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太轻狂》 楔子(一) 战火连天,箭雨如林,耳边尽是惨绝人寰的厮杀声,入目的尽是漫天如火的红。 “不好了!南王带兵攻进宫门了!快跑啊!” 宫女太监们闹哄哄的乱成一团,慌手慌脚的抱着细软慌不择路的跑着,那是在逃命。 高高的九十九级御阶之上,一袭明黄龙袍的楚连阳负着双手静默而立,双目沉沉的看着那些忙着逃命而络绎不绝的宫人们,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十三,朕日防夜防,这一天却还是来了……” “皇上,趁着南王还没来,皇上快些从暗道里走吧!” 身边传来老太监苍老的声音,焦急中透着疲惫,声线有些微微的颤抖。 楚连阳冷笑,“暗道?朕就是再不济,也断不会去逃命!” “可是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啊……” “够了,朕自有计较!” 楚连阳的话才一落音,已经有一队御林军押着一个女子从侧面而来。 那女子一身素净宫装,精巧的发髻之上只着了一支白玉簪。一脸清秀面容上无丝毫的恐慌,大大的杏眸里是无尽的冷漠,沉静如古井。 见到那女子,老太监眼皮狠狠一跳,惊诧出声:“虞妃娘娘?!” 那被唤作“虞妃娘娘”的女子冷冷一笑,就算两只手臂被狼狈的押着,却还是仪态高雅,只有上位者才有的睥睨感。 老太监顿时懵了,这虞妃娘娘虽然才晋封不到一个月,却是当今最得圣宠的一个,这一出又是怎么回事? 楚连阳一步一步走向女子,两根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下颚,眯着眼邪肆的道:“荨欢,朕是该叫你欢儿呢,还是该叫你小九?” 荨欢不置可否的淡淡道:“皇上难道忘了吗?臣妾名叫荨欢,皇上的欢儿。” “欢儿?” 楚连阳嘲讽的笑了起来:“哈哈,很好!欢儿,朕今日倒是要看看,在十三的眼里,是江山重要,还是小九重要!” 伸手一挥,身后一把冰凉的长剑架在了她纤细的脖颈。 同一时间,如雷鸣般的马蹄声奔涌而来,一支漆黑的羽箭划过长空,那举着长剑的御林军被穿肠而过,“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荨欢!” 一声焦急的呼喊,那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墨色盔甲的男子越过黑压压的队伍奔出前来。 身后是金戈铁马的一片浩瀚,明晃晃的长枪映出惨白的银色,刀光相织,迷耀人眼。 荨欢唇角溢出一丝清浅的笑,如昙花一现,下一刻却面色苍白,眼角眉梢都是疼痛与悲凉。 目光所及之处,马上男子那泛白的五指紧紧握着一把玄色弓箭,丝丝血液随着紧绷的袖口流淌,一滴滴浸入深色马鬃,消失无迹。 楔子(二) 马上男子那泛白的五指紧紧握着一把玄色弓箭,丝丝血液随着紧绷的袖口流淌,一滴滴浸入深色马鬃,消失无迹。 楚连阳面色铁青,身侧一只手成拳紧紧的握住,再缓缓的松开。 如此反复了几下,忽的附在荨欢耳边得意低笑:“看来,在十三的眼里,还是朕的欢儿比较重要啊!你说是不是?” 荨欢冷冷的看他,唇角是凉薄的冷笑,却是只字不言。 “不信?那便赌一把。”楚连阳邪肆阴狠的笑语了一句,忽的直起身来。 缓缓的将负在身后的右手移出,一道金光划过眼睑,他那手中赫然是一把小型的金色弓弩。 荨欢瞳孔一阵紧缩,忽的目光如炬,盯着正从马上飞身跃下,箭步如飞往御阶飞奔而来的修长身影。 猛吸了口气,放声尖叫道:“楚颜倾你站住!” 楚颜倾远远勒住缰绳,哑声道:“小九你别怕,本王会救你!” 荨欢使劲摇头,眸中似有泪光一闪而逝:“不,我叫荨欢,不是小九!我是皇上的虞妃!” “都是你!楚颜倾!是你一手将我送入宫门,送给皇上!我真该好好谢谢你才是!王爷!” 她字字如刀刻在楚颜倾的心口,他带着血污的面容十分惨白,神色慌乱,想要说些什么,却一时说不出一个字来。 荨欢情绪异常激动,一头高高挽起的秀发凌乱披散,衬着一身素色的宫装,如同女鬼一般。 她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之下,凄凉悲戚的大叫着,似哭似笑,极近疯癫。 身边那悄无声息扣动弓弩扳机的手指也被震得微微一抖,利箭飞出的同时,一道素白的身影如白鹤般飞快掠过。 那利箭穿透她的胸口,强大的力道使得她摇摇欲坠。 楚连阳面色巨变,她口涌鲜血,却笑靥如花,弯弯的明眸清澈纯净,宛如暖春三月,洗去满满的血腥晦暗。 轻若自语般,缓慢艰难的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自相残杀,不会……” 头脑一阵铺天盖地的眩晕,素白的声影从高高的御阶之上滚落而下,鲜血染红衣裙,如同破碎的布娃娃。 “荨欢!” “小九!”…… 不同的呼喊,却带着同等的焦急,荨欢的身子一圈一圈的滚落,睁开的瞳孔里一片黑暗,却似乎隐隐有着一丝朦胧的光线。 那是漫天纷飞的柳絮,满池盛放的藕荷,一墨衣男子策马而来,停驻在杨柳之下,朝她露出邪魅的笑容:“小九,跟我走吧。” 荨欢苍白的唇瓣上下蠕动,随着眼皮缓缓的闭上,发出微弱的几个音阶:“颜哥哥,小九好想你……” 人生若只如初见(一) 晚霞漫天,翠波连烟,微凉的晚风徐徐吹动,拂过满池的藕荷,清香四溢。 清脆如玉落一般的美妙歌声由远而近,粉嫩荷花开满池的莲藕池中,一叶小舟缓缓探出了头。 双桨摇动,水绿色的布衣袖子被高高的挽起,露出一双小截的纤细白皙,如刚削掉皮的莲藕一般。 “杨小九,你明天就要嫁人了,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忙活?”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小九胡乱的将额前的凌乱的刘海往一边抹去,露出明媚的笑容:“虎子哥!我这就回去了!” “喏,来拿只野鸡回去给二娘补补身子吧!” 远远的,一个强壮憨厚的青年背着一把弓箭,将手中的布袋放下,取出一只野鸡来抛在路边草丛里,便二话不说的又提着布袋走人了。 杨小九费力的将船桨划到岸边,一边跳下船来,嘴里不满的嘀咕道:“虎子哥真是的,明天就要成亲了,还叫大娘!” 一边从草丛里取出那只血淋淋的野鸡来,一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早死早超生,下辈子不要再做畜生。” 从小舟之上将莲子细细洗净,再小心的捧进竹篮里。 跨上篮子,提上野鸡,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漆黑的夜幕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闪耀着,竟是一个无月的夏夜。 “该下雨了吧,下雨就可以晚一些出门……”低低的叹了口气,正在这时,肚子发出“咕噜”的一声叫唤。 看了看手中的两样东西,杨小九使劲的吞咽了两口唾沫,艰难的移开目光:“不行,被二娘知道我偷吃,会被打死的!” 一边口中絮絮念着,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一边大步的踏上乡村小径,快步往家里赶。 可是这还没走几步,忽的身后传来雷鸣般的马蹄声。 这村子甚小,而且地处偏远,从未出过杨柳村的杨小九不由吓了一跳,抓紧手里的东西就使劲往前奔跑。 “姑娘,等等……” 身后传来某人虚弱的呼喊声,杨小九哪里敢回头,只顾撒开脚丫子使劲的跑。 岂知,身后的马蹄声竟是越来越快。风声拂动,血腥的味道迎面扑来。 杨小九吓得正想发出一声尖叫,忽的一道黑色的身影朝她猛地扑了过去,准确无误的一把捂住她的唇。 “想活命就别出声,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就是了。” 他如猎豹一般用手肘压住她的胸口,另一只捂住她嘴唇的手指满是血腥,使得杨小九不住的干呕,一瞬间那惨无人色的面颊便冷汗淋漓。 身下之人一声不吭,只是全身止不住的哆嗦,似乎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身下之人一声不吭,只是全身止不住的哆嗦,似乎像是被吓傻了一般。 男子不耐的再度冷声开口:“这里是什么地方?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多少路程?” 杨小九惊恐得牙齿打颤,在他的掌心下扭着头“唔唔”的叫着。 男子这才将掌心移开一分,但还没容得杨小九喘上一口气,一把冰凉雪亮的软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啊——”杨小九下意识的就发出一声惊呼。 那人冷喝道:“老实点!回答我的问题!” 杨小九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不住的抖动,颤颤巍巍的说道:“这,这里是,是杨柳村……” “还有呢?”那人久久等不到下一句话,男子这三个字不由问得有些咬牙切齿。 “我,我,我不知道……”杨小九声音如同蚊鸣,大滴大滴的眼泪在眼眶里转动,隐隐欲坠。 “想死吗?”那人怒了,长剑往前移去一分。 杨小九只觉得脖颈一阵冰凉到麻木的痛楚,紧接着就是一阵湿濡。 “啊——”杨小九再也顾不得什么,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手推脚踹的将面前高大的男子狠狠推开,踉跄着爬起身子就要开跑。 “哼……” 身后传来一道压制的闷哼,紧接着“嘭”的一声,那男子轰然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杨小九硬生生的停住脚步,惊慌无措的她将两只拳头放到唇边死死的咬着,满头冷汗不住的盯着那个高大的黑色身影。 他死了吗? 他是在装死? 还是……睡着了?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脑中混乱的涌动,最终杨小九才总结出一个答案来。 她杀人了!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杨小九杀人了! 夜风一阵阵的吹拂而过,刺鼻的血腥在空气里蔓延。 杨小九僵立在原地了好一会儿,见那地上的人始终没有反应,终于大着胆子小步小步的上前去。 一步,两步,三步…… 本来只有三步的距离,偏生走了近十步才走完。 一片黑暗里看不到地上那人的面容,杨小九小心翼翼探出手去想要摸他的鼻息。 忽的,两根手指如闪电一般扣住她的手腕,杨小九吓得炸毛,正准备再次尖叫。 “没用的女人!你走吧!” 没想到,那人却冰冷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啊?”杨小九的情绪波动太大,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那人也不理会她,只是自己单手撑着软剑从地上踉跄着站起,一步一步的往草丛边吃草的马儿走去。 他的步伐凌乱,模糊的身影也显得很是虚弱。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 杨小九大大的眼眸使劲的眨了眨,忽的小心的问道:“大,大侠,那个,你,你受伤了吗?” 那人一手搭在马背之上,正准备翻身跃上。闻言顿了顿,头也不回的冷笑:“蠢女人,你是结巴吗?” “我……” 杨小九顿时憋红了脸,愤怒的跳起来:“我哪里是结巴了我,我,我……” “你是不是跟我无关。” 那人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修长的身影轻盈一跃就翻上了马背,一手抓过缰绳掉转马头,那高头大马便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马蹄扬起纷纷的草屑和泥土,杨小九胡乱的伸出两手抹着脸,却牵动了脖颈上的剑伤,顿时痛得面色惨白的捂住脖颈,低喃了一句:“好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从草丛里摸索出竹篮和野鸡,杨小九捂着脖子十分疲惫的往回家的路一步步走去。 心里想着要是被二娘和姐姐见到她脖子上的伤,会不会怪她惹事又不给她饭吃。 这样一想着,杨小九只觉得越发悲催,狠狠的咬着牙忍住眼眶里想要流出的泪水。 远远的,看到村庄里橘色的灯火一家家的相连,全身仿佛被冷汗浸湿了个透的杨小九终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摸了摸被布条简单包扎的脖子,杨小九至今都不敢相信刚才自己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 “你家住这里?”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如蛇的声音,却并不陌生。 杨小九机械的回过头去,就看到那模糊的黑影正闲适的抱着双臂站在她的身后。 见她如呆瓜一般的看他,男子冷哼道:“天黑了不方便赶路,外面有很多人想要杀我,你的房间先暂且让我住一晚,银子我多的是!” 那男子说着就将从怀中摸出一个锦袋来丢到她肘间的竹篮里,杨小九只觉得手臂都快被那多出的一包银子压得断掉,急忙用提着野鸡的那只手一并用上,可是野鸡又掉在了地上。 “蠢女人!” 那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弯腰将那野鸡捡起,冷冰冰的吩咐道:“带路!” 杨小九像此刻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急忙道:“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那男子阴沉沉的打断她:“除非你想死。” 杨小九无语了,只有垂着头点了点头,咬着唇忐忑的带着他在前面开路。 “大,大侠,你一定要小心一些,被村民们看到,我的名声就毁了。” 终于,杨小九大着胆子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哼,放心,本大侠不是饥不择食的人!”身后男子语气越发轻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杨小九只觉得面色涨红,偏生又不知道该何从解释,只好狠狠的跺了跺脚:“算了,当我没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 房间里一片漆黑,除了虫鸣鸟叫,就剩下木床之上那男子虚弱的呼吸声。 这还要对亏二娘,要不是她总说看到杨小九在她面前惹她心烦,也不会让她一个人住在家里后竹林里的单独小房间,都快完全与世隔绝了。 黑暗中,杨小九摄手摄脚的靠着墙壁往门边移动着,眼光一边不住的瞄着床上的身影。 “去哪里?” 果然,才走了不到两步就被发现。 杨小九委屈的扁了扁嘴:“我得出去给爹爹和二娘把莲子送过去啊,还有,还有……我饿了……” “明天把我给你的银子给他们,他们不会说你半句不是。置于饿了……不是有只野鸡么?” 男子声音很是疲惫,除去冰冷,那淡淡的沙哑之声却很是诱huo。 杨小九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面色一阵潮红。 真是的,自己的小命都捏在眼前这男子的手里,竟然还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深深的吸了口气,使得情绪平复下来才说道:“那野鸡是虎子哥给二娘的。” “二娘?不是你亲娘吗?”男子似乎有些好奇。 杨小九微怔,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低低的道:“我娘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二娘是我六岁的时候进门的,而且,还带着一个姐姐……” “也就是说你的二娘和姐姐,都不是你的亲人?”男子冷笑。 “不,她们是我的亲人!”杨小九猛地抬起头来,咬着唇瞪着黑暗里的小木床。 “嘁!”男子不屑的冷嗤了一声,疲惫的道:“我饿了,那只野鸡我不管你怎么弄,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啊?”杨小九呆若木鸡。 “有问题?”男子依旧躺在床上,但那把薄如蚕翼的雪白软剑如蛇一般直直的射向杨小九,擦过她的发丝稳稳当当的钉在墙壁之上。 杨小九惊恐得双手捂住嘴巴才止住了尖叫,当即不敢再说一句话,踉跄着爬起来就抓起地上的野鸡,蹲在墙角就开始疯狂的扯鸡毛。 鸡毛漫天飞舞,床上的男子在咳嗽了两声之后,终于暴怒道:“滚出去弄!” “哦,哦!”杨小九只好抓着野鸡打开|房门,借着稀疏的星光,手脚麻利的打理着手中的东西。 * 满屋子的肉香弥漫,杨小九抱着一根鸡腿坐在黑暗的地上,啃得满嘴流油。 而那嚷着饿了的男子,却只是啃了一口鸡翅便不再吃了,盘腿坐在床上打坐调息。 看了看剩下的最后半只烤鸡,杨小九摸了摸肚子,还是抱着那半只野鸡到床边递了过去:“大侠,你不是饿了嘛,多吃一些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 “噗!”一口鲜血从男子嘴里喷涌而出,遂不及防的喷了杨小九满头满脸。 紧接着,在杨小九还未反应过来的呆滞表情之下,“嘭”的一声重重的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大侠!”杨小九吓了一跳,丢掉手中的烤鸡就上去摸他的鼻息,这一摸就吓得猛地退后两步。 “啊,天啊,怎么满脸的汗水?还这么烫手?” 杨小九急得满头是汗,在原地踱了几步,终于狠狠的咬了咬牙,摸着黑在木床边上的抽屉里摸出一个盒子来抱在怀中,急匆匆的往门外跑去。 * 天色渐明,一丝丝微弱的光线从细密的窗棂处洒进来,鸡鸣也在同一时间远远的响起。 床上的男子猛然坐起,伸出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疼痛的额头,身上的薄被破旧随着他的动作滑落。 他愣了一愣,看向自己身上洁白的单衣。贴身单衣上血迹斑斑,而身上受伤的地方明显被人包扎过。 紧握在一起的手指骨节隐隐泛白,昨夜,他竟然彻底的晕了过去。那么毫无防备,晕得那么的不省人事……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身型纤瘦的绿衣少女端着一碗药小心的走了进来。 见到床上男子正冷着一张脸目光阴沉的看着她,不由吓得往后退开一步。 手中的药溅出,烫得手背一阵火辣辣的疼。 杨小九咬牙忍着不松手,只是加快了步伐将药碗放在木床边上的木桌上,这才抱着受伤的手背委屈的吹着气。 床上的男子一声不吭就要下床去,杨小九急忙上前拦住:“大侠,你的病,不,你的伤还严重着呢,大夫说了……” “你竟然敢去叫大夫?!” 男子倏的一个闪身就到了杨小九的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衣襟硬生生的将她提了起来。 杨小九只觉得喉间窒息得难受,纤细的双手不住的拍打着男子的手臂,可是男子却是纹丝不动。 “我……救……救命……” 杨小九虚弱的低低出声,一张被炭火熏黑的小脸上,那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惊恐的睁着。 里面漆黑如夜,纯净如水,还带着那么一丝脆弱与悲戚。 本带着满身杀气的男子猛地一愣,松开手便握着洁白的袖子去擦拭她的脸。 杨小九这还没来得及喘气,又受到男子这样一番动作,不由尖叫一声就要从他手臂之下逃走。 男子俊眉一皱,抓着她的后领,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拉了回来。冷声道:“别动!” 杨小九惊恐不安的僵在原地,当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 杨小九惊恐不安的僵在原地,当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 男子那双狭长魅惑的凤眸里闪过一丝嘲讽,又继续擦拭她的脸,动作无丝毫的温柔,直擦得她面颊生疼。 看着男子低垂着的狭长眉眼,那紧抿着的薄唇略微有些苍白,却难以掩饰他那一身的绝代风华。 昨夜在烛光之下她便觉得惊艳非常,此刻光线明亮,再这样近距离的一看,杨小九只觉得,这个看起来二十岁不到的男人,真是美得不像人! 男子沉默不语,只是直直的盯着杨小九打量着。 杨小九在他的目光之下,只觉得口干舌燥,面上不自觉的浮起两团酡红,半是羞涩半是惊恐的别开头去。 他修长的手指钳制住她的下颚,强迫性的将她的头扭了过来,看着她那微微半掩的大大杏眸,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杨小九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带着微微凉意的手指划过她长而浓密的睫毛,低笑道:“不告诉我,是还想让我继续叫你蠢女人了?” “我……”杨小九满脸红得跟番茄似的,抬起脸正准备辩解,却不想一道怒喝在门外远远的响起。 “杨小九!你这个死丫头还躲在屋里干什么?!忘了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了吗?!” 杨小九顿时面色大变,急忙推拒着面前的男子:“大侠,麻烦你先躲一下,被我姐姐见到就完了!” 男子动也不动,稳如泰山,沉声问道:“你要出嫁?” 杨小九正值慌乱,只顾着点头:“是啊是啊,所以大侠你看在我收留你又救了你的份上,你就先躲一下吧!” “呵,还以为你是个结巴,没想到这个时候倒是伶牙俐齿!”男子低笑了一声,身影一闪,便从半开的窗棂跃了出去。 杨小九只觉得面前黑影一闪,那个极端危险,又极端美丽的男子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行如鬼魅。 杨小九惊讶得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去开门。 “嘭”的一声,门被人一脚踹开。 “杨小九!你是死人吗?叫你半天也不做声!” 大门打开,一个身穿粉红色纱裙的丰满女子双手叉腰的立在门边,一张有些肥胖的脸上抹得跟猴子屁股似的,鬓发边上还插着一支粉色的大菊花。 “姐,姐姐,我有些头晕,就多睡了一会。”杨小九有些心虚的瞄了她一眼,低着头靠在床边挡住药碗。看着自己的十指紧紧绞在一起,面色青白的咬着唇。 杨美姿鄙夷的瞥了她一眼,提起裙摆露出一双大红的绣花鞋,气势汹汹的进来便一屁股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七) 有些破旧的椅子顿时发出“吱嘎”的一声,似乎有些不堪重负。 杨美姿吓得一下子站起来,瞪了杨小九一眼,“让开,我要坐床上。” 杨小九只好往边上挪了一步,小心的朝杨美姿赔笑道:“姐姐,你这么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杨美姿一屁股坐在床上,冷哼道:“昨夜到现在都没见你露面,爹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死在屋里了。” 杨小九面色又白了一分,咬着唇低着头不语。 杨美姿不屑的白了她一眼,“虎子哥的花牛车就快要到了,看你还是好好的,就快些把你的嫁妆什么的拿出来吧。娘说了,你的嫁妆由我去送。” “啊?”杨小九猛地抬起头来,惊慌道:“那是我娘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可以给你?” “怎么不可以给我了?我又不要你的,我不是说了要由我去送嫁妆的吗?” 杨美姿发怒了,肥厚的手掌一巴掌重重拍在床沿之上,木床险险欲坠,杨美姿也一下子跳起来抱着手掌“哎哟”直叫唤。 杨小九紧紧的咬着唇,吞吐的说着,“我,可是我的嫁妆,已经,已经拿去看病,用,用完了……” “用完了?!”杨美姿一声惊呼,不再理会杨小九,转身就在屋里的柜子里翻找起来,“噼里啪啦”的好一阵声响。 直到把屋子搞的乌烟瘴气,才直逼杨小九面前,狠狠一巴掌甩了下去。 杨美姿怒骂道:“死丫头!你说你把嫁妆藏哪里去了?!看病?你骗谁呢?你平时把你那嫁妆当宝贝一样守着,病得都要死了都舍不得拿出来用,现在怎么可能一文钱都没了?嗯?!” 杨小九捂住被打的脸颊,尽量往边上畏惧的缩去,一边低声喃喃道:“那嫁妆本来就是我娘留给我的,是我的。” “死丫头!”见畏头畏尾的杨小九竟然敢反驳,杨美姿气得又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杨小九身子本就薄弱,哪里抵得住身强力壮的杨美姿,当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却想起身后的药碗,又咬牙撑住。 杨美姿见她的样子火更大,直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狠狠的摔在地上,正欲再怒骂她几句,却发现那碗热气腾腾的药碗。 “咦?当真看病去了?” 杨美姿疑惑的端起那碗药嗅了嗅,肥胖的面上满是厌恶:“什么药啊,闻着都好苦!这药就花完了你的嫁妆?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我,是一种怪病……”杨小九忐忑不安。 “怪病?” 杨美姿端起那碗药逼近她,鄙夷的冷哼道:“我看你能吃能睡的,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该不会是和哪个野男人有了苟且之事……哦,我知道了,这是堕胎的红花吧?” 人生若只如初见(八) “不是的!” 杨小九面色煞白:“姐姐你不要诬陷我,我今天就要成亲了,姐姐也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未出阁”三个字像炸药一般在杨美姿耳边回荡,她肥胖的脸开始扭曲。 咬着牙又朝杨小九靠近,“死丫头,你要嫁人了,得意是吧你?嘲笑我比你大上三岁还没人要是吧?嗯?” “不……”杨小九不住的后退,摇头辩解道:“不是的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杨小九!我告诉你,虎子哥其实根本不喜欢你!他喜欢的人是我!我来这里拿嫁妆便是为了和他一起远走高飞,离开杨柳村这个鬼地方!” 杨美姿一边嘲讽的笑着,一边将手中的药碗递向杨小九的唇边,看到她震惊得呆若木鸡的模样,却是越发得意的笑了起来。 恶意讽刺道:“杨小九,你不是生病了吗?姐姐喂你喝药!这可是你用全部嫁妆换来的一碗药啊,不喝了多可惜呀。” 刺鼻的药味在唇角蔓延,杨小九猛然从刚才的震惊之中清醒,双手紧紧的抓住那药碗,赤红了一双眼哀求道:“姐姐,你不要这样。” 见杨小九如此抵抗,杨美姿恶毒的心性顿时大盛,用肥胖的身体将她推到墙上,使得杨小九如同困兽一般动弹不得。 “喝啊!这么贵的药你还不喝,难道当真是红花不成?” 杨小九不住的摇头,又害怕洒了那一碗汤药,双手不敢松开一分。见杨美姿不肯罢休,只得哀哀的道:“姐姐,你喜欢虎子哥,我就不嫁给他好了,你不要这样啊姐姐。” “虎子哥?虎子哥本来就是我的!但是你拿不出来那嫁妆,就得给我喝了它,你给我喝!” 杨美姿越发认定这碗药有古怪,面色越发的狰狞,狠狠的就要将那碗药往杨小九的嘴里灌去。 “哎哟!”忽听杨美姿一声痛呼,身子一歪就往地上倒去。 “啊,我的药!”杨小九眼疾手快的抱紧那碗药,当反应过来要抓住杨美姿的时候,杨美姿已经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杨美姿抱着一条腿在地上不断的翻滚,哭声可以媲美杀猪:“死丫头!你竟然敢打我!看我不让虎子哥教训你!哎哟,痛死我了!” “姐姐,你怎么了?哪里痛了?” 杨小九顿时慌了手脚,这时却听到门外传来她家二娘尖利的怒骂声传了过来。 “杨小九!你竟敢打你姐姐!” 杨小九面色大变,果然见到院中涌进的一群人,当先的正是她家爹爹和二娘。后面更是有虽然依旧布衣,却身挂大红花的虎子哥,还有一堆送亲的乡民。 人生若只如初见(九) “不,不是我,我没有打姐姐。” 一众人虎视眈眈,杨小九抱着药碗往边上退开两步,看向那凶神恶煞,插着双腰的肥婆,焦急的辩解。 杨美姿见状也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只是一个劲的滚来滚去,鬼哭狼嚎。 二娘见状更是痛心疾首的跟着哭叫:“哎哟,这都要出嫁的人了,出门前都要打美姿一顿,哎哟,这真是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满院的哭叫声响成一团,杨老爹面色铁青,顺手折下身边的一跟竹枝来便气势汹汹的走向杨小九,厉声道:“真是不像话!看老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看着杨老爹怒气冲冲而来,杨小九身子忍不住的一个颤抖,显然以前被杨老爹打得够惨,已经有了心理恐惧了。 终于,在乡亲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之中,虎子哥皱眉发话了。 “杨老爹,就看到今儿个是我和杨小九大喜之日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过门之后,我一定好好教导她!” 杨老爹愤愤的瞪了杨小九一眼,倒还是停了手,给了虎子哥面子。 杨小九感激的看向虎子哥,可是地上的杨美姿却不依了,蹬着腿哭喊倒:“我都快被杨小九打死了!我不管,虎子哥你要给我个公道才行!” 虎子哥挠了挠透着几分尴尬的黑红肌肤,瞪向杨小九:“杨小九,还不快给你姐姐道歉!” 杨小九咬着唇憋得满眼的水光,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她根本什么都没做,明明是她这个姐姐自己跑进来无理取闹的! 平日里她忍气吞声就罢了,她娘死得早,身边就她爹一个亲人,二娘和姐姐虽然对她不好,但总归也是她的亲人。 她什么都可以忍,可是这一次她那未来的相公也帮衬着杨美姿,这让她还怎么忍得下去? 心中又想起刚才杨美姿所说她和虎子哥的关系,当即憋屈得万份难受,竟有些不想成这个盼了好几个月的亲了。 见杨小九没有反应,杨美姿心底嘲讽暗笑,表面却是哭得越发的大声了。 “唉,这杨小九也真是的,连自家的姐姐都要打,现在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肯说,脾气真是怪得很。” “可不是,平日里看着多乖巧的孩子,原来都只是表面的啊。” “是啊,这样一个不服管教的女人娶进门,还不气死一屋子的人。” “对,对!” …… 在众人越来越离谱的纷纷议论声之中,虎子哥也被气得面色一黑,提高声音厉声道:“杨小九,你没听到我说话吗?再不道歉,我们这个亲就别结成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 杨小九脑子“轰”的一声炸开,她刚才只不过随便想想,她甚至幻想着虎子哥会体谅她。 可是,她竟然只等到这样一句话。这个亲就别结了,别结了…… 双手紧紧的扣在碗口,已经冰凉的药汁从碗口倾斜而出,洒在她腰间的布衫上,浸湿了好大一片,黑糊糊的十分碍眼。 虎子哥越发觉得这个的杨小九太过丢人,干脆一把扯碎身上挂着的大红花。 狠狠的丢在地上踩了两脚,吐了口唾沫,怒骂道:“不结了!我娘还说你比美姿贤惠,我看我娘也是瞎了眼!哼!” 虎子哥说着就要调转走人,杨老爹面色难看至极,急忙去拉住虎子哥好言软语的劝着。 而二娘和杨美姿却是得意的笑着,杨美姿更是小声的朝杨小九讥笑道:“看到没有?在虎子哥心里,你根本及不上我!” 杨小九只觉得异常委屈,在眼角徘徊的泪水也悄然涌出。 看着杨老爹劝说不动,虎子哥大步流星的就往院门外面走去。杨小九再也忍不住,慌慌张张的就要跑出去追上他。 “迎亲之日,却这样抛弃未过门的夫人,身为男人,你不觉得你这样甩手走人,似乎有欠妥当吗?” 忽的,一道带着淡淡磁性的淡漠嗓音从院门外传来,语音中充斥着慑人的威严,使得全场顿时噤声,只剩下大片竹叶在风声中沙沙作响。 那本前脚踏出院门的虎子哥被忽然出现的黑衣男子给重重一推,只一掌就将他推后十几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面。 众人震鄂的看向门口的黑衣男子,修长高挑的身量,阴柔俊美的五官,白皙如玉的肌肤…… 这样一个异类似的陌生美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第一时间惊叹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这男人貌似来意不善,满身的杀气让他们惶恐难安。 “你是谁?!”虎子哥怒红了一张脸,双手手掌捏得“咯咯”作响。 男子抄着双臂悠闲的踏进门来,目不斜视,一步一步优雅的朝目露惊恐的杨小九走去。 装作无视她眼底的畏惧,对着她柔和一笑:“我竟不知这碗药是你用全部嫁妆换来的,浪费了实在可惜。” 杨小九目瞪口呆的望着那站在自己面前的男子,捧着药碗的双手不断的颤抖。 男子邪魅一笑,自然的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不顾冰凉和苦涩,如同喝水一般一口气喝干。 将空碗随意的一抛,那碗便没入远处的竹林,连落地碎开的声响都听不到。 “你……”杨小九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惊呆了,艰难的开口,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一) “杨小九!这个男人是谁?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竟然还四处勾搭!下贱!” 杨美姿像是发现了天大的奸情一般,爬起来摆出泼妇骂街的姿势高声骂着,生怕家丑不能外扬,哪里有一点刚才连身都起不来的样子。 众人顿时如同煮沸的开水一般谈论了起来,指指点点,当真是把他们两人当作jiān夫淫妇在品论。 杨小九面色雪白,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愤愤的跺脚:“大侠,药也喝了,我求求你快点离开吧!” “离开?刚才我要离开的时候,是谁说我不能到处走动的?” 男子这句话带着戏谑,但声音却始终淡漠,仿佛冰冷得没有丝毫的感情。 杨小九皱起青黛的眉头,犹豫道:“可是你已经服了药,而且现在又闹成这样……” “你想要嫁给那个不像男人的男人吗?” 男子不耐的打断杨小九的絮絮叨叨,冰冷的问道。 “啊?” 杨小九顿时懵了,不像男人的男人?是指他们杨柳村最年轻英勇的猎手虎子哥吗? 见杨小九又傻愣愣的发呆,男子皱起长眉,干脆直接上前一步,一把揽过她的肩,在她耳边低声道:“既然不想嫁,本大侠就帮你打发了他。” 杨小九还愣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他那血腥之中夹杂着淡淡好闻的气息拂过鼻尖,咬破的唇瓣上顿时覆上温润微凉,清浅触碰,并不深入,苦涩的药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哎呀,青天白日的,这,这……” “真是家门不幸啊!有这样的闺女,丢人啊!” “杨小九,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啊?” …… 怒骂声响成一片,杨小九瞪大水盈盈的双眸,明显一副没未回过神的呆滞模样。 男子那狭长的凤眸微微眯了眯,丝毫不迷恋的离开她的唇,却在她耳边低语诱huo:“小九,既然这里已经容不下你了,你就跟我一起离开吧!” 杨小九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唇上似乎还带着他的味道,如混杂着血腥的冰雪,就算是在这夏日里,也依旧透着凉得渗人的感觉。 可是在众人齐齐指指点点,那鄙夷嘲讽羞耻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场合,她哪里还能有初吻羞涩的悸动,有的只是心口一片窒息的冰凉。 这就是养了她十六年的村庄,这里就是她的家。 可是此刻,除了冰冷和嘲讽,她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整个人如置冰窖。 男子一直看着她,她的脸煞白如纸,她的手心冰凉刺骨,甚至还在微微的颤抖。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二) 眉头微敛,那张只带着不屑的冰冷容颜上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 似厌烦,似愠怒,似……怜惜…… 怜惜?开什么玩笑! 男子很快否定了这个憎恶的想法,直接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便往外走。 “干什么这是,杨小九你去哪里?!” 二娘一声怒骂,杨小九顿时醒过神来,使劲挣扎着男子的掌控,焦急道:“放开我啊,求求你快走吧!” 男子顿住脚步,冰冷的目光在众人面前扫了一圈,一群人顿时噤声。 他挑着冷笑看向杨小九:“你要我走?那你的意思是不愿意跟我走了?” 杨小九一怔,像着了魔似的喃喃重复道:“跟你走……” “对。”男子伸出修长骨节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那双清澈如泉的水眸。 四目相对,他字字深深的问道:“小九,跟我走,我许你一世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愿意跟我走吗?” 看着面前男子那阴柔俊美的狭长眉眼,那秋水般的眸子里倒映着她面带微红的苍白小脸。 心跳不受控制的一下一下增强,如同打鼓一般让她彷徨难安。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却是细微且坚定的点了下头。 她有些仓惶的别开头去,似乎自语一般的低低说道:“什么荣华富贵的,我不稀罕……” 男子唇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转过身去的那一刻,她低低浅浅的呢喃了一句话,却是让他面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间。 “你,你站住你,你想把我的女儿带到哪里去?” 杨老爹僵着一张老脸站出来挡住去路,虽然对这个黑衣男子畏惧得双腿打颤,但身为杨小九的父亲,也只有他才会冒死拦路了。 男子冷哼了一声,侧头问向杨小九:“昨晚给你的银子呢?” 杨小九“啊”了一声,有些怯意的踌躇道:“都,都拿给大夫了……” “什么?” 这次,男子冰封一般的俊颜出现一丝龟裂,咬牙道:“我给你的银子可是三百两,足够买下京城里最红的医馆了。” 杨小九顿时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面色涨红道:“我,半夜三更的,大夫不肯出诊,我只有,只有……” “蠢女人!” 男子咬牙低咒了一句,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这女人简直蠢到家了,不就是习以为常的一次重伤吗?竟然花了那么多钱去请一个粗陋的大夫包扎,一碗普通药材熬制的汤药。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他和她都身无分文,这个鬼地方又那么偏远,还要处处防人追杀……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三) 杨小九自是不知道男子在想些什么,而杨老爹见男子没有任何表示,干脆硬着头皮上前就要抓回杨小九。 这时,一把薄如蝉翼的雪亮软剑如闪电一般架上杨老爹的脖子。 杨老爹顿时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双腿猛烈的打颤,在场的人都发出惊呼连连,呈鸟兽状逃散,就连虎子哥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实在是这地方太过偏远,这些涉及到刀光剑影的生存方式,实在让这些无知的村民感到惶恐。 “爹!大侠,求求你放过我爹!” 杨小九面色雪白的拽着男子的袖子,望着那把曾经隔开她脖颈肌肤的银白软剑畏惧得满身发寒。 男子莫名的看了她一眼,正在犹豫之期,却听一道爽朗的笑声从院门外传来,那声音清润如水,悦耳舒心,如同滴入深谷一般回韵。 “颜倾,没想到你竟敢落魄如斯,当真是让云某大开眼界啊!也不枉不辞幸苦的走了这一遭。” 随着含笑的话语落音,那一袭素白袍子的高大男子跨门而入。 男子手中握着一把并拢的折扇,剑眉星目,温润的面上时刻含笑。 三千墨发懒懒的披在脑后,用一条雪色绸缎松松系着,零散的飘着几缕在雪白胸襟摆动,撩拨着心底难以触动的心弦。 只余下的几人都被来人给震住,他气度非凡,而且一身素白袍子皆是没见过的上等货色。 高雅且不耀眼,这便是朴实的奢华,低调的华丽。 “你总算是来了。”楚颜倾似乎松了口气,缓缓的收回软剑,别回腰间,那抹银白寒光在墨色的锦带里隐入踪影。 “再不来,恐怕会有血光之灾了。”白衣男子用扇子点着另一只手,意味深长的笑着。 “行了云渺,快打发了这些人,尽快赶路。”楚颜倾倒是显得不难烦,似乎很不想再在这里多呆上半刻,一手拽着杨小九的手腕就往外拖。 杨小九正有些迷惑,不妨楚颜倾忽的将她拉走,身子一个不稳就撞到楚颜倾的肩上,鼻子撞得生疼。 “哎哟。”痛呼一声,手指一抹,竟是流出了血。 楚颜倾满头黑线,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蠢女人!” 杨小九一双大大的黑眸泪汪汪的,仰着的小脸涨得通红,又是委屈又是畏惧的。 “呵呵。”云渺在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道:“颜倾你就是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还是我来吧。” 他从广袖中掏出一个药瓶来,又拿出一方丝帕,细细的将药液倒在洁白的丝帕之上,也不嫌弃黄色的药液弄脏了丝帕,将丝帕递给杨小九。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四) 云渺将丝帕递给杨小九,语气温和的道:“用这个擦一擦,就不会再流血了。” 杨小九震愕,擦一擦就不会流血? 虽然疑惑,但还是和善的接过,一边慌忙的堵住鼻子,一边明媚的笑着答谢:“谢谢你啊。” 虽然她算不得国色天香,动作又粗陋随性,无丝毫优雅可言,但是她的双眼纯净如水,她的笑容明媚如花。 云渺微微一怔,含笑道:“不用谢。” 很不耐烦的楚颜倾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他们相似一笑的这一幕,没来由的觉得心中越发的烦躁,狠狠的将她一拉,怒道:“走啦,蠢女人!” “诶,你要把我的女儿带到哪里去……” 杨老爹不依不饶的想要追上去,云渺“唰”的打开扇子拦住他的去路,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来递过去。 “这是一千两的银票,你的女儿……我们会帮你照顾。” 云渺说完便皱了皱眉,虽然他不知道楚颜倾为什么要带走一个乡野丫头,但是他却知道楚颜倾从不做无任何意义的事情。 他说他会帮着照顾她,这句话可真是何其可笑啊…… * 轻便狭小的马车之上,杨小九一个人闷头闷脑的缩在角落里,对面那冷着一张俊颜的楚颜倾闭着眼坐在软垫之上盘腿打坐。 他那邪魅的俊容煞白如纸,看来伤得真的很严重,想到昨夜在大夫的包扎下,后背上那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 手指紧紧的陷入皮肉,杨小九全身发寒的同时,又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就连眼眶也微微的泛起红来。 微风吹开帘布,外面柳絮轻舞飞扬,朝车窗里探出头来。 杨小九微微一怔,忽的伸出手去想要将它握住,但是那柳絮却险险的从她指尖滑过,想要再抓住,却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 怔怔的看着身后的柳絮飘飘,还有满满荷塘里的鲜嫩荷花,心中更是惆怅得难受。 她这是要离开了吗? 这个生她养她十五年的地方,这个从未踏出的杨柳村,这个还遗留着他父亲,埋葬着她母亲,伴随着她所有喜怒哀乐的地方…… 再也忍不住,一滴眼泪随着面颊流下,滴落在手背之上,一片冰凉。 可还没来得及感伤,忽听马儿一声高亢的嘶叫,紧接着马车便急速的颠簸起来。 那一下像是要将人震飞一般,杨小九惊叫一声,本趴在窗边的她脑袋重重的在窗棂上撞了一下,瘦弱的身子就要往窗外飞出去。 忽的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重重一拉,就被跌回马车里,撞到那带着淡淡血腥的坚硬胸膛。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五) 杨小九惊魂未定,紧紧的抓着楚颜倾腰间的衣衫,此时的她只觉得没有什么会比这充满血腥的怀抱更让她安心。 马车停下,骑着雪白骏马的云渺飞快撩开车帘,沉声道:“颜倾,前面有埋伏!” “嗯。”楚颜倾面色深沉,快速的道:“骑马,抄小路!” 屈指至唇边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黑亮的高头大马从山路里疾奔而出。 “走!” 楚颜倾一把捞起怀中全身僵硬的杨小九飞身跃下马车,顺手就将杨小九像抛物件一般抛向云渺:“分开走,我去引开他们!” 云渺下意识的接住杨小九,闻言急忙道:“颜倾,还是我去吧,你身上还有伤……” “他们要杀的是我不是你。” 云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颜倾果决打断,而他早已翻身上马,如旋风一般急驰而去,墨发在风中恣意凌乱。 云渺暗叹了一声,无奈的笑了笑,回过头来,这才发现怀中还有一个咬着唇身子轻颤的少女。 剑眉微微一抽,云渺将她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让她坐在他前面,双手越过她握住缰绳,轻声问道:“害怕吗?” 杨小九眼光死死的盯着马车面前那倒在地上两具黑衣人的尸体,发白的唇瓣都咬破了血,却还是紧握着颤抖的双手摇着头:“不,不怕……” 云渺怪异的看了她一眼,淡色的薄唇绽出一丝嘲弄的笑意,双腿用力,雪白骏马往着另一边飞驰。 “颜哥哥他……” “嗖嗖”的风声之中,杨小九不安的拽住云渺那如如水一般的洁白广袖,生怕一松开他就会跑走似的。 “颜哥哥?”云渺微怔的呢喃了一声,失笑不已:“傻丫头,你的颜哥哥可不是一般人,放心吧!” * 街头茶铺,杨小九站在茶铺的外面不停的来回走动,伸长脖子满脸担忧的四处张望。 坐在里面握着茶盏悠闲喝茶的云渺微微笑了笑,摩擦着下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时,忽的见到杨小九兴奋的往外跑去,下一刻就见到一身黑衣的修长男子大步的跨进门来,径直朝云渺走去,根本没有理会身后亦步亦随的杨小九。 杨小九大大的黑眸里掠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高兴起来,颜哥哥平安回来便是最值得她高兴的事情了。 “打听到了,还有两百里地就到水月山,到时候能和寻风汇合了。” 楚颜倾坐下来喝了一口茶,便眯着凤眸冷笑着说道,“哼,回京之后,也该陪那人好好玩玩了!” 云渺淡淡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却是看向他身后垂着头绞着手指的杨小九,刚才她那丰富多彩的表情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六) 见云渺没有回应,楚颜倾顺着他的目光诧异的看过去,长长的眉头微微一皱,开口道:“小九?” “啊?”杨小九顿时抬起头来,双眸闪亮的看向楚颜倾,含着一丝希翼。 楚颜倾唇角一抽,朝身边的位置抬了抬下巴:“坐下喝杯茶吧,一会儿还有得路要赶。” “哦。”杨小九乖巧的坐下,却是先提起茶壶熟练的为他和云渺添起茶来。 楚颜倾皱眉又是一皱,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握起茶盏看向面带玩味的云渺,这一看,眉头皱得更深了。 实在忍不住,问道:“你在看着我笑什么?” 云渺懒懒的往后面的柱子靠去,手中折扇敲打着桌面,似笑非笑道:“小九是你带走的,她可是无亲无故只有你了,你难道不准备负责吗?” 负责?! 杨小九顿时被一口茶呛住,险些喷了出来,一张脸憋得通红,目光闪烁的不敢看身边的楚颜倾。 脑中却偏偏浮现出在院子里他忽然吻她的场景,当时无法体会的羞涩,这一下却像是洪水一般的爆发了出来,面上火辣辣的烫着,连心脏都在不住的颤抖。 楚颜倾则是没什么表情,看了一眼那别扭得脑袋都垂到桌面上的杨小九,皱眉道:“云渺,你什么时候也喜欢操心起本……我的家务事了?” 家务事…… 云渺一愣,随即露齿明朗的笑了,端起茶水来:“喝茶吧,喝完就赶路,天黑可就麻烦了!” * 虽然杨小九不清楚云渺所说的天黑就麻烦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却很清楚现在日挂西空,他们的处境可以说是危机四伏。 一路策马疾奔,楚颜倾比不得云渺,一路颠簸得杨小九像是骨头散架似的疼痛。 而且他只是单手抓着缰绳,要不是杨小九双手也死死的抓住缰绳,恐怕早就被那野性的马儿给甩飞出去了好多次。 前方远远可见高山峻林,杨小九咬着泛白的唇瓣,被冷汗浸湿的双眸褶褶的亮了亮。 她记得颜哥哥对云渺说过,水月山便是前面那座山,听话里意思,似乎只要到了这座山里,他们就完全安全了。 身后追赶的马蹄声如雷贯耳,那批黑衣蒙面人是铁了心想要取了楚颜倾的性命,杀了一批又一批,这一次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嗖!” 一支冷箭射出,楚颜倾敏锐的挥剑扫开,手臂之上因为接连的用力,伤口裂开,鲜血顺着黑色的袖子流得满手湿濡。 杨小九紧紧的咬着唇,眼眶生涩得厉害,却始终不敢叫出声。 她知道此刻的危险,她不能让颜哥哥分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七) 身后利箭如雨般飞射而来,跟在身边的云渺猛然勒住马缰,严肃道:“颜倾,你先走,我来断后!” “废话!我能让好兄弟孤身涉险么?” 楚颜倾扬眉冷喝,面色阴戾,毅然翻身从飞跑的马背上跃下,单膝半跪在地稳住身型。 手中银白软剑撑地,疾风扬起一头凌乱青丝,一双狭长的凤眸里满是嗜血的冰冷。 杨小九因为楚颜倾的忽然离去惊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一般,身下马儿很是灵性的停下,她手足无措,只有眼睁睁的看着楚颜倾那一道英勇的身影如黑鹰一般飞驰在箭雨之中。 “颜哥哥……”杨小九握着缰绳的手指骨节泛白,红红的眼眶里满是忧色。 “小九,这是我的信物,交给……” 一把并拢的扇子塞到她的怀中,只是当他对上杨小九那因为惊惧而圆睁的水眸之时,云渺却是自嘲的笑了笑,淡淡道:“你自己小心些!” 云渺不再说话,双腿一夹马腹,也朝着身后密密麻麻的黑衣蒙面人而去,一侧握着的长剑寒光闪烁。 一滴接着一滴的汗水随着额头滑落至眉梢,从长长的眼睫毛之上滑落。 杨小九猛地一个激灵,看着身后厮杀成一片的刀光剑影,颤抖着手将怀中的折扇紧紧的握在掌心。 看着身下半人高的高头大马,亡命奔波了一天的杨小九脑袋一阵眩晕。 狠狠的咬了咬牙,忽的拔下束发的木簪,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戳,马儿嘶叫一声,本停驻在原地等候主人的它飞也似的望着远处的高山密林疯狂跑去。 马儿脑袋摆动,试图甩掉身上的累赘,杨小九整个上半身都趴在马背之上,紧紧的搂住马儿的脖子。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圈,她却死死的咬牙忍着。 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杨小九,从你选择要跟着颜哥哥开始,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此后不管遇到什么危险,她也认了! 最重要的一点,自己绝不能成为颜哥哥的包袱!她要和他同风雨,共患难! 马儿发疯似的奔跑,山路边上,不会骑马更不会让这匹疯癫的马儿停下的杨小九,狠心的一咬牙从马背上翻下去。 瘦弱的身子受不住力道,重重的撞到大树之上。 只听“咔嚓”两声脆响,后背和手臂像是断裂了一般,痛得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颜哥哥……” 顾不得全身脱力般的疼痛,似珍宝似的握紧手中的折扇,踉跄了好几次才撑着树干再次爬起来。 满头散乱的青丝湿腻腻的贴在脸上,一身浅绿色的衣衫上血迹斑斑,狼狈不堪。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八) 山中蛇虫猛兽本就不少,更何况杨小九还带着满身的血腥,那刺鼻味道越是祸害。 一条墨青色,如小腿一般粗的蟒蛇从纷乱的树枝上缠绕而下,长长的鲜红信子朝着踉跄着往前而行的背影危险的吐露。 杨小九本是乡野之间长大,听闻身后有什么东西从树叶之上“沙沙”爬行,还有那一声声怪异的“嘶嘶”声,当即敏锐的往前快跑了几步,猛的回过头去。 果然,看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那条蟒蛇,杨小九顿时心口一阵冰凉。 蛇不是没见过,主要是这一条却是粗大的蟒蛇,她还当真是没有见到过。 那蟒蛇并没因为杨小九的忽然停下而减慢爬行,杨小九只觉得后背都快滴出水来,一阵风过,如同置身雪窟一般的寒冷。 狠狠的咬了咬牙,握紧手中那支还带着血迹的木簪,一步一步小心的往后退去。 “我不能死,不能死,颜哥哥还需要我,我不能死……” 她一句句小声的呢喃着,终于,当那蟒蛇离她一步之遥之时,她奋力的扬起手中的木簪,死死的往它的七寸位置插下去。 “噗!” 一股浓稠的血液劈头盖脸的泼了过来,杨小九那双惊恐的眸子瞪得大大的,眼看着那蟒蛇大张的嘴巴不甘的朝她落下。 “嗖”的一声,一把长剑从身后破空而来,直直的击中那蟒蛇的脑袋,横空削成两半。 “啊——” 这时,杨小九才后知后觉的发出一声尖叫,手忙脚乱的从那断成两半的蛇身之中狼狈爬出,木簪早就不见,手中却紧紧的握着染满鲜血的折扇。 可是她才刚刚爬出来,那把削掉蛇头的长剑又横上她的脖子,紧接着是一道冰冷的危险声音。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水月山?!” 大概是吓得已经麻木,又或许是这是第二次被人用剑架着脖子,杨小九倒是没了之前的恐惧,胡乱的擦去眼角的血迹,看向面前那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 那男子装扮利索,蜜色的俊颜上寒冷如冰,身后还站着十几个握着佩剑的黑衣男子。 杨小九心底猛烈的颤抖,却实在分不清眼前这群黑衣人是敌是友,一时犯了难。 那人见杨小九不但不说话,反而还敢乱动,手上正准备用力,却听她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请问,你认识寻风吗?” 男子面色一凛,危险的眯起双目:“你是谁?谁告诉你这里有寻风这个人的?” 杨小九微愣,瞪着他说得义正言辞:“你先告诉我你是谁,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要找寻风!” 人生若只如初见(十九) 小命被他拽在手里,还敢跟他讲条件? 男子冷哼了一声:“那你就把你的问题一并带去阎王殿吧!” 手指微动,正准备一剑削了面前这个邋遢得看不清模样的野人,她却飞快的将手中的折扇打开来。 “你认识这个吗?!” 杨小九顾不得脖颈上再一次被割破了血肉,只好先一步妥协,带着一种孤注一掷。 本是雪白的折扇,却被血污掩去大半,但那零零散散的几个潦草字迹,却带着挥毫写字之人的行云流水,云淡风轻。 “云渺的扇子!” 那人一愣,猛地一把夺过那把扇子,眯着杀气的眸子冷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把扇子的?!” 看此人对云渺似乎十分的熟悉,杨小九这才软软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全身脱力的晕眩猛烈袭来。 干裂的苍白唇瓣无力的蠕动,咬着唇拉回理智,艰难无力的道:“山下,快,快救救颜哥哥,快……” * 豪华宽敞的马车行驶在平缓的广道,马车后面是随性的高头大马,之上端坐着一脸肃杀的黑衣武士。 马车一旁,云渺和慕寻风并肩而行,云渺俊逸温雅,慕寻风冷峻肃穆,两人皆是人中龙凤,各有千秋。 云渺淡色的薄唇一直勾着浅浅的笑,不时的睨向前方不急不缓行驶的墨色马车,洁白广袖之下,那如玉雕一般的手指把玩着一支桃木簪子。 那簪子材质恶劣,做工粗鄙,上面还沾染着干凅的血迹。 慕寻风不着痕迹的瞥了那支簪子一眼,浓浓的黑眉微微一皱,冷声不屑道:“企图用一支簪子杀死蟒蛇,不知道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云渺垂下明亮如星的眸子,将那簪子收入袖中,长舒了口气,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寻风,你不觉得她很特别吗?” 慕寻风冷嗤:“特别?是很特别,特别的蠢!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莽撞的丫头!” “你不懂。”云渺微笑摇头,说了一句慕寻风莫名其妙的话。 云渺也不再多言,心底有一种震撼的涟漪,很细微,却搅得他心湖不得平静。 实在没想到,最后让寻风带人赶来解救他们的,竟然是那个从乡野之地出来的小丫头。 原以为她单纯无知,可是,她似乎与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马车里,躺在软塌之上的杨小九浑浑噩噩的醒了过来,一睁开双眼,干哑的喉咙便惊呼道:“颜哥哥!” 那一手支着下颚慵懒躺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的楚颜倾猛地睁开狭长凤眸,颜哥哥?是谁?!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 马车行驶得十分平缓,杨小九惊愕的坐起身来,一转头就看到了那正冷冷盯着自己的楚颜倾。 他原本那一身黑色的锦袍由于沾满血污,已经换上一件干净崭新的月白色锦袍。 锦袍布料富贵逼人,上面绣着青山绿水的宏伟壮观暗纹,华贵大气。 腰间天青色的绶带,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紫色宝石,一侧垂挂着一条有着长长紫色璎珞的白玉玉佩,雕刻精美的龙纹盘旋其上。 一头柔软如绸的墨发披泻而下,之上用一支紫金发簪松松挽了个髻,随性慵懒。 细细长长的刘海从白皙的面颊垂落,使得那张阴柔邪魅的容颜越发有种绝色倾城的美,惊为天人。 见杨小九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陌生的盯着他,楚颜倾不悦的皱眉,冷哼道:“看什么?不认识本大侠了?” 杨小九使劲的眨了眨眼,眼眶瞬间就红了个透,一层薄薄的水雾弥漫不去。 楚颜倾眉头越皱越深,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猛地跳下软塌来扑上去将他大大抱住,哽咽着哭泣:“颜哥哥,我们都还活着,我们都还活着!” 颜哥哥?她是在叫他? 楚颜倾薄薄的红唇嘲讽的勾起,不着痕迹的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冷笑道:“什么叫我们都还活着?你是想死还是在咒我死?” 杨小九顿时窘迫得满脸燥红,双手绞着自己长长的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一拉扯袖子,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也换了一身衣服。 简单却很华贵的雪白裙衫,摸在手心柔软丝滑,穿在身上更是清凉柔贴。 “这,这衣服,这……”杨小九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青白着一张脸无助的看向楚颜倾。 楚颜倾不耐烦的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云渺买来的,你不喜欢?” 云渺?! 杨小九顿时面色更加的煞白了,惊恐的咬着唇,艰难的拽着楚颜倾的袖子:“颜哥哥,那我的衣服,是,是谁给我……换的?” 终于说了出来,杨小九只觉得后背冷汗一圈圈的渗出,紧张得泛白的手指都在细微的颤抖。 楚颜倾奇怪的看她一眼,理所当然的扬起长眉:“我换的。” 杨小九顿时面色由白转红,红得都好似可以滴出血来,腿脚一软就要往后跌倒下去。 楚颜倾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软弱无力的杨小九一下子就跌倒在了他的怀中,坐在他修长的大腿之上。 被他这样松松一搂着,不止腿脚,就连全身都软了,一点力也提不起来。 杨小九顿时真想一棒子把自己敲晕过去,太没用了!自己真是太太太没用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一) 杨小九顿时真想一棒子把自己敲晕过去,太没用了!自己真是太太太没用了! 楚颜倾修长的手指有着细微的薄茧,带着男性独有的气息拂过她娇嫩滚烫的面颊,抬起她羞涩低垂的下巴。 冰雪气息的温度喷洒在她的耳边,声音低浅,似有戏谑:“这一路随行的没有婢女,我不帮你换,难道你想要其他人来换么?” “不,不是的!”杨小九顿时顾不得羞怯,大大的杏眸委屈的盯着楚颜倾,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他的手指拂过她眼角隐隐预落的水珠,薄唇靠近她的脸颊,轻笑道:“我知道不是的。” 杨小九面色爆红,不自然的想要扭开脸去,他却一只手稳稳的扣住她的后脑勺,薄唇轻柔的覆上她的眼。 “欢儿……” 楚颜倾低低唤了一声,杨小九面色猛地一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生生的从他的禁锢里挣扎出来。 楚颜倾一愣,还未反应过来,杨小九却已经从刚才一瞬间的黯然回过神来,苦涩的笑了笑:“颜哥哥,我叫小九,杨小九。” 楚颜倾不屑的一笑,双手枕着头往后懒懒一躺,看着那想从他身上起身的女子,以命令的口吻道:“坐下!” 杨小九抿了抿嘴,委屈的就要往一边的软塌上去坐下。 楚颜倾眼睛都要直了,很好,这女人竟然敢不听他的命令?! “我叫你坐我腿上!”看她当真在软塌上规规矩矩坐下,楚颜倾终是咬牙切齿的低吼出声。 杨小九“啊?”了一声,面色潮红的使劲摇头。 该死!竟然还敢嫌弃他?她以为她是谁?! 楚颜倾只觉得心里怒火一个劲上升,身影一闪已经如矫捷猎豹一般猛扑过去,带着她“嘭”的一声压倒在软塌之上。 身上的重量压得杨小九吸气都困难无比,但那种窒息的心跳却又蕴含着别样的激动,像是要从胸口跳出来似的。 不知道是憋的还是羞得,杨小九清秀的小脸顿时红如晚霞,咬着唇怯生生的看向上方的男子,带着疑惑:“颜哥哥?” 楚颜倾狭长凤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眼底带着几分试探,几分疑惑,还有几分迷茫。 见她用清澈如水的眸子看着他,不染一丝杂质的纯真,楚颜倾心底不知是何感受。 “小九,跟了我,会后悔么?”长指拂过她那红彤彤的柔嫩脸颊,不自觉将竟是连声音也放轻了许多,像是怕吓着了这单纯的小白兔。 杨小九闻言猛地一个激灵,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袖子,像发誓一般的认真:“不,小九不会后悔!” “为什么?”楚颜倾低笑,笑声中含着那么一丝蛊惑,还有那么一丝嘲弄。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二) 杨小九燥红着一张脸难以启齿,正当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要说话的时候,楚颜倾已经将她从软塌上拉起。 马车内橘色明珠的幽光下,他眼眸色沉沉,深邃如潭,紧紧的盯着她。 “小九,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不再叫做杨小九,你叫荨欢,寻觅的寻,欢乐的欢。” 修长的手指挑起她青涩的下巴,他一字一句,说得深奥难明。 “荨欢?我?”杨小九一愣,心底却有些雀跃。 刚才他叫的名字是欢儿,他为她取名荨欢…… “嗯,你要记住,从今以后,世上再也没有杨小九,有的,只有荨欢!”楚颜倾手指拂过她的眼睑,语气冷漠如冰。 杨小九迷茫的点头,喃喃重复道:“从今以后再也没有杨小九,只有荨欢,我叫荨欢……” 见她如此乖巧听话,楚颜倾眉头微微一蹙:“蠢女人,你一惯都如此逆来顺受的么?” 杨小九错愕的“啊?”了一声,似乎有些听不懂。 楚颜倾满头黑线的抚额,伸出手指指了她一下:“你,跟我回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请个先生好好的教导你!” 杨小九窘迫的垂下头,低低的“哦”了一声。 楚颜倾顿时满腔怒火得不到发泄,忽的一把伸出长臂扣住她的肩,微凉的薄唇毫无预兆的便凑了上去。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自然得让楚颜倾也暗暗吃了一惊,陡然睁开凌厉的双目。 杨小九被楚颜倾的动作所惊,在那冰雪般纯澈的气息下,只会觉得越来越贪恋。 低低的“唔——”了一声,一双小手无力的抵在他坚硬的胸膛,抗拒的同时却又觉得分外迷醉。 她早已羞赧闭眼,哪里会发现楚颜倾那如刀般锐利的眼神,哪里会发现此刻他的脸色寒若冰霜。 楚颜倾一只手轻而易举的钳制住她的双手,将她柔软的身躯紧紧的贴在他怀中。 他狠狠的眯了眯眼,像是做了某种决定,试探性的扫过她的贝齿,又缓缓的撬开她的齿关,往里深入,动作生涩又僵硬。 她的唇很软,他甚至还能从中尝出一丝糖果般的甜香,那是很特别的味道。 这本是十分旖旎的境界,偏生楚颜倾眼底的情绪越来越冰冷,眉宇间渐渐衍生出一股凛冽的杀气,手掌也在杨小九的身后缓缓的抬了起来。 “颜倾,我给你说件事。” 正在这时,一只手出其不意的撩开了墨色车帘。 那张宛若春风般带笑的俊颜,在看到车内相拥激吻的两人之时,笑意不减的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暗光。 楚颜倾瞳孔猛地一缩,不着痕迹的放下了蓄满内力的手掌,在松开怀中人儿的同时,面上的阴冷瞬间消散无踪。 【因为寻觅的寻会屏蔽,这名字又有深层的含义,所以我用谐音代替——荨——】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三) 随手抹去薄唇上的湿润,楚颜倾朝着马车外骑在雪白骏马之上的云渺邪魅一笑:“什么事?” “出来说吧。”云渺掩去眼底莫名的黯然,放开车帘便狠狠一夹马腹,往前飞驰而去。 楚颜倾眯了眯眼,冷笑了一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随着马车外马儿的嘶叫声,他已矫健的从车帘处飞身而出,紧接着就是马蹄声飞快远去的声音。 杨小九,不,从现在起,她的名字叫做荨欢。 荨欢那本捂住脸的双手缓缓放开,露出满脸的通红,又羞又恼的扑到软塌上不住的拍打着自己滚烫的面颊。 在杨柳村的时候,就算在外面跟一个男人拉拉手什么的也是忌讳,更何况是这样激烈的吻,而且他的手还那么放肆…… 可是这样出格的行为,她却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心底一阵颤抖,酥酥麻麻,很是奇怪的感觉。 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喜欢颜哥哥,那个意外闯入她的生命,掌控她的人生,令她头一次怦然心动的男子。 * 一路颠簸,加之在马车里晕倒的一天**,这日的日落十分,一行人终于到了传说中的京城。 撩开车帘,看着外面的琳琅满目,大千世界,荨欢却是提不起一丝的兴趣。 从颜哥哥和云渺一并骑马离开,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可是那两人至始至终都没有回来。 想到之前的危险重重,她心里又是担忧又是害怕,看着马车边随行的黑脸冷酷男子,大着胆子怯怯的问道:“寻,寻风?” 慕寻风冷哼了一声,黑着脸朝她冷冷瞪去:“慕寻风!” “啊?” 荨欢顿时面色尴尬得通红,原来他叫慕寻风,自己却叫他寻风…… 越想越丢人,看着慕寻风阴冷的面色,到嘴边的问话又只好咽了下去,靠着车窗迷迷糊糊起来。 “到了,下来。” 不多时,就听到慕寻风在外面冷漠的声音。 荨欢唯唯诺诺的攀着车辕爬下马车,长久水米未尽的她头脑昏沉得厉害,看着面前那红墙绿瓦的高墙大院,她更是觉得头晕目眩。 可是还没能从大脑缺氧的间隙里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面前翠绿成荫的豪华院墙,还有院门边站立的两排带刀侍卫,更是惊得一张嘴可以塞下一颗鸡蛋。 慕寻风见身后之人久久没有反应,一回头就看到她那毫无见识的傻样。 “这里是后门。”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面前的红木大门,朝着还傻愣愣呆在原地的荨欢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王府里的低等婢女。”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四) 慕寻风冷冷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面前的红木大门,朝着还傻愣愣呆在原地的荨欢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王府里的低等婢女。” “啊?什么王府?”荨欢大愣,踮起脚尖四处望了望,疑惑的问:“颜哥哥呢?” 虽然早就听到云渺说过她对楚颜倾特殊的称呼,可是初次听到,还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他们从大门进去了,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管!” 慕寻风高傲的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身后一心忐忑的少女,径直往门内走去。 “诶,寻……慕大哥,等等我……” “……” * 有着十几张小木床的下人房,荨欢换上淡蓝色的下人服饰,头上梳了双丫鬟,摸了摸那衣衫的质地,竟是她从来没穿过的上等布料。 心中感叹,将床上换下的雪白衣衫抱起往门外走去。 “赵嬷嬷,请问,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洗衣服吗?” 门外站着的那位深蓝色衣衫的老嬷嬷,慕寻风将**交给了她,据说整个王府的下人都归她管。 赵嬷嬷轻慢的睨了她一眼,嘲讽的冷哼了一声,伸手就去提起她怀中抱着的衣衫:“哟,这么好的衣服,你是哪里来的?” 荨欢憨厚的笑了笑:“是云大哥买的,我正准备洗了还给他。” “云大哥?你的情郎?”赵嬷嬷眯着一双满是皱褶的浑浊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荨欢也不是什么小家碧玉,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任她观赏,闻言立即解释道:“不是的,只是,只是认识。” 赵嬷嬷长长的“哦”了一声,将那衣服丢给她,转过身讥笑道:“荨欢,你可记住了,想要呆在我们王府里做事,第一就是要手脚干净,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别妄想。” “这第二嘛,就是要勤劳麻利,多做事少说话,哼,以免惹祸上身。” “第三,就是要洁身自好,若是发现你跟哪一个私通,不管是不是王府里的男人,你都得处以杖责五十的刑法,懂了吗?” 赵嬷嬷最后一句话几乎是逼近荨欢的耳边说着,那阴恻恻的语气,使得荨欢猛烈的一个颤抖。 私通?颜哥哥…… 看着她面色顿时变得煞白,赵嬷嬷厉目一瞪,凶狠的道:“该不会你已经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了吧?看在你是慕侍卫长介绍来的面子上,你现在卷铺盖走人吧!” 荨欢大惊失色,在赵嬷嬷的蛮力推攮下,一把撩起自己的袖子,雪白臂弯上一颗朱砂鲜艳欲滴。 “赵嬷嬷,不是的,我不是!”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五) 赵嬷嬷见到那证明一个女子是否完璧的守宫砂,这才缓和了脸色,朝着荨欢瞪去一眼,摆手道:“记住我说得话,现在把你手中的东西都搁下,跟我来安排你做事。” 荨欢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好险,原本他们偏远小村里根本弄不需要点这守宫砂,好在自己的娘亲那边有这个习惯。 连杨美姿都不知道她手臂上这个东西代表的是什么,只以为不过是一颗普通的朱砂痣。 * 介于荨欢是新来的,但是又是慕寻风带来的,所以赵嬷嬷带领她去做事的地方不好也不坏,那便是膳房。 荨欢从来没见到如此大的厨房,简直比杨柳村里他们家里那个院子还要大。 烟雾缭绕间,放眼过去,数十人在里面忙活。 洗菜的,切菜的,炒菜的,装盘的…… 那一系列的动作,看得荨欢是眼花缭乱,实在搞不懂一个人就可以做的事情,为什么要这么多人来做。 不过那食物的香味一阵阵的飘来,却是让一天都未进食的她忍不住腹中饥饿,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一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荨欢双手捏着扁扁的肚子,尴尬的朝众人笑了笑。 众人中有的忍不住嗤笑了起来,赵嬷嬷看向荨欢的目光也更加鄙夷。 “这是膳房新来的丫鬟,叫荨欢。”随意的介绍了一下,指了指那蹲在地上择菜的小丫鬟,叫道:“那是翡翠,以后你就先跟着她学吧。” 那叫翡翠的小丫鬟抬起头来,是一张很可爱很随和的面容,见荨欢促局的看着她,便露齿朝她一笑。 荨欢顿时觉得亲切,高兴的朝赵嬷嬷道了谢,便跑到翡翠那边蹲下,跟她一起忙碌起来。 荨欢本是乡野丫头,做起事情来麻利熟练,翡翠呵呵的笑着拍掉她手里的青菜,笑道:“够了,我们去看看月夫人的鲢鱼送来了没有。” “月夫人?”荨欢诧异。 翡翠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小声的在她耳边八卦的絮叨着:“是啊,你新来的不知道,我们王府里一共有十五位夫人,月夫人便是第十五位夫人,是我们王爷最近最宠爱的一位呢。” “哦。”荨欢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掩住心底想要尖叫的颤抖。 有钱人家有小妾什么的她不是没听过,没想到这位王爷竟然有十五位夫人,果然是有钱有势的大人物啊! “我给你说啊荨欢,府上其他人都好说,就蓉夫人,琴夫人,还有那个月夫人这三位得罪不得,不然可没有好果子吃的。” 翡翠说得小心翼翼,还不忘摸了摸自己发颤的胸口,仿佛很惧怕那三位夫人似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六) “谢谢你给我说这些,翡翠。”荨欢感激的握住她的手。 “唉,跟我客气什么?以后我们要一起做事的,可都是好姐妹了不是吗?” 翡翠嘻嘻的笑:“对了,你住哪个房间?” “就是有一大片海棠树那边。”荨欢抬手指了指。 “啊,我们真是太有缘了,我也住那里也!”翡翠顿时高兴得蹦了起来。 “是吗?真是太好了!”荨欢也很高兴。 可是,这时,一道冷哼响起:“吵吵嚷嚷的成什么规矩!都闲得发慌是不是?!” 荨欢和翡翠顿时噤声,看向那站在拉货的板车边上的漂亮婢女,一脸轻蔑。 那婢女虽然跟她们一般的穿着,却戴了一副耀眼的银色耳坠,一看就是高等的婢女。 果然,翡翠颤巍巍的上前朝她屈了屈膝,唤道:“碧媛姐姐。” 荨欢也是一个识时务的,跟着翡翠的样子朝着那漂亮的婢女行了个礼。 见两人态度还算端正,碧媛冷哼了一声,指了指板车上的东西,傲慢道:“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们蓉夫人今儿晚上要吃的,跟往常一样的做法,快些去准备了!” 翡翠和荨欢同时抬眼看去,见是一包鹌鹑蛋和一截血淋淋的鹿鞭,**一愣,眼光直直的盯着那鹿鞭。 那东西她不是没见过,虎子哥就曾经猎杀过鹿子,也很明白鹿鞭根本不是女人该吃的东西,而是取用于壮阳。 而且还加上那一包鹌鹑蛋,鹿鞭加鹌鹑蛋,那可是…… “荨欢,走了啊!” 碧媛已经远去,荨欢还在那里发着呆,身边的翡翠推了推她的臂膀,将那挂着血淋淋的鹿鞭的绳子红着脸递给她:“这东西,我看着恶心……” 荨欢也不是傻子,但也不介意,含笑接过,爽快的道:“没事,我来拿吧。” * 劳累了一天,疲惫无力的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 身边的翡翠碰了碰她的后背,小声的问道:“怎么还不睡?是不是晚饭没吃饱?” 荨欢讪讪的笑了笑,晚饭她可是吃了两个大馒头,一大碗干饭,在膳房做事岂有饿着的道理? 想了想,转过身去,靠近翡翠的耳边小声的问:“翡翠,你知道王府里有一个姓颜的人吗?” “姓颜的?”翡翠皱眉寻思了半响,迷惑的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我认识的人很少,特别是侍卫什么的更不敢来往,那可是会挨板子的!” 荨欢身子一个轻微的颤抖,想要赵嬷嬷之前的训教,也明白不能随意的谈论这个话题。 可是她至从来了这里便一直没有见到颜哥哥,这让她心里十分不安,她可不敢忘记一路的追杀……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七) “好了荨欢,快睡吧,听说王爷回府了,明晚还要宴请贵客,白日里准备好多食材,会有得我们忙的。” 翡翠掩唇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声音越来越轻,最后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荨欢轻叹了口气,眼眶里有些酸酸涩涩的,心里也是一片荒凉。 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漆黑的房间,心里不住的重复呢喃着:颜哥哥,你到底在哪里?我该怎么才能找到你呢? * 精美华丽的房间,层层叠叠的淡粉色纱幔随风微扬,荡起一屋子女子脂粉的香风。 一半裸着桃色轻纱的美人儿赤着双脚在艳丽的地毯之上翩然舞蹈,优美举起的双臂之上是一串串的金色镯子,举手投足间发出清脆的声音,曼妙如歌,腰间更是环佩叮咚。 一头长长的青丝随着她往后半弯的幅度逶迤而下,肌肤赛雪,曼妙如水蛇般的娇软身姿在薄薄轻纱之下勾勒得波澜起伏。 软塌之上,一银白色锦衣的俊美男子双腿交叠的慵懒倚坐,一支手支着头颅,一只手执着一只白玉般的酒盏。 半挑着狭长的凤眸观看着眼前美色,口中一点一点的浅缀着杯中美酒,湿润的薄唇在橘色的光晕下诱人魅惑。 跳舞的美人儿被男子那炙热的目光看得面色娇红,一跺脚就不再跳了,展开双臂如蝴蝶一般扑向软塌之人。 美人儿蹲坐在地上抱着他修长的双腿,娇嗔道:“王爷,月儿都为王爷跳了这么久了,王爷也不夸月儿一句的。” 楚颜倾凤眸魅惑的眯起,长指挑起孟盈月精致的下颚,暧mei的摩擦着:“那,月儿想要本王如何奖励你?” 孟盈月顿时像是没了骨头似的,身子娇软的扑到在他的长腿之上,嗲声嗲气的娇声嗔道:“王爷,月儿好几天没和王爷在一起了……” 楚颜倾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冷意,却是邪魅的笑道:“原来,月儿是想念本王了么?” “月儿就是想王爷,天天想,夜夜想,王爷难道就不想月儿吗?” 孟盈月双眸含泪的抬眼看向他,艳红丰满的红唇微微的嘟起,像是在等待采撷的美艳娇花。 楚颜倾低低一笑,长臂一捞已经将地上的美人儿带入怀中,翻身便居高临下的俯视向她,带着隐约的王者之风。 身下女子这下更是媚如春水,伸出如蛇的双臂缠绕上男子的脖颈,红唇迫不及待的就要吻上男子的薄唇。 楚颜倾眯了眯眼,出手如电的伸出一根手指按压住她那不安分的红唇,戏谑的笑道:“月儿,几日不见,难道忘了本王的规矩?” 他虽然是在笑,但那声音却让孟盈月无端打了个寒颤。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八) 他虽然是在笑,但那声音却让孟盈月无端打了个寒颤。 她怎么可能会忘,从她伺候楚颜倾那一天,他那特殊的癖好便已经在她脑海里根深蒂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血的教训却是千真万确,他的女人没有一个敢触及,除非不想活命了。 想到这里,急忙将红唇的位置偏向他的喉结处,撒娇性的柔声呢喃:“王爷,月儿不敢。” “小妖精,下次再犯,本王可就要罚你了。” 楚颜倾喉结上下一阵起伏,按捺不住的一把扯去女子碍事的轻纱。 孟盈月双手也没有闲着,急忙就去解开楚颜倾腰间的锦带,可是还未解开,就听到外面传来贴身丫鬟红韵的通报声。 “王爷,月夫人,蓉夫人身边的碧媛给王爷送宵夜来了。” 孟盈月狠狠的咬了咬牙,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憎恨,楚颜倾眸光一闪,若无其事的坐起身来,也不管那衣不蔽体的孟盈月,招手道:“拿进来吧。” 淡粉色的纱幔掀开,红韵带着碧媛往**旖旎的寝殿里垂首走来。 似乎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碧媛熟门熟路的径直到楚颜倾的身边,跪下双手将托盘高高举起:“王爷,这是蓉夫人亲自为王爷熬的补汤。” 楚颜倾也不说话,也不接过去,只是自然的掀开盅盖,一股淡淡的腥味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这是什么呀!” 孟盈月一只手掩住鼻息,本来只是随意的搭着衣衫遮羞,这一动作下来,顿时**外泄。但半遮半掩之下,却更是有种无声的引诱。 楚颜倾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盖上那盖子,摆手道:“去搁着吧,告诉蓉夫人,既然生病了就不要操劳这些琐事,一会儿本王就去看她。” “是。”碧媛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诮,将东西放在一边的案几上便快步的退了出去。 楚颜倾径直起身,也不去看一眼那案几上的东西,在红韵的整理下恢复了衣冠楚楚的样子。 随后朝孟盈月勾唇一笑:“月儿就好好的歇息吧,养足精神,明日也好为本王好好的应酬。” “王爷,王爷……” 看着楚颜倾潇洒而去的背影,孟盈月不甘的瞪大了双眼,直到他离去,疯了似的站起身来狠狠的将案几上的东西“嘭!”的摔在地上。 口中还叫骂着:“该死的季婉蓉!不就仗着有个丞相爹爹吗?你不过是个庶女!还是皇上没看上眼的!你凭什么跟我争?我爹还是兵部尚书!我还是太后的亲侄女呢!” “夫人,你不要这样,小声些……”红韵急忙上前。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十九) “啪!”狠狠的一巴掌甩出,孟盈月狠狠的瞪着那跌坐在地上的红韵。 胸口的高song之处急剧起伏,咬牙怒骂道:“死丫头!明知道我和那贱人是死对头,她的人送东西来你还通传,你是干什么吃的?!” 红韵急忙战战兢兢的跪好,委屈的道:“夫人,蓉夫人给王爷送的东西,奴婢不敢啊……” “没用的东西!” …… 屋子里吵骂声一阵阵的飘出来,一棵高大的紫薇树下缓缓踱出一道银白色的修长身影。 他负着双手冷冷的笑了笑,对暗处道:“寻风!” “王爷!”一身黑色劲装的慕寻风半跪行礼。 “查出来放假消息的人都有谁了吗?”楚颜倾冷声问。 “回王爷,查出来了,名单都在这里。”慕寻风双手奉上一张信纸。 楚颜倾伸手接过,就着银白的月光飞快的看了一眼,信纸在掌心碎成粉末,手一扬,那些细如尘埃的粉末随着夏风消散而去。 “很好,明天,本王就让他们尝一尝背叛本王的下场!” 楚颜倾冷笑了一声,正欲转身离去,忽的顿住,问道:“她安排在哪里了?” 慕寻风一愣,皱眉想了想,才恭敬道:“属下不知王爷说的那个她,是指谁?” 此刻他的心绪极为复杂,心里寻思着那么一个其貌不扬的粗鄙女子,王爷竟然会再次提起,要是王爷知道他把她丢进低等婢女的行列,不知道…… “滚你的!” 楚颜倾笑骂着一脚踢向他,慕寻风侧身一闪,也笑了:“王爷要是想知道,属下现在就去问赵嬷嬷。” “快去!”楚颜倾挥手,心底忽的升起一丝愉悦。 可是那唇角的笑容还没绽放出来,却先蹙起了眉,他这是怎么了?对一个女人上心,似乎还是头一次…… “回来!” 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楚颜倾冷厉的声音。 慕寻风本就有些迟疑,闻言立刻回转过身,诧异的问道:“王爷?” 楚颜倾精致的眉眼纠结般的皱起,很是烦躁的挥手道:“不必去了,通知云渺来一趟,直接去雅琴院,你也一起去听听琴姐姐的琴声吧。” 慕寻风愣了愣,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是。” * 第二天一大早,荨欢就顶着两个熊猫眼无精打采的扯着一只乌鸡的鸡毛。 绒绒浅浅的鸡毛漂浮起来,在她无意识的动作之间扑上脸颊,鼻尖一阵发痒,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各自忙碌的众人都厌烦的朝她看去,显然是觉得荨欢那么大的动静,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 荨欢有些讪讪的笑了笑,揉了揉还是很痒的鼻子,放下袖子来使劲的擦着脸。 在长长案桌边上分配早膳的翡翠掩唇一笑,朝她招手,小声喊道:“荨欢,你那一会儿再弄,先过来。” 荨欢是赵嬷嬷指定给着翡翠学习的,揉了揉有些上下打架的双眼,提起精神走了过去。 翡翠疑惑的看她一眼,问道:“不适应吗?看你好像没睡好。” 荨欢牵强的笑了笑:“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 说道这里,心情越发觉得黯然,她第一次随心所欲的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跟了以为会相守一生的男子。 可是颜哥哥,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个招呼也没有,就这么丢下她不管不问了呢? “各位夫人的早膳各有不同,这个册子上面记得很清楚,你只要照着上面的准备就行了!” 看着翡翠递过来的小册子,荨欢脸色一红,有些尴尬的小声道:“翡翠,我,我不识字……” “啊?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字呢?” 翡翠一怔,疑惑的看向荨欢:“我们王府招收婢女都是很严格的,别说像碧媛姐姐那种跟着蓉夫人从丞相府出来的,像我也是家里筹钱请过几天先生,才能勉强进ru王府做低等婢女的。” 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家是哪里的?” 听到翡翠那一番话,荨欢脸色却是青红交错了,支支吾吾的道:“我,我家,我家是……” “荨欢!” 正在这个时候,那年迈的赵嬷嬷扭着臃肿的身体而来,站在门边扶着门楣气喘吁吁,显然这一路赶得很急。 荨欢一愣,但平日里懂事的她还是很快的为赵嬷嬷倒上一杯热茶递过去,小心的问道:“赵嬷嬷找奴婢有事吗?” 赵嬷嬷见荨欢还算识得时务,一口喝了热茶将空杯子递给**。 看着她谨慎低垂的眉眼,问道:“在这里做得可算如意?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荨欢此刻心里却不是受宠若惊,而是担心赵嬷嬷将她赶走,急忙说道:“奴婢很喜欢这里,求赵嬷嬷不要赶奴婢离开这里。” 翡翠见状也急忙跑了过来,毕竟在王府里做了好几年,熟知规矩的从腰间的荷包掏出两粒碎银子塞到赵嬷嬷的手里。 也焦急的求情道:“赵嬷嬷,这点银子不成敬意,请赵嬷嬷喝茶,只是荨欢她初来乍到,哪里得罪了赵嬷嬷,翡翠在这里替荨欢向赵嬷嬷赔不是。” 赵嬷嬷毫不客气将银子收入袖中,老眼朝荨欢那一双熊猫眼一斜,皱褶的唇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一) 赵嬷嬷故作惋惜的叹道:“唉,你既然喜欢这里就呆在这里吧,本来准备把你调去雅琴院伺候,要不是慕侍卫一早来找我,我才懒得费这心思!” 慕寻风一早来找她的时候也只是说给**换一个满意的,看得出慕寻风当时一脸的嫌恶,可以想象得出这荨欢丫头并不讨慕寻风的喜欢。 她可是很察言观色的,这表里的功夫都做完了,这样的结果无疑是她最为满意的。 赵嬷嬷说着就扭着水桶腰屁颠得意的离去,荨欢和翡翠面面相视,两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荨欢,原来你认识我们王府的侍卫长慕寻风?!” 翡翠像是发现了宝藏一般双眼放光,抓着荨欢的一双手腕激动不已。 荨欢微愣,点头:“算是认识吧,就是他带我来的王府。” “那……”翡翠面色紧张的四下瞧了瞧,像做贼似的将荨欢扯到角落去悄声问道:“那你跟慕侍卫是什么关系?” 荨欢抹去额头上的冷汗,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干巴巴的道:“没什么关系,只是……只是他救过我一命。” 是这样的吧,要不是慕寻风那次拔剑相救,她已经被那一条蟒蛇活吞入腹了,但是她是决计不能把颜哥哥给暴露出来的。 “呵呵。”翡翠面色的紧张顿时褪去,双眼亮得璀璨:“慕侍卫不光长得俊,还英勇不凡,见义勇为,真是……呵呵……” 看着翡翠像是犯花痴一般的绞着双手低低的傻笑,荨欢无辜的眨了眨眼,心里却在寻思着自己什么时候一定要去问一问慕寻风,他一定知道颜哥哥在哪里的。 只是要见慕寻风,好像也十分困难啊…… “对了荨欢,刚才赵嬷嬷说把你换到琴夫人那里伺候,琴夫人很温柔对人很好的,这么好的机会,可是被我给搞砸了,你别怪我……” 翡翠嘟起嘴,十分不好意思的拽着荨欢的袖子摇晃,极力撒娇。 “你都为了我破费了好多银子,我该谢谢你才是,怎么会怪你?” 荨欢笑了笑,认真的道:“再说我很喜欢在这里,伺候那些尊贵的夫人,我还怕我笨手笨脚的呢……对了,刚才那些银子,等发了月钱,我会还你的。” 翡翠拍着xiong部松口气似的,高兴道:“嘻嘻,你不怪我就好,还什么还啊,不过我还真舍不得你去雅琴院,这膳房只有我一个同龄的女孩子,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姐妹,好舍不得你啊。” “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我在这王府里就你一个朋友……”荨欢苦笑。 好像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消失了,整个王府里,仿佛认识的人真的只有翡翠一人…… 她,是被遗忘了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二) 天色渐黯,月上西楼,满天寒星点缀着墨蓝色的夜幕,夏季的晚风带来一天里别有的清凉。 南王府后花园,白玉长廊里早就挂上了一排排的橘色纱灯,台上妙语笙歌,台下宾客满座,一个个阿谀奉承,恭维不断。 摆满食物酒水的长长案桌,左右尽是依照华贵的宾客,尽是男宾,甚至还有身着官服的。 左边首位之上,楚颜倾慵懒靠坐,一手执着酒盏一一回应,尽显尊贵。 旁边紧靠而坐的美人一袭桃红色轻纱,一双嫩白的柔荑轻轻柔柔的在他的手臂上揉nie着。 那张妆容精致的如花容颜含着娇媚的笑,眉间勾画着美丽的牡丹花,点点金粉点缀,更显勾人。 今晚的宴席,楚颜倾只带了孟盈月出场,因为这次宴席正是以她的名义而设,今天是南王府月夫人的十八岁生辰。 在场的各位官员都知道,这孟盈月是孟太后最疼爱的侄女,在一个月之前赐婚南王,要不是先皇三年孝期未满,现在这位月夫人,就应该是南王妃才对。 可孟盈月心仪楚颜倾,等不及三年孝期,先入为主的进了南王府,做起了月夫人,据说再过一年,她便就是这南王府的女主人了。 可是孟盈月这样做,在别人眼里却不是不知廉耻,而是使人羡慕嫉妒恨。 楚颜倾年仅二十,有权有势有钱,身怀绝世武功,姿色更是绝艳天下,风靡的又岂是一个强大的楚国? 年少有为的楚颜倾,十二岁便带兵打仗。 凯旋而归之时,先皇亲封为王,众皇子中第一位亲王,赐封号“南”,更加封为骁勇将军,统领着不大的骁骑营。 那是楚颜倾第一次握有自己的兵权,从此之后,他就如传奇一般勇赴沙场,愈战愈勇,战无不胜。 到此为止,他战功无数,手上兵权早已过半,只可惜先皇驾崩之时,他亦没能从边境赶回见先皇最后一面。 先皇皇子无数,却独独在在世之时封了一个太子,一个南王,可想而知两人皆是先皇最为重视的儿子。 先皇驾崩之后太子楚连阳登基为帝,楚颜倾这手掌半边天的位高权臣,无疑是当今皇上最为忌惮的人物。 一山两虎,明争暗斗,朝中拉帮结党,实属为常。 像今晚这样的生辰晚宴,来的大多都是表面支持楚颜倾的一帮朝臣。 坐在对面首位的是一位头发有几分花白,年近六十的男子,但一脸冷傲,双目炯炯,精神抖擞。 而他身边一位漂亮的锦衣少年不住的为他添着酒,举动之间尽是讨好之色。 那男子连续饮了几杯之后,抬手挡去那少年又递过来的一杯。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三) 那男子连续饮了几杯之后,抬手挡去那少年又递过来的一杯,沉声道:“十四王爷,老夫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饮。” 那十四王爷正是楚颜倾交好的十四弟,名叫楚庆元,平日无所事事,一心做楚颜倾的小尾巴。 楚庆元呵呵的笑,“尚书大人公务繁忙,但今夜可是月嫂子的生辰,尚书大人怎么可以如此扫兴呢?来来来,满上满上。” 孟海成看了一眼对面一心扑在楚颜倾身上的孟盈月,冷哼道:“老夫拿朝廷俸禄,自然要以国事为重,哪能和十四王爷相比?” 楚庆元知道这老狐狸是在嘲笑他,但他面上却无丝毫的怒意,眯着眼睛笑着奉承:“本王哪能和尚书大人相提并论。” 孟海成讽刺的冷哼了一声,很不给面子的便站起身来,拱手朝楚颜倾告辞。 楚颜倾长眉微挑,并不搭理孟海成,而是拍了拍孟盈月搁在自己手臂上的玉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孟盈月脸色一红,站起身来朝着众人娇俏的一笑,又转向孟海成,柔声道:“父亲,女儿要歌舞一曲,父亲大人就请多留片刻吧。” 孟海成面色不愉的瞪了一眼孟盈月,但碍于孟盈月一惯乖巧聪明,才艺双绝,又是他唯一的一个女儿,只好再度坐下。 孟盈月在红韵的搀扶下离席准备上台,楚颜倾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再度抬眸之时,亲手斟了酒朝孟海成举杯:“尚书大人请。” 虽然朝中局势分为好几派,而孟海成的关系十分尴尬,他是国舅,本一直都是皇上楚连阳那一派。 但是现在孟太后又将孟盈月赐婚给楚颜倾,这样一来,他的关系倒是里外不是人。 赐婚一事是孟盈月像孟太后千方百计求来的,太后又将计就计随了孟盈月的愿,皇上表面波澜不惊,又怎么看得出对他是否已经生出了间隙? 瞄了一眼上座空置的席位,孟海成暗暗的叹了口气,自己女儿的生辰,皇上终是没有请得来…… * 宴席还在继续,膳房之内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一道接着一道的佳肴相继传出,一个接着一个的婢女忙进忙出,穿梭不断。 荨欢和翡翠的工作本来只需要准备好食材,厨子直接烹煮便是,此刻忙里偷闲,却还是被赵嬷嬷抓到。 “你们两个,去酒窖送两坛成年女儿红到后花园去。” 对于这些下苦力的事情,一般是男仆的分内之事,只是赵嬷嬷一路没瞅着仆人,倒先看到两个偷懒的,于是当即做了明智的决定。 荨欢唯唯诺诺的称“是”,翡翠却是气得暗暗的磨牙,想要反驳却又畏惧,只好和荨欢两个朝酒窖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四) 一路上,翡翠不停的咒骂着赵嬷嬷那老不死的,荨欢则一路捂住她的嘴,心惊肉跳的小心看着四周。 翡翠比荨欢来得久,自然知道这些不能被外人听见,笑呵呵的扯开**的手,指了指那孱孱溪流之上如房屋一般高大的假山。 “放心吧,这里是王府的酒窖,平时没人会来这里的。” 想了想,又眨眼调皮的笑:“哦,除了不怕死偷酒喝的酒鬼!” 荨欢顿时被逗乐,疑惑的问:“有吗?” 翡翠将钥匙插入假山石屋外的铜锁里,想了想,嘿嘿的笑:“好像没有。” 荨欢捂嘴偷笑,胆子也大了起来,打趣道:“要不然我们去偷一次?” 翡翠伸手就去捏荨欢的脸:“小样儿!你还真不怕死呢?” 随着两人的调笑声,石屋的铁门被打开,放眼漆黑一片,这里背着月光,又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 翡翠虽然现在只是一个丫鬟,但之前也是娇生惯养的,不由有些畏惧的往后缩了缩,把**推到前面去:“荨欢,我害怕。” 荨欢倒是经常摸黑,不见丝毫的惧色,安慰的拍了拍翡翠的肩:“那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酒搬过来。” 荨欢颤颤巍巍的点头,**朝石屋里走去,一边塌下台阶,一边从怀中摸出火折子来吹开,小小的火苗映照出的不过只有三步之内的距离。 这南王府不止大得跟迷宫一般,这酒窖也大得很,看着那无数的酒坛,荨欢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将火折子灭掉揣进怀中,小心翼翼的抱起第一坛酒。 还好这酒坛不算太大,荨欢想了想,仗着她有比其他女孩子强壮一些的臂力,一条胳膊夹起一坛来,这样方便省时。 兴冲冲的步上台阶,一边开心的道:“翡翠,酒我来搬就好,我们……” 看到门边躺在地上失去意识的翡翠,荨欢面色一变,还没看清其他的,就发现一道黑影不知道从何处闪身而来。 跟着楚颜倾经过了几天的血战,荨欢现在也不是动不动就惊慌失措的人,尖叫解决不了问题。 心思一动,快速的就将手中两坛酒朝那黑影扔去,同时还是张嘴就发出尖叫,拔腿就跑。 荨欢的心思不止是想弄出声响,翡翠已经说过这里一般不会有人,所以她的目的只在于逃跑。 可是她实在没想到藏身暗处的黑影根本不止一人,一人稳稳当当接住抛出去的酒坛,一人如拧小鸡一般拧住她的后领,举起手掌就要将她砍晕。 荨欢大急,干脆放弃尖叫,在那人的手掌还没落下的时候就先一步两眼一翻,“嘭”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五) 那黑衣人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晕死过去的人,冷哼了一声再朝她的后背上狠狠踢去一脚。 见地上那人当真是一动不动,嘲讽的哼道:“胆小如鼠的废物!” 另一个黑衣人将手中酒坛抛向她,也怪异的道:“没想到来的是两个女人,我们总不能拔了她们的衣服扮女人吧?” 那黑衣人“呸”了一口,骂道:“废话!先放药吧!” 两人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片刻的功夫就抱着酒坛如疾风一般撤去。 趴在地上的荨欢猛地睁开漆黑的眸子,后背被那人踢了重重一脚,骨头碎裂一般的疼,连咬牙爬起来都撑得满头冷汗涔涔。 下药?他们下的是什么药? 但不管是什么药,都是想要害人啊! 荨欢痛苦的闭了闭眼,眉头紧紧的皱着,艰难的走了几步,蹲在地上摸了一下翡翠的鼻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之后就去推她:“翡翠?翡翠?” 翡翠晕得很死,**狠狠的一咬牙,重重的在她胳膊上掐了一下。 “啊!痛死我了!” 翡翠惨叫着醒过来,荨欢讪讪的收回手去,来不及道歉,便附耳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翡翠揉了揉肩上的疼痛,恍然大悟,犹豫着想了想,还是朝荨欢点头:“好,我尽量去拦着,那你呢?” 荨欢无力的摇头:“快去,人命为重,不能让那些坏人得逞!” 难得见荨欢那么严肃,不容反驳,翡翠只好提起长及脚裸的裙摆仓惶着朝假山外跑了出去。 后背的疼痛使得荨欢靠着石壁艰难的倒吸了几口凉气,看了看四周的寂静,咬着牙又撑着地爬了起来。 她这么拼命,不止是为了救人,更是害怕那两坛下过药的酒被颜哥哥给喝到。 虽然她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可是她也只是为了那么一点万一,那么一点万一她也赌不起。 * 琴声的低音和箫声的高音同时响起,似相溶却又相斥,但那诡异的琴箫合奏却如铁马铮铮踏过山川,气势磅礴,婉转成畅,游刃有余。 高超的琴技让人如同置身沙场,刀光剑影之中,仿佛头脸都溅上了滚热的鲜血,使得心里热血澎湃。 却又仿佛被困在一团火热与冰冷的两重天之中,眼里只剩下那在满满血红里舞动的桃色身影。 双手水袖旋转飘舞,一条条红色菱纱如同破茧的蝶蛹,一层一层的散开,却又一层一层的收拢,让人欲罢不能,头皮都渗出了细细的冷汗。 众人皆是目光呆滞,无一不是面色苍白,满头汗水,全身坚硬得形如化石。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六) 楚颜倾长指摩擦着光洁的下巴,勾着薄唇邪魅的笑,瞄了一眼对面双眼如铜铃般大睁,手指紧扣桌沿以保存理智的孟海成,笑意越发浓烈。 低低一笑,如自语般低声道:“孟大人,您老的女儿可真是一个好宝贝,这五行阵法倒是十分精湛,孟大人教女有方啊!” 孟海成双眼满是血丝,狠狠的瞪着楚颜倾。 而孟海成身边双手塞住耳朵的楚庆元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大着嗓门道:“喂!你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死在自己的女儿手上吧?” 孟海成一时气急攻心,真气一岔,唇角溢出一口鲜血,滚滚低落。 “十四!”楚颜倾朝楚庆元低喝着提醒了一声,面对孟海成时却是笑得十分亲切。 干净修洁的十指交叉握着置于桌上,两边小指一下一下的轻叩着桌面,淡淡道:“孟大人,本王在想,当初您老将月儿送去风万千那里学习五行阵,目的并不是想要用在你我的身上。” 孟海成面色依旧愠怒,楚颜倾冷笑了一声,继续道:“或许你是想用月儿博得太后欢心,能让你孟海成在楚国只手遮天,能让皇上永远不能舍弃你。” “或许,你也是一心为楚国做想,让月儿巾帼不让须眉,终有一日会走上沙场,保家卫国。” 在孟海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楚颜倾不紧不慢的说完了他的话,微眯着的凤眸里寒光乍现,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 孟海成冷冷的瞪了楚颜倾半响,最后目光从那似乎被催眠的众人之间扫过,又看向楚颜倾,冷笑道:“今夜南王府设宴的事情众所周知,王爷该不会想要公然谋反吧?” 楚颜倾淡然自若的摊手,身子懒懒往后椅背一靠:“孟大人此言差矣,本王的用意相信孟大人很清楚,本王是在邀请。”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为清浅,却又提示出重点就在那两个字之上。 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手势,那呆滞的众人之间涌出数道侍卫的身影,瞬间就将其中几位官员砍晕拖走,清场,做得滴水不漏。 孟海成看着满眼寒光,他是掌管兵部的第一人,先帝所封,又是楚连阳的亲舅舅,所以也算是朝野之上举足轻重的人物。 他不否认当初送孟盈月去万千老人那里学习五行阵的那些小心思,楚颜倾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本来他和太后都想把孟盈月留给楚连阳,奈何孟盈月一心只嫁楚颜倾,于是略一商量,太后便将计就计的成全了孟盈月。 本以为把孟盈月放到楚颜倾身边可以监视楚颜倾的一举一动,在有需要的时候还能利用她置楚颜倾于死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七) 本以为把孟盈月放到楚颜倾身边可以监视楚颜倾的一举一动,在有需要的时候还能利用她置楚颜倾于死地。 可是没想到,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不孝女不帮衬着自家人就罢了,竟然还反咬他们一口,连自己亲生父亲的性命都不顾了。 邀请? 是人都贪生怕死,特别是有野心的人,孟海成也不例外。 今日楚颜倾请来的宾客大多都是平日站在楚颜倾那一边的,而他刚才毫不留情悄然带走的,一个个都是他们暗中安插在楚颜倾身边的。 而那些人被这样带走,会遭遇什么样的刑法折磨,那都是犹未可知的,生死也不明。 他做出这一手,无疑就是在对他做最后的警告,看来上次设局暗杀他的事情,他已经清楚是谁了。 暗里争斗了这么多年,看来,终究是要走出明里来了,这样一来…… 孟海成面色铁青的注视着漫不经心的楚颜倾,眉头不停的跳动。 楚颜倾却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手中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雪亮的飞刀来细细摩擦,对着刀刃吹出一口气。 邪魅的笑道:“孟大人应该知道本王向来最缺的就是耐性,我数三下,一。” “爹,你就答应王爷吧,月儿求您了。” 原来台上的歌舞此刻已经停歇,而那台上的桃衣女子飞跑下台,第一件事情就是上前拽住孟海成的袖子不住摇晃。 清醒过来的十几位官员像是做了一场梦一般,浑浑噩噩的揉着脑袋,神思不属,哪里会发现场中忽然少了好几个人。 孟海成豪气干云的抹去唇角的血迹,愠怒着看向孟盈月,举起手来就狠狠一巴掌要摔出去。 一道寒光消纵即逝,在孟盈月下意识的惊叫声中,孟海成倒吸了一口凉气,握住自己举起的那只手,那只手上鲜血淋漓,显然是被利刃划破。 孟盈月顿时两眼浸出委屈的泪水,也不管孟海成的伤,转身就朝楚颜倾的方向跑去,扑到他怀里寻求安慰。 孟海成又气又怒,楚颜倾单手搂着孟盈月,似笑非笑:“月儿是本王的人,除了本王,谁也动不得,看来孟大人是不想合作了,二。” 众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弄得云里雾里的,孟海成面色越发难看,却又被楚颜倾逼得毫无退路。 深吸了口气,正待说话的时候,有小厮的声音远远传来:“王爷,酒来了!” 楚颜倾眼眸一眯,紧盯着那两个低着头抱着酒坛的小厮,沉吟了半响,忽的笑道:“既然酒来了,那就先上酒再饮一杯好了,孟大人觉得呢?” 孟海成冷哼了一声,面色依旧不善,但也绝不会反对,一屁股坐下椅子,一言不发。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八) 楚颜倾让孟盈月到边上坐好,看着那两位小厮退下,朝着对面的楚庆元不着痕迹的递去一个眼色。 楚庆元借口离开,孟海成握起斟满酒的酒杯想要开口说话,却听楚颜倾先道:“月儿,代本王敬你父亲一杯。” 孟盈月笑容里带着几分羞涩,捧起酒盏站起身。 看着那刚才想要出手打她的父亲,幽幽道:“爹,女儿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爹那么生气,但女儿是王爷的人,爹您便是王爷的岳父,我们不是应该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 孟海成冷笑连连,很好,好一个一家人!这不孝女还知道有家人! 只是她忘了是谁生她养她,是谁将她栽培成人! 孟海成冷哼了一下,却不再看孟盈月,朝着楚颜倾抬起酒杯来:“王爷,你我共饮一杯,从今往后,我们便真是一家人了。” 楚颜倾挑眉一笑,漫不经心的举起面前的白玉酒杯,优雅的伸出手臂,“孟大人请!” 三人同时举杯饮酒,众人再头脑混沌也跟着效仿起来,相对来说,他们只是小角色,当然见风使舵,更何况他们都是南王的人。 “慢着!那酒不能喝!酒里有毒!” 这时,一道焦急的声音气喘吁吁的远远传来,众人大骇,有豪爽一些的却已经喝下,在话音一落的时候便“嘭”的倒在地上,全身抽搐,口溢鲜血。 “有毒!” 众人顿时惊慌的扔掉手中的酒杯,楚颜倾冷冷看着对面的孟海成,而孟海成也瞪大双眼惊疑的看他,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对方的怀疑。 “寻风!” 楚颜倾低喝了一声,一佩刀侍卫急忙上前,拱手恭敬道:“王爷,侍卫长不在。” 楚颜倾蹙眉,不久前让慕寻风去办一件事,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摆了摆手,道:“吩咐下去,紧闭王府大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侍卫正领命退下,楚庆元的声音兴奋的响起:“十三哥!幸不辱命,人我逮到了!” 看着被四个侍卫押着过来的两个小厮,楚颜倾懒懒的扬起长睫,修长的手指扣在桌沿上,随意的问道:“老实交代,免受皮肉之苦。” 那两个小厮正是刚才送酒来的那两人,那两人抬起头来阴冷的笑,竟然都是刀疤脸,那错综复杂的暗红色刀疤,就是刻意为掩饰容貌。 而这种刀疤脸却是一种杀手组织的标志,叫做“罗刹门”的暗杀组织,江湖上来影无踪,就连朝廷也无迹可寻。 “罗刹门的?”楚颜倾低低的笑了笑,这些杀手接生意做事,不成功便成仁。 人生若只如初见(三十九) “罗刹门的?”楚颜倾低低的笑了笑,这些杀手接生意做事,不成功便成仁。 所以看到这两个人,楚颜倾已经明白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虽然楚庆元早就派人将那两人双手捆住,又用破布堵了嘴巴,以防自尽。 但是两个人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双目陡然爆红,眼球爆开的一瞬间,鲜血从眼眶流了满脸。 “啊——” 翡翠和孟盈月唯一的两个女子同时发出一声尖叫,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人同时化成血水消失在原地。 “该死的!竟然是罗刹门,到底是谁指示的?!”楚庆元气得狠狠的朝那地上的血水吐着唾沫,一口一口的呸着。 “那幕后之人是想,要我们所有人的命……”孟海成眉头青筋猛跳,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疲惫的瘫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吐着一口气。 楚颜倾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揽了孟盈月的肩,让她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又看向那站在一边抖得很厉害的翡翠。 眯了眯眼,问道:“你是怎么发现酒里有毒的?” 翡翠吓得小脸发白,本从来无缘见得王爷真面目的她更是吓得一下跪在地上。 脑袋伏地的惊慌道:“回王爷,奴婢是膳房做事的,赵嬷嬷让奴婢和……” “说重点!”楚颜倾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几分。 翡翠吓得又是一抖,颤抖着闭上双眼,嗫嚅道:“是奴婢装作晕倒,偷听到他们在谈论下毒,于是奴婢才急忙赶过来……” “装晕?哈哈!这小丫头还真是只小狐狸!” 楚庆元上前一步,也顾不得生气了,反而抱着双臂抄着双臂弯腰去看翡翠,调笑道:“小丫头,抬起头来本王看看?” 翡翠咬着唇面色爆红,头反而垂得更低了,一个劲的赔礼道:“奴婢不敢,王爷恕罪……” “好了十四,你要是喜欢,就带回你府上去?”楚颜倾冷冷一笑。 楚庆元呵呵的干笑了一声,虽然知道楚颜倾说的不是玩笑话,却看着翡翠头也不敢抬的样子十分无趣。 摇头笑道:“算了,我那府上的人太多了,开销太大,我怕最后会卖了府邸,沦为乞丐!” 众人被楚庆元一句话顿时逗乐,就连孟海成也唇角细微的抖了抖。 那垂头在地的翡翠这时抬起迷茫的眼来,偷偷的瞄了瞄楚庆元修长俊秀的身影,面色顿时爆红一片。 可惜直到翡翠带着赏赐退下,那楚庆元却是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翡翠站在阴暗的花枝外,双眸痴痴的看着楚庆元,脸色一红一白,眼底却又生出一丝幽怨,轻轻的叹息。 【亲们,我能求求收藏么?当然,不喜欢的就算了o(︶︿︶)o 这段时间忙得跟牛一样,为什么就不能给我加加油(┬_┬)】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 在翡翠赶到的同时,慕寻风也回到了后花园,但只是站在远远的角落,对于刚才的一番情况也看得十分清楚。 瞅了一眼并未发现他的楚颜倾,眸色一沉,之后又飞快的往远处的白玉长廊转角处而去。 淡蓝色婢女服侍的女子衣衫狼狈的蹲在长廊之中,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发髻散乱的发丝紧贴在面颊之上,抬起的那一双杏眸里漆黑纯净,绒绒的眼睫已经浸湿。 慕寻风大步掠过长廊翻身就到了她的身边,皱着眉看着她紧张圆睁的双眼,冷淡道:“已经没事了。” 荨欢那紧揪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胡乱抹开遮盖住眼睛的凌乱刘海,看向那皱着眉冷冷看她的慕寻风。 身子微微一僵,想了想还是勇敢的问道:“慕大哥,你……你知道颜哥哥在哪里吗?我一直没见着他,我担心他会……” “你担心?你凭什么去担心?” 慕寻风讥讽的冷笑了一声,厌恶的打断了她的话,可是看到她紧咬着发白的唇,那满腔的不悦只有硬生生咽了回去。 侧开身去不再看她,他很勉强的开口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担心你自己就好了,他平日里忙,有机会,或许就会见到了。” 他不敢肯定楚颜倾会见她,甚至以为根本不屑去见她,可是昨晚…… 自嘲的轻哼了一声,转过脸看向她狼狈的模样,更是觉得这女人实在不堪入目。 她没有孟盈月的绝色妖娆,没有季婉蓉的风情狂野,更是没有慕天琴的温柔娴雅。 她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站在楚颜倾的身边,都会是一种侮辱! 要不是今晚无意之中遇到她,要不是她说什么发现有人在酒里下毒,他才不会呆在这里跟她废话! 刚才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叫翡翠的也说了同样的一番话,那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不过对于这件事情,他绝对的选择漠不关心,冷冷的道:“你是在哪里摔伤了吧?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那如同施舍的话语,荨欢自然听得出他的极不乐意。 摔伤? 荨欢苦笑了一下,咬着牙撑着站起身来,苍白的笑了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长廊灯火摇曳,由头到尾越见黑暗,她毅然的转过身朝着长廊的尽头走去,脚步有些踉跄,却仍旧没有摔倒。 她该问的已经问到了,虽然背上一脚的骨折很痛,可是她也觉得像是走出了阴霾。 至少这些人没事,至少颜哥哥还好好的,至少有机会的话,还是会见到颜哥哥…… 有机会,她就等机会,同在一片屋檐下,总会等到的,不是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一) 荨欢离去,慕寻风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似乎心里也很是郁结。 转过身,正准备回到楚颜倾身边,却发现长廊边不知何时竟然站着两个白衣飘然之人,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你们怎么在这里?”慕寻风惊诧。 “我和师兄刚才合奏了一曲,师兄本欲送我回雅琴院。”白衣女子柔柔一笑。 她怀中抱着一把七弦古琴,脂粉未施的素颜清清淡淡,不算多美,却也有一种不染尘埃的脱俗之感。 慕寻风皱眉,沉着脸上前去把她怀中的琴夺去:“天琴,你身子不好,怎么不叫上白苓一起?她是不是又不听你的话了?我去教训她!” “老是这样,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你姐姐,老是这么没规没距的!”慕天琴倍感头疼,又甚是无奈。 慕寻风又如往常一般沉默不语,阴沉着一张脸,脸色十分难看。 慕天琴轻叹了口气,睨着他手上的古琴,轻声嗔道:“别生气了,不管白苓的事,是我不让她跟着的,再说我哪里有那么娇气的?你就知道瞎担心。” “是,我就算担心千万遍,也及不上王爷的一句话!”慕寻风面色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很生气。 虽然他们在名义上是姐弟,但是,他只不过是慕家的养子,她也不过比自己大上三岁而已,他就是不愿意叫她姐姐。 “瞎说什么呢!”慕天琴无语的摇了摇头。 “不是吗?姐姐是为了王爷才去幻音夫人那里拜师学艺,整整十年啊!哼,那孟盈月以为自己那一舞有几分功底?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慕寻风面带憎恶。 “怎么越说越来劲了?给你说过多少次,有些事情我们心知肚明就好,万一被有心人听到怎么办?”慕天琴皱眉轻叹。 “没人,我早就看过了,再说就算有人,我一剑砍了他便是!”慕寻风继续冷哼。 “你可真是的!”慕天琴好气又好笑。 别看这慕寻风成日里对谁都黑着一张脸,更是杀人如麻眼不眨,可是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大男孩,在她面前还是如孩童一般爱闹脾气。 那两姐弟你一句我一句旁若无人,终于,身边站着被漠视良久的那一位虚咳了一声,已示提醒。 慕寻风和慕天琴朝他看去,慕天琴轻轻的笑,慕寻风挑起了浓眉,挑衅道:“我送天琴回去就好,云渺你可以走了!” 云渺轻嗤了一声,将手指间反复把玩着的白玉箫塞入雪白广袖之中。 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看着长廊尽头,疑惑的问道:“寻风,刚才跟你说话那个,是小九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二) 云渺抬起头来,目光幽幽的看着长廊尽头,疑惑的问道:“寻风,刚才跟你说话那个,是小九么?” 慕寻风皱眉,不屑冷哼道:“我不认识什么小九,我只知道刚才那个婢女是荨欢。” “真的是她……” 云渺轻声呢喃了一句,挑眉玩味的看了慕寻风一眼,微微的扬起唇角:“好吧,师妹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一步。” 雪白身影带过一阵疾风,云渺白衣胜雪的身影在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灯火幽暗的长廊,来去如风。 慕寻风挥袖挡开由他使用轻功离去而卷起的树叶,咬牙低骂道:“在王府里火急火燎的,搞什么?!” 慕天琴看着云渺离去的方向缓缓凝起淡色的眉头,和慕寻风并排着往前走,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犹豫再三,终是开口问道:“寻风,刚才你们说的那个**,就是颜倾昨日里带回府的那一个么?” “嗯。”慕寻风点头,见慕天琴面上失去笑容,带着淡淡的忧伤,心中一痛,着急道:“那个小丫头又丑又笨又难看!王爷带回来就没有再理会过她的。” 慕天琴闻言失笑,嗔了慕寻风一眼:“你把姐姐当作妒妇了么?姐姐要是一个爱吃醋的人,这王府里十五位夫人,姐姐还不给醋淹死?” “是不是吃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每次王爷一去其他夫人那里过夜,你就整夜的抚琴。”慕寻风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很低,那一双墨黑的瞳孔也有些暗色的红。 慕天琴心里一颤,不由伸手覆上他抱着古琴的粗糙手背,“寻风,我那是……” “我知道,你是练琴,与王爷无关。” 岂知慕寻风竟是出口打断她,侧开身子避开她的手,朝她露出一口白牙牵强的笑了笑:“总之你不用跟她们一般见识,王爷用心的,只有你一个。” 慕天琴又好气又好笑:“又来了是不是?以后这样的话别再随意乱说,在王爷面前也不行!这有关王爷的生死地位,知道吗?!” 慕寻风自嘲的笑了笑,低声道:“天琴,我有分寸的,我好歹也跟了王爷好几年不是?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待好不好?” 慕天琴皱紧眉头,又缓缓的松开,眸中尽是无奈。 * 王府很大,错综复杂如迷宫一般,四处侍卫林立,一个个面色肃杀的摸着腰间大刀,让人望而却步。 荨欢昨日才来王府,对膳房的位置和自己所住的下人房根本无一丝的印象。 好在她还不算笨,知道一路尾随着一个提着食盒的婢女,心想那婢女提着食盒定是去膳房拿饭菜。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三) 荨欢咬牙忍着后背的疼痛,这样的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像上次在马车里一样,大概躺一晚就好了吧! 一路艰难的走走停停,灯火时有时无,越走越安静,而前面跟着的那婢女竟也跟丢了。 荨欢懊恼的锤了锤脑袋,看着前面茂密的木槿树,后面的原路,委屈的嘟囔了一句:“这是哪里啊?我到底该怎么走啊?” 后背一直僵直着不敢动弹,木讷的只用下半身行动,继续往木槿花开的木槿树深处行去,除此去路,似乎也别无他法。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悲哀幽怨的歌声徐徐飘散,越往深处,越是清晰。 荨欢细细凝听着这美丽又哀伤的歌声,心神有些痴痴的,像是被歌声所染,愁绪上涌,眼角不自觉滚出两行清泪。 后背的疼痛似乎也已经记不得,蓝色的厚底绣鞋轻踏在有些潮湿的泥土之上,她神情呆滞的一步步往着深处而去。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歌声越来越清晰,却越来越哀愁,每一个音阶都像是血泪的洗礼,使得人心中悲凉空洞,满腹愁肠。 歌声乍然停歇,一阵微凉的夜风从林里拂过,凉风侵袭,荨欢面上一片冰凉,寒冰刺骨的同时猛地打了一个激灵,生生顿住了脚步。 双眸惊恐的看向前方,不到二十步远的距离,那茂密的树叶遮挡之后,一抹雪白的轻纱幽幽晃动,如同鬼魅。 乡下走出来的丫头,荨欢自然是从来不相信鬼怪之说,可是那在茂密树叶之后诡异的白色身影,还有那使得她一时失了神智的歌声是怎么回事? 那歌声虽已停歇,可那舞姿却是依旧旋转着舞动,长长的白色水袖如同展翅高飞的白蝶,时起时落。 那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舞蹈,美得她移不开双眼,忘记了疼痛,只是呆立在原地双眸痴痴的看着茂林之后的女子。 她想,能跳出这样美丽舞蹈的女子,一定是美得如画中仙子一般的吧,就像颜哥哥一样,美得不像人。 “香榭,去看看外面那人是谁,这里是谁都可以进来的么?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忽的,那跳舞的女子停止了舞动,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话,本该是极为生气的话语,说出来却细细柔柔,让人如同身处云端。 荨欢似乎没未能从那女子一句话中反应过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那叫香榭的婢女正是刚才提着食盒进来的那一位,面容秀丽,唇含冷笑。 不过她此刻手中不是食盒,而是一把银光闪闪的长剑,在月色下冒着凛冽的寒光。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四) 荨欢双眼被寒光一闪,顿时醒悟了过来,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来跑也跑不了,干脆硬着头皮反而往香榭走去。 心想着她来这里不是故意的,既然主人不喜欢她这个外人踏足这里,她道歉也是应该的。 可是她这才往前走了不到两步,耳后风动,腰间和唇上倏然一紧,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钳制着踏风跃上高高的树梢,风一般的往着远处而去。 * 月色冰寒,银白的光泽洒在树叶之上,披上神秘朦胧的色彩。 寂静无人的屋檐之上,**双手紧抓着脚下的琉璃瓦,坐在屋檐上全身僵硬得如同化石。 身后温热的大手隔着衣衫轻轻的摸索,一下一下都让紧咬着唇的荨欢面色一红一白,尴尬非常。 “云,云大哥,我没事的,睡一觉就会好了……” 荨欢实在不适应身后男子这样的触碰,想到刚才他一路抱着她的腰,捂住她的唇,鼻息之间尽是他阳光干净的味道,更是觉得面色红得滴血。 云渺手上不停,嗤笑了一声,打趣道:“睡一觉就好了?你以为骨折是闹着玩的吗?傻丫头!” 荨欢面色爆红:“上次,上次我不是也睡一觉就好了吗?” “上次?”云渺顿时哭笑不得:“上次也是我为你接骨疗伤的,只是你晕倒不记得罢了。” 想起来真是冤枉,明明是他救了她,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他的好,反而说睡一觉就好了…… “啊?”荨欢这下更是面色尴尬了,想要说谢谢或者对不起,可是嘴唇都要咬破了,却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云渺洁白的广袖从身后伸出,如玉的手指抚上她的唇,塞到她的口中,戏谑道:“别咬自己了,想咬,就咬我吧。” 他温润的指腹轻触着她的舌尖,一根手指瞬间染满了湿濡,也不知道是血水还是口水。 荨欢大为窘迫,想要推拒却挣不开男人强有力的力道,心跳如打鼓,更是觉得脑子一团轰乱,七上八下的。 而正在这个当头,背后上本轻柔的力道却忽的传来一阵剧痛,荨欢痛得下意识的就使劲咬住贝齿,这一口咬下去便尝到了浓烈的血腥。 “唔——” 荨欢急忙松开嘴,鲜血顺着唇角流淌,身后男子的手指却并未收回去,只是轻柔的抚去她唇上的湿濡,低声关切的问道:“痛吗?” 荨欢惊惶无措的扭着头摆脱掉他的手指,满头冷汗的忍住疼痛站起身来。 紧张又忐忑的她本是想直接逃跑这让她心悸的气氛,谁知竟是忘了这里是屋檐之上,这一直起身来就一阵头晕目眩,身子直挺挺的往屋檐之下掉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五) “啊——” “小九!” 云渺一惊,身子腾空一掠,飞身下去将那往下**的人儿卷入怀中。 一手紧紧揽住她瘦弱的纤腰,一只手将她的脑袋按压在自己的胸口,落在了地上也不松手。 荨欢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也不敢再挣扎,只是静静的听着他传达到她耳中的心跳,那一下一下的强壮有力,如同打鼓。 温热的唇瓣清浅划过她细腻的面颊,停在她的耳畔,声音低沉温柔:“没事了,傻丫头,总是这样粗心大意的,总让人担心,这样可不好。” 他担心?**虽然性情单纯,但并不是不知情事的笨蛋。 这样的举动似乎很是亲昵,云大哥,云大哥他很奇怪,难道他…… 不,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云大哥这样出尘如仙的人物,怎么可能会看到如此粗鄙渺小的她? 纵然心里已经释然许多,但还是有些尴尬,从他怀中挣出,小声道:“云大哥,我要回去膳房收拾了,不然会被扣工钱的。” 云渺也不强求,看着她仓惶着离开的瘦小身影,好笑道:“小九,你干什么那么怕我?” 荨欢头也不回,却说得很认真:“云大哥,我不是怕你,我是敬重你,还有,我的名字叫荨欢。” “寻……欢?如此轻浮的名字,你当真喜欢?”云渺唇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隐隐带着一种莫名的幽冷。 荨欢脚步微微一顿,身影僵直着低声喃喃:“只要是颜哥哥喜欢的,我就喜欢。” 云渺眉头一皱,紧抿着唇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但终是轻叹了口气,身影一闪已经不紧不慢的跟在了荨欢的身后,她快他快,她慢他也慢。 荨欢急得满头热汗,回过头恳求的道:“云大哥,赵嬷嬷说过我们做奴婢的不可以跟男子多说话,不然会挨板子,还会被赶出府去的。” 云渺看着她焦躁的双眸,眸中都快显出泪光,心中一晒,轻叹道:“赶出府不好吗?” 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以后就跟着我,不好吗? 荨欢急得跺脚:“当然不好,颜哥哥还在这里,我就要一直在这里等他。” 云渺温润的面上出现一丝冷意,握住扇柄的手指骨节泛白,但那冷意也只是一霎那,似笑非笑:“颜哥哥?你就那么相信你的颜哥哥吗?” 荨欢皱眉,迷惑的看云渺:“当初我从杨柳村出来的原因,就是因为想要永远跟着颜哥哥的,我不相信颜哥哥又去相信谁?” 荨欢很是憨厚,说话也很直爽,不比一般闺阁小姐扭捏。 她认为喜欢就是喜欢了,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就像当初她从没有喜欢过虎子哥,没能成亲她不伤心,离开的时候她也一点不后悔。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六) 云渺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就在把荨欢看得想要逃离的时候,他却笑出了声,淡淡道:“颜倾能得荨欢姑娘如此倾心,云某都嫉妒了。” “……” 荨欢这下倒是真的不好意思了,那本苍白的面色也染红了几分,垂首绞着双手手指:“我知道颜哥哥处境一定很危险,见不到他不要紧,我也只是不想给颜哥哥惹麻烦。” “行了,别再说了,再说我怕我会直接把你抢走!” 云渺带着笑意却说着冰冷的话,直接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你不认识路,我送你。” 荨欢心里一跳一跳的,但看云渺面色如常,似乎刚才那番话也只是平常的调侃话语,心下一松,倒是越发感激起这个亲切温和的男子来。 云渺带着荨欢走的路都极为僻静,就算遇到巡逻的侍卫都能绕开,及时躲避。 直到远远的能看到那有大片海棠树的地方,他才松开了手去,淡淡道:“以后不要四处乱跑,更不要再去刚才的木槿院,一步都不可以,知道吗?” 荨欢心里甚是疑惑,木槿院,应该就是刚才那木槿满院的冷寂院子。 犹记得那朦胧女子诡异的歌声与舞蹈,还有婢女香榭手中一把寒光阴冷的长剑,身子细微的一个轻颤,急忙点头。 云渺见她温顺懂事,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伸手将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拂到耳后,触感湿润冰凉,看来是被刚才疼痛给逼出的冷汗,心中更是觉得细微的疼痛。 荨欢不自然的往后偏头避开,云渺顺手就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戏谑笑道:“躲什么?难道云大哥还会害你不成?” 轻叹了一口气,缓声道:“荨欢,除了你的颜哥哥,你还可以相信云大哥。” 荨欢呼吸一窒,紧紧咬着唇,抬起水光粼粼的黑眸,看着云渺的双眼认真说道:“云大哥是个好人,对荨欢好,对颜哥哥也好,荨欢会永远记得云大哥的恩情。” 云渺定定的看了她半响,垂下眸子时露出一抹讥诮的笑,隐约有些失望。 颜哥哥?相处不过半个时辰,她已经说了无数次的颜哥哥……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云渺笑着揉了揉她的发:“回去吧,你和颜倾,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荨欢点头,正准备往回走,忽的又急忙回头道:“云大哥,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把衣裳还给你。” 云渺一愣,似乎有些迷惑。 荨欢提醒道:“在马车上面我穿的那件,你买的,白色的,很贵很好看的那一件。” 云渺恍然,对她那句那很贵很好看又忍不住笑了,轻声道:“留着吧,本来就是买给你的,我府上无妻无妾无侍女,拿来也无用。”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七) 荨欢点头“哦”了一声,虽然知道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很不好,但是却又根本无从反驳,反而对他那一句无妻无妾无侍女弄得有点懵。 看着荨欢轻手轻脚往着海棠树远去的身影,云渺那双如星般璀璨的眸子越渐暗沉,深不见底。 * 回到居住的下人房,院子里不似平日那么阴沉冷清,倒是烛火摇曳,一堆丫鬟们聚在一起围观什么似的。 荨欢好奇,还没靠拢过去,就见人堆里一少女跳起来朝她挥手,兴奋道:“荨欢,来吃好吃的了!” 那少女正是翡翠,荨欢微怔,见她飞快的埋头,直起身来就举着一根油腻腻的鸡腿:“快来,好东西给你留着呢!” 虽然平日在膳房不愁吃喝,但好菜的那剩菜什么的,倒掉也不能给他们吃,说是怕他们吃馋了以后会偷吃。 所以见到这美味的鸡腿,荨欢当即高兴的蹦过去,在众丫鬟开心的议论声里一同吃了起来。 等东西都差不多吃完了,荨欢才勉强听懂那群姐妹在说了个什么事情。 等那些丫鬟都散开,翡翠才用油腻腻的手指去抓荨欢的手,小心翼翼的问:“荨欢,你不怪我吗?” 荨欢咬完最后一口肉,将骨头放在油纸里,诧异的看向翡翠:“怪你什么?” 翡翠面色一红,指了指面前那一堆残骸:“这些东西啊,本来奖励该是我们两个人的,却被我一个得了……” 荨欢无辜的眨了眨清澈的眸子,见翡翠一脸尴尬,恍悟的笑了笑,伸手就去将油腻腻的手指抹在她的脸上。 翡翠“呀”了一声,急忙逃开。 荨欢“呵呵”的笑:“就是该罚你,我们都是好姐妹,你还跟我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翡翠咬着唇越发有些难受,像是想通了似的,小声的在荨欢耳边道:“走,我们回房去,我那还有些好东西没拿出来,我们偷偷分了!” “……”荨欢顿时懵了。 * 夜半十分,冰凉的夜风吹拂过疲惫的毛孔,荨欢硬生生的打了个寒颤,冻得卷缩在一起。 “冷……” 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声,下意识的朝着热源靠近,双臂紧紧的搂在对方精壮有力的腰间。 “嘁!”一道轻哼传来,随后是不冷不热的嗤笑声:“你这女人倒挺会享受的,这样也能睡得着?” 清清冷冷的声音,冰凉如雪,却甚是熟悉,那是她心心念念的声音。 荨欢那朦胧的睡意一下子完全消散,猛地就抬起头来睁开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上方男子刀削似的完美下巴,凉薄的唇似笑非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八) “颜哥哥?” 荨欢激动不已,来不及搞清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况,紧紧的抱着他的腰。 将脑袋深深的埋在他的胸口,低低的喃喃道:“我是在做梦吗?不要醒过来,千万不要醒过来……” 楚颜倾唇角一抽,本阴郁沉重的心情在此刻却变得有些轻松,不可否认,他很喜欢看这女人有时候呆呆笨笨的样子,似乎能取悦于他。 听着她像是念经一般的重复那句话,他终是受不了的将她下颚抬起,俯首下去堵住她那喋喋不休的话语。 说起来,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亲吻过一个人,自从那件事之后,在他心底形成一层无法抹去的阴影,让他觉得甚为恶心。 但是她却不同,从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他非但没有抗拒到恶心,似乎还特别眷念那一丝淡淡的糖果甜香。 她的身影,她的称呼,她的青涩,她的纯真,甚至是她的愚钝…… 假作真时真亦假,这种时不时浮现在脑中的思绪很是奇怪,至少让楚颜倾觉得很危险,这大概,只是他太过投入了吧? 世界霎时安静了下来,冰雪般冰凉的气息融入呼吸,提醒着两人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荨欢先是惊愕,随之面色爆红,双眸闪闪发亮的盯着楚颜倾,毫不掩饰心里的激动。 这哪里是梦,颜哥哥当真来了!当真来看她了! 看着女子那双迷蒙的眸子渐渐变得清醒,甚至染上了羞涩与喜悦。 一直盯着那双眼的楚颜倾双微眯着的凤眸里一片清冷,无丝毫的情浴,却带着一丝困惑。 毫不留恋的松开怀中女子,荨欢只觉得温暖一下子消散,单薄的身躯在夜风里有些瑟瑟的颤抖。 这时,她才发现她竟然只着了薄薄的贴身衣裤,而他们所处的位置却是高高的屋檐。 院中海棠树繁盛,这里,竟然是她居住的下人房。 楚颜倾看她面色一青一白,明显惊惧害怕的样子,冷笑道:“你在害怕什么?” 荨欢面色苍白的咬着唇去拉扯楚颜倾的袖子,他那银白色的衣衫质地如水丝滑:“颜哥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要是被发现……” “发现不了,他们都睡着了。”楚颜倾打断她的担忧,长眉微挑:“你担心被人发现?” 荨欢急忙点头,小心诚挚的道:“我都听赵嬷嬷说了,私……私通是会被杖责丢出王府的,我知道颜哥哥的为难,我会努力做事,不能连累了颜哥哥。” 楚颜倾微微一怔,长长的睫毛敛下,将坐在他腿上的少女往怀里挪去一分,淡淡道:“你在担心我?” 人生若只如初见(四十九) 楚颜倾微微一怔,长长的睫毛敛下,将坐在他腿上的少女往怀里挪去一分,淡淡道:“你在担心我?” 荨欢面色嫣红的点头,不敢往他怀里靠,只是推拒着,“颜哥哥你还是快走吧,要是被发现就糟了,我可以等的,我……” “他们暂时都醒不来。”楚颜倾从袖中掏出一支细小的竹筒,将那竹筒对着**做了一个吹气的动作,含着一抹邪气的戏谑。 荨欢有些懵懵的,随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脱口道:“迷烟?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这里是王府啊!” 楚颜倾见她大惊失色的小脸顿时青白,满头黑线的将竹筒收入袖中,改为伸手去揉她的发。 咬牙低骂道:“胆子怎么这么小?这就吓着了?” 荨欢担心得都快哭了,紧紧抓住楚颜倾的手腕,恳求的道:“颜哥哥,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啊,王府是我们招惹不起的,我们本本分分就好,多久我都可以等的……” 楚颜倾好气又好笑,一只手扶着下颚似笑非笑的看她:“等?你等什么?” 荨欢顿时被噎住,脸色一红一白的,小声吱唔道:“等颜哥哥办完事情离开王府,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没想到荨欢一惯胆怯,但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是十分的真诚,十分坦然,虽然说得极为艰难。 楚颜倾眯着眸子瞅着漫天星宿点缀的漆黑夜空,办完事情,他的事情,可有尽头? 在一起…… 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抬起荨欢冰凉的下颚,唇贴上她的,轻声蛊惑:“蠢女人,你就那么喜欢我么?你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他什么? 荨欢皱了皱眉,理所当然的道:“喜欢就是喜欢,颜哥哥的一切我都喜欢。” 楚颜倾眼含讥诮,瞥了一眼自己身上未曾更换的华贵服饰,眉梢间的讽刺更深:“一切都喜欢?荨欢,你是故意以此引|诱我,还是当真蠢得无可救药?” 荨欢微怔,他的吐息就在唇边,那么冰凉,凉得她忍不住轻颤了两下,蹙眉问道:“颜哥哥你在说什么?要不是……喜欢上了,我又怎么会跟你离开杨柳村……” 楚颜倾眸光一闪,他差点就忘了他说过的那一句话,他说会许她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低低一笑,他在她唇角清浅一舔,戏笑道:“其实我并不是什么侍卫,你见过侍卫穿这样的衣服吗?” 荨欢却是了然的点头:“我知道,慕大哥说了,颜哥哥是王爷身边的暗卫,吃穿用度都是很好的,比慕大哥还要好。” 寻风那小子倒是解释得挺周全啊! 楚颜倾唇角猛抽,牙齿暗暗磨了磨,反而有些阴郁。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 楚颜倾唇角猛抽,牙齿暗暗磨了磨,反而有些阴郁。 闷闷的沉声道:“对,以后少跟你那慕大哥接触,还有你的云大哥!” “哦。”荨欢乖乖点头,就算他不说这句话,她也明白不能随意跟男子接触,特别是云大哥,他那些行为举止,让她觉得心里怵得慌。 见荨欢如此听话,楚颜倾面上的不悦才褪去几分,长指揉了揉眉心,看向遥遥的天际。 荨欢见他似乎有些疲惫,满身都是酒香,狭长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血丝。 心念一动,好意的跪坐起来就去拆开他束着青丝的紫金簪。 她的动作无丝毫扭捏,干脆利落,楚颜倾对她又无丝毫防备,直到微凉的发丝散下,贴在面上,楚颜倾才猛然惊觉。 “你干什么?!”楚颜倾语气阴冷,目含阴鸷。 荨欢却不理会他的忽然而来的杀气,纤细的手指在他头皮之上细细的按压,一下一下略微有些偏重,却让楚颜倾舒服的长长吐了口气。 荨欢憨厚的笑了,以前她的爹爹喝醉了酒,她娘亲就经常这样为爹爹揉nie头部,她也学了这一手,十几年下来,这手上功夫倒是越来越好了。 看着楚颜倾轻轻闭合的阴柔眉眼,在月光下投射出长长的剪影,安静绝美。 荨欢不觉有些痴,颜哥哥真是好看,发起火来也很是渗人。 不过现在她倒是越来越不怕他了,他是她喜欢的男人,她和他还有一辈子要过,她要他越来越离不开她…… 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是,她却觉得这样的感觉,是她爱他的表现,所以她觉得理所当然,也很幸福。 “颜哥哥,喝酒伤身,以后少喝一点好不好?”难得的相处,荨欢格外珍惜,自发的开始叮嘱了起来。 楚颜倾本静谧下来的容颜出现一丝冷意,缓缓的睁开眼眸,危险的睨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少喝一点酒啊。”荨欢回答都理所当然。 楚颜倾冷笑:“你竟敢管我?” 荨欢被他面上的杀气看得一惊,却还是咬牙鼓起勇气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我又管谁去?你想我管谁去?” “哼!”楚颜倾长指捏向她憋得通红的脸颊:“你敢去管别的人试试!” 荨欢笑了,面色羞红的扑到他的怀中,脸颊紧紧的贴在他温热的胸膛,像是抱着珍宝似的幸福满足。 楚颜倾倒是有些搞不懂了,这女人不是呆呆笨笨又胆小怯懦的吗? 怎么好像越来越不害怕他了?是吃定了他不会杀她了吗? 她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触感也有些冰凉,这虽然是夏季,但夜晚也有些微凉,更何况是这高高的屋檐之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一) “蠢女人,冷为什么不告诉我?”楚颜倾伸出手臂将她搂紧怀中,这丫头的体质很孱弱啊。 荨欢本就有些疲惫,这样靠在他那温暖的怀中,渐渐有了睡意,模模糊糊的“嗯”了一声,又傻兮兮的笑了:“颜哥哥抱着就不冷了。” 楚颜倾唇角一抽,女人撒娇他见过不少,但这样厚颜无耻又心安理得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她不惧他是不可能的,说她恃宠而骄更是毫无依据,这无知的丫头,真是个蠢女人! 凉凉的夜风吹拂过来,扬起他披散在脑后的缕缕青丝,月光下,他那阴柔的五官冷魅潋滟,冰冷狠戾。 垂眸之际,看着在他怀中卷缩在一起的瘦小女子,冰冷的眉梢缓缓柔和,似乎浮现出一丝丝浅淡的笑意,却是自嘲的弧度。 因为云渺的一句“她想他”,这**,他弃了和心腹商议大局,弃了答应在孟盈月那过夜的承诺。 楚颜倾,你到底在做什么?!更何况这个女人…… 深吸了一口气,将怀中的女人毫不客气的一手拧起,冷声道:“我要走了,要睡回屋里睡去!” 荨欢顿时一个激灵,睡意消散,急忙抓起腰间随身揣着的小木梳和身边放置的紫金簪来,为他将头发利落盘起。 好在荨欢手脚麻利,做起事情来还是有模有样的,虽然那小木梳因为质量关系,弄得楚颜倾很不舒服,暗暗寻思着下次一定要带一把玉梳来给她换掉才行。 这一念头一闪而过,却是使得他面色猛地一沉。 下次?好笑,他竟然还在想下次?! 荨欢不知道楚颜倾在想什么,只是双手抓住楚颜倾的手臂,小心的叮嘱道:“颜哥哥,你要小心身体,要注意安全,要……” “闭嘴!” 楚颜倾满头黑线的喝止那女人的喋喋不休,狠狠的瞪向她,那目光像要把她吃了一般的凶狠。 荨欢猛地一愣,心口突突的跳,这样的感觉她不陌生,以前他对她一起杀意,就是这样的一副表情…… 楚颜倾看了她半响,就在**憋着气都快喘不过来的时候,终是单手扣住她的腰就跃下屋檐,如鹰般矫健。 夜风吹起她披散的一头秀发,和他的发尾浅浅交缠在一起。 荨欢眼眸不自觉便浸出了一层淡淡的湿润,随即很快的眨眼,隐去眼底的脆弱与不舍。 漆黑一片的屋内,十几个婢女皆是睡得死沉沉的,鼾声一片。 荨欢有些不好意思,正准备给楚颜倾说她不会打呼噜,可还没开口就被狠狠的丢到木板床上。 背后受伤的地方被撞到,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满脸纠结,心中更是凉得像冰。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二) 楚颜倾对于这一点很是敏感,皱眉问道:“怎么了?” 荨欢咬着唇使劲摇头:“没事,颜哥哥你走吧,以后我们尽量少见面吧,以免被发现。” 虽然她很想他,很喜欢他来看她,可是她不能那么自私。 关于受伤这件事更是不想不想给他添加心理负担,万不可再让让楚颜倾担心,更不想看到他生气。 楚颜倾冷哼:“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来担心。” 转过身去的时候,眸光不经意扫过这简陋的屋子,长眉又皱了皱,终是一言不发的快步离开。 荨欢扯过被子盖住,看着楚颜倾离去的地方久久的出神,眸色黯然。 她见到他很高兴很开心,可是他,似乎恰恰与她相反…… * 第二天,王府里依旧如往常一般平静,仿佛昨夜的喧嚣只是梦一场。 夜晚收工回到下人房的时候,却见赵嬷嬷扭着水桶腰迎上前来,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儿。 “荨欢啊,以后你不用跟她们挤在一起了,来,我带你去你单独的房间。” 赵嬷嬷不由分说的就拉住荨欢的手,像是最为关爱的长辈一般,带着一种极力的讨好。 荨欢大愣,翡翠也慌了神,拽住**的另一只手臂,急道:“赵嬷嬷,你要带**去哪里啊?她怎么会单独住一个房间?你是不是搞错了?” 赵嬷嬷回眼瞪向她,斥道:“搞错了?我怎么会搞错?这是琴夫人亲自吩咐的,你可以去问问琴夫人是不是搞错了!” 翡翠脸色爆红,也明白是自己鲁莽了,急忙低声下气的赔罪:“奴婢不敢。” 赵嬷嬷怒哼了一声,嘲讽的翻着白眼,冷笑道:“别以为昨晚告密得了赏赐就高人一等了,低等奴婢就是低等奴婢,竟敢对我大呼小叫的,哼!” 旁边围观的下人纷纷对着翡翠指指点点,翡翠面色顿时变得煞白,血色尽褪,低着头咬着唇一字不吭。 她怎么不明白赵嬷嬷为什么那么生气,还不是自己没有分给她一点好处吗? 不过她也急需银两,今天一大早才接到消息,说家中母亲病重,她把那些赏赐和积蓄全都稍了出去,说好分给**的也没给分,现在她已经是身无分文的。 那些事情翡翠还没来得及跟荨欢说,荨欢自然也不知道翡翠心里在想什么。 但是她却知道翡翠现在处境尴尬,忙转移话题道:“赵嬷嬷,你不是要带我去单独的房间么?我们走吧。” 赵嬷嬷再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识时务的翡翠,在众人羡慕嫉妒又疑惑的目光中,领着荨欢拂袖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三) 赵嬷嬷再狠狠的瞪了一眼不识时务的翡翠,在众人羡慕嫉妒又疑惑的目光中,领着荨欢拂袖而去。 荨欢走了几步,回头朝翡翠眨了眨眼,直到翡翠十分难看的面色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这才松了口气,跟上前面的赵嬷嬷。 不管怎么说,她在这王府里似乎也只有翡翠一个朋友,自然格外珍惜。 赵嬷嬷所说的单独的房间,也是在下人所居住的院子里面,离之前所住的房间不过十几步远,却是在角落的位置。 中间隔上了几间堆放杂物的房间,显得那单独的房间便格外的僻静。 打开门,点上油灯,里面是还未收拾的一床一桌一椅,房里摆设简单,对于**来说,倒是什么也不缺。 赵嬷嬷捏着荨欢的手笑得十分温和:“**啊,原来你跟慕家还真有交情啊,你也真是的,怎么不早说呢?” 荨欢嘿嘿的干笑,闻言却是一头雾水:“慕家?” “慕家老爷曾经是皇上与王爷的老师,担任过太傅一职,我们琴夫人便是慕家长女,侍卫长是慕家次子,你难道还不知道?”赵嬷嬷也疑惑了。 看荨欢傻头傻脑的,要不是琴夫人亲自找她去雅琴院,又吩咐为荨欢单独安排房间,还说什么要好好关照荨欢之类的话,打死她她也不会相信**会和琴夫人攀上一点点的交情。 原来琴夫人便是慕大哥的姐姐吗? 对于什么太傅什么的**不了解,但老师一词她还是懂的。 于是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很是诚实的道:“之前不是很熟。” “哦。”赵嬷嬷有些失望的瘪了瘪嘴,看了眼凌乱的屋子,本来还想给她添置一些东西,既然不太熟,那些都没必要了。 当即收了脸上讨好的笑,冷着脸道:“那你自己慢慢收拾吧,明天记着去雅琴院给琴夫人谢恩。” “好。”荨欢点头,慕大哥的姐姐,她也很想见一见。 毕竟琴夫人说了要多加关照,赵嬷嬷也不敢太过刻薄刁难,只好带着一肚子的气扭着屁股走人。 荨欢打量了一下屋子,捞起双袖就去打水整理,心情却有些沉重。 她看得出来,慕寻风根本对她无半丝的好感,琴夫人又为什么要这样关照她呢? 既来之则安之,虽然她并不喜欢一个人住在这里,孤孤单单的,仿佛被隔离了起来一般。 麻利的收拾好屋子,夜已经很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沉寂得只有夏季虫鸣不厌其烦的叫声。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抱着换洗的衣物到院子里专供下人沐浴的大澡堂去洗浴。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四) 夜已经很深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沉寂得只有夏季虫鸣不厌其烦的叫声。 荨欢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这才抱着换洗的衣物到院子里专供下人沐浴的大澡堂去洗浴。 很巧的是,在澡堂里,她碰到了魂不守舍的翡翠,而翡翠似乎一直在那里等着她。 见到荨欢,她便再也忍受不住,红着眼眶扑上来抱住她埋头痛哭,把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倾述了出来。 * 稀疏的纱灯之下,荨欢一路用手指疏离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神思不属的想着翡翠的事情。 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她已经决定以后把工钱给她拿回去,翡翠的娘病重,她便想到自己年幼时病逝的娘亲。 当时还小,她的记忆力有限,只知道娘病得很重,而爹只是一个劲的纵酒,好像正在和娘闹什么矛盾,对娘的病情也不管不顾的。 犹记得当时娘亲瘦得形如枯槁,本清丽的容颜也是蜡黄无神,那么年轻便香消玉殒,之后便是越加嗜酒如命的父亲。 想着想着,眼眶也不自觉的湿润了起来,正因为记得爹的无情,所以,离开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的干脆。 浑浑噩噩的推开|房门,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慢悠悠的从里面传了过来。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荨欢猛地一愣,抹了一把湿润的眼睑,瞪大清澈的黑眸看向自己床上那双臂枕着头的男子。 男子着一件宝蓝色绣着墨色tu纹的华贵锦袍,头束金冠,腰缠玉带,脚上还踏着根本未褪去的墨色锦靴,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很是随性慵懒的样子。 如玉的容颜上双眸懒懒的闭着,薄薄的红唇微微的轻抿,似乎有些不悦。 荨欢回过神来,像做贼似的急忙往门外探了探,没发现有人才飞快的关上房门,靠着门板扶着胸口大大的喘气。 “你在怕什么?我问你话你没听到吗?”楚颜倾缓缓的半睁开眼眸,眸中带着恼怒。 该死的,他堂堂一个王爷,在自己的府上还弄得跟做贼似的,这叫个什么事啊? 荨欢被凶得有些委屈,但因为他的出现,心情又高兴得压过了委屈,提着裙摆快步的奔上去,顺势就朝床上的男子扑了下去。 “颜哥哥,你怎么来了?我好想你。” 楚颜倾被荨欢的热情震了一震,那趴在自己胸膛上的温软让他下意识的想要推开。 可是听到她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句话吐纳在耳边,举起的手臂硬生生的垂下,改为抚上她垂在面颊的湿润发丝,就触到她满面的泪痕。 “怎么哭了?跟着我觉得委屈了吗?”楚颜倾皱了皱眉,一句话问得冷意十足。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五) “怎么哭了?跟着我觉得委屈了吗?”楚颜倾皱了皱眉,一句话问得冷意十足。 荨欢飞快的摇头:“不是的,我只是想起了我死去的娘……” 楚颜倾无语,但一双半眯着的眸子却倏然睁开,似乎酝酿着什么狂风暴雨般的东西,幽深的眸里是看不清的复杂情绪。 荨欢微怔,试探性的唤道:“颜哥哥?” “嗯?”楚颜倾深深的闭上双眼,懒懒应了一声,再睁开时,已经没了一丝的情绪。 “这房间是琴夫人为我安排的,是你给我说了什么好话吗?”荨欢问得有些讨好,带着愉悦。 楚颜倾懒懒的瞥了她一眼,她那泪痕犹在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雪白肌肤上,两个好看的梨涡十分醉人。 她虽然算不得绝色,长相却颇为清秀标致,却是越看越好看的那一种。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如星子一般的清澈明亮,和记忆中那个人的是那么的相似…… “颜哥哥。”看楚颜倾一直盯着她看,却一句话不说,**不由心跳如打鼓,忐忑的咬着唇手足无措。 楚颜倾微不可闻的勾了勾唇,淡淡道:“去把头发擦一擦,等会儿给你看点东西。” “哦。”荨欢急忙从楚颜倾的身上爬起来,还没爬得起来,就被一股力道推开。 下一刻,修长有力的身躯倏然压下,略带粗暴的吻熟悉的覆下,冰雪般的气息迎面而来。 “唔——” 荨欢被迫的承受着他强势的亲吻,柔软的唇舌肆意的游荡,她头脑一阵幸福的晕眩,生涩的回应起来,双臂柔弱无力的攀上他的肩。 “真乖。” 长长的热吻终于结束,楚颜倾喘着粗气戏谑的抚了抚她的微肿唇瓣,暧mei的摩擦,眼神也染上淡淡的炙热。 “颜哥哥……”荨欢羞得面色通红,下一刻更是受宠若惊的张大了嘴巴。 楚颜倾单手将她揽起,另一只手握了干净的帕子来擦上她湿漉漉的头发,动作生疏,偶尔带动发根扯得头皮生疼,无丝毫温柔可言。 荨欢此刻却是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沉醉在他宽阔的怀中,一张小脸上笑靥如花,很是开心。 她实在没想到,平日里冷清得渗人的颜哥哥,竟然会温柔的为她擦头发…… 当两人坐在窗下桌边挑灯夜读的时候,楚颜倾还没能从今夜的反常里醒过神来。 他想他真的是疯了! 白日里云渺向他提议,说是每夜来为**教书识字。 当时他毫不犹豫的就将云渺的提议驳了回去,开玩笑,他自己的女人,犯得着别的男人那么惦记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六) 白日里云渺向他提议,说是每夜来为荨欢教书识字。 当时他毫不犹豫的就将云渺的提议驳了回去,开玩笑,他自己的女人,犯得着别的男人那么惦记么? 不就是教书吗?还难得倒三岁就会熟背三字经的楚颜倾么? 于是乎,他便一口接下了教书的重责,根本忘记了他该是多么的繁忙,刚才甚至因为她热情的回吻,而头脑发热的亲手为她擦起头发来。 天,他当真是疯了! 也怪不得云渺笑得那么狭促,也怪不得慕天琴知情识趣的为荨欢单独安排房间。 疑惑不解的看着那一字一笔在宣纸上认真写画的清秀少女,楚颜倾淡色的长眉越皱越紧。 他这是着什么魔了? 荨欢握笔姿势别扭,写字歪歪斜斜,却还是一笔一划的写着,很是认真。 楚颜倾实在看不下去了,终于比头脑快一步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身后带动她的动作,完完整整的写好了那个未完成的字。 待那个字写完,楚颜倾才皱起了眉:“刚开始学就写这么难的字,脑子有病么?” 问她想先学什么字,她却毫不犹豫的就说了一个“颜”字,一张纸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的字迹,他现在才发现那一堆一堆的东西竟然全是“颜”。 荨欢不理会楚颜倾的恶意嘲讽,又提起笔来一笔一划的重复写那个字。 从如蚯蚓一般的字体,到后面越来越偏向楚颜倾那凌厉又苍劲的笔锋,淡淡冷漠的楚颜倾终于忍不住眉角跳动了起来。 才写几个字就能写得这么好,这蠢女人貌似也没有那么蠢得无可救药嘛,或许还真有这方面的天赋。 第一次为人师表,楚颜倾心里难掩激动,又握起她的手,饶有兴致的继续教导了起来。 荨欢靠在他的怀中,闻着他身上冰雪寒梅般的气息,大大的黑眸里满是璀璨的亮光。 第一次写字便能写那么好,无外乎有两个原因。 第一,她是天才,第二,她学得很努力,很认真。 显然,**只是偏向第二种,她不是什么天才,她只是很努力的想要做好每一件事,特别是颜哥哥想要她做的事。 这大概就是女为悦己者容,在喜欢的人面前,她当然要做到更好。 * 雅琴院,清新雅致的白玉楼阁,大片大片的玉兰树林立满园。 楼阁之上月白色的纱幔徐徐飘荡,袅袅琴音伴着淡淡的茶香幽幽传出。 来王府三天,荨欢除了膳房和下人房之间徘徊,还从来没有踏足过主子的华丽院落,除了那一次误闯僻静诡异的木槿院。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七) 雅琴院除了门外的侍卫,便是领着荨欢走进院中的一个漂亮丫鬟,大大的院子里比较空落,显得比较清静。 荨欢没想到这么受宠的琴夫人竟然只有一个丫鬟伺候,那丫鬟虽然长得干净秀丽,却是不苟言笑,看起来冰冰冷冷的,使得荨欢很是不自然。 走上二楼,透过茶炉袅袅的青烟,可以看到临窗抚琴的白衣女子。 朦脓的雾色之后,她那身影显得飘渺出尘,如同云中仙子。 荨欢只是看了一眼便急忙垂下目光,恭敬的跪地行礼:“奴婢**拜见琴夫人。” “你就是荨欢?颜倾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快快请起,跟我不必怎么拘禁。”慕天琴停了抚琴,优雅款步的迈出,亲自上前来蹲身搀扶。 荨欢受宠若惊,听她说起颜哥哥,更是面色娇红,急忙谢恩。 慕天琴友好的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边上的软塌走去,一边吩咐门边候着的丫鬟:“白苓,上茶。” 那清冷的丫鬟便是慕天琴的贴身丫鬟,白苓,雅琴院唯一的婢女。 这丫头却不是慕家人,而是王爷身边的贴身婢女,据说之前还是王爷的通房。 慕天琴入住王府之后,楚颜倾就将白苓拔给了慕天琴,当初这一举可是羡煞了各位夫人,从此慕天琴得宠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白苓手脚熟练麻利,将边上的茶壶提下来,慕天琴竟是挥退了白苓,亲手一杯杯的倒起茶来。 荨欢满头冷汗滴落,急忙道:“琴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怎么可以让夫人倒茶给奴婢喝呢? 慕天琴微微的笑着:“今儿你是贵客,不是什么奴婢,我该尽一番地主之谊。” 荨欢一时感动,对这温柔善良的慕天琴好感倍增,只觉得亲切至极,也不再那么拘禁。 两人说说笑笑的谈着茶水的事情,不多时就听到白苓来报,说府上几位夫人到访。 荨欢正想告退,慕天琴却婉言留下了她,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裙,站起身来迎接欢声笑语而来的一群美丽夫人,荨欢急忙站在慕天琴的身后。 “琴妹妹,我们来蹭茶喝了。” 随着一声娉婷娇笑,一群莺莺燕燕如同花蝴蝶一般,五颜六色的步上楼来。 慕天琴得体含笑:“蓉姐姐喜欢,是天琴的荣幸。” “呵呵。”为首的美丽女子娇笑了一声,大步上前来便自发的坐到软塌之上,先入为主的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啧啧的道:“琴妹妹的茶就是好喝,妹妹们都别站着了,快一起来喝一杯解解暑吧,这天气大清早就热得,口干舌燥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八) 一群夫人纷纷落座,慕天琴柔柔的笑,也跟着在一边坐下。 白苓站在一边动也不动,更别说是添茶了,荨欢觉得有些奇怪,看着慕天琴又要亲力亲为,急忙上前去担起了这份工作。 “咦,这丫头好面生啊,该不会又是王爷给雅琴院新送来的婢女吧?”蓉夫人捏着艳丽的红色丝帕擦了擦额角的薄汗,随意的问着,话语中含着戏谑。 对方提到了她,荨欢实在忍不住好奇,微微抬眸看了那蓉夫人一眼。 季婉蓉一身轻薄红纱裹着着曼妙的曲线,青丝高挽,暗红色璎珞缠绕,光洁的额头上垂下一颗血红的宝石。 小麦色的光滑肌肤,艳丽的五官风情万种,红唇若血,微挑的丹凤眼含着一种**勾魂的情挑。 最为特殊的便是她娇蛮细腰之间系着的那条鞭子,墨色长鞭,柄上镶嵌着各色的宝石,一颗颗璀璨多亩,吸引眼球,凭添一分野性的诱huo。 果然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倨傲风情,南王真是好福气,荨欢心里如是的想着。 “只是膳房的婢女,来着为我送吃食的。”慕天琴轻声回着,面上仍旧带着未减半分的笑意。 荨欢暗暗心惊,慕天琴如此清雅之人,对待季婉蓉的时候,竟然也有种息事宁人的谦卑。 其实她更不知道,季婉蓉虽说是进ru王府的第一位夫人,但只不过双十年华,而慕天琴怎么说都比她大上一岁,她却非要叫慕天琴一声琴妹妹。 从第一天开始,慕天琴对这琴妹妹三个字就从没有反驳过,温柔淑雅的名声便从第一天开始传起。 “哦,原来如此。”季婉蓉语气有着一种放松,还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鄙夷。 慢悠悠的饮尽杯中茶水,忽的站起来高声道:“妹妹们,今儿个天气这么好,我们一起去围场骑马射箭怎么样?” 季婉蓉最喜欢的就是骑马射箭,那皇家围场可是一个月至少会去二次,还喜欢强拉着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姐妹一起,卖弄她的威风。 几位夫人本就跟着季婉蓉而来,虽然一个个兴致缺缺,此刻却都连声附和,慕天琴无奈,也只好应了。 荨欢再次向慕天琴告退,慕天琴这次倒是同意了,可是季婉蓉却出声了。 “诶,你也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荨欢满头黑线,哭笑不得,她对骑马射箭什么的一窍不通好吧? 再说那么一群夫人,她一个婢女,怎么可以一起…… 但主子说的话就是吩咐,**不好多加反驳,慕天琴柔柔的拉住她的手,温言道:“没事,就当是陪陪我吧。” 这一下,**只好厚着头皮跟着那群华贵的夫人一道,气势汹汹的朝着王府之外而去。 人生若只如初见(五十九) 皇家围场有好几个,而最近的一个在京郊,虽然不算很大,却是皇家子弟们平日里休闲骑射的好地方。 三辆豪华的马车一路疾行,近两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此时却已是日上三竿,正午时分。 一路随行侍卫若干,但却没有一个婢女,**情况特殊,于是跟在慕天琴的身边。 下得马车,就见看守围场的守卫上前参拜禀报,原来今日皇上和几位王爷都在里面,当然也包括南王。 众夫人都有些惊吓,想要打退堂鼓,可是季婉蓉却傲然挺胸,非要进去不可。 季婉蓉是这围场的熟人,守卫都知道这蓉夫人性子烈的很,再加上这群夫人身为南王家眷,他们根本没有理由不放行。 于是乎,季婉蓉就带着一众女子浩浩荡荡的走进围场。 烈日之下,众夫人虽然都撑着油纸伞,但还是被晒得头晕欲裂,一派娇弱。 而季婉蓉却是兴致高昂,也不撑伞,手中挽着那条墨色宝石的长鞭把玩。 阳光透过她麦色的肌肤,显出辣椒似的红晕,丹唇含着野性的笑,看起来竟有种勾魂摄魄的气势。 一双丹凤眼瞄了一眼身后羸弱的一群女人,唇角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冷笑,可是当目光扫到慕天琴的时候,眸子微微眯了眯,眼角余光瞄到为慕天琴撑着伞的荨欢。 荨欢正瞪大一双杏眸好奇的看着季婉蓉,这一下四目相对,荨欢顿时有些讪讪然,尴尬的想要移开目光。 谁知道她却扬鞭一指,勾唇笑道:“你,过来。” 荨欢微鄂,慕天琴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记住,她说什么就做什么。” 荨欢暗叹了口气,也只好将伞递给慕天琴,自然倒霉的朝季婉蓉走去,谁叫这一行之中只有她一个婢女呢? 季婉蓉见**走近,用握着鞭子的手指顺势抬起她的下巴,荨欢顿时瞪大了双眼,眸中有着迷惑,却没有想象中的惶恐颤抖。 荨欢生来便雪肤乌发,这一点却和她的娘亲很相似,用老人的话来说,便是享福的好命。 可是荨欢却不在意认为,若是好命,她怎么会从小就没了娘?若是好命,她娘亲又怎么会芳华早逝? 此刻经过阳光照射,那一张清秀的雪白小脸上如熟透了的苹果,红彤彤的看起来竟是分外诱人。 季婉蓉那双嚣张跋扈的丹凤眼微微眯了眯,眼眸一转,撤开手去又开始玩着手中的长鞭,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多大了?” 荨欢老实回答:“回蓉夫人,奴婢刚满十六。” “唔,二八年华,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啊,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那可是,呵呵……”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十) “唔,二八年华,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啊,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那可是,呵呵……” 季婉蓉话没说完便忽然笑了起来,娇笑声中含着一种别样的情绪,笑声越来越低,却显得越发的怪异,笑得荨欢后背一阵僵直,越发低下头去。 正在这时,一侍卫上前禀报:“禀蓉夫人,马匹和箭矢已经备好。” 季婉蓉伸手摸了摸侍卫牵过来的栗色马匹,满意的点头:“不错,有赏。” 说着就将腰间一块宝玉扯下来抛向那侍卫,大概是习以为常,侍卫一板一眼的谢恩退下。 其他夫人早就已经在树荫下落座,摇着随身团扇去热,一阵阵的香风扑鼻而来,使得荨欢有些不适应的蹙了蹙眉。 季婉蓉“噗哧”笑出了声,戏谑道:“是不是觉得她们很做作?” 荨欢面色一变,正想张嘴反驳,但想到慕天琴的叮嘱,只好咬着唇低下头。 季婉蓉却没有理会荨欢,继续自我冷笑:“我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柔柔弱弱博取怜爱的病秧子,还有那种卖弄**只会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荨欢一声也不敢吭,心中却是暗惊,因为王府里谁都知道琴夫人身子柔弱多病,而月夫人夜夜歌舞近来最是得宠。 季婉蓉竟然当着她的面这样说,到底是存了何种心思?难道她当真是一点也不忌讳的吗? “诶,你……算了,牵着马跟我来。” 季婉蓉看了一眼低垂着头一片恭敬的荨欢,仿佛忽然觉得跟她谈话很是无趣,抬起脚便走出林荫的休息地盘。 荨欢无法,看了看那匹不算很高大的马,像牵牛一般的拖着那匹马跟在季婉蓉身后,弄得那匹马很是不爽,使劲朝着荨欢喷着粗气,一阵阵的草料味道呛得她差点吐了出来。 一人一马耗着十分费力,没走多远就听到前方林荫道上由远而近响起几道雷鸣般的马蹄声。 抬起一眼,就看到一队怒马鲜衣的锦衣公子踏尘而来,扬起草叶恣意翩飞。 马蹄飞扬间,响起勒住马匹的嘶叫,同时还有一道戏谑的声音:“蓉儿,你该不会是追着你家十三爷来的吧?” 说话那一个是第一个翻身下马的,那人一袭葡萄紫的华服,一头青丝没有束冠,而是用一条紫色绸带松松绑着,绸带尾端长及发尾。 当他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额前长长刘海分开,露出一张苍白得一点也不健康的容颜,眉眼微挑,五官带着一种跋扈的**之色。 那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与着季婉蓉有着几分相似。 荨欢眼角一跳,要说这人是处于病态,但他体型修长却不为消瘦,俊美的容颜神采奕奕,根本无半分虚弱之感。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十一) 荨欢眼角一跳,要说这人是处于病态,但他体型修长却不为消瘦,俊美的容颜神采奕奕,根本无半分虚弱之感。 那人似乎是感觉到荨欢的打量,挑起细长的眉朝她看来,荨欢一惊,急忙垂下头去,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的绕着手中的缰绳,以掩饰心底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那个人看过来的眼神,有种……潜意识的惊惧。 幸好这时季婉蓉冷哼着开口:“哼!二哥你就尽管取笑我吧!” “呵呵,蓉嫂子生气咯!凌霄,看十三哥一会儿不教训你!”一道含笑的声音穿插进来,人也往这边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深蓝色锦衣,模样俊秀,唇含戏笑,正是十四王爷楚庆元。 季凌霄眯着眼笑:“我看十三爷一会儿看到蓉儿,恐怕就腾不出时间来教训本侯了,呵呵。” “哈哈——”跟随而来的几个公子哥齐齐的坏笑起来,那笑声使得荨欢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你们这群祸害!废话少说,有谁敢跟我比射箭的?”季婉蓉不见丝毫女子的娇羞,说话语气倒是偏向男子的豪气。 楚庆元摇头:“实在可惜,今儿个皇上和十三哥把里面的地儿给包了,我们想跟蓉嫂子你比也比不了咯。” 季婉蓉眉头微蹙,忽的眼睛一亮:“除去里面那块地儿,附近不是还有一条通往紫恒山的山路吗?我们去那里比去!” 楚庆元一听急忙摆手:“蓉嫂子你饶了我们吧,那紫恒山之上悬崖处处,谁敢去那里玩啊!” “对啊,那里去不得。”…… 众人反对,季婉蓉不高兴了,举起长鞭就在地上狠狠一抽,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只是她这一抽,就在季婉蓉身后的那匹栗色马儿忽的扬蹄嘶叫了一声,撒开四蹄就朝前疯跑。 荨欢本牵着马儿,马儿这一动作她毫无防备,惊呼一声的同时,人已经被马匹拉着的往前拖去。 尘嚣滚滚,这一霎那只在一瞬间,在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马儿已经拖着荨欢跑了十米远之外,直接冲入密林。 荨欢惊得面色发白,半边腿部都在地上磳出了血,疼痛不堪。 最为让她懊悔的是她因为之前那紫衣男子的关系而心情忐忑,用那缰绳在手腕上挽了好几圈,这时惊慌的想要挣开,却是像挽上了死结,反而越来越紧。 眼睁睁的看着两边的树木猛烈倒退,荨欢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却只是奋力的和手上那条缰绳做着斗争,根本连一声呼救都没有。 此刻她脑中一片混沌,耳边却清晰的传来一声低柔的声音“驾——”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十二) 此刻她脑中一片混沌,耳边却清晰的传来一声低柔的声音“驾——” 荨欢大惊,猛地抬头就看到马上不知何时竟是多了一个人,此刻正带着一脸邪佞的笑,不是季凌霄又是谁。 只是这人到底是在做什么?他不是应该救她的吗?为什么反而还要驱马加快速度? 季凌霄垂眸瞥了她一眼,粉白的唇坏坏的勾着:“哑的?” 见荨欢依旧瞪着迷惑的眸子,他了然一笑:“那便是聋的。” 荨欢顿时反应过来这季凌霄是在戏耍她,生死关头,这男人竟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双腿在地上已经被拖得痛到麻木,但她此刻只觉得心头寒意顿生,紧咬着唇竟是没有开口向他求救。 看了一眼路上蜿蜒的血迹,又看向那马边奄奄一息的粉衣少女,季凌霄轻蔑的冷笑了一声,扬鞭一挥,马儿往密林深处而去。 * 楚庆元等人见到季凌霄运起轻功追上,便都没有再多管闲事,虽然一个个都很疑惑一惯嗜血玩命的紫衣侯怎么可能会去救人。 季婉蓉还没能从郁闷之中醒过味来,对**那么一个婢女自然也漠不关心。 但是怎么说那紫衣侯季凌霄都是她的哥哥,于是皱眉问道:“里面不是去不得么?” 一朱红衣衫的王爷善意解答:“只要注意一些,避开不被发现就没问题。” “话是这样说,可是……唉,烦死了!真是扫兴!”季婉蓉又把长鞭狠狠在地上一抽,转身就走。 楚庆元眼眸一转,忽的跟上季婉蓉,叫道:“蓉嫂子,你若是担心凌霄出事,我们也进去看看?” 季婉蓉顿时双眼一亮,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犹豫。 楚庆元呵呵的笑了:“蓉嫂子难得出来一趟,甘心不见十三哥一面就走?” “嘁!我想见谁就见谁,谁敢管我?!” 季婉蓉傲慢的冷嗤了一声,回过身去便拽过身后众人中就近的一匹马,利索的翻身而上,朝着楚庆元大声道:“走!” * 密林深处,季凌霄从马上跃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蜷缩在一起血淋淋的一团。 撩起长袍,厌恶的伸出绣着精美兰花的墨色锦靴踹了踹:“喂,死了没?” 那一团瘦弱的身影鲜血淋漓,就连披散下来的一头乱发上也满是鲜血,一滴一滴如同珍珠一般滴落。 季凌霄蹲下身去,伸出苍白的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蹙眉冷嗤:“这样就死了?真是无趣!” 摸出一张绣着兰花的洁白丝帕来擦去靴上并未存在的污秽,将那帕子丢到她脸上。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十三) 季凌霄摸出一张绣着兰花的洁白丝帕来擦去靴上并未存在的污秽,将那帕子丢到她脸上。 邪恶的挑起上翘的眼尾:“既不是哑又不聋,偏生骨头太硬,本侯最喜欢的,就是把那些低贱又清高之人的硬骨头一根根的拆了,呵呵呵——” 邪佞的笑声还在空气里回荡,那**一般的恶人已经弃了马儿运起轻功穿梭林间,如同一道疾风从树梢拂过,转瞬即逝。 林中终于恢复平静,只可听到炎炎夏日里懒懒的数声虫鸣鸟叫。 荨欢张了张那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唇瓣,缓缓的睁开染满鲜血的睫毛,使劲眨了眨眼,这才从血红之中看到模模糊糊的高树绿叶。 全身痛得已经麻木,头脑晕眩,手腕上那缠着的缰绳还在,而那只手已经像是要废掉了,没有一丝感觉。 “颜……颜哥哥……” 自语般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望着天上那刺目的阳光从树荫里射下,却怎么也压不下眼前的血红。 她不明白为什么季凌霄可以视人命如儿戏,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他,也不明白杨柳村之外的人为什么一个比一个让人心惊恐怖。 她想,她若是就这样痛死了,或者被这里的野兽吃了,是不是一切就都解脱了? 可是她还不想死,她还想看看颜哥哥,她舍不得离开他。 还想他为她擦拭头发,还想他握着她的手教她一笔一划的写字,还眷恋他冰凉却宽阔的怀抱,还怀念他邪肆得无丝毫温柔可言的亲吻…… 狠狠的在舌尖上一咬,鲜血从唇角涌出,她瞳孔一阵紧缩,涣散的意思倏然回复了过来。 她不能坐以待毙,再这样下去,她必死无疑。 艰难的用手肘撑着地半坐起身来,眼睛瞄了瞄,往一边的石头挪去,想将手腕上那本在地上磨烂得不成样子的缰绳割断。 只是由于无力,她狠狠的咬着牙,把自己舌头都快咬断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那绳子给割开了去。 满头汗水混着血液滚落,她不敢休息片刻,双腿既然已经站不起来,于是她便朝着人来人往而形成的道路上爬去。 还好那季凌霄没有将她直接丢到茂密灌丛里,或许他只是看她已经死了,就像他说的,无趣了…… “嗖——嗖嗖——” 不知道爬了多久,就在荨欢快要支撑不住再次晕倒之时,连接三支利箭接连擦过她的脸侧呼啸而过,锐利的箭气刮得面颊生疼。 那是一支箭射出,另一支箭划破之前那支箭而造成的三箭效果。 荨欢眼睛瞪得大大的,有种魂魄离体的惊悚之感,只听耳边嗡嗡嗡的一阵谈话声,她却是脑中如有雷鸣,一个字也没能听清楚。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十四) 荨欢眼睛瞪得大大的,有种魂魄离体的惊悚之感,只听耳边嗡嗡嗡的一阵谈话声,她却是脑中如有雷鸣,一个字也没能听清楚。 不一会,有握着弓箭的一清俊男子上前来,不由分说的蹲下身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站起身来高声道:“爷英明,果然是个人,还活着!” 慢悠悠的马蹄声缓缓而来,荨欢费力的眨着眼试图清醒,待那马蹄声走近,才看到那匹马竟是雪白的四肢,每一根毛发都纯净得毫无杂质。 “爷,这人恐怕是刺客,要不属下……”那先过来的清俊男子比着脖子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雪白马匹上那人轻轻的笑了一声,声音清淳得如同酒酿:“围场防卫重重,竟还能混进这样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来,华瑞,你不觉的就这样杀了,太可惜了么?” 那清俊男子华瑞沉吟了一下,拱手道:“请爷指示。” 男子长长“嗯”了一声,似乎是在考虑怎么处理眼前这个血人。 岂知那血人却猛地抬起头来,一脸血污的脸上发丝凌乱扑面,只一双大睁的眼睛满是渴求的看向白马之上的男子。 她声音虚弱干哑,一字一喘:“我……我不是刺客,我是南王府……南王府的……” 她撑着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却还是没能将话说完,脑中一阵缺氧般的窒息,“嘭!”的一声重重倒了下去。 华瑞惊讶:“南王府的?她说她是南王府的?” 男子眯着眸子瞄了他一眼:“朕听到了,看看她是不是还有气息。” 华瑞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急忙探手去试了试,然后又飞快拱手道:“爷,还有气儿。” 男子不语,幽深的眸子扫向地上那一团血人,忽的翻身跃下,绣着华丽金线的墨色袍角在白马之上翩然翻飞。 黑与白极致分明,黑的神秘优雅,白的纯澈圣洁,象征着此人高贵不凡的身份。 “爷……” 男子举手制止华瑞的话语,竟不顾那荨欢那满脸的鲜血,用修洁优雅的手指挑开她面上沾血的发丝。 “爷,属下来吧。”华瑞满头冷汗滴落,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对一个刺客这么感兴趣。 楚连阳眯着眸子看他一眼,华瑞顿时老实噤声,退后一步,但却目光锐利的盯着那个血人,手中箭矢上弓,防患于未然。 看着地上少女一脸的血迹,楚连阳剑眉微皱,正想从袖中掏出帕子来,却敏锐的发现她一只手里紧紧拽着一张白色的东西。 她握得很紧,像是对它十分重视,楚连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才取出了那块丝帕。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十五) 她握得很紧,像是对它十分重视,楚连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才取出了那块丝帕。 云国进贡的天蚕纱,天下第一绣的绣针绣出精美的兰花,如此奢华高调,除去他亲封的紫衣侯别无二人。 “爷,这帕子……” “嗯。”楚连阳不咸不淡的打断华瑞不敢吐出的话语,用那帕子顺势擦了擦荨欢眼睛的位置。 由于天气干涸,荨欢面上的血迹早就凝固,新鲜的血液又接连涌出。 楚连阳蹙眉,在她整张脸上胡乱的擦了擦,模糊可以看到她那张还算清秀标致的容颜。 只是楚连阳那紧蹙的眉头却是缓缓的松了开来,唇角勾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又将一些新鲜的血液抹在她的脸上,弄得乱七八糟。 华瑞屏住呼吸看着楚连阳的动作,虽然疑惑甚多,却也不敢过问分毫。 楚连阳将那张沾血的帕子丢给华瑞,冷冷道:“去查一查紫衣侯近几日的动向。” 华瑞领命称是,正欲转身,又听楚连阳道:“等等,你先想个办法把十三引到这里来,利索点,别让他知道朕来过。” 话语一落音,楚连阳不待华瑞回应,飞身跃上雪白骏马,墨色长鞭重重一挥,马儿飞驰离去,林中数道暗影如影随形,带出一阵疾风扫叶沙沙之声。 * 另一边,楚庆元和季婉蓉一人一匹马闯入深林,很快便寻上了正在大树上躺着睡觉的楚颜倾。 “十三哥,你还真不给皇上面子啊,呵呵。”楚庆元笑得很是邪恶。 一袭宝蓝色华服的楚颜倾双臂枕头的翘着二郎腿,透过茂密的树叶看向下面的一男一女,皱眉道:“你怎么把蓉儿也带进来了?” 季婉蓉双手背在身后扬起俏脸,笑得很是生动:“王爷,蓉儿想跟你一起比射箭嘛,我们好久没有一起骑马射箭了。” 楚颜倾淡淡道:“本王已经很久不骑马射箭了,你要比就找寻风,或者是十四。” 楚庆元顿时会意的接道:“蓉嫂子要和我比吗?” “我才不要跟他们比!”季婉蓉撅高了嘴,不高兴的嘟嚷道:“我好不容易才遇到这样的机会,王爷该不会是想扫了蓉儿的兴致吧?” 楚庆元唇角一抽,在季婉蓉的身后眯眼做出一个讽刺的动作。 这季婉蓉骄横跋扈,虽然真性情,但是太过张狂,这样就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这样的女人,真是……很不可爱呀! 果然,楚颜倾声音也冷了几分:“那你便去找皇上比吧。” “王爷!”季婉蓉面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沉了俏脸生气的道:“难道外人说我的闲话还不够吗?连王爷也要挖苦我?” 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十六) 季婉蓉面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沉了俏脸生气的道:“难道外人说我的闲话还不够吗?连王爷也要挖苦我?” 楚颜倾闭着眼不言不语,似乎是不屑于回答。 季婉蓉面色一白,气哼了一声,一下就翻身跃上身边的马儿,挥起长鞭狠狠一抽,马儿嘶叫一声,疯狂开跑。 楚庆元面色一变,看了看没有丝毫动作的楚颜倾,正想翻身上马去追,却见绿叶飞落,树上之人如游龙矫健而下。 “十三哥……” “我去。”楚颜倾冰冷的声音含着一种阴戾,挥鞭就策马朝季婉蓉的方向追去。 “王爷,你去哪里?!”慕寻风正好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猎物满载而归,却与楚颜倾擦肩而过。 楚颜倾忙着追人没有回答,慕寻风疑惑的看向楚庆元:“十四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楚庆元尴尬的摸了摸鼻头,一脸苦色不知道从何回答。 本来借由季婉蓉闯进来是担心十三哥的安全,谁知道倒是给十三哥添了乱…… * 楚颜倾驱马的速度不快不慢,总是跟在季婉蓉的身后,却也没有超越她。 季婉蓉等了半天也等不来他的安抚,只好勒转马头,朝勒住缰绳的楚颜倾瞪着一双丹凤眼,一脸愤怒。 楚颜倾看了她一眼,缓缓驱马上前,一边嗤笑道:“蓉儿,还跟本王置气么?” 他与季婉蓉并排着,朝她伸出手去,手指修长白皙,略带常年握着兵器而形成的剥茧,却更是显出使女子着迷的男子气概。 季婉蓉当即面色一红,别开头赌气似的道:“除非王爷陪我比射箭,不然我就告诉二哥你欺负我。” 楚颜倾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冷嗤道:“随你。” 说完撤回手去,挥着鞭子便朝反方向驾马而去。 季婉蓉面色大变,她一惯依着性子做事,总是忘记楚颜倾的冷傲轻狂,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是最经不得挑衅权威的。 狠狠的咬了咬丹红的唇瓣,只好调转角色,急忙追上:“王爷,等等蓉儿。” 楚颜倾哪里会理会她,只是没走多远就发现不远处射来一支飞箭,那飞箭射的方位毫无章法,却不是朝着他的命门射去。 眸光一冷,倏然飞身而起,凌空一把握住射过来的那支箭矢,而那箭矢的箭头正好在季婉蓉额头的位置。 额上红宝石应声碎裂,季婉蓉面色煞白如纸,唇瓣猛烈颤抖,尖声道:“刺客!有刺客!” 可是,等季婉蓉醒过神来想要寻求庇护的时候,楚颜倾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林中保护楚颜倾的数道暗影…… 何事秋风悲画扇(一) 当楚颜倾追着快要将那刺客逮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地上那蜷缩起来的血人。 一身的鲜血,不管是出于好奇还是惊疑,他都毫无意外的停住了脚步。 狭长凤眸眯了眯,手指在腰间一抹,一把薄如蚕翼的雪亮软剑紧握手中,笔直的朝着地上那人的喉间而去。 隐在暗处的华瑞一阵惊愕,就在他以为那女人死定了的时候,却发现楚颜倾已经撤开软剑,运起上乘的轻功如蛟龙般飞身朝林中掠去。 华瑞越加觉得困惑,也不知道刚才楚颜倾那一剑刺下去没有。 正犹豫着是该出去检查那女人,还是该继续追上楚颜倾的时候,却见一道黑衣身影从另一边飞快策马而来。 那黑衣男子飞速翻身下马,竟是跟在楚颜倾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长慕寻风。 华瑞看得仔细,可以清楚的看到慕寻风对着那血人皱了皱眉,神情似乎有些厌恶,却还是二话不说就将衣衫脱下来裹住那血人,将她抱起。 荨欢一脸血迹模糊,全身衣衫破裂不堪,如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似的。 慕寻风的黑衣罩在她身上,那一头带血的长发凌乱的散在地上,还有鲜血一滴滴的顺着发梢滴落。 血腥的味道却越发的浓烈,不一会儿便会引来不远处紫恒山上的野狼,慕寻风策马离去,而楚颜倾却一直没有出现过。 华瑞疑惑的挠了挠头,不敢再久留,起身灵敏一跃,闪电般的消失在林中。 * 雅琴院,满院子都是袅袅的药香,取代了以往清雅的茶香。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坐在床边不住的摇头,唉声叹气的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身后一直紧张不已的慕天琴终于忍不住问道:“大夫,她怎么样了?” 老大夫脸红脖子粗的回头瞪了她一眼,又看向床上那洗去血迹换了衣衫,却一脸白得透明的少女。 没好气的哼道:“本就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哪里还救得活?华佗再世也没用!” 这位大夫算是京城里最出名的一个了,自然狂傲得很,当然,除去宫中的御医。 慕天琴面色一白,摇摇欲坠就有晕倒的架势。 身后黑衣男子下意识的扶住她,却又像是触电一般的撤回手去,只冷硬的道:“小心点。” 慕天琴眼眸含着一种雾色,喃喃自语道:“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不该让她陪我一起的,不该让她跟着蓉夫人走的……” 慕寻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看了一眼一边软塌上单手枕着头,似乎睡过去的楚颜倾,终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 慕天琴在那里自责懊悔,老大夫皱眉喝斥道:“治病需要清静,你在这里嘤嘤嗡嗡的我怎么给她扎针?” 慕天琴眼角泪滴滑落,轻声吐了一句“对不起”,便转过了身去,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滴滴的滚落。 慕寻风不忍了,不由道:“又不是你的错,你身子不好,别哭了。” 慕天琴眼眶红红,摇着头还是自责不已。 这时,身后一人修长的手臂抚上她的后背,淡淡道:“寻风,你带琴姐姐到外面去,别让她再伤心引发了旧疾。” “颜倾,我没事,让我看着荨欢吧,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些。”慕天琴回过身去,一张泪颜写满坚持。 楚颜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指拭去她面上的泪水,轻声道:“好,依你。” 他说完就将手臂收回负于身后,朝着床榻边上走去,看着那老大夫颤抖着手一根根的往**头上扎着银针,长眉不由蹙起。 老大夫就算再自认为了不起,但还是畏惧楚颜倾那一身冷冽带来的压迫气息,手上一颤,差点扎错了地方。 楚颜倾的眼眸越眯越窄,一把擒住老大夫的手腕,止住他还要继续下针的动作。 “啊——你干什么?!”老大夫痛得叫出声。 “王爷!” “颜倾!” 慕寻风和慕天琴都惊呼出声,而楚颜倾却冷着邪魅俊颜,冷笑道:“天黑的时候要是她再醒不过来,你这项上人头就别想要了!” “你,你这人怎么这样?”老大夫顿时惊得面色漆黑:“这丫头要不是千年人参吊着,已经没命在了,我这只是死马当活马医……” “你再给本王说一遍!”楚颜倾松开那老大夫的手,改为一把捏住他满是皱褶的喉咙。 眼眸如刀冰寒,厉声道:“你给本王听清楚,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治不好她的话,你那京城第一大夫的九族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老大人吓得双腿跪在地上打颤,而楚颜倾已经转身拂袖离开,慕天琴急忙提着裙摆追上去。 刚步下楼阁,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哎哟”的声音。 楚颜倾飞快回身去,将那在奔走中将脚给扭了的慕天琴拦腰抱起,沉着脸抱着她在一边的长椅上坐下,一句话不说,站起身又准备离开。 “颜倾,千万别去找御医,找师兄来看一下吧。”慕天琴在身后急急的道。 楚颜倾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我知道,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颜倾,荨欢她……对你很重要么?”慕天琴站起身来,跛着一只脚,艰难的朝他走去。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 “颜倾,荨欢她……对你很重要么?”慕天琴站起身来,跛着一只脚,艰难的朝他走去。 楚颜倾猛地回过身去,皱眉揽住她的腰再次将她抱回长椅坐下,这次却是直接撩开锦袍下摆,蹲下身去脱下她绣着几朵美丽梨花的洁白绣鞋。 修长骨节的手指隔着白袜捏上她的脚裸,抬头看了一眼她含泪的双眸,淡道:“忍着点。” 慕天琴点头,晶莹的泪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滚落下来,直直的滴到楚颜倾的手背之上。 楚颜倾手指一僵,三两下动作就听“咔嚓”一声,伴着慕天琴一声惊呼,楚颜倾已经站起来俯下身去在她额上一吻。 慕天琴双手紧握在掌心,颤声道:“颜倾,是我的错……” “是蓉儿的错,不怪你。”楚颜倾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柔顺的发顶,目光冰冷深邃:“是本王太惯着她了。” “颜倾……”慕天琴一惊,连绣鞋都来不及穿就站起身来,惊慌道:“她对你就那么重要么?你忘了你的宏图霸业了吗?蓉夫人她……” “我没忘。”楚颜倾垂眸看着面前楚楚可怜的白衣女子,一字一顿的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和大业有关,以前是,现在更是更改不了的事实,那人已经注意上她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极为冰冷,只是除了冰冷,似乎还有一种压抑的情绪,压抑到嗜血,压抑到阴戾…… 慕天琴面色猛变,欲言欲止道:“你说皇上已经看到……” 楚颜倾冷笑:“看到却装作没看到,看来他对这场戏也很期待,他是觉得他胜券在握么?” “颜倾。”冰凉的手指被慕天琴握住,五指交缠,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他不会胜的,我对你有信心。” 楚颜倾心中一动,单臂将她揽紧怀中,俯首在她额上吻了吻:“琴姐姐,你真是本王的红颜知己。” 慕天琴埋首在他胸膛苦笑了一下,低声道:“其实,我最想听到你叫我一声天琴,而不是姐姐……” 楚颜倾不语,或许是没有听到,只是拍了拍她的肩,道:“荨欢就托你照看了,我现在必须得进宫一趟。” 慕天琴点头:“我会的,颜倾……大局为重。” 楚颜倾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大步流星的离去。 路过那院中正在煎药的白苓,白苓顿时站起身来,满脸喜悦的似乎想要开口对楚颜倾说点什么。 可是这时却听到慕天琴开口问道:“白苓,药煎好了么?” 白苓面色一黯,顿时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语气却还算恭敬:“就快好了。” 何事秋风悲画扇(四) “白苓,药煎好了么?” 白苓面色一黯,顿时恢复成冷冰冰的样子,语气却还算恭敬:“就快好了。” 慕天琴“嗯”了一声,也不再跟她说话,穿上绣鞋就要上去阁楼,却在楼道转角处见到静静站立的修长黑影,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慕天琴一愣,问道:“寻风,你不守着荨欢,怎么在这里?” 慕寻风默默无语,看她一步步上了楼,才沉重开口:“在我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 “……”慕天琴微愕,皱眉道:“别胡说,颜倾才该是我们心中最重要的,不是么?” “那不一样。”慕寻风低声怒吼。 “有何不一样?”慕天琴笑了笑,走到慕寻风旁边站定,缓缓道:“如果有一天,我和颜倾同时身受危险,你会先救谁?” “……”慕寻风全身僵硬,看着慕天琴圣洁高雅的身影飘然而去,却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 金碧辉煌的御书房,堆满重重奏折的案桌之后,楚连阳捏着一支沾着朱砂的狼毫,埋着头在沉默里奋笔疾书。 旁边,一身型清瘦单薄的太监静静垂首而立,那抱着拂尘的修长手指细腻柔滑,纤细红润。 终于,楚连阳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折,一手自然随意的扔开手中狼毫,那小太监敏捷的接过,熟练的放到水盂里清洗。 楚连阳两根手指捏了捏眉心,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来:“怀安,什么时辰了?” 小太监细心的将狼毫置于笔筒里,这才抱着拂尘双手交叠,低垂着头低声说道:“回皇上,酉时刚过,喜来殿已经备好了晚膳,皇上可要移驾?” 楚连阳低笑了一声,忽的长臂一伸,直接将身边的小太监抱在长腿之上,两根手指抬起那小太监精致小巧的下颚。 小太监“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清脆悦耳,搂着楚连阳的脖子撒娇的嘟嘴:“皇上,您真坏,又戏弄臣妾。” 楚连阳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伸手扯开怀中佳人头顶的帽冠,一头如瀑的青丝从雪白的小脸上蜿蜒滑落,红艳艳的唇勾着美丽的笑靥。 “皇上……”女子将小脸贴近楚连阳暧mei的蹭了蹭,绝色小脸上布满红晕,娇羞无限。 上方楚连阳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口中淡道:“喜来殿备好了晚膳,所以喜淑妃是亲自来邀请朕了?” 叫做喜淑妃的女子笑得越发娇媚,扭着娇躯道:“那皇上是去还是不去?” 楚连阳眼眸越眯越窄,声音却越发的温柔:“也只有喜儿连怀安也敢收买,几次三番的闯到朕的御书房来引|诱朕。” 何事秋风悲画扇(五) “皇上,你是在责怪臣妾么?”喜淑妃马上泪光盈盈,可怜楚楚的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瞅向楚连阳。 楚连阳含笑看着她的眼,那种眼神很专注,却又含着某种飘渺,仿佛透过她的眼在缅怀另一个人。 每次他看着她的眼睛都是这样的神情,喜淑妃不由失了兴致,委屈的抱着楚连阳的脖子一阵撒娇性的摇晃:“皇上您倒是说话啊,要不要去臣妾那里啊?” 楚连阳看了一眼淡金色帷幕之外的绰绰人影,“嗯”了一声,随意的问道:“紫衣侯在你那里吧?” 喜淑妃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皇上英明,二哥说是皇上召了他……” “朕召见他,他不来见朕,反而去你的喜来殿?”楚连阳讽刺的笑语。 “皇上,二哥他年轻气盛,有得罪皇上的地方,臣妾代二哥向皇上赔罪。”喜淑妃急忙从楚连阳怀中下来,双膝一曲就要往下跪。 喜淑妃一边跪一边偷瞄楚连阳,可惜,以往每次她下跪,楚连阳都会阻拦,可是这一次……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喜淑妃面上假意的苦色顿时逼真了几分,惶恐的拉着楚连阳拽地的明黄色袍角,凄凄的求起情来。 喜淑妃为宫中四妃之一,季家三女,名叫季喜儿,十五岁嫁与太子时期的楚连阳为侧妃,至今已六年有余。 整个后宫,除去常年病卧床榻的皇后云氏思思之外,她季喜儿就是最为权威的一个,就算美艳新人无数,她季喜儿还是一如既往的深的圣宠。 从来高高在上的她因为季凌霄而受到屈辱,季喜儿不由在心底将她那个二哥骂了个狗血淋头。 季家那群不成气候的东西,除了丞相爹爹,还有常年驻守边关的大哥,其余的有哪一个不是废物了? 季凌霄能成为紫衣侯也不看看是谁的功劳,那小子倒好,就只知道吃喝玩乐,就只知道拖她后腿。 还有她那个小妹季婉蓉,曾经还想要和她共侍一夫来着,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什么玩意儿,也敢和她季喜儿争! 楚连阳淡淡扫了一眼她丰富多彩的表情,扬声喊道:“怀安!” “皇上!”季喜儿傻眼了,听到殿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仓惶着就要爬起来。 “谁让你起来的?”楚连阳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 季喜儿身子一僵,不可思议的抬眼看向楚连阳,也正是那么一霎那的时间,抱着拂尘的太监怀安快步走了进来,目不斜视的跪下身去行礼。 “再传紫衣侯。”楚连阳面无表情的吩咐。 “奴才遵旨。”怀安淡然自若的起身,正准备领命退下,却被白了一张脸的季喜儿拉住袍角。 【唉,谁能告诉我,我还能这样继续写下去吗?(/□\)】 何事秋风悲画扇(六) “奴才遵旨。”怀安淡然自若的起身,正准备领命退下,却被白了一张脸的季喜儿拉住袍角。 “怀安,不准去!”季喜儿一时惊骇,口不择言。 怀安暗暗抹了一把同情的冷汗,看向楚连阳征询意见。 楚连阳面色淡淡,仿佛并不见怒色:“爱妃很久没有见过你大哥了吧?边关战苦,身为楚国淑妃,爱妃若是去边关慰亲……” “皇上!”季喜儿面色变得更加难看了,惊慌的道:“臣妾不要去边关,臣妾舍不得离开皇上……” “启禀皇上,南王觐见。” 帷幕外面传来侍卫通传的声音,成功的打断了殿内拔剑张弩的紧张气氛,一直提着一口气的怀安也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 “你先退下吧。” 楚连阳朝季喜儿摆了摆手,在她谢恩起身之后,又加上一句:“带句话给紫衣侯,以后做事给朕小心着点,南王不是他招惹得起的,要是再出围场里的事情,朕绝不轻饶!” “是,臣妾遵旨。”季喜儿忍气吞声的回了一句,好在她不算太笨,也听出了楚连阳是在袒护季凌霄。 原来季凌霄当真是惹恼了楚连阳,真是该死!害得她今日出了这么大一场丑…… * “宣南王。”季喜儿离去,楚连阳这才坐回软椅,随手拿起就近的一本奏折翻阅了起来。 怀安急忙站到楚连阳的身边,悉心的为他添上一盏解暑凉茶,清香四溢。 楚连阳冷冷看了他一眼,怀安讪讪的退后半步,心里不停的打着鼓。 要说他们这做奴才的还真是难啊,喜淑妃来御书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平时也不见皇上发怒,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不过揣测什么他也不敢揣测圣上的心思,君心难测啊,那圣意变得比天还要快…… 正想着,一袭天青色华服的俊挺男子踏步而来,轻缓悠然的脚步声直接迈过屏风,嘴角噙着邪魅的笑。 “十三来了,坐。” 楚颜倾还没停下,楚连阳便先开口说话了,指了指右下方的位置,本冷漠的面上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楚颜倾看了楚连阳一眼,也不推却,道了一声“谢二哥”便潇洒入座,怀安疾步过去垂首为他斟茶。 天色渐暗,御书房里门窗紧闭,只在屋内四角悬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批阅奏折的案几之上也有一颗。 淡淡的光晕下,茶水流泻的氤氲的水雾之后,楚颜倾那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朦脓,美得魅惑,不似真人。 怀安暗叹了口气,他在宫里当差近四十年,倒是从来没有见过能长得如此俊美的男子,和当年那盛宠一时的萧贵人倒还真是相似。 可惜啊,红颜薄命,萧贵人一生到底没能等到妃位的册封,也苦了还是懵懂孩童时期的十三皇子…… 何事秋风悲画扇(七) “怀安公公?” 一声低唤将怀安拉回现实,茶水早已满溢,正顺着桌沿往下流淌。 怀安默默的擦了一把冷汗,急忙跪下赔罪:“奴才该死,冒犯了王爷……” “怀安公公年事已高,犯点错也是难免的。”楚颜倾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盏浅缀了一口,邪魅的红唇勾着凉薄的笑。 怀安惶恐不安,楚连阳瞥了楚颜倾一眼,微笑道:“难得和十三好好聚一聚,不必为了个奴才坏了兴致,怀安,速去传膳,朕今晚要和十三不醉不归。” 楚颜倾若有所思的看了怀安一眼,朝楚连阳似笑非笑的勾唇,爽快的道:“臣弟正有此意。” 怀安这才心惊胆颤的退下,暗道十三爷果然气焰嚣张,竟然当着皇上的面挑衅圣威,当真是一点也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在怀安步出帷幔之后,楚连阳带着几分兴味的声音在身后徐徐响起:“今日围场里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十三可曾听说了?” …… “唉,真是作孽……”怀安轻叹着气低喃自语了一句,眼底带着复杂的情绪,加快脚步往着殿外而去。 “怀安公公请留步。” 一深蓝色官袍的中年男子快步上前,虽是年过半百,却难掩雍容风华,只是面色略有些阴沉,锁着眉似有焦虑。 怀安急忙倒退两步迎上,露出招牌性的笑容,拱手道:“季大人。” 来人正是丞相大人季东恒,他随意的摆了摆手,飞快的看了眼御书房周边两排侍卫,朝怀安递去个眼色,靠近低声道:“借一步说话。” 怀安笑容依旧,躬身伸手:“季大人请。” 两人朝着远去离去,侍卫之中靠边站立的一男子缓缓抬起头来,五官淡漠,冷冰的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暗光。 * 南王府,楚颜倾离去不久之后,雅琴院就迎来一位常客,云渺。 一身白衣难掩风尘,当终于见到那床上躺着毫无生气,面色煞白如纸的人儿之时,只觉得心口窒息一般的疼痛,手中随身不离的折扇“啪”的落在地上。 随后而来的慕天琴幽幽的叹了口气,那红肿的眼眶里满是自责:“师兄,是我没有照顾好她,辜负了师兄的嘱托……” 云渺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是大步的上前,撩袍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捏上荨欢纤细的手腕,凝神把脉。 “别乱碰……”那正在一边检查药物的老大夫见状急忙上前,满头冷汗的想要阻拦,却被慕天琴叫住。 老大夫本来就惧怕楚颜倾之前的威胁,心力交瘁的忙碌着看家本领,到现在还是满头的冷汗未干。 何事秋风悲画扇(八) 老大夫本来就惧怕楚颜倾之前的威胁,心力交瘁的忙碌着看家本领,到现在还是满头冷汗未干。 此刻慕天琴拿出银子来主动让他离开,他当然是求之不得,立刻溜之大吉。 那个女孩的伤势实在严重,能撑过今晚都不错了,哪里还能救得活…… 房里,云渺站在窗边挑选着早就备好的大堆药材,吩咐白苓拿去熬了,又坐到床边去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 见到云渺手中那可寒光氤氲的雪白药丸,慕天琴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声道:“师兄,这雪莲丹是师父的至宝,你怎么……” 云渺一边将药丸塞到荨欢干裂的口中,用内力帮她顺下腹中,一边淡淡道:“不是偷拿的,师父知道。” 慕天琴疑惑,他们的师父幻音夫人闻名天下的除了破译五行阵法的音律,还有那对医理的造诣,素有神医之称。 只可惜,慕天琴一心研究琴艺,整整十年,根本腾不出时间去学习其他的。 而比她先入门三年的云渺却不同,他不管是各种音律和医理都学了个遍,十几年下来,更是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一直都是幻音夫人引以为傲的骄傲。 想到这里,慕天琴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等从回忆里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云渺撩开荨欢的手臂,正在她那血肉模糊的手腕处摸着药膏。 慕天琴一惊,急忙上前道:“师兄,男女有别,我来吧。” 云渺沉吟了一下,还是将药膏递向慕天琴,详细的交代了力度及分量,这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外间走去。 看着手中清香扑鼻的碧绿药膏,慕天琴唇角的笑意越发苦涩。 坐下床边的时候,挑起一点在指尖之上,那干净却略显苍白的纤细手指尖端,一条淡粉色的疤痕绕了食指一圈。 她望着那道疤痕有些失神,轻声喃喃道:“祖师婆婆留下的冰肌玉肤膏,以前我学琴的时候割破了手指,师父都没舍得拿出来……” * 半夜十分,当楚颜倾带着一身的酒气悄无声息的潜到雅琴院之时,就看到慕天琴在楼下的软塌之上闭着眼睡着,身上的薄被滑倒腰际。 夜风之下,她瘦弱的身子冷得蜷缩在一起。 慕天琴本来体质就极为孱弱,特别是两年前受伤之后,身体更是染上了寒症,就算是在夏季也浑身冰凉。 楚颜倾蹙着眉看了一圈静悄悄的四周,问道:“白苓呢?” 跟随在侧的慕寻风面色也很是难看,咬牙道:“应该回房了吧,那丫头是什么样的人王爷应该很清楚才是。” 慕寻风说这句话的时候染上了难忍的情绪,带着一种责怪。 楚颜倾揉着疼痛的额角看了他一眼,径直转身往楼上走去。 何事秋风悲画扇(九) 楚颜倾揉着疼痛的额角看了他一眼,径直转身往楼上走去。 慕寻风面色一变,抬了抬脚似乎想要跟上,又犹豫着看向慕天琴。 “给她盖好,病了你负责。” 冷清的声音从楼道传来,慕寻风抬眼看去的时候,楚颜倾那天青色绣着银色暗纹的袍角在楼道之上一闪而逝。 病了你负责…… 慕寻风心头一跳,面色有一瞬间的涨红,看向那软塌之上娇弱女子之时,冷漠的眸光掠过一种不易察觉的柔情。 阁楼之上,当楚颜倾一脚踏进门槛,另一只脚还在外面的时候,便见到床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白衣男子。 他一手支着额头,半边身子都在朝床边倾倒,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竟然握着床上少女的手,那纤细小巧的手掌在他手中紧紧包裹,那么密切,竟是一点缝隙都瞧不出来。 那一幕极其刺眼,楚颜倾那因为醉酒的眉角猛烈的跳动,大步就往床边走去,因为饮酒过度,脚步还有一些踉跄,绊了一下还险些摔倒在地。 练武之人都尤为警觉,云渺至然也不例外。 其实在楚颜倾从楼下上来的时候,云渺便已经清醒了过来,只是一想到荨欢现在的处境,心中一沉,倒还一把握住了荨欢的手。 所以,当楚颜倾二话不说,上来就一把将他从椅上拽起的时候,他便睁着一双清明好看的星眸。 唇边含着温和的笑:“颜倾,你回来了,是找师妹的么?她在下面。” 楚颜倾一张俊颜铁青,却没有丝毫的怒意,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腿脚虚软了一般,一下便顺势躺倒了床上。 好死不死的,他那修长的身躯正好压倒在荨欢的身上,那酒气甚重的唇瓣也正好贴向身下之人苍白干裂的唇。 云渺眼皮一跳,雪白广袖之下的五指紧紧的扣在一起,唇角的笑意却是越发温润了起来,打趣道:“颜倾,小九还虚弱得很,你这样会压坏她的。” 楚颜倾像是睡着了一般,眼睛一闭,动也不动,连那紧贴在一起的唇也没有挪动。 云渺深深的吸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去拉住他一条手臂,将他扶起:“你醉了,我先送你回房,小九有我守着,放心。” “不,我就要睡这里!”楚颜倾闭着眼睛哼哼了一声,才刚被拉起一半的身体又重重的倒了下去。 不过这次却没有再压着荨欢,而是倒在边上,颀长的身子半边都在床榻外面,随时可能会掉下来。 看他一脸醉意,满身酒气,当真是醉得有些不省人事,还有那带着孩子气一般的话语,云渺真是好气又好笑。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 看他一脸醉意,满身酒气,当真是醉得有些不省人事,还有那带着孩子气一般的话语,云渺真是好气又好笑。 正好,这时慕寻风上来,于是便叫了慕寻风一起将楚颜倾就在床上安放好。 可是看到那锦被之下并排在一起睡过去的男女,两个男人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最后云渺实在看不下眼了,一把将荨欢抱了起来,将她安置到了一边的软塌之上,抱出另一床被褥来给她盖上。 自己又将椅子搬到软塌边上,细心的探了探她的脉象,而后才舒心的吐出一口气,支着头就在椅子上疲惫的闭上双眼。 慕寻风看了看床上不省人事的楚颜倾,又看了看那边关怀备至的云渺,唇角僵硬的抽了抽。 正准备悄无声息的退出去,眼前一抹白色如烟掠过,那本才闭上眼的云渺一手扶住门扉,眼眸清明的看向他,轻声问道:“进宫情况如何?” 慕寻风微怔,皱着眉正准备说话,云渺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用唇语吐出三个字,步伐轻盈的率先朝楼下走去。 “师兄。” 楼下,慕天琴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软塌,连衣衫鬓发都整理得一丝不苟,孤零零的立在房中,平静的看向楼上翩然走下的两人。 云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慕寻风却黑了脸,飞快抓起塌上披风裹在她单薄的身上,冷道:“成天照顾那些不关紧要的人,连自己也不会照顾的吗?” 慕天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眼底带着一丝苦涩,握住慕寻风的手臂,温声道:“好了,我有分寸的,一起去吧?” 慕寻风还是皱眉,云渺回身微微一笑:“自然是要一起的,谁都可以不用去,唯独师妹。” …… * 荨欢就像是做了一场好久好久的梦,梦中全身疼痛得如同凌迟,一个恶魔般的嘲笑声猖獗回荡。 她想要避开这样难受的处境,可是心里又仿佛有什么舍不开的情绪,在提醒着她不能逃避,不能畏惧…… 满池碧叶粉荷,满树柳絮纷飞,是谁立在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 阴柔狭长的秋水眼眸,深邃的瞳孔沁出点点柔情,如此吸引,让她不由自主的沦陷。 “颜哥哥……” 沙哑的声音从喉间破碎的吟出,抚在脸颊上微凉的触感倏然撤去,仿佛有熟悉又迷恋的气息悄然远去。 荨欢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干凅的唇蠕动了一下,焦急的呢喃了一句什么,声音却细若蚊鸣。 “不要走,不要走……” 黑暗里的恐惧一波一波的袭来,荨欢艰难的挥着疼痛僵硬的手臂,似乎想要挽留住什么,却又显得那么无力。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一) 黑暗里的恐惧一波一波的袭来,荨欢艰难的挥着疼痛僵硬的手臂,似乎想要挽留住什么,却又显得那么无力。 窗台伫立的身影微顿,脚步错开正想折回,却在下一刻毅然的纵身掠出半开的窗棂,唯留窗边探进头的玉兰花枝细微颤动,抖落一片洁白的花瓣徐徐飘动。 房门被轻轻推开,慕天琴疑惑的看向床榻上的**,双眼掠过一丝惊喜:“荨欢,你醒了?” “不要走……颜哥哥……” 荨欢还独自沉浸在未清醒过来的思绪里,眼角滚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在苍白消瘦的脸上如此可怜楚楚。 慕天琴猛地一震,眼底的惊喜霎时换成了茫然,直愣愣的看着那一片玉兰花瓣轻飘飘的盘旋飞舞,孤零零的飘落在楠木地板之上。 “小九不要怕,云大哥在这里。” 清润温柔的声音顿时将慕天琴的思绪拉回了现实,神情复杂的看着床榻边上云渺细心的为**把脉。 她的师兄,那个在她眼里惯来谈笑风生,俊雅高贵的男子,此刻也因为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而形容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两年前的那场重伤,师兄也曾这样不眠不休的为她忙碌,可是她和师兄十多年情分了,而荨欢才介入他们的生活多久? 况且,荨欢对他们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根本不是他们一个圈子的…… “天琴,喝药。” 身后是一道冷漠的声音,含着隐隐的怒色。 慕天琴身子轻轻一颤,垂下眼眸掩去眼底情绪,侧身让开道路:“拿去给师兄吧,我有些不舒服,先出去透透气……” “是给你喝的。” 慕寻风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本来是满肚子的火气,可是看到她那苍白的面容,满腔的愤怒顿时化作疼惜。 他忙手忙脚的舀起一勺子墨黑的药汁,凑到她唇边,急声斥道:“快喝药,身子不好也不好好休息,那丫头受伤又不是你的错,你在自责什么?!” 他的声音不小,才朦朦胧胧醒过来的荨欢也被吼得愣住了,思绪里好大一截空白,却只记得那恶魔一般的狂肆笑声,还有那抚过面颊时微凉熟悉的触感。 云渺正拧着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荨欢,听到慕寻风的话也生出一丝不悦,冷声道:“小九需要休息,有什么话你们还是到外面去说吧。” “云渺!这是天琴的房间,该走的是那丫头才对。”慕寻风也怒了,云渺竟然帮着外人,是忘了谁才是他的师妹,谁才是他的兄弟了吧? 云渺蹙了蹙眉,询问的看向荨欢:“能受得了吗?跟我回府去。”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二) 云渺蹙了蹙眉,询问的看向荨欢:“能受得了吗?跟我回府去。” 荨欢正怔怔的摸着自己的脸,还没有缓和过来的脑袋晕沉沉的,机械性的用干涩的声音重复了一句:“跟你回府……” “对,跟我回府。”云渺眼眸顿时亮如繁星,想要直接将她抱起,又怕吓着了她,正想伸手将她扶起,慕天琴却快步上前拦住了她。 “师兄,你不能带走荨欢,颜倾不会答应的。” 慕天琴连日未好好的休息,又加上心情受了刺激,一句焦急的话语才说完,不由有些头晕眼花,力不从心。 “他不答应?”云渺失笑着摇头,严肃的道:“他要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他助他,但是我绝不会让小九再为他死一次!” “师兄,你……你竟为了荨欢……”慕天琴惊得面色越来越白,单薄的身子也摇摇欲坠起来。 云渺的注意力却全在荨欢身上,将她扶坐起来便要去抱她,紧抿着唇,俊雅的面容上是荨欢从未见过的冰冷。 “不,云大哥,我不走。”荨欢虽然有些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使劲的摇着头,表达自己坚决的立场。 思想里的混沌因为慕天琴一声“颜倾”而全部清晰,她的颜哥哥还在这里,她又怎么可能会离开这里呢? 云渺目光沉沉的看向她,声音却是出奇的温和:“小九,跟我走,我不会让你再受到半点伤害。” 荨欢迷惑的抬眼看向他,大大的眼眸里清澈如水:“我不怕受伤,什么都不怕,只要颜哥哥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她说得很诚挚认真,没有一丝女孩子的内敛扭捏,大病初愈的惨白面容上是满满的坚定。 这样随意坦白的一句话,在场的三人全都给震住,包括屋檐之上躺着享受初晨暖日的楚颜倾。 三天三夜了,至从那夜醉酒之后,他就刻意的没有踏足过雅琴院。 他带她回府的动机**,他狠戾无情,他唯利是图,只因他四面楚歌,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可是为什么他脑中除去未雨绸缪的各种谋略,还多了一道怎么都挥赶不去的清丽倩影,那一声声折磨人心的“颜哥哥”。 甚至今日一下早朝便一路运起轻功悄然回府,潜进雅琴院,只为突然的想要看她一眼。 他想,是因为荨欢对于他的大计来说是个至关重要的存在,他要看着她安然才肯放心。 可是她这一句“我不怕受伤,什么都不怕,只要颜哥哥在哪里,我就去哪里。”却还是让他忍不住的无声笑了。 这个傻女人,真是个傻瓜!为什么那么傻呢?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呢? 却偏偏……傻得让他莫名的满足,多年冰冷的心里似乎有暖流缓缓流淌。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三) 下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少顷的沉默之后,便听到药碗摔碎的声音,然后又是喧闹的恐慌。 “琴夫人!” “天琴!” “师妹!” “白苓!你给我滚出来!天琴若是有什么事,我非拔了你的皮不可!” …… 楚颜倾狭长的眉眼微微眯起,抬起绣着银丝的月白色袖袍挡住越来越烈的阳光,身影飞快一闪,已经从屋檐之上消失无踪。 * 云渺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带走荨欢,慕天琴突然晕倒,本就沉重的雅琴院越发的紧张了。 慕天琴因是两年前的旧疾发作,全身寒冷如冰,房间里升起四个暖炉,床榻上更是堆了好几床锦被。 每个人都为了慕天琴忙得团团转,白苓也忙着煎药,不管乐意不乐意,那都是她的指责,她可不愿被楚颜倾迁怒。 荨欢的身体在云渺带来的良药医治下,已无大碍,只是短时间内不能太过劳累。 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便和云渺一起呆在床头,为他帮忙打下手。 云渺起初不让,但也知道她喜欢帮忙的善良心思,见她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便也由着她了。 到底是山野里出来的丫头,虽说三天前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这一旦可以下床活动了,便也生龙活虎了。 她做事灵活麻利,极为认真谨慎,暖炉的热度浸出鼻尖细汗晶莹点点,乖顺得像是一个天生的药童。 这样的场景,给云渺一种恬静又美好的感觉,虽然几日困乏,但他却真想这一刻可以直到天荒地老。 “云大哥,给。”素白的小手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朝云渺递了过去。 窗外暖日金光笼罩在她瘦弱的身躯之上,阴暗了她清秀的面容,却照亮了她唇角自然的明媚,雪白的贝齿闪着耀眼的光泽。 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傻丫头,喜欢开心的笑,那份欢yu总是带着渲染的色彩,连那骄阳暖日都要逊色几分。 云渺心里一动,缓缓伸出手去,握住的却不是那根递过来的银针,而是将她的小手温柔的包裹了起来。 荨欢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去,可是对上他那柔情满溢的眸光,全身顿时瞬间僵硬得如同化石,手足无措的怔怔看着他。 “小九,跟我一起离开,以后就让云大哥来保护你,好不好?” 云渺声音很轻很浅,带着压抑的渴求,生怕吓着了她,就像她是水中的小鱼儿,他是吹过水面的微风,一点点都会吹起不平静的涟漪。 荨欢微微愣了愣,大病初愈的身子还是细微的抖了一下,垂眸喃喃道:“云大哥,我不会离开颜哥哥的,你不要对荨欢这么好……”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四) 荨欢微微愣了愣,大病初愈的身子还是细微的抖了一下,垂眸喃喃道:“云大哥,我不会离开颜哥哥的,你不要对荨欢这么好……” 见她吱吱唔唔的声音越来越低,很是忐忑为难的样子,云渺温润的唇角浮起一抹自嘲。 缓缓松开握住她的那只手,接过银针,用很平常的语气淡淡道:“我说过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对不对你好却是我的事。” 荨欢又是一怔,这样强势的云渺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很是陌生,陌生得让她心里很不好受。 清澈的水眸里缓缓染上一层水雾,咬着唇绞着一双手指,低声道:“对不起,云大哥。” 云渺只是冷冷一笑,未置可否。 风轻云淡的替慕天琴扎了几针,又将银针递了回去给她,见她还是垂着头不敢看他,他脆弱的心口如同针扎了一般的疼。 是他的错,他不该逼她,不该让她有心结。 她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是阳光般明媚,草木般坚韧,清水般善良的少女,她是无垢的水晶,不该染上尘埃。 手指温和的抚上她的发,云渺微笑柔声道:“荨欢,你既叫我一声云大哥,大哥照顾妹妹,这本就是理所当然。” 荨欢依旧没有抬头,大滴大滴的眼泪却从眼角滚落了下来,滴在楠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清脆声响,在寂静里很是鲜明。 至从离开了杨柳村,荨欢就一再的告诫自己不能再轻易落泪,要把自己的脆弱层层裹住,不能成为颜哥哥的负担。 她一直都在努力,哪怕是在围场里被马拖得全身血肉模糊,她也没有吭一声,也没有掉一滴泪。 可是,面对云渺这一句温柔关切的话语,她感动得无可复加。 “云大哥,谢谢你……” 除了谢谢,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达她的感激,这一份大哥照顾妹妹的感情重量温暖得她心里泛酸。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在鬼门关走了好大一圈,从出事到醒过来都一直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反而是云渺不眠不休的照顾她,守着她。 她虽然不算聪明,对感情的事情也很是迷茫,但她却知道世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如云大哥一般对她好的人来了。 “傻丫头,跟云大哥,永远不要说谢谢。” 云渺轻声一叹,微扬的唇角却带着一丝苦涩,轻声一叹:“只要你安好,便是对云大哥最好的回报,知道吗?” 荨欢身子轻轻一颤,心绪复杂得不知该怎么接话,恰好白苓及时赶来,在门边垂首禀道:“云公子,蓉夫人前来探望夫人。”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五) 荨欢不知该怎么接话,恰好白苓及时赶来,在门边垂首禀道:“云公子,蓉夫人前来探望夫人。” 荨欢在雅琴院养伤的消息是封闭的,而雅琴院里弥漫的药香正是以慕天琴旧疾复发的名义在掩盖。 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楚颜倾早已下令慕天琴需要静心休养,严禁他人探望,没想到今天季婉蓉会忍不住前来,为什么? 云渺若有所思的整理着药材,一边淡淡道:“就说师妹还没醒来,言词方面谨慎一些。” “是。”白苓恭敬退下。 荨欢不明所以,但是对白苓的态度却很奇怪,但她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一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 “紫衣侯季凌霄是丞相府二公子,当朝喜淑妃和蓉夫人的二哥,仗着圣宠嚣张跋扈,天下间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以后你对蓉夫人能避则避。” 云渺叮嘱的话语莫名带着几分冷意,和平日里的温润大相径庭,荨欢微愣之后,低低的说道:“是我不好,竟然招惹上了紫衣侯,连累……连累了你们……” 她把“颜哥哥”三个字硬生生的吞进了喉中,虽然她不算聪颖,但也并不愚笨,会不知道云渺不喜她总是把颜哥哥挂在嘴边。 “能怪你么?”云渺突的一笑,带着几分戏谑:“要怪,也是怪你的颜哥哥,还说你是他的人,却不能保护你。” “云大哥……”荨欢大窘,她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句“你是他的人”给慌乱,明显忽略了后面半句。 云渺朗声一笑,似乎荨欢窘迫的样子取悦了他,那淡然疏离的谈笑风生,丝毫没有之前向她提出带她离开时的复杂深情。 “云渺,看完病你就可以离开了。” 冷飕飕的声音伴随着一道修长身影飘进房门,楚颜倾一身绣着华丽暗纹的浅紫锦服,紫玉发冠,轻袍绶带,尊贵中带着一种凌厉的王者之风,使人望而生畏。 “颜……颜哥哥。”荨欢双眸闪闪发亮,本才站起来喊了一个字,却猛然想起晕睡中的慕天琴,急忙收声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唇角的笑意却怎么都掩藏不住。 颜哥哥来了,颜哥哥终于来了,他永远不会知道她无时不刻不在期盼着他,见到他的一瞬间,身心的伤痛全都化作了乌有。 楚颜倾本风霜般脸色在她明媚的笑容下渐渐缓和,看了云渺一眼:“留在雅琴院里多有不便,替我送她回去。” 雅琴院是王府夫人的小院,的确是很不像话,要不是琴夫人突然晕倒,荨欢本来在醒过来之后就想要回去。 于是一听楚颜倾提起,当即高兴的道:“不用麻烦云大哥送啦,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六) 一听楚颜倾提起,荨欢当即高兴的道:“不用麻烦云大哥送啦,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她颇为留恋的看了一眼楚颜倾,径直就从两人身边错身离开,脚步因为身体虚弱而带着一丝细微的踉跄。 荨欢很懂事,她懂得设身处地的为颜哥哥着想,知道他让云渺送她走一定有他的理由。 所以她不怪他不亲自送她,也不怪他不能和她多说几句话,甚至问一下她身上的伤。 最重要的是,她深刻的记得赵嬷嬷对她的训诫,自然不敢公然的和楚颜倾多说一句话,哪怕旁边只有一个云渺。 可是楚颜倾却明显不知道她的想法,见她如此乖巧听话,心里蓦地就升起一股怒意,硬生生的止住想要开口的话语。 凤眸危险一眯,他快速朝云渺递去一个眼色,云渺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用唇语吐出无声的字眼:“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顾。” 楚颜倾差点没被气得一口血吐出来,但好在云渺下一刻就莞尔一笑,慢条斯理的站起身来理了理腰间云袍的皱褶,身影一闪已经如疾风般消失在眼睑。 楚颜倾没有理会腮边被疾风扬起的几缕青丝,缓步踱到窗台边上,毫无意外的看到云渺那雪白的身影如一只晾翅白鹤一般,带着荨欢悄然飞檐走壁。 云渺的轻功出神入化,要避开一切耳目根本不成问题,只是想到那蠢女人正窝在云渺的怀里,如在他怀中一般小鸟依人,他额角的青筋就止不住的开始乱跳。 “琴妹妹,蓉姐姐来看你了……咦,王爷也在?妾身见过王爷。” 一声娇喝裹着一阵香风袭来,那红纱曼妙的季婉蓉带着几个交好的夫人,俏生生的立在门外朝楚颜倾行礼。 楚颜倾心里冷笑,要不是自己耳目众多,赶来得及时,那这季婉蓉还会发现不少不该知道的事情,可真是麻烦。 悠哉的在临窗的椅上撩袍坐下,交叠起修长双腿,一边端起桌上冷茶,一边挑起狭长眉眼邪魅笑道:“蓉儿是特意来寻本王的?” “才不是呢,人家是来看琴姐姐的。”季婉蓉被楚颜倾轻飘飘的一句话魅惑得魂飞天外,骄傲的脾气涌上头来,哪里还记得硬要进雅琴院是干什么的了。 其他几位夫人虽是挂着名,但和楚颜倾接触甚少,一时都被他那绝代倾城的玉颜给迷得脸红心跳,要不是碍于他铁血手腕的威名,早就一窝蜂的朝她们的相公扑上去了。 楚颜倾缀了一口冷茶,像是品酒一般享受的轻瞌上双目,扬起薄唇似笑非笑:“看到了,就回去休息着吧,本王可不喜身边人满身香汗。” 因为天气本就炎热,房间内又生着暖炉,几位夫人听到楚颜倾一言,你看我我看你,带着薄汗的彼此都觉着狼狈得无地自容,顿时羞恼着纷纷告退。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七) 几位夫人听到楚颜倾一言,你看我我看你,带着薄汗的彼此都觉着狼狈得无地自容,顿时羞恼着纷纷告退。 季婉蓉面色变了一变,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最后一个夫人踏下木梯,顺势就扯出腰间长鞭,在地上狠狠一扬,娇喝道:“都给我回来!” 一众夫人只想着不能讨王爷的嫌弃,哪里还顾得了季婉蓉的威胁,可惜楼下一粉衣少女突的冒出来拦住去路,那目中无人的姿态,不是季婉蓉的贴身丫鬟碧媛,还能有谁?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季婉蓉的刁钻跋扈是出了名的,连着碧媛也作威作福的,给了她们不少苦头吃,管你是不是什么夫人。 碧媛带着几个侍卫拦路,众夫人顿时上下不得,懊恼着早知道就不该每天去巴结讨好蓉夫人,弄得如今在王爷面前出丑,真是羞愧难当。 楚颜倾似有些厌烦的站起身来,将手中杯盏往桌上随意一丢,茶水滚落了满桌。 季婉蓉握着长鞭的手指一紧,倔强着斜眼迎上楚颜倾的凤眸,抿唇道:“我和姐妹们不过是来看望琴妹妹,一片好心,王爷未免太偏袒着了些吧?” 楚颜倾眯着凤眸冷冷的俯视着她,眼底的寒意如同一把锐利的尖刀,就算是进了南王府三年的季婉蓉也一时震慑。 楚颜倾是手染血腥的盖世战神,嗜血如命,却也爱美怜香,府上十五位夫人便是最好的证明。 爱美怜香? 楚颜倾的确怜香,只要是达官权贵所赠来的美色,他一律照单全收封为夫人,而且他从不会亏待每一位夫人。 十五位夫人啊,从她季婉蓉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虽然很多夫人在她的设计下都没能有机会接近楚颜倾,但是还是被有些人钻了空子。 譬如那慕太傅仗着曾经是王爷的老师,将慕天琴送入王府。 譬如那孟盈月仗着是太后的亲侄女,死皮赖脸的央着赐婚,竟还想着成为南王妃,踩在她季婉蓉的头上。 想到这里,季婉蓉只觉得心底寒意更甚,面上的怨色也越重,惯来张狂的她抬起丹凤眼来便瞪向楚颜倾。 “怎么?王爷是觉得妾身不该探望琴妹妹,想要惩罚妾身么?” 季婉蓉扬起的俏颜红唇若丹,眼底带着惯来的桀骜,薄薄红纱紧紧缠身,像是一朵盛放在园中的带刺蔷薇,有种野性火辣的诱|惑。 楚颜倾双手环抱着斜倚在桌沿,懒洋洋的睨着她,唇角含着邪魅笑靥,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情绪不明。 大概是拔剑张弩的场面太过诡异,围堵在楼梯处的众人齐齐屏住呼吸,只剩下心脏紧张又激动的狂跳之声。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八) “王爷……” 气若游丝的声音打破静谧,床榻之上的慕天琴挣扎着想爬起来,汗湿的长发紧贴着惨白的病容,唇色比脸色还苍白几分,看起来分外凄楚。 楚颜倾长眉一蹙,睨着季婉蓉的眸光越发冷了,身影一晃之间已经坐到床榻边上,伸臂将慕天琴按压下去。 “王爷,我……” “什么都别说,本王知道。” 楚颜倾打断慕天琴柔弱的话语,冷冷看向季婉蓉:“回你的飞红院好好反省去!” 季婉蓉不服输的捏着鞭子上前两步,红着眼用鞭子指向慕天琴,尖声道:“凭什么?三姐嘱咐我来探病,我还错了么?” 楚颜倾不理会她,扬声道:“寻风,送蓉夫人!” 慕寻风早就在外面恨得咬牙切齿了,一听号令,顿时黑着一张脸就带着几个侍卫从暗处闪身出来。 他出手快如闪电,一掌劈开季婉蓉准备反抗的长鞭,强硬的将她双臂掰到身后,丝毫没有尊敬可言。 季婉蓉气得面色铁青,偏生武功不及慕寻风,更别提那楼梯之下她带来的护卫和婢女全被擒住。 季婉蓉哪里被人这样残忍的对待过,顿觉掩面扫地,恨声的喝道:“楚颜倾!你狠!你比皇上还狠!” 是谁说在她的面前提起皇上是一种侮辱的? 楚颜倾唇角浮起一抹讥讽,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是么?” 季婉蓉猖狂惯了,一句话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到不妥,可是话已出口,她又不愿意低头,便硬着脖子哼道:“至少皇上不会叫人关我!” 是不会关你,他会直接砍了你。 楚颜倾笑意越发魅惑,摆手道:“下去。” 季婉蓉被慕寻风推着走,恼怒的扭着蜂腰,厉声道:“别碰我!小心我斩了你的手!” “蓉夫人请便!”慕寻风早就看季婉蓉不顺眼,冷笑着更加用力推了她一把,差点把她直接从楼梯上推下去。 “你——慕寻风你找死!你给我等着!我二哥定会让你好看!”季婉蓉气得惊叫连连。 人潮声远去,慕天琴掩去眼底的复杂,幽幽的叹了口气:“颜倾,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太沉不住气了。” 楚颜倾漫不经心的站起身来,慢悠悠的看了她一眼:“季相家教不严,本王只是替他管教。” 慕天琴缩在厚厚的锦被之下摇着头,认真的道:“蓉夫人带头去围场,现在又受喜淑妃指使来探虚实,你在生气,是因为荨欢。” 【这文有几个亲是想上架的?有几个亲是想免费的?都说说,我看下有几个人看,入不入v决定权交给你们……】 何事秋风悲画扇(十九) 慕天琴缩在厚厚的锦被之下摇着头,认真的道:“蓉夫人带头去围场,现在又受喜淑妃指使来探虚实,你在生气,是因为荨欢。” 慕天琴分析得字字深明,楚颜倾深深的看向她,淡道:“琴姐姐说我是为了荨欢,为什么不说我是为了你呢?” 慕天琴微闭的眼眸长睫一颤,轻声呢喃了一句:“会么?你从来没有过……” 两年多了,她进南王府两年多,季婉蓉就和她明争暗斗了两年多,她不敢说楚颜倾把全部的事情都看在了眼里,但他耳目甚广,又怎么可能会一点也不知? 他从来没有插手过后院的琐事,那些个夫人哪一个都有着不一般的利用价值,他不会因为某一个去冷落任何一个。 可是这一次,他却突然想要管教入府就开始猖狂的季婉蓉,还说是为了她…… 慕天琴越想越苦涩,紧闭的眼角处悄然滚出两行清泪,如同暴雨之后的梨花,惨淡得让人心疼。 “季相那老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回雁关,我得亲自走一趟,这段时间要琴姐姐费心了。” 楚颜倾似乎没有发现慕天琴的异常,自顾自的酝酿着自己的事情。 慕天琴沉默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的低道:“季相门生甚广,又是皇上和南王的岳丈,三书六省都得卖他几分薄面,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战功显赫的长子,虽不足以与王爷抗衡,却也是一大隐患。” 楚颜倾轻哼:“季飞扬镇守回雁门十年,的确劳苦功高,但若没有本王五年浴血沙场,云国和虞国能那么安分?只要再给本王五年,楚国必可一统天下。” 楚颜倾虽是勇猛强势,但毕竟年少轻狂,天生有种处于人上的傲气,那是王者之风。 慕天琴一惊,急忙抬起手去掩上他的唇,焦急道:“颜倾,你又忘了师父的训诫了么?” 楚颜倾蓦的一笑,将慕天琴的手拿了下来:“本王权倾朝野众所皆知,要说本王没有野心,谁信?” 慕天琴一呆,是啊,他素来轻狂,敢公然在朝中拉帮结党,挑衅皇威,但皇上却对他无可奈何。 只是皇上表面如此能屈能伸,该是一个心机多么深沉的主,有那么一个可怖的对手时刻想要了解颜倾的性命,慕天琴心里总是忐忑难安的。 带着薄茧的长指揩去她面上的泪痕,他冰雪般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低低浅浅:“琴姐姐,你是我楚颜倾一辈子的知己,我的姐姐,我的亲人,谁也比不得的。” 【好吧,依你们的,那亲爱的们别再催更了哦,总之这文不会弃坑的,放心好了。 照昨天情况来看,看文留言的亲似乎只有四位,看文不留言的,小心半夜紫衣侯爬窗……o(n_n)o】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 他冰雪般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低低浅浅:“琴姐姐,你是我楚颜倾一辈子的知己,我的姐姐,我的亲人,谁也比不得的。” 慕天琴这才恍惚的闭上依旧泪眼朦胧的双眼,凄凄一笑:“是啊,我们从小相识,没有人能比我更懂你。” 他的狠戾,他的铁血,他的野心,他的无情,他的狂肆,他的高傲,他的一切隐晦…… 如此,甚好…… 哪怕是一辈子的姐姐,她也是他最亲近的人,谁也比不得,不是么? * 荨欢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琴夫人的关系,赵嬷嬷非但没有追究她无故偷懒好几天的事情,甚至还满脸堆笑的给她升了职,平白无故的做起了膳房的掌事。 荨欢自然会觉着别扭,可是慕天琴对此话题闭口不谈,荨欢根本无从推辞,只有硬着头皮承担了下来。 虽然她那几天偷懒是因为养伤,但她受伤的消息是封闭的,所以在这膳房掌事的头衔落下之时,众人看她的眼光就带上了色彩。 好在他人指指点点,翡翠却很开心,抱着荨欢的胳膊打趣道:“我就说嘛,你跟慕侍卫有交情,怎么可能会像我一样做下等丫鬟。” 荨欢干笑了一下,傻傻的点着头:“我才进府一个月,不懂的地方还有很多,翡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提点,行么?” “翡翠遵命!”翡翠大声答道,狡黠的朝荨欢眨了眨眼。 荨欢也偷偷朝她眨了眨眼,两人暗自偷笑,膳房众人的脸上神色却更是鄙夷了。 从今之后得归膳房里最年轻的两个小丫头片子来管,他们这些在府上做了好几年的老前辈的脸往哪里搁? 可是不服归不服,偏生在她怯生生的话语中找不到半点反驳的源头,再加上荨欢又有慕家撑腰,不服也无计可施。 于是乎,众人只有一个个把手中的事物当作发泄的对象,狠狠对付。 荨欢坐上掌事,看似闲下来的同时,每天的活动量却是有增无减。 除去打理膳房里的大小琐事,还得每日腾出大半日的时间去雅琴院,和琴夫人品茶谈天。 琴夫人对荨欢很是投缘,荨欢对她也颇有好感,一来二去相熟之后,琴夫人还热心的指点起荨欢琴棋书画,让荨欢很是受宠若惊。 荨欢的生活过得很充实,也很平淡,只是可惜,自从那一次从雅琴院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颜哥哥。 听慕天琴说,颜哥哥和慕寻风陪同王爷出了远门,想到逃亡之期的鲜血淋漓,荨欢只有在心底默默的担忧,时常大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时间如水流逝,日复一日,秋去冬来……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一) 时间如水流逝,日复一日,秋去冬来…… 隆冬,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乱枝里如花飘零,堆积在地形成厚厚的绒白,在深夜里映出清冷的寒光。 荒僻冷寂的小院之中,一道娇小的淡蓝身影在屋檐之上灵活跃动,又“嗖”的一声跃下。 厚底蓝色绣鞋踩上地上冰雪,脚底一滑,身子一个不稳,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溅起一地雪白纷飞。 她那一蹦一跳的动作,活像一只小兔子,还是仓惶逃命的小兔子。 屋檐下倚靠廊柱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闷笑,用扇柄支着下巴点评道:“这次进步不少,至少没有摔得昨晚那么狼狈。” 荨欢轻车熟路的爬起来,呵呵笑着抖掉裙摆上的白雪,扬起清澈明亮的眼眸:“真的吗?云大哥,真是太好了!” 她兴奋得原地拍着手跳起来,像是刚才那一跤不是摔在她身上,活脱脱一个纯真少女。 云渺温润的面上泛过一丝怜惜,又昙花一现般飞快隐去,戏谑性的道:“能在半年之内学会上窜下跳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你那根本算不得轻功。” 荨欢讪讪的吐了吐舌头,倔强的嘟嘴道:“我才不要做猴子呢,总有一天,我要像云大哥一样飞起来。” 云渺深深的看着她,她倒是乐观,不气馁,不泄气,很是勇敢,倔强的模样很是可爱,他很喜欢。 袖中长指紧紧一握,克制住想要拥她入怀的欲wang,挥手解开温暖的雪白毛绒披风,罩在她单薄的肩上,轻笑道:“好,想要飞,云大哥带你飞。” 荨欢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我不能总是依赖云大哥,学会了轻功,打不过的时候还可以逃跑不是吗?那样就再也不会让……云大哥和琴姐姐担心。” 琴姐姐,半年的时间,半年的亦师亦友,她已经完全把慕天琴当作姐姐一般的看待,琴姐姐温柔善良,才华横溢,荨欢对她很是崇仰。 虽然她极快的收了口,但那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又怎么可能逃得开云渺睿智的双眸。 打不过的时候还可以逃跑,多么玩笑的一句话,却让他觉得莫名的心酸。 过了练武的年纪,对于学习轻功来说,并不是容易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慕天琴就一点武功也不会。 可是她却主动恳求他教她轻功,每夜两个时辰的练习,天寒酷暑,从未曾有一次中断过。 她那么刻苦,那么努力,却只是为了不让别人她担心,当然,那个人他很清楚是谁。 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小丫头,她本不该卷入这血腥肮脏的世界。 颜倾错了么?小九错了么?还是他……错了?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二) 颜倾错了么?小九错了么?还是他……错了? 云渺想,他真的是错了,要是早知道会有今日的心境,当初,他就应该争取,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不会有如今这般的遗憾。 她的心当真是很小啊,装了一个楚颜倾,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了…… 轻轻叹了口气,单手负在身后,用扇柄挑着面前树枝上的白雪,自语般低喃道:“快到年关了,颜倾,也该回来了。” “颜哥哥他……”荨欢高兴得下意识提高了声音,又猛然发觉,急忙双手捂住唇,眨巴着大大的眼眸瞪着云渺,试图在冰雪的寒光里看清云渺的表情。 虽然她很明白云渺从来没有欺骗过她,但是整整半年的期待,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惊喜,实在让荨欢难以消化。 云渺微不可闻的牵了牵涩意的笑,遥望飞雪夜空:“是啊,你如此期盼,到底是好是坏……” 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像是一阵微风,悄无声息的在寒风里飘散。 * 颜哥哥快回来了…… 荨欢步伐轻盈的穿梭在黑夜白雪之间,双手抓着腰间的披风如蝴蝶一般跳跃,心情雀跃。 她有多久没有见到颜哥哥了?是半年?还是更久? 不,每夜午夜梦回,她都会忆起那一双邪魅诱huo的狭长凤眸,幽深的漆黑中印出她小小的身影。 从来没有那么一刻,让她觉得她和他如此亲近…… 云渺传授荨欢轻功的地方是王府里荒废的偏院,最为隐蔽,白日里也不会有人踏足,更何况是深更半夜。 除去第一晚是云渺选了无人路径送她回去,之后她便坚持一个人回去,还必须得看着云渺离开之后才肯离去。 她不想更多的麻烦云大哥,最重要的,是她想要靠着自己独立起来,不能成为一个累赘。 她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但她在努力,努力适应自立自强的生活,努力拉近能和颜哥哥靠近的节奏。 无人的径路乱枝密布,荨欢熟悉的左蹦右跳,越发莹润的俏脸上挂着怎么都消退不去的微笑。 “咔嚓”一声,荨欢耳根一动,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悄无声息的朝着乱枝内缩去。 在王府大半年,虽说一般的刺客盗贼不敢潜入王府送死,但连她一个膳房的掌事也见过王府侍卫抛尸不下数十次。 那一双双爆裂血红的眼眸,那一张张面目全非的丑陋面容,看得她后背如有毒蛇在盘旋。 翡翠说,那些刺客是一个叫做罗刹门的组织,在月夫人生辰的时候她听说过。 那些罗刹门的刺客一旦接手生意便必定完成,而他们受命刺杀南王,所以才有这一次次坚持不懈的刺杀,不死不休。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三) 罗刹门的刺客一旦接手生意便必定完成,而他们受命刺杀南王,所以才有这一次次坚持不懈的刺杀,不死不休。 荨欢此刻多么的庆幸身上有云渺的雪白披风,那和白雪融入一体的颜色,能完美的将她给掩藏起来,只要不发出声音,那些刺客应该不会发现她的吧? 可是那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破风之声在寒夜里倏起,一片银白细密的暗器朝着她圆睁的震惊双眸疾射而来。 荨欢的惊慌只是那么一瞬,下一刻便提气跃起,娇小的身影勇猛的冲开杂乱的枝桠,狼狈的在雪地上滚了一圈,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咬牙就跑。 耳后是衣袂摩擦的声音,荨欢使出极限的力量奔跑,要不是仗着学了半年的微薄轻功,别说已经成为暗器之下的亡魂,这样在雪地上根本无力逃跑。 她不想死,但身后追杀上来的人明显是个高手,她那半吊子的轻功根本甩不掉他。 远处越来越黑暗,浓密的大树掩去雪地的银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荨欢捂住心口吸了好大一口气,来不及去做任何的思考,对着远处那片漆黑便慌不择路的冲了进去。 那一团娇小身影仓惶的身影隐没,一道高大的阴影折射上银白的雪地,俯身拾起地上一根烁烁银针。 细如牛毛的银针钝钝平平,没有锐利的尖峰,力道控制好,打在身上不会致命,最多不过是有些疼痛罢了。 他唇角微微一勾,笑意却有些苦涩,看着那黑暗之处良久,他才蓦然转身运起轻功跃上屋檐飞快消失。 * 大片大片的木槿树枝繁叶茂,层层叠叠的将简单的房屋笼罩,黑压压的很是沉闷冰冷。 一盏枯黄的油灯在黑夜里如鬼魅般游移,当那唯一的微光靠近之时,荨欢终于对上了一张倏然放大的阴森苍白面容。 “我……我不是故意打扰的,我……外面有刺客要杀我……对不起,夫人。”荨欢艰难的咬了咬唇,愧疚又不安的越过油灯看向不远处的黑暗。 “夫人?” 细细柔柔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疑惑。 荨欢微怔,难道自己说错话了么?木槿院住着的不是南王府的夫人? 一道寒光在眼前乍现,提着油灯的婢女挥剑就要动作,荨欢猛地一震,下意识的就朝黑暗里女子说话的地方飞快逃去。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但我绝对没有恶意的!”一碰触到黑暗里的隐约的雪白身影,荨欢双手不管不顾的抱着对方的胳膊,一边急急道歉,一边躲在那女子身后。 “你快放手!”持剑的婢女逼近身前,冷冰冰的声音含着恼怒。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四) “你快放手!”持剑的婢女逼近身前,冷冰冰的声音含着恼怒。 荨欢好不容易才找着靠山,知道那婢女要杀她,又怎么可能叫她放手就放手。 于是,她坚定的摇头:“不放,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我,我还不想死。” “你……”那婢女大概不习惯和外人交涉,一时张口结舌,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小丫头倒是有诚实。” 那细细柔柔的女子轻声说着话,抬手朝那婢女摆了摆手:“香榭,把剑收起来。” 香榭听话的收了剑退后两步,手中依旧提着那一盏暗淡的油灯,点点昏黄模糊着荨欢的视线,什么都看不真切。 “说吧,刺客为什么要追杀你?你又为什么会跑来王府里最偏远的木槿院?” 女子随意的将荨欢紧紧抱着自己的双手拿开,身姿优雅的侧身在边上的软塌上倚了下去,单手支着头,很是妩媚且慵懒的动作。 荨欢傻眼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刚才在那女子碰上她的时候,她只觉得两只手突的没了丝毫感觉,麻木得仿佛不像是自己的,可是此刻双手却又好好的,这样的感觉很怪异,也很惊悚。 “嗯?”女子声音上扬,语气依旧柔软,却让荨欢准确的听出了其中不耐。 荨欢不敢大意,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情述说了出来。 当然,她也很巧妙的把云渺传授她轻功的一部分去掉,换做她半夜有梦游的习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木槿院附近,还遇上了刺客。 “嗤。”香榭发出一声讥诮的冷笑。 荨欢本来因为说了谎就有些心虚,听到香榭一声笑更是身子一僵,后背冷汗浸湿了厚厚的衣衫,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哦……”白衣女子似乎没有听出破绽,思量了一下,吩咐道:“香榭,你出去看看。” 香榭转身就走,手中霎时亮出佩剑,在枯黄油灯之下寒光闪烁。 荨欢全身僵硬,直到那微弱的光线消失不见,这才小心的吐出一口浊气,暗道差点被香榭给吓得一口气憋死。 “小丫头,看你的穿着,是府中掌事?” 女子轻柔的声音像是一道惊雷,荨欢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还裹着云渺的披风,头皮发麻的捏着手指,小声讪讪道:“奴婢荨欢,是膳房的掌事,这披风……” “荨……欢?这名字倒是稀奇。” 女子轻轻一笑,这一打断,倒是让正准备绞尽脑汁辩解一番的荨欢有些尴尬:“荨欢这个名字,奴婢很喜欢。” 女子没有说话,但荨欢却能感觉到一双锐利得如同厉尺一般的眸子在上下打量她,暗暗捏紧手指,她站得越发笔直,骨子里透着深深的倔强。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五) 荨欢却能感觉到一双锐利得如同厉尺一般的眸子在上下打量她,暗暗捏紧手指,她站得越发笔直,骨子里透着深深的倔强。 “小姐,没有发现刺客,只发现了这个。” 香榭在寂静里走了进来,手中捏着一枚银针,半开的门边卷进飞雪纷纷,本就清冷的房间越发冰寒。 荨欢身子又是猛地一抖,小姐?香榭竟然称呼这白衣女子为小姐? 可是她刚才叫她的什么?夫人?把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叫做夫人很不敬的,也难怪香榭恼羞成怒,想要杀她也是情有可原,一时愧疚更深。 而白衣女子摸索了那根银针暗器良久,忽的问道:“荨欢,相逢即是有缘,你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荨欢茫然的眨着双眼,对这反复无常一时难以消化。 “小姐会九宫八卦岐黄之术,琴棋歌舞无人可及,还有一手好医术,一身好武功,你还敢犹豫?” 香榭轻哼,那冷冷的语气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极为自豪,仿佛她口中赞不绝口的那人便是她。 荨欢又是好一阵目瞪口呆,感叹这位小姐可谓是七窍玲珑无所不能之人,这样完美无缺的赞赏,她却信服到不带一丝的怀疑。 脑中模糊的就印出许久之前误闯入木槿院的情景,那苍凉迷幻的歌声,那飘渺如烟的舞姿,那仙子一般的美丽身影诡异又吸引。 头脑发热,但她还算是有自知之明,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奴婢生得笨,什么都不会……” “你要是什么都会了,我还教你什么?”女子不紧不慢的打断她:“我话只说一遍,拜不拜师在你,你若不愿,门在那里,不送。” “奴婢愿意,弟子荨欢拜见师父。” 荨欢果断的双膝往地上一跪,标准的朝着白衣女子就磕了一个头,满脸都是娇憨的激动。 她想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如此一个完美的人物要做她的师父,她自然是求之不得,惊喜来得太突然,让她一时措手不及。 “嗯,你想学什么?”女子随意的问。 荨欢掩住心底的激动:“奴婢……” 女子疑惑扬声:“奴婢?” 荨欢讪讪收口,婉转道:“弟子想……” “学舞吧,香榭,你去准备。”女子淡淡打断她。 “学武?”荨欢有些勉强的干笑着,含着紧张的期待。 “舞。”女子忽的轻笑了一声,袖中飞出一条长纱白绫,裹住荨欢的一条手臂,轻轻一拽荨欢便像是一只风筝一般快速旋转飞了起来。 “啊——”全身血液倒流,被缠住的手臂正是之前摔倒的伤处,荨欢忍不住张嘴叫了一声。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六) “啊——”全身血液倒流,被缠住的手臂正是之前摔倒的伤处,荨欢忍不住张嘴叫了一声。 “闭嘴。”女子轻喝了一声:“如此胆怯,是不想学了么?” 荨欢还在半空中盘旋着,却惊得急忙双手捂住嘴,使劲的摇着头,尽管面色苍白如纸,连唇色都乌青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给吓的。 “小姐。”香榭从暗处走来,手中举着一方托盘,一条雪白如水的绸缎折叠得整整齐齐,就算在夜色里也璀璨得耀眼。 白衣女子松下手来,虽然荨欢以轻功落地免去头破血流,断手断脚,却还是摔得极为狼狈,一对双丫鬟的发髻也凌乱的松散了下来。 白衣女子遗憾的叹了一声,手指拂过那一匹华丽的绸缎,缓缓道:“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但这流云绫若给了你,非但不能锦上添花,反而会不伦不类,罢,等你能学到为师一半功力的时候,为师再赐给你吧。” 荨欢不敢去顾及手臂上的疼痛,憨厚的点着头:“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呵。”白衣女子轻柔一笑,话语陡然变得严厉:“荨欢你记住,舞,即是武,可以杀人的不止是利器,一根手指,一丝头发,也足以让人顷刻毙命。” 荨欢吓得面色又白了一层,颤声反驳道:“不,我不是要杀人,我只是……只是……” “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为师只问你要不要学?”白衣女子又打断了她,声音轻柔却不容反驳。 荨欢咬着唇点头,扬起水光跳动的双眸,坚定的道:“弟子谨记师父训示。” 大半年的文墨恶补,她终于可以像模像样的说出一句文绉绉的话语,却不想是在这样诡异的环境。 她不知道此刻的坚定是好是坏,是对是错,但是她却不会后悔,她是颜哥哥的荨欢,不再是怯弱的杨小九…… * 百里之外,一簇篝火在雪地里幽幽燃烧,细微的温暖在冰寒的深夜里跳跃。 篝火边,一黑袍的年轻男子抱剑而立,一边不时的瞅着天色,一边暗暗瞄着那披着紫貂大氅,单手支着头慵懒酣睡的身影,喃喃自语道:“再不赶过去,人走了就好玩了。” “我说寻风,你好歹跟了十三哥不下十年了,怎么还是改不了皇上不急急死太监的习惯啊?” 调侃的笑声从暗处溢出,大雪覆盖的灌木之后悄然踱出潇洒的身影,身着华贵靛青色锦袍的少年一脸嬉笑,身后两个黑衣影卫迅速隐身暗处。 见到来人,慕寻风这才不爽的收起出鞘的佩剑,又瞄了一眼那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的楚颜倾,暗暗佩服着王爷雷打不动的功力,黑着脸咬牙切齿:“老子不是太监!”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七) 见到来人,慕寻风这才不爽的收起出鞘的佩剑,又瞄了一眼那连眼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的楚颜倾,暗暗佩服着王爷雷打不动的功力,黑着脸咬牙切齿:“老子不是太监!” “呵呵……”楚庆元非但不计较慕寻风的粗鲁不敬,反而不怀好意的拍着慕寻风的肩膀,意有所指的叹息道:“唉,想要贴身保护十三哥,总有那么一天……” 慕寻风面色黑了又黑,想要怒生反驳,却又觉得楚庆元此话甚是有理,一时愣得没了语言。 “没出息!你还真不想为慕家传宗接代了?” 楚颜倾懒懒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慕寻风一脸视死如归,终于忍不住扬唇戏谑。 慕寻风脸色一变,震惊的看向楚颜倾,可惜却从他那调侃的笑里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倒是楚庆元笑得越发开心了:“十三哥,你看寻风那表情,是不是跟跑了相公的小怨妇似的?呵呵!” 慕寻风倒吸了一口凉气,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白,憋着一口气怒视两人:“狼狈为奸的两兄弟!” “哈哈——”楚庆元大笑出声,在这深远的山林里震破诡异的寂静。 楚颜倾却没有再笑了,缓缓的站起身来,弹了弹腰间的皱褶,吩咐道:“地煞,一炷香之内。”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在暗处如鬼魅闪身远去,速度快得惊人。 楚庆元收了笑,问出和慕寻风一样的疑惑:“十三哥,我亲自带人过去,贵客千里迢迢随我们而来,难道还会中途另起心思?” 楚颜倾随手抬起一根燃烧过大半的柴枝,看着那幽幽的火光轻笑:“他肯亲自走这一趟定有乾坤,你也不看看他身份何等尊贵。” 楚庆元讪讪的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子,经不住嘀咕了一句:“你也知道他身份尊贵,你南王的身份就不尊贵了么?只身犯险的潜去别人领地,一去就是五个月,来去回雁关一趟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 “回雁关和虞国本就一线之隔,顺道去虞国自是有我的道理,还有,谁让你跟着我了?”楚颜倾挑眉看他一眼,打断了楚庆元的抱怨。 “奇怪,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心虚的味道?”楚庆元暗暗的嘀咕了一句,又讨好的嘿嘿笑着:“谁都知道我是十三哥的尾巴,不跟在十三哥身边就是稀奇事了。” “还是一条惹事的花尾巴,祸害!”慕寻风逮着机会便开始一雪前耻。 楚庆元摸了摸自己漂亮的脸,得意的哼道:“红颜祸水,谁让我长得和十三哥有三分相似呢?哎哟!” 楚庆元话才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楚颜倾似笑非笑:“骂我?” 楚庆元面如苦瓜,正想申冤,楚颜倾忽的抬起手来,狭长的凤眸警觉的眯起。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八) 楚庆元面如苦瓜,正想申冤,楚颜倾忽的抬起手来,狭长的凤眸警觉的眯起。 密密麻麻的暗器迎面过来,快得难以捕捉,慕寻风面色一凛,和楚庆元一前一后持剑飞身跃上前方,剑势如虹的挥出剑影,暗处的影卫也同一时间飞了出来。 楚颜倾眯着眼捏住擦面而来的一枚银镖,运起内力于指尖,反手就将银镖射了出去。 银镖一路破开重重暗器,在没入黑暗那一刻,一道大红身影腾空跃起,凌空翻了好几圈,堪堪落在雪地之上,华丽锦靴不沾湿痕,妖娆身影翩跹如花。 “住手。”红色袍袖一扬,暴雨般的暗器戛然而止,男子抱着双臂悠然而笑:“敢耍本宫的,楚国南王楚颜倾,当属世上第一人。” 看到来人,楚庆元和慕寻风面色都是一变,非但没有松懈,反而还更加严阵以待。 楚颜倾轻笑了一声,懒懒扬起长睫睨他:“敢置本王的话于耳旁风的,除去虞国太子虞沉香,别无二人。” “如此说来,我们还真是绝配。”虞沉香一手托着清癯的下颚,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看着楚颜倾,褐色的漂亮眸子闪出一种褶褶的光彩。 “噗——”楚庆元忍不住喷笑,神色轻浮的上下打量虞沉香:“堂堂一国太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父皇他老人家知道吗?” 虞沉香依旧瞄着神色不见丝毫起伏的楚颜倾,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施舍给楚庆元,说出的话却是语出惊人:“小十四在吃醋?是吃南王的,还是吃我的?” “本王……”楚庆元本是狡黠善辩之辈,此刻却被气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吐不出来,狠狠的磨着牙:“老子的性取向没有问题!” “哦。”虞沉香慢腾腾的笑了:“也对,不然怎么会把赫连将军的宠妾也给拐走了?” “你说什么?赫连擎的宠妾?!” 楚庆元面色被惊得面色一白一红,那不是虞沉香的舞姬吗?怎么会突然变成赫连擎的宠妾了?! 虞沉香依旧看着楚颜倾目不转睛,笑得像只狐狸:“小十四莫非还看不出来?那是本宫特意给你准备的美味佳肴,鼎鼎大名的赫连将军用过的女人,味道定是非凡,对不对?” “你……”楚庆元面色气得铁青,忍不住咬牙咒骂了一句:“乌龟王八蛋!” 虞沉香含这戏谑的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怒色,身后银光大片闪烁,无数道裹着白色披风的黑衣身影如鬼魅般从黑夜白雪里冒出头来,十分诡异。 楚庆元毕竟年轻气盛,歉意的看了楚颜倾一眼,红着眼就拔出剑来指向虞沉香,喝道:“卑鄙!十三哥你们先走!” 何事秋风悲画扇(二十九) 楚庆元毕竟年轻气盛,歉意的看了楚颜倾一眼,红着眼就拔出剑来指向虞沉香,喝道:“卑鄙!十三哥你们先走!” 虞沉香是随他们从遥远的虞国而来没错,但是楚庆元实在没想到,那虞沉香在他们的眼皮子低下竟然也暗中带了如此一批精英暗卫,他竟然到此刻才发现这个传说中好男风的虞国太子那么深不可测。 要知道他们外出半年,随行的暗卫死的死上的伤,如今仅余数十人…… 楚颜倾依旧懒懒的倚着光秃秃的树干,不动也不说话,连护着他身边的慕寻风面上也闪过一丝焦急,低声问道:“王爷?” 楚颜倾漫不经心的抚着银白袍袖上的金色暗纹,缓缓道:“在楚国的境地除去本王,再和赫连擎里应外合举兵攻陷边陲,太子殿下好计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南王果不愧与本宫心有灵犀,不过,南王如此风华,本宫期望的是能和南王共拥天下。” 虞沉香扬起妖娆如花的脸来,瑰丽的唇含着轻浮的笑,漂亮的褐色眸子转啊转,却丝毫不显猥琐,反而勾魂至极。 虞沉香还真大言不惭的受了?说句话还不忘把楚颜倾拖下水…… 楚庆元气结,十三哥是他最敬仰的人,哪里轮得到别人一而再的挑衅,虽然他不知道十三哥怎么会忍得住,反正他是再也忍不住了,提起剑就要冲上去。 一道真气从身后弹来,楚庆元只觉得后腿一麻,踉跄着一剑插入雪地,正欲回头寻找凶手,却听楚颜倾轻狂的朗笑了起来。 “虞沉香,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主,更何况……有本王在,你认为你有坐拥天下的机会?” 他的声音邪佞张扬,充满了战场之上狠戾嗜血的狠劲,威武得振奋人心。 楚庆元和慕寻风也大受感染,对此刻以寡敌众的劣势也多了几分热血奔腾,雄心壮志的决意拼死一搏。 “如此说来,这月黑风高,荒郊野岭,难得的时机,本宫是绝不该留你了!”虞沉香红唇一抿,声音也冷了几分,右手微微一动,缓缓上扬。 可惜,他那只手还没有抬起,只觉一道白光逼近,夹杂着淡若幽兰的清香,常年警惕的生活习惯,虞沉香下意识的便屏住呼吸。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时间,眼前一花,一抹紫影如旋风般夹着飞雪闪身而来,肩上骨头被大力捏得咯咯直响,颈间动脉同时被架上刺骨的冰凉。 “本王能不能留,不是任何人可以比划的。” 寒梅冰雪的气息吐纳在耳畔,楚颜倾钳制着虞沉香与虞国暗卫对峙,而他的身边,不知道从何时多出一个俊雅翩然的男子。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 寒梅冰雪的气息吐纳在耳畔,楚颜倾钳制着虞沉香与虞国暗卫对峙,而他的身边,不知道从何时多出一个俊雅翩然的男子。 一身简洁白衣,手握折扇,就那么负手而立,却如同披着**星光,气质非凡。 虞沉香抬手制止步步逼近的虞国暗卫,好在暗卫训练有素,葬生在毒药之下的不过数十人,但能杀得了他精英暗卫的毒药,世间罕有。 他不得不正视楚颜倾之外的人,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男子,但任凭他怎么看,也找不到有关此人一丝半毫的信息,楚颜倾身边果然藏龙卧虎。 眸光闪了闪,他两指捏上颈上寒光闪烁的软剑,可那软剑却丝毫不客气的往里用力,画上一丝浸出殷红的血痕,虞国暗卫越发蠢蠢欲动了起来。 “都站住!”虞沉香沉了脸厉喝了一声,放|浪轻浮尽收,太子尊贵的威严显露了出来,倒还真有几分慑人的气势。 见暗卫规矩了,他才唤了一副口吻,含笑道:“颜倾,刚才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我那边的情势你是知道的,我急需在那老头面前立功,而你又如此不顾我颜面的耍了我一道。” 楚颜倾冷笑:“要不是早就定好条件,各取所需,刚才已经足够你死四次了。” 虞沉香挑了挑眉,心底却跟明镜似的,四次,的确是四次。 白衣男子下毒若是再致命一些,算第一次。 楚颜倾若不是劫持他,而是直接杀了他,算第二次。 便是刚才划破肌肤的一剑,那是第三次。 还有,就是白衣男子带来潜伏在暗处的暗卫,以虞沉香深厚的内力,可以大概估计出数量不下百人。 他不否认楚颜倾是一个很好的对手,鸡蛋碰石头的事情他不会做,而且…… 虞沉香眼底的神色含着那么一种古怪,似笑非笑的道:“我不怀疑,你惯来心狠手辣,无毒不丈夫哪。” “这句话,形容你似乎更恰当。”楚颜倾不置可否的冷哼了一声,问道:“去过了?” “嗯,一分不差的照你说的,不过来的不是季东恒,是他家里那美貌二公子,大概是为了合我胃口。”肯定了性命无忧,虞沉香又开始轻浮的笑。 楚颜倾冷冷的蹙了蹙眉,斜眼看了一眼漆黑的偏远之处。 而恰在此时一道黑影一起一落的飞速掠来,对面前情势视而不见,直直在楚颜倾面前单膝跪地行了个礼,再比划了一个很少有人可以看懂的手势,眨眼间便跃入黑暗。 “得罪了。”楚颜倾松开手,将虞沉香往前推开,手中软剑“嗖”的没入腰间华丽锦绣的绛紫色玉带,无迹无痕。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一) “得罪了。”楚颜倾松开手,将虞沉香往前推开,手中软剑“嗖”的没入腰间华丽锦绣的绛紫色玉带,无迹无痕。 “殿下!”虞国暗卫匆忙上来将虞沉香护在身后,杀气腾腾的就想要出手,楚颜倾一方的暗卫也同时挺身而出。 “退下!”虞沉香轻喝了一声,遥遥的朝楚颜倾拱手:“本宫一路游山玩水,一个月后抵达楚国睢阳城,南王,后会有期。” 楚颜倾随意的抱拳,也行了一个江湖的礼节:“太子保重,望后会有期。” 他多加了一个“望”字,大有暗讽虞沉香在楚国隐身一个月会有意外发生,当真是狂妄得让虞沉香又爱又恨。 轻笑了一声,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白衣男子一眼,转身离去的同时,抛下一句让人风中凌乱的叹息:“与颜倾深入了解的机会,本宫很是期待。” 虞沉香带着虞国暗卫离去,风雪寒夜里,惊得连呼吸声都那么的细微,最终还是云渺“唰”的打开扇子,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楚庆元和慕寻风也忍不住想笑,楚颜倾脸色一黑,命令道:“天罡,备快马!连夜回府!” 他说着就一甩紫貂大氅,头也不回的离去,楚庆元小跑追上,想笑又不敢笑的小声喃喃道:“说红颜祸水还不承认,看吧,啧啧……” “滚!”楚颜倾转身就朝他踢去一脚白雪,咬牙怒道:“你,在除夕夜之前,都不准离开南王府!” 楚庆元急急退后一步,哀嚎道:“十三哥,你是要我的命啊,我早就传书说我明日回来,等我一个月后再回府,我的一群姬妾会生吞了我的!” “活该,报应不爽!”慕寻风得意的哼了一声。 楚庆元委屈的抓了抓头发,哀叹道:“罢了,幸好还带了一个回来,还是和赫连小夫人温存几日吧。” “……天罡,杀了。”楚颜倾头也不回的冷声吩咐。 暗处天罡的身影快如闪电,楚庆元又哀嚎了一声,眼底却不见丝毫不舍。 * “荨欢,荨欢起床了,今天是怎么了?午膳的时间都到了,怎么还不起呢?” 耳边净是翡翠絮絮叨叨的声音,荨欢模模糊糊的睁不开眼,全身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大概是昨夜被师父在半空甩了好几个时辰,她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好像此刻还在半空里漂浮,思想也不能集中。 “呀,荨欢你好烫啊!你是生病了啊!怎么这么不小心的?唉,我去给你熬点姜汤!” 翡翠的脚步声小跑着离去,荨欢难受的皱了皱眉,双手无意识的抓着棉被,浑浑噩噩的便想要爬起来。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二) 翡翠的脚步声小跑着离去,荨欢难受的皱了皱眉,双手无意识的抓着棉被,浑浑噩噩的便想要爬起来。 不就是风寒嘛,她虽然半年时间没怎么生病了,但小小风寒,对于以前在杨柳村来说,还得出外干活的,哪里轮得到躺在床上休息啊。 “翡翠,不用了。” 身后传来有些沙哑的声音,才跑到门边的翡翠急忙折身回来,荨欢已经从床上翻了下来,想要制止也已经完了。 “荨欢,你现在是掌事,可以躺在床上养病的,你在逞什么能啊?”翡翠气得跳脚。 荨欢一边手脚发软的梳头,一边露齿一笑:“好了翡翠,我说没事就没事啦,今天是琴夫人的生辰,不能出错,走啦,一起去看看。” 翡翠有些不舒服的撇了撇嘴,拿起淡蓝色的外衣给她披上,嘟嚷道:“琴夫人早就说了不用铺张,就在雅琴院里简单置办一桌,琴夫人琴夫人,琴夫人再好也不是我们高攀得起的,她对你有我对你这么好吗?” 翡翠的话酸溜溜的,荨欢听得“噗哧”一笑,回头就捏了把她的脸,吐着舌头道:“当然是翡翠对我最好啦!” “讨厌,又捏我脸,捏丑了我还怎么嫁人啊。”翡翠笑骂了一句,想到月夫人生辰那一晚楚庆元调笑的声音,脸上又飘起了两朵红云。 荨欢对翡翠这时常冒出来的少女娇羞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翡翠也告诉过她喜欢上了十四王爷。 对于素未谋面的十四王爷楚庆元,荨欢不好奇是假的,毕竟那是翡翠的心上人。 趁着翡翠发花痴,她又捏了把翡翠的脸,嘻嘻笑道:“听琴夫人说今晚王爷会赶回府来,十四王爷和王爷向来交好,今晚你又可以见到你的心上人了,高兴吧?” “真的?”翡翠顿时双眼发亮,见荨欢露出狭促的笑,抡起拳头就作势扑了上去,坏笑着道:“好啊,你又笑话我,是你想慕侍卫才对吧?” 荨欢只是傻傻的干笑,灵巧的闪身便躲开了翡翠的攻击,往门外跑去,还不忘回头朝她做鬼脸:“今天我就是累得趴下,也要见到你的十四王爷,哼!” 翡翠羞恼的跺脚,追着跑了上去,雪花飘飘而落,两人的笑声似银铃般清脆。 “哎哟,我的腰,腰,痛死我了。” 两人边闹边跑,才出去院门就和赵嬷嬷撞了个满怀,赵嬷嬷不如年轻人稳健,“嘭”的一声就一屁股坐到地上,痛得扶住腰呲牙咧嘴。 翡翠一个猫腰就躲到荨欢身后,使劲的朝她使眼色,荨欢苦笑了一下,只好挤出笑上前去扶赵嬷嬷,口中诚恳的道着歉:“对不起赵嬷嬷,奴婢不是故意的……”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三) 荨欢苦笑了一下,只好挤出笑上前去扶赵嬷嬷,口中诚恳的道着歉:“对不起赵嬷嬷,奴婢不是故意的……” 荨欢身为掌事,对赵嬷嬷却还是一直自称奴婢,总是谦卑有礼的样子,赵嬷嬷本就是欺善怕恶之人,在心理平衡之下,却越加鄙视荨欢这个乡下丫头。 在荨欢的搀扶下,赵嬷嬷一手扶着臃肿的老腰,一手指着荨欢就开始破口大骂:“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我这腰都给摔断了!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看我不顺眼想要我死啊?!” 荨欢面色一变,急忙道:“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赵嬷嬷粗鲁的推了荨欢一把,唾沫横飞的指责道:“什么没有?难道刚才不是你推我的?是我自己摔倒的吗?小蹄子,走,跟我找月夫人评理去!” 这半年来蓉夫人就没踏出过飞红院,琴夫人又成日在雅琴院养病,后院的事情便顺理成章的都归了明月院的月夫人。 荨欢和孟盈月还没打过交道,一惯的琐事都是孟盈月的大丫头红韵在打理,和红韵混得熟了,荨欢也深知月夫人脾气娇纵,是个很不好伺候的主儿。 被赵嬷嬷推着,荨欢只觉得头晕脑胀得厉害,踉跄着就朝后面轻飘飘的倒下去。 “荨欢!”翡翠吓了一跳,急忙扶着险些晕倒的荨欢,本来还有些惧怕赵嬷嬷,此刻再也气不过,跳出来叉腰骂道:“老不死的!荨欢是我们膳房的掌事,比你低不了多少,你有什么资格骂她?” “你,你骂我什么?!”赵嬷嬷气得老脸发黑,她是以前在宫中伺候过萧贵人的,之后又照顾还是十三皇子的楚颜倾,之后楚颜倾成了南王,她又担了管家的身份管理南王府。 虽然她很是势力贪财,很多人暗地里都看她不顺眼,但还从来没有人敢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她老不死的,这不是明摆着打南王爷的脸么? 翡翠不是傻子,相反还很聪明,一出口就发现失言,脸上的怒气立马变成笑脸,从袖中掏出荷包就一股脑塞到赵嬷嬷手里,也不敢再计较荷包里是她全部的家当。 赵嬷嬷之前是想从这连个丫头身上敲诈来着,此刻却是当真被翡翠一句“老不死”气恼了,看也不看就把荷包朝翡翠的脸狠狠掷去,碎了一口骂道:“贱蹄子!就是把你自个儿卖了,也要给我把二十大板受了,爬出王府去!” 荨欢本浑浑噩噩的,半年的习武已经让她有了警惕的习惯,荷包丢过来的同时,她是下意识的便往翡翠推开,自己躲避不及,脑门处便被一荷包重重的铜钱砸中,顿时头破血流。 “啊!”翡翠吓得面色惨白,跌坐在地上尖叫了一声,也忘了爬起来。 赵嬷嬷也有些傻眼,看着荨欢呆滞的伸手摸着那流淌了半边脸的鲜血,这才对着翡翠喝道:“还傻着干什么?快,快去叫陈大夫!” 陈大夫是王府里的专用大夫,赵嬷嬷好歹是条人精,表面里唬唬荨欢就算了,心里却明白荨欢是琴夫人的人,不敢做的太多,这要是被她给砸死了,她可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翡翠仓惶着爬起来,红着眼哽咽道:“荨欢,我去找大夫,你等着,千万要等我啊!” 荨欢身子有些摇晃,头很痛,像是火烧一般的难受,却还是朝翡翠笑着:“我没事。” 翡翠又气又急,知道荨欢性子倔,一跺脚就要往院门外跑去,荨欢却两眼一翻,再次倒了下去。 翡翠又是一声惊呼,才开口就感到一道飓风从身后而来,呼啸着席卷而过,寒风卷起雪花飘了她满身。 “王爷!”看着面前一眨眼就将荨欢裹在狐裘里拦腰抱起来的楚颜倾,赵嬷嬷满脸震惊,腿脚发软的打着颤。 翡翠也吓得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盯着楚颜倾的天人之姿,那俊挺邪魅的紫袍男子傲立风雪,像是天地间与生俱来的王者,让人看见他的第一眼不是惊艳,而是惊惧。 “寻风!叫陈大夫!”一声低喝,楚颜倾已经运起轻功飘然离去。 “王爷,王爷……”赵嬷嬷懊悔的甩着手绢,趔趄着往外追。 “啧啧,十三哥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就是为了演这出英雄救美?”楚庆元揶揄着调笑,满眼却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听到楚庆元的声音,翡翠这才回过神来,霎时感觉腿脚一片冰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已经跪在了雪地上,裙摆上一片潮湿。 “你这丫头,刚才骂人那么气势,怎么见着十三哥就跪下了?十三哥有那么吓人么?”楚庆元蹲在翡翠的面前,温柔的笑着。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四) “你这丫头,刚才骂人那么气势,怎么见着十三哥就跪下了?十三哥有那么吓人么?”楚庆元蹲在翡翠的面前,温柔的笑着。 翡翠心跳得像是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面色一红一白,一时又羞又怒又恨,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喜欢的人看到,还被他洗涮一番,她真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楚庆元本是闲得发慌,想着逗一逗这丫头玩,谁知道才说了一句,这丫头就哭了起来,哭得好不伤心,眼泪稀里哗啦的骟。 楚庆元惯来怜香惜玉,最见不得女子在自己面前哭,还是被自己逗哭了,顿时懊恼得低咒了一声,爽快的脱下自己的外衣来披在她的肩上,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本王不逗你了,别哭了。” 翡翠这下却是哭得更凶了,埋首在腿间,身子一抖一抖的很是可怜铪。 “你……”楚庆元纳闷了,竟还有他这张嘴搞不定的女人? 清了清嗓子,露出招牌性的风流笑靥,手也顺势揽上了她消瘦的肩,温柔的哄着:“别哭,你看你衣裳都湿了,回屋换了吧?” “奴婢……脚扭了。”翡翠心乱如麻,把通红的脸垂得更低了,可怜兮兮的咬着唇,泪眼朦胧的揉着自己的脚裸。 楚庆元一怔,看了看她小心揉着的脚,又看了看自己放在她肩上的手,唇角玩味的一抽:“需要……本王帮你做点什么?” 翡翠面色红如蜜桃,扭着头不敢看楚庆元此刻轻浮的表情,楚庆元笑意更深,伸手便去挑起她的下颚,迫使翡翠朝他看过来。 翡翠脸色发烫,想起月夫人生辰那一晚因为自己胆小而懊悔大半年,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于是鼓起勇气倒向楚庆元的怀里,柔弱楚楚的道:“劳烦王爷送奴婢回房,好么?” 楚庆元心神荡漾,就说没有他搞不定的女人,想到要在南王府长住的无趣生活,便一把抱起了翡翠,在她怯怯的轻呼声之中朗笑不止。 …… * 脚下健步如飞,眼前景致飞退,紧贴的,是带着冰雪气息的熟悉怀抱。 处于短暂性晕厥的荨欢实在没想到,她这一闭眼,一睁眼,就见到了连想都不敢去想的颜哥哥。 冬雪纷飞之下,他如玉的肌肤比白雪还透明,薄唇冷冷的抿着,狭长的眉眼也带着慑人的寒意。 他瘦了,五官多了几分凌厉,本就孤月寒星般的气质,此刻更是遥远得使人望而生畏。 不过,她不怕他,他是她喜欢的人,她知道就算他手染血腥,杀遍天下所有的人,也不会伤害她,她就是这样无条件的相信他。 一路上鸦雀无声,他走得很急,似乎也没能发现荨欢醒了过来。 荨欢眨了眨黏着鲜血的睫毛,又看了看他柔软华丽的月白色锦袍,眼眸一转,直接将那染血的半边脸磳在上面,如猫儿撒娇一般的拱了拱。 楚颜倾一怔,垂眸就看到荨欢惬意的闭着眼睛埋在他的怀中,一双小手紧紧的拽着他的袍子,像是孩童护着玩具一般的可怜,可怜得他心里不受控制的一痛。 “要想装睡,嘴角就不要翘那么高,蠢女人!”嘴里说着话,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减慢,捡着无人的地方轻车熟路的飞掠。 荨欢闻言终于“噗哧”的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小小的身子缩在他怀中僵硬的颤抖。 “很疼?快到雅琴院了。”楚颜倾俊眉一皱,将她抱得更紧。 荨欢使劲的摇头,埋在他胸膛瓮声瓮气的道:“颜哥哥,我没事的,我不要去雅琴院,你现在能带着我飞来飞去,能不能带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对了,西边就有一个荒废的院子。” 楚颜倾眯着眼瞅她一眼,却只能看到她脑后乌漆漆圆溜溜的丫鬟发髻,心里一动,折身就往西边的地方飞檐走壁而去。 “下来。”才一落到地上,楚颜倾就将荨欢扯下来,冷声问道:“这个地方是谁带你来的?是不是云渺?” 荨欢抚着闷热的脑袋,脚步有些虚浮,下意识的就朝楚颜倾身上靠。 楚颜倾本想将她推开,可是伸出去的手却莫名其妙的搂上了她的肩,眉峰又是一皱,不由暗暗的磨了磨牙。 荨欢心满意足的抱着楚颜倾,懒懒的应着:“嗯,是我求云大哥带我熟悉王府,我现在好歹也是膳房掌事了,在府里迷路会闹笑话。” 这是实话,只是她少说了一句,云渺不单是带她熟悉了王府环境,还教了她半年轻功。 轻轻一句话,楚颜倾的不悦霎时转换为愧疚,神情复杂的扶住她的肩,退开一步埋首看她。 是他大意了,似乎,好像,他对她做的事情太少,少得他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荨欢一时心虚,抬起头就冲他笑:“颜哥哥,你是跟着王爷一起回府的吗?府里也不安全,你还得保护王爷,我们快回去吧。” 楚颜倾唇角微勾,心底的疲惫也缓去不少,手指抚上她的脸,略带戏谑的道:“保护王爷的不差我一个,是你让我带你无人的地方,是想做什么?” “我……”荨欢有些窘迫的咬了咬唇,继而又坦然的仰头看向他,认真的道:“半年没见到颜哥哥了,想要和颜哥哥说几句话,想要问颜哥哥累不累,有没有受伤……” “蠢女人!”楚颜倾额角突突直跳,捧起她的脸便俯首下去,深深堵上她那能让他心颤的话语。 荨欢使劲憋回去的眼角又开始湿润,紧紧的闭着眼,在他唇边口齿不清的呢喃着:“颜哥哥,我好想你……” 口中弥漫着糖果般的眷念气息,半年来回味了无数个夜晚,乍然听到这样一句话,楚颜倾脑子一热,搂着她就冲向房门,一脚踢开,身影如虹。 荨欢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成了一片漆黑,鼻端是房屋隐隐的檀香味,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后背就触上柔软的锦被,她这才猛然惊觉她此刻的处境。 “颜哥哥,这里是王府!”荨欢只觉得后背一阵冷一阵热,紧紧的抓着楚颜倾扯在她腰带上的手。 王府又怎么了?这王府还不是他的? 楚颜倾暗咒了一声,吻了吻她的脸,磁性的声音低低的,充满魅惑:“乖,有我在,不怕。” 他轻而易举就抽出了手,荨欢却再次抓住,手心里满是湿濡的冷汗:“颜哥哥,颜哥哥……” “嗯?”楚颜倾半支起身子俯视着她,眼里含着阴霾,就算在门窗密封的房里,荨欢也能感觉到他在生气。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半跪起来抱住他的腰,低低的道:“我是有很多规矩都不懂,但赵嬷嬷说过,王府里是容不得半分污点的,我还想留在颜哥哥身边,不能犯错。” 楚颜倾咬牙捏紧拳头,想发火,可是听着荨欢小心翼翼的话语,他只有长叹一声:“若是我一辈子呆在王府,你准备怎么办?” 荨欢想也不想,自然的回道:“当然是留在王府一辈子。” 楚颜倾气得笑了:“一辈子不嫁人?” 荨欢愣了愣,轻声道:“我,我只想和颜哥哥在一起。” 楚颜倾双手交叉枕着头,慵懒的倒在床上,紧紧的抿着唇,眉心也微微的皱着,眸色阴沉的盯着黑暗的屋顶。 荨欢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他不高兴了,小心的推着他的手臂:“颜哥哥?你怎么了?” “累。”楚颜倾淡淡的吐出一个字,缓缓的闭上眼,心绪起伏翻滚。 束发墨玉簪被拔开,纤细柔软的手指按上了他的头皮,楚颜倾全身下意识的放松,懒声说道:“我想睡一会儿。” “嗯。”荨欢轻声应了,颜哥哥是连夜赶路回来的吧?不,应该说是王爷,王爷答应会在琴夫人生辰赶回来,一定是日夜兼程了,怪不得一惯神采奕奕的颜哥哥也会这么疲惫。 心疼的凑近他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印上他光洁的额头,又像做贼似的飞快缩回去,望着黑暗里思念成灾的身影,傻傻的笑了。 颜哥哥,不能总是让你保护我照顾我,这一次,换我来照顾你。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五) 天色将近黑暗,南王府里红灯高挂,雅琴院里灯火幽幽,不时有断断续续的琴声溢出,琴声无力且乱,就像此刻坐在琴边拨弄琴弦的女子,心神不宁骟。 “夫人,还要续茶么?”白苓拧了茶壶,口中说着恭敬的话,眼眸却直直的扫着慕天琴柔嫩的浅粉色宫装之上,上扬的眉梢含着一种讥讽。 慕天琴平日里素爱一身白衣,楚楚病态,换上这样一件绣满星月的粉色宫装,华丽又庄重,苍白的脸上也别平时多了几分色彩,不再死气沉沉。 而令白苓不爽的便是这件宫装的来历,竟是楚颜倾在去年慕天琴生辰之时送出的礼物,云国的天蚕纱,天下第一绣织就,就是宫中最得宠的喜淑妃也没有几件。 慕天琴漫不经心的勾着琴弦,随意的“嗯”了一声。 白苓眼眸一转,看着桌上丰盛的热菜叹了口气,嘀咕道:“天气太冷了,这菜一会儿凉了可怎么办?铪” 慕天琴垂着眸看着自己的手指,淡淡道:“白苓,你去找寻风,问他是不是忘了姐姐的生辰。” 白苓暗暗撇了撇嘴,福了福身,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慕天琴眸光幽幽,轻轻自语道:“听说你们老早就回来了,师兄不愿来,十四不见影,你呢,你去了哪里?” 她说完便自嘲的笑了,手指轻轻拂过纤细的琴弦,拨弄出如水的音韵,她想,这还用得着她去猜想么?她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 楚颜倾这一觉睡得特别的长,似乎从他母妃过世之后,他就再也没能如此好好睡上一觉了。 身上盖着暖暖的被褥,锦靴竟也被不知不觉的除掉,楚颜倾双眼蓦地闪过一丝寒气,鼻端却敏锐的嗅到烤肉的味道,一天一夜未曾进食的他这才发现腹中饥饿。 感受到门边不远除去猎猎的风雪声,就只有一人有些迟缓软绵的呼吸,楚颜倾面色一凛,一把打开|房门,果然在熊熊火光之下看到撑着头打瞌睡的荨欢。 她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身上裹着他的紫貂毛绒大氅,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很是滑稽。 可是楚颜倾却笑不出来,大步上前就将她一把捞起,面色阴沉得可怕。 荨欢警觉的睁开眼,来不及看楚颜倾的脸色,蹦着就要跳下去:“快,快放我下去,鱼要烤焦了!” 楚颜倾的手不松反而更紧,喝斥道:“你在发热!蠢女人!” 她的身体很烫,呼出的气息都很灼热,楚颜倾真恨不得一掌劈晕她,这个连自己生病也不知道的迷糊鬼!真是蠢得要死! 荨欢却不甚在意,只顾着她的鱼,可怜兮兮的抱着他的手臂摇晃:“颜哥哥,我是真的想吃那条鱼嘛。” 楚颜倾被气得噎住,咬牙切齿的低吼:“等你病好了,想吃多少我都给你弄来,让你吃个够!” 荨欢委屈的扁着嘴,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幽怨的瞅着他,直瞅得楚颜倾心软无奈,只好吼道:“天罡,烤鱼,要快!” 一道黑影“嗖”的从暗处窜出来,无事人一般蹲在火堆边,从怀中掏出一瓷瓶一匕首,熟练的拿起那条肥大的鲤鱼划了起来。 荨欢目瞪口呆了半响,面色陡然变得煞白,紧抓着楚颜倾的手臂,僵硬着小声的问:“这,这个人……这个人是……” 楚颜倾不觉笑了起来,这女人,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还真是蠢得可笑。 他径直抱着荨欢到火堆边的岩石上坐下,心道你还知道害怕?敢在王府里生火烤鱼的,她还是第一个呢!还敢挑在王府禁地,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楚颜倾一声不吭,荨欢面色就更不好了,想从楚颜倾身上下来,他却紧紧扣着她的腰不放手。 无奈,她只好颤着牙齿,试探性的朝天罡说话:“那个……我和颜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我们是兄妹!” 一句话吞吐了好久,总算给她想出了一个好的解释,虽然她还是心虚得要死,但说谎也是迫不得己。 楚颜倾面色一冷,勒紧她的腰,顺势就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恐吓道:“谁跟你是兄妹?我能有你这么蠢的妹妹?” 荨欢又羞又急,眼睛都急红了,一边瞥着天罡,一边小声的道:“颜哥哥,这是权宜之计,求求你听我一回,就一回……” 看着她泪光闪动的杏眸,楚颜倾呼吸一窒,别开头去不再言语,陷入了沉默。 那样的眼神很奇怪,荨欢此刻却没有精力去注意,只顾着死死的盯着天罡,像是盯着一条随时会咬过来的毒蛇,警惕得像是一只小白鼠。 可惜天罡面色一成不变,像是一个看不见听不见的局外人,连眼珠子也没有转动一下。 荨欢觉得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于是干笑了两声,小心的问道:“那个……天罡哥哥,你也没吃吧?我再去给捉一条来。” 她掰了掰楚颜倾的手,可是他纹丝不动,天罡也像一块木头,荨欢颇为促局,靠近楚颜倾的耳畔,小声懊恼道:“颜哥哥,松手。” 楚颜倾自然不会松手,冷冷的睨着她,以眼神询问她,连开口也省了。 荨欢陪着笑指了指不远处的池塘,轻声道:“我去捉条鱼。” 这小院从王府建立便划为禁地,一直荒废,那池塘里几年无人打理,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玩意儿,这女人竟然敢下去捉鱼。 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发火,直接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喝道:“不准靠近那里!地煞,你去!” 黑暗里,又一条黑影倏的飞出,直接便一头扎进了池塘里。 还沉浸在被打屁股的憋屈之中的荨欢见状,差点没有吓得尖叫起来,双手握成拳头塞到口中,牙齿颤得咯咯直响。 楚颜倾见她又惊又怕的样子,头痛的扶了扶额,沉吟着道:“荨欢,有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 荨欢机械的扭头朝他看去,看到他一脸慎重的严肃样子,硬生生的在苍白脸上挤出一朵笑:“什么事?” 楚颜倾深吸了口气,虽然他一直没有想瞒着她,却在巧合之下瞒了她足足大半年,她会怪他吗?会疏远他吗?会想着离开他吗? 到现在,他竟然觉得他那尊贵的南王身份,在这小小府中婢女面前难以启齿…… “我不是有意瞒你,其实我……” “哇!好大两条鱼!”荨欢忽的拍手叫了起来,小脸明媚生辉:“地煞哥哥你好厉害!” 地煞不比天罡木讷,听到荨欢夸赞,便呵呵的笑了:“姑娘就等着吃好的吧,绝不比宫里的御膳差。” “真的吗?难道天罡哥哥是御厨?”荨欢蹦了下去,一脸惊奇的蹲在天罡对面,托着下巴以崇拜的眼神望着。 天罡手上一僵,地煞也暗道不妙,急忙道:“天罡不是。” “啊?那御厨是你了?地煞哥哥,你教我好不好?”荨欢诧异。 “……”地煞无语问苍天,暗暗想着是会被罚军棍,还是罚下军营。 楚颜倾看着欢乐无比的荨欢,却总觉得她的笑很飘渺,但是他还是暗暗松了口气,想着这个身份也不能一直把她瞒着,想个合适的借口再说吧。 只要她不离开他,什么都好说。 不离开,原来他竟那么舍不得她离开了么? 在他默然沉思的时候,荨欢也安静了下来,一双小手紧紧握着。 刚才颜哥哥的语气怪怪的,她下意识的就不想听,于是故意转移了话题,还笑得那么开心。 颜哥哥会跟她说什么呢?今天一整天他都很奇怪,在她阻拦他扯她腰带的时候,在她说要留在他身边一辈子的时候,在他说他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她的时候…… 她想不明白,也不愿去深想,她宁愿做个糊涂人,也不要做聪明鬼,只要能这样留在颜哥哥身边,她就很知足很知足了。 颜哥哥,千万不要赶她走,千万不要……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六) “姑娘。”天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的面前,将喷香的烤鱼双手递向她,碧青色的莲叶衬得金黄的烤鱼鲜艳美味。 荨欢没想到天罡还真能干,不但能烤出这么美味的烤鱼,还能做得让人食欲大增,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微笑道:“天罡哥哥辛苦烤鱼,天罡哥哥先吃吧。” 她一口一个天罡哥哥叫得很甜,天罡眉角突突的跳,像是烫手一般的将烤鱼塞到荨欢的手里,荨欢烫得轻呼了一声,想要逃跑的天罡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骟。 “蠢女人!”楚颜倾本就被她那什么天罡哥哥地煞哥哥给听得很不爽,一把就掀开她手里不舍放下的烤鱼,黑着脸低骂了一句铪。 荨欢一愣,抬着黑溜溜的清澈眼神无辜的看着他,紫色毛绒裹着她白皙的小脸,像是一只纯洁的小兔子。 楚颜倾咬了咬牙,掀袍在她身边坐下,从袖中掏出随身金创药来,不由分说的就抓过她的手。 荨欢大窘,正缩着手偷偷的瞄向旁边,却发现天罡和地煞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得没了踪影,疑惑的眨眨眼,自语道:“咦,天罡哥哥和地煞哥哥呢?” 楚颜倾奢侈的将她有些微红的手心给涂了个满,随手往后丢了瓷瓶,冷哼道:“云大哥,慕大哥,天罡哥哥,地煞哥哥,你到底有几个哥哥?嗯?” 荨欢无辜的问道:“不叫哥哥那叫什么?” 楚颜倾低吼:“连名带姓的叫!” “那多不礼貌……”荨欢有些不赞同的扁了扁嘴,眼神滴溜溜的乱转。 楚颜倾气结,这女人又不把他当回事了?他说的话敢这样无视的,这荨欢绝对是当今第一人,还会是最后一个,要是别人,他早就一剑杀了。 正想摆出脸色震慑她一番,却发现她捡起地上完好无损的烤鱼,用手拍了拍,又用嘴吹了吹,又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喷香的鱼肚,凑到他的唇边。 看到她眉开眼笑的希翼,楚颜倾唇角抽了抽,故意冷着脸:“有刺。” 荨欢惊讶的张了张嘴,果然乖巧的凑近火光,细细的挑去肉中的刺,火光映照之下,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鼻尖还浸着晶莹的汗珠,唇也干干的。 她还在生病,他竟然还刁难她! 楚颜倾低咒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了一把锋利细薄的柳叶小刀,在莲叶里飞快的翻动了几下,一块一块的鱼肉便整齐的叠在一边,旁边是完完整整的鱼骨。 荨欢完全惊呆了,微张的口中被塞入一块鱼肉,她才囫囵吞枣一般的咽了,双眼闪亮的抱着楚颜倾的腿,崇拜的仰头看他:“颜哥哥,你好厉害!难道你也是御厨?” 楚颜倾没好气的挥指敲了她一下,邪魅笑道:“他们常年在外有什么吃什么,在不毛之地,连蚯蚓都能生吃,你说天罡地煞烤出来的食物能不好吃么?” 暗处的天罡和地煞不由而同的抖了抖,暗道,王爷,你还可以再恶心一点吗? 楚颜倾本来也存了几分戏耍的心态,心想他说得这么恶心,荨欢以后见到天罡和地煞定会远远避开,这是女人的天性。 果然,荨欢面色白了又青,口中的鱼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是眸光闪动的盯着楚颜倾,眼眶却渐渐的红了。 楚颜倾伸手揽她入怀,正准备体贴的安慰一番,荨欢却颤着声音伤心的道:“天罡哥哥和地煞哥哥都去了,你一定也去了,你和他们是一样的,颜哥哥,小九再也不要颜哥哥吃那样的苦。” 她一时伤怀,说出来不是荨欢,而是小九。 楚颜倾手指渐渐的收紧,心里有种疼痛的感觉,吻了吻她滚烫的额,轻声道:“不会,再也不会有人敢让我吃苦。” 他的眼神很阴沉,眸光深邃,寒光凛冽如刀。 生吃蚯蚓并不夸张,在他被封为王之前,在他权倾朝野之前,他所被逼得吃下的苦,可不比这个少。 荨欢看不到他的眼神,深深的吸了吸鼻子,又捏起一块鱼肉明媚的扬起笑脸:“趁现在有吃的,我们先吃个够饱,以后就算再吃苦,回味起来也不会那么苦了。” 楚颜倾一震,抿着唇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手指抚着她的脸,低低的道:“喂我。” 荨欢又凑近一分,楚颜倾却偏开头,皱眉道:“用嘴。” 荨欢面色顿时爆红,咬着唇贼头贼脑的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含了鱼肉,由于身高问题,只好搂着楚颜倾的脖子往下拉。 楚颜倾薄薄的红唇微微一勾,享受似的闭上眼,任由荨欢笨拙的动作。 鱼肉入口,荨欢才松开手想跑,就被他紧紧抱着,不由分说的便吻了下去。 荨欢娇喘吁吁,因为发热而染上几分妩媚的慵懒,楚颜倾重重的咬了她一下,狠狠的离开。 荨欢吃痛的捂住嘴,幽怨的瞪着楚颜倾,手指上也多出一滴殷红,可怜又无辜。 楚颜倾扭开头不看她,淡淡道:“我得走了。” 荨欢一愣,垂眸掩去眼底的眷念,乖顺的点头:“嗯,颜哥哥要小心。” 他轻吸了口气,还是回过头来将紫貂大氅的风帽给她盖上:“你先走,我看着你走。” “这个还给你,要是被别人发现,我又说不清楚了。”荨欢将紫貂大氅脱下来披上楚颜倾的肩上,朝面色阴冷的他明媚的笑:“颜哥哥,我不想被赶出王府,我要留在你身边。” 她说完就走,没有一丝的犹豫,就算再不舍,她也只有将那份不舍压在心底,脚步轻盈的没入黑暗,熟悉的快步离去。 楚颜倾像是石化了一般的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忽冷忽热,有种练功走火入魔的感觉,让他的隐忍到了极限。 “王爷,天琴已经抚琴两个时辰。”慕寻风从暗处跃出,朝楚颜倾半跪行礼的同时,还不忘抱怨了一句。 他来这里等了半个时辰了,王爷和荨欢亲昵的动作他瞧了个清清楚楚,心里越发不岔,越发心疼慕天琴。 楚颜倾目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径直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吩咐道:“地煞,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荨欢姑娘身边暗中保护。” 地煞知道主子对荨欢姑娘非同寻常,二话不说就如风一般朝荨欢离去的身影追去,轻功卓越。 慕寻风气得面色又黑了一层,保护荨欢那小婢女,需要出动暗卫右统领的地煞么? 楚颜倾走了一阵,才回头看向那仍然跪在地上的慕寻风,似笑非笑的揶揄了一句:“你再跪下去,琴姐姐的生辰可就没法过了。” 慕寻风咬牙站起来,默不吭声的跟了上去。 明里暗里的人都走得干干净净,远处木槿树之上才飘然落下一道白色身影,臂缠披帛,脚踩轻履,长长的银丝在身后懒懒飘摇。 “香榭,去把荨欢抓来。”她立在阴暗之中,幽幽的吩咐。 “可是小姐,香榭打不过地煞。”香榭倒是实在,说得不卑不亢。 女子轻叹:“你是我的人,地煞还会不让着你?” 香榭又道:“可是,地煞会告诉王爷,那样王爷就知道荨欢成了小姐的徒弟。” 女子无奈的笑了一声:“香榭啊香榭,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我就是要颜儿知道。” 香榭“哦”了一声:“可是公子说了要保密,特别是不能让王爷知道。” 女子沉默了一下,转过身去长叹了一声:“香榭到底是你家公子的人,我怎么就又给忘了呢?唉,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 寒风萧瑟,飞雪弥漫,年关将至,睢阳城各大长街之上人来人往,喜庆满目。 特别是今年,先皇孝期三年已满,长街之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热闹一番了。 南王离开王府半年,回府的第二天便入了宫,一大堆的事情劈头盖脸的落下,忙得连回府的时间都省了,直接住在皇上的御书房。 这外人看似兄友弟恭的一幕,朝中众臣却无所不知,其实是因为楚颜倾手上权利太大,很多事情没有他亲自下达命令,下士干将对楚连阳的圣旨直接无视。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七) 楚连阳心里暗恨,他虽然比楚颜倾年长九年,可是当他顶着太子的光环在昭仁殿聆听慕太傅谆谆教诲之时,楚颜倾已经披着战甲,拿起长枪,冲进了杀戮滔天的浴血沙场。 他不是怕死,那样的英雄气概他相信他绝不比楚颜倾少骟。 只是先皇和孟太后一再以太子龙体尊贵为由,使得他不得不如金丝雀一般困在笼中,只有看着楚颜倾由一只折翼的雏鸟,渐渐成长为振翅翱翔的沙漠鹰凖。 捧着茶杯坐在软椅上,楚连阳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执着一本奏章皱眉的楚颜倾,微笑道:“虞国向来和楚国不和,虞皇这次能派太子前来求娶联姻,倒还真是一件美事,十三以为呢?” 楚颜倾眉头越皱越深,沉吟着道:“臣弟认为此事有些蹊跷,季大人说呢?” 左手边坐着品茶的季东恒急忙搁下茶杯,不同于楚颜倾的张狂,他站起身还不忘朝皇上躬身行了个礼,这才从宽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封蜡的书信铪。 “这封密信是犬子飞扬从回雁关传回,请皇上过目。”他将信函双手举起,侧伺在旁的怀安快步下去接了,躬身呈给楚连阳。 楚连阳暗暗看了一眼面带不屑的楚颜倾,当着几位大臣的面拆开密信,飞快的看了几眼,便将信纸递出:“十三看下吧。” 堂堂一国皇帝,不管做什么重要的决定都不忘征询南王,下面几位大臣心思各异,一方痛心疾首,一方趾高气昂。 楚颜倾看了信纸一眼,慕寻风心领神会,大步就上前去接下信纸。 皇上亲手递下的,竟然让一个小小侍卫去接,楚连阳一派的几个大臣气得吹胡子瞪眼,此刻却又不得发作。 楚连阳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嘲讽,趁着慕寻风接手之前便松了手指,慕寻风一时没有捞住,那信纸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好死不死的,正好是分坐两排的几位臣之间。 “这虞国表面和解,驻扎在回雁门外的赫连擎却暗自蠢蠢欲动,虞国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顾大人,这么明白你还不清楚吗?虞国地处江域,常年不间断的操练水路作战,虞国的野心可大得很,皇上,南王,依微臣看,虞国联姻是假,借机探取我楚国虚实才是真。” “皇上,正如林大人所说,虞国水路上是略胜我楚国一筹,可我楚国却兵强马壮,有季将军把守回雁门,虞国可吃不到半点好处,多年战苦,这也不正是此次虞国有意化干戈为玉帛的原因吗?” “顾大人说得是,再打下去受苦的终是百姓,能和即和……” “你那是懦夫行为,楚国有南王在,还怕虞国那只会在水里游的鸭子吗?皇上,臣提议由南王领兵,一并拿下虞国!” “说我是懦夫行为,我看你是莽夫行为!虞国要是那么容易攻下,这些年的仗是打着好看的?” “那是因为领兵的是季飞扬,不是南王!” “南王又如何?南王是在马背上杀敌,还能把马骑上江面上吗?” “你……” “行了,御书房不是金殿,不是你们争执的地方!”楚连阳重重的放下茶杯,口中难掩怒气。 “臣知罪。”御书房里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领头的就是季东恒和孟海成两大臣,唯有楚颜倾漫不经心的拨弄茶盖,稳坐如山。 楚连阳挥手示意平身,捏着眉心有些疲惫的道:“虞国太子过两日就到了,此事朕再斟酌斟酌,众卿家还有何事?” “皇上,先皇三年孝期已满,按亲王惯例,南王应移迁封地。” 那老臣一句话说完,整个御书房鸦雀无声,紧闭的门窗弥漫着一种窒息的感觉。 对于一个亲王来说,迁移封地,便是把手上职权兵权全部移交,两袖清风的被赶到封地,一辈子不得奉诏不得踏入皇城。 这是除去皇上之外,每个被封王的皇子都必须经历的,但对于权倾朝野的楚颜倾来说,这件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沉默中,楚颜倾一派的顾大人又想站起来说话,肩上却被一只手按住,他这才猛然发现慕寻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 下意识朝楚颜倾看去,只见那珠光下身着宝蓝色四爪龙纹朝服的男子似笑非笑,有些张狂,有些不屑,又有些漫不经心。 敢明目张胆盯着楚颜倾看得人极少,顾大人看了一眼就急忙移开,而楚连阳却没有,他看得很认真,像是要把楚颜倾看穿一般的透彻。 楚颜倾轻轻一笑,淡然自若的看向楚连阳:“既然是惯例,二哥看着办就是。” 楚连阳也笑了:“十三是楚国顶梁柱,是朕的左膀右臂,十三要是去了封地,不是等于断了朕的一条臂膀吗?哈哈。” “皇上,礼不可废,从开国以来就没有亲王留驻皇城的道理啊。”之前说话的那一句老臣又勇敢的站了出来。 “行了,过几天就是年关了,这件事等开年之后再议。” 楚连阳不耐烦的打断,挥手道:“都散了吧,十三留下。” 楚颜倾那随意点着茶盖的手指微微一僵,眸色越来越深,在众臣都离开之后,他挥手让慕寻风一起退了出去。 楚连阳很满意他的动作,房中唯留怀安在旁伺候,他站起身来,心情很愉悦的道:“这段时间辛苦十三了,陪二哥下盘棋吧。” 楚连阳说得很亲切,没有自称朕,而是用兄弟间的二哥,可楚颜倾却直接摇头:“臣弟很累,想回府休息。” 快一个月没有回府了,虽然每日都又很多事情在忙,有很多事情在想,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有些思念。 楚连阳负在身后的那只手狠狠的捏了捏,又若无其事的扯出笑来:“这可不行,以往就算了,今年虞国太子来了,你是无论如何得帮着朕应付的。” 楚颜倾懒懒的笑了笑:“还有两日,到时候臣弟再进宫便是。” 楚连阳奇道:“十三就那么想回府?可是想念府中哪位夫人了?朕传旨将夫人接近宫来便是。” 楚连阳的态度坚决,说出了朕这个字,便是不再给楚颜倾反驳的机会。 楚颜倾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轻轻一笑道:“多谢二哥好意,臣弟那夫人不懂规矩,进宫怕是会闹出笑话。” “哦?南王府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这样的夫人?难道比月儿还得宠?”楚连阳冥思苦想。 楚颜倾笑意加深:“二哥倒是对臣弟宠爱的是哪位夫人了如指掌。” 楚连阳哈哈一笑,镇定的道:“月儿表妹国色天香,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对了,还记得七个月之前围场里那件事吗?” 楚颜倾抬眼看向,凤眸里含着潋滟的幽深,口中话语却很清淡:“二哥是说紫衣侯纵马行凶那一次?” 楚连阳感慨的摆了摆手,坐到楚颜倾对面的椅子上,说道:“紫衣侯那次也是不小心,你也知道他喜欢玩,却不知那婢女是南王府的人,朕已经训过他了。” 楚颜倾没有说话,他很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淡淡道:“不过区区一个婢女,二哥体恤,臣弟还要去给太后请安,就……” “不急。”楚连阳面色温和,唇角却泛着一抹邪肆,直直的看向楚颜倾:“朕记得当时还亲赐了你一颗回魂丹,想来,那个婢女应是无恙了吧?” 说是还魂丹,不过是药效奇好的保命药,药材极为珍贵,最为重要的,那还魂丹是号称神医的万千老人所炼,宫里仅有三颗。 风万千医术神乎其神,楚颜倾是十分清楚的,当时荨欢半死不活的躺着,虽然云渺救治得很用心,但他还是接下了楚连阳赐下的还魂丹。 那还魂丹还真是神,就那么一颗,她就睁开了眼睛…… 他在心底深深吸了口气,执起茶杯缓缓缀了一口,才慢慢道:“臣弟不清楚。” 楚连阳挑了挑眉,朝怀安招手:“怀安,拟一道旨,朕要宣她除夕夜进宫见驾。”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八) 楚连阳挑了挑眉,朝怀安招手:“怀安,拟一道旨,朕要宣她除夕夜进宫见驾。” 怀安恭敬应了,躬身到书桌边上准备笔墨。 楚颜倾搁在腿上的手指渐渐握紧,又缓缓松开,扬唇笑道:“二哥还真是好兴致,想不到我南王府一个小小婢女,也有机会踏入宫门,那丫头恐怕是要吓晕过去。骟” 楚连阳不以为然的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的道:“十三你有所不知,朕那一天远远见到过她一面,那一双眼睛……朕见紫衣侯和她在一起,还以为她是紫衣侯的人,没想到竟不过是十三府上的婢女,要是早知道,那一天她也不会险些丧命。” 他说得情深意切,楚颜倾心底燃起熊熊的无名火,眼底的寒气却越来越重,紧紧捏着茶杯,茶水翻江倒海,茶杯却完好无损铪。 楚连阳眼底闪过一抹幽光,垂眸抚上拇指上雕刻金龙的墨玉扳指,继续说道:“朕向十三讨一个婢女,十三没意见吧?” 楚颜倾皮笑肉不笑的抽了抽唇:“没意见,那婢女能得二哥垂爱,是她的福气。” 楚连阳抬起头来,眉眼疏朗:“怀安,不用拟旨了,你亲自去一趟南王爷,直接去问蓉夫人,蓉夫人带去的人,她一定知道是谁。” 楚颜倾微眯着眼笑了,揶揄道:“看来南王府里要出一个皇妃了,还真是麻雀也能变凤凰了。” 楚连阳无奈的叹息:“这些年朕身边女人无数,但对那个人,却始终难以忘怀,那一双眼,和你府上那婢女,太像了……” 他说得很伤感,楚颜倾眉角突突的跳了跳,淡淡道:“画皮画肉难画骨,再像,也不过是像罢了。” 楚连阳摇了摇头,深沉的看向楚颜倾:“那一年,她刚好及笄,朕准备好的凤尾簪还没来得及为她插上,罗刹门要杀的是朕,那一箭……她是为朕死的。” 楚颜倾抚着茶杯默然无语,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欢儿喜欢的,是二哥。” 楚连阳幽深的眸子掠过一丝暗光,叹道:“是啊,朕一直以为她喜欢你,后来误会解开,一切却都晚了。” 楚颜倾抿着唇冷笑,那一年,是他带兵杀敌的第五年,是他战功硕硕被先皇亲封为王的第一年。 那一年,他声名显赫,却引来无数追杀,其中便以罗刹门为首…… * 南王府内,荨欢正系着大花围裙,一手提着锅盖,一手捏着大勺子对着锅里的热气滚滚瞅着看。 “好了好了!李叔,拿盘子来,可以起锅了。” “好香啊,荨欢姑娘,你做汤还真有一手啊!”掌厨的李叔端来大盘子,本就大肚子胖胖的他,笑起来像是弥勒佛一般的和善。 “荨欢姑娘啊,你风寒才刚好,别来闻这些油腻腻的东西了,快回去休息着吧,我们会好好做的。”又一个大婶开始关心的劝说。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荨欢呵呵的傻笑着,觉得这个膳房的人其实都蛮好的,不明白翡翠为什么都不喜欢。 “哎哟,你看你这小身板,还身体好着呢,翡翠的身体都比你好多了,你还代她做事,让她去休息,你傻啊。”大婶越说越带劲,痛心得像是荨欢是她自家的闺女。 荨欢一边为装好的盘子撒着花瓣,一边理所当然的道:“翡翠她有事嘛,你们要是谁有事,也可以让我代劳的啊。” “真的啊?荨欢姑娘你太好了!你是我见过最热心最善良的姑娘!”一憨厚小伙红着脸夸赞着。 “行了小陆,你看你每次见到荨欢姑娘脸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还是去一边躲着吧。”大婶笑骂着打了小陆一下。 小陆的脸色更是爆红了,当真一溜烟的就跑到灶台去躲着了,脸都快埋到膝盖里了。 荨欢只是笑,装作听不懂大婶的话,手脚麻利的做着事情。 “荨欢姑娘啊,你看我们小陆吧,虽然是没多大的出息,但人实在,又强壮,嫁人啊,就要嫁一个小陆这样的,实实在在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大婶是过来人,你看……” “大婶啊,我先把菜给琴夫人送去啊。”荨欢满头黑线的打断了大婶的絮絮叨叨,提着五层的食盒就逃命似的往外面跑了,唯留大婶惋惜的叹息余音绕梁。 荨欢一出去就抹了把额前的汗,心想大婶这话还好没让赵嬷嬷给听到,王府内严禁男女私情,除非是主子同意的。 不过话说最后赵嬷嬷还真是奇怪,不但不再为难她,看见她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像是见鬼了似的,害得她想给赵嬷嬷治腰的钱也没法给。 “荨欢,你等一下。”才走到雅琴院,白苓就突然出现拦住了她。 平时荨欢出入雅琴院,白苓就像是没看到似的,话也不跟她多说一句,这次倒是主动跟她说话,荨欢不由有些激动:“白苓,你叫我啊?” 白苓皱眉,很不耐烦的道:“你不是叫荨欢么?不叫你叫谁!” 荨欢干笑了一声,提了提手中的食盒,说道:“我给琴姐姐送午膳,先上去了。” “给我吧,我送就行了,你走吧。”白苓似乎有些着急,不由分说的就要抢那食盒。 荨欢怔怔的,下意识的就退后一步,白苓的手就落了空,白苓气得跺脚:“你躲什么躲啊,我都说帮你了!” 荨欢疑惑的眨眼:“为什么?我想进去跟琴姐姐说说话。” “你快走吧,夫人现在没时间见你。”白苓声音越来越冷,明显发火了。 荨欢见白苓生气,只好将食盒朝她递去,赔笑道:“好吧,我不进去就是了,劳烦白苓姐姐了。” 白苓哼了一声,这才一把捞过食盒,荨欢正要转身离开,却听阁楼之上慕天琴柔柔的呼唤:“荨欢。” 荨欢兴高采烈的转头招手:“琴姐姐,我可以进去吗?” 慕天琴一身白衣,遥遥倚靠在木栏边朝她点着头,笑容很是虚无缥缈。 荨欢一手夺过食盒,一手提着裙子就往里面跑,白苓愣愣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荨欢已经朝楼上奔去的身影,懊恼的跺了下脚:“这下糟了!” 荨欢没有看到白苓的焦急,一股脑跑上二楼,才叫了一声琴姐姐,就看到房里不止慕天琴一人,还有一个满身馨香,美艳非常的绝色女子。 “奴婢见过月夫人。”荨欢急忙朝孟盈月福了福身,虽然没有和孟盈月正面打过交道,但对于这个最得宠的小夫人,她暗地里还是远远瞧过很多次,何况她的贴身丫鬟红韵还在旁边。 孟盈月穿着绣满桃花的水粉色裙衫,外面罩着无袖金色棉绒褂,颈间是一片柔嫩的浅粉色貂毛,襟口处是美丽的风铃草金饰,娇美中带着几分庄重的华丽。 荨欢暗暗叹了口气,怪不得南王爷会那么宠月夫人,还准备在开年之后晋她为南王妃,这个女子真是美,相信没有一个男子见了会不心动的。 孟盈月本无聊得准备离开的,却被荨欢一句琴姐姐叫得愣住,又坐回软塌之上,吩咐红韵继续给他揉肩,问向慕天琴:“她跟你很熟?” 慕天琴捂住胸口虚喘了一下,才柔弱的笑了笑:“她叫荨欢,是膳房的掌事,很能干的。” 孟盈月疑惑的打量着荨欢:“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很小啊,竟做掌事了,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呢。” 荨欢这才将食盒搁下,闻言有些腼腆的恭谨回道:“其实是琴姐姐的关系。” “哦。”孟盈月顿时恍悟,笑容带了几分讥诮:“琴夫人的亲人还真多,一个做了王府侍卫长,一个做了膳房掌事,这王府可早晚都是琴夫人的天下了。” “月夫人见笑了。”慕天琴也不恼,只是柔柔弱弱的应了一句。 孟盈月又是讥诮一笑,伸出手递给红韵:“怀安公公还在明月院候着呢,我这就去回复他找不着人了,真是的,大半年了现在才来找,也怪那丫头没那福气了。” “月夫人用过饭再走吧,荨欢,帮我招待一下。”慕天琴又弱弱的咳了一声,朝荨欢挥了挥手。 何事秋风悲画扇(三十九) “月夫人用过饭再走吧,荨欢,帮我招待一下。”慕天琴又弱弱的咳了一声,朝荨欢挥了挥手。 荨欢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急忙上前扶住孟盈月另一条手臂,为难着道:“月夫人……” 孟盈月自认血统高贵,哪里轮得到一个婢女随意搀扶,当即便不悦的推开她:“你什么身份,别碰我!骟” 荨欢尴尬的缩回手去,红韵也吓得小脸一白,使劲朝荨欢使着眼色。 荨欢自讨没趣正想退开,孟盈月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惊声问道:“你,七个月之前,你是不是和蓉夫人一起去了围场?铪” 荨欢也是一惊,怔怔的想了想,点头道:“还有琴姐姐和其他几位夫人。” “荨欢……”慕天琴面色一白,踉跄着上前来,急急的道:“不是她,月夫人你听我说……” 孟盈月皱眉,不悦道:“琴夫人,她被皇上看中是她运气好,那是飞黄腾达的路,我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舍不得她进宫去,可是你也该知道欺瞒圣上是什么罪!” 孟盈月很生气,要不是她机灵想起了慕天琴说过那婢女和她关系挺好,她也不会发现眼前这个荨欢就是围场里的婢女。 慕天琴惊得都快流出泪来了,只是摇头:“不行,荨欢不能进宫,我要去见怀安公公。” 慕天琴急急跑了两步,忽的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荨欢还在一头雾水,见状急忙上前去扶她:“琴……” 才说了一个字,慕天琴就两眼一闭,晕倒在荨欢的怀中,还好荨欢力气大,免了仰面倒地摔下去的危险,又急忙焦急的喊道:“白苓姐姐!白苓姐姐!琴姐姐晕倒了!红韵姐姐,快来帮我一把。” 红韵胆怯的看了孟盈月一眼,孟盈月才不耐烦的收回了手,抱怨了一句:“真是弱不经风,天天闹得府里人仰马翻的,片刻也不得消停。” 很快白苓就领着陈大夫来了,王府里的陈大夫就住在慕天琴院子不远,就像是给慕天琴的私人大夫,三天两头就要跑一趟雅琴院。 荨欢想要在旁帮忙伺候,孟盈月却叫红韵将她拖走,说去见什么宫里来的大总管怀安公公。 荨欢无法,白苓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荨欢跟着孟盈月远去,暗暗对荨欢呆头鹅的脑子无语得五体投地,唇角却透着一抹怪异的笑。 * 荨欢一路跟在孟盈月后面走着,脑中却一直在想着刚才没有弄懂的事情。 刚才月夫人似乎是说了什么被皇上看中,还非要她去见什么公公。 她虽然没有见过皇上,但并不代表不知道皇上是什么玩意儿,整个楚国就数皇上最大。 公公就是皇宫里的太监,而这个怀安公公还是太监总管,来头来真是不小,不过这关她什么事呢?真是想不通。 “荨欢啊,进了宫可别给南王府丢人,要记得你是南王府走出去的,南王府呢,就是你的娘家。” 孟盈月被红韵扶着,扭腰摆臀的走在青石小道上,身子柔软得像是在水中摇摆的水蛇,稍不注意就会折断。 荨欢终于有了言论自由,急忙问道:“进宫,我吗?” “不是你还是我啊?”孟盈月没好气的回头瞪了她一眼,一双美丽的眸子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嗤笑道:“皇帝表哥的眼神是越来越不好使了,竟然看上了你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小婢女,我还以为你有个三头六臂呢,一次就让皇帝表哥注意上了。” 荨欢干巴巴的附和着笑了笑:“奴婢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呢,怎么可能会是我,月夫人是找错人了吧?” 孟盈月皱着眉想了想,也满脸的疑惑:“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不,是根本不可能,难道真的不是你?” 荨欢点头如捣蒜:“不是奴婢。” 孟盈月白了她一眼,忽的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傻头傻脑的,你当夫人我和你一样傻啊?” 荨欢迷茫的眨着眼,似乎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孟盈月已经收了笑,冷着脸道:“不是你也得是你!皇上找南王府要人,王府要是交不出来人,那就是欺君!会砍头的,你怕不怕?” 荨欢下意识的捧住自己的脖子,一双大大的眸子满是惊恐。 孟盈月很满意她的动作,将涂着浅粉色蔻丹的精致小手搁在红韵臂上,声音娇魅的道:“所以呢,我劝你还是乖乖的,进了宫还能享受荣华富贵,不然啊,你那颗可爱的小笨脑袋就保不住了。” 荨欢浑身打了个激灵,双脚僵在原地却再也迈步出去。 进宫,进宫……她根本不认识什么皇上,为什么要她进宫? 颜哥哥,颜哥哥在哪里,她不要离开颜哥哥,不要离开南王府,不要进宫! 她这样想着,果断的转身就往回跑,双手抓着裙子不要命的跑。 “夫人,荨欢她……她……”听到声响,红韵回头看到那跑得飞快的淡蓝身影,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孟盈月极不耐烦的回过头,咬着银牙扬声喝道:“来人!把那个……把她给我抓住!” 孟盈月这一声一出,四面八方的丫鬟奴才全都丢了手头东西涌上来抓人,巡逻的侍卫也惊动了过来。 身后一阵鸡飞狗跳的躁动,荨欢不敢在这些人面前运起轻功,只顾着东跑西窜的甩掉那些人,脑中乱七八糟,最后搅成一片空白,只有下意识的逃离。 而她这不管不顾的逃跑,顺着记忆里最熟的路线,竟冲进了被规划为王府禁地的西院。 侍卫谨记擅入禁地便会受重罚的规矩,一个个踌躇在原地不敢再进一步,曾经就有一个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悄悄溜进禁地,可之后呢,他就再也没能活着走出来过。 身后没了追来的脚步声,荨欢一屁股靠在大树边坐了下去,看着面前熟悉的荒凉,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跑进了偷偷进来练功的地方。 眼眸缓缓的移向不远处的池塘,边上曾经升起过篝火的地方已经被白雪覆盖,再也寻不到之前的一丝温暖。 眼眶在不知不觉的湿润,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举起手指揉了揉通红的鼻子,仰头看向王府的高墙大院,思量着自己该不该翻出墙去逃跑。 可是若是她跑了,颜哥哥怎么办?想到今后有可能就见不到颜哥哥了,她才吸进眼眶的泪又滚了出来。 “她就在里面吗?为什么不进去?” 外面是月夫人的声音,惊得荨欢一个颤抖,条件弹射的跳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 “月夫人,里面是禁地,擅入者会受罚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这些规矩?里面那个是皇上要的人,交不出去我们整个王府都会受牵连,王爷那边我会去说,给我进去把她抓出来,抓到人的赏银五百。” 月夫人这样一说,众人再也不敢推辞,稀里哗啦争前恐后的就往里面涌去。 荨欢听得小心脏颤了颤的,唇都咬出血来了,最终还是朝外面迈出了脚步。 对,她就是心软,听到整个王府都会受到牵连,她就害怕了,怎么可以因为她一个而害得那么多人遭殃呢? 只是她这才走了三步,破风之声倏然响起,腰上就被一方雪白锦绫给卷住,软软的长绫却是力大无穷,荨欢被扯得人仰马翻的就往后飞了起来。 紧张回头,果然见到那站在大树树枝之间的白衣女子,荨欢仓惶的唤了一声:“师父!” “闭嘴。”女子轻喝了一声,就着长绫裹着荨欢的腰,提着她就朝往茂密的大树之后飞去。 荨欢心里又急又乱,干瞪着眼看着师父直直披散的一头如雪银丝在风雪之中飘啊飘,犹豫着道:“师父,皇上要我进宫。” 女子一手轻巧的攀着斜飞的屋梁,停下看她:“你想要进宫吗?”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师父的真颜,荨欢还是不敢直视女子那一双漂亮的的浅褐色眸子,抱着大树防止摔落下去,使劲摇着头:“不想,可是我不能连累了别人。” 何事秋风悲画扇(四十) 女子抿了抿薄如柳叶的红唇,偏着头想了想:“这样也好,你若是进了宫,只需做做样子,凭师父的轻功,想要救你出来并不太难。” 荨欢满脸感动:“师父,您真好。骟” 女子面不改色的收回长绫,看了一眼狼狈滚在雪上的荨欢,懒懒道:“去吧,正好让我看看那两个小子到底能为你翻出多大的花样。” 荨欢一头雾水的看着女子仙姿卓越的飘然远去,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那话的意思,身边就哗啦啦的围上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甚至还有侍卫举着刀尖对着她,像是对付罗刹门刺客一般严阵以待。 荨欢很是无奈,轻叹了一口气,只好乖乖的举起双手,委屈的道:“各位大哥,别动刀了,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闹腾了这么大半天,最后荨欢还是被一群侍卫押着到了明月院,坡头散发一身狼狈,像个刚打完架的犯人似的铪。 孟盈月也有些不悦了,讥诮道:“看吧,就凭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就想跑出南王府去,那不是异想天开么?” 荨欢闭嘴不言,虽然已经做了决定,心里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似的,闷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孟盈月知道她不想进宫,鄙夷的想着荨欢是个不懂享福的小丫头,要是进了宫,别说得到皇上的宠爱了,能不能活到明年都不一定。 皇上后宫佳丽三千,那里面的斗争可是相当激烈,不过对于她孟盈月来说,那些人不过是她的下酒菜罢了。 只是她不愿进宫,不稀罕那什么劳什子的贵妃,南王府的主人才是她从小仰慕的对象。 犹记得楚颜倾凯旋而归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手上横着一把染血长枪,尖锐的刀尖寒光闪耀,映出马上男子倾城绝艳的容颜,美得让她险些窒息。 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一颗芳心都落在了他的手上,再也收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看向荨欢的眼神不由变得怜悯,挥手道:“已经到了,放开她吧,红韵,拿赏银。” 红韵小心的应了,小步的往院内跑去,荨欢还来不得从地上爬起,就听到一声尖声尖气的声音:“奴才见过月夫人,人找着了吗?” “喏,就是她,荨欢。”孟盈月指了指荨欢,挽着腰间的长长飘带,皱眉抱怨道:“找这个丫头害得我累的腿疼,这本来该是季婉蓉的事情,还得本夫人来操心。” 话虽这样说,那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里却带着得意的笑,她那死对头被关了半年,她都快把那贱人遗忘了呢。 哼,季婉蓉,你也有今天! “是是,奴才回宫之后一定好好像皇上禀报月夫人的劳苦功高。”怀安急忙附和着讨好。 孟盈月脸一红,嗔了怀安一眼:“你要敢这样跟皇帝表哥说,我就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孟盈月从小就经常进宫看太后,也喜欢和皇子公主们玩耍,皇上也蛮疼她的,于是怀安等于是看着她长大的。 怀安感慨了一声,用独特的嗓音语重心长的道:“月夫人要是有空,就多进宫去陪陪太后吧,太后这段时间头疼病又犯了。” “姑母她……不行,我得回府一趟,不知道爹爹有没有找到师父。”孟盈月一听就急了,太后可是最宝贝她的,比那些公主还宝贝。 紧了紧手指,快步就往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府去,怀安,你给姑娘说,我除夕夜进宫去陪她。” 怀安又是摇头一叹:“月夫人能有这份心,也不算太后白疼了她。” “能有亲人可陪,就该尽量多陪陪,不然后悔都来不及。” 身后传来细微的附和,怀安一脸动容的点着头:“是啊,就像我现在,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真可怜,您老比我还可怜,我娘亲去逝了十一年,我到现在还清楚的记得她的样子,很好看很漂亮,也很年轻。” “是吗?那时你才多小啊,唉,这样说起来,你比我还可怜啊小丫头。” 怀安差点老泪纵横,正想怜惜的将那半跪在地上的丫头扶起来,却在对上她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时,吓得猛地退后三四步,最后“嘭”的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荨欢怔怔的眨着眼,一下就蹦了起来,急忙跑过去扶起那像是见鬼了似的怀安,拍着他身后白雪,关心的道:“大叔,你摔疼了哪里没?要不要叫陈大夫看一看?” 怀安略有些衰老的身子颤了颤,拉过荨欢的手臂仔细的瞧了瞧,看来看去也是她的那双眼。 四只眼大眼瞪小眼,半响他才无奈的叹了口气:“世上还真有这么相似的一双眼睛,当时那丫头走的时候,也是你这般年纪啊。” “谁走了?”荨欢疑惑的眨着大眼,不明所以。 怀安闭着嘴不肯再说,叫了随行的两宫女,一个略为年长,端庄严谨,板着个脸,另一个是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宫女,瘦瘦小小的。 怀安介绍道:“荨欢姑娘,这是荷花姑姑,教导姑娘礼仪的,这是荷叶,是姑娘您的婢女,这几天她们会在王府照顾姑娘,等除夕夜奴才再来接姑娘进宫。” 荨欢惊愕的张嘴,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不用照顾我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啦……” 她使劲的摆着双手,荷花姑姑上前一步,朝她中规中矩的福了下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竹棍来,“啪”的一声打在荨欢的手上,板着脸道:“姑娘切忌,女子要矜持,双手要规矩的放在腰间。” 荨欢疼得将手缩回身后,退开两步警惕的盯着荷花手中的竹棍,摇着头委屈的道:“我不懂。” “不懂没关系,奴婢就是来教导姑娘的。”荷花面不改色,还礼貌的朝荨欢又福了福身。 荨欢面色一白,下意识的又要把身后的举起来,却发现身边一只小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回头就见到荷叶怯怯的垂着头,小手指了指荷花的手。 荨欢感激涕零的抱了抱荷叶,真诚的道:“谢谢你啊荷叶。” 荷叶扬起瘦得可怜的小脸,红着脸朝她笑了笑,又怯怯的垂下头去。 荨欢心里一紧,不由问道:“荷叶,你怎么不说话?” 荷花冷冰冰的说道:“回姑娘的话,荷叶四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烧坏了喉咙,已经哑了。” 一直低着头站在荨欢边上的荷叶颤了颤,腰间的一双干干小手揪在一起。 荨欢心里一酸,握住她的手,愧疚道:“对不起啊,荷叶。” 荷叶微微的摇着头,被荨欢握住的小手缩了缩,最后还是没有收回去,只是轻轻的颤抖着。 看来荨欢对荷叶和荷花都比较满意,怀安放心的长吁了一口气,将拂尘挂在肘间,朝荨欢行了个礼,道:“姑娘好生准备着吧,奴才先告退了。” 皇上身边的大总管朝她行礼,荨欢真是受宠若惊,想要追上怀安再辩解一番,荷花却不冷不热的拦在她面前,手中竹棍拿在掌心敲打着。 荨欢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好干笑了两声:“荷花姑姑,那个,我不用照顾的,你们快跟上大叔一起回去吧。” “那不是大叔,那是大总管怀安公公,姑娘可以称呼他为怀安,还有,奴婢受命皇后娘娘教导姑娘,在没有完成任务之前,就不能回宫。”荷花说得毕恭毕敬。 荨欢一时语结,就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漫漫风雪中,身后却及时的盖上一件披风,却是荷叶脱了自己的盖在了她的身上,本就瘦小的身子更是可怜。 荨欢心里一软,急忙把披风脱下去裹在荷叶的身上,妥协的叹气:“好吧,你们跟我走吧,反正我那房间就我一个人住,宽敞得很,不会太挤啦。” 她牵着荷叶的手在前面带路,还不忘回身朝荷花招手:“荷花姑姑快来,冻久了会着凉的。” 荷花微微愣了愣,默默的将竹棍收入红黑大花的宫装袖中,慢慢的跟了上去。 何事秋风悲画扇(四十一) 至从荨欢升为膳房掌事之后,便想着把翡翠也一并换到了自己的房间,可是之后云渺说她半夜才回去很不方便,便让慕天琴也为翡翠安排了单独一间,就在隔壁。 荨欢带了两个人回房,远远的就看到翡翠失魂落魄的倚靠在门边,失神的看着院中飞扬的白雪,一动也不动骟。 “翡翠,你怎么了?”荨欢牵着荷叶的手跑上去,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翡翠扁了扁嘴,忽的一把抱住荨欢,埋头就嗡嗡的大哭起来,哭得好伤心。 荨欢一时慌了,忙松开荷叶,双手拍着翡翠的后背,关切道:“翡翠你怎么了?是不是你家里又出事了?没事的别哭,我那又存了些钱,你先拿去救急吧。铪” 荷花听得不住的摇头,转过头去看向相连的两个房间,对荨欢那傻头傻脑的性子有些无语。 翡翠只是摇头,哭得够了,这才双手抹着泪,牵强的笑了笑:“没事,我只是心情不好,哭过了就好多了。” “真的没事?”荨欢皱着眉:“有事你要告诉我啊,我们是好姐妹嘛,喏,这些钱你先拿去。” 荨欢说着便扯下腰间的荷包递给翡翠,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如既往的豪爽。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荷包,翡翠泛红的眼眶又浸出了泪,和荨欢相识的大半年,荨欢的工钱一分不少的全给了她,荨欢真的是对她最好的人,不像那个人……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缓缓的站起身来,正想拉荨欢进屋说话,却看到在荨欢身边那又干又瘦的粉色宫装荷叶,然后又看到正面色不善看着她的荷花,诧异问道:“她们是谁?” 荨欢正准备热心的介绍,却听荷花冷声道:“姑娘,奴婢先进屋整理,荷叶,还不快来。” 荷叶唯唯诺诺的跑去,荨欢捏了一下翡翠的脸,安慰道:“荷花姑姑就是这样,她们是宫里来的。” “宫里来的?”翡翠惊了一跳:“宫里来的找你干嘛?” 荨欢尴尬的笑了笑,唇角却尽是苦涩,捏紧手黯然的垂眸:“翡翠,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翡翠心慌了,急忙拉住她的手。 荨欢反握住她的:“进屋吧,我慢慢给你说。” 翡翠和她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快步跑到床边去站着,语无伦次的指着门边不远的凳子:“荨欢,那,你先坐那里。” 荨欢没有动,她的眼光已经在翡翠说话的前一刻看到了床上的东西,那是一条暗红色的裤子,很宽大,是属于男人的,还是贴身的。 翡翠见荨欢怔怔的看着某一处,也明白她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脸上蓦地升起两团尴尬的红晕,小步上去拽住荨欢的手,将自己的小秘密尽数告诉了她。 原来住在南王府客房的楚庆元,在这大半个月里一直和翡翠在一起,怪不得翡翠时常叫她代工,还主动包下给十四王爷送菜的活,一去就是许久。 可是翡翠毕竟只是一个伙房丫头,楚庆元只答应让她进府,为妾为婢什么都行,正侧妃位绝不可能的。 翡翠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楚庆元府上姬妾三四十,更别谈那些伺候他的通房丫头几十,要是跟他回了府,翡翠想她是想要再见一面十四王爷都难。 荨欢听得有些傻,对于感情这方面,她经验明显不足,只是想到她就就快进宫,心里就越发的难受,两个丫头再次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 当天夜里,荨欢在膳房收到香榭给的消息后,再次去了木槿院。 不过师父那惯来晕暗的房里却多出一人,正蹲在软塌边上悉心的为师父陇上绣鞋,动作温柔。 荨欢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就在她浓密的眼睫都眨掉还几根的时候,那坐上软塌拥着师父的男子终是玩味的笑了:“幻幻,这就是你新收的傻徒儿?” 幻幻?荨欢干干的咽了一口唾沫,眼睛却越睁越大,试图借着远远的微弱光线将那声音好听的男子看清。 师父依旧披着一身白裙,斜睨了男子一眼,淡淡道:“小子,我是你长辈,都长这么大了还是没规没距的,和小时候一样。” 男子讨好的双手揉上女子的肩,软软的道:“在小姑姑身边,我就一直是长不大的小孩子,要小姑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