儿看著窗外问道,他以为贝铭会带她到这间相当有名气的餐厅吃宵夜,她的脑海本闪过龙虾烧卖、鲍鱼清粥这些知名小菜。 哪知车子只路过却不停,不久贝铭竟在一间……路边海产店前熄火。 “没错,我们吃海鲜,下车吧!”他已经拔出车钥匙。 “这里?”蜜雪儿又问了一遍,现在是她在做梦还是这大少爷在梦游? 没想到贝铭已经在铺著红白格塑胶布的桌子前坐下,老板过来打了招呼。 于是她看著贝铭点著非常“亲切”的海鲜摊小吃。“豆豉荫蚵一份、鱼下巴一盘……” 蜜雪儿差点没昏倒,当贝铭倒著玻璃瓶装的台湾啤酒时,她觉得自己已经开始头晕了。 这是什么状况?眼前的不是家产无数的贝家大少爷吗?现在开著快报销的烂车和吃著「每盘九十九”的海产热炒是怎样?这就是他俩的第一次约会? “你怎么不动筷子?”贝铭问著,夹了一块鱼肉入口。 “我不饿……”她也只能这样回答。 不要闹了,她是鼎鼎有名的购物专家、时尚美女,怎能在这种路边海产店吃著不知道干不干净的东西? 她踮起脚尖,一点也不想被地上带著鱼腥的污水沾到,仿佛自己是落难凡间的精灵,高贵的身躯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种“低俗地区”。 蜜雪儿哭丧著一张脸,她可是穿著一身名牌衣服,要不是贝铭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老板,她可能已经压抑不下当众翻桌的冲动。 贝铭一边自在悠哉地细嚼慢咽,一边用眼角余光看著蜜雪儿脸上的表情变化。 看到蜜雪儿的脸好像快抽筋了,他在心中暗自发笑。 她们要的是什么,现在的答案再明显不过了!他不动声色,内心自有盘算。 他的头脑就像精准的计算机,精明地盘算著一切。 他爱赚钱,但更清楚钱该怎么花。 自己靠双手打天下,每一块钱都是靠头脑、靠能力赚来的,而他认为,每个人都该如此。日子怎么过该由自己决定,要穿金戴银或简约度日都可以,只要凭自己的本事都行。 这些靠近他的女人,就用这些“恶招”探试一下,她们是要他的“金”、他的“名”,还是要他这个“人”,稍一试探便马上分晓。 想要平白得到富贵人生的人,不会是他贝铭的朋友。而那些碰了一鼻子灰的女人,也只能尴尬且灰头土脸地吃完一顿饭。 第五章 “又要改我的新闻稿?”又听见巩芊铃在棚内大喊。“他到底懂不懂得什么是尊重?” 不用说,又是巩主播和贝大少的战争。 这几天大家已经习惯这样的烟硝弥漫,贝铭时常给巩芊铃“建议”,不过在她眼里则是一次次无礼的干预。 贝铭从容地面对巩芊铃的不满,缓声说道:“我没恶意,只是旁观者清,这条新闻如果修改一下播报方式,应该可以更完美。” “你的意思是我原本的东西很差劲?”身为当家主播,巩芊铃从没遇过这种状况。 “我没这个意思。”贝铭笑了笑,对著怒目相视的巩芊铃说道:“你别忘了,你的‘拥抱最钱线’是因为接受了别人的建议,所以现在收视长红啊!” 他说得慢条斯理,她却听得火冒三丈。 “你太嚣张了!”巩芊铃咽不下这口气。“你的意思是我的收视得靠你帮忙提升?” 这回贝铭收起了笑容,表情严肃,认真地再跟她重复了一次。“我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巩芊铃看见贝铭脸上出现以前没有的神情。他专注地看著自己,双目直视,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脸庞上。 这双眼仿佛在告诉她,最好把他的话听仔细、听进心里。 论强势她没输过人,在这块专业领域中从来也只有她命令别人,没听过谁敢这样给她“指教”,巩芋铃一股怒气往上冲,开口想要骂人,但话语到了喉咙,却硬生生地卡住。 “你!”她想骂却骂不出口。 一时间,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无法反驳。更精准的说,是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复杂情绪。 贝铭的话清楚回绕在她耳际,他刚刚清楚告诉了自己,他不是来“找碴”的。也提醒了她,她的财经节目就是因为采纳了他的建议,所以收视率更上层楼。 说“采纳”有些牵强,因为当时的贝铭是用强硬的方式让她不得不接受他这个座上佳宾,但事后证明他是对的。 巩芊铃脸色难看,这代表什么?代表他是对的,而自己错了吗? 她错了,也就是表示她输了吗? 不是黑就是白的鲜明个性,让巩芊铃眉心纠结了起来,心中感受难以言喻。 纵然她极度不愿意承认,但贝铭的能力确实征服了她。 贝铭的气势臣服了从不低头的她,即使她不愿面对这样的事实。虽然两人每次都是在争吵中进行辩论,但她不得不承认,贝铭的确有过人的本领。 她反抗、逃避,却没有办法抵挡一步步走进她心里的贝铭。 巩芊铃无法言语的神情、复杂万千的眼神,贝铭尽收眼底,他缓下了脸,声音变得低柔。 “一笑泯恩仇吧!巩主播。”他用磁性浑厚的声音,给了她一抹谜般的微笑。 巩芊铃看著他微扬的嘴角,抗拒著这条勾起的弧度。 她好害怕自己的情感思绪,就这样被他牵著走。 贝铭微微低身,对她说道:“时间到了,你先准备上台吧!收工后我请你吃宵夜,算是向你赔罪,行了吧?” 赔罪……巩芊铃说不出话了。 他有多高傲,她怎会不知道。以他的身分地位,压根不必说出这样的话,甚至以他已经被证明的能力,也不用对她这个下属用这样的言词,巩芊铃的心防一吋吋卸下,她快要无处退守了。 贝铭说罢挺起了身,再度用一种让巩芊铃无法逃避的眼神看著她,她不再多说一句话,马上往主播台走去。 明亮的灯光向她投射而来,摄影镜头对准了自己。这里是她熟悉的地方,是她发光发热的地方,每次坐在主播台前,她就有无比的自信和优越感,但为何今天竟有一丝力不从心? 这样的自己让她发慌,巩芊铃用尽力气力图镇定,然而她的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汗,只能凭借著累积的经验让新闻播报流畅,却无法压抑窜流在血液中那股令她坐立不安的情绪。 她对那个凌驾在她之上的混蛋男人动了情?这教她情何以堪,她怎么可以向他低头?这么多年来她谁都没输过,现在怎么可以就这样轻易举白旗…… 镜头前的她尽力表现得与平日无异,内心却波涛汹涌。 而贝铭远远的在副控室端详著她,不发一语。 巩芊铃好胜,但自己又何尝不是? 他俩天天在办公室发动战争,为了节目吵、为了新闻吵,就连公司财务报表也能吵,财经前景分析也要吵,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俩旗鼓相当、实力相差无几,他赢巩芊铃的,就是比她理智、比她冷静。 她欣赏她的专业和努力,他知道巩芊铃离开学校后依然不断进修、吸收新知,也很努力地凭自己的能力赚钱,和那些想要不劳而获的无知女人比起来,她有骨气多了。 这点很重要,他贝家大少不想依靠傲人家世,也是凭这点骨气。 与巩芊铃相处一段时日后,贝铭对她更加了解,大家都说她“视钱如命”,这点和自己岂不是相同?但贝铭发现自己越来越想知道,在她重视金钱的背后,巩芊铃的真实个性到底如何。 *** 傍晚,两人在公司巷口的一家永和豆浆店出现。 当贝铭跟她说要请她到这种地方吃宵夜的时候,巩芊铃并没什么讶异的表情,反而说了句。“都好,反正那家豆浆店我常去。” “你常去?”倒是贝铭反问著。 “不行吗?犯法啦?”她没好气地说著。“主播不能喝豆浆吗?”她停了停,才又说道:“再说这边的豆浆比别家大碗,比较划算。” 贝铭笑了笑。“不愧是财经专家,很会算。” 听见别人这样说自己,巩芊铃也不以为意。“不然要天天去饭店、餐厅吃大餐吗?真不知道是去吃装潢还是去吃气氛的。” 她走进小小的店内开始点餐,入座后不久,桌上便摆上蛋饼、豆浆和煎饺这些很平常的食物,不过贝铭看巩芊铃吃得很习惯。 他看著,淡淡地说道:“你还是一样,是一个很实际的女孩。我记得你以前就是这样,从来不浪费。” 巩芊铃一边吃,一边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女孩”两字。 她已经好多年没听过这样的形容词。 自己已过了女孩的年纪,已经必须一肩扛起所有的责任和困难,很早以前,她就必须学著长大,学著这世界没有谁可以依赖。 贝铭的话语让她好像突然落入了以往的时空,他说得感性,她却听得感叹。 “是吗?”巩芊铃无心应著,过往历历浮现眼前。 “以前你在学生餐厅用餐的时候,从来不会将食物剩下。还有你会向学长姊买二手书上课,能省则省。”贝铭又说。 “是吗?”巩芊铃重复了一次,不过这次她抬起眼,认真看著贝铭。 收工后的夜晚,她可以稍稍放松白日的紧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她突然觉得眼前的贝铭除了是自己的“宿敌”之外,好像也能是一个相识甚久的老友。 多日来压抑在心中的复杂思绪顿时涌现,他是敌是友,巩芊铃厘不清,她想倔强地不去理会,心中却又有另一股力量拉著她面对。 但是她不知道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要是他对自己无意,那她岂不是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她清了清喉咙。“说到以前,我还真的不怎么喜欢你。”无论内心如何交战,她可不想连面子都输掉。 “因为我常抢了你的锋头吗?”贝铭一针见血,不过随即又补了一句。“以前不喜欢,那么现在呢?” 说罢,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双眼凝视著巩芊铃。 这句话像一阵旋风,由四面八方吹向她。 他凝视著她,而巩芊铃则盯著满桌的食物,既接不上话,也咽不下东西。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想听到什么答案? 他双眼的目光直落在她心底,好似一盏探照灯,想要照出她心中的答案,要在一片漆黑中寻找出躲躲藏藏的她。巩芊铃闪避不及,心慌意乱,但说什么也不愿就这样举手投降。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现在吗?更讨厌。”她向这毕生最大的敌人示威,她不要就这样沦陷在他的魅力之中。 话说在嘴上,但脸上不自然的神情已经出卖了她,贝铭一双明眸将巩芊铃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舀起一匙豆浆,神情自然地说道:“真的这么讨厌我?” “对,不要怀疑。”她鼓起的腮帮子好像水里游来游去的金鱼,不过贝铭知道那叫虚张声势。 他不动声色,也不穷追猛打。“很遗憾我带给你这么多困扰。”他停了停,然后说道:“那么往后我就不再对你的工作内容作太多的干涉。”说完,他便不再看她,低头吃起东西。 “嗯?”巩芊铃愣了一下,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这算是你的‘赔罪’吗?”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什么叫做了追么说也可以”?巩芊铃心中燃起一把无名火。 高手过招,贝铭使出欲擒故纵的招数。 方才他的双眼已经看出,巩芊铃的内心游移不定,只是表面故作镇定。 既然这样,他也“不勉强”,他已经释出善意,剩下的就看她怎么决定。 巩芊铃像个差点说出实话的小孩,然而她却继续撒谎道:“不干涉最好,我就等你这句话。” “这可是你说的。”贝铭仰起头,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意。“你还是一样那么倔强。” “你也一样,还是那么自以为是。”她不甘示弱。 冷不防贝铭再问道。“所以在你心里,我就只是这种人?你对我没别的感觉了吗?” “你……”巩芊铃心中大乱,但死也不肯向他低头。“对,你就是这种自大又自以为是的人。” “好吧!”贝铭好似叹了口气。“那以后真的不打扰你了。” “你!”她被逼得欲言又止,这男人真的让她快抓狂了。 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地道:“怎么了?” “没……事。吃完了就快回家,我还想早点休息。”她依然故作强势,内心的真实感受怎么也说不出口。 贝铭淡淡地笑著,看著在这样的小店喝著豆浆的女主播,这一整晚,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怎么不开车接送她、怎么不请她吃顿像样的。 她的确是一个俭朴的女孩,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在复杂的媒体业中,她还是没有染上虚荣的恶习。 “好吧!不妨碍你休息,吃完我们就走。” 吃完这顿宵夜后,贝铭撑起伞,搭公车送她回家。 巩芊铃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公车上若有所思。 突然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沉默。 巩芊铃接起电话,不久后,竟换上了一脸担忧甚至惊恐的表情。她刻意压低声音,还空出一只手捂在嘴边,不让旁人听见她说什么。 贝铭不晓得是什么事情让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过此时突然一个煞车,让单手扶著把手的巩芊铃重心不稳,摇晃了一下,差点就要跌倒。 贝铭不假思索,伸出大手一把环住她的腰。 “小心!”他搂著她。 “谢……谢。”巩芊铃突然红了脸,出声道谢。 她能感受到这臂膀的温度,不过现在车上的人全都看著她,看著这电视上的名主播正搭著公车回家,巩芊铃急忙推开他的手。 只是电话还未说完,手机里传来了阵阵怒骂。 贝铭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巩芊铃马上回神,跟对方说道:“我一定会处理的。”然后便匆忙挂断。 “怎么了吗?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要不要帮忙?”贝铭看见她面有难色,关心地问道。 事出突然,贝铭的关心出自真诚,不过巩芊铃连声拒绝。“不用、不用,这是私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车子到站,她连忙快步走下车,好像一句也不想让贝铭多问。贝铭看著她离去的背影,在黑夜中显得消瘦孤单。 他握了握手掌,巩芊铃腰间的温度,好似还残留著。 而她刚刚那倔强的表情,也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这个不会说谎的小孩,该不该揭穿她?还是慢慢等,等她愿意自首的那一天? 公车缓缓驶离,贝铭的目光还没离开走进巷中的巩芊铃,他承认,在她身上,他看见自己欣赏的女人,巩芊铃正一步步,缓缓地走进他心里。 第六章 贝铭果真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隔日起他就完全不插手巩芊铃的任何节目。 不过,巩芊铃可高兴不起来。 一通通打进电视台的关切电话,让她相当不自在。 “为什么贝铭先生不再上节目了?”这是客气一点的说法,好声好气的询问为何在巩芊铃的节目上,都没再看见贝铭出现。 但有更多不理性的“粉丝”,打来电视台质问。“是不是被制作人还是主持人‘排挤’掉了?你们给个答案啊!不然就叫电视台替他开一个新节目啊!” 工作人员接电话简直接到手软。“你们节目到底在做什么?贝铭分析得那么精采,为什么说换就换?搞什么东西?”更有人这样劈头大骂。 贝铭的威力还真是无远弗届,巩芊铃听到这些风声,顿时怒火攻心,这“拥抱最钱线”的节目,好歹也是自己多年打拚得来的心血,怎么现在贝铭这混帐东西竟比自己还要红? 难道我的节目就一定要靠他?她沉闷地问著自己,既挫败又火大。 贝铭几天没上节目,电视台就被观众关切了几天,巩芊铃越来越坐立不安,每天一到开播前的时刻,就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巩主播,今天贝先生会上节目吗?好多观众在问……”连工作人员都小心翼翼地问著她。 “不知道!”她还能怎么回答? 往棚内走,又有不识相的人走过来问她。“主播,请问……您是不是和贝先生不合?制作人说……” “说、说、说!要说什么随便你们去说!”她快要气炸了,贝铭要不要来关她什么事?怎么搞得好像是她把贝铭给“排挤”掉的? 好个贝铭,使出这招,好让大家怀念、好让大家以为是她搞的鬼是吗? 为什么不去问问他自己要不要来?他才是心机最重的人,你们不知道吗?一些话巩芊铃只能吼在心里,节目时间已经快到了,制作人往她这边走来。 他劈头就对巩芊铃说道:“关于贝铭……” 又是贝铭?她真的抓狂了!为什么所有贝铭的事都关她的事? “陈制作!我现在清楚地告诉你,贝大少爷要不要上节目不关我的事!不是我要他别来的、更不是我暗自安排了什么让他上不了节目,这等大少爷我伺候不了,他爱来就来,不爱来我也没办法!行了吧?” 巩芊铃带著她累积多日的怒气,用整个摄影棚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喊著。 制作人和巩芊铃合作许久,知道她的脾气,所有人都躲得远远的,免得被台风尾扫到,他努力安抚巩芊铃的情绪。“你先别生气,等等节目就要开始了。我是要告诉你,贝铭在棚外等你……” “等我做、什、么!”他到底又想耍什么花招?巩芊铃整个人就像快要爆炸的炸弹。 一再被打断话的制作人抓住最后一分钟说道:“大小姐,贝铭先生说他要等你的‘同意’,他才能上节目。你快点决定,节目要开始了。” “什么?!”巩芊铃头上冒出一团火。“又不是我不让他上节目的……” 制作人顾不得其他,live时间已经要到了。“贝铭说你不喜欢别人干涉你的节目,所以他要等你同意。” “他实在太阴险了,我又没有阻止过……” “所以你同意了?ok!好,节目马上开始。”制作人见时间已经来不及,哪管巩芊铃还要说什么,马上拉著大家各就各位。 巩芊铃被催促著坐上主持人的位置,然后恶狠狠地盯著走进棚内的那个混帐。 贝铭可好了,春风满面地坐上来宾席,还坐在最靠近她的位置,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巩芊铃直到导播倒数时间,还气得回不了神。 “巩主播,笑容、笑容!”现场摄影师不断提醒她,导播也在副控室夸张的比著手势。 巩芊铃在“三、二、一”数完后回了神,挤出了极度勉强的微笑。“欢迎收看今天的‘拥抱最钱线’,我是巩芊铃,为您介绍今天的特别来宾……” 她皮笑肉不笑地说著开场白,全身无力。 贝铭要这样恶搞是吧?好啊!都让他说就好了! 她内心著实生气极了,但现场节目她不能开骂,轮到贝铭向观众问好的时候,她索性低头看自己的稿子。“我们请好久不见的贝铭先生多和大家讲几句话。”反正观众爱他,就让他讲个够吧!她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埋头看著稿子,理都不想理他。 没想到贝铭却当著所有观众的面前说道:“这几天我很感冒,巩主播她……” 什么?此言一出,大家全都愣住。 贝铭对巩主播很感冒?所以传言是真的啰?巩主播排挤贝大公子是真的啰?她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贝铭再怎么说也是电视台的老板,况且他在节目中的表现反应这么好,巩主播凭什么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换掉他…… 刹那间巩芊铃好像觉得这些莫名的闲言闲语像飞射的乱箭,一枝枝在她头上咻咻地飞过,她抬起头,眼睛瞪得如铜铃大,怒目看著贝铭。 他要在这现场节目和她杠上吗?居然当众说对自己很“感冒”,是连节目都不想做下去了是不是? 巩芊铃等著开战,贝铭如果当真要在节目上恶整她,她也只有接下战帖,要死大家一起死。 “咳!”贝铭先是一声咳,然后清了清喉咙说道:“对不起,我是说,我这几天‘重感冒’很不舒服,巩主播很关心我,要我先休息几天。” 重感冒?!巩芊铃眼睛又瞠得更大,他还真会“转”,故意的是不是?她火冒三丈地瞥著身旁的贝铭,这可是现场直播节目,他最好别乱来! 巩芊铃正这么想,怎料贝铭当真是来乱的。 “我感冒的这几天,巩主播亲自煮了鸡汤到家里看我,她可以说是上班专业、下班贤慧的好女人,在推荐今天几档基金之前,我先在这边跟大家推荐一下巩主播这位大美女。” 贝铭半开玩笑地说著,大家呵呵笑开,只有当事人巩芊铃笑不出来,脸色瞬间垮下。 很好笑吗?她需要这样被“推销”吗?自己是嫁不出去吗? 她咬牙切齿,在镜头下低声跟身旁的贝铭说道:“你不要太过分。” 贝铭也低下头小声回道:“我讲得很认真。”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火冒三丈却得用尽力气压低音量。 “我是真的在称赞你。” “这是哪门子的称赞?!” “咳!”吵到一半,贝铭突然咳了一声,巩芊铃才发现镜头转了一圈,快要带到她了。 气得半死的她脑袋一时之间转不过来,此时贝铭在桌下悄悄伸出手,敲了敲她身旁的看板。 巩芊铃马上会意,拿起了这块板子。“现在就让我们看一看本季的基金绩效分析表……”她回过了神,开始讲解看板上的数字。 不过不知怎么著,她的精神有些无法集中,眼皮一直跳。 有贝铭在,她就是浑身不自在。 巩芊铃的脸色不太自然,贝铭看在眼里。 他很技巧性地在巩芊铃快要停顿时,顺势接下了话,没让她当众开天窗。 在巩芊铃会意过来时,贝铭已经从容应答,他风度翩翩,台风沉稳,且见解精辟、气度不凡。她双眼微微迷蒙,眼皮暗暗垂下,不得不在心里重重叹一口气。如果她是观众,也会想看他上节目。 失落的心情写在她脸上,她这个耕耘多时的主持人,似乎都没有这后来冒出的特别来宾红,贝铭说完时,大家的掌声立即响起。 “你可得意了。”她讪讪地说道,将话隐藏在这些掌声中。“怎么不继续拿我开玩笑?” 巩芊铃意兴阑珊,语气不佳,怎料贝铭低声回了一句。“我没在开玩笑。” “好幽默啊!贝大少爷。”她说得小声,语气充满酸楚。 镜头前一片和睦,铋头下两人战火连天。 贝铭侧著头对她说道:“要不要我当众再幽默一次?” “你够了,我是请你来当来宾,不是来消遣我。” “我今天的推荐都很认真。”贝铭表情诚恳。 “你!”她气结。 “差别在于基金用钱就买得到,但巩主播可不行。” “你到底闹够了没?” “是你气够了没有,镜头到你了,快跟观众说再见吧。” 贝铭提醒著巩芊铃,她才赶忙对著镜头跟观众道别,今天的节目她做得一点也不顺手,完全没发挥实力。 贝铭的话在她脑海中打转,不过却暂时没时间消化。因为节目一结束,工作人员马上传回捷报。 收视率因为贝铭的出现,再度创下新高,许多大厂商甚至打电话到电台询问,愿意加码买下广告时段。 巩芊铃脸上一点喜悦也没有,倒是大家簇拥著吃宵夜庆功。 她万般不愿跟大伙一起凑热闹,不过身为主持人她实在拒绝不了,要是现在不去,必定又会有一堆她与贝铭不合的闲言闲语满天飞,巩芊铃无奈地跟著大家走。 *** 包厢内,大家点了热食饮料,前方萤幕播放著一首首流行新曲。 大家在ktv内放松地唱歌庆祝,巩芊铃则是一个人坐在角落默默不语。 “巩主播,要不要喝一点?”众人以啤酒助兴,巩芊铃接下了一罐,不久之后又是一罐,沉闷的心情让她忘了自己没吃东西,便将一口口啤酒喝下肚。 贝铭的目光始终看向坐在角落的巩芊铃,她不开心的神情他也看在眼里。 “别喝太多,你整张脸都红了。”他走到她身边,缓声说著。 巩芊铃不太领情。“不用你假好心。” “我知道你的感受,其实观众都是喜新厌旧的,这并不表示你表现得不好,只是……” 贝铭的话很快被她打断。“你说完了没有?”巩芊铃又喝了一口啤酒。“你说的没错,我的节目都要靠你,没你不行,贝大少爷,这样你高兴了吧?” 她双眼涣散迷蒙,说话断断续续,贝铭马上说道:“你喝醉了,别再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说过了,不用你在这边假好心!”她一把推开想要扶起她的贝铭,然后捂著胸口,看起来相当不舒服。 “不要逞强了,我现在就送你回去。”他双手扶著硬要站起的巩芊铃。 “走开!”她摇摇晃晃地推著他。“我自己回家就行了,不用别人同情。” 说罢巩芊铃踉跄地要离开包厢,顺势再用力推开了贝铭。 贝铭沉下了脸色。“巩、芊、铃!你一定要这么倔强吗?” “砰!”此时喝醉了的巩芊铃撞上了门,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看著面有愠色的贝铭和摇晃踉跄的巩芊铃,气氛僵硬。 巩芊铃显然意识模糊,而贝铭则对于送她回家一事相当坚持。 他对她,多了一份特别的关心。 “不要再争辩,我马上送你回去。” 贝铭打破沉默,用不容反驳的语气低沉地又说了一次,不等巩芊铃开口,他伸出手臂,将她带出了包厢。 *** 巩芊铃依稀感觉自己坐上了车,她头痛欲裂,平时不常喝酒的她,现在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脑海中好多事情不断涌现,却没一件是清晰的。 昏昏沉沉中,她好像听见贝铭问她家住几楼,然后拿出了她的钥匙,将她送进房间。 “你喝太多了,女生这样喝酒很危险。”贝铭递上了一条热毛巾,不过巩芊铃连伸手接下的力气都没有。 “我来吧!”贝铭举起手,轻轻拭过她的额头,毛巾的热度从眉心窜进了她的心窝。 在这间又小又旧的屋子,向来都只有她一个人住,她从不让谁进来,也从不让谁关心自己。 她不要让人知道平日光鲜亮丽的当家主播,竟然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就如同她有太多不想曝光的事,隐藏在她心底最阴暗处。 此时,贝铭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其实你和我很像,都很好强。”他的话语回荡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而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继续轻拭著她的脸颊。“只是你学不会放下。” “放……下……”她喃喃地重复著他的话,脑袋好乱,不知该怎么思考。 “世事不是只有输或赢,世界也不是非黑即白。再坚强的人都需要一双肩膀依靠抒解,更何况你是女人。”贝铭放下了毛巾,换上了自己的手掌。“女人难过的时候,可以放声哭出来,脆弱的时候,可以对关心你的人诉说,这是女人的权利,怎么都没见你好好利用?” 贝铭的话温暖地在她耳际飘散,她眨了眨眼,看见他正拨开她额前的发。 “关心我的人……谁……关心过我?”醉了的她哽咽地说著,眼底飘出一丝异样的情绪。 贝铭不假思索,给了她答案。“我。” “你……” “我关心你。”他的掌抚上了她肩上的发。 “你……怎会关心我……”巩芊铃难受得连话都说不清,她真的喝太多酒了。“不可能……你……那么优秀。” 贝铭本以为不会从她口中听到什么好话,没想到她却给了他“优秀”两个字。 “你这么认为?”他再次问著,他想她是真的醉了。 不过,醉了的巩芊铃也无力再筑起心房,平日的武装此时一一卸下,酒后吐出埋藏在心底最真的话。“你的确……很有本事,什么都好。我……讨厌你,却又忍不住……想著你……”巩芊铃吐著混浊的气息,说著模糊的话语。“到最后……我好恨……我自己。” 她诉说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矛盾心境,混著酒气的字句断断续续,不过贝铭却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有一天,他看见最真实的她,听见她心底最深处的话。 贝铭的手掌覆在她肩上,双唇微扬,掌心透著温热。“何必这样折磨自己,靠著我,好好学会依赖一个男人吧!” 话落,他手臂使了劲,将巩芊铃拉入自己怀中。 晚风徐徐吹进屋内,窗帘摇晃起伏,微凉的夜晚,巩芊铃跌入这个男人怀中,感受久违的温度。 贝铭抚著她的长发,衣领微微被风吹开,巩芊铃迷蒙的双眼依稀看见他英挺的脸庞,贴著他宽厚的胸膛,她迷惘地如同掉入一个无底深渊,身体不停往下坠,双手却又紧紧地被这个男人抓住。 “我……好难受……”她哽咽地说著。 贝铭摊开手掌在她长发问上下轻抚。“敞开心胸,承认爱上一个人,就不会难受。”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什么感受……” “我知道。”贝铭给了她肯定的答案。“因为我也一样。” 巩芊铃吃力地微微将头仰起。“你……说什么?” “我说我敞开了心胸,承认自己喜欢你。” “你……”她的身体摇摇欲坠,却用尽力气想把他的话听个清楚。 “我想关心你、想照顾你,想要跟你分享我们努力的一切,包括你的节目、你的所有工作,甚至你的生活。” 巩芊铃听到这里,心中百感交集,千丝万缕的情愫怎么也厘不清。她受过伤,至今伤口还没能痊愈,她该不该再次相信这世界有人可以依赖?该不该接受自己也会有脆弱彷徨的一面? 泛红的眼眶看不清眼前的世界,她曾如此敌视的男人,现在将自己拥入怀中,她努力地吸著气,不想让心防溃堤。她害怕失去坚强的自己,却抵挡不了贝铭的温度,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地融化在他怀里。 “你……你说……你喜欢我?”在她失去力气之前,她想再问清楚。 “我喜欢你,所以找尽各种方法接近你。”他坦然地说。 “接近我……”她吃力地说著。“不是要跟我一较高下?” 贝铭扬唇笑开。“不是。”他的掌心移至她的颈间,低首俯视著她。“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好。” “希望我更好……” “你一个人承担的压力太大,如果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做节目,就可以更轻松,也可以更好。” 他说得缓慢认真,巩芊铃抬起头,迎上他灼热的目光。 贝铭俯视著她,目光落在她脸庞,也落入她心里。 这道光亮有如火炬的目光,燃起巩芊铃心中熄灭已久的火把,照亮她原本漆黑的心房,她无力抗拒,只能趺入贝铭深邃的双眸里,让这把火蔓延,越烧越热烈。 他慢慢捧起她的脸,缓声说道:“所以我说,你要学会依赖,学会怎么去依赖我,懂吗?” 贝铭勾起她的发丝,巩芊铃欲言又止。 发丝在她耳后缠绕,好似要她感受这缠绵,她来不及阻止,燎原的火花已经席卷整片心田,她难受地涨红了脸,心跳加速。 “什么都别想了。”贝铭伸出食指,轻柔地勾起她的下巴。“在我吻你后,好好休息吧。” 他说……要吻她……巩芊铃脑海昏沉,身躯摇晃。 贝铭已经低下头,双唇欺近。 他靠得好近,巩芊铃方寸大乱。“我……”她微微启口。 “别说话。”他的话说在她唇畔。 巩芊铃胸口微颤。“但我……” 他轻柔地打断她的话。“我说了,现在什么都别想。” 话落,贝铭指尖微微使力,巩芊铃下颚仰起,贝铭顺势便要贴上她的唇…… 他的气息是那样浓烈,瘫痪了她所有理智,贝铭迎上了她的唇,要给她这夜的美好。 此刻,巩芊铃什么话也没再说,终于她忍不住…… 忍不住……吐了。 第七章 “恶……”头晕目眩的巩芊铃胸口一阵作呕,在这美好的最后一秒,给了贝铭最“难忘”的回忆。 “你……还好吧?”没吻到她的贝铭,顾不得自己一身脏污,赶紧伸手撑住她的身躯。 巩芊铃真的醉了,含糊地应了一句“对不起”后,双眼便沉重地闭上。 “先躺下吧。”贝铭见她醉得不省人事,赶忙让她躺到床上。巩芊铃闭著眼,显然相当不舒服。 贝铭环顾四周,房间的摆设相当简单,他走进浴室,先换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拿了条热毛巾出来。 他拿著毛巾,仔细地替她擦拭。“你先睡了,好吗?” “那你……”巩芊铃已经说得有气无力。 “我到浴室梳洗一下。” “嗯……”她呼吸沉重,躺在床上快要失去意识,看来刚刚她自己做了什么,她应该也不太清楚了。贝铭替她盖上了棉被,确定她睡著以后,便转身走进浴室。不过在此时,却听到她的喃喃呓语。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她的眼睫微微闪动,贝铭停下脚步,回头凝视她。 简单的几个字,却道尽巩芊铃内心深处的不安和惶恐。 她是那样坚强独立、好强且不认输的女人,从来没听见过从她口中说出什么请求的话语,却在深夜,在她的梦魇中,吐露出她的脆弱。 “为什么……最后都……都是这样的结果……”巩芊铃颤抖的双唇隐隐约约说著,贝铭看见她眼角的泪光。 他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往事正折腾著她,他走到床边,用旁人没听过的温柔语调在她耳边说道:“我就在这里,不会离开。” 他怜息地抚了抚她的脸颊,在她心中,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平时她一定费尽了心思隐藏,不让任何人看穿她的脆弱,却在这午夜梦回之时,独自流泪。 哗啦、哗啦…… 贝铭在浴室里将自己和衣服洗干净,披著她的浴巾走出浴室。 他轻轻地坐在床沿,没吹干的发楷还滴著水珠,他凝视著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难过?”他轻声说著,没吵醒她,或许只有在梦中,她才愿意流露出自己的无助。 贝铭怜惜地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的泪痕。 月光微微透进窗,贝铭抬起头,看著这房子。衣橱、书桌和这张床,几乎就是这房里主要的家具,而这些物品,也大都老旧斑驳。 巩芊铃在电视台内是当家女主播,连同加给红利,待遇应该不算低,怎么……住的、用的都这么牵强? 贝铭内心感到好奇,见巩芊铃已熟睡,便起身环顾四周。 在巩芊铃破旧的木桌上,他看见了零散的几张纸条。 “这是什么?”他拿起纸条看著,只见纸张上凌乱地试算著一堆数字。贝铭再仔细一看,心中便有了谱。 他又轻轻拉开木桌的抽屉,翻到了一本小簿子,里头果然写上了密密麻麻的一堆数字。 这些应该是计算分期摊还本金利息的数据,巩芊铃还写上了一堆电话号码、联络人等资料。 “这就是你过得这么节省的原因吗?”贝铭看著这些数字,虽不知道起因、原由,却隐约猜到她应该背负著不止一笔的债务。 小簿子上记载了几月几号必须偿还多少,还有多少金额必须在何时之前清偿,贝铭皱起眉头,看著这些不算小的数字。 “你一个人……要处理这么多事情?”他想著巩芊铃平日的种种,现在看来都是故作坚强。 “这就是你不愿意卸下心房、总是爱武装自己的原因吗?”他将巩芊铃的簿子放回原位,走回床边。“真是倔强。”他说著,一只手轻轻勾著她的发。 睡梦中的巩芊铃呼吸沉重,贝铭倚著床,躺在她身边。 她是坚强也好、是倔强也罢,他知道依她的个性,绝对不想让旁人得知这些秘密,她宁可一个人默默地面对所有困难,也不要别人的同情怜悯。 或许,他就是欣赏她的这份骨气吧! 贝铭弯下腰,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巩芊铃沉睡著,贝铭在她唇边留下了深情的一吻。现在……她应该不会再吐了吧? *** 翌日,贝铭却在一阵震怒声中醒来。 昨晚的美好霎时不见,巩芊铃一手拉著棉被,一手指著贝铭。 “你!”她气急攻心。“你这混蛋!” “我怎么了?” “你竟然趁我喝醉酒……竟敢……”她气得说不出话。 贝铭见她又气又急,恍然大悟。“你误会了。” 误会?贝铭赤裸著身体躺在自己床边,这叫误会? “你不要脸!趁人之危!”巩芊铃心一急,哪管贝铭说什么,手掌就要挥下。 贝铭见状马上伸出手臂,稳稳的挡下她挥来的手掌。“你真的误会了。” “你不敢承认是不是?” “昨晚你吐了我一身,睡梦中还说要我别离开,我只好换下衣服陪你一晚,怎么你昨晚说了什么自己都忘了?” 贝铭架著她的手,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跟她说。 巩芊铃只觉得全身无力,头痛欲裂。 “先喝点水吧!”贝铭放下了手臂,转身先替她倒了杯水。 “我昨天……真的那样说?” “你昨晚说的不止那些。” 巩芊铃接下水,喝了一口便停住。t我还说了什么?” 贝铭看著她,脸上噙著笑。“你都忘了吗?”他停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还承认你爱上了我。” “咳!什么?”巩芊铃差点喷出口中的水。 “酒后吐真言,你说出了你心中的秘密。” “不……不可能。” “你慢慢回想吧!”贝铭不愿再多说什么。“不过上班时间就要到了,快换衣服吧!” 巩芊铃呆坐在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发著愣,努力想著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哪些事、还有到底有没有发生哪些不该发生的事。而贝铭却若无其事,拿著吹风机吹起昨晚换下仍未干透的衣服。 巩芊铃双颊不自觉发热,欲言又止。 贝铭背对著她,背部的线条精壮结实,明显地呈现在她眼前,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尴尬得说不出话。 “还在发呆?早上不是要和总经理开会吗?”贝铭已经换好衣服,精神奕奕,巩芊铃则慢吞吞地下了床。 这是唯一一个早上,她上班差点迟到,还魂不守舍。 *** 巩芊铃顶著不太灵光的脑袋,在主管级会议中发愣。 她跟不上节拍,严明在说什么她也听不太进去。 “真该死,昨晚真的喝太多了……”会议中她不停揉著太阳穴、敲著额头。 不过,宿醉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她清楚知道是什么困扰著她。 她不停回想、努力回忆……昨天晚上,她到底有没有向贝铭“告白”,而贝铭那混蛋家伙到底有没有……趁虚而入? 失神的巩芊铃一直到会议结束,脑袋都还是空空的。 “巩主播,你还不走吗?” 她隐约听见身旁同事提醒著她,才惊觉会已经开完了。 完了!刚刚总经理交代了什么,各主管报告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只想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贝铭走近时,她甚至也没发现,仍独自陷入沉思…… “你怎么了?还在不舒服吗?”贝铭好声问著,巩芊铃却像是想起什么事般,突然大声说道:“我只是说我喜欢你,但没说你可以对我做出什么事!” 会议室内一片沉默,刚刚才走到门口的各部门主管们顿时停下脚步。 大家猛然回头看著巩芊铃,她刚刚对贝铭说了什么? 巩芊铃不小心将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才赫然发现自己当众出了一个大糗。 完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惊恐地抬起头,看著大家投射而来的目光,应该都已将“我喜欢你”这句对贝铭“表白”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了。 这完全出乎自己意料的状况,让巩芊铃先是愣住,然后颈部以上开始像攀升的温度计,发红火烫。 “对不起,我刚刚是说……说……” 平时的能言善道现在通通没了功用,她停顿了半天,圆不了场。 门口的总经理严明首先开口道:“巩主播,你今天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对……太累了。”巩芊铃没什么意识地重复著他的话。 “那要不要请几天假,好好休息一下,我请其他人代理你的工作?”严明出自关心的建议著,不过听到这话的巩芊铃醒了一半。 请假要扣薪,领不到钱已经很严重,要是找人代理,到最后若取代了自己的位置,那还得了?她马上站起来要回绝。 一直在她身旁的贝铭,却在此时伸出手掌,稳稳地按住她的肩头。 “总经理,巩主播没事,只是昨晚不胜酒力,她休息半天就没事了。”他清楚知道巩芊铃现在脑中在想什么,尤其在昨晚看过她的记事本后。 他知道一块钱对她来说都是宝,要她眼睁睁地看著钞票飞走,可是比登天还难呀。 或许大家不能明白为什么她有这么强烈的“钱嫂”个性,不过此刻的贝铭完全了然于胸。 如果她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她的秘密,他就替她守口如瓶吧! 贝铭按著她的肩膀,继续对严明说道:“巩主播也算是我部门的人,我近期会调整她的工作内容,减轻她的工作压力,让她专心在新闻播报和主持节目上。” 贝铭第一时间替巩芊铃发言,还维护地替她降低工作负担,现在大家也不管巩主播是不是太累、要不要休假,每个人都心生疑惑,他们两人……是否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碍于大家都是主管,当众问八卦恐怕有失身分,众人都对著两人欲言又止。巩芊铃看著大家的表情,内心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这下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一向精明的她怎么会当众出这样的糗?刚刚自己讲话的时候怎么没多看看周围是什么状况? 她既懊恼又尴尬,微微发晕,真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贝铭的掌心在她肩头上传来了阵阵的温度,这温度不陌生,昨晚他也是这样安慰著自己…… 唉!巩芊铃又叹了口气,这下真的栽了吗? 她羞窘的烦恼著,没注意到会议室门口有个人正远远地盯著自己。 电视购物频道的主管蜜雪儿,正对她投以狐疑的眼光。 直到大家离开后,贝铭才开口。“晚上的新闻稿和节目稿我会帮你先看好,财务报表的部分我也会交代别人做,你今天多休息。” “我真的是很……”巩芊铃说不出自己有多丢脸。 贝铭不假思索,便接下话。“很可爱。” “什么可爱?”这种形容词从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贝铭站在她身旁,伸手抚了抚她肩上的发。“我很高兴能看见你的这一面。” “什么这一面?刚刚有多丢脸你知道吗?”她火气快要上升了。“还有让大家都误会我跟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不可告人……”她气得说不下去。 “没什么不可告人。”贝铭陡然低下身。“如果可以,希望这不是个误会。” “你说什么?” “你听得懂。” 他就在她眼前说著这么胆大妄为的话,又一层绯红染上巩芊铃的脸颊,她断断续续的说道:“你这混蛋……”声音却十分微弱,他靠得好近,现在她没喝醉,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深情。 “你爱上我这混蛋了。” “我……才没有。” “你刚刚对大家说得那么清楚,你忘了?” “你!”巩芊铃又气又急,贝铭缓缓移动他的掌心,来到她的脸颊。“昨晚你自己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吗?” 她哪有忘?就是因为想起来了,才会当众这般丢脸。 此刻她脑海不断涌现与贝铭相处的种种,从一开始敌视他、讨厌他,处处与他作对,到昨晚他亲口对她说的,要她学会依赖一个男人。 往日种种历历在目,巩芊铃心中有种说不出口的情怀。 她的确倔强地不想承认,但贝铭此刻的柔情却一点一点地瓦解了她高筑已久的围墙。 “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心动却也心慌了。 在她喃喃自语的同时,突然唇间一道温热。贝铭什么话也没说,倏地封住了她的唇! 贝铭的吻宛如一阵狂风,席卷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措手不及。 她没料到在会议室中,他竟敢如此大胆。 “过……分……”她挣扎著想找空隙说话。 “就这么办。”贝铭不慌不忙,待他吻完后,从容地告诉她。 这态度实在让人……巩芊铃很想生气,却已经无力。 或许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法子做了吧!现在的她真的缺氧,脑袋也停止了运转。 *** 她尴尬了一整天,办公室也沸沸扬扬了一整天。 水火不容的两个人现在不但握手言合,甚至还共谱恋曲?巩芊铃失神一整天,什么话也不回答,贝铭则是以笑容回应大家的疑惑。 巩芊铃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连播报新闻也都只是照著主播稿念。 直到夜晚,贝铭出现在她身旁。 “下班了,我送你。” “嗯?” “以后我送你上下班,你不用再一个人搭公车了。”贝铭也不管她答应了没,便替她拿起了包包。“晚餐又随便乱吃了是吗?”他看见她桌上放著从便利商店买来的国民便当。“我带你去吃些像样的。” 贝铭将她拉下楼,到了地下室停车场。 巩芊铃见他发动了一台进口车,然后替她开了车门。 车子保养得干净明亮,巩芊铃坐入车内。贝铭体贴地帮她关上车门,然后拿起手机,打电话到餐厅订位。 车子缓缓驶离,车后却有一道目光盯著。 也到停车场取车的蜜雪儿,心中相当不是滋味。 原来……巩芊铃扮猪吃老虎,而且贝铭真的财力匪浅,她没想到,竟然会让巩芊铃钓到这样的大鱼。 *** 车子停在一间精致的餐馆前,贝铭带著她走进去。 “我们……在这里吃宵夜?”巩芊铃抬眼看看四周。“好像很贵的样子。” “跟女朋友吃的第一餐,怎能随便?”贝铭说得理所当然,进入餐厅后替她点了许多道滋补的餐点。 巩芊铃看著养生鸡汤、新鲜时蔬和香稠的红豆汤品,迟迟没有开动。 “怎么了?都不合你的胃口吗?”贝铭问著。 “不是……”她吞吞吐吐。 贝铭知道她在想什么。“吃吧!不要胡思乱想,瞧你瘦得干巴巴的,越来越没主播架势。” “我不习惯让别人这样破费。”她果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不是别人。”贝铭舀起一口鸡汤送到她嘴边。“我是你可以依赖的男人,好吗?” 巩芊铃双眼渐渐看向贝铭,他说得好认真,让她感动不已。 那匙鸡汤在她眼前飘著热气,贝铭的脸在热气后方渐渐清晰。 “还不吃?好吧!”贝铭突然收回了汤匙。“你真的是用讲的讲不听。” 下一刻他便将鸡汤往自己嘴里送去,巩芊铃还搞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竟就被他的大掌锁住后脑。 贝铭二话不说,将嘴里的鸡汤送进她嘴里。 “咳!”巩芊铃躲也躲不了,硬是吞了下去。 “要不要好好吃东西了?”贝铭放开了她。“别的女人是求之不得,就只有你爱东想西想。” 他一边说,一边替她拭著嘴角。“不过,我就爱你这样。” 他浑厚的声音说得好深情,深邃的双眼透著她抵挡不了的真挚,巩芊铃坠入这份感动中,贝铭的好让她无法拒绝。 她本不想再依恋什么人、不想再开启尘封已久的心扉。她的生活已经被挣钱这件事塞得满满的,哪还有心思谈恋爱? 不过眼前这个男人,说她可以依赖他、可以信任他,可以和他一起分享所有快乐伤悲,可以一起完成工作、一起享受生活…… 他接近自己不是为了比较,而是因为欣赏。他和她不是只有竞争,而是可以一加一大于二。 巩芊铃隐藏在心中的情感让贝铭一一唤醒。贝铭看著她吃完所有他点的东西,然后盛了一碗红豆汤。“来,饭后甜点。” “我吃不下了。” “多少吃一点,红豆汤补血,是我请厨房特别替你煮的。” 贝铭用他的真切关爱,让巩芊铃感动地张开了口,这碗特别熬煮的红豆汤,绵密浓稠,香甜的滋味直入巩芊铃心房,久久不散。 第八章 贝铭自此每天都开著名贵进口车,接送巩芊铃上下班。 他没有多问一句为何她住得那么破旧,也不刻意送她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贴心地照顾著她的日常生活,不让她有任何压力。 巩芊铃的脸庞渐渐浮现出不一样的笑容,除了干练,她添了分女人独有的温柔婉约,自信的神情也多了分优雅,看在贝铭眼里,更是迷人美丽。 这日巩芊铃进了办公室,大家连声跟她说谢谢。 “巩主播,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喔!”助理跟她说著。“请我们喝这么好的咖啡。” “咖啡?”巩芊铃不明所以,她自己都舍不得喝了,何时说过要请客了? 一旁同事也走了过来。“这家咖啡很贵呢!谢谢主播。” 巩芊铃这才发现大家人手一杯研磨咖啡,不禁愣住。 “我何时……”她何时有请客了?连自己喝杯便利商店的咖啡都要考虑,哪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一早的香浓咖啡让大家精神奕奕,看来这阵子不会再有人说她穷酸,巩芊铃瞧了瞧自己的办公桌上,除了咖啡,还有一份热腾腾的早餐。 她徐徐笑开,笑得很甜。 贝铭远远地望著这迷人笑靥。 她知道这一定是他做的,而他此刻正满意地看著她的笑容。 他们没多说什么,不过两人间的默契,无人能取代。 晚上新闻开播时间到了,巩芊铃从容上阵,贝铭就在副控室静静地看著她。 她口齿清晰,仪态优雅,条理井然地播报著一则则财经时事,贝铭总会在适当时机给她点建议,巩芊铃也报以笑容,欣然接受。 她的世界多了这个男人,她学会依靠、学会信任,学会享受两人世界的美好。巩芊铃卸下以往筑起的层层围篱,让贝铭走进她的心。 *** “巩主播,明晚‘拥抱最钱线’的主题确定了吗?”工作人员问著。 巩芊铃点了点头。“就照大家的决议,讨论新型的消费型态对产业的影响。”这是大家开会做的决定。 此时见到电视购物部门的经理蜜雪儿前来。 “巩主播,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越来越漂亮了,看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的音调不低,让巩芊铃听得有些不习惯。 她好似话中有话,故意强调她与贝铭的关系。巩芊铃甚少在办公室表露她与贝铭的恋曲,她十分低调,不想让自己的私事成为众人焦点。 蜜雪儿看著巩芊铃,眼底有著一丝妒忌。 原来贝铭真的是位如假包换的大少爷,但巩芋铃到底是哪里好,好处竟全让她给霸占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巩芊铃时间不多,她必须准备等会要开播的节目。 “抱歉耽误巩主播宝贵的时间,想必你最近公事、私事都很忙。”她依然无法释怀,刻意冷嘲热讽。 巩芊铃没空与她闲扯,拿著手上的资料便准备要离开。“有话快说吧!我要上节目了。” “是这样的,我听说明天贵节目要探讨消费者新的消费型态。刚好最近购物台在举办周年庆,有很多新活动,我想趁这个机会……” “你要在我的节目上打免费广告?”巩芊铃直言打断。 “巩主播,话不是这么说。”蜜雪儿脸色稍变,巩芊铃说话也太不留情面了。“现在电视购物也是一项受广大消费者喜爱的购物方式,我只是想藉贵节目让更多观众朋友认识电视购物,你有必要把话讲得这么难听吗?” “蜜雪儿,你误会了。我话中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告诉你,我们节目向来不替任何产品或频道背书。” 巩芊铃公事公办,即便是同台节目也不护短。 这是新闻从业人员的职业道德,秉公报导一直是她坚持的。不过听在早对她有偏见的蜜雪儿耳里,却相当不是滋味。 她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多曝光自己的购物频道,好冲刺业绩,这女人需要这么趾高气扬地纠正她的不是吗?不要说她们现在可是任职于同一家电视台,况且现今电视购物本就是一个热门的消费管道,她没必要这么自以为是的高调拒绝吧! 巩芊铃赶著上现场节目,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蜜雪儿身上,她节目的忠实观众群就是因为她向来报导公正,拿起资料,巩芊铃急往棚内走,没空多解释。 两人观念不同,出发点也不一样,蜜雪儿悻悻然地看著巩芊铃的背影,神情相当不悦。 *** “各位观众晚安,欢迎您再次拥抱我们最钱线。”巩芊铃也幽默地改了开场的台词,她现在可不想让贝铭专美于前。“现在为您介绍本节目的特别来宾,首先是每集都想露脸、赚走不少车马费的贝铭先生。” 坐在一旁的贝铭闻言爽朗笑开,其他来宾也哈哈大笑,巩主播进步了,会在节目上损人了。 巩芊铃对于贝铭出现在节目上一事早已释怀,她不怕自己的观众群被他抢走,反而还要与他一别苗头呢! “我们现在开始今天的节目内容……”她不但恢复往日主持水准,更让节目有不一样的崭新风貌。 贝铭和她的搭档有著别人难以取代的默契,节目内容也丰富许多,他们加入了现场callin桥段。 “现在我们开放观众打电话进来分享您的经验。”巩芊铃等著工作人员转接电话,却没想到,等到她始料未及的声音。 铃……电话声响,转接进节目。 “亲爱的巩主播,你很会主持节目嘛!有没有打算教教大家,怎么逃避债务责任啊?” 这莫名其妙的电话一接通,大家面面相觑。 只见巩芊铃脸色稍稍一变,马上说道:“抱歉,我们接下一通电话……” 怎料对方在电话被切断之前,大声说道:“一定要我们用这种手段你才会还钱吗?亏你还每天在电视机前面报财经新闻,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嘟…… 这通电话很快地被工作人员切断,不过巩芊铃的脸色已不对劲。 贝铭沉下眼,悄悄看著巩芊铃,她的表情复杂难看。 “怎么了吗?”他小声问著。 “没事。”她低声回答,然后再对著镜头说道:“我们马上接下一通电话。” 巩芊铃虽然力图镇定,但贝铭很清楚地看见她眼底的惶恐和忧虑,显然这通电话并不是打来捣乱的,应是冲著巩芊铃而来。 之后的节目,时而见到她有些闪神,面带惊恐,贝铭不断的替她圆场。 直到下了节目,巩芊铃的心情都还没平复。 贝铭拉住了急著要走的她。“怎么了,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真的没事。” “你的语气和神情都不对劲,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贝铭的手掌紧紧握著她,语气关怀又坚定。 可是这样的贝铭,让巩芊铃更想要逃避。她不敢看他的双眼,更不想提及不堆的往事。 她是当家主播、是知名财经专家,每天电视上都有她直播的理财节目,这样的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有什么债务纠纷,怎么可以让人知道……她竟然和地下钱庄有不正当的金钱往来? 这样不但将毁去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萤幕形象和事业前途,更将让她成为众人讪笑指责的对象。 大家一定会说,那个电视上讲得头头是道的巩主播,实际上竟是这样一个债务多到数不清、负债累累的作假之人。 更重要的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眼前这关心她的男人知道她的状况。 他是何等身分?电视集团的少东、家世显赫的大少爷,是多少人风靡的对象。 她何其有幸才能够和他在一起,能得到他的关爱和信任。 如果事件爆发,她不仅名誉全毁,更可能会波及到贝铭。 贝铭依然不死心。“如果有任何问题,让我帮你解决好吗?” “不!”她马上惊恐地说道:“不要,我的事我自己处理就好。” 除了不想波及他,巩芊铃更不想让人留下话柄,说自己接近贝铭是为了金钱洁个目的。 她自小就因为家贫,受尽人情冷暖,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立志,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赚很多的钱、挣一席之地,绝对不能再让人看不起。 巩芊铃拒绝了贝铭的关心,下了节目后,她坚持一个人回家。 那间小屋子虽然简陋,却也是她唯一可以尽情哭泣的地方。 *** 深夜的屋内,巩芊铃一个人,只开了一盏小灯。 那张全家福照真的好讽刺,懂事之后,她再也无法笑得那样天真。 但她能怨谁? 未成年时不懂得去法院办理债务抛弃继承,让她一成年,就背负了父亲留下来的恶债。不学无术的父亲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债务外就是种种不堪的名声,赌债、酒债什么都欠,巩芊铃的童年从没抬头挺胸走路过。 她知道邻居总对她指指点点,也知道同学总笑她制服没一件是新的,没有人愿意跟她做朋友,因为她总是全身脏兮兮、一身破衣。 童年的阴霾让巩芊铃日后变得相当保护自己,她力争上游,念书时就开始兼差打工,加上奖学金,她怎么样也要凑足学费拿到学位,因为她知道那是她翻身的唯一机会。 家徒四壁的她,唯一的摆饰品就是衣柜里一件件亮丽的套装,不为了炫耀,只为了不让人瞧不起,不让童年的阴影重现。 家中的债务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破碎的家庭让她更想要有一个依靠,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啪答!泪珠开始成串落下,急促的电话声响打断她的思绪,她接起后又是一阵惶恐道歉。“不好意思,我一定尽力,你们不要坏了我的名声……我不是故意拖欠,实在是……” 巩芊铃的声音无助地回荡在阴暗的房间里,她费尽心力维持她理财专家、财经主播的形象,有谁会了解,她每天都过著被钱追的日子,每天都忧心挣扎,有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虚伪,人前一个模样,人后又是一个样。 这样的她,更加不敢面对那个愿意宠爱她的贝铭。 她要他只看见自己专业优雅的一面,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解决所有的事。 她不要贝铭知道这些不堪的事实,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人会有结果,她要清清白白、风风光光的和他步入礼堂,要后头没有一点耳语、没有对著她指指点点的人。 叮咚!突然有人按了电铃,巩芊铃一慌,不知该不该开门。 “是我,开门吧!”是贝铭的声音,巩芊铃松了一口气,连忙把眼泪擦干。 她开了门,掩不住紧张。“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谁?”贝铭在门口,替她带来了宵夜。 “没有、没事。”她怎能告诉他,她本以为是来讨债的人。 贝铭进了房间,将宵夜放下后,缓声问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真的……没事。”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贝铭不再追问。“好,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他二话不说,再度将巩芊铃拉入自己的怀中。 一样的力道、一样的温度,巩芊铃趴在他胸前,想要放纵地大哭一场,却又用尽力气忍住眼泪。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无助,她要等到事情通通解决,再好好的跟他谈恋爱。 不过贝铭并不想等到那个时候,他摸著她的长发,柔声道:“今晚我陪你。” 巩芊铃本要抬起头,硬是被他压下。“我说过了,要学会依赖我。” 她的侧脸紧贴著他的胸膛,他的掌心抚著她的长发,力道刚刚好,不容许她拒绝、不让她彷徨,就是要她依靠著他。 巩芊铃心底一阵悸动,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这个男人无条件地给她温暖、给她肩膀依靠,他不咄咄逼人的问她事情原由,也不勉强她说出实情,这样的贝铭让她心动,她伸手环上了他的腰,交出了自己的心。 这晚,贝铭拥著她一同入眠,上回他来时,已经知道巩芊铃一定有债务问题,不过既然她有难言之隐,他便不再追问原由。 他知道事出必有因,如果她不愿意说,他会耐心的等,等到她有一天愿意亲口说出全部的事情。他的双臂紧扣著她的身躯,让她的背贴在他的胸怀,闻著她的发香,贝铭轻轻吻了她的耳背,道了声晚安。 巩芊铃在他怀中睡了,或许今晚不会再有恶梦,或许在梦中,她可以梦见和贝铭美丽的未来。 第九章 翌日,巩芊铃与贝铭一同进了办公室,而蜜雪儿已经在她的位置等她。 “蜜雪儿经理,怎么这么早?”巩芊铃没有发现她眼中的妒火。 蜜雪儿没有料到一早便会看见他俩同进同出,这代表什么?他们关系匪浅? 在蜜雪儿的心中,巩芊铃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才能捷足先登,搭上了自己的老板、身价不凡的贝大少爷。 她的目光上下扫视了巩芊铃一会儿。“巩主播,我是想再跟你讨论一下今晚的节目。” “晚上的节目?”巩芊铃想起之前蜜雪儿的要求。“上次不都说好了吗?我的节目不替人背书。” “巩主播,何必这么快就拒人于千里之外?”购物频道竞争激烈,业绩当前,蜜雪儿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为自己的战绩加分。“其他电视台近期的动作很大,时常替自家购物频道造势。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先把我们部门的资料拿给你看看。” 蜜雪儿说罢便将一叠资料放在巩芊铃桌上,若非她的节目收视高,且观众都是高消费能力的族群,她还真不愿意这样有求于她。 她指著桌上的一叠资料说道:“这是我们部门产品、销售和会员消费纪录的详细资料,我知道巩主播是新闻人,有几分证据说几分话。”她拿起里头的一个随身碟。“这是会员消费纪录,很多客人都是长期固定的消费者,证明我们的销售模式受到市场一定的肯定。” 巩芊铃的确是公事公办的新闻人,她看蜜雪儿这次备足资料,也就听她说著。 “所以巩主播你不妨先看看这些资料,如果这样的新型消费模式的确改变许多消费者的购物习惯,那么秉公报导也没什么错。” 蜜雪儿希望冲出好成绩,以奠定她在电视台内购物女王的地位,所以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多做宣传、再创业绩,她都愿意尝试。 她穿著最时尚的名贵套装,化著讲究的浓妆,以这样的年纪就当上购物频道经理,蜜雪儿的确有她的能力,不过却也利欲薰心,现在的她十分嫉妒巩芊铃可以攀上富贵之门。 巩芊铃拿起这些资料。“好吧!既然经理都这样说了,我会花点时间研究。不过不可能排得上今晚的节目。” 蜜雪儿堆上笑脸。“当然,当然。这当然需要时间。” 巩芊铃点了点头道:“等我理出个头绪后,会再告诉你。” 说罢她便埋首在自己的工作中,蜜雪儿踌躇了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巩主播……听说最近你和……贝铭少爷走得很近。” “什么?”巩芊铃闻言抬起头。 蜜雪儿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于是缓言道:“我没别的意思,最近电视台内都是这样的风声,我只是随口问问。” “对不起,上班时间我不想谈个人私事。”巩芊铃的声音瞬间严肃起来。 她不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和贝铭交往,只是很不喜欢在工作时间谈论八卦。再说……现在她的问题还没解决,等到自己无债一身轻的那天,再公开也不迟。 “好吧!真抱歉,算我无礼,问这样的问题。”蜜雪儿虽说得客气,但却带著悻悻然的表情离开了。 在她眼里,巩芊铃真的是相当做作的人,这件事大家都在议论,她还装什么? 在蜜雪儿离开后不久,巩芊铃的电话又响起,只见她犹豫了一会,便起身走到角落,接起电话。 贝铭从办公室望出,看见她躲在角落讲电话。 她的神情难看、面露惊恐,匆匆说完电话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却若有所思。贝铭猜想,应该是关于她不想曝光的债务问题。 最近的巩芊铃更节省了,常常以泡面充当一餐,总得在贝铭扔了她的泡面、替她买好午餐或晚餐后,她才会好好吃顿饭。 她总是独自面对许多问题,不肯和他多说一句,不肯接受他的一点帮助。 这样的巩芊铃更让他心疼,也更让他担忧。为了挣钱,她会不会付出太多的代价了? 这天大家结束了工作,巩芊铃还没离开座位。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贝铭走到她的座位旁。 巩芊铃盯著电脑。“我把这些资料看完再走。” 贝铭看见她正开启一个个详细的消费资料档,不禁问道:“这是什么?” “是蜜雪儿的购物频道资料,我在考虑该不该安排到自己的节目。” 她工作起来总是这么认真仔细,贝铭见办公室没其他人,抚了抚她的肩头,亲匿地在她耳边说道:“我等你,多晚都没关系。” 她知道他会这么说,每一次她加班,他都是这样陪著她。 巩芊铃脸上泛起笑意,点了点头,移动滑鼠开启音乐档。 “那好吧!我一边加班一边放点音乐,你也不会无聊。” “看著你怎么会无聊?”贝铭给了她这样的回答。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巩芊铃却一点也不觉得冷清孤单,现在她的心里住了一个人,给了她满满的爱。 *** 巩芊铃一心希望早日解决债务,不过事情却未如预期中顺利。 讨债的电话一通比一通急,一通比一通更具威胁。地下钱庄超乎常理的利息不断滚大,巩芊铃越来越无力应付。 她不是不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但当时的情况,让她别无选择。 还完了这间银行、还有另一间银行借款要还,这几年挖东墙补西墙,本扛著父债的她在认识那个男人后,不但没有找到依靠,反而雪上加霜。 巩芊铃的拳头不知不觉紧握,现在只能怪自己当年无知。 当年坠人情网后,她相信前男友说的每一句话,包括他说有办法以低价取得未上市的潜力股。 学金融出身的巩芊铃当然知道这不是没有风险,但也知道这里头藏著丰厚的利润,若真的取得未上市的绩优股,未来股价的利差何止数十倍。 为了能提早解决家中债务,同时也全权信任当时声称爱她的男人,她不但投资了这些股票,还做了男友的保证人,让他借款投资其他金融产品。 对于现今已成为知名财经主播的巩芊铃,这些回忆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当年那男人拿了钱后便消失无踪,留给巩芊铃只有难堪和一堆烂帐。 要是让人知道她这“财经专家”居然曾被诈财骗钱,甚且还为对方担保借款,她多年经营起的形象名声不但将毁于一旦,自己也必定沦为笑柄。 这些年巩芊铃费尽心力隐瞒事实,不惜向地下钱庄借款周转,也要维持良好的银行信用,为的就是萤幕前的形象,无奈一步错步步错,讨债公司已经找上门,她的情况迫在眉睫。 这晚她再度辗转难眠,这些年她真的撑得好累,有什么方法,可以让她摆脱这一切? 仰望窗外星空,巩芊铃想起年幼曾经做过的梦,她梦见天上的星星都变成一个个发亮的硬币,她瞬间有了好多好多的钱,可以买好多的东西、可以不用再被人瞧不起…… *** 巩芊铃的债务问题日益恶化,电视台开始收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传真,指名道姓要她还钱,银行也开始关切,为何巩主播缴款开始延期。 巩芊铃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公司里也开始谣传她许多负面八卦。 “听说巩主播最近缺钱,有新的电视台开高薪要挖角。”办公室里窃窃私语。 “新的电视台?”有人问著。“可是贝家电视台这么大力栽培她,给她的待遇也不差,她会这么不顾恩情的跳槽吗?” 有人不以为然地说道:“巩主播有多爱钱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谣传她最近私人财务大有问题,只要被钱逼急了,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 此时有人点了点头。“有道理,听说她最近和贝少爷走得很近,说不定是另有目的。” “我也这么觉得。”有人这么答腔。巩芊铃平日给人相当看重金钱的形象,所以这些流言蜚语四处流窜。 大家正讨论到一半,突然听到有人咳了一声,原来贝铭已经走了过来,所有人马上噤口,回到座位办公。 贝铭眉宇微蹙,不发一语。 他不会不知道公司这些蜚短流长的耳语,也耳闻新成立的华语电视台要挖角巩芊铃。不过他始终相信巩芊铃不会这么做,她不是那种真的见钱眼开的女人。 他正思索该不该要求巩芊铃求助于他时,却接到总经理严明一通急切的来电。 “贝铭,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有要事找你。”严明在电话里说著,声音听起来低沉严肃。 贝铭挂上电话后,马上与严明会合,听严明的声音,他知道应该发生了不寻常的事。 总经理办公室内 严明拿出一份新闻稿,贝铭仔细一看,是一家知名报社明天的头版新闻稿。 “贝家电视购物频道疑似流出整批会员个人资料,将严重损及会员权益。”斗大的标题沭目惊心,客户资料外流可不是小事。 在严明办公室的,还有购物频道经理蜜雪儿。 她脸色相当难看,对著两人说道:“流出的资料相当完整,据说被卖到其他竞争对手手中。” 办公室内气氛凝重,贝铭沉思了一会开口道:“当下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这间报社谈谈,可否压下消息不要曝光。第二是追查资料落入谁手中。第三,查出电视台内,是谁泄露了这些机密。” 严明点了点头。“你的想法跟我一样,这也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贝铭觉得他话中有话。 果然,他听见了一个无法置信的回答。 严明缓缓说道:“泄露资料的是……巩芊铃。” 此话一出,贝铭双眼瞬间闪过两道火光。 “你说什么?”他问著严明,嗓音低沉得恐怖。“绝对不可能。” “你先冷静下来。”严明也沉下了声音。 “我很冷静。”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他再冷静不过了,因为巩芊铃绝对不可能这样做。 气氛僵硬,房内许久都没有声音。 贝铭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但这样的他更令人胆战心惊。 好一会后,严明打破沉默。“我知道你们最近在交往,一时之间你可能无法接受这件事。” 贝铭依然冷得看不出心思。“这是两回事,把话说清楚。” “巩芊铃的财务状况出了问题。”严明说著。 “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贝铭反问。 严明娓娓道出。“她卖出这些资料给她将要跳槽的新东家,以换取更高的待遇和职位。” “不可能!”贝铭语气冰冷,目光如炬。 严明见状,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敢说自己冷静?” “我现在再冷静不过。”他的声音冷得令人打颤。“她不是那种人。” 严明和贝铭意见僵持,蜜雪儿开了口。 “贝少爷,恋爱中总容易失去判断力,巩芊铃的城府很深,恐怕您之前没有发现……”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蜜雪儿的话,贝铭的拳头落在木桌上。 这一拳代表著他的震怒,却也打出了他心底的一丝惊疑。 他没表现出来,不过心底清楚,蜜雪儿是部门主管、严明更是公司的总经理,两人今天会认定事情与巩芊铃有关,以他们的身分,自是有他们的理由。 果然,贝铭听见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蜜雪儿将一叠证据摊在他眼前。“贝少爷请先冷静听我说。我们部门一发现不对劲,已在第一时间报了警。” 贝铭眼皮稍稍一动,报了警?若此事……真的与她有关,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不愿相信巩芊铃与这件事有任何关系,不过蜜雪儿继续说著。“警方马上著手调查,发现资料是从巩主播的电脑流出。” 贝铭冷冷说道:“她不是你的员工,怎会有电视购物的会员资料……”才说到这,他断然打住,他想起那晚巩芊铃在看的资料。 而蜜雪儿也的确告诉了他这个答案。“为了请她安排节目,我曾经给过她这些资料。据警方的调查,资料流出的日期与她取得的时间点吻合。”她定眼看著贝铭继续说道:“于是我们深入追查,资料的确是从她的电脑流出的。” 贝铭听著,不发一语,面色铁青。 此时严明再告诉他。“澳门最近要成立新的华语电视台,由于当地缺乏人才,于是大手笔挖角亚洲有经验的新闻从业人员,巩芊铃是他们的目标之一。” 贝铭开口道:“她要跳槽早就跳了,不会等到这时候。” 严明接下他的话。“她虽在意恩情,不过更是看重金钱的人。你或许不知道,当初我们就是这样挖角她过来的。” “那是当初。”贝铭突然扬声。“跟现在不一样!” 他极力为她辩驳。现在的她有了他,没有理由背叛贝家! 严明提高了音调。“现在的确不一样!”他按著贝铭的肩。“她的债务问题即将爆发。我们查过了,她被地下钱庄逼得很紧。” 蜜雪儿也补上了一句。“狗急会跳墙,巩主播显然是为了钱艇而走险。” 砰!又是一声巨响,贝铭失控地再次握拳,捶向桌面。“不用你多话!”他不愿听见别人说巩芊铃的坏话。 然而他内心知道,他之所以会这样失控,是因为他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蜜雪儿因他的举动退了三步,严明马上站在两人的中间。 他严声说道:“贝铭,你失言了。”再怎么说蜜雪儿也是一个部门的经理,贝铭这样有失尊重。“她是就事论事。” 贝铭的表情令人退避三舍。他的内心翻腾,所有的一切如狂风暴雨般袭来,蜜雪儿拿出的证据他不得不看,严明的理由他也无法反驳,所有的时间点都吻合,他不愿相信巩芊铃会如此,但又无法解释这一切的巧合。 “她人现在在哪?我要亲口问她。”贝铭冷著嗓音,无论如何他要亲自面对。 “巩主播下午请假。”严明意有所指地说著。“她从来不休假。” “她请假?”贝铭压抑著他翻搅的思绪。 “或许是知道即将东窗事发,也或许是要和澳门电视台的高层见面。”严明沉下了脸。“等她回来,我会请她亲自来解释。” 贝铭紧抿著唇,眉头紧皱,为何她没告诉他下午会请假?她去了哪?正在做什么事?为什么她总是不肯告诉他,她正面对的困难、还有她将如何解决? 蜜雪儿在一旁看著贝铭,他的五官渐渐纠结,双眼渐渐黯淡,蒙上一层晦暗。 “不用等她回来,我现在就去找她。”贝铭沉默了许久,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 他要亲自证明,他爱的女人,不会如此不堪。 *** 贝铭的车停在路边,他走进隐密的小巷中,找到那间小餐馆。 现在的他倚著墙,沉痛地闭上眼,刚刚看见的一切挥之不去。 这是巩芊铃很喜欢的一间小餐馆,离公司有一小段距离,但环境优雅,闹中取静,可以暂时远离繁重的新闻工作,静静地谈心。 这里是他和她下班后,经常约会的地方,两人在这里有许多交心的回忆,别人不知道她在哪,他却可以轻易地找到她。 隔著落地窗,贝铭虽听不见巩芊铃和对方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却看见对方拿出装著资料的纸袋交给巩芊铃,纸袋上头,印著澳门电视台的企业徽章。 背对著窗口的巩芊铃,并不知道贝铭当时的表情有多震怒。 很显然,正如严明所说,她正与其他电视台的人接触会面,对方甚至愿意飞到台湾和她当面洽谈,显见对方的诚意。 然而这一切看在贝铭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对方为何会如此重视她?莫非巩芊铃真的拿那些资料当做垫脚石,成为迈向她另一个事业高峰的开始? 双方气氛融洽,贝铭在门外,情绪翻腾、心痛如绞。 是他真的认识巩芊铃不够深?是他真的太快相信一个人?是什么原因,让自己现在心如刀割? 他爱上的女人,现在正做著有如背叛自己的举动。 他不想相信自己的双眼,握著拳头,强压著胸口的冲动。 巩芊铃的确和澳门电视台的人见了面,还在这么敏感的时候,这要他怎么为她解释?方才严明和蜜雪儿的话一句句浮现心头。“她被债务逼急,艇而走险”、“资料确实是从她电脑流出的”、“澳门电视台极力挖角……”贝铭屏著气,这些话闪过他的脑海,留下一道道伤痕。 他用最后的一点理智,迈步走出巷口,开车离去。 驾著车,贝铭用攀高的时速,宣泄著他快要失控的愤怒。 或许,他真的从没有看清她……没有认识真正的她…… 车窗外是一幕幕飞逝模糊的街景,就像他现在浑沌不明的思绪。 *** 巩芊铃起身,和对方握了握手。“很荣幸你们这样看得起我。” 对方也露出笑容。“抱歉突然打扰巩主播,真的希望您能再多考虑看看。” 澳门电视台的高层来台洽公观摩,离台的最后一天,终于约到巩芊铃会面。她本告诉对方不考虑跳槽事宜,不过对方展现极大的诚意,表示就算只是见面聊一聊天都没关系。 面对这样的盛情难却,巩芊铃不好意思再度拒人于千里之外,她只好临时请了假,在对方上飞机之前碰个面。 为了怕同事误会,她特意挑了这间隐密的餐馆,却没想到贝铭刚刚站在门外,看见了这一幕。 “就算一时之间没办法说动您,这些资料也请您留著参考。我们电视台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对方将电视台内的介绍留给了巩芊铃,这就是贝铭刚刚看见印有对方公司图样的资料。巩芊铃礼貌的点了点头收下。“您客气了,往后我们可以多交流。” 她不是没有心勖过,对方开的条件相当优渥,甚且愿意先付出一肇为数不小的签约金,这样的待遇可以让她顺利地解决燃眉之急。 她内心来来回回地徘徊了好几遍,不能曝光的债务逼得她难以喘息,让她推掉眼前这救命机会的理由只有一个──贝铭。 视钱如命的她,拒绝了这相当难得的机会,尤其在如此急迫的时候。 为了贝铭的这分爱,她宁愿留在贝家、留在他身旁。 巩芊铃将这份感情放在所有问题之上,纵然债务缠身,她仍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只为了不辜负贝铭对她的好。 送走了澳门电视台的人,巩芊铃在晚间新闻开播前赶回办公室。 她并不晓得贝家电视台内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深爱的贝铭,正在办公室内严峻地看向窗外。 *** 贝铭站在自己的办公室内,背对著门,看著落地窗外。他的双手拱在背后,没有人能得知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站在他身后的是严明,正静静地等著他开口。 贝铭回来后,什么话也不说,只让严明一个人进他的办公室。 窗外夕阳照进,拉长了所有物品的影子,房内一切变得沉静,包括动也不动的贝铭。 他的沉默令人担忧,深沉的双眸让人感到恐惧。 贝铭望著窗外,这橘红色的落日突然变得好刺眼,仿佛照映著他不想面对的一切。握紧了拳头,他重重闭上眼睛,终于开口。 “让她报完今天的新闻。”他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好似平静的水面,但严明知道,潜藏在下面的是一阵阵汹涌漩涡。 “之后呢?” “让她走。” “不可能。”严明走近,站在他身旁。“这件事不能就这样了结,她做出这样的事,我们一定得追究。” 贝铭心底知道,身为总经理,严明的坚持相当合理。 他眺望著窗下街景,街灯已经亮起。从美国回来后,这看似陌生的城市,只有巩芊铃是他最美的回忆。 往事历历浮现,是巩芊铃带著他认识这城市的大街小巷,和他一起吃著便宜又道地的小吃,多少次他们驱车一起至半山腰看著这城市的万家灯火。繁星点点的夜晚,是这个轻轻倚靠著自己的女人,点燃他生命的花火。 但他没料到,这光亮却像稍纵即逝的绚烂烟火,美丽之后竟是一片漆黑不见五指的夜空。 他心寒、震怒,却狠不下心,不愿毁了巩芊铃前途。 心中为她空出的位置依旧存在,贝铭抚著胸口,念在最后一丝旧情,他私心的想要压下这件事。 他终于移动站立许久的身躯,转过头面对严明。“我会用所有方法封锁这个消息,电视台内的一切损失由我承担。让她走吧!” 严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何必……” “就当是我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贝铭的话透著刺骨的寒冷。“以后,我不会再见这个女人。” 贝铭的最后一句话飘散在屋内,夹杂著他内心最深处的痛楚。巩芊铃的新闻时间已到,这一次他不再进副控室远远地看著她,收拾好东西,贝铭准备离开。 他步出办公室,下了决定,要让这个女人就此离开他的生命。 第十章 巩芊铃结束今天的节目,第一件事就是匆忙到办公室找贝铭。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今天他该出现的时刻,竟通通缺席。 财经新闻不见他的踪影,现场节目也临时缺席,巩芊铃四处问不到原因,悬著一颗心,她找上了严明。 “总经理,请问你在忙吗?”等不及秘书通报,她敲著严明的门。 “我正在等你。”不料门后竟传来这样的话语,巩芊铃不明所以,为何总经理的声音今日听起来特别低沉。 她推开了门,严明正等著她。 “是不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安地问著。“贝铭临时缺席了我的节目,我四处找不到他。” “不是临时。”怎料严明冷冷地说著。“是永远。” “什么意思?”巩芊铃蹙起眉头,严明平时说话的语气不是这样的。 只见严明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若非贝铭要求,我们不会对你这样厚道。你做过的事情我本要追究到底,但看在贝铭的情分上,留你最后一条路,你马上走。” “总经理,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巩芊铃疑惑至极。 “巩主播,你现在马上离开,我还可以暂不追究,否则必定让你吃上官司,名声全毁。” “我到底做了什么?”巩芊铃怒气上升。“为什么您要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严明厉声道:“不要再虚伪了,你做过的事,我和贝铭全知道!” “我做过的事?”她扬声问道:“我到底做过什么事?贝铭呢?请他当面和我说清楚。”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严明为何突然说出这些话,潜意识中,她想找她最信任的人,那个亲口告诉她要学会依赖的男人。 她希望贝铭出现,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明冷冷地告诉她一句话。“贝铭不会再见你这种女人。” “我这种女人?”她不明所以。但严明之后的话,让她当下愣住。 她一生遇过多少打击、多少挫折,无论用什么方法,每一次她都要自己坚强地再站起来,勇敢地面对眼前的一切困境。 但现在她却只能呆立原地,听著严明述说她为了钱财出卖公司的种种行径,不知为何,她全身使不上一丝力量,她想开口说话,却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她想移动脚步,双脚却无力地跨不出原地。 “贝铭在哪里?”她喃喃地说著,即便严明根本没回答她。 她没有怕过什么事,就连遭前男友欺骗感情,她都能咬著牙忍住一切,要自己坚强、要自己不能倒下。 严明指责她的话,她没听仔细,现在的她只在乎一件事。 “总经理。”她断然打住他,幽幽说道:“什么都不用多说,我只想问……”巩芊铃哽著已经沙哑的喉咙。“贝铭相信……这件事情是我做的?” 任何人误会她都没关系,她不在乎,她巩芊铃怕过什么?在乎过谁的眼光? 但现在,现在的她只要知道,让她忘却一切、敞开心房的这个男人,他是怎么想的。 “你这么做,对他的打击相当大,公司和他都待你不薄,为何你要这样做?” “我再问一次,贝铭相信这一切?!”巩芊铃根本听不进严明说了什么,她已经控制不住冲动。 严明的话再度在她耳边响起,顿时巩芊铃的泪水夺眶而出,她隐约听见严明说了很多“念在旧情,他为你留了最后一条路……”等等的话语,不过听在她耳里,却都已经模糊不清。 模糊不清的还有眼前的一切,她的视线被泪水挡住,耳里尽是嗡嗡声响,她看不清一切、听不进任何话。 什么人误会她都没关系,唯独贝铭。为了这男人,她放弃了什么?又回绝了什么?她甘愿推辞大好前程、甘愿再独自面对难堪的债务,也不愿离开有他在的贝家电视台。 而这样的她得到的是什么?他竟然说她是利欲薰心的背叛者?! 此刻的巩芊铃,深深感受到被背叛的滋味。她不知道一颗心原来可以这么痛,不知道泪水竟会这样止不住。 “替我转告贝铭,他让我心动,也让我心死。” 巩芊铃也无力再多说什么,留下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去。 *** 独自离去的巩芊铃,尝尽痛彻心扉的滋味。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里,她仰望著星空,不胜唏嘘。 她的泪水已经流干,她的明天将独自面对。 “所有的结果……都是一样。”她冷笑了,笑得好心痛。“巩芊铃,为何你还是这么傻,学不到教训?”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除了自己。 这些年她都是这样一个人过的,为何要让这个男人闯进来,再这样重重的伤自己一次? “好……既然你认为我是背叛者,那就如你的意吧!”哀莫大于心死,巩芊铃可以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待她、可以任凭流言蜚语四处流窜,这些她都不怕,她也没怕过什么。可是现在,她知道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贝铭的电话没有回应,他不见踪影。 他不想见她,他不相信她。 “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她再次嘲笑著自己。“我巩芊铃又何苦要为你难过?”她大声地说著,强迫自己听见。然后握紧拳头,再次筑起心防。 武装起自己就什么也不怕,封闭起情感就不会再受伤。 她必须要战胜独自面对一切的恐惧,无论用什么方法。他离开没关系,至少她还拥有自己。她要将贝铭这两个字,自此从她的生命中抹去。 贝铭的电话打不通,她拨起另一通电话…… *** 贝铭消失了好几日,连严明也找不到他。 而巩芊铃也是。 两人几乎是人间蒸发,昔日情感不再,随风消逝。 但谁也没料到,再次见到巩芊铃,竟是在澳门电视台的新闻频道。 贝铭自我放逐了多日,巩芊铃却没有一丝喘息的机会。她去电澳门电视台,签订了合约,开始播报新闻。 她何尝不想多给自己一点时间?何尝愿意这样身心俱疲地继续下一份工作?她想哭泣、想瑟缩在墙角独自流泪,但连这样的疗伤时间都是奢求。 她没有时间面对自己的伤痛,拿了签约金,巩芊铃解决了燃眉之急,面对在此时伸出援手的新东家,巩芊铃更加拚命。 她不再对虚无的感情世界抱持一点希望,现实的环境才是一切。谁帮她解决了问题,谁就是她尽心尽力的对象。 她心中怎会不恨、怎会不痛,但伤痛能解决什么事?尘封起这些伤痛,她必须马上站起来,再次换上亮丽的主播套装,在人前风光的播报财经新闻。 巩芊铃再次在镜头前展现专业,那份刺痛埋在心底,她的双眸依旧明亮,眼底却压著旁人不知的酸楚,她得忘记那个无情伤害自己的男人。 巩芊铃转战澳门电视台的消息马上震撼了贝家电视台,对知情的入而言,这只更证明了一件事──她的确心怀不轨,带著电视台内的资源投效他人,毫无道义,见钱眼开。 “太夸张了!”这天蜜雪儿在严明办公室大骂。“难道我们部门的损失就这样算了吗?她这是触法的行为,为什么不追究?” 她不断展现她的不满和数落巩芊铃的不是,因为贝铭现在就坐在一旁。 多日不见的贝铭今天回到电视台,蜜雪儿不甘心她原本期待的事情通通都没发生。 贝铭显然对巩芊铃手下留情,刻意放她一马。 此刻的他坐在沙发上,双眼不再炯炯有神,脸庞还带著胡渣。 蜜雪儿怎么也不能接受,贝家就这样放过巩芊铃。 “这件事一定要追究!”她嚷嚷著。“不是已经报警了吗?为何警方查到一半就不查了?” 她说得愤慨,一半是因为事情发生在自己的部门,另一个很大的原因,则是她不甘心曾经败在巩芊铃手下。 这女人曾成功掳获贝大少爷的心,差一点就可以成为豪门贵妇,这条路本是她蜜雪儿要走的,若藉此除掉了巩芊铃这块大石,自己的机会就更多一分。 无奈贝铭什么反应也没有,任凭她说破了嘴,他口也不开,没说一句话。 站在总经理的立场,严明本主张追究到底,但眼见贝铭如此消沉,一时之间也不忍再穷追猛打。 他对蜜雪儿说道:“这件事就先依贝铭的意思,暂时缓一缓。” 蜜雪儿怎么也不肯答应。“不行!她做出这种事,怎可以说算了就算了?”打铁要趁热,这个时候不将巩芊铃彻底从贝铭心头摘除,恐怕夜长梦多。 “过些时间再说。”严明还是劝著。 “这种女人不能放过,她根本不值得……” “住嘴!”贝铭霍然站起,怒声打断蜜雪儿的话。 蜜雪儿双眼马上变得无辜,告诉贝铭她才是受害者。但她却发现贝铭的眼中,根本没有自己。 贝铭终于开口,不过却是令她心碎的话。“巩芊铃的事,就此打住,购物频道部门的损失由我全权负责,听懂了吗?” “可是贝少爷……”蜜雪儿十分不甘心。 “我说到、此、为、止,听不懂吗?”从未有过的严厉声音从贝铭口中说出,吓得蜜雪儿面色发白。 贝铭坚持不再追究,强力压下巩芊铃应该背负的责任,蜜雪儿无法再开口,严明也无法再有什么动作。 贝铭寒冽的眼神说明了他对这件事的坚持,无论巩芊铃犯了多么不可原谅的错误,他还是不愿毁了她的前途。纵然他已经对她死心。 蜜雪儿脸色难看,为何贝铭对巩芊铃这种女人依然念念不忘? 她嫉妒,更多的是不甘心。现在赢不了巩芊铃没关系,她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贝铭人是回了电视台,不过心思并不在这儿。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看著巩芊铃的录影,谁也不想见。 萤幕里的人曾是那样熟悉,曾和他那样亲匿,为何现在看著她的身影,竟是那么陌生,内心百感交集? 这个女人做出了背叛电视台的事,为何自己现在却还想看著她?她的虚伪自己还不明白吗? 贝铭无法忘怀他曾无比欣赏的巩芊铃,更无法接受她背叛的事,复杂的感受折磨著自己。 严明见他如此消沉,找来了贝铭的弟弟,贝律。 他希望贝律能够劝劝他,将这件事看开,重新振作起来。 贝律和大哥贝铭一样,有一双精准的眼眸,不过贝铭对数字有兴趣,贝律却是才情纵逸的艺术收藏家。 贝铭有著傲骨,不愿依靠家世,贝律也有著桀惊的脾气。 “大哥,不过就是一段感情、一个女人,有什么放不下?”贝律蓄著过肩的长发,扎在身后,十足艺术家气息。 他独到的眼光让他在拍卖市场上无往不利,收购古玩珍品从未失手,而在感情上,他也从来不是输家。 每件珍品都有它的价值,每段感情也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如果这样的意义已经消逝,又有什么好放不下?贝律的目光带著不羁的傲气,很少往下望。他好言劝著大哥贝铭,不过却被他冷冷回道:“这滋味不是你能明白的,出去!” 贝铭无情地赶走关心他的贝律,现在他只想一个人独处。 心头不是滋味的,还有蜜雪儿,她悄悄展开行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过这个毁去巩芊铃的机会。 她表面上顺著贝铭的意思,暗地里却再度要求警方继续追查。 当时,她发现部门的资料外泄此等大事时,本相当慌张,后来查到是从巩芊铃的电脑流出,且就在盛传她被挖角的敏感时刻,她内心暗自窃喜,这下看巩芊铃再如何神气。 若要她现在罢手,她怎么肯?她找来警方深入调查,无论如何也要定巩芊铃的罪,让贝铭彻底死心。 *** 叩叩!叩叩!贝铭办公室的门紧扣,门外却传来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开门,是我。”严明在门外说著。 这几日贝铭谁也不见,严明等了半天没回应,干脆直接闯入。 他用力推开了门,贝铭瞪著他。 “先听我说。”严明的神色不太一样,贝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事实上,他根本无心再管任何事。他的心还没沉淀、他的思绪还没办法清晰。 不过,严明却站在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他。“巩芊铃的电脑被植入木马程式,客户资料是被窃取的。” 这句话如雷响在贝铭耳里。“你说什么?!”他抬起头。 “蜜雪儿请警方继续追查,才发现巩芊铃的电脑中毒,资料被窃。”严明这样告诉他。 “所以……”贝铭的心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所以……不是她出卖电视台,对吗?” “对。”严明的声音相当低沉,他们都误会了巩芊铃。 “我去找她。”贝铭拎起外套就要冲出房门。 严明急忙拉住他。“你要去哪找?” “她在哪我就去哪。” “她人在澳门。” “那我就去澳门。” 严明费劲挡下冲动的贝铭。“你听我说,她可能……不想再见你。” “你!”贝铭闻言,止住了脚步。 严明的话划过他的心,他说的没错,他现在有什么脸去见巩芊铃? 而蜜雪儿则愣在门外,听著这样的结果。她不死心的请人再继续追查资料外泄的事,怎料事情竟会全然不一样? 巩芊铃因为非法下载线上音乐,因而电脑中毒,被植入木马程式,导致存在她电脑里的客户资料被窃取。蜜雪儿的脸色难看至极,不查还好,继续查证,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现在竟是自己,“帮”巩芊铃证明了她的清白。 *** 这晚,贝铭站在巩芊铃的电脑前,失神地望著。 他想起那晚陪著巩芊铃加班,她放的音乐。 原来她为了省钱,去网路上下载音乐。歌曲的旋律此刻还在他脑海回荡,然而却因自己的不信任,毁了他们两人的恋曲。 十指陷入掌心中,贝铭无法原谅自己。当时被误会的她,一定无助又难受,但推她入深渊的,竟是自己的这双手。 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正做著什么? 自以为是的伟大,放她一马?认定她为了钱财,背叛了贝家? 真正的背叛者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他背叛了巩芊铃对他的爱,他亲口告诉巩芊铃自己是可以依靠的人,结果呢?是自己让她心碎的离开台湾,让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的你,是不是很恨我?愿不愿意见我?”贝铭这样说著,不过她的座位上已经没有人,也听不到这些话。 自己的无知、错误,造就了这一切,他能怪谁?现在即使他再悔悟、再痛心,又能挽回什么?能弥补什么? 贝铭黯然地走回办公室,拿出了皮夹,抽出了当年那张照片,整整看了一晚未眠。 *** 巩芊铃在澳门重新出发,她的债务问题得以解决,她的专业有空间可以发挥,公司重用她、观众喜欢她,她的确再次踏出了成功的一步,但心头却始终有块旁人无法碰触的阴霾。 她应该高兴、应该骄傲,她凭著自己的力量,没被打倒。巩芊铃要自己开心一点、多笑一笑,不过她明白,她的嘴角始终无心上扬,上镜头前,她在镜子前化著眉线,却化不开双眉间的那抹忧伤。 那曾重重伤害自己的男人,还在她心田挥之不去。 “巩主播,这东西是指名要给你的。”工作人员拿著一个提袋放到她面前。 “是什么?” “不知道,快递送来的,我们帮您签收了。”工作人员回答著。 巩芊铃看了一眼。“放著吧!我先准备进棚。” 她没放在心上,或许是观众送来的礼物,不过她没时间打开。 日子一天天过去,巩芊铃在澳门过著新的生活。不过每一天,她都会在进棚前收到一模一样的东西。 是一碗红豆汤。 工作人员替她打开,马上香气四溢。 “好香,应该是熬煮很久的。”助理说著,不过马上盖上盖子。“巩主播你还是别喝,万一里头加了什么就糟了。” 一旁的工作人员也点点头。“是啊!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是小心点。” 巩芊铃望著这碗粒粒饱满、浓稠绵密的红豆汤,不禁问道:“不知道是哪一家店卖的,看起来熬煮得很讲究。” “不知道耶!”助理往碗里看了又看。“料好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卖的。听说红豆汤很补血气喔!” 助理的这句话,让巩芊铃突然想起一个人。 那晚,有一个男人,特别为她准备了红豆汤,也告诉她同样的话。 她凝望著这碗红豆汤许久,然后拿起汤匙,不等助理阻止,便喝了下去。 “一样的味道……”她喃喃说著。 红豆粒粒饱满、松软绵密,汤汁香稠不腻、浓郁顺滑,巩芊铃想起那曾经感动她的滋味。 这一切她并没有忘记,只是埋藏在心中不愿想起。 送红豆汤的人并没有现身,只是天天请快递在同一时间将热腾腾的汤品送达。巩芊铃也从不追问是什么人委托,只是静静地喝完那碗汤,然后进棚。 *** “巩主播,红豆汤又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每天晚上不曾间断的红豆汤成了巩芊铃的固定行程,送达的时间永远一样,绵密的滋味拿捏得分毫不差。 “主播,你真的不知道是谁送的吗?”工作人员又问起,虽然他们知道巩芊铃的答案永远都一样。 “有心人吧!”她淡淡地说著。 “可是这人是何居心,大家都不知道,主播你吃得安心吗?” 巩芊铃听完只是笑笑,没多说什么。她当然知道,这送汤的人“是何居心”。 她知道,是他。 是他请澳门的哪间餐厅特别准备的吗?是他交代味道要相当时的一模一样吗?拿捏了多久?费了多少功夫? 他这么做,代表什么? 明白当时所犯的错误了吗?试图弥补什么吗?担心她劳累、气血不足?还是想乞求她原谅? 巩芊铃闭上眼,让往事渐渐浮现在脑海中。 *** 这天一早,贝铭一样现身在澳门传统市场。 他挥汗挤在人群中。“老板,我要最近一期采收的新鲜红豆。”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下。 “喔!有,有!都替您留好了,也都筛选过了。”贝铭显然是熟客,已交代好老板先留下最新采收的红豆。 只见他双手捧起这些豆子,仔细地一颗颗检视著,然后伸出手指,将其中几颗挑走。 “这些太小,我要大颗的。”他挑剔地买红豆,像是在买珠宝。不过老板不以为意,连连点头、恭敬称是,最后贝铭拿出了为数不少的钞票,付款后离去。 他是商店老板的贵客,愿意付数倍的价格,只为了在第一时间买那几颗他认为最好的红豆。 之后的贝铭,又到了其他家店面,用同样的态度,挑选了冰糖、盐,甚至买了进口矿泉水。 专注的他没有发现,身后有个人影,一路跟著他。 在人来人往的市场里,巩芊铃跟在他身后,看著贝铭的一举一动。 原来他人在澳门,原来她每天喝的红豆汤,是这样来的。 贝铭的背渗出了汗水,她的目光被他紧紧牵动著。 他堂堂一个大少爷,出入尽是高贵场所,现在却在这人挤人的传统市场汗流浃背地穿梭,他脸上甚至看不出一丝不耐。 这汤原来都是他一碗碗亲自熬煮的,他放著台湾优渥的日子不过,跑来澳门,就为了天天替她亲手煮碗红豆汤。 巩芊铃今天一早向公司请了半天假,从快递公司那里循线找到了委托人地址,只是没料到,她跟著贝铭,竟会到了这样的地方。 贝铭小心翼翼捧著他的红豆、冰糖,像是捧著珍贵的宝贝,走出市场,发车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他听见了那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穿得这么邋遢,你习惯吗?” 他陡然一转身,怀中的东西就要滑落,巩芊铃低身接起。 她拿著红豆,而他握著她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子,他就盼这一日,能再亲眼见到巩芊铃,能再紧紧握住她的手。 说不出的思念、无法言语的愧疚,顷刻间全涌上心间,贝铭怎会不想见她?怎会不想当面交给她这碗红豆汤? 但当时造成的伤害太深,他无法确定,巩芊铃是否还愿意见他、是否愿意……原谅他。 “对不起。”贝铭终于开口,带著深深的歉意。 他握著巩芊铃的手不自觉用力,好似害怕她会突然离去。 巩芊铃目光流转在他身上。他瘦了,但凝视著她的目光依然那样灼热,他不再穿著名牌服饰,不再当贝家大少,只为亲口和她说这句对不起。 他甚至愿意等,不愿现身,直到她愿意原谅他的那一天。 她伸起手,拨开他额前散落的发丝。 “就只有这三个字?”她朱唇微启,轻轻地说著。 贝铭看得痴了、听得入迷,开口道:“原谅我。” “还有其他的吗?”在人来人往的市集里,巩芊铃看见他眼里只有自己。 贝铭倾身,靠近她耳畔,深情地给了她另外三个字。“我爱你。” 这发自内心的炙热,再次冲撞巩芊铃的心间,她犹豫著该不该接受、该不该再为他敞开心扉,该不该忘却他曾做过的一切。 贝铭却不让她思索,大掌伸出,稳稳抱住她。也不管一旁人来人往的人潮,他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思念,化在唇间,深深热吻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 贝铭一个人来到了澳门,每天只能从电视上看著巩芊铃。 今天他一样亲自下厨,为她熬煮红豆汤。 不一样的是,那曾经走出他生命的女人,此刻愿意在一旁相伴。 巩芊铃跟著贝铭回到住处,她环顾四周,贝铭住得很简单,最豪华的设备全在厨房。 他用最好的锅子为她熬煮,用定时器让时间分毫不差,一旁的量水杯、电子磅秤,都说明了他的用心。好一会儿,贝铭满身大汗地端出她每晚品尝的甜品。 “红豆补血,你要多喝点。”他说著和当时一样的话,有著同样的关爱。 “你不喝一点?”她看著飘散的热气。 “这相思豆,可真折腾人。”贝铭看著她,仿佛一秒都不愿移开目光。“我再也不想这样思念一个人。” “那是你自己造成的。”她嗔著,却带著微微笑意。 她想她是愿意释怀了,这每晚默默出现的甜品,一口口软化她的心。 绵密的红豆就像贝铭细致的情感,他用最细微的关怀,为自己的过错赎罪,用这香甜的滋味,弥补曾经对她造成的伤害。 “那是什么?”巩芊铃瞧见柜上放著一个精致的相框,里头却是一张发黄的相片。 “当年的你。”他将红豆汤送进她口里。 巩芊铃眯起眼仔细一瞧,真的,那是当年的毕业典礼,他俩的合照。 “你怎会保存到现在?”她的心微微悸动。 “那不重要。”贝铭又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匙红豆汤。“重要的是,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里程碑。” 在他的办公室,摆满了一件件昂贵的艺术精品,巩芊铃知道那是他每一个重要的纪念,代表著他彪炳的战绩。 “所以我是你的战果?”她故意问著。 贝铭放下了碗,真情流露。“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你一个点头,等你一声原谅。” 他的眼眸闪动著熠熠光亮,转身拿出了一份合约。 “这是什么?” “你的自由。” 巩芊铃听不明白,打开后才知道,贝铭用天价,买回了她与澳门电视的合约。 “今后无论你要继续工作,还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这些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巩芊铃知道贝铭的财富都是靠他自己奋斗累积而来的。 “你值得我这么做。”他答得那样简单,说得那样自然。 巩芊铃双颊泛起这些日子以来唯一发自内心的微笑,笑出她内心的感动。 “你笑起来好美。”贝铭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脸。“我要看一辈子。” “我答应了吗?”她笑嗔著,他的手指再滑到她唇的。 巩芊铃轻轻吻了一下他的手,她逗他的,贝铭的真诚感动了她,过往的一切他已经用尽力气弥补,她应该学会遗忘过去的不愉快。 “答应我一件事。”她含笑说道。 “任何事都行。” “我要……天天喝这样的红豆汤。” 贝铭二话不说,舀起了一匙,亲手送进她唇里。 尾声 巩芊铃离开了澳门,却没有回到贝家电视台,她重拾书本,再度进修。 当年因为现实环境的压迫,让她没有其他选择,毕业后马上投入工作。 换下了亮丽的套装,巩芊铃穿起牛仔裤,梳起马尾,完成当年没机会做的事。 这天下课,她的专属司机准时抵达校门口。 “累不累?”贝铭替她开了车门。“晚上想吃什么?” 所有同学都投以羡慕的目光,怎么她的专属座车和“专用司机”都这么有型。 巩芊铃笑得灿烂。“吃什么都行,餐后甜点要爱心红豆汤喔。” “早就准备好了。”贝铭宠溺地说著。 现在的她终于可以喘口气,好好过著简单无忧的生活。 坐进车里,贝铭摸著她的头告诉她。“今天蜜雪儿离职了。可能是看我天天这样接送你,看得辛酸吧!” 蜜雪儿本要趁上次的机会重伤巩芊铃,她一口咬定必定是她为钱出卖贝家,怎料不死心的她不追查还好,一追下去反而让巩芊铃“沉冤得雪”。 贝铭一手控制著方向盘,右手握上巩芊铃的手。“不过就算她留正电视台内,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她自讨没趣又没面子,走了也好。” 巩芊铃的脸颊绽放著幸福的光芒,笑言道:“你真坏。” “我没找她算帐算是客气了。”贝铭可不以为然。“现在电视台内来了位新的购物专家,不过我看情况不妙,她跟贝律铁定是杠上了。”贝铭笑笑地说道。 巩芊铃闻言,笑逐颜开。“看来电视台内又要不平静了。不过想想当时我们也是天天吵架,还真有趣。” “还有,严明要我转告你,他永远为你留一个主播大位。” “是吗?” “不过我替你回绝了。”贝铭的手没离开她。“你得先念书,毕业后要先当贝太太,然后准备当贝妈妈,现在要忙著约会,所以没空理他。” “都让你说就好了啦!” 她笑盈盈地嗔著,这曾经和她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最大敌人,现在却要给她无尽的呵护、一生的宠爱。若没有贝铭,或许她依然是个咄咄逼人、小气穷酸的主播,学不会坦然、学不会放下,她握紧了手,凝视著贝铭,看他驾著车,带她迈向人生另一段精采的旅程。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谷萱【心有独钟】系列最新力作! 混到天涯海角 谷萱 一边开店一边写稿的日子还真不是人过的,有时谷萱写得正热泪盈眶,一转头马上得对登门的客人(以及他……白花花的钞票)露出笑脸。有时开店开了半天只有一只小猫从店门口懒洋洋的走过,害谷萱也很想跟著摸鱼。 话说谷萱的咖啡小店虽然迷你,但也必须跟一般店家一样,每逢农历初二、十六都得拜拜。 对谷萱这种新新人类而言(让我装一下年轻嘛!)拜拜这档事……还真是新奇又陌生,拜拜不就是妈妈会准备好所有东西,谷萱就等著吃拜好的零食吗? 所以连烧个金纸都会吓得半死的谷萱,还真是没办法记清楚今天到底是农历几号,每每都是隔壁店家一排在拜了,谷萱才匆匆忙忙准备(希望土地公爷爷不要记上我一笔)。 拜拜得准备些没吃过、没拜过的简单供品,混到家的谷萱总在恍然大悟今天要拜拜之时,才在店里翻箱倒柜找东西。那个打冰沙用的巧克力饼干……已经被谷萱拆成好几小包通通拜过了,不能再上桌,还有留著偶尔用来充饥的泡面也都轮番上阵过,混不过去了。没水果没鲜花,店里只剩下咖啡豆和冷冻食品,总不能要土地公爷爷啃没有磨过的豆子和没烤过的冷冻小披萨吧! 眼看隔壁已经在捻香了,谷萱抓著头,店里刚好有客人在,没办法走开,只好继续动歪脑筋。 约莫三分钟后,谷萱挪了张桌子,悄悄摆上今天的供品。 我努力遮遮掩掩,其他店家一排的新鲜水果食物,谷萱拿出的是……一整条还没拆的……厚片土司,而且……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冰…… 谷萱回头一望,不要这样嘛!怎么邻居偷笑的偷笑、摇头的摇头?没人规定拜拜不能用厚片土司啊!好嘛好嘛!谷萱下次不偷懒了,土地公爷爷别生气喔! 拜拜可以混,写稿可混不得啊!这本书与谷萱的上一本《美眉甘巴茶》有所不同,女主角这回不再净找男主角麻烦,而是男主角贝铭老是找女主角巩芊铃的碴,气得女主角牙痒痒,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了他。 下一本,轮到贝家二公子上场啰! 有别于贝哥哥……嗯(尴尬),谷萱要说的是贝家大哥事业精明、情感深挚的模样,贝家二公子贝律可是一点也不屑这些“凡夫俗子”的玩意。 他鉴赏著古玩艺术品,在世界级的拍卖会中悠游穿疏,出手绝对精准、所收藏的骨董一定增值,他没空、也懒得理会那个成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但对他而言却是“俗不可耐”的女主角。 不过贝律的高傲终究抵不过女主角为他所做的改变,他会怎么感动?怎么低下从没弯过的腰? 且看谷萱的下一本新书啦!(又在打广告了,嘻嘻!) 说到今年的冬天可真是折腾人,寒流一波波就罢了,到了本应春暖花开的三月,天气还是那样阴晴不定,忽冷忽热。好多人来店里点姜茶、柚子茶等驱寒的热饮呢!天气不佳的话,窝在家里看看小说,省得吹风淋雨也不错,如果看到谷萱的书有什么建议的话,可以来我的部落格(http://tw.myblog.yahoo/qq-cat)交换一下意见喔! 写著写著,来了位神色匆忙的客人。“老板娘,套餐一份。” 谷萱见他脸色不耐,马上加快手脚做套餐。 怎料做到一半,就听见贵客在柜台大声说著。“快一点!” 谷萱吓了一跳,本想开口解释做套餐需要一点时间,怎料话还来不及说,客人又开口。“快一点啦!” 看来天气不好也影响了大家的心情,谷萱还真的被这不耐烦的声音吓得皮皮挫。 谷萱堆上笑笔伐、嗲起声音(是有点恶啦!)本著顾客至上的原则好声好气地说道:“对不起,耽误您宝贵的时间,我会尽量加快速度……” 怎料客人理都不理我,正眼也不瞧一下,就在谷萱的怒火正缓缓上升时,就看见…… 他将头发一拨,露出蓝芽无线耳机。“现在已经‘快一点’了,我跟你约‘两点钟’见面,有没有听清楚啦?” “……”谷萱无言了。 听清楚了、谷萱听清楚了,原来客人是在跟人家约时间见面。讲手机就好好讲嘛!用什么蓝芽耳机,收讯不好就到外头慢慢说嘛!真是“吓属人”了。 贵客挂断电话后,谷萱已经将套餐做好放在吧台上。 音量不小的贵客对谷萱说道:“喔!这么快喔!谢谢!我正好赶时间。” 谷萱脸上三条线。“不客气……我们动作一定要……快一点的。” 唉!今天心脏有点无力,早点打烊回家写稿吧!咱们下本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