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你!暗恋你?》 楔子 他总喜欢用右手肘托着脸颊,后方斜四十五度角是他最好看的角度,可以望见他微棕的发和挺傲的鼻梁。 是的,她总是在观察他,一点点细微部分都不肯放过。 下午第二节下课钟声响起,阳光最烈,光芒落在他的身上,棕发变成一种蛊惑人心的金黄,就连睫毛彷佛也洒上金粉似的,尊贵得宛如一尊神只。 他永远带着微笑,漂亮的脸孔配上俊逸的笑容,就像个王子。 她喜欢他,从很久很久以前。 教室的对角线,距离是八个同学的遥远,那是她与他最近也是最远的距离。 而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第一章 「ok!」她扬起自信的笑容,拿着红外线笔的姿势都是如此帅气。 墙上投影片暗下,众人响起热烈的掌声,纷纷交头接耳,脸上净是赞赏的眼神。 「那么报告就到这里结束了,谢谢各位。」看来又是一件手到擒来的大案子,俞子妡心想。 说完,她优雅的一鞠躬,坐回位子上。 小锺远远对她竖起大拇指,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俞子妡不甘示弱的回了一记骄傲的笑容,再漫不经心的看向前方的竞争对手…… 二十分钟后,散会── 「帅啊!俞姊,你刚刚实在有够赞的啊!我看这件case我们是十拿九稳了啦!」小锺摆出哈巴狗式的谄媚嘴脸,又是递水、又是捶背。 「那还用说……这边。」她轻轻指了指右肩,小锺马上凑上前去,狗爪一伸,熟练的开始替她马杀鸡。 最近案子赶得凶,她已经两天没阖眼了,只要一睡眠不足,腰酸背痛的老毛病就犯,不过好在成就感是她的心灵良药,想到即将到手的案子,紧绷的身体也就跟着放松起来。 「俞姊,你有没有看到刚刚红阳那帮人的表情?简直是目瞪口呆啊!还有那个陈经理的眼神,根本就是在对你公然调情嘛!」 红阳是一家颇具知名度的广告公司,这次多亏了俞子妡的好口才,不然过去他们小小的澄星广告哪有这种机会能跃上台面。 「小声一点,人家都还没走远;还有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像机关枪一样,又没有人在催你……」俞子妡笑骂着。 远处,一名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走来,打断两人的笑闹。「子妡,表现不错。」 「总监。」俞子妡绽开甜美笑容,看向来人。 「我说过几次了,叫我承奂就好,再怎么说,林大哥,承奂哥都比总监来得好听,你就不能委屈一点选一个来叫吗?」林承奂微微一笑。 她别开眼,避开镜片里透出的失落神情。 「啊啊!」小锺用手肘撞了一下俞子妡,谴责的瞪了她一眼。「我晚上还跟惠如有约,呵呵!就这样?……两位先掰了啊!」 「真是……听他说话好累。」俞子妡笑道,看着小锺飞快离去的背影。 林承奂没有接话,会议厅人早已散去,两人对站,尴尬的气氛拢聚过来。 「吃饭?」许久后,林承奂才这么说。 「我今晚……」她赶忙低头,利用手中的一大迭数据开始「装忙」。 「别告诉我今晚你还要忙。」林承奂二话不说抽起资料袋。「我可是你的上司,你的工作我很了解。」 「嗯,我……」她的确是在找借口推托,偏偏在这种时候她的伶牙俐齿全部掉光光,生平最怕的两件事就是尴尬跟拒绝,可现在好死不死全都让她给碰上了。 「放心。」他叹了一口气。「是跟客户吃饭,刚才已经有消息,厂商对我们很满意,打算以后继续合作,所以邀请我一起吃顿饭,我想介绍一下我们的超强企画给他们看看。」 「哦~~」俞子妡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 她还以为他又要对她展开数不清第几次的饭局邀请,从进公司起,林承奂就对她展开猛烈追求,但是她对他仅仅只有工作上的革命情感,以及朋友般的感觉。 「去不去?女强人。」 「当然。」 林承奂有些愕愣。「不是与我约会就一口答应,可真伤我的心。」 「那就?……坐你的车。」俞子妡干笑,从林承奂手中接过资料袋。 感情的事,本来就无法强求。 小锺总是叨念着,就算有一大堆追求者,她却没一个看得上眼;林承奂也算是个俊帅又有前途的黄金单身汉,能匹配得上她了,为何她还是不知足? 这个答案,只有她自己知道。 对于二十五岁的事业女强人,看似情场历练丰富,这样的答案说出来也许会使人错愕── 也许一辈子就只有这一个人,她就只会喜欢这一个人。 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她洁白无瑕的感情页,这份感情她只愿意为一个人付出,虽然那个人永远不会知道她的心情。 暗恋,他们是这么说的。 「想不到贵公司的创意企画竟然这么年轻又漂亮。」 「谢谢。」俞子妡露出商业化的微笑。 像这样的恭维话语,她早就免疫了,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众人对她的爱慕目光,当然她可以想见在之后问到感情状况时,又要面对一副欠揍的惊讶表情。 「像俞小姐这样聪明、美丽的女人,肯定不乏追求者吧?」这次与澄星接洽的是鸿泰电子的营销王副理。 「哪里,我单身。」她漫不经心的搅动着手里的咖啡。 「这……怎么可能?」 看吧! 她斜眼睨向王副理的惊吓面容,没错过对方脸上色迷迷的表情。 「王副理,我想请教一下我们接下来的……」林承奂赶忙转移话题,虽然一直以来,子妡都没有接受他的追求,但对于目前单身的她,他认为自己仍大有机会,所以他绝不能让他人捷足先登。 林承奂看向俞子妡,却发现她突然两眼发直,呆滞的瞪着前方。 「我……想先去化妆间!」她迅速站起身。 林承奂不明白她反应为何这么剧烈。「子妡你……」还没说完,悲剧就发生了。 桌子剧烈一晃,那杯咖啡洒了出来,溅上纯白的套装,「好烫!」她尖叫,双手反射性往大腿拍去。 她的粗鲁动作让杯盘一阵铿锵,非常整齐的往王副理那边倒去。 王副理轻盈的跳了起来,反应相当神速,他还没得意完,忽然发现头顶一阵凉,瞥眼,惊觉那顶旁分的假发已经翩翩落地。 他尴尬万分的趴了下来,使力抽出服务生脚下的假发;服务生往后栽倒,顺便尖叫,手中的托盘飞了出去。 五秒钟内,哐当乒乓、汤水飞扬。 「王副理,呃~~没事吧?」林承奂傻了一会儿,想笑又不敢笑。 此时,一双名贵的皮鞋来到王副理眼前,黑影覆上光滑油亮的头顶。 「好巧,王副理。」好听的低沉嗓音充满了笑意。 王副理看到来人,赶忙爬起身,深深一鞠躬。「大少爷,我给您介绍,这是澄星广告的林总监,旁边这位是俞子妡俞小姐,这次鸿泰的形象方案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就是出自于她的想法,真的……很不简单。」干笑两声。 若是刚刚她可以不要那么粗鲁,也许他会给她更高分。 「王副理,」那人淡淡的叹了一口气。「我已经不管这些了。」 「是、是,我怎么这么健忘……」王副理万分尴尬,猛然想起魏氏集团大少爷如今这「闲云野鹤」的处境,本不会对集团内部公事有任何了解。 「魏先生,荣幸至极,你好。」林承奂伸出手。 「你好。」魏东祺走向前去,绽开一抹迷惑众生的俊逸笑容。 「子妡?」林承奂疑惑的看着一旁的俞子妡。 她背对大家,脸蛋正面对着墙壁,以八爪章鱼般的姿势贴在墙上。 「哈哈,不知道为什么,我肚子突然很痛……」 「要紧吗?要不要去医院……」林承奂紧张的问道。 「不用!让我趴、趴一下就好?……这样趴着墙壁我很舒服。」 林承奂一愣。「你在说什么?你这样……」很失态。 「不要勉强她好了,你们是……」魏东祺微笑。「男女朋友?」 「不是、不是!我跟他只是同事!」俞子妡触电般的迅速转身,急忙否认。 「呃……」林承奂傻眼,这……她的反应有必要这么大吗?更何况她刚刚不是才说自己不舒服,怎么这下说话却中气十足? 所有人沉默,魏东祺两眼定睛对上她的眼,没有回话。 扑通、扑通,她咽了一口口水,感到唾液笔直坠入她空洞的胃,从没想过心跳声可以如此剧烈、从没想过距离可以如此接近,从没想过是这样场景、这样的眼神。 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双眼睛曾经何其冷漠的看着她,而如今,她竟又再度与这双眼睛四目交接。 她下意识移开双眼,不敢抬头。 魏东祺突然慢慢扬起嘴角。「你应该好多了,我想。」 不,他不可能认出她!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她的相貌、气质早已经改变很多,就算在过去,他也不曾知道她这号人物。 对,她用不着这么慌张,保持最佳状态,做回那个自信的俞子妡,自我安慰后,她挺起胸膛。「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比较不痛了。初次见面,魏先生。」一双眼仍旧不敢直视他。 「很高兴认识你,那就不打搅了,希望你们……」他瞥了一眼脚下的杯盘狼藉。「用餐愉快。」 缓缓抬眼,她望着魏东祺离去的背影。 果不其然,他的眼神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太久,他根本已经忘了那个「隐形人俞子妡」了吧?就算是这样,如今挥别过去的她也仍然没能让他有任何惊艳。 她还是无法……对吧? 蓦然,店门口,魏东祺停下脚步,他微笑着缓缓偏头,抬手指了指嘴角,然后优雅的步出店门外,彷佛知道后方那对眼睛正在注视似的。 俞子妡愣愣的抬起手往嘴边抹去,望见指腹沾着咖啡渍与糊掉的唇膏,赶忙拿起纸巾胡乱擦拭一通。 她的脸迅速飞红,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谁若能在此时拿刀捅死她,她都不会有怨言,反而会感激对方让她解脱。 她的高中初恋情人──魏氏集团少东魏东祺,在这种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合的情况下与她再度相遇。 「对不起。」对方冷冷望着她,草草道了个歉。 「没关系……」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头也不回地离去。 也许迈入第一千次了吧!第一千次有人「不小心」坐到她的身上,再「很有诚意」的跟她道歉,而她也「不介意」地笑着说没关系。 只不过人家往往都不太愿意听她废话,彷佛听她多说两句就是浪费时间。 没办法,谁教她是隐形人。 一副厚重到不行的黑框眼镜,清汤挂面的发型,过膝的百褶裙,塞得紧紧的衬衫下摆,她从来都不会刻意去打扮自己。 母亲辛苦挣钱让她可以就读这所贵族明星高中,并不是让她来这里招蜂引蝶的。 她在重点地方画上记号,阖起书本,准备离开图书馆,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她突然一动也不动。 好美! 如果说有一幅巧夺天工的图画,画中人物栩栩如生般真实,看着它时会不自觉屏息惊叹,那应该就是眼前这幅景象了── 他闭着眼,倚靠着后方的大树,膝上摆着类似原文书的厚书本,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姿态自然优雅。 一阵微风徐来,并没有惊扰树下的王子,午后的阳光彷佛也是为了衬托他而闪耀。 一切构图等同黄金比例,完美无缺。 突然,一只白色的小土狗奔上前去,牠轻轻舔了舔男孩的侧脸。 他悠悠醒了,绽出笑容,抚了抚摇着尾巴讨怜的小狗儿,将牠抱入怀中。 男孩放下狗儿,放下书本,走向一名女孩…… 那名女孩,当然不会是她俞子妡! 她望着远处亲昵的两人,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像是被这失落感惊吓到似的,她甩了甩头,压紧胸前的书本,低头快速离去,不敢多做一丝停留,不敢让人发现刚才她眼里的专注与……钦慕。 「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她愣了好久好久,没有回话。 第一次,有人这么礼貌性的对她询问,用一双像天上星辰般的眼眸望着她;第一次,他们突破八个人的距离,中间仅仅隔着透明的空气,他对她温文微笑。 是魏东祺,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魏东祺! 他竟然「看得见」她?竟然没有像一般人一样,把她当作隐形人?而这个人是在「阶级」上与她最南辕北辙的风云人物。 「不行吗?」 「不、不……可以。」 「没关系,谢谢。」他点了点头,准备掉头。 「我是说……可以!旁边这里没人坐……你可以坐这里!」她马上说,赶紧将桌面上的书移位,清出一大半空位给他。 「谢谢。」他坐了下来。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她只敢偶尔用眼角偷偷看他,心脏怦怦跳着。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那、那个啊!」半个小时后,她开口打破沉默。 魏东祺转头,挑起眉,等待她说下去。 「我、我……坐在你后面,你、你知道吗?」她无法克制自己的结巴。 后面?魏东祺用眼睛确认了一下方位,确定她是坐在他的左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同一个教室,就是同班啦!也就是说,我们是同班同学,你大概也不会知道吧?因为我是隐形人,都坐在你的斜后方?……在那个靠近垃圾桶的最角落……」 等她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后,她才发现魏东祺一直盯着她的脸看。 那模样就像在搜寻脑部零碎的记忆,然后犹豫着该不该对她启齿,「抱歉,我实在不知道。」 热意缓缓从脑袋往下流泄,她感到鼻腔一股湿润。 俞子妡迅速捂住口鼻,站了起身,往厕所冲去,她慌忙拔掉眼镜,用冷水冲掉脸上血渍,望着镜中苍白的容颜,脑中一片混乱。 为什么她会该死的自作多情与他攀谈起来?难道她就不会潇洒一点,直接说「嗨」、「哈啰」之类的? 他会怎么想?认为她是在装熟?跟他攀关系? 他一定会认为她很奇怪。 冷静、冷静!待会儿她会好好跟他道歉,然后乖乖坐下,不再发言半句。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勾起一抹无力的微笑,然后啪的一声关掉水龙头。 俞子妡尽量保持愉快心情的走出厕所,在心中不断复习脚本。 然后,她走到座位旁,双脚僵在原地。 位子上空空如也! 收拾得一尘不染,她身旁的座位彷佛不曾有人来过,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魏东祺就像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上所形容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悄然离去…… 突然觉得图书馆的冷气好强,寒冷得让她打起哆嗦。 呵呵!她笑了,眼泪含在眼角。 在他的心中,她已经成为一个怪人了,是吧? 「麦克,吃饭了……麦克。」俞子妡换下平日的套装,穿着宽松的白色t恤及小短裤,露出一双匀称纤细的美腿走出自家大门。 「又乱跑了,真是……」她不禁嘀咕,放下手中的狗碗,猛然想起橱柜中的饲料也见底了。 她认命的一叹,决定为家中狗儿走一趟超市…… 俞子妡推着推车在超市里逛了起来,长发随意扎了个马尾,一百七十公分的高挑身材与超迷你短裤,十足的美式休闲打扮,就像名模走秀般,所到之处都引来旁人的注目。 她停了下来,锁定架子上的「宝路」,伸长手臂。 「买狗食?」 「嗯。」她拿下一大包狗食,准备放进推车里,突然身体一僵。 她转头,看到魏东祺就站在她身旁,一脸无害的笑着。 他也是一派休闲的装扮,不同于他在媒体前的沉稳形象,显得较为阳光年轻。 但依旧是英俊得欠打。 「我们又见面了。」他笑得更诚挚,简直可以用天真无邪来形容。 她瞪了他半晌,二话不说的低下头,开始使出自己的「装忙」功力。 掉头,她推着推车向前走去,搜括起周遭双手能及的物品,洋芋片、香肠、拖鞋、洗发精、洗衣精、螺丝起子…… 她顾左盼右,就是不看他,甚至皱起眉假装认真研究起手中的螺丝起子。 「你都穿这样来逛超市?」魏东祺长腿一迈,轻松追了上来。 俞子妡定格,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嫌她这样很邋遢? 那天在餐厅时已经洋相尽出,现在又没能表现出完美的一面,大概最近老天看她不顺眼,非要让她衰到拍案叫绝的境地。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很长的气,「所以你想要给我什么建议?」她放回螺丝起子,强迫自己笑咪咪地看着他。 「你的腿很漂亮。」他淡淡的微笑着。 「谢谢。」她一愣,然后脸蛋马上羞红。 为什么这种轻浮的话从他口中说来,在她听来竟然变成一种得体的赞美…… 「家住这附近吗?」他跟上前去,绅士的替她拿下高处的调味料。 「谢谢。」她道了声谢,心中慌成一团,有完没完?她现在只想赶快从他面前逃走,为什么他非得一直缠着她闲聊? 「我也是。」前些日子,他在附近买了一幢房子,打算在这里住一阵子。 她干笑几声,会不会太巧合了一点?看来她以后去便利商店买东西前都要精心打扮一番,免得教他看到自己的丑态。 「你讨厌我?」 「……啊?」她错愕,终于停下脚步,不懂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他看着她微笑,指了指一旁架上的报纸。 「什么?」她顺着他的指示,抽起一旁的报纸,看起今天的头条── 「魏氏集团大公子魏东祺成事不足、生活糜烂,所以股东大会几番深思,决议将筹码押到二公子身上;魏东祺如今遭众排挤,在家族中地位卑微。」他淡淡念道,彷佛已经将上面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 她从报纸里抬眼,傻眼看着他,还真是?……一字不差啊! 而就算讲起关于自己的负面新闻,他都还是保持「王子式」的微笑,俊美的脸庞教人深深迷醉,难怪过去在高中时期,女老师总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果然……」果然一点都没变,就跟学生时代一样,她盯着他好看的脸发起呆来。 他朝她笑了,从她手中接过推车。 「等等,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回过神,她脸红着要抢走推车,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啊?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超市里聊了起来? 感觉很奇妙,今天他以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来定义她,跟她说了这么多话;而过去曾同班三年,她却从没感受到过他的友善。 过去他们就像两条并行线,没有交集──她只敢远远地望着他,即便是看着,也教她小鹿乱撞,脑袋一片空白;如今,她竟然可以在贴近的距离下与他攀谈。 「感觉你似乎不很喜欢我?是因为报章媒体那样报导我的关系吗?」他突然问道,两眼看着她抢回的推车,以及想要逃开的举动。 「不、不是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怎么会做这么可笑的联想?全台湾应该没有女人不想往他身上倒贴吧?更何况即使他如今有了负面新闻,但俊帅多金的地位依旧还是存在。 就连她,也是苦苦暗恋了他好久…… 「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没由来的,他突然冒出这一句。 「啊?」王副理那天的确是为双方做过简短的介绍,只不过他现在问这问题,还真让她错愕不已。 「子妡。」淡淡的、低哑的,他轻声唤出她的名。 她霎时傻眼,「……」突然用手掩住口鼻,快速推着推车往结帐台跑去。 提起一大袋东西,俞子妡匆匆来到超市门口,快速的步伐在看到门外场景时突然停下。 这……大概就是所谓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的悲惨处境吧! 「忘了跟你说,外面在下大雨。」魏东祺不疾不徐的将伞递给花痴发笑的收银员,拿出千元大钞。「只剩下一支。」 他自动走到她身旁,将伞打开。 俞子妡抬眼瞪着他半晌,一手遮住大半张脸,终于她弃械投降,将手中的大袋物品放到地上。 露出一双眸子的半张脸涨成粉红色,她难为情的开始比手画脚。 他则是挑眉,过了一分钟后,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你流鼻血了!」 第二章 「俞姊啊啊啊——」 「啊?什么?」俞子妡慌张的顾盼周遭,眼神茫然。 「你今天很奇怪耶!叫你好几次都没听到!」小锺怀疑的看着她,将一大杯冰水放到她面前。 「哦!我是在想麦克最近上哪去了。」她随意胡诌,拿起冰水大口吞下,让思绪清晰一点。 不过事实上,她刚刚是陷入了几天前与魏东祺在超商的邂逅情景。 「你家的麦克常常乱跑,这又不是一两天的事了,过几天牠就自己跑回来了啦!俞姊,你在说谎厚?」小锺神秘兮兮的看着她。 「我前几天啊~~有看到一个很帅的男的跟俞姊过从甚密喔!」 「咳!什么?」她呛了一口。 「虽然看不清楚脸,不过好像有点眼熟……俞姊,他是谁啊?为什么他要那样扶着你的头啊?」小锺还伸出手臂,模仿了一下那个动作。 「你在乱说什么?」俞子妡二话不说就拿起文件,啪啪两下往小锺头上砸去。 「你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俞姊,你终于出关了啊?」小锺丝毫不觉得痛,反而兴奋不已,他太想知道像俞姊这种眼光几近刻薄的女人,到底会看上谁? 「我警告你,不要给我乱说话!」她手臂一伸,搭上小锺的肩。「那是我一个新搬来的邻居,那天我刚好流鼻血,因为……我鼻子不小心撞到。」 小锺很严肃的听着。「他有帅到让你流鼻血喔?」 「嗯……」她沉吟一声,反应过来,恶狠狠的瞪了小锺一眼。「什么?我说我鼻子不小心撞到你听不懂吗?」 「哦!」小锺委屈的扁嘴。 「所以人家是刚好看到,才会好心帮忙扶住我的头,帮我止血。」她清清喉咙,放开小锺。 说到魏东祺,她后来才发现他俩的住处竟然只隔着一个路口,用走的五分钟就可以到对方家。且那日倾盆大雨,当他俩走到路口,他竟将伞递给她,自己转身没入雨中。害她当场傻在原地,像个蠢蛋似的,捏着鼻子呆了好久。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与她记忆中的魏东祺相差好多? 她以为他是一个王子,是一个喜欢高高在上,向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为何他竟愿意与她做朋友?还亲昵的直呼她的名字…… 「俞姊,你脸好红喔!身体还好吗?」惠如凑了过来,很担心的看着俞子妡。 她回过神,检查一下周遭,看到小锺那小子已经自讨没趣的坐回位子上。 「惠如,我问你,如果一个男的对他在『认知』上见过几次面的人,不过事实上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嗯~~应该说是女方对男方了如指掌,但男方却不知道有女方这号人物,而是最近才认识……」俞子妡压低声音说着。 「呃……嗯?」惠如很努力的想厘清话中的意思。 「总之就是一个男人算是很唐突的直接喊女人的名字,很唐突的与女人攀谈起来,不过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什么交情……」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下去。 「俞姊,其实这些都还好啊!一般人不是都这样才熟稔起来的吗?」惠如笑道。 「嗯,是这样没错,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天的古怪气氛。 「而且俞姊,这你应该要问男生吧?男生会比较知道彼此的心态。」 「我只信得过你。」她往小锺的方向白了一眼。 「我不知道耶!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讨厌你,这种事还是要你亲自去跟当事人进一步接触后才会明白。」 「是吗……」俞子妡恍神。「喂!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这是我自己的事?」 「呵呵!俞姊,我不会说出去的啦!我突然想起我还有好多工作要做耶!有进度再跟我报备。」惠如笑了几声,跑回位子上。 「喂喂,可恶……」她咕哝一声,不过马上被心虚的感觉淹没。 惠如,你的眼力会不会太好了?要是在工作上也能这么观察入微,不知该有多好,她在心中干笑了几声。 她心里明白,自己刚刚的确是刻意隐瞒了一部分情节——那一夜,魏东祺将伞递给她后,突然盯着她的脸半晌,害她以为自己是不是鼻血又外流,所以紧张的准备从口袋里抽出卫生纸。 然后她就像突然失聪一样,连周遭的雨声都听不到,陷入安静的可怕氛围中。 因为他轻轻俯下身,将俊脸在她眼前放大数倍,然后柔软的唇瓣贴上了她的额头。 是的,那是一个吻! 或者、也许、大概可以解读成所谓的kiss goodbey? 后来她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魏东祺在高中毕业后便前往英国念书,在英国留学多年的他,早就习惯当地的风俗。 一个吻别才不算什么,不过是礼仪交流,她何必这么紧张? 想到他们往后还是邻居,她就觉得既期待又害怕,八年的单相思,毫无交集的两人,老天终于慈悲的让它有了一点变化。 她稳了稳气息,整理仪容,按下电铃。 莫约十秒钟,大门开启,一名人妖斜倚在门边,裸着上半身,下半身穿着黑色长裤,嗓音低沉慵懒。「哪位?」 「……」她瞪着对方,还没会意过来。 人妖? 「我找魏先生。」没错啊!这里是一百二十号没错,她仔细看了一下门牌。 「我是。」 哦~~好吧!在她看见人妖胸前那结实的胸肌,马上在心中稍微「更正」了一下:他是一名男子,货真价实。 「魏东祺先生。」她牵强的笑了一下,连名带姓的强调一遍。 美丽男人没有说话,瞪着她好半响——一秒、两秒、三秒……七秒、八秒…… 「啧。」他轻轻发出这样的声音,将身子挪开,让出空间。 她的笑容僵在嘴边,脸颊微微抽搐,有种理智线被挑动的感觉。 「子妡?」里头一名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是魏东祺。 「呃……我、我来还你伞。」虽然她明白这是相当老掉牙的借口。 「谢谢,要不要坐一下?」他微笑,接过伞。 她点了点头,走进屋内,环视一下周遭,看得出来这是一间相当简单的屋子,很大、很宽,却也很……白。 白色系的装潢,白色的墙,就连柜子、家具都以米白、粉白、象牙白为主。 「家具还没有全部摆设好,过些日子才会全部送来,你先坐一下,我倒杯饮料给你喝,不过只有水。」 「没关系。」她了解的笑道,仿佛老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她对他很了解,她记得他以前从来不喝水以外的饮品;还有这间白色屋子,她都可以想见几日后送来的家具一定也是少得可怜。 这间屋子就像主人一样,充满了贵族王子般的气息。 「东祺,你的女人?」人妖随手拿起一旁的衬衫套上,连头都没转,声音冷调。 俞子妡瞬间羞红脸颊,整个人僵在米白色沙发椅上,甚至不敢抬头往厨房的方向看去,她深怕与魏东祺对到眼。 「我邻居。」魏东祺温温的回答,将一杯柠檬水放到俞子妡手中,突然他盯着她通红的脸蛋,似乎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儿,过了几秒才说:「朋友。」 魏东晟停下穿衣动作,转头看了一眼俞子妡。「啧!」口中又发出了这种声音。 俞子妡傻了一会儿,一把火在心中点燃,啧?他到底是在啧什么?!嫌舌头太长了是不是?这死人妖! 「下礼拜你会去吧?窝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只会让外界对你更好奇。」魏东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门边,准备离开。 「我不喜欢那种场合。」魏东祺突然头一低,声音沉闷。 「总是得露面的,谁教我们生在魏家。」魏东晟嘲讽的一笑,俊脸更显邪气。 「靖婷会去吗?」 「……」魏东晟握住门把的手停下,转过头,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她是我的女伴。」过了很久,才冷冷的回答。 「你们很登对。」魏东祺微笑的回道。 「谢谢。」魏东晟勾起笑容,「过几天家具送来,我再汇钱给你。」他扬起手,伸出两指挥了挥,走出大门。 靖婷——袁靖婷! 俞子妡愣愣地无法回神,这个名字她绝对不会忘记!那是一个和魏东祺一样,在她心底久驻的名字。 她的名字就和当年的魏东祺一样,一样响亮、一样……相配! 「是那个时尚名媛袁靖婷吗?」她假装不知情,笑笑的问。 他顿了一下。「嗯,我的青梅竹马。」 她瞥眼,看到沙发旁的小几摆着两张相片,一张是魏东祺与袁靖婷莫约十八、九岁的合影,两人亲昵依靠,背景似乎是在英国;另一张则是年纪稍长一点的照片,里头有三个人,左至右分别是魏东祺、袁靖婷,还有刚刚那个死人妖。 三人笑得开心,而且都是俊男美女。 她再仔细瞧了一眼袁靖婷,一张精致的脸蛋漂亮无瑕,小鸟依人地偎在魏东祺身旁,笑得甜美。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个时候,袁靖婷肯定感到非常的幸福。 「好美,原来她私底下没化妆也这么美。」她言不由衷的说,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哀伤。 果然是王子与公主啊! 「她爱漂亮,每天都要睡足十个小时。」魏东祺突然说道,一副宠溺的笑容。 「是吗?」她漫不经心的问,同时一股酸酸的感觉从心口泛开,俞子妡突然讨厌起现在的自己。 她霍地站起身,拿起身边的包包。 「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魏先生,不……打扰了。」 魏东祺还来不及出声,只是愣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魏先生?为什么她的态度在突然间变了这么多?他刚才有说错什么吗? 俞子妡过了巷口后,才放慢脚步,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许多过往回亿。 袁靖婷真的很美,还娇弱得令人怜惜,豪门千金果然与她这个普通平民不同。 公主的位置从来就不是为她而留。 「唉。」她叹了一口气,她刚才又落荒而逃了,面对他,她老是屡屡犯下一样的错误——不管三七二十一,总是很有效率的在他眼前迅速消失。 走着走着,到了家门口,她掏出钥匙。 「汪!」 她一愣,转过头看到麦克白色的庞大身躯正摇晃着过来,甩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吐出舌头,一脸巴结的朝她身上磨蹭。 「臭小子!你也知道要回家啊?」她蹲下身,大力揉了揉麦克的头颅。 「汪汪!」麦克又吠了两声,往主人怀里撒娇。 她愣愣的看着麦克贴心的举动,鼻头有些酸涩起来…… 魏东祺将门带上,慢慢走回客厅坐了下来。 他拿起桌上那杯没有喝过的柠檬水,握在手中,双眼望着玻璃杯内清澈的液体,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抬起眼,他看向一旁摆放的两张照片,怔了半晌,难道她…… 他将照片拿起来,起身走到摆放在角落的纸箱旁蹲下身,极为小心翼翼的将照片放在箱子里的厚书本上,再盖上箱盒。 然后他淡淡地勾起一抹微笑。 学期未将至,话剧公演是学校历年来的传统。 这学期,他们班上决定演出的剧名是「灰姑娘」,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扮演王子的人选,当然是全校的风云人物——魏东棋。, 只因为多才多艺的魏东棋,就是梦幻的代名词。 如今班上正为了女主角的人选,召开第三次的班级会议。 「我、我还是觉得林美美比较适合演仙杜瑞拉……」林美美的好朋友陈小丽举手,懦弱的提出建议。 「林美美?靖婷的演技比林美美还要好,当然是选靖婷!」罗亚妃是袁靖婷的好朋友,她马上反驳。 林美美五艺全能,袁靖婷气质出众,这两人实力旗鼓相当,老是得到相同票数,也难怪这出话剧的女主角一直难产。 「别吵,我们再一次票选。」班代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人的名字,五分钟后开始清算人头。 「林美美十九票,袁靖婷二十一票。」 「所以女主角就决定是袁靖婷。」班代面无表情的宣布。 一直以来,两位女生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后援粉丝,刚好将班上人数一分为二,而这次正好「有人跑票」,让袁靖婷以两票之差险胜林美美。 不过那位跑票的人是谁啊?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知道。 俞子妡坐在角落,抚着自己的手腕,心虚的低下头,其实她一开始是支持林美美的,只因为林美美在班土算是唯一会与自己打招呼的人,只不过她刚刚还是顺从自己原本的心意,将票投给了袁靖婷。 原因无他,因为即使在现实中,袁靖婷光是与魏东棋站在一块儿,就是一部令人心醉的童话。 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的演出,肯定会是创校以来最受瞩目的一次。 「那个,我有一点不一样的想法。」班代突然清清喉咙。 「过去仙杜瑞拉总是由一个人饰演,在效果上,没有办法呈现出强烈的落差感。所以我希望这次可以在仙杜瑞拉变身的前后,以不同的两人诠释她不同的心境,用这样的方式,我觉得也许……」班代同时也负责这出话剧的编导,说话有着一定的分量。 「所以我有机会吗?」林美美眼睛一亮。 「呃,不,其实我已经有属意的人选。」班代有些尴尬的说。 「是、是谁?」林美美愣住,还有谁?她不是第二高票吗? 他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鱼只吸。」 「谁?谁?鱼只吸?」同学们讨论的声音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大大的问号。 「更正,是俞子妡。」班代笑了笑,推推眼镜,指了指角落。 俞予妡傻住,眼前几十个头颅「慢慢的」转了过来,双倍的眼睛全部朝她这边看来。 她顿时惊得寒毛一根一根竖立,哇咧!从来没有这么多人一起「看」过她,这感觉真让她不知该欢喜还是害怕? 「等、等等,我不会演戏……」俞子妡小声的说,双眼不知该放哪。 「没关系,你不用演,只要负责衬托就好了。」班代冷硬的脸庞绽出柔和。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想到她?她根本就是在话剧中负责搬道具的最佳人选。 「因为你很适合灰姑娘在家中被虐待、不修边幅的形象,不用担心,你的主要功用就是负责衬托,之后出场的袁靖婷。」班代很理所当然地说,同学们则是纷纷窃笑起来。 这……这话说得还真是中肯,俞子妡的脸蛋瞬间火红。 她看向前方那个熟悉的位子,还好魏东棋现在不在教室里,因为他早就先行演练自己的角色去了,不然她可以肯定此刻的自己会羞愧到无地自容。 班上同学听到班代的解说后,满意的点点头,又「慢慢的」将头颅转回去。 「拜托你了,只吸……不,子妡。」班代笑咪咪的下了结论。 「啊?什么?我还没……」 「那么班会就到这里结束,散会。」 俞子妡傻傻的僵在座位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后来她才知道,她根本没有台词;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袁靖婷金枝玉叶,做不得粗活儿,所以才会要她扮演「替身演员」代替她演出诸如有关打扫房子,被踹、被揍之类的戏分。 一个月的排演,没让她在舞台有什么表现,倒是让她擦地板擦得颇有心得。 现在,她正手里拿着抹布,瞪着亮晶晶的地板发呆。 「卡!那个、那个啊!你在那干嘛啊?」看来,班代还是记不起她的名字。 「我……腿抽筋。」 「去去!一旁休息去。」班代不耐烦的挥动手中的剧本,接着迅速改变表情,换上一脸巴结的嘴脸。 「待会儿魏同学你就从左方出来,记得要按照路线走喔!我相信依照魏同学的天分,一定一次就ok的。」 俞子妡知道没有人会过来扶她一把,她叹了口气,勉强撑起僵硬的腰。 抬眼,她看到魏东棋一席白色的王子装束,远远地正面对着这边练习台词。 英梃的面容、挺拔的身形,还有优雅高贵的举止,一双狭长的眼眸仿佛富含魔力,专注的往这边看来……等等,往这边看来?看着她? 她突然间有种想死的念头,看看自己这一身丑角的装扮,手里拿着愚蠢的破抹布,还被人毫不留情的呼来喝去…… 他那种眼神,心中肯定是在同情她吧? 突然间,腿上的酸痛好像不存在了,俞子妡箭步如飞的转身逃走,躲到了后台的帘幕后,将身子隐藏起来。 好讨厌……好讨厌的感受! 他刚才那种冷淡的目光,比任何人的漠视都还要教人难受,她的心脏慌张的忽上忽下,跳动的声音清晰得可怕。 为什么老天要找她麻烦? 为何她就是这么倒霉,老是得在他面前出洋相? 她根本不想参与这场话剧的演出,不想出什么锋头,她只想安安分分做她的「隐形人」直到毕业。 她吸吸鼻子,抬起手,胡乱的抹了抹脸…… 而从排演话剧的第一天开始,她的高中生活也起了那么一点点变化——由枯燥乏味到……惨绝人寰! 午餐时刻,打开母亲亲手做的爱心便当,发现里头的饭菜早被「人工」搅得稀巴烂;排演话剧时,她可以出其不意的在自己的鞋子里发现几颗可爱的小图钉;或者有同学突然热心的告诉她训导处有找,等她人一到,才与脸上写着莫名其妙四个大字的训导主任大眼瞪小眼…… 诸如此类的大小事情在她身边不断发生,直至毕业,都没有间断,她这才知道,是有些人开始看她不顺眼了。 可是骨子里的倔强血液,不容许她向别人低头讨饶。 但从那天起,她暗下决心,她要改头换面,未来绝对要成为一个走在路上可以笑着与这些人打招呼,并且欣赏对方讶异神情的女人。 那时候的她将不再是她,而是一个全新的俞子妡。 第三章 俞子妡一身低胸的丝质白色小礼服,包裹住姣好的身材曲线,脸蛋上是清透无瑕的淡妆,不浓艳却显得脱俗。 她一手挽着林承奂,一手拿起酒杯轻啜了一口,笑着与眼前的贵宾寒喧谈天,姿态从容且自信。 「子妡,我真怕以后你被挖角了怎么办?」对方离去后,林承奂在她耳畔说道。 与她共事多年,他知道她的好口才在这种社交场合最能展露无遗。 「那就看你有没有诚意拿出大把的钞票留住我啰!」俞子妡狡猾的一笑。 「这么势利?」林承奂笑道。 「放心,我哪有这么没良心?这几年跟你们这些人一起奋斗的感觉很好,我才不会说走就走。」 「那你的心呢?会留下来吗?」顿了顿,林承奂突然意有所指。 「再给我一杯……谢谢。」她转身朝侍者甜美一笑,从托盘拿起一杯酒,假装没有听到。 「子妡……」为什么她总是这样?难道他的条件不够好?她就宁愿这样空白自己的感情生活,也不愿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追求她? 远处,一名打扮雅痞的俊俏男子走了过来。「承奂。」 「嗨!圣谦。」林承奂向来人打招呼。 「我刚才是不是打断什么了?」白圣谦俊容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没有。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公司的创意ae,俞子妡。这位是我的大学同学,东白航运的少东,这次多亏了他的邀请,我们才可以来这边见见世面……另外,他的名号还挺长的,为节省时间,我就不多做说明了。」林承奂说完,与白圣谦交换了一个默契十足笑容。 「你好,大美女。」白圣谦伸出手。 俞子妡有些慌张的转过头,随即马上换上应酬式的笑脸。「嗯……你好。」 她刚才神游去了,连对方在向她说话都没有听到,实在好失礼。 没想到这场派对的规模如此之大,刚才她瞧见了许多位与魏氏集团相关的政商名流都出现在这儿,她知道,魏东祺肯定也会在这里的。 说不上为什么,她既想躲着他,却又无可自主的放任自己的眸光在人群里寻找他的身影。 她突然有些懊悔那天她不该就这样匆忙的离开他家,那只会徒增两人下一次见面的尴尬…… 「白圣谦,老子终于找到你了!」蓦地,一记暴吼传来,一名俊美的男子怒气冲冲走来,身上穿着深黑色的名贵西装,梳着整齐不苟的发型,脚下……脚下却配了双极为不搭的白色帆布鞋。 「我问你,我那双价值十万块的prada皮鞋呢?」来人揪起白圣谦的衣领。 「喂喂,你左眼还是右眼看到我拿走你的鞋?你的鞋子不见,干我啥事啊?」白圣谦表情辜,伸手拍掉魏东晟粗鲁的大掌。 「那双鞋全世界仅有三双,你自己腿短,慢了我一步,就在那边给我耍阴招,快点把我的鞋还来!」魏东晟咬牙切齿的低吼。 「天地良心啊!这样污蔑我这种风流倜傥、英俊帅气中又带点无辜可爱的男人会不会太过分了点……」白圣谦扁嘴,眼底泛起让人心疼的泪光。 「把你那欠揍的眼神给收回去,这招对老子没用。」 俞子妡轻轻咽了一口唾液,她根本无心管旁边这两人的拌嘴,因为她早就望见一身白色西装的魏东祺走了过来。 他看着她,举起酒杯朝她致意。 「圣谦,原来你跟东晟的脚一样大小。」魏东祺微笑。「鞋子穿在你脚上很刚好。」 白圣谦无辜的眼角突地僵住,一双眼瞪向魏东祺,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被破梗的感觉吧!他想。 魏东晟缓缓看向地面,见到自己心爱的皮鞋正好端端的套在别人的脚上,再缓缓抬头,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白圣谦。「认识你这么久,早该知道你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向来都比泡妞还厉害。」 白圣谦嘿嘿笑了两声。「人家借一下嘛!还有,能不能先不要打脸?好歹说我也是人称全台最风流倜傥、英俊帅气中又……啊——」 魏东晟铁青一张脸,在还没听完废话前,已毫不留情的将白圣谦活生生拖走。 「子妡,你被他们吓到了?」魏东祺看着她一脸不自然的表情,笑问。 「实在是……」俞子妡哭笑不得,这「生动」的两人与魏东祺站在一块,简直就是最突兀的对比,而其中一人竟然还与魏东祺有着血亲关系。 「你们似乎很孰?」林承奂突然插嘴。 他叫她子妡?证明他们两人绝对不只见过一次面!林承奂有些警戒的望着眼前这条件比自己好上百倍的男人。 魏东祺突然一愣,表情像是刚刚才发现林承奂的存在;这让林承奂的心中颇不是滋味。 「很巧,我最近刚搬家,没想到与子妡家就只隔了一个路口,所以我们就成了邻居。」魏东祺微笑。 林承奂牵强的扯扯嘴角。「本来女孩子一个人住外面就该与街坊邻居都打好关系,这样也比较安全。」说完,眼神偷偷瞄向俞子妡,他不禁呆住,他敢发誓认识她这么久,从没看过她露出此刻的这种表情。 这表情少了她贯有的机伶与客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少女带着些许娇柔的羞赧神色。 这不可能吧?过去对那些男人全都不屑一顾的她,难道会对一个才相处不久的魏东祺动了心? 但林承奂不敢妄下结论,魏东祺多金又英俊,且身分、地位远远凌驾那些凡夫俗子之上,的确有这种让女人义无反顾的本钱…… 突然,白圣谦的脸不知又从哪冒了出来,一张俊颜已经肿得跟猪头没两样。「呜呜,承奂!还不快来救救你兄弟我……噢噢……」 求救信息只仅仅发出两秒钟,白圣谦再度被人给拖出去,隐没在人群之中。 林承奂看了一眼白圣谦渐渐远去的身影,再看了看俞子妡。「失陪一会儿,你们慢聊,我等等……就回来。」语气刻意强调后面那句。 林承奂向魏东祺投以一记深沉的眸色,才转身离开两人。 俞子妡看着林承奂走远,始终不敢回过头看向魏东祺,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 对她来说,面对着几百人侃侃而谈都没有此刻来得紧张,也许与自己喜欢的人独处真的是她这辈子再怎么努力都学不会的事情。 「你今天很漂亮。」魏东祺突然开口。 「谢谢。」她看向他,脸一红,纤指不安地绞起衣摆。 魏东祺盯着她的举动,突然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轻声笑了起来,额前长长的刘海随着身子晃动轻轻飘扬,一张俊脸显得更加光彩耀人。 「你笑什么?」她想起第一次在餐厅的糗事,赶忙抬起手抹向自己的脸蛋,不过还好,脸上触感依旧柔细光滑,没有沾染到任何东西。 他没有回答,只是弯着狭长的眸,笑得更加爽朗。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她追问,但已不自觉放松了僵硬的表情。 「你与别人对谈间总是充满自信,但下一秒又容易害羞脸红,让我觉得你……很可爱。」 可爱?他说她可爱?俞子妡的心跳漏掉一拍。 「只要是女人都有脸红的时候,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尤其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更会如此。「还有笑点在哪?有这么好笑吗?」她微微鼓起腮帮子。 好奇怪,他的身上就是有一种魔力,能够让她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 望着他的笑脸,她突然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如果他们能够永远这样就好了,做永远的邻居、永远的朋友。 「对了,刚刚那位林先生……」他接过她递给他的红酒,突然启口。 「嗯?」 「他喜欢你。」没有问号,这是一句肯定句。他用依旧绽着春风般的笑容,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望向她。 「你怎么知道?」她愣住。 他没有回话,只是笑着盯着她。突然她看见眼前他的脸凑了过来,用极度缓慢的速度;而她仿佛双脚定格,无法动弹,只是眼睁睁的瞪着他。 她开始惊觉她前些日子才康复的心脏似乎又要病发,无法克制的疯狂跳动! 不过现在这种场合,也不太像是吻别的时候。呃~~所以她现在应该要怎么办、该怎么办……她喉间困难的一咽。 「秘密。」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在她的耳畔,然后将身体迅速抽开。 她小嘴微张,傻了几秒,接着两眼迸出怨毒的眼光。 什……什么鬼东西?烂答案? 可恶!他在耍她?他难道不知道这种举动很亲密、很耐人寻味,害她刚刚脑中一片混乱,简直就要濒临休克。 不过为什么心中却也悄悄升起一股失落感?天哪!她原本到底在期待什么? 不自觉的,俞子妡又脸红了,她摸摸酥麻的耳垂,将脸蛋别开。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只有我知道。」他神秘的笑道,大掌牵起她的手。 「什么地方?」她很好奇,不过其实她更在意的是他的举动……他竟然这么顺理成章的握住她的手。 「只有我知道的地方。」 「……」 所以说现在是在玩换句话说,还是照样造句?她一叹。 俞子妡突然觉得自己很不了解他,她本以为她够清楚他的,但现在突然又感到迷惑,究竟他是个怎样的人?为何一下高雅冷傲得像个王子,一下却又像个爱捉弄人的恶魔? 「去不去?」他见她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疑惑的看着她。 但是无论是怎样的他,她都好想要了解,好想、好想…… 就算是一种仅限于邻居的最大贪心吧!她想知道他的全部,任何一点点都不放过。「我要去。」俞子妡赶忙点了点头。 「老天……」她发出惊呼。 就像是一整片烁亮的星光在她的脚底下闪耀,她兴奋的抓紧栏杆,低头往更下方望去,亮点忽尔明、忽尔暗,万家灯火在她眼皮底下一览无遗。 静静望着这样美丽的夜景,果真是人生最大的享受,她终于明白别墅总是要往高处盖的最大原因了。 「很美吧?」他轻声说道,闭上眼。 一阵晚风徐来,轻轻拂上俊颜,他状似满足的一喟。 「嗯。」她看着他的侧脸,不过比起夜景,他的英挺侧脸更让人沉醉。「这地方都没有任何人发现过?」 她发现他的睫毛好长,还有鼻梁尖挺得让人嫉妒,微抿的薄唇线条依旧性感。他的特质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样——那隔着八个人距离的深刻记忆。 可她当时肯定没料想到在多年后的今晚,竟可以不用透过电视、不用透过八卦杂志,用如此近的距离细细审视他好看的五宫。 「他们都太虚浮、太自傲,没有人愿意自贬身分跑到这里来。」 她环视周遭,这地方虽说位于别墅的最高点,是俯瞰景色的绝佳处所,但这里的确与这栋屋子的形象颇不符合,没有漂亮的瓷砖、华丽的装潢,旁边还有一道长长的楼梯通往下方一排房间,就像是囤积旧物的仓库。 「旁边那是佣人房吗?」她指指下方。 他没有回答。「这栋别墅是魏家产业的其中之一,小时候只要心情不好,我就会跑到这儿来吐吐郁闷,没想到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项坏习惯;长大后,我还是会偶尔特意开车上山,到这里来欣赏夜景。」 「坏习惯?为什么这么说?」她不解的问。 「东晟说我是个怪人。」他微笑,睁开眼看着她。 怪人!她脑海中浮现出魏东晟那张绝艳的脸、火爆粗鲁的举止,说到怪人,那个魏东晟也许更「切题」,不过还是暂时不提那死人妖,免得破坏气氛,她想。 「怪人?」 「他说人生应该尽情享乐,追求自己喜欢的、想要的,免得未来后悔,心情差时,他也总不明白为何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去夜店狂欢,就只是在这里对着空气发呆,我这样……很怪吗?」 他就像个孩子似的,用一双在夜里会发光的漂亮眼眸询问她。 她赶忙摇摇头。「怎么会?」 天知道他是她所遇过最不真实的梦幻人物,他大概不知道全世界有多少人希望可以像他一样吧! 「原来你也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她轻声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再度闭上眼睛,享受晚风的凉意。 完蛋了!她瞪着魏东祺冷淡的脸庞,她是不是让他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俞子妡懊恼的想用力捏自己的大腿。 「呃……那,袁靖婷呢?她会不会听你诉说心事?我的意思是说,其实她应该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虽然她承认此刻并不想提起情敌的名字,但望见沉默的他,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不会。」他淡淡地说。 他一直都知道生活在豪门环境里的人,最无法突破那层遮眼的迷雾,没有人会真正懂他要的是什么。 突然间,他哼起歌,一首不知名的歌曲,用低沉磁性的嗓音。 是法文吧?好好听。她满足的听着,也学起他闭上眼睛。 不过俞子妡有些懊恼过去为何自己不多修习一些有关法文相关的事物,不然此刻也许她就可以与他谈论与这首歌相关的话题…… 两个人,在宁静的夜色中,任天籁般的歌声流泄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她感到不可思议的平静,唇角漾起幸福的微笑。 「你唱歌好好听。」歌曲终止后,她赞美道。 「谢谢。」他突然移动双脚,慢慢走到她的眼前。 她抬头仰看,发现这里有些昏暗,让人望不清他的脸。 两人之间仅仅相隔两根手指的距离,她知道只要他再前进一步,可能就会从「面对面」变成「面贴面」的处境。 「子妡。」他幽幽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呃~~刚才那首歌啊……」紧张感不知何故像藤蔓缠绕住身躯,让她无法呼吸,她假装没听到他的呼唤,开启新的话题。 「你头发乱了。」他缓缓伸出修长的手指,来到她的面前。 「那首歌下、下次可不可以教我……」她结结巴巴,不知所云。 他的手指将她几绺落到额前的发丝塞到耳后去,动作轻柔。 「等……我自己可以……」她火红着脸,有些不自在,可不要告诉她,为别人整理头发也是西方的礼仪之一。 他停下帮她梳理发丝的举动。「好啊!下次教你。」然后绽出一抹俊雅的微笑。 她松了一口气。「哦~~那太好……」 一阵凉风拂过他们之间,扫过她的颊畔,将她嘴边最后几个字吹散。 他抬起她的下颚,俯首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脑中嗡嗡作响,两眼发直瞪着前方,随即被一股昏眩感覆没,一种甜到让人发醉的感觉在心中漾开,蔓延到虚软的四肢,她闭上眼睛。 他感到她的虚软,微乎其微的在唇边漾出一抹微笑,将大掌移到她的腰后,扶住了她的纤细身躯,将唇更加贴紧了她…… 过了好久,他双唇缓缓离开她的,以极其眷恋的柔慢速度。 此刻她才意识到暂止的时间、暂止的心脏、暂止的思维又再度运作起来。 俞子妡双眼迷蒙,疑惑不解地望着魏东祺。「你……不是从不喝酒?」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脱口说出这种没有情调的话,但她现在是脑中一片空白,脑子与嘴巴的神经呈现中断状态。 他一愣,随即似笑非笑的说:「藉酒壮胆。」 「什、什么?」她刚刚在他口中品尝到红酒的甘甜,从未接过吻的她,不明白到底让她迷醉的是酒精或是他的唇舌…… 想到这里,她整个身体又像火烧一样发红,他刚才竟然真的吻了她! 「你做我的女朋友吧!」又是一句肯定句,没有疑问。 「啥?!」令人震惊的事实又再度向她席卷而来,她开始后悔刚刚没有真的捏自己的大腿一下,来证明这一切只是个美梦。 他好像当她答应了一般,大掌将她的头轻轻按到自己的肩上。 她有太多的疑问想问:为什么他会要她当他的女朋友?他喜欢她吗?但他怎么可能喜欢她?还有袁靖婷不是他的未婚妻吗?那她…… 但是她终究没有问出口,一种幸福的感觉压过这些话语,她闭上眼,放下一切疑虑,专心享受他的体温…… 如果这是一场醒来便灰飞烟灭的梦,那么她也甘愿沉睡,真的。 俞子妡不经意抬起眼,看向楼梯口,然后突然愣住。 她的眼底袭进一抹身影,那身影的主人与她一样都用震惊的表情望着对方。 老天!她看见了袁靖婷。 两双对视的眼眸中,交错着复杂情绪的视线,惊讶、伤心、不知所措、不敢置信…… 袁靖婷一身淡紫色的礼服,纤瘦的身子倚在墙边,一张精致的脸蛋上挂满了令人心碎的泪痕,微微晃了晃头,无声啜泣着,转身离开。 「等、等一下……」俞子妡推开魏东祺,慌乱的大叫。 魏东祺转过身,不明所以的看向空荡的楼梯口,他低头盯着俞子妡心有余悸的脸蛋,眼底闪过温柔。「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刚刚……」 他静静凝视她的双眼,等待她说完。 她突然住口,愣愣的望着他关心的脸庞。「不,没事。」一种自私的想法在心里油然而生,等她惊觉,已经来不及了。 她害怕魏东祺就这么追出去,追回他的公主,将她一个人凄凉的搁在这儿,所以她选择将事实隐瞒。 但她竟坏心的让袁靖婷独自哭泣,天知道她会有多伤心?望见自己的未婚夫与别人相拥在一块,那种滋味是多么的椎心刺骨! 她到底做了什么?俞子妡怔怔的看着魏东祺。 原来在好多年以后,就在她以为幸运之神终于眷顾她之时,才惊觉她抢了属于别人的车福…… 「那我先回家了。」俞子妡松开安全带,闷闷地说。 刚才在车上的气氛真是吊诡得可以,原本两人独处,她理应感到甜蜜才是,更何况今夜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纪念她终于结束了长达八年的暗恋。 可只要一想到袁靖婷甜美脸蛋上梨花带雨的表情,她就感到心里直发毛。 「晚安。」魏东祺微笑的望着她。 如果这笑容可以只属于她一个人就好了,现在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好不真实,也许她回家倒头大睡,醒来后发现这只是一场梦,会踏实、安心一点。 「等等。」他突然拉住她的手。 「嗯?」 他将她的头搂了过来,在她的发上印下一吻。 她先是傻住,再满足的轻叹一口气,胸口涨满幸福的分子。「你是真心的吗?」她握住他的手腕,突然开口。 安静三秒钟,上头传来他的声音。「什么意思?」 「你说要在一起的话是真心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只因这来得太突然,让她无法在短时间接受这项认知,而袁靖婷的存在也让她难过。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或是……我在玩弄你?」他抽回手,回到驾驶座上,表情淡漠。 「不、不是……」 「你以为我就跟媒体上形容的形象一样,在不务正业、无所事事之余,还喜欢用万贯家财来迷惑女人……」 「不是啦!你先听我说,你都不听我说……」她着急的手忙脚乱,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唉!早知会惹他生气,她干嘛要问那句话呢? 他盯着她气恼的表情,没有说话。 「你说吧!」他淡淡道,她刚才那副着急的表情,不知何故,让他看得心微微泛疼。 「我只是不敢置信,为什么你会对我说那些话,因为我是这么的……平凡。」她咬了咬下唇,「还有袁靖婷,她不是你的女朋友吗?」 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成为第三者! 「你听谁说的?」他愣住。 耶?难道不是吗?「她跟你不是都出双入对,这不是全台湾都公认的吗?」好诡异,现在变成她在灌输他这项事实了是吧? 「因为这样,所以你心里有疙瘩?」他挑眉,心中的郁闷一点一滴的消失,他还以为她真正的目的是要拒绝他。 「废话!我才不想变成全民公敌,而且我也没那么……自不量力。」她愈说愈小声,脸蛋垂了下来。 他望着她,眼里有着不解,在他心中,他是不会拿她与任何人比较,无论是袁靖婷或是任何女人,为何她会说自不量力? 她呆呆等待他的回应,一阵沉默后,她放弃了,她知道他已经默认,点点头,压下心底酸涩的感觉,勉强朝他笑了笑,她准备下车。 「原来台湾狗仔说的话,也是有人会相信的。」他手肘倚着方向盘,在她准备开启车门的前一秒,口中慢慢飘出这句话。 她闻言,傻愣的望着他。 「我跟靖婷从小长大,就像兄妹一样,她是我最亲密的女性朋友。」一双星辰一股的眸子瞅着她,她望不见里面有任何虚伪隐瞒。 「你一定不知道,她……」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他好象知道她即将要说的话,淡淡的打断她。 她无法置信的望着他,他竟然就这么直率、毫不扭捏地问了出口,她红着脸,替他与自己感到害羞,胸口怦然。 「我只想知道,你喜欢我吗?」他再重申了一遍,依旧是正经八百的表情,淡淡低沉的问。 「我……」愣了好久、好久。「晚安。」她给了他这简单两字的回应。 他俊雅的面容一僵,眼底闪过一丝落寞,魏东祺没有说话,伸手发动车子。 「这礼拜六,我们去逛夜市吧!我知道你一定不常……或者根本没有逛过夜市,对吧?」她突然开口。 然后她迅速回过身,也学他在他的额前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掰~~」她红着脸,开了车门,连双眼都不敢望他一下。 他看着她慌忙的跳开,接着粗鲁地从皮包翻找钥匙,再笨手笨脚的关上家门。 直到客厅的灯光从窗户透出,他才收回凝望的视线。「掰~~」他扬起微笑,哑着嗓,轻轻喃道。 第四章 「你那天上哪去了?」林承奂来到她身旁,笑着敲了敲办公桌。 俞子妡双手飞舞在键盘上,没有时间抬头,忙着敲下最后一行字。「完成。」她吐出一口长气,伸了伸懒腰。「sorry,你刚刚说什么?」 她笑得嫣然,看得他有些呆愣。 「你今天好像很高兴,怎么?遇上什么好事了?」林承奂双眼扫过她一身的轻便装扮,视线停在眼前略施脂粉的美丽容颜,好奇的问道。 「今天跟人有约。」她快速关掉屏幕,整理起桌面上的资料。 「……那天派对结束后,我找你找了好久,你去哪里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试探性的问。 「对不起,那天我自己先回家了,放了你鸽子……」她停下手边工作,歉然的看着林承奂。 「自己?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他快速接口。 「那天……是东祺载我回家的。」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坦白。 「东祺?你叫他东祺?」他喃喃问着,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所以你今天是要跟他去约会?你们现在……」 「在交往。」她极力想轻描淡写,但脸蛋还是晕红,且不自觉的语带甜意。 「你……就短短几个月的相处,你就跟他交往了?那我呢?这几年的追求,我算什么?」他困难的咽了咽喉头。 她看向林承奂痛苦的表情,心中升起一股同情与自责。「对不起,承奂,但我以前就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无论今天我与魏东祺是什么关系,我跟你之间永远都只能是朋友……」 「因为他有钱吗?原来你竟这么重视物质方面的虚荣。」他敛下眸。 「不是的,我喜欢他……很久了。」她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多做说明。 「很久?」林承奂嘲讽的扬起嘴角,多久?有他久吗?有他痴心吗?有他这么深刻感受与自己喜欢的人永远隔着一条鸿沟的痛苦吗? 「我……时间有些来不及了。」如果时间许可,她会愿意与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可她知道自己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还会是朋友吧?」 林承奂没有回话,只是抓紧椅子上的扶手,紧了紧,再紧了紧…… 她叹了一口气,接受他的沉默,旋身离开。 「在想什么?」魏东祺支着下颚,盯着她发怔的脸蛋。 「啊……我在想这家豆花果然很好吃。」她呵呵一笑,挖了一大口豆花送到嘴里。 他轻轻笑了出声,她在说什么?这家豆花不是她极力推荐,非要拉他来吃的吗?怎么现在又露出一副好像第一次尝鲜的表情。 「对了,你觉得……这样真的没有人会认出你吗?」她还是问了出口,虽然她从一开始进入士林夜市前,就一直将这个疑问堆在心上。 「当然。」他自信满满的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 她无言的瞪着他的笑脸,看来他似乎真的天真地这么认为。 天知道从刚才一路上他招惹到多少媚眼秋波,就算没人认得出他是魏东祺,可那小小棒球帽跟低调装扮哪里掩饰得住他英挺的面容跟身材? 打从他们踏出逛夜市的第一步起,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都纷纷转头看向他们。 当然她自己也不遑多让,也接收到许多「暗示」的眼光,那些眼光不外乎代表着羡慕、嫉妒、「那女人跩屁啊」、「这么好的男人被糟蹋了」诸如此类的含义…… 「你会保护我吧?」他没来由冒出这一句。 「保护你什么?」 「那些雌性动物表情很狰狞,我会怕。」他优雅的一笑。 「可恶,你根本就知道嘛!耍我。」她笑着用力拉下他的帽檐,起身跑去付帐。 他微笑的站了起来,手插在裤袋,没有抢着付钱,任她作东。 接近午夜,许多小吃已逐渐收摊,人潮不多不少,两个人步出豆花店,随意逛起夜市来。 「好久没这么爽快了,最近的案子多得不得了,终于找出时间大吃一顿。」她满足的喟叹。「对了,吃小吃你会不会不习惯?」 「不会,我很喜欢。」他早就厌倦山珍海味,今天来逛平民夜市对他来说是一项难得的经验,如果没有她,也许他一辈子都不会走入这种地方。「那些广告案……你会熬夜吗?」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 「熬夜,难免啦!忙完后再给他睡到天荒地老。」 「这样对身体不好。」他微微皱起眉,紧了紧她的手。「而且容易腰酸背痛。」 「没办法,广告业嘛……等等,一般人熬夜都会腰酸背痛吗?」她记得过去她问过许多人都没人像她一样有这种症状,难道他也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但是你会。」 她挑了挑眉。「你猜的?」 他微笑看着她。「我猜的。」 她看着他半晌,突然叫了起来,「啊!还有碳烤鸡排还没吃到,它应该还没收摊……」 喀嚓…… 话还未说完,她感到远处有一道闪光,让她的眼刺疼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便被人迅速拉起,接着双脚便不听使唤的飞奔起来。 「怎么回事?东祺?」魏东祺没有回答她,只是转头给了她一抹帅气的笑容,执意拉着她向前跑。 她怔了怔,也笑了,那笑容就像一句誓言,给了她无比的安定力量。 他的眼神告诉她,一切有他在,只要相信他就够了。 两人加紧手中的力道,紧紧握住对方的掌,远离夜市的喧闹,远离人群的嘈杂,没有目的地的飞奔着,仿佛夜里嬉闹追逐的彩蝶…… 跑着、笑着…… 「好喘!我跑不动了……」不知道过了几个街口,拐过几个迂回的巷弄,她扶着膝盖,笑着挥挥手,在街道的死角停了下来。 魏东祺靠着石墙,胸膛上下起伏,也是大口喘着气,笑看着她。 「这年头……狗仔的脚力还真好。」 「经过他们的训练,我现在也不差。」他幽默回应。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之前会说自己不开心了,别人总是看到豪门公子光鲜亮丽的一面,觉得钦羡不已,却不明白头戴名气权势的冠冕背后,早就失去了平民伸手可及的自由。 一个举动,一则偏颇报导,随时都可能影响全国的动荡,只因为他是魏东祺,生在掌控全国经济局面的魏氏集团。 「惨了!」她突然哀叫一声。 「怎么了?」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她咬咬唇,试图将一脚踏出,却发现脚踝疼痛不已。 「还能走吗?」他望着她吃疼的表情,眉间拢聚一抹忧心。 「应该可以……啊——」她想要勉强的跨出一步,他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她便像无骨似的向前倾倒,脸直直朝着地面…… 二话不说,他接住了她,朝她绽开一抹微笑。 「谢谢。」俞子妡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望着他,两手紧紧巴住魏东祺的颈项。 忽然一股男性芬香传入她的鼻间,让她心头不禁小鹿乱撞。 两人对望良久,她好像被蛊惑似的,轻轻咽了咽唾液。 接着,她垫起脚尖,印上他的薄唇,她闭上眼睛,享受他双唇的柔软芬香,轻慢地摩挲…… 过了好久,她才缓缓睁开双眼,手抵着他的胸膛。「对、对不起……」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大胆后,懊恼的赶忙道歉。 他盯着她泛红的脸庞,眸底深幽。「没关系。」嗓音略带沙哑。 他会不会对她的印象大打折扣?或是认为她是个随便的女人?俞子妡脑中突然出现这个想法,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过她无法否认,她现在不知廉耻的没有半点悔意,因为吻他的感觉的确美妙得让她快飞上天…… 魏东祺盯着她一会儿害羞、一会儿气恼的多变表情,眼中泛起温柔的笑意,没想到她竟也有这么主动的一面,这让他有些讶异以及……失控。 她偷偷看向魏东祺的脸,一愣,是她看错了吗?怎么他望着她的眼神好奇怪,眼底像是隐含着一丝失望,带着点复杂的情潮…… 在她还未理出头绪时,他已轻按住她的后脑勺,吮住她微张的小嘴。 现在……是什么情形? 这是所谓的「法氏热吻」吗?俞子妡脑海一片空白,试图想厘清他吻她的动机究竟是报复还是惩罚…… 可她无法思考太多,在体力彻底消耗后,就连最后一丝氧气也被魏东祺夺去,她投降的呻吟了一声,放任自己沉浸在这令人晕眩的甜蜜。 她感到自己像浮萍一样,只能紧紧攀住眼前这个男人。 夜,逐渐步入深沉,一如他们的吻一般。 三个男人各自据着豪宅客厅的一方,怀着不同心思。 魏东晟扬起性感的唇角,斜眼看着白圣谦手中那一大篇幅养眼的版面,挑了挑眉。 白圣谦忿忿不平的丢下手中周刊,摔回沙发上。 「为什么?他们怎么可以?」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义气了?」魏东晟慢条斯理地说。 「他们怎么可以把东祺的侧脸拍得比我好看?我最满意的就是这个角度耶!上期我就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期的贰周刊是怎么回事?我要打电话去抗议,搞什么啊!这根本就是沙龙照!」他气愤的大吼。 果然,魏东晟嘲讽一笑,他打赌一千万美金白圣谦现在正在构思下一次的徘闻布局,思忖该怎样才能让自己再度登上八卦周刊的男主角宝座。 「大哥,原来她真是你的女人。」他看向一旁的魏东祺。 「现在的确是。」魏东祺拿起手边的杂志,心中赞赏现在的摄影技术真是日亦精进,竟然可以将两人接吻的画面拍得如此唯美。 他望着封面上俞子妡陶醉的侧脸,唇角上扬。 「你跟她只是玩玩的吧?」 「这话我应该不会听到第二遍。」他放下杂志,微微一笑,看得魏东晟有些愕愣。 他老哥对这女人是认真的。「那靖婷怎么办?你不要忘了,袁家认定你是他们的女婿,你终究是要娶靖婷的。」魏东晟皱起眉。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沉静的双眼看着兄弟。 「什么意思?」 「真正想娶她的人不是我。」 魏东晟听到这句话,表情僵凝,迅速站了起身。 白圣谦拿着拨号中电话筒的手停在半空中,两眼来往于这对一站一坐的兄弟,感到气氛有些紧张,他尴尬的笑了笑。「咳、我说……」 「不管是不是真心话,你不能让靖婷难过。」魏东晟打断白圣谦的话语。 「袁家觊觎的是魏家的财产,现在公司事务都在你的掌控中,你,才是魏氏的接班人。」顿了顿。「你可以娶她。」 魏东晟转头瞪向魏东祺的淡漠表情,「你。」一把火从心中燃开。「但靖婷爱的是你。」 他欺近魏东祺,揪住对方前襟。「还有,不准你说这么没责任的话,你不想接管魏氏我可以代替你,但我不允许你……辜负靖婷。」 「呃,我可以插个话吧!」白圣谦抹了抹脸,甩掉冷汗,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来打圆场,可能就会自责愧疚而当场死亡。 唉!实在不是他在说,他这人优点很多,但难能可贵的就是明白自己任重道远又重情重义啊! 「其实东祺说得也没错,感情这种事就是要你情我愿,就算东祺以后娶了袁靖婷,他也不会开心;袁靖婷每天面对个死人脸,也不可能幸福;而你,看到心上人郁郁寡欢更不用说了,我敢打赌你一定天天烟不离手、酒不离口……」想到自己以后要面对三张大便脸,他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话还没说完,白圣谦打了个更彻底的冷颤,因为魏东晟用足以杀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 「难道你是故意的?那个女人是你对靖婷的挡箭牌?」魏东晟挑起眉。 「这些和你没有关系。」既然魏东晟执意要将他与袁靖婷凑在一块,那么他也就顺着他的话去说。 「……什么?」 「这是我和靖婷两人之间的问题。」 白圣谦听到这句话,大叹一口气,拍了拍额头。 兄弟阋墙啊!他的老天。 魏东晟愣了愣,邪魅的轻笑几声。「你说得没错,你们的感情与我何干?整件事就是我犯贱、太鸡婆。」他冷笑的看着魏东祺淡然处之的脸庞,点了点头,举步走向大门,临走前他回过头。「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对你们的事有半句废话。」 「等、等等……」白圣谦大叫。 「你的话通常也没什么建树,给我闭嘴!」魏东晟冷冷道,说完,用力关上大门,一声巨响响彻偌大的客厅。 白圣谦错愕的瞪着魏东晟离去,看了眼一声不吭的魏东祺,指了指大门。「他干嘛那么凶?」 魏东祺淡笑看着他,没有回答。 白圣谦叹了口气,坐回沙发上。「而且我只是想告诉他,不要再摔我家的门,门锁已经不知道被他砸坏第几副了。」 会客室有人找她? 俞子妡停在门前,再次于心中复述这个问题。 她开门看见来人,表情先是一愣,随即换上有礼的微笑。「你好。」 「俞小姐您好,我是贰周刊的文字记者陈昀芬,冒昧的耽误您几分钟时间,只是问几个问题,不会影响到您工作进度的。」陈昀芬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微笑说者。 「我?贰周刊?」她指了指自己,一时会意不过来。 「啊……俞小姐,你还没看过这期的贰周刊吗?」陈昀芬了然的点点头,从包包里拿出最新一期的杂志,笑咪咪的双手奉上。 俞子妡接过杂志,只瞟了一眼封面便倒吸一口冷气,困窘的想找个地洞往里头跳。 这照片有必要放这么大吗?这教她以后怎么抬头挺胸走在路上?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陈昀芬咧开嘴。 俞子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了过去坐在一旁沙发,陈昀芬拿出纸笔。 「等、等等……等一下!」俞子妡赶忙伸掌制止发问。「我想请问一下陈小姐,你怎么会得知我工作的地方?还有我不知道我怎么这么荣幸,能劳驾您亲自面对面采访?」 事实上她想问的是,是哪个混蛋出卖她? 「是这样的,我与承奂有些交情,你知道记者这种工作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呀!」陈昀芬笑到嘴角都快裂到头顶。 俞子妡听到回答,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现在是怎么回事?林承奂这在报复她是吗? 还有她竟然可以因为忙于工作而迟钝到这种地步,非要别人来提醒她自己已经成为八卦周刊的封面人物? 想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还没真正看过周刊内容,她快速翻阅杂志,找到最多篇幅的那一页,迅速浏览起来。 「这……什么东西?」她傻眼的瞪着手中刊物。 「唉~~这是我们家的特色嘛!别跟我说你没看过贰周刊。」陈昀芬看着指甲懒懒回答。 第一回合,年龄,袁靖婷胜;第二回合,身高、体重,俞子妡胜:第三回合,学历,袁靖婷胜:第四回合,身价,袁靖婷胜;第五回合,众人唱衰程度,俞子妡胜…… 大表格内罗列了一大堆项目,占据三分之一版面,里头都是她与袁靖婷的诸多比较。 而贰周刊很明显的将她未来是败匠之姿描写得淋漓尽致。 噢!还好,她至少还有两项是赢家: 慢着,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回过神,瞪着「众人唱衰程度」旁边那顶发光的小皇冠。 「魏东祺新欢曝光,旧爱袁靖婷泪洒街头……」她念着斗大标题上的文字。 「我说俞小姐,你也不用太在意啦!这魏东祺跟袁靖婷本来就是天生一对,你这样半路杀出来,大家当然一时接受不了,我们也只是看图说故事,这种八卦绯闻一段时间后大家就会慢慢忘掉……」 「她有接受你们的采访吗?」她指袁靖婷的相片问道。 「看图……说故事你不懂?」陈昀芬俏皮的抓抓头,再度不知廉耻的将新闻道德放到一旁,重申她的报导准则。 但她看着陈昀芬,却笑不出来。 她还没忘记那一夜袁靖婷的泪水,是多么令人心怜。 魏东祺说他俩只是青海竹骂,可青海竹马怎么会对对方有这么强烈的情愫? 她知道袁靖婷从高中开始,双眼总是离不开魏东祺,无论他走到哪,袁靖婷都会浓烈眷恋凝望着他。 即使至今,那种眼神依旧存在。 她相当清楚那种感觉,因为那是与她自己一样的眼神。 俞子妡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电梯,她伸手打开楼梯间的灯。 她一怔,看到门前倚了一副颀长的身躯,他抬起头,刘海在晕黄灯光下显得微棕,那张俊容对她笑了笑。「嗨。」 「你怎么在这里?」她愣住,望着他略带疲倦的容颜,看来他是等很久了。 她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开启大门,转头看了看一旁的鞋柜,发现麦克又不见「狗」影,心底咕哝了一声,这小子也许最近交女朋友了吧! 「想见你。」他幽幽说道。 她转头看着他的笑脸,一颗心怦怦加速。「你为什么不先打电话给我?如果我今天要留下来加班怎么办?」他就这么有把握她今天一定会回家? 她看着他的脸,感到有些心疼,随之一股甜甜的感觉在心头泛开。 「你今天一定会回家,因为我买了菜。」他微笑,提起手中的超商袋。 「这是什么逻辑?」她啼笑皆非,接过他手中的购物袋,脚一勾,利落的关上大门。 不过刚刚那番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感觉挺像……新婚夫妻的对话,她脸蛋不禁羞红。 「啊!对了,客厅有点乱,你就随便将就吧!」俞子妡顺手将桌上两迭数据堆放到一旁。 唉!她怎么这么大意,没有将家里整理好就让他进来。 她的香闺仅仅几坪,没有一丝属于女人的浪漫气息,装饰摆设宣告女主人的利落与简单,桌旁成迭的数据就像她的事业一样处于高峰状态。 他环视周遭,扬起笑容,这里的确很像她的风格,如果今天他望见粉红色的布帘或是珠光宝气的灯座,也许才会愕愣不已。 「对了,我……先帮你把菜洗好,还有碗盘排好,剩下的……咳!我不会做菜。」他尴尬对他说着。 「没关系,我会。」他径自走到厨房,换起衣袖。 「呃~~但是我会煮白饭,还有煎荷包蛋。」她不甘心的补充,仿佛深伯他会认为她是一个完全没有女人味的家伙。 「可我不会做中式料理。」他淡淡说着。 「是喔……」俞子妡又尴尬的笑了两声。 有钱人家果然吃得跟平民不一样,不过原来他还会做菜啊!这让她又更加深深佩服他的多才多艺。 「我来就好,你吃法国菜吗?」他已经动手切起洋葱。 「嗯。」她甜甜一笑。 忽然想起今天的周刊内容,若是这时被人看到魏东祺亲手为她洗手作羹汤,恐怕她会被乱枪打死,倒地不起吧! 半小时过后,丰富菜肴上桌,俞子妡站起身,揉了揉「纳凉」纳到发酸的腰,她快速跑到餐桌旁。 「天哪!这什么?这种东西你都做得出来?」她瞪着桌上可口的切片龙虾,在一旁红酒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鲜艳可口。「还有这个……」 他望着她兴奋的表情,宠溺笑容浮现脸上,看来那天逛夜市她对他说的话果然没错,广告业真的让她长期三餐不定时,很久没有大吃一顿好的,就连看到这种最普通的法式料理都可以高兴成这样。 「吃吧!」他宣布开动。 「东祺,你不去当厨师真的太可惜了。」她满意咀嚼着多汁的龙虾,啜了口红酒。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 她停下手中的酒杯,望着他淡漠的表情,她知道他指的是自己身在豪门的身不由己。 但虽然她懂得,却无法体会。 他不曾向她吐露半点苦水,也从未告诉她他的成长经历,而这些都是袁靖婷曾经参与的,他俩同样门当户对;她想起今天贰周刊记者的来访,愉悦的心情有些低落,她突然感觉离他好远。 唉!她是不是太贪心了呢? 能够象现在这样已经很好,她为何还要奢求了解全部的他?「干杯!」她笑了笑,将酒杯凑到他面前。 罢了,她暂且不想去提贰周刊的事,怕坏了气氛。 他微笑,与她碰杯。 饭后,俞子妡坚持洗碗,他挑挑眉不与她相争,随意踱步浏览起她的客厅摆设。 他停下脚步,望着书柜里各样的书籍,目光被其中一本吸引住,他打开书柜拿了出来。 「不行!那个……不行看!」她从厨房冲过来,迅速夺下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她的相本,从小时候到大学时期的照片全都在里面,当然,里头有大部分都是她不愿回首的回忆—— 那厚重的眼镜、俗毙的造型,她现在想起都鸡皮疙瘩掉满地,怎么能让他看到? 况且她绝对不能让他发现她曾经与他就读同一所高中,让他想起那个过去在他面前洋相百出的她。 「为什么?」 「里面都是秘密啦!」她紧紧抱着相本,转身将它收到抽屉底。 他望着她的举动,沉默了一会儿。「我不能知道?」 「我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唉!反正这是属于我的私事。」她知道这样很失礼,将气氛搞得很僵,但她宁愿这样,也不愿他发现她过去的不堪。 他没有再回答,坐回沙发。 「那,晚安?」她轻轻开口,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表情。 「晚安。」他微笑,搂过她的颈,在秀发上轻啄一记。 她闭着眼,享受他的温柔,突然脑海中浮现袁靖婷那头飘逸的长发,她又想起那张梨花带泪的表情。 是否他也曾这样吻过她的发? 第五章 她躲在巷口,呆呆的望着远处他的身影,如果说一见钟情是传说,那么她愿意相信。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她看见他蹲下,双手温柔的抚着小白狗的头颅,眉间彷佛有着一股淡淡忧郁,还轻叹了一声。 校园风云人物魏东棋竟然叹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他不再那么高高在上。 她望见地上的高级狗食,小白狗埋头唏哩呼噜吃了起来,她紧了紧乎中装着碎面包的塑胶袋,心中有些吃味。 不过她不明白她究竟是在吃谁的醋,是狗儿?还是魏东棋? 她就这么躲在巷子的隐密处,偷偷看着他。一股幸福的感觉在心中悄悄发酵。 突然她好像听见说话声,是魏东棋的声音,他对着小白狗说了些什么,她凑上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些…… 「东棋。」 一阵脚步声,以及袁靖婷好听的声音传来。 心中突然漏掉一拍,她将踏出的脚步收回,抬眼看看周遭,确认自己不会被人发现,好险!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东棋,你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你找了好久。」那是带着娇嗔的语气。 「抱歉,我忘了时间,我们走吧!」他回答,那嗓音就像暖阳般柔和。 她可以幻想,这时他的脸上一定带着温柔的笑容,用那双如星辰般的眼眸深情望着袁靖婷。 脚步声远去,她偷偷探出头,望着他俩离去的背影。 夕阳斜下,照落在远处一高一矮的身形,那就像童话里最美好的结局,他们手挽着手步入幸福的终点,从此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 俞子妡推了推眼镜,看着自己身下拉长的孤单影子,一抹自卑感油然而生。 她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影,双手抱起小白狗。「真好,真羡慕你。」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她嘴边漾开一抹微笑,伸出手缓缓轻抚狗儿小小的头颅。 刚才,他也是这么抚着牠的吧! 狗儿高兴的呜咽一声,吐着舌头,倒在地上享受舒服的按摩,亮晶晶的双眼深情凝视她。她望着狗儿可爱的模样,很满足地笑了开来。 即便在假日,她也不忘工作。 全神贯注盯着计算机,她将手中的工作告一段落,起身至厨房倒了杯水,冰凉咽下腹,她看着冰箱发怔。 这几天,她将心思完全投入工作,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可只要一空闲下来,她的心就飞向魏东祺。 昨夜,她又梦到那个梦了——高中时期的不愉快,还有那时默默暗恋他的苦涩,她原以为早就淡忘,没想到就在今晨醒来后,她发现脸上挂着两抹泪痕。 她看着光亮的冰箱门,里头倒映自己的身形,宽松的休闲衫包裹着玲珑的曲线,一张脸蛋脂粉未施,显得慵懒清丽。 可直到现在,她仍然清楚知道,在这样的优质外表,人前谈笑自若、精明干练的形象下,内心有一部分还是空的,她还是缺乏自信。 她总是假装,戴着虚伪的面具,欺骗大家,也逃避真实的自己。 她好想见魏东祺,突然,这样的想法在她的心底升起,俞子妡迅速放下水杯,走至客厅拎起桌上的钥匙,她快步走出家门。 「你……」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魏东晟邪魅的脸庞失去光彩,少了平时强悍的气息,他抬起头,也是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你为什么不进去?」她笑问,隐约地,她从他身上感到一股不安。 瞪着他惊讶的神情,一种奇怪的气氛蔓延在他们之间,她莫名其妙地也紧张了起来。 魏东晟倚着墙,表情马上回复冷漠,唇畔扬起冷笑。「关你什么事?」 「喂,你……」这什么态度? 魏东晟面对她总是一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嫌恶表情,她记得自己从来都没有招惹过他。 「的确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可怜你那副悲惨的表情,顺便好奇你躲在东祺家门前不敢进去的动机是什么。」她的脸色变得冷漠。 悲惨?魏东晟霎时愣住。 原来向来擅于隐藏感情的他,竟这么大意的将心情外露在脸上,更可恨的是,还沦落到要这女人来数落他。 一抹报复性的笑容出现在他俊美的脸庞,他走近她。「我告诉你,你跟我大哥玩完了。」 「抱歉,我听不懂。」俞子妡冷笑。 「我大哥对你不会是真心的,他只爱着一个人,那个人叫做袁靖婷。」 这番话仿佛一阵风吹散她心中自欺的蔽雾,她坚强的扯出一抹笑。「这是什么意思?」字句微微颤抖。 「你不过就是他逃避的暂时寄居所。」他说着。 她愣了半晌,思索着这番话的意思。「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她旋身,望见空荡荡的巷道,已不见他人影。 其实她也想问,为什么他的表情会这么悲伤?只不过既然魏东晟如此厌恶她,倔强的她也并不准备将自己的关心让他知道。 俞子妡走近大门,准备按下电铃,但她抬眼,愕愣盯着前方。 门……是开的? 她只犹豫了半秒钟,便蹑手蹑脚走了进去,低头赫然见到一双白色的高跟鞋整齐摆放在门口。 东祺家中有客人? 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她抹了抹苍白的脸蛋,刚刚魏东晟对她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的一颗心突然被拎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其实事情都已如此明朗了,又何必再做任何没有意义的确认? 怦怦……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不甘心的双手终究伸了出去,她轻轻推开门,一窥客厅中的景象…… 脑海中幻想的情境,如此确切的在她眼前实现,没有一丝误差,就连他俩相拥的位置都与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没有惊异、没有震撼,俞子妡听到自己口中发出一声微乎其微的喟叹,好像这是属于命中注定的失望,她早就预期到了一般。 她就站在原地,两眼发直望着眼前的景象—— 魏东祺的双手环着袁靖婷,轻轻将怀中人的头压向胸前,爱怜的、疼宠的一遍一遍抚着那头柔顺长发。 她咽下喉间梗住的唾液,听到耳边响起一抹声响,那是她心碎的声音,为什么他可以自若的对袁靖婷做出那样的举动? 那是在那个秘密的夜晚,他俩独处的阳台,在满天星辰见证下,只专属于她的温柔。 那是属于她的啊…… 她瞪着前方,抚着好像没有了心跳的胸口,旋身,木然的退出客厅。 走了好久,俞子妡在街口转角处停了下来。「原来……是这样啊!」她小小声的说,面无表情,对着空气响应魏东晟的话。 咬着唇,深吸一口气,她奋力往前方跑去,用力地、使劲地奔跑…… 突然问,像是思及什么,她停下双脚,回过头,就像那个午后一般,就像那个梦,夕阳依旧斜落,直直打在她的身上。 在她的身上拉出好长一道影子,孤孤单单地。 夕阳,哪里美?她扯出一抹苦笑。 「俞姊,你还好吧?」惠如看着俞子妡发怔的脸蛋,有些担心的问。 「我没事。」她晃晃头,走向公司大门,发觉惠如目光依旧盯着自己,她笑开。「不用担心我。」 惠如一脸怀疑的盯着她,俞姊一向认为早餐是一整天的活力来源,即使另外两餐不吃,也相当重视早餐的准时定量。 可从昨日开始,俞姊早餐没吃,午餐也不跟她与小锺一同出外吃,今天又是重复一样的模式。 她可以料想得到,俞姊回到家肯定也是粒米滴水未沾。 「俞姊,你这样会瘦喔!」惠如开玩笑拍了拍俞子妡的肩,她心中大致明白俞姊心情会这么低迷,肯定是为情所困。 「那还真是太好了。」俞子妡苦笑。 「啊!俞姊……」惠如突然瞪着前方,结巴起来。 俞子妡顺着惠如的目光看去,发现大门前停着一辆黑色的高级名车,车窗缓缓摇下,她望见车窗里头的人——魏东祺。 他嘴角扬起,对她笑着。 「天哪……」惠如嘴里发出赞叹,她从来没有这么近看过魏东祺耶!他本人比起报章杂志上还要好看一百万倍,就算现在身穿普通的白t恤,都可以这么该死的有品味。 她突然想到,啊平平都是白t恤,怎么穿在自己的男友小锺身上就可以差了个十万八千里?她不禁叹气。 惠如好像意识到自己太过投入自己的情绪了,回过神赶忙跳开。「俞姊,我先走了喔!不打扰你们了,掰掰。」她瞥了一眼魏东祺。 想到之前八卦杂志上面的内容,不知怎地,她血液里的三姑六婆因子又开始兴奋了起来。 惠如乖巧的脸蛋扬起得逞的贼笑,一溜眼跑掉。 俞子妡双脚僵在原地,她看着他的脸,不知道该不该往前。 「上车吧!」他道。 他为什么突然来公司找她?他要跟她说什么?。是……分手的事? 想到这里,她脸色刷白,一颗心抽疼起来。 「子妡,你不舒服?」他望见她的脸色苍白,身形仿佛瘦了一点点,她没吃饱?没睡好?魏东祺微微皱起英挺的眉。 俞子妡微愣,他这是在关心她吗?为什么在他与袁靖婷如胶似漆后,又要对她说出这种话?这是同情还是补偿?难道他认为她这避风港还没「功成身退」? 「我自己走就好。」她轻声说完,瞥下目光,转身走去。 他愣了许久,回过神后,匆匆下了车,长腿追上她,轻易拉住她,将她的身子扳了回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一贯淡然眼光盯着她的脸,似乎想从上面搜寻些什么。 「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我……可以自己走。」她敛下眸说着,心中有些气恼自己。 明明站不住脚,玩弄感情的人是他,为何反而是她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甚至连一句扞卫自己无辜感情的话都说不出口。 「你在生气。」他淡淡说着,盯着她的双眼。 她抬头瞪了他几秒,然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东祺,其实……」她在心中一叹。 好吧!他想继续装傻,那就只好由她提出了。 「回答我,我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他打断她。 「其实后来我发现……」可恶!为什么他可以如此理直气壮? 「回答我。」他紧了紧她的肩,拗直地要她回答他的问题。 她不耐的甩开他的手。「我发现我们根本不适合,我们对彼此有太多的不了解,我们交往是一个错误,」她咽了咽口水,「我们……分手吧!」 她要给他台阶下,她选择不戳破他与袁靖婷对她的欺骗。 事实上,她也在逃避,她不愿意在他面前摊牌让自己难堪的事实。 他的漠然脸庞缓缓浮现受伤的神色。「为什么?」 「因为你、我是不同世界的人,平凡的我承受不起你的青睐。」她咬着唇,选择说出这个理由。 「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哑嗓喃道。 他一直以为她会懂他,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想法,他们始终遥远,原来他一直都是孤单的。 他深深看了她好久,她回望他,心中有股说不上来的疼痛。 魏东祺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身影缓缓没入了夜晚霓虹的热闹灯辉。 俞子妡扬起苦笑,她赢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道,事实证明,是她甩了他,她没有丢失那仅剩的一点自尊与骄傲。 可是她好难受、好难受,也许再一个礼拜吧!再忙碌工作一个礼拜,再浑浑噩噩一个礼拜,再无法自制的躲在棉被里头任泪水宣泄一个礼拜,她就会很好。 她这么坚信着。 俞子妡无言的看着镜中憔悴的自己,显些没被吓到,最难听的字眼在心中响起,她开始诅咒起自己。 一个礼拜过去,她仍然还是老样子;依旧浑噩,依旧食不下咽,依旧不自主想起魏东祺,然后发愣发到忘了手边工作,无预警任泪水落下,吓坏办公室里的所有人…… 她扒了扒微乱的头发,缓慢移动至浴室梳洗一番,虽然知道这对自己这副行尸走肉样不会有多大的改善。 「哔。」她走出浴室,用毛巾擦拭着湿答答的发,顺手按下录音机。 三通留言。她按下听取键。 「俞小姐,你好,我是创意广告执行企画小李。是这样的,想谈谈关于这次的案子内容,不知道你是否换了手机,之前打了好几通都打不通……」她没有多做犹豫,二话不说按下停止键。 废话!她向公司请了长假,他们当然找不到她。 现在她只想好好稳定一下自己的心情,暂时不想听这些烦人的公事。 第二通留言—— 「子妡。」她听到这个声音,停下手边擦拭的动作。 林承奂的声音从录音机里传来。「你心情好点了吗?今天要不要一起出来吃个饭?就像以前一样,我们不聊其它的,也好久没跟你好好聊聊了……」 虽说之前她与林承奂闹得有些尴尬,也挺气他将自己胡乱介绍给他的记者朋友,但前些日子她因为心情郁闷而向他请长假,他马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其实她现在还满感激林承奂的。 至少在她莫名其妙发神经落泪时,他还是会不时的发出关心之意。 好吧!她也想出去透透气,顺便与他聊一聊,解开之前的心结,她转身准备去给林承奂回电话。 「子妡。」录音机留言还没终止,她拿着话筒的手突然僵在半空中。 这次声音,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我有事情要跟你说,今天去找你好吗?」她转过头瞪着录音机,而响应她的是之后的一阵沉默。 就这样?俞子妡有些愣住。 突然间,她听到录音机传来一记微乎其微的轻声叹息。「喀。」留言停止,魏东祺只留下了一句话。 他要来找她? 他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难道他还在执着到底什么事让他们产生裂缝?她又想到他与袁靖婷的相拥画面,心中一痛。 紧了紧手中话筒,她按下拨号键。 咖啡厅的玻璃橱窗内,映着一男一女对坐相谈甚欢的景。 俞子妡笑到沁出泪水,抬起手指拭了下眼角。 「想到那时候的事就觉得好怀念。」林承奂也是笑到不可抑止,他手支着下巴,笑着摇了摇头。 俞子妡脑海浮现当初小锺来面试的情景。「惠如是少根筋,小锺是根本没大脑,可见他俩根本就是前世注定的绝配。」她毫不留情面调侃,低下头吸了口果汁。 林承奂被这番话又逗笑了出来,他满足的看着眼前佳人的笑容,感到心中的大石落地。「你终于露出笑容了。」 沉默了一会儿,林承奂终于开口,「前几天你真的吓坏大家了,你知道吗?」 「对不起,还让你们担心。」她叹了一口气。 林承奂也叹了口气。「对了,子妡,其实我要跟你说声抱歉,当时我不应该随便就让陈昀芬接近你。」 虽说她最终还是没有正式接受陈昀芬的采访,但也着实因为他而被狗仔骚扰了好一阵子,过了段不堪其扰的生活。 俞子妡挥了挥手。「我没放在心上。」其实她一直很希望能够像现在这样,两人回到朋友关系。 林承奂能够释怀他们的感情问题,她已经很欣慰了。 「那,我可以问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他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的表情。 俞子妡低头搅弄果汁,表情明显僵硬了。唉!好不容易愉悦的心情又低落下来,只要想到魏东祺的脸,她就忍不住一阵心揪。 「你和那个魏东祺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起头,对上林承奂诚挚的双眼,接受到满满的关切,她不语。 「子妡,你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单纯基于朋友的……」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好像太过敏感,赶忙解释。 「我没有误会你的意思,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她了然的拍了拍他的手。「我们,分手了。」 她没有多做说明,只将结果简单带过。 林承奂点点头,不再说话,他不愿在她的伤口再度洒盐,毕竟他对她仍旧是…… 「我知道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没机会。」他自我解嘲,顺便巧妙地转移话题,避开她伤心难过。 俞子妡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喝着饮料。 「但是别拒绝让我关心你,好吗?」他见她没有回答,皱起眉。 顿了顿。「因为我们是朋友?」她抬头挑眉。 林承奂看到她对他的话有了回应,绽开释怀的笑容。「对,是朋友。」 「还麻烦你绕路,谢谢。」俞子妡解开安全带,微笑道。 「你刚刚在咖啡厅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吗?还说是朋友。」林承奂不满的回嘴,对她见外的话语很不以为然。 「好啦~~再见。」她笑道,顿了顿,「对了,我想下礼拜,我就可以去上班了。」 「可以吗?」林承奂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他看得出刚刚在咖啡厅她仍然会不自主神游,想必还为与魏东祺的事情而难过伤神。 她可以吗?她可以的,俞子妡在心中回答自己。 在林承奂送她回来的路程中,她命令自己看着窗外欣赏景色,只因为在这狭小的车室内,她总是想到魏东祺那天在车内对她的告白,以及两人相处的点滴…… 即便林承奂对着她说话,她都会联想到魏东祺好看的俊容以及低沉的嗓音,还有他轻声吟唱的好听歌曲。 唉!原来谈恋爱就是这么回事,就好像买股票一样,恋情涨停时可以喜悦得不得了,但同时也要有心理准备承担悲伤失恋的风险。 「女强人即使失恋,也只会允许自己低落一下下,这在行事历中已经计划好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而且在对方身上买了几张爱情张数,绝对与结果成正比。像她,不只赔上感情,还有自己的精神与胃,以及维持已久的干练形象。 林承奂看着她强颜欢笑的脸,也不再劝退。「那加油吧!下礼拜见。」 俞子妡才刚关上车门,林承奂也马上下车,追了上来。 「怎么了?」她问。 「子妡,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走近她问道。 「什么日子?」 「今天是……我们认识的日子。」林承奂有些尴尬的说,他知道以两人的非恋人的朋友关系,纪念这些有点小题大作。「还有今天其实也是……」 「前年的今天,我去找你面试,我现在猛然一想才恍然大悟。」她笑。 望着她的笑容,林承奂叹了口气,她果然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 「算了,晚安。」语毕,他冲动的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她被林承奂的举动吓到,愣在原地。「承奂,你等一……」她回过神的时候,林承奂早已开着轿车远去。 她懊恼的皱起眉,手抹了一下脸颊,转身,她双脚定住,望着远处家门前那个身影,感到心脏被挖空了一样。 她慢慢走向他。 「你回来了。」魏东祺背倚着俞子妡家门前,轻轻说着。那双眼眸在夜里像深不可测的两洼幽潭,她望不见他眼底的喜怒哀乐。 「东祺,刚刚其实是……」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打住,他俩早已分手,这样的解释好像有点多余,她脑海晃过这个念头。 可是她突然好在意他是怎么看待她刚才与林承奂的互动,心里慌张了起来。 他慢慢拾起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十一点五十分。」那张英俊的脸庞面无表情。「生曰快乐。」他淡淡启口。 魏东祺道完祝贺,定定的看了一眼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踩着规律的步伐离开。 夜里,无声无息,他与她擦肩而过。 她的胸口起伏着,将到口的字句咽下腹,脑中乍然明白了刚刚林承奂对她说的话——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就连她自己都该死的忘了。 可魏东祺怎么知道她的生日?难道他在这里等着她,就只为了跟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而她,让他在这里站着等了多久?自己却跟友人在咖啡厅里谈天说笑。 突然问,她被门前一样东西吸引目光,蹲下去瞧清楚,她突然感到鼻间有点酸涩。 那是莫约六寸的生日蛋糕,由小方形淡紫色礼盒包装着,上头还系了粉色的缎带,小巧精美。 她伸手捧起那盒蛋糕,在看到上头的字迹后,眼眶突然有些湿润。 魏东祺还在蛋糕盒子上留言给她—— 不要躲着我,好吗? 她望着他工整的笔迹发怔,她的二十六岁生日,唯一一份生日礼物,竟是由她暗恋多年的男人亲手交予。 一盒蛋糕,一句话,以及一颗被她绝情伤害的心。 第六章 昨夜她整夜无眠,隔日,她在心中下定决心,快速起身梳洗一番,匆匆走出家门。 她想起昨天魏东祺不发一语的冷漠表情,原来被误会的感觉是如此不好受。 她是不是可以大胆假设,那天看到袁靖婷与他相拥的画面,也许只是阴错阳差,让她不巧看到引人遐思的暧昧画面,或许他们两人之间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样…… 就像她与林承奂一样。 有些后悔、有些心疼、有些……甜蜜,她没想到魏东祺竟肯为了她特地等她一夜。 他不希望她躲着他,而他又何尝知道她有好几次想直接飞奔到他怀里,不顾其它,只希望两人重新开始。 想到这,她不禁加快脚步。 按下门铃,她忐忑的站在门前等他来应门。 门倏地打开,迎接她的是一张笑咪咪的俊脸。「good morning!」二白圣谦绽开迷人的阳光笑容。 「哦!good morning。」她敷衍的应了一声,无视白圣谦一副受伤捧心的动作,越过他走了进去。 她现在只想赶快见魏东祺,解释清楚两人间的误会。 「汪汪!」一记熟悉的声音吸引她的注意,她顿步,愕愣的转头。 大白狗摇着尾巴憨笑跑来,看到俞子妡后,迅速趴上她的大腿,一双水汪汪的狗眼深情凝望主人,不断地兴奋喷气。 麦……麦克?! 「史蒂芬查尔斯,这样是不行的,对客人要有礼貌。」白圣谦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脸的严肃。 她无言的瞪向白圣谦。「抱歉,史蒂芬……什么斯?」 「史蒂芬皮库斯……啊啊啊——」白圣谦又改口,还突然一脸痛苦的蹲下,手抱着头用力思考。 事实上,他觉得两个名字都不错,他到底该给亲爱的宝贝小狗取哪个名字好呢?好烦恼、好烦恼…… 俞子妡看着白圣谦的自导自演,了然的点点头,她知道这男的脑袋大概是有点问题。 「借过。」她二话不说直接跑到麦克面前,蹲下身。「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使力捏着麦克的大饼脸,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臭麦克!死麦克!这次牠失踪了一个月,害她担心了好久。 而就在她失恋伤神的时候,身为人类最忠实朋友的牠竟然撇下主人独自流浪去,让她在忙碌工作之余,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心在大台北地区张贴寻狗启示。 结果,踏破高跟鞋无觅处,这只臭狗竟然好端端出现在魏东祺家中。 麦克依旧憨笑,任主人拉扯双颊。 「牠会痛的。」魏东祺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轻轻出声。 她站起身,看向身旁的魏东祺,早上十点,他似乎还带点睡意在脸上,白衬衫的扣子随意扣上,露出结实的胸膛,他慵懒的坐上沙发,俊帅的脸庞在初晨中显得有些朦胧性感。 她有些不敢直视他,脸微红的问:「为什么麦克会出现在这里?」 「我原本想告诉你,叫你不用担心,但一直没机会。」他没有看她,只是兀自低下头摸摸麦克。 她恍然大悟,「原来你在录音机里就是……」要跟她说这件事情。 她想到昨天的事情,有些困难的开口。「东祺。」 「嗯。」他抬起头看她。 麦克识趣的走开,跑到白圣谦脚边打转:俞子妡顺着麦克看向白圣谦,用着尴尬的表情。 「哦喔!小情侣吵架了是吧?需要单独谈谈是吧?不能有闲杂人等在场是吧?」说完,可怜兮兮的凝望魏东祺。「东祺,你兄弟我不算是外人吧?」 魏东祺没有回话,只是微笑的望着他。 「听一下下也不行,五分钟?」他谄媚的伸出五根手指。 「带牠去公园吧!」魏东祺淡道。 「算了吧!重色轻友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唉~~我们还是走吧!史蒂芬……狄卡皮欧。」他哀怨的将狗绳系上麦克脖子。 「……牠叫麦克。」俞子妡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而白圣谦早就牵着狗步出门外。 两个人,一站一坐,互望着,俞子妡的心突然抽疼了一下,魏东祺那种淡漠眼神让她好难受。 「谢谢你的蛋糕。」她艰涩的开口。 他顿了一下。「好吃吗?」 她回答不出来,因为昨夜就在她打开包装盒,看到仅仅只有两个盘子的刹那,她呆愣了好久,她几乎是原封不动的将蛋糕冰进冰箱。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即使在她毫不留情面甩了他之后。 他的眼神突然黯下。「你一早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她只是来跟他道谢,因为他俩早已什么都不是,而他还好心记得她的生日是吗? 「不是,我是要说……」她咬着唇。「对不起。」 他一愣,抬头望着她。 「我知道我很不应该,也很没有立场说这些话,其实我好后悔……我不该这么莽撞就说一些我们不适合之类的话来打发你,我……」她好想他,就在她要他离开之后的五分钟,心中就已经无法克制的疯狂想他。 「前几天,我看到你跟袁靖婷在这里……」她看着客厅中的那个定点,心中一痛。 「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要跟我分手?」他走向她。 她点了点头,突然,她看见眼前那双幽眸闪过一丝温柔。 「那是因为你在乎我。」他淡淡的说出这项笃定的事实,像是说给她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算是吧!」她回避他的眼神,其实她撒谎,岂只「算是」而已,她对他的在乎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那天靖婷来找我商量一些事情,情绪有些不太稳定。」他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他拥抱靖婷的那一幕暧昧画面。 可对他来说,那种拥抱就像亲人间的鼓励、抚慰,而袁靖婷就如同他亲生妹妹一样。 「你在安慰她。」她替他接了下去。 其实她心中早就明白那种拥抱并不太像恋人间的耳鬓厮磨,唉!也许她是被可怕的妒忌给冲昏头了吧! 「她哭得很伤心。」 「我……」她吞吐不语,突然有些为自己的小心眼与莽撞行为感到丢脸。 他盯着她欲言又止的表情,伸出手,轻轻捧起她的脸蛋。 她怔了半晌,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他眼底的柔情漩涡里,为何他现在还肯对她展现温柔? 「你真的觉得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他犹豫了很久,沙哑开口。 「对不起,我对你说了那样的话,但我……」原来他还在为她那天说的重话耿耿于怀。 他挑眉,等待她说完。 「面对你,我无法不自卑。」她咬唇,「面对跟你好相配的袁靖婷,我更是感到远远不及她,但是我还是好喜欢你,也许现在……我也没有资格说这些……」她苦笑。 他长指轻抚她的双颊,就像掌中捧了珍宝一般。 「是左脸还是右脸?」他打断她,一脸认真的问。 「什么?」 「他吻了你左脸还是右脸?」双眸有些晦暗,他冷淡的脸庞出现一丝孩子气的不悦。 原来他是在指昨天的事情。 「那个时候根本没预警……我也不知道林大哥会……」她连忙解释。 她还没说完,魏东祺便俯下身,蜻蜒点水般的吻了她的右颊。 「东祺……」他不在意了?他不在意她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他? 他双唇拂过她的粉颊,来到她的唇畔,轻轻的厮磨她的唇。 「你说你喜欢我。」 他轻含住她的唇瓣,暖暖离开低喃。「好喜欢我。」 她不明所以,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感到他的温柔好不切实。他看着怀中人疑惑的表情,在心中为她此刻散发性感风情的脸蛋打上满分。 他迅速吻住她的唇,掠夺性的探入檀口中夺取她的规律呼吸。 「唔……」她低吟,双手攀上他的颈,她自他的唇里品尝到了早晨的芬香,男人的气息,还有……情欲的味道。 他的大掌轻揉她的发,下移至她的背,缓缓爬上她止不住上下起伏的胸前…… 她倒吸一口气,推开他。「等一下……」呼吸好紊乱。 「这是……」他再度将她压向自己,「补偿。」俊脸突然扬起一抹稚气的笑意。 她傻住,就在她还在怀疑那张王子般的脸怎可能出现这种邪恶笑容时,他再度俯首,给她更加浓烈的亲吻。 「东祺,我说等一下……」她又推开他。 「你不喜欢我碰你?」他微愣。 他看着她泛红的脸蛋,微笑着叹了一口气,如果她还没准备好,他不会勉强她。 「我不是不喜欢。」她连忙道,一说完,脑中马上浮现想撞墙的冲动。 她说这话也实在有够不含蓄,难道她是在暗示自己很喜欢他的触碰?要他继续下去吗? 「所以?」他失笑。 唉!没办法,职业病。她向来都只做有把握的事,只允成功不许失败,交涉任何广告案子时,也绝对要求将最完美的一面呈现给客户。 「就是……我先说好,我身材没有很好。」她撇过脸,脸蛋火红。 魏东祺愣了好久,似乎在认真思索为何有人会在你侬我侬的时刻,迸出这样一句彻底扼杀情趣的话。 「傻瓜。」他叹气,将她拉入怀中。 他那张俊脸微喘,长长的刘海带着汗水微微覆住深沉的双眸,两道目光胶着住她的眼,无法移开。 她深深凝视上方性感的脸庞,心中满溢着充实的甜蜜。 眼前拥抱着她的男人,是那个她曾经喜欢了好久好久,以为永远遥不可及的人啊? 而今他的眼神好温柔,双手好温柔,而这些温柔只为她。 「子妡。」他双手支在娇躯的两侧,在她耳边呢喃。 「嗯?」她回应,又似轻吟。 「是谁说……你身材不好?」他突然轻笑,口中气息喷上她的敏感耳垂。 「没人说过,只是……我……自己这么觉得……」咬唇,有些难耐。 一直以来,她对自己都不是很有自信,尤其是面对他。 他刻意将目光缓缓下移,扫过她漂亮的锁骨,不算丰满却恰到好处的双峰,还有底下纤弱骨感的腰肢…… 她不知道是他不客气的视线,亦或他坏心的逗弄,她感到全身不能自主的热烫,仿佛火在燃烧。 「这样就很够了。」他低声说完,吻上她。 她伸出双臂,闭上眼,紧紧地、牢牢地拥抱眼前强健的身躯…… 初次的疼痛,在柔情抚触下获得释放。 午后阳光透过窗帘微微洒了进来,映在他俩交缠的身躯上,在情欲迷蒙中,她与他都沭浴在金黄的阳光,相互交融在她曾经只敢远远看着的氛围里。 她满足的逸出一记喟叹,此刻她觉得自己幸福得像个公主…… 真的。 魏东祺感觉到床边一阵骚动,他长睫微颤,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身旁背对着他的人儿,薄被覆在娇躯身上,长发披散枕畔,几绺发丝勾缠在一大片雪白的美背上,引人遐思。 他的眼神移到墙上的时钟,指针指到八点,窗外的景色已暗,他凑上前去,听到一阵似乎不怎么规律的呼吸声。「原来你连睡觉时心跳也这么快。」他在她耳边轻诉。 她马上睁开双眼,一脸的尴尬。 在被他温柔宠爱了好几次后,全身疲累的她深沉睡去,片刻后,她莫名醒来,便怔怔凝睇着魏东祺的安详睡脸好久、好久。 她仍旧不敢相信,她与他真真实实的结合了…… 当她情不自禁伸出手轻抚他的睡脸时,却不巧惊醒了他,她马上倒头装睡,不过她好像也没考虑到自己最不擅长伪装紧张情绪。 「你有听到?」她瞪向他,赶忙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 「把我吵醒了。」他宠溺的望着她笑了。 「怎么可能这么大声?」她一脸的不相信,小手压着自己的胸前。 他突然反身将她压在身底,盯着她置于胸前的手,以及一双若隐若现的双峰。 「你这种动作让人想犯罪。」他低喃,低首磨蹭她的小巧鼻头。 她明白他露骨的暗示,脸一红,将被单拉了上来,盖住春光。「东祺,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她与他额抵着额,姿态亲昵。 「嗯。」他淡道,低眼觑向她拉被单的动作,微微皱起眉。 「你……喜欢我哪一点?」虽然有些肉麻,不过她还是得问出口,因为她一直匪夷所思,为何他会看上平凡的她? 「没有。」他迅速回答。 不会吧?就算是这样,也好歹给她一点面子,思索久一点再回答嘛!难道她真的这么差?俞子妡扁起嘴。 他望着她的表情,微笑道:「没有特别喜欢你哪一点,但我喜欢你。」 甜甜的感觉在心头融化,她与他对视笑开。「你爱过袁靖婷吗?」想起那天魏东晟说的话,心底突然泛起微酸。 「你非要这么曲解我的话?」他支起身子,轻揉她的发。 「是有人告诉我的。」她将他的手握住,娇嗔的回嘴。 「是东晟?」他马上猜出,也只有魏东晟才会说出这种主观性的话。 面对东晟与靖婷间那难解的爱情习题,他累了。 她望着他的深思表情,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犯了老毛病,情人眼里原来真的容不下一粒砂子,她如今深深体会到了。 唉~~她怎么把自己搞得跟妒妇一般呢? 「靖婷永远都只会是我的妹妹。」他澄净的双眸凝视身下的人儿。 「那你对我的喜欢……有这么多吗?」她异常谨慎的伸出食指跟拇指,很「保守」的微微距离五公分。 他摇首,欣赏她孩子气的可爱的举动,下腹陡然一阵紧热。 「那……这样?」她再缩短了一点点距离,有些紧张。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他突然开口,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多喜欢?」那笑里含着太多神秘,她小心翼翼问道。 「你不会知道的喜欢。」 「……」又用这种摸棱两可的方式说话是吧?她除了心中无言,嘴中也吐不出只字片语。 因为他不知何时扯掉她胸前的被单,深深吻住了她。 「嗯……」她喘息,紧紧拥着他,感觉心口飘飘,仿佛飞上了天堂。 不规律的喘息,时钟滴答,情爱、汗水的咸甜味道,一点一滴将白色的房间染上美丽绚彩。 「呵呵。」对方笑道。 俞子妡望着前方的人,展开甜美的微笑。 她咽了一口口水,在心中暗下誓言——若是谁可以即刻把眼前的人给抬走,她会每天花上一个小时为他祈福健康平安,并且签中乐透头彩。 「请问你要盯着我盯到什么时候?」她微笑的问。 白圣谦嘴咧得更开,眼神暧昧的瞅着俞子妡。「大嫂。」他拍了拍她的肩。 「你在乱说什么……」她赶忙撇清。 「你的未来还会有更多阻碍等着你,放心,身为史蒂芬哥儿们的我,绝对会用十二万吨的义气给你相挺到底,」俊容笑得更开怀,「大嫂。」后面不忘补了这一声。 话说昨天他带史蒂芬从公园回来,一看客厅没人,晃着晃着就不巧看见房间内上演着火辣辣的限制级场面。 难怪魏东祺要把他支开了,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呵呵,他望着她的眼神更加色情。 「喂,这里人多嘴杂,你不要乱说。」她心中很欣慰白圣谦这番相挺的话,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开口。「牠真的叫麦克,不要给牠随便乱取……」 「剪彩典礼开始了。」白圣谦把她拉到一旁,朝远方抬了抬下巴。 媒体发问与相机喀嚓声此起彼落,被镁光灯包围的魏东祺一身黑色笔挺西装,脸上带着高贵疏离的笑意. 祺岳饭店今夜在台北闹区正式开张,进行剪彩典礼,这家饭店占地庞大,欧式的挑高设计,规模极尽豪华之能事,被喻为台湾今年最受瞩目的建筑物之一。 饭店隶属于魏氏集团之下,而老板正是魏氏集团大公子魏东祺。 不过真正的噱头在于,魏东祺并不热衷坐在办公室里吹冷气、数钞票,他放弃继承家业,甘愿经营区区的小饭店,并且还要……亲自掌厨。 突然间,魏东祺的目光扫向这边,定住她,眼底出现温柔的笑意。 她对上他的视线,微笑,用嘴型说了加油二字。 「眉目传情传完以后,可以开始来勘查敌情了。」白圣谦在旁咳了两声,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肩头。 「勘查……什么?」她愕愣。 「喏,看好了,那边那个穿着暗紫色晚礼服的美妇人,就是东祺的二妈,早期是位当红名模。」 俞子妡顺着白圣谦的指示看过去,看到一名长相艳丽的女人正对着众人敬酒寒喧,她对这名妇人的脸有些印象,在报章杂志上似乎常常出现。 「二妈?」 「东祺跟东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别跟我说你觉得他们两个长得像同一个妈妈生出来的。」他干笑。 的确,他们兄弟俩的确是不同类型的人,虽说同样都帅气耀眼得令人不敢直视,但魏东祺较为冷调优雅,魏东晟则显得霸气邪魅。 「魏天擎,也就是他们的父亲,魏氏集团的当家,在东祺一岁时便把这婆娘搞大肚子带了回家,不过他老人家在几个月前已经肝癌逝世,相信你报纸、电视都有在看。」 「过世?那东祺怎么没有任何表示……」她一脸诧异,因为她望不见魏东祺有任何悲伤显露出来,即便是在相遇之初,也是一样。 「你还真的没在看是吧?」白圣谦瞪着她。「因为他们父子感情原本就不怎么好,那婆娘得宠以后,更是把魏家闹得鸡飞狗跳,处处为难魏东祺母子。」 「可他们兄弟俩似乎感情很好?」 「这……就是难能可贵的地方。」他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感情好吗?过去是很好,不过自从为了袁靖婷的事大吵一架后,气氛也闹得挺僵。 「那边那个就是不怎么喜欢你的魏东晟,你应该已经见过了,」他毫不留情面的嬉皮笑脸,「在他旁边的,穿白色小礼服那个就是袁靖婷。」 「那东祺的亲生母亲呢?」她突然想到。 「哦!在那……咦?人咧?」白圣谦将手放在额前,朝远方眺去。 「请问你是俞小姐?」一记温和的女声自后方传来,俞子妡回过头。 那是一名穿着简单剪裁洋装的妇女,头发向后梳拢成髻,年约近五十,肤质、面容白皙姣好,全身散发出独特的高雅气质。 俞子妡看得出这名妇人年轻时绝对是一位美人胚子,而即便到如今,也是一位气质出众的美妇。 她笑容慈蔼的望着俞子妡。 「啊……你好,你是?」其实她心中已经猜出了几分,她盯着那双似曾相识,宛若星星一样澄亮的眸子。 「我是东祺的母亲。」 第七章 那是什么意思呢?回程途中,俞子妡努力思索。 魏东祺的母亲温雨宁在典礼途中与她攀谈起来,告诉她魏东祺曾在电话中提过自己,他将她介绍给自己的母亲,这代表了什么?她有些希冀,但又怕自己的奢盼落空…… 「你不专心。」他抬起她的下巴,淡声说着。 「对不起箱。」她嫣然一笑,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印下一吻。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接过钥匙,替她开启大门。 「东祺,你……多久没回家了?」她没有回答他,犹豫了一会儿,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温雨宁刚刚与她谈了很多,其中提到她虽无法干涉儿子的行动,但她仍旧希望身为魏家一份子的魏东祺能够偶尔回家看看。 温雨宁对她提出邀请,希望下个礼拜她能够偕同魏东祺一起回魏家大宅吃个饭。 「我不会回去。」他的表情变得冷漠。 「你跟你母亲感情……不好?」所以他才一直不愿回家是吗? 可她随即想到,他搬出魏家大宅后,仍会不时与母亲保持联系,证明母子感情理应不错。 「你指哪一个?」他勾起唇角,带点嘲讽意味。 「对不起……」她不是有意要提醒他他父亲的风流情史。「你妈妈跟我说,希望下礼拜我可以跟你回家,大家一起吃一顿饭。」她谨慎的盯着他的表情。 「她找你当说客?」 「别这么说,东祺,她想念你。」她想到温雨宁那副渴求的神情,就有些于心不忍。更何况白圣谦说过,那魏家二太太盛气凌人,想必温雨宁独自一人在家中的日子肯定过得有些艰辛。 他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明白多少?」 「我只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人子女都应该孝顺,而我知道你就是那样的人。」她握住他的手,急着道。 他沉默不语,看着她好久、好久。 她望着他漠然的表情,心中涌起一丝后悔,她是否太急性子了?她是不是说话太过冲动,没顾虑到他的感受?更何况他要不要回家,其实与她没有多大关系,她何苦自作聪明…… 「你真的很不一样。」他的嗓音略带沙哑,眼神变得柔和。 「什么意思?」她脸微红,感觉心仿佛被他的温柔卷走。 「我跟我母亲说过,你是个特别的女孩。」他勾起她颊边的发丝,轻轻替她塞到耳后。 特别?他说她特别,耳边有些嗡然,她感觉很不切实际。 「别再说自己平凡,知道吗?」他不喜欢她老是妄自菲薄,那让他觉得他们距离很远。 「嗯。」她小小声回答,眼神低垂。 「下礼拜几?」他淡淡问道。 她迅速抬起头望着他,看见他唇角挂上不易察觉的笑意,太好了,他答应了。「下礼拜天。」她笑着回答,勾上他的颈项。 「有个交换条件。」 「嗯?」她漫不经心的应着。 「搬过来一起住吧!」他简单的在她耳盼诉说着,薄唇轻啄小巧的耳垂。 她愣着好久,洋溢着满心感动,笑着点了点头。 他微笑,将她拥进怀中,低首封住她的唇。 车子在豪宅前停下,俞子妡下了车,将手放入魏东祺的掌中。 「这样会很奇怪吗?」她抬头,侧过脸蛋,给他看了耳垂上的珍珠耳环。 「你很美。」他轻诉,眼底带着疼宠。 俞子妡今日特别打扮了一番,她换上一身水蓝色的丝质洋装,配上同色系的项链,及肩长发简单垂下,脚下一双珍珠白尖头高跟鞋,将她腿部的曲线衬托得更加修长美丽。 望见她这番不同于平日的清新打扮,让他在心中惊艳不已。 「好紧张。」她笑说。 他朝她展开一抹微笑,紧了紧她的小手,给她安定的力量。 「是……大少爷吗?」远处,一名头发稀疏的驼背老翁自花园踱了过来,嗓子沙哑发颤,带着浓厚的外省口音,他眯起眼,不甚笃定的猜测。 「德叔。」他轻声唤道,脚步在门前停了下来。 「真的是大少爷!我还以为少爷今晚不会回来了……」他兴奋的说着,颤颤的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魏东祺的脸庞。 魏东祺没有回避,仿佛对他的碰触再习惯不过。 「小姐好漂亮。」德叔望向一旁的俞子妡,笑咪咪道。 「谢谢。」她微笑,有礼的点了点头。 「啊……怎么让你们在外头站了这么久,玛莉亚,快些开门,少爷带着朋友回来啦……」他拿着拐杖,在地上敲了几下,对着房子里头唤道。 大门开启,他与她手牵着手步入魏家大宅。 偌大的客厅内,以灰色系为装潢主色,些许色彩明艳的家具为点缀,房内摆设极富后现代特色,一看便知道出自名设计师之手。 她一一用眼光巡过他的家人,给了有礼的微笑。 蓦然,瞥见沙发上优雅坐着的袁靖婷,俞子妡有些慌张腼腆的点了点头。 她下意识的想回避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怎地,光是望见袁靖婷那张精致的脸蛋,就让她刺目的不敢直视。 袁靖婷漂亮的唇角上扬,漾开一抹友善的笑意。「晚安。」她对俞子妡轻声说着,好听的声音丝毫没有一点矫揉造作。 俞子妡一愣,有些无法反应过来,随即紧绷的心情释然。「晚安。」也回以甜美的笑容。 可除了袁靖婷,其余人皆对她的礼貌颔首没有任何表示,她尴尬的收回视线,感到胃部有些紧缩。 盛夏的夜晚,这魏家大宅冷得很异常,她突然觉得头皮正在一点点发麻,笑意僵嘴边。 食不下咽! 俞子妡瞪着桌上满满的菜肴,那菜色丰富得让人眼光撩乱、食指大动,每一道顶级佳肴皆以时令食材来烹煮,别说味蕾亲尝,光是用眼睛欣赏都称得上是一种奢华享受。 可她真的感觉不到任何食欲,俞子妡抬手轻拭额角旁微微沁出的冷汗。 喀!女佣冷着一张脸将鲜蔬冷盘放上桌,那盘子碰撞餐桌的声响险些吓着正在神游的她。 她抬起头望向长桌上的每一个人——坐在长桌两头的分别是魏家两位主母:温雨宁与岳红菱,而她的正对面则是魏东晟和袁靖婷,左右两侧是魏东祺,以及魏家么女魏晴晴。 烛光晃影照映着这六个人的脸,俞子妡看在眼底,心中感到诡异至极。 撇开与魏家无血缘关系的袁靖婷与自己不说,这剩下的五人实在极度不像一家人,光是外貌上就有着相当大的迥异。 她侧头望着睁着一双骨碌双眼,有着混血面貌,年约十八、九岁的魏晴晴,心中明白这魏晴晴肯定又是魏天擎生前在某个国度不小心与金发洋妞擦枪走火迸出的「战利品」。 「东晟,你平日办公劳累,多吃点。」魏家二太太岳红菱打破沉默,她张开红艳的双唇,对着一旁的儿子笑道。 魏东晟没有任何反应,面无表情的夹起菜,放到一旁袁靖婷的盘中。 「是啊!东晟,你多吃点,以后魏氏集团可就靠你了,要好好照顾身体健康,千万别倒下了。」温雨宁见气氛终于不再僵冷,赶忙帮腔。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说东晟将来会有大病大痛是吗?」岳红菱优雅的以纸巾拭了拭唇角,慢条斯理地接话。 温雨宁脸色倏地刷白,她苦笑了一下。「红菱,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儿子倒也挺不错,只不过当不成魏氏总裁便负气离家出走,说起来还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嗯?」岳红菱眼神盯住温雨宁不放。 温雨宁尴尬的看了一眼魏东祺,心中明白岳红菱这番话是在暗讽自己的教导无方。「我、我会好好劝劝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也用不着跑去经营个什么小饭店,还闹得沸沸扬扬上了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咱们东晟是使了什么手段刻意打压呢!」岳红菱笑中带刺的提高音量。 温、岳两家在股东大会中的人数就占了三分之一,可以说对于除了魏氏以外的其余股东有着决定性的影响,而她当初为了拉拢股东们掷注于魏东晟身上,可是遭受了许多白眼与屈辱。 她心底明白,这些待遇全出自于自己不是名媒正娶魏家太太的低贱身分;而现在终于可让她扬眉吐气了,魏天擎死后,她的儿子取得魏氏总裁的地位,终于替他们母子俩出了一口恶气。 温雨宁没有接话,她知道温家与岳家在争名夺利上恶斗得厉害,虽然自己从没有过任何私心,但她终究是温家人,她可以理解岳红菱为何这么仇视自己。 「说到这,听说东祺还有点好手艺,我倒是看到报纸这么写才知道,今日怎么不干脆把他请进厨房,为大伙儿做一桌好菜?」岳红菱挑起眉。 「妈,请你说话有点分寸。」魏东晟冷冷看着自己的母亲。 老天!这是什么场面? 俞子妡紧张的看了一眼魏东祺,见他头也不抬,只是低眸啜着浓汤,依旧姿态优雅。 她转头看向魏晴晴,这小女孩转着大眼睛,一副看好戏的贼溜模样;袁靖婷除了淡淡地皱起眉,没有太大的表情,似乎对这种场面再习惯不过。 她顿时明白,原来这根本是魏家大宅每日准时上演的肥皂戏码。 「哟~~兄弟情深呢!东晟,可你怎知道别人有没有把你放在眼底……」 「妈!」魏东晟有些动怒,他放下刀叉,站起身。 「你那么大声做什么?在这个家只有我和你是站在同一个阵线,你还不明白吗?你老是护着他,你以为你赢了魏氏很得意是吗?你知不知道你还输了他一点,就是他总有一天要把你喜欢的女人娶回家!」岳红菱见儿子同她翻桌,一股委屈在心头蔓延,她不甘心的尖叫。 这番话彷佛炸弹般往每个人头顶砸下,俞子妡迅速抬起头来瞪着岳红菱。 袁靖婷、魏东晟、温雨宁,就连她自己都出现了同样的表情——脸色惨白! 「俞……小姐,是吧?真是抱歉,让你这『外人』看到咱家丑事了。」岳红菱顺了顺发丝,假意笑着。「看你现在这一脸无辜,真像当年的我啊!糊里糊涂的就被骗进魏家大宅……」 「红菱,俞小姐是客人,你别这样……」温雨宁惨白着一张脸,用哀求的语气嗫声说着。 「怎么?我在帮她不行吗?」她瞪了一眼温雨宁,继续说道:「俞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些什么,今天让东祺带你回来是我的生意,并不是代表魏家承认了你,我只是听说东祺在外头交了一个女朋友,好奇的想看看而已。」 俞子妡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感到有些难堪。 「东祺将来可是要娶靖婷的,这是当年袁家与魏家老早说好的事,噢~~当然,如果你愿意往后像我一般做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太太,那也就另当别……」 魏东晟霍然起身,铁青着俊脸,拽起母亲的手臂。「你给我出去!」 「你干什么?我生你、养你,你懂不懂得尊重……」岳红菱气急败坏。 魏东晟一脸的不耐烦。「你不配……」 「你不配谈尊重两个字!」他 有些愣住的转头,看向替他接话的人。 「俞小姐,你说什么?」岳红菱冷笑。 俞子妡站了起来,认真的看着岳红菱。「我跟东祺交往,不是因为他是魏家人、不是因为他家财万贯,我喜欢他的人、喜欢他的厨艺,喜欢他不将任何名利放在心上,你口中的所有缺点,都是我喜欢他的一切。」 岳红菱嘴角僵住,这女孩是什么来头?说起话来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 「我没有误会什么,东祺的未婚妻是谁我也没有兴趣知道,因为我知道东祺他也喜欢我,光是知道这点我就已经满足;魏家二太太,我喜欢上的东祺没有有钱人家的丑恶嘴脸,也不会在『外人』面前以言语处处攻击自己的家人,如果真要说的话,东祺的优雅从里到外货真价实,而非虚有其表,内心庸俗不堪,也许他就是这点吸引了我。」她一口气利落说完,镇定的直视岳红菱隐着怒火的双眸。 瞥眼,她忽然一愣,因为她似乎看见魏东晟眸底出现了一丝激赏的眼光。 岳红菱瞪了她很久,终于轻声开口,「俞小姐在哪高就?」 「澄星广告。」她淡淡回答,没有丝毫退缩。 岳红菱一脸恼怒,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又想不到反驳的说辞,似乎面临尴尬的处境。 魏晴晴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赶忙用小手俏皮的掩住嘴,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深邃大眼。 这笑声无疑是火上加油,岳红菱用铜铃大眼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魏晴晴,鼻孔哼气,头一甩便走出饭厅。 直到看不见岳红菱的身影后,俞子妡才像泄气皮球般地垮下双肩,完全没了刚才那股犀利的气势。 老天爷!这闹剧终于落幕了,她在心中一叹。 她低下头看向魏东祺,发现魏东祺也正看着她,她扬起嘴角,给予他一抹笑容。 他愣了许久,别过眼,垂眸,脸上没有出现她预期中的响应笑意。 「你平常跟客户谈判都这样说话吗?」魏东晟颇富兴味的盯着她。 她扯出一记苦笑,忍不住看着魏东祺的举动。 魏东祺放下刀叉,无声无息地站起身,没有多说一句话,一如一名从头至尾称职的沉默者角色。 他缓缓步出烛火通明的饭厅,开启魏家大门,迈入了黑暗之中。 就连脚步声,都是那样安静。而她怔怔看着他的孤单背影,心里揪痛了起来。 魏家宅院,俞子妡轻轻地踩上草皮,然后被眼前影像吸引住,顿步。 空旷的草原,他倚在秋千下,闭上眼,下巴微微仰起,任晚风拂乱发丝。 望着他的背影,想到什么似的,她扬起微笑,这个方位刚刚好,是八个人的距离,而她伫立在他的斜后方,可以看到他最好看的角度…… 她悄悄走到他的身旁,她好像发现从过去到现在,她眼中的他总是一个人。 他的书面总像一幅画、像一首诗,而她现在终于知道,那是因为里面有着一种孤独哀愁的美丽。 「你家的花园好大,害我找你找了好久……」她扯出一记笑容,在魏东祺身旁找了块干净的草皮坐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没有睁眼,只是仰着颈,吐着规律的呼吸。 「对不起。」她叹了一口气,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 「为什么?」他依旧闭着眼,淡淡道。 「是我不好,我自以为是。」她想到自己之前还一副说教模样,对着他说些大道理,就觉得内疚。 她明白多少?是啊!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明白,无知得像个笨蛋。「是我让你不愉快,今天我不该任性的要求你回来这里。」 「不是你的错。」他睁开双眼,仰望上方的夜空,今夜没有半点星光,天空黑得很黯淡。 她的鼻头有些微酸,抬起头看着他的侧脸。 讨厌!他现在这种语气只会让她更加自责,她觉得自己好差劲,她甚至对着他的家人出言不逊,还摆出泼辣蛮横的态度。 唉~~她到底是做了些什么…… 「你平常跟客户谈判都这样说话吗?」他突然开口,一字不漏抄袭魏东晟刚才的台词。 愣愣望着魏东祺嘴边那抹淡淡的弧度,她听懂他的幽默,不禁笑了。「若是那人没有心肝胡乱批评我的心血结晶,我就会生气,即便是几百万的案子也是一样。」她别有深意的望着他。「因为……那是我所心爱的东西,我不容许他人的诋毁。」 他凝望着她的认真脸庞,轻轻叹了一口气,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中。 「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她埋在他的怀中闷闷地问,就只因为她那样随意要求两句,他就顺着她了? 他摇头。「因为我想让她们见见你。」 「见我?」她的心跳突然漏掉一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可以大胆假设……是她心中所想的那样吗? 她与他的想法真是这么的契合? 「我想让她们看看,我自己选择的人生。」他抚着她的脸,柔声说着。 父亲逝世后,他放弃继承,不愿加入家族斗争,这是他做出的第一次人生抉择;经营饭店,他顺从了自小到大受到轻视的压抑渴望;出走魏家,他终于解放自我心灵的自由。 而现在,他仍贪心地想再一次革命,他想摆脱命中的既定宿命,对于未来相伴一生的伴侣…… 「什么意思?」没办法,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去抑制声音里的颤抖。 「如果我说将来我可能会娶你,你会答应吗?」他无法肯定,语带保留,那是因为他总是失败再失败,懦弱的母亲与强势的二妈形同巨石般压迫着他,令他很怀疑乐观的报酬有多少。 「我有什么资格……说不?」她咬着唇,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她也许是在作梦吧?她可以解释,他刚刚的话等同于男人这一生只会向女人下跪那唯一一次的珍重意义吗? 「那我就当你答应好了。」他微笑。 他说她是他的人生啊!她鼻头红通通的瞪着他。 「还随便替人决定……」她小小声地说,沉入他的怀抱中,听取他的规律心跳。 袁靖婷是他的未婚妻又如何?岳红菱给予再多的无情嘲弄又怎样?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她如此笃定自己心中的爱意,直至现在才发现,她竟然是如此深深地贪恋着他,无可救药。 他轻轻抚着她的柔顺发丝,望着她满是幸福的小脸。 她从来就不知道她的出现给了他人生另一个方向,也许他一直寻寻觅觅的东西,早就不知不觉在她身上寻获。 那个东西,唤作勇气。 远远地,一抹人影若有所思望着这副景象,像是震慑、像是领悟,魏东晟带着复杂神情,然后悄悄地离开。 「俞姊,这些东西都要搬啊?」小锺卷起袖子,自动把地上的纸箱扛在肩上。 俞子妡点点头,转过身。 「我来就好,你拿这些。」她体贴地将惠如手中的小箱子拿走,把几本资料与书本交到惠如手上。 「我来就好,你去开门。」小锺走过惠如的身边,一把将她手中的物品夺走,夹在腋下。 惠如眯起眼瞪着小锺,那是什么眼神?是嫌弃她太瘦弱不能搬任何重物吗?她望着自己两手空空,顿时感觉自己在搬家的场合里形同废人。 呜,人家出想帮俞姊搬家嘛…… 「真的都要搬?」大门突然出现一抹俊帅身影,魏东祺慢慢踱了进来,嘴上虽这么说,他仍然将沙发拖了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不懂为何她这么在意这些旧物? 这些家具在他的屋里都已经不缺,她却仍倔强地要将这些杂物搬到他家。 也难怪区区一个单身女子公寓,却需要动用到四个搬运工了。 他并非嫌弃,只是希望同居的日子里,有一些两人亲密共享的东西…… 「我念旧嘛!」俞子妡嗔道。 她早就估算好他住处的空间,容纳这些家具是绰绰有余,毕竟他原本的房子简直是「空旷」到一种凄凉的地步。 惠如钦羡地望着两人一来一往的互动,嘴里显些没流下口水。俞姊实在是太好福气,竟然可以跟女性趋之若骛的大帅哥魏东祺交往,两人的感情复合也让她感到好欣慰。 恋爱,真好。 「太闲了?这给你拿啊!」小锺一脸酸意地将原本的东西丢还给她。 「……」惠如傻眼的望着手中的书籍,瞪向小锺醋意横生的脸,哼!死小锺,话都是他在讲,当她是女佣是吧?更何况他想到哪里去了? 「而后记者问到关于魏、袁两家的亲事,袁家主母笑吟吟表示『好事近了』,这四个字耐人寻味,是否代表着袁靖婷与魏东棋这对金童玉女将有着进一步的亲密发展?她笑而不答……」 「啊……关掉、关掉!」惠如手忙脚乱的从杂物里找出遥控器,用力按下关机键。 呼~~好险,幸亏她平时有在做功课,随时掌握八卦的「最新发展」。刚刚她一听到敏感字眼,马上随机应变关掉电视。 「惠如,你过来帮我把这个移开好吗?」俞子妡在门前唤道。 「哦~~好。」惠如小跑步奔了过去,幸好俞姊什么都没听到,她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俞子妡朝惠如展开感激的笑容,转身将最后一个纸箱搬出去,如释重负地放在地上,她抬手抹了抹额角上的香汗。 「累吗?」魏东祺走近她,亲昵的帮她擦去汗水。 她笑着摇摇头,深深凝睇着她所爱的男人。 她听到了!早在电视机开始播报时,她就一直留意着今日的新闻,袁靖婷母亲对着媒体发出那样的声明言论,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为何她的心中隐约有一种不祥预感…… 「说谎,你累了。」 「那你帮我补一补,我们去超市?」她笑,握起他的手。 这双温暖的手是她现在唯一的依赖,她只想象现在这样,握着眼前这个承诺将会娶她的男人的大掌…… 如果说,能够一直这样走下去的话。 第八章 「这怎么可能?」俞子妡惊愕的瞪着桌上那被驳回的企画案。 「这案子最终还是被红阳抢去了。」林承奂苦笑着,将身子倚向椅背。她颓然坐上沙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们澄星在这半年广告业绩节节上升,跻身成为台湾少数几间大广告公司之一。 这次他们合作的广告主,也是魏氏旗下的企业,而之前两方合作愉快,照理说这次的案子应该也会交由他们来做才是;没想到竟然被驳回了。 「总不能事事如意,有尽力就好,我反而觉得你这次的企画案做得比往常还要让人亮眼。」他微笑,似乎不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对不起。」但她会放在心上。 俞子妡表情明显不太愉快,一向事业得意的她,首次尝到大挫折。 「我也要负点责任不是吗?」他顿了顿,试探性的开口,「子妡,你……最近有得罪过谁吗?」 「有。」她回答。 林承奂愣住,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 「我得罪了岳红菱。」经过他这样一点明,她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 「岳红菱?」林承奂诧异,这次厂商拒绝的理由是有些牵强,他也知道对方是冲着俞子妡而来的,他明白她一定是得罪了某些人,只不过没想到对象竟然是岳红菱,富豪世家岳氏的掌上千金,魏家二太太。 「嗯。」她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情绪。 「这不像你会做的事。」他知道她擅长交际,绝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下?」 「我很有种的臭骂她一顿。」她微笑。「在她家。」 「魏东祺带你去见过他父母了?」他大概明白事情的发生经过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忧心问道:「你跟他还好吗?」 他虽然心中仍钟情于她,可同时也顿悟自己与魏东祺是天壤之别,俞子妡永远也不会看上自己,于是他选择将这份多年得不到回应的爱意深埋心中。 看到俞子妡重拾笑颜,他很高兴,在那天吻了她的颊后,算是得到了一点补偿,他已能真正以祝福的眼光看待这两人的恋情。 「怎么了?」 「不,没事。」他的担心应该是多余了,他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像这样毫无证据的小道流言不必让她知道。 起码,现在没有必要。 「你不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就要fire我吧?」她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表情,故意问道。 他莞尔一笑,他知道她向来很懂得调适情绪,将失败的沮丧转化为成功的动力,而她的下次表现往往会不负众望,让人更为惊艳。 「这边还有其它的case,限你两周内搞定。」林承奂清清喉咙,将一旁厚重的资料丢到她眼前。 至少对现在的身分来说,他已不必太过怜香惜玉了,是吧? 「遵命。」她笑着准备迎接挑战。 早晨、阳光、双人床。俞子妡咕哝一声,侧身翻过这几天熬夜累坏的身躯,继续沉入梦乡。 手触及一道暖源,她微微掀开倦然的眼,发现自己的小手好端端放在魏东祺胸膛。 微微红了双颊,她甜甜一笑,没有将手抽开,阖上眼。 「你已经醒了。」身旁的人掀开嘴唇,飘出慵懒低哑的嗓音。 「还没。」她微笑,没打算睁开眼睛,更偎紧了他,昨夜冷气似乎温度调得过低了,在被窝里拥着他感觉好温暖…… 「醒了就起来吧!」她感觉到他的大掌爬上耳际,轻轻抚着她的脸。 她舒服的喟叹一声,张开双眼,「前几天终于把那几个案子搞定了,我今天不用工作。」 言下之意就是在向他撒娇,希望他可以陪着她多温存一会儿,别急着赶她下床。 「但是我要。」他苦笑了一下,在她鼻尖轻啄一记。 「是饭店的事情?」 「有一些事需要我去处理。」说着,他已经翻身下床。 俞子妡看着他完全不忸怩的举止,咽下一口口水,将火红的脸别开。 「怎么了?」他转过身看着还赖在床上的她。 她偷觑了眼,发现他以「正面」向着她,羞恼的低头不敢直视。「你……赶快穿衣服,房间很冷……」 他微愣,漾起了然的笑容,他欺下身凑近她,将她的脸蛋转了过来。 她在害羞。 「唔……」她被突如其来的早安吻吓到,惊诧得反应不过来,随后即被灵巧深情的舌掳获,她主动伸手攀住他的颈,沉沦在长吻之中。 良久,他轻缓将她如同八爪章鱼的手臂拿开,优雅地冲她微笑。 「掰。」他轻拍了拍她的粉颊。 「掰……」她睁着迷蒙的大眼,痴望着他慢条斯理的穿衣举止,呐呐的回答。 呃~~她怎么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 明明是他主动索吻,为何变得像弃妇一般的人却是她?还表现出一副巴望这醉人的吻不要画下句点,饥渴难耐的模样…… 恶魔!她微微嘟起小嘴。 「啊~~等等,东祺。」她唤回门边的魏东祺。 「嗯?」他回首,眼底收进她凌乱着长发,小嘴红肿,裹着被单遮住胸前春光,单薄坐在大床的景象,其中一只小腿还微微露在被子外头,白皙的肌肤在窗外初阳照射下更显剔透…… 真是诱惑人心的一幕,他扬起微笑,凝望着床上的女人,心中开始犹豫是否该打个电话与圣谦报备一声,今日的公事就先作罢,改日再谈…… 「你要早点回来,今天换我做饭给你吃。」她说。 「你?」他微愣,挑起眉。 那是什么表情?她皱起眉,感到窘迫。「平常……都是你在做饭,总要轮到我下厨房吧!不要小看我,我除了……」 「会煮白饭之外,还会煎荷包蛋。」他替她接话. 「除了那个,我也有做其它的功课……我向惠如学了好几样家常小菜。」为了与厨艺精湛的他能够相匹配,她是真的用心在做菜这方面花了点工夫。 「我很期待。」他望出她的心思,淡淡地说了句鼓励的话。 说了这么多,还不就巴望他说出这句话,她漾出满意的微笑,倒头蒙住被子。「那你赶快走吧!掰掰,出门前记得喂一下麦克。」 说完,她闭上眼睛,准备好好补眠一番。 「嗯。」他扯出一笑。现在她在赶他了,看来去一趟饭店不可避免。 魏东祺朝床上人儿投下宠溺的目光,伸手拉开门把。 「哈。」俞子妡飘出一声干笑,瞪着眼前黏满发黑焦炭的炒菜锅。她终于大彻大悟,原来创意并不能行遍天下,像厨师这行就是一个绝佳的例子。 每一匙调味、每一滴油水、每一样食材,都得佐以长时间的丰富经验,按照一定的步骤来烹调,精确的味蕾以及时间火候的拿捏绝对必要。 而偏偏她这广告创意人却自以为是的将手边的食材乱加一通,妄想这些东西可以迸出什么奇异的火花…… 火花倒是没有,却差点酿成了火灾。 她夹了一口青菜放到口中,马上吐了出来。「好难吃!」她二话不说拿起盘子,准备走进厨房倒掉。 她突然想到魏东祺做料理时的轻松神情,心中对他的钦慕又多加了几分,还说自己有做功课呢!惠如要是看到现在这副景象,肯定会很没良心的跟她这学徒撇清关系…… 叮咚,蓦然,清脆的门铃声于此时响起。 她一愣,是东祺?他忘了带钥匙? 她抬眼看了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到三与四的正中间,现在还早,他不过才出去了四个钟头…… 叮咚、叮咚,门铃又响了几声,有些急促。 她笃定这不是他,但会是谁呢? 她赶忙擦了擦手,跑去客厅,拉开大门。 「啊~~是你?」门外的人抬起眼,与俞子妡的目光对个正着。 她愣住,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是袁靖婷。 「你……好,你找东祺?」笑了笑,她将袁靖婷请进门。「他现在不在,你要不要先坐一下,也许再过一下他就会回来。」 「那打扰了。」袁靖婷优雅的欠身,将高跟鞋摆到一旁,她抬起头微笑。「你们同居?」 「呃……嗯」俞子妡一脸尴尬。「你先坐一下,我去替你倒杯茶。」说完,匆匆跑到厨房。 这场面好古怪,正牌未婚妻与同居女友的相见场面,真让她浑身不自在,而袁靖婷的和善态度,更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突然想起之前袁靖婷撞见她与魏东祺在天台上的拥吻,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那与现在面对她的自若简直是强烈对比,在说到她与东祺同居时,也只是微微诧异,心情没有太大起伏。 是什么事让她转换心境了吗…… 「你刚刚在做菜?」袁靖婷不知何时已绕到她身后,好奇的往厨房内张望。 「不,是破坏厨房。」她苦笑,将一杯冰红茶递到对方手中。 袁靖婷轻轻笑了几声,喝了一口红茶。「你放了很多冰块?」 「啊~~太冰了吗?我是想外面天气很热……」 袁靖婷突然认真思索起来。「医生说我不能吃太过刺激性的食物,不知道饮料太冰算不算……」说完,突然又觉得口渴,准备将杯子再凑到嘴边。 俞子妡皱起眉,医生?会搬出医生这名词代表她一定有身体上的病痛。 「拿来。」她夺下袁靖婷手中的杯子,往流理台倒掉,重新帮她装了一杯温开水。 袁靖婷愣愣的看着俞子妡如大姊一般的体贴,柔柔的笑了。 「俞子妡。」袁靖婷突然开口。 「呃?」俞子妡回头,为什么要连名带姓的叫?这让她感到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你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来。」袁靖婷接过白开水。 「什么?」俞子妡一头雾水,不晓得这没头没脑的问题怎么来的。 「同学会你一直都像个隐形人一样,从没出现过。」 「什么像?我根本就是一个彻底的隐形……等等,你记得我?」俞子妡突然大叫,后退了两步。 「亚妃说她打过好几次你家的电话,你妈妈每次都用很奇怪的理由拒绝,那个时候……你在旁边吧?」 「……是。」她望着袁靖婷清纯的笑脸,突然间觉得说谎是种罪恶。 「我当然记得你,我们一起演过话剧嘛!」袁靖婷偏着头说着。 「那种事连我都不想回忆……」没想到对方竟然可以记得这么清楚,这种时候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难堪,俞子妡止不住的干笑。 袁靖婷突然换了一种眼神,别有深意的望着她。「看来你的确不知道高中的时候……」 突然间,一阵手机铃声响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是你的。」俞子妡指了指袁靖婷的包包,心中松了一口气。 非常谢谢这悦耳的铃声,让她俩的对话暂时画下终点,不然她真觉得自己会被尴尬凌迟致死。 「抱歉……喂?」袁靖婷朝她歉然一笑。「嗯……嗯,好,那我马上过去。」简单对话完毕,她挂了电话。 「你急着离开?不等东祺回来……」 「嗯,时间有点赶不上了。」将手机丢进包包里,准备离开。 俞子妡追了上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他交代?我可以帮你转达。」她相信对方也对东祺身上不带手机的习惯很了解。 袁靖婷顿步,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谢谢,但……我等东祺回来,再用电话跟他联络好了。」 其实不想如此咄咄逼人,那让她内心深处厌恶起自己,可她觉得嘴巴却无意识地问了出口,「真的不用?」 袁靖婷有些愣住,张口欲言又止,牵强的扯出笑容。「谢谢,我会亲自跟他说。」 「那……慢走。」俞子妡咧开嘴,笑了。 「谢谢你的红茶。」袁靖停有礼的挥挥手,走出大门。 俞子妡关上门,将身子靠在门面,她嘴角僵着,轻轻呵出一口轻气。 甩了甩头,她决意不再多想,准备回厨房张罗晚餐。 那就像一幅梦幻的图画—— 一女三男围绕着高级用餐区谈笑,俊美得仿佛漫画里的人物,令旁人惊鸿一瞥,便移不开双眼。 魏晴晴阖上手机,一脸笑咪咪的。「我下下礼拜就要回英国啦~~各位。」 「这么快?我还没带你去玩够耶!」白圣谦一脸的扼腕。 「张眼说鬼话,台北我比你还熟,你这路痴。」魏晴晴漂亮的混血脸蛋做了一个鬼脸,丝毫不给白圣谦面子。 「是睁眼说瞎话。」魏东祺在旁边淡道。 「啊随便啦!反正我是混种儿。」她不耐烦皱眉。 「什么路痴,少爷我玩遍大台北二十多年,每个人回国都指名我当导游,你说这话简直是彻底毁谤……还有,是混血儿不是混种儿,你这语言白痴。」白圣谦凉凉一笑。 「东祺,你不跟我回去吗?妈咪很想你耶!」魏晴晴压根没在听白圣谦说话,转头看着魏东祺。 虽说她与魏东祺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年龄也足足差了八岁,但也许是因为她近几年才「认祖归宗」的关系,她与两位哥哥的关系不像亲人,反而较像是朋友,所以她也总是没大没小的直呼他们的名字。 「帮我跟米雪儿问好。」魏东祺微笑。 「走嘛!东祺,你不是一直计划要到英国去进修?」魏晴晴撒娇的眨眨眼,虽然她知道他一直没有履行的原因是因为在台湾有个令人牵挂的母亲。 「抱歉,我现在走不开。」 「祺岳的问题,我可以派专人打理,起码它也隶属魏氏企业。」魏东晟在一旁接口道:「如果你愿意,不妨与宁姨到英国去住一阵子,那边也有一些事务需要人打理……」 「不全然是因为饭店。」魏东祺说,虽然他承认经营这家饭店的确让他很有成就感。 「那是因为什么?」魏晴晴疑惑的问。 「因为我喜欢待在台湾。」魏东祺微笑起来,没有给明确的答案。 「哦!是因为那个人吧?」魏晴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想到那天俞子妡对着岳红菱破口大骂的模样,就觉得心里真痛快。 魏东晟深深看着魏东祺,陷入沉思。「你是真的认定那个女人?」 「就像你认定靖婷一样。」魏东祺轻声说着,直视的双眼仿佛有种洞穿的魔打。 魏东晟皱起眉,心中不太爽快,那种眼神似乎是想对他暗示些什么。 「不管了,反正我下下礼拜是走定了。」魏晴晴没感觉到两位哥哥的暗潮汹涌,径自嚷嚷。 「哦!是因为那个人吧?」白圣谦故意学她刚才的口吻。「你怎么这么胆小?这样就要逃走?要不要哥哥我传授你几招情场秘笈啊?」 魏晴晴突然红了双颊,瞪着白圣谦痞子般的脸庞。 「就好像他认定她,跟他认定她一样,他也认定了你?还是你也认定他了?」白圣谦两手支着脸,笑得很开心。「听得懂吗?这样的文法对你来说会不会太艰难……」 「你要管?小心我揍你。」 白圣谦愣住,扮出一副忍住笑的滑稽样。「是『要你管』,妹妹。」 会议室内,穿着白色套装的女子,优雅的拿起咖啡杯,将里头的最后一口红茶咽下喉。 俞子妡扬起笑容,站起身与对方握了手。「那么,合作愉快?。」 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对她露出赞赏的眼光。「合作愉快。」 「那就这样了,刘经理,我先走了。」她点点头。 她步出会议室,没走几步,眼前映入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先是一愣,没多做犹豫,准备掉头就走。 「嗨!俞小姐。」对方老早就看到她,大步跑了过来。 「陈小姐,这么巧?」俞子妡故作讶异。 「是啊!刚好来交稿,这楼上就是贰周刊的办公室,我常常下来这儿串门子。」陈昀芬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 俞子妡笑着,在工作时间串门子,这的确很像她会做的事。 陈昀芬突然亲昵的倚近她。「啊!对了,俞小姐,有没有兴趣知道最新的八卦?」 「谢谢,我很少看那种东西。」嚼舌根的确不是她的癖好,更何况若是有多余的时间,她会宁愿在工作上多花一点心思。 「真的不想知道?」陈昀芬扬起神秘的笑容。 俞子妡叹了一口气,「陈小姐,我等一下还要回公司,时间有点赶……」 陈昀芬点了点头,奸诈的扬起做作笑容。「是关于魏东祺的新闻哪!不过看来俞小姐你的确有要事在身,那今天就先算了,我们改天再好好聊聊……」说完,准备走开。 俞子妡愣住,伸手将她拉了回来。「喂喂,等等,我时间很多。」干咳几声,陪笑道。 「呵呵!俞小姐,你呢……」 「嗯。」俞子妡很认真的盯着陈昀芬,等待她说完。 陈昀芬看着她的表情好一会儿。「看来你真的对魏东祺用情很深。」那种眼神像是同情、像是感叹。 「所以你想说的内容是?」俞子妡尽量不让自己的口气急迫,她小心翼翼的问。 「你对魏东祺的了解有多少?」陈昀芬又丢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我……」俞子妡认真思忖,她的确是最近才开始了解魏东祺,慢慢深入他的生活、他的家庭背景,不知为何,她总有种感觉,她所知道的他相较于他了解的自己还要少。 她总觉得,魏东祺好像可以把她摸得透澈…… 「你知道吗?最新贰周刊的头号话题就是……袁靖婷怀孕了。」 「她怀孕了?!」俞子妡一脸不相信地喊出声,瞪着陈昀芬,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过大,赶忙压低音量。「未婚?」 她一直以来对八卦记者的刻板印象就是「鬼话连篇」,而她现在比较在意的是,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怎么也跟三姑六婆一样开始挖人家八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贰周刊都是有凭有据才敢写出这些报导,或许会夸大其辞一些,不过我可以保证这些事情都是真的存在。」陈昀芬看着对方带着怀疑的表情说道。 俞子妡一愣,她忽然想到,之前袁靖婷提及自己常去看医生,难道所指的竟是妇产科医生? 但这跟东祺……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俞子妡扯出一抹苦笑。 「这还不够明白吗?」陈昀芬开始怀疑眼前的女人是否很喜欢玩自欺欺人的游戏。 「嗯?」 「孩子的爸爸,是魏东祺……」 「你没有证据。」俞子妡迅速打断她,速度之快连她自己都感到讶异。 「有没有证据,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记者朋友们与慈湖医院内许多医师都很要好,是经过他们亲口证实的。」 「慈湖」是一间在富豪千金圈内颇有口碑的妇产医院,设备先进精良,收费也相当令人咋舌。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还有你告诉我这些的用意是什么?」她冷冷的说,心中有些乱了方寸。 这不可能,魏东祺怎会背着她做这种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在什么情况下?在同居之前,亦或之后?他不是说与袁靖婷仅是兄妹情谊…… 她为何要想这些?她突然惊觉,自己早就不自觉在心中承认陈昀芬告诉她的事实。 「没有为什么,也许因为你是承奂的朋友,也或许是我想看看告诉你以后,会激发出什么样意想不到的火花。」陈昀芬笑着耸耸肩。 俞子妡豁然站起身,拿起包包。「我不想跟你谈下去。」 陈昀芬看着她激烈的举动,轻叹了一口气。「如果你真的想相信一个人,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相信他;但如果你心中有了猜忌,那就代表也许你该怀疑的不是那个人,而是这份爱情……」 「等你挑拨离间完了后,再来跟我说些大道理。」俞子妡头也不回的走开,嗓音寒冰般冷漠。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陈昀芬追上前喊道,而俞子妡早已走入电梯,不见人影。 陈昀芬皱起眉头。难道记者真的这么惹人厌?她不过就是据实以报而已嘛! 算了,还是先去交稿,这次的新闻想必会造成轰动,她得意的一笑,拿着手上的牛皮纸袋,走出办公室。 第九章 午后时分,俞子妡开着红色小轿车行驶在阳光下的柏油路。 今天案子刚到一个段落,离新的广告企画筹备阶段还有一段时间,林承奂主动提议去ktv,预备请公司所有员工欢唱一番。 她婉拒了。 在惠如跟小锺的盛情邀约下,她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就开着车准备回家。 蓦然,一阵尖剌的喇叭声拉回她的注意,她才惊觉绿灯早就亮起好久,赶忙踩下油门。 不可否认,陈昀芬那番话的确起了作用,从回到公司起,她就是一副心不在焉的失神模样。 她想到袁靖婷那天突然登门拜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种表情到底是要跟东祺说些什么? 难道就是指陈昀芬口中的那件事?俞子妡突然觉得自己很懦弱,就连在心中自语,她都不敢说出「怀孕」二字。 「老天!」俞子妡叹了一口气,在路肩停下,手抵方向盘支着额头,她突然痛恨起自己,痛恨起这样善妒猜忌的自己。 是否就像陈昀芬所说的,她不够相信东祺,不够信任他们的爱情…… 抬眼,她苦笑。 看看这是哪里了?她竟然不自觉就把车开到了慈湖医院,这代表什么?她「期待」看到些什么吗?叹了一口气,她操动方向盘,准备回转…… 突然一辆黑色名车在不远处停下,她顿下手边的动作,盯着车子看,那是与魏东祺相同的车。 她环视周遭,确定自己的方位够隐密,屏住呼息,目不转睛的瞪着前方。 「东祺……」她逸出喃喃自语,两眼显得有些茫然。 她望见他下了车,开了车门,扶着一名娇贵的女人下车。 女人身着宽松的洋装,包裹着纤弱的身躯,从侧边可以看到她的飘逸长发,以及苍白肤色…… 俞子妡咬着唇,愣愣望着眼前的景象。 不知为何,她却将注意力放在那名女人的小腹上。 「小心!」魏东祺的嘴型微微蠕动,似乎对着那名女人说着这两个字,俞子妡远远望着她深爱男人的脸庞,突然那张脸变得有些模糊。 一阵风吹来,那头秀发给拂得乱了,女人抬手将长发梳拢,露出了大半个脸蛋。 是袁靖婷,真的……是她! 俞子妡不自觉抓紧方向盘,感到胸口仿佛被巨石堵住一般。 魏东祺扶着娇弱身躯下了车,袁靖婷抬起头,对着那强健臂弯的主人露出一抹苦笑。 她看在眼底,似乎觉得袁靖婷嘴边的苦涩自己也能感同身受,就在自己眼角轻缓地流到腮边,滑至嘴畔……然后悄悄滴到了方向盘上。 她侧头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张开双眼,快速将车掉头。 昨夜,她跟惠如聊了一整晚,被无情耻笑完后还顺便听了一大堆烹饪经;今早,她带着满满的工作热忱去上班,预备回来好好磨练自己的厨艺,冀望博得他的赞赏眼神。 下午,她看到了他印证八卦周刊的谣言,带着别的女人去作产检…… 俞子妡望着满桌变凉的家常菜发怔,旁边的时钟指到十一点半,她突然觉得自己凄凉得可怜。 想到热汤还在熬煮,她蹒跚走到厨房内,打开上方的柜子,拿下盐罐。 一顿,她苍白着脸,听着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以及男性芳香…… 「我来吧!」低沉的嗓音响起,魏东祺接下她手中的盐罐。 她抬眼看着他,他朝她露出微笑,微微压低身子,在她的额前印下一吻。「今天有进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番鼓励话语并没有让她开心,她轻问着。 「麦克刚才吠得很大声。」难道她没听到? 一直以来,麦克都会以大叫来表示牠的欢迎之情,他侧过头失笑。「怎么了?不舒眼?」 不舒服!她的脑海里突然晃过今天下午袁靖婷孱弱的举动,还有他搀扶时的细心呵护,不自觉地,脸色更加刷白。 「没有。」她回答。 「你还没吃晚餐?」他挑眉,径自将她的苍白脸色归咎于没定时吃饭。 「你……」她咬着唇,仰头看着他。 「嗯?」他目光下移,望见她紧紧咬着唇瓣,浓眉微微皱起。 「你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她笑了笑,强迫自己放松表情。 「你在查勤?」他微笑。 她苦笑。「才不是,我问问而已,今天我特地做了晚餐,等你很久……」她突然有种感觉,觉得自己虚伪得可以。 他停下手边拌煮的动作,盯着她半晌,伸出一手,轻轻将她搂进怀中。「以后自己先吃了,不要等我。」 上方传来的温柔嗓音,让她鼻头有些微酸。「你是不是临时有什么事?」她试探性地问。 她在心中拟好谱,如果他对她坦白,试着解释那一切只是个误会……那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会笑着接受,因为她不想失去他。 他愣了愣,捧起她的脸,漾着温柔表情。「饭店一些事需要我处理。」 「那,公事完了之后,你去了哪里?」她急急地问。 「没有去哪里。」他挑眉,意识到她语气中的不对劲。 她颓然的闭上双眼。「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认真浏览着她的表情,眼神有些冷淡,松手,轻轻放开了她。 她怔怔望着他的举动,觉得他的放手让她好心慌…… 「你看到了?。」 「你原本想隐瞒的是不是?我戳破你了是不是?对,我是看到了,我看到你带着袁靖婷去做产检,就像新婚夫妻一样亲密……」她觉得好苦涩,在看到他脸上的冷漠,她已无法强颜欢笑的伪装不快乐。 「你跟踪我?」他看了她好久,表情复杂。 她没有解释自己只是无意间撞见,那些对她来说不那么重要。「孩子……是你的吗?」她真正想确认的是这个。 她怀疑他,他听着她的质问,觉得心脏抽疼了起来。 「你不解释吗?」她问,感到心凉。 「你相信我吗?」他也问,带着心痛。 她晃了晃头,「我相不相信不重要,因为你默认了,是不是?是擦枪走火?是酒后乱性?还是你发现她不再只是妹妹,喜欢上她了?」她开始忍不住胡言乱语。 即便她心中清楚知道他总是纪律分明、滴酒不沾。 「就算孩子是我的,但我现在告诉你一件事实,你会不会选择不要离开?」他承受她的犀利言词,淡淡问道。 他在试她,所以打了这个比方,也许他贪心,也许他在赌气,也许他只是想要得到她的全心全意,一如他自己对她一般。 如果她听完,选择破涕奔入他的拥抱,倾诉她的相同回应,那无论是什么原因让她这样猜疑,他都会笑着接受,因为他不愿失去她。 俞子妡怔了怔,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终究承认了。 「什么事实?」她颤抖问着。 「我爱你。」 她瞪着他,眼底收进他英俊无瑕,让她深深迷恋的脸庞。 那是一种很认真的表情,就像那回在天台上与她告白的表情,就像那次与她缠绵时对她倾诉情话的表情,就像那时他说将来可能会娶她的表情,就像八年前认真问她旁边是否有空的座位时的表情…… 「我发现我真的好不了解你,对不起,我无法接受。」她冷冷地说,忍住欲坠的眼泪。 喜欢了他好久,她终究回归到原点,那个只能远远看着他的原点。 「子妡,你真的了解过吗?」他微微提高音量,皱起眉头,头一次,对着她,他感到微愠。 这话她说过无数遍,每一次都让他深觉两人距离遥远,而这次,她远得让他深深感受到孤寂的可怕。 「我不了解,也不想了解。」她哭了,她不了解他为何选择让她在这场爱情游戏里扮演输家,让袁靖婷怀了孕。 无论原因是什么,她无法忍受他去拥抱另一个女人。 「之前看到新闻,你和袁靖婷准备要结婚了吧?原来好事近了就是指这个,我那时真是傻得可以,祝你们幸福,你们的宝宝一定很漂亮……」她苦笑,泪水潸然。 她突然想起他曾说过「可能」会娶她,原来他的假设是有原因的,他是否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 「你是不是依然认为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面对她的不信任,他艰涩的问出口。 「对。」她回答,掉过头,只因为再不离开,她怕倔强的自己会忍不住呜咽出声。 他伸手拉住她,眼神中带着依恋。「这次你还会回来吗?如果我再说一次……别躲着我。」 「我想不会了,你该做的不是挽留我。」而是好好去迎接美好的未来,做一个准新郎,迎娶足以与他匹配的美丽千金。 她的回答令他死了心,将预备到口的解释吞下腹中。 「东祺,谢谢你。」她的手覆上他的。 「谢什么?」他哑然道,低头,脸被刘海给覆住。 她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泪痕给了他一抹甜美笑容,即使他看不到。 她将他的手拿开,旋身走出饭厅,来到了两人曾经共同居住的房间,深吸一口气,她开始收拾属于她的东西。 谢什么?他问。 她打开衣橱,眼神扫过被自己占据大部分空间的衣物,还有……几件简单款式的男性t恤与衬衫,她轻轻抚过那些衣服,微笑了。 谢谢他给了她这段日子的美好回忆,算是圆了她的梦想,圆满了那长达八年的暗恋。 她的颈子突然僵住,抬头怔怔看着墙上的简约挂钟,没办法回神。 十二点整! 再见了,魏东祺,不属于她的王子。 早晨十点半,澄星广告公司开始预备新企画案,所有人默默埋头工作,仅有忙碌的走动声,以及数据翻弄声。 「哇啊啊啊——」突然间,办公室里传出一记杀猪般的惨叫。 所有人纷纷抬起头来,不约而同给了出声者一记白眼,「用力一啧」的状声词此起彼落。 「小锺,你发什么神经?」惠如移动椅子凑了过来,敲了男友的头一记。 「你自己看这什么鬼东西啊?」小锺闷吼,将杂志丢到她面前。 「那也用不着这么大惊小……」不过就是杂志而已,就算内容再怎么麻辣,也麻辣不过她的身材吧……不!是也没必要发出这种夸张的惊叹,她瞪了小锺一眼,低头瞧了清楚。 「天哪哪哪——」 啧! 啧! 啧……又是一阵不约而同,此起彼落。 「魏东祺奉子成婚?」她惊叫,马上转头看了眼俞子妡。 俞子妡侧头夹着话筒,与对方交涉企画案中相关事宜,她双手在计算机键盘上舞动,带着专业的交际笑容,清晰好听的口条,以及……眼底下深深的黑眼圈。 「不会吧?这是玩完的意思吗?」惠如转过头,对着小锺发出疑问。 「我哪知道啊?」 「你去问。」她将杂志丢给他,命令道。 「啊?」小锺莫名其妙指着自己。 小锺看着惠如跋扈的表情,心中明白女友只是想表达关心,但是又很怕被「台风尾」扫到,只好找自己当炮灰。 他认命的站起身,随手抓了一迭桌上刚打印下来的数据走过去。「俞……俞姊。」 他在一旁杵了很久,终于等到俞子妡挂上电话。「这个啊……」 他随便乱扯,拚命想在数据上找出问题请示俞姊。 俞子妡似乎也没发现小锺脸上的异样,只是针对问题一一指示。 「那个,俞姊。」 「还有什么事?」 「你看了这个没有?」一不作、二不休,他直接双手奉上贰周刊,摆到俞子妡桌前。 她盯着周刊,不到两秒,收回目光,继续看着屏幕。「看了,最新一期的贰周刊。」她淡淡地回答。 「啊?」就……这样? 「锺柏文,请你以后不要在工作还没做完时,就看这些休闲刊物,如果你执意这么做,就代表你很有把握你份内的事情都让我无从挑剔。」俞子妡依旧面对计算机,微笑说着。 天啊!真是冷、冷到骨子底…… 小锺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惠如,发现惠如很没义气当作没看到,低头做自己的事。 「回去吧!」顿了顿,「这个贰周刊先没收在我这里。」 「哦!」他摸了摸头,走回位子上。 五分钟后,俞子妡完成手边的工作,她移动鼠标光标,将计算机中所有程序关掉,看着屏幕呆愣。 开始发慌,她怎么这么快就让自己闲下来了?她左顾右盼,想找些事情做。 忍不住,她瞥了眼一旁的杂志封面。 记者会的照片中,魏东祺温煦的笑着,面对众多麦克风说话,一旁是袁靖婷,她的脸色相较之前更显苍白,但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果真是好相称的两人…… 目光向下移,她读着刺目的副标。 她对小锺说谎,她根本没有看过这本杂志,她承认在刚刚看到后,心里疼痛得难受,他对媒体发出这样的言论,那证明她是真的不应该再想他了,想着他人的新郎只会让她自己感到罪恶。 而事实证明,他也对她毫无眷恋。 她想忘记,甩了甩头,却发现脑海中那黄底绿字的耸动标题更加清晰—— 魏东棋甜蜜宣言,与袁靖婷将在月底完婚。 「你真的决定了?」白圣谦皱眉,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这样。 魏东祺点点头算是回答,手里拿着饭店的营收报表,交给一旁的秘书。 秘书公式化的颔首,径自退出办公室。 「你不后悔?」白圣谦坐在沙发,将视线从秘书的美好臀型转回魏东祺淡漠的脸上,看到这张扑克脸,他美好的情绪顿时转为沮丧。 魏东祺拾起眸,对着他扯出微笑。 「喂喂喂,你知不知道你原本就话少?现在你竟然连个『嗯』字都懒得说,少爷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安静,安、静,你懂吗?」白圣谦睁大双眼,最后一句简直是用嘶吼的。 他实在受不了了,这半个月来,他深深坚信魏东祺已经变成哑巴。 「俞子妡肯定会很伤心。」白圣谦叹了一口气。 听到那个名字,魏东祺拿笔的修长手指突然停下。 「哦!你也会有反应?我看我不是鬼打墙就是眼花了?」白圣谦尖酸的讽刺。 「可以帮我一件事吗?」魏东祺淡淡开口。 「可、以、帮、我、一、件、事、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白圣谦很认真的数着自己的手指,噢~~老天!实在值得痛哭流涕,他老哥这半个月说得最长的大概就是这句了。 「替我问她,那句谢谢是什么意思?」他渴望知道答案,即便在他俩分开以后。 白圣谦努力依旧数着,十三个字耶!他兴奋的咧嘴,看着魏东祺。「你干嘛不自己问?」莫名其妙。 「我很想知道。」魏东祺没有回答问题。「谢谢。」因为他已经没有机会问了? 「喂喂,我又没说我答应了,谁管你们在那边谢来谢去的?」 魏东祺敛默,低头继续处理手边的事情。 又是这种可怕的沉默!白圣谦痛苦的抱住头,表情扭曲,不管了,他待不住了。 白圣谦快速站起身,在心中暗暗发誓,他再也不要与魏东祺独处,再也不要自己发神经跟空气说话…… 在他将东祺的话带给那个女人之前。 俞子妡伸出手,接过便利超商店员找的零钱。「谢谢。」 中午就这样解决吧!她低眼看了看手里的面包与咖啡,摸了摸疲累的颈子,准备走回家。 两个礼拜过去,她又回到自己的独居小窝。 房东看到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后,将原本有意要住进的女学生给打发,把房子继续出租给她。 想到这里,她嘲弄的微笑,没想到就算不很熟的人都知道她失恋了。 今天是礼拜天,可恶!她在心中痛骂自己的不争气,她明明将家中举凡月历、日历、时钟等所有可以计算时日的东西全都拿下了,为什么脑海中却仍清楚地计算着每一天的流逝? 月底了,魏东祺与袁靖婷就要步入礼堂…… 街口转角,她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下,掉头绕路。 这是她跟魏东祺分开后的习惯,她强迫自己绕路,绕得愈远愈好,因为她深怕只要一接近他的房子,又会控制不住的想起两人过去的甜蜜…… 「喂喂,你!就是你,给我站住!」远处,一记呼喊唤回她的神智。 俞子妡回过头,发现白圣谦气喘嘘嘘的跑来。 「真是好久不见。」她苦笑,自从与魏东祺分居后,她与他周遭的人事物也远远隔离了,上回看到白圣谦仿佛是很久远的事。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他扒了扒汗湿的头发,咬牙切齿瞪着她。 「这里?罗斯福路二段一百……」怎么?他迷路了?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白圣谦狼狈的模样。 他不耐的打断她。「这里叫作巷子,宽四米半长八十米的巷子,车子无法畅行的最佳地点,还有这该死的转角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多成这种德行?!」他想到三天前宝贝名车不小心在巷口擦撞,车缘磨掉一大片漆的情景,心底开始淌血。 「没有人叫你特地跑到巷子来飙车……」她愣愣的看着他懊恼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 「什么?少爷我还想问你没事住在巷子里做什么?还有没事跟东祺闹翻脸做什么?为什么象我这种风流倜傥、英俊帅气中又带点无辜可爱的男人要为你们这对莫名其妙的情侣奔波卖命……」说到这里,他简直欲哭无泪。 三天了,他真的整整花了三天在寻找俞子妡的踪影。 好吧!他承认帅的男人有时比较不会拿捏时问,不是刚好碰到她加班没有回家,就是到公司里找人发现她已经下班,而偏偏自己又没有她的手机…… 天知道刚刚他看到她的身影,简直有股冲动想冲过来,给她个大力的拥抱。 她冷冷的看着白圣谦,在听到那个名字后,脸色更寒冷。「你到底要说什么?」 「东祺要去英国了。」他将话带到,自动拿起俞子妡手中的咖啡吸了起来。 他的嘴里发出满足叹息,觉得口干舌燥获得纡解。 「所以呢?」她心中抽痛了一下,表情装作没事样。 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他与袁靖婷就要去英国完婚,跟她……没有关系了,心中泛起酸意。 「他永远不会再回来了耶!你竟然这种反应?」他诧道。 「就算那样,我又有什么办法?他们两个奉子成婚,要到哪里举办婚礼是他们的事,我只能……祝福他们。」说着,她觉得自己又要哭了出来。 「你的脑袋有问题吗?东祺跟靖婷根本就没有要步入礼堂。」 愣了三秒,她呆呆的看着白圣谦。「什么?」 「一时间说不清啦!反正媒体报的都是假的、假的,那只是,呃,一种『手法』。」他含糊带过,要解释清楚实在太麻烦了,况且他有时也不太清楚那三个人在搞什么鬼。 「那、他去英国做什么?」她突然觉得好惶恐,意识到白圣谦口中那句「永远不再回来」的严重性,那代表着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我哪知道?反正袁靖婷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东祺闹别扭吧?」他斜眼瞅着她。 她茫然的点点头,他在说什么?孩子不是……所以是她误会东祺了? 「那闷骚鬼在想什么啊?为什么不和你解释清楚?」 「因为我没有让他有解释的机会。」她呐呐地说。 想到那天自己对他的狠心指控,她就觉得好罪恶,她根本没有时间让他解释,亦或他根本就不想解释,因为她的不信任伤害了他…… 她还记得那时他说爱她的认真表情,伸掌拉住她的手,询问她是否能够不要离开身边…… 心,涌起不舍的疼痛。 「我为什么……」她用力咬着唇。「这么讨人厌?」语气哽咽。 「也还好,不过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问,那我劝你不如赶快做你应该挽回的事。」白圣谦干笑。 「他什么时候去英国?」她被他的话点醒,赶忙问。 「非常不巧,长荣机场,今天下午一点班机。」 「今天?」她惊道,脑袋一片空白,突然她将手里的塑料袋塞到白圣谦怀里,转身跑开。 「欸~~等一下,东祺想问你,你对他说谢谢是什么意思?」毕竟他也无法笃定她能否追得上东祺,让两人亲自厘清误会,剩下半个钟头的确有点赶。 唉!他是不是要负点连带责任啊?三天的时间简直给他白白浪费掉了…… 「他想问的?」 「嗯。」白圣谦微笑,当然他自己也很好奇啦! 「我从高中时代就喜欢上他,谢谢他……」她回头,眼眶些许湿润,绝美脸庞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发亮。「也给了我相同的心意。」 「哦!」什么?为什么他有听没有懂?「喂,面包我吃了喔!」他摸摸饥肠辘辘的肚子,拿起手中的塑料袋。 「给你吧!谢谢。」她笑着旋身。 又谢?这年头很流行这两个字吗?白圣谦咬了一口面包,匪夷所思的望着俞子妡消失在巷口的身影。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刚刚她在阳光下的身影相当耀眼,让他看得有些发怔,他觉得似曾相识,后来恍悟他也曾在魏东祺身上看到一样的光环。 终于明白为何看到她第一眼时,他就觉得俞子妡很投他的缘,因为只有她,才足以与高贵的东祺匹配啊! 白圣谦扬起微笑,慢慢品味起手中的平价面包。 第十章 俞子妡按下门铃,发现房子里竟走出袁靖婷,惊讶得说不上话来。 不过更让她吃惊的是,房子里凌乱不堪,大部分家具都已清空。 「东祺说什么都要走,我已经劝过他了。」袁靖婷对着她吐出这些字句。 房子已经出售,魏东祺原本要将里头的东西留给下一任屋主,可她觉得有些浪费,径自向他拿了钥匙,来这里看看。 「我还是晚了一步是吗?」俞子妡颓然的坐上沙发,眼眶泛红。 「对不起,造成你们的误会。」袁靖婷叹了一口气,蹲下身看着对方。「我以为你都知道的,他应该要告诉你,但我怎会没想到……东祺的个性。」 她应该顾虑到魏东祺那看似淡漠,实则执拗的性子。 「那天不巧看到他带着你去产检,我一时间乱了方寸,就以为你们两个……」借口!她在心中痛骂自己,她为什么不好好跟他沟通?为何随便将他对号入座? 「那天东祺的确带我去产检,因为发生这种事,连我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办?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朋友……」袁靖婷脸微红。 「那你……」 「我跟东晟。」她轻轻地说,脸上带着红晕。 俞子妡听到魏东晟的名字,险些下巴没掉下来。 「东祺对外发表记者会时,我也吓了好一大跳,他那时……情绪很低靡,这几日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你,你一定不知道吧?东祺他很爱你的。」 「我知道。」俞子妡有气无力地说。 「不!你不知道,那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的感情。」袁靖婷将手中的日记本交到俞子妡手上,那是她刚刚清理杂物时不巧翻出来的,只看了几页,她就阖上不再继续阅读了。 因为她知道里面的内容并不属于她,而是属于俞子妡的。 「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很喜欢观察你,从高中的时候。」袁靖婷笑得很温柔。「感谢你给了我那一票,让我能够当上女主角,可惜男主角爱的从来不是我。」 「你……」俞子妡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牌女主角,两点的班机应该还赶得上。」她指指门外,笑着催促。 「两点?白圣谦竟然给我误报!」俞子妡豁然起身,后悔对那男人发出感谢之意,还将面包赏赐给他。 她冲出巷口,伸出握紧日记本的手,拦下出租车。 四月九日: 总是察觉到投射而来的注视目光,从斜后方四十五度角。 今天,我发现了。 原来是她,是那个很有爱心的女孩。发现她的目光时,是在今天下午第二节下课钟声响起,阳光最烈的那个时候。 她叫作俞子妡,很好听的名字。 于是我开始观察她,一点点细微部分都不放过。 她喜欢低着头,将视线停留在地板,每次当我有机会与她对眼时,她却总将眼睛别开。 教室,对角线,八个同学,我与她只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很巧妙。 我们是同班同学。 也许她永远不会发现我也在注意她吧…… 四月二十号: 很巧,今天在图书馆遇到她了,她趴在桌上睡得很熟。 颈子上贴了一块撒隆巴斯,脸上有深深的黑眼圈。 难道她昨天熬夜了?是因为期中考要到的关系吧! 今天,我终于看到没戴眼镜的她,原来那副眼镜底下是一张秀气的脸蛋,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熟睡的脸庞,心跳有些加快。 她其实很漂亮,但为什么总是戴着眼镜,将自己缩在角落? 当我还在思考这问题时,她醒来了。 我走了过去,向她询问旁边的座位是不是空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了我很久,那种眼神让我害怕,我害怕她会拒绝。 还好她答应了,那个时候我真的很高兴。 后来她开始跟我说话,其实那时我是心不在焉的,她说了些什么,我也没有听进去。 因为她脸红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我只知道我很喜欢看她这种表情。 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她就流鼻血了,写到这里,我忍不住想笑,那时我是真的很想拿出面纸给她,但她却自己先跑走了。 懊恼!如果那个时候,我动作再快一点就好了……女孩子,总是爱面子的。 当我去向保健室拿了冰袋回来后,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位子。 我是不是让她感到难堪了? 她会不会……讨厌我? 五月二号: 话剧公演,我成为男主角。 当不当主角我不是很在意,老实说,有些厌倦那些崇拜的目光。 我没有知心朋友,却有一大堆仰慕者。 说到话剧,班上决定采用灰姑娘的剧本,当班代跟我说时,我第一个想到的是俞子妡,我希望她扮演我的女主角。 她朴素,但本质妍丽,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钻石,我相信由她来演出灰姑娘,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我跟班代提出这个建议时,他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期待,话剧。 也许这能够让我们更进一步…… 五月三号: 不知道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 原来口语相传,让我的本意有了这么大的扭曲,她竟然成了靖婷的替身! 看着她卖力擦着舞台地板,我的心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她说她脚抽筋,更让我对她感到歉疚。 班上同学对她毫不留情的吆喝,那让我觉得有些愤怒,甚至在今天,我才发现班上同学对她的恶意捉弄,带头的是那个叫作林美美的女生,她的父亲在魏氏旗下担任高层主管。 原想禀告班导师,但后来她的苦苦哀求让我心软。 那个时候,突然厌恶起自己!若是因私报复,害得她父亲失去工作,那我与董事会那些人又有什么两样? 所以我选择原谅,而林美美保证不再欺负她。 最可恨的是我自己,她承受这样的压力一定很久,我却到现在才发现。 今早在排演的时候,她躲到了帘幕后面。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偷偷在哭? 想到那个画面,我的心拧痛起来,其实我很想走过去给她一个拥抱,然后在她耳边温柔安慰她,可是她会接受我吗? 她总是不愿与我视线交接,不愿与我说半句话,当我想表现出善意时,她却落荒而逃。 可我却知道她总是偷偷看着我,那代表什么?她究竟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 我开始发觉,她在我心中的份量逐渐增加。 也许我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 五月二十五日: 今天家里又发生争吵,母亲又哭了,父亲依旧冷眼,我对二妈的隐忍已经到了极限。 虽然母亲总是不允我顶撞二妈,她告诉我,家和万事兴;在我想出声制止时,东晟却比我快了一步。 我默默的退出。 纵然有天要继承父亲的影子,但我知道我不会是像他那样的人,我将会对我的妻子一心一意。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五月二十六号,很想走到她面前,对她说一句生日快乐。 蛋糕早巳做好了,就放在冰箱里,但想归想,我知道我没有那个勇气。 她会不会跟二妈一样,嫌弃会下厨房的男人? 不!我相信她不是那种女孩…… 今天,心情不好。 子妡,生日快乐,我只能在日记上默默的献上祝福,这是我们同班最后一年,多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亲自对你说…… 六月十号: 再过几天就是毕业典礼,我也即将要去英国。 妈说我在英国还有一个妹妹,与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不意外,这很像父亲会做的事,可我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毕业后,代表着我与她即将分别,想不到就这样结束了,同班三年,我们的交集仅仅图书馆那一次。 我想起那个时候,在那个隐密的小巷,她认真喂食小狗的表情,那一幕一直存在我心底,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吧! 她好专注,专注到没发现我就在远处看着她,没想到经过那一天,竟养成我们共同的默契。 有的时候,当我带着饲料去喂小狗时,却发现她早已经喂过了;想必她一定也遇过相同的情况。 因为这种共同的默契,就可以让我开心一整天。 有时候在想,我们是不是早就经由这种方式成为朋友了?但现在说这些,也不能改变什么。 父亲说我总有一天要接管魏氏,我必须去国外念书。 是啊!结束了,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再见了,子妡,在日记中,我才能这么叫你。 如果未来有机会再相遇,我想我不会再错过你,我会紧紧拥住你,不让你从我身边逃开…… 三月二十九日: 翻箱倒柜,才把这本日记找了出来,这里头记录了所有关于你的事。 在英国的时候,我几乎都忘了有它的存在,但奇怪的是,我却从没忘记过你。 年底时,总想着你是否正在跨年;情人节,想到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跟他共享夜市里的小吃;每年五月二十六号,会不会在ktv里切着蛋糕,欢度生日? 我听圣谦说,「平民」都是这么过的,而我很想尝试这样的生活。 开始发现在英国交的几个女朋友,总是不了了之,是不是因为我心中还放着你的缘故? 而你,变得怎么样了?后来读了什么大学?做了什么职业? 在这里,我似乎问了很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的你,一定是个事业有成的女强人。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直觉。 前几天才刚回到台湾,就连中文都变得生疏了。 东晟、圣谦、靖婷,一贯的聚会。 而父亲,人在加护病房。 台湾,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四月十三日: 父亲,往生了。 纵然与他不亲,依旧难过,我知道东晟亦然,他只是嘴上不说。 为何那些人总要我们针锋相对?柬晟是我最亲的家人,不是吗? 从小的时候,他们就用长辈的口吻,教导我看清与东晟的敌对立场。 凌晨五点钟,父亲走了,痛苦的拔管。 下午一点钟,紧急召开股东大会,那些人最在意的仍是这个。 多么的讽刺啊! 我看着电视新闻里的那些人,生着与父亲雷同的容貌,身上流着与他一样的血液,他们无所谓的厮杀、高傲的嘴脸、巴结的手段。 多希望自己没有感觉…… 四月十六日: 我能说是奇遇吗? 今天当我看到那只大白狗时,我可以笃定绝对是牠,那是一种直觉。 牠很开心的跑过来,彷佛还记得我似的。 牠长大了,大了很多,牠身上挂了狗牌,上面还写了名字和住址,原来牠叫作麦克。 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做,那很不理智,可是这个发现的确让我意外。 真的是你! 当我循着上面的住址,看到你的身影后,我讶异缘分的奇妙。 你像是刚刚回家,正在寻找什么东西,你很美,就和我想象中的一样。 想不到我决心不再卷入魏氏争战而搬出家里,却因为这样与你相遇,也许这是回到台湾,第一件值得我开心的事。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发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好像还喜欢着你,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四月十九日: 又碰面了。 等待迟到的圣谦,却让我意外遇见她,她似乎正在谈着生意,对方是王副理,我曾经跟他碰过几次面的。 我发现坐在她旁边的那位男子,总是喜欢看着她,用含情的眼神,那让我感到不舒服。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直觉驱使我走到她面前,如果她不喜欢过去的我,希望如今的我能让她青睐。 她似乎已经不记得我了,因为她对着我说初次见面。 也罢,就让我们重新开始…… 看到这,俞子妡捂住嘴,泪水爬了满脸。 「小姐,你……素不素身体不爽快?」出租车运将看着后照镜担忧的说。 她摇摇头,将日记本阖上,压在胸口间。 「后面有卫生组嘿!可以擦一擦,不然到时男盆友看到,丑丑就不好啦!」运将了然的憨笑起来,指了指后座。 运将不轮转的国语让她破涕为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要去找男朋友?」 「啊小说计情还不都那样演?去机场一定是呒甘啊?你在那边哭嘎要死要活,一定很爱你男盆友后?」 「人家都说运将见过人生百态,原来是真的。」她微笑,擤擤鼻涕。 一听到赞美,运将从后照镜丢给她一记得意的笑容。「小姐,冲着你那句话,我结定为你破表啦!」 太久没那么刺激啦!浪他熊熊想起当初跟阿花那干柴累火的伟大爱情。「冲喔——」马力全开,车子加速。 与她悬在空中的紧张心情,一起奔驰。 「欸~~为什么我会被袁靖婷训了一顿啊?她说我误报时间,啊你自己明明就说有可能会搭早一点的班机,我有说错吗?真是奇怪耶!还有……」 「圣谦,我是东祺的妈妈……」 「啊~~伯母,刚刚不是说你奇怪啦!你叫东祺听一下。」 「他现在啊!在忙……」 「反正就是关于之前东祺问的问题,俞子妡她说谢谢东祺给了她相同的心意,因为她说她从高中时就喜欢上他,还有啊!她已经赶过……」 哔!没电了。 白圣谦瞪着很戏剧化黑掉的手机屏幕,心中响起一连串脏话。 「欸那个,不要看啦。,就你啦!」他不耐烦的从车窗内招招手。 发觉自己的口气过急,他马上放软音调,根据他的情场经验,使出这绝活,十个有十一个会中招。「……正妹,手机可不可以借我一下?」 这种时候,说点小谎应该不会下地狱,干笑看着高中妹的平凡姿色。 「哦……好。」果不其然,高中妹红着脸,羞涩的交出手机。 「您拨的号码目前关机没有响应……」 「该不会……登机了吧?」想到这,白圣谦脸已经绿掉大半。 不管了,老子不管了啦!他发泄似猛按喇叭,引来一大堆人侧目。 高中妹尴尬的在一旁不知所措,想拿回手机不是,想走开又不是…… 另一头,飞机升空,魏东祺望着逐渐变小的陆地,眼神平淡无痕。 「东祺啊!」一旁,温雨宁开口。 「嗯?」他转头微笑。 「刚刚圣谦打电话来,说是要找你,那时你正在办理手续,他讲到一半就没电了,我在想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她皱起忧愁的眉。 「他说了什么?」他问,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 「噢~~他有说到俞小姐的名字……之后就没电了,该不会他是想说俞小姐正在赶来机场吧?」她一直以来都没能让儿子有幸福的童年,现在,她衷心希望儿子能够得到快乐,与喜欢的人结成连理。 「是吗?」 「我想她肯定是舍不得你,很爱你,发现误会你了……」 他没有回话。 「东祺,你怎么了?」温雨宁担忧的看着儿子。 「妈,我们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他认真的看着温雨宁。 不可否认,在他听到她飞奔过来时,心中涌起了不舍的情感,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在压抑这样的情感,想不到母亲的一句话,竟让他隐藏良好的情绪显露出来。 温雨宁叹了一口气。「对了,圣谦还说你之前托他问了个问题,俞小姐已经给了回答。」 他一愣。「她回答什么?」 「她说她在高中时就喜欢你,东祺,原来她跟你读同一个高中?怎么没听你说过?」 魏东祺怔住,久久不能回神。 「东祺?」 过了很久,他咧开唇,支在一旁的手按住唇角,发出轻笑。 「东祺,你怎么……」一会儿忧愁、一会儿开心,让她有些担心哪! 「抱歉,忍不住。」他放开手,爽朗的笑出声来,惹得旁座的人侧目。 温雨宁看着儿子的笑容,心中释然,也漾出了微笑。「她还说,谢谢你给了她相同的心意。」 这一个月,她都没见他这样笑过呀…… 他微笑的摇摇头,不再说话,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云层已经到了脚底下。 莫约过了半个小时,魏东祺别过头,发现身旁的温雨宁早已经进入梦乡。 他将有些下滑的毛毯盖紧母亲身躯,再度转首看向蓝天,这次起飞,不再为了他人,只因自由,带着解脱禁锢的身心。 他本打算打理好英国分公司的事务后,便与母亲在那儿定居下来,台湾的饭店也全权交由东晟去打理,他相信东晟不会让他失望的。 脑海突然浮现出那张混血脸孔不断叫嚣的表情,他不禁莞尔,因为也许失望的会是晴晴。 下一次见到子妡时,会是在餐厅?亦或是超市?或是那个只要五分钟路程就可以到达她家的巷口?而她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已经原谅她的误解,不!应该说他也从没怪过她。 他微笑着闭上双眼,幻想着她说出那句话的神情。 她还说,谢谢他给了她相同的心意…… 对着远方,像是想将讯息传送到对方耳中,魏东祺轻轻地开启薄唇。「不客气。」眼神,很温柔。 终章 一年后。 剪了再长,长了再剪的发如今已及肩,她绑着一撮俏丽的马尾,美丽的五官更显成熟。 她站起身,瞪大双眼,马尾在脑后晃呀晃的。 小锺看着那撮马尾,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正在加剧。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俞姊,模特儿不是我搞上床的,不能对我凶啊!」小锺很无辜的挥着双手。 虽说这一年来他加薪不少,但仍旧在俞姊底下做事,每天还是得被要求严苛的俞姊「茶毒」。 「那是谁?」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个谱了。 「呵,是、是白圣谦少爷啦!」他搔搔头,想起今天早上才刚接到的电话,整个脸马上变得火红。 「他说什么?」她支着额头,感到头痛难耐。 天哪!模特儿在这种时候出状况,该怎么办才好?这可是笔大案子啊!厂商又指名要那名模特儿。 「你真的要我说啊?」小锺不好意思起来。 「据实以报。」 「他说林燕妘昨天在他家过夜,两人因为喝多了,所以他就忍不住扒光她的衣服,然后在床上嗯嗯啊啊起来,结果今天早上,林燕妘说她下不了床,因为两腿间很酸痛,圣谦少爷还问我他是不是很厉害,耐力又持久……」小锺大声的朗读,惹得全办公室的人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停停停,我知道了。」俞子妡羞红着脸,按住小锺的肩。 「那,怎么办啊?俞姊。」小锺问道。 奇怪?不是要他据实以报吗?他都还没说出一早电话筒里面的「背景音乐」咧!那绝对足以令人喷半个水桶的鼻血。 「让我想想办法……」她严肃地压着下巴思考,来回踱步。 「子妡,厂商那边有备案了。」林承奂赶过来,脸上有些疲态。 「真的?」她惊喜。 「他们说你的照片不错,身高也够,由你顶替林燕妘。」 「太好了……慢着,你说什么?」她傻眼。 为什么找她?她不会演戏啊!他们到底有没有打听过她高中时在话剧公演里扮演的是什么窝囊角色?就算随便拉个年轻美眉也可以,为什么找上她? 「就这样了,十一点整前往摄影地点。」林承奂对着众人指挥。 公司员工带着窃笑,手忙脚乱的收拾起周遭的用品,办公室里忙碌起来。 「喂,等等啊……」无奈整个公司的气氛只能用「背信弃义」四宇来形容,丝毫没有人愿意理会俞子妡的哀号。 「俞姊,加油喔~~你会红的。」惠如背上拎着大袋东西,走过俞子妡身旁时,给了一记俏皮的笑容。 俞子妡嘴角抽搐,她这人已经在一年前上了一次八卦杂志封面,现在又给她搞这种飞机,她是真的想要低调啊! 白圣谦,蓦然,脑海中浮现一张无耻的得意笑脸。 五指喀喀作响,她闭上双眼握紧拳头。 她瞪着全身镜里的自己,觉得……很难堪。 一头法国式的浪漫卷发,配上复杂多层次的暗红色礼服,后面是夸张拖地的裙摆,她的脸上绘了同色系的眼影与唇膏,假睫毛除了长到媲美蟑螂触角外,上头还镶了好几颗闪闪发光的水钻…… 「你很漂亮,你是哪家经纪的?」化妆师笑笑地说,在她的脸上补了点腮红。 「呃,其实我是……」 「开始了。」林承奂进来休息室唤人,才一见到她,双脚就僵在原地。「很好啊!我觉得比林燕妘还要漂亮。」 他简直不敢置信,俞子妡化起浓妆,穿上礼服后,竟会变得如此艳光四射,仿佛明星一般亮眼。 只不过她的表情好像不太爽快。 「真是谢谢赞美。」俞子妡无奈的提起笨重的裙摆,走出休息室。 来到定点,导演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屏幕,不断点着头。「不错!」 这意思,是说她上相吧? 她看着导演肯定的眼神,感觉信心多了一些,只不过不到三分钟,这份信心就惨遭打击,还是很无情的那种。 「卡!表情有够僵硬!笑开一点!」 「卡!从楼梯走下来时不要那么随性!想象自己是名模……」 「卡!怎么一直冒冷汗?妆都糊了!化妆师……」 「卡!为什么手要握拳?我们要表现出的是浪漫的氛围,不是古惑女要去揍人……唉!你有没有受过演技训练呢?是不是专业演员啊?哪家经纪的?」 俞子妡的微笑僵住,为什么大家都问她哪家经纪的?她的确只是工作人员,莫名其妙就被赶鸭子上架啊!为什么都没有人跟导演说清楚? 「好了、好了,这年头花瓶型的演员太多了,来,我们好好谈谈。」导演诱哄着,一副看尽泪洒片场的老练姿态。 俞子妡听着,不知道该哭、该笑?这初次合作的导演实在很妙。 「我们呢!要表现出的是dior女鞋的优雅与高贵,而你扮演的则是如公主般雍容华贵的名媛,你赤脚从阶梯上走下来时,请保持美好的身段,一手要扶着阶梯,走下来后,直接走到摆放鞋子的定点,拿起它,露出满足的笑容……明白了吗?」导演直接将进度拖延的原因归咎于演员对剧本的不熟悉。 「understand?」导演不满她的默不作声,加大音量。 「yes……」他跟她说这些做什么?企画是她想的咧!她还会不清楚脚本内容? 还有刚刚那些说辞简直与她写出来的企画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更精简一些罢了。 她看了一眼旁边,发现惠如捂着嘴憋笑;另一旁小锺更夸张,直接狂笑倒在地上打滚。 俞子妡在心里一叹,她缺乏的是演技啊!她需要有人指点。 「导演,我有问题,我想请问要怎样揣摩那种心境?」她一脸严肃,今天扮演演员也是她的工作之一,她不容许过程之中出半点纰漏。 即便强迫,她也会要自己做到最好。 导演偏头思索了一会儿。「你就想象阶梯底下有一个你深爱的男人正在等着你,而你正准备投入他的怀抱。」 深爱的男人…… 她愣愣的站在楼梯上,思绪飘远。 一年了,魏东祺离开她的生活已经一年了! 虽然如此,他的脸在她的记忆中依然清晰,那是因为这是她每晚入睡前必复习的功课。 但她却已经渐渐遗忘他曾经待在身边的感觉,这种情况让她害怕……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每个孤单的夜晚,她总在懊悔中度过,她恨自己为什么脚程这么慢,让他错过她的生命,远去英国。 「可以的话就开始了,准备了,灯光。」导演喝道,抬手指示。 「好。」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魏东祺的身影。 东祺,她在心中低低唤道…… 曾经他在超商与她相遇,那时她还为他唐突叫她的名字而感到窘迫;后来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名字一直都刻在他的心中。 曾经他在一把伞下亲吻了她的额,她以为那是礼貌式的吻别;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想这么做。 曾经他轻易察觉林承奂喜欢着自己,她以为他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总是留意着关于她的所有事情。 曾经他在她的门口留下亲手制的蛋糕,她当时纳闷他为何会知道自己的生日;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早在学生时代,他就已经对她了如指掌。 曾经他很神秘的告诉她,她永远不会明白他对她的喜欢,她以为那只是随口胡诌的情话;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她真的傻得可以,因为早在很久以前,他们就已经偷走彼此的心,关于袁靖婷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 太多的曾经在心中浮现,她想起他的淡淡笑容、他的体贴温柔,两人曾经共同度过的甜蜜美好…… 俞子妡嘴角上扬,暖暖睁开双眼。 如果情感浓烈的想象,可以让脑海事物幻变成真实,那么早在一年前,她就会选择这么做。 她愣愣的看着阶梯底下的阴影处,出现一双穿着白色西装裤的修长双脚。 晦暗的灯光下,让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那双脚的主人缓缓移动步伐,走到了第一阶阶梯,抬起头,星辰般的眼眸对上她的,她看到久违的淡淡笑颜。 震惊闪过眼底,漂亮的红唇微微轻启,她轻轻咽下喉头的唾液。 「晚安,我的仙杜瑞拉。」魏东祺对着她喃道。 她缓缓走下阶梯,每一步都怕扑空,因为这一定是梦境,若是扑空了,她怕她就会醒来,再度面对孤寂。 她的眼角含着泪光,不敢多眨一下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人。 她贪婪的浏览着他剪得稍短的发,一如从前的漂亮双眼,唇角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还有那吻合记忆中的深情表情。 他弯下腰,将手中的高跟鞋轻柔套到了她的脚上。然后抬起头,对着她微笑。 她颤抖着,将手放到他的掌中。 他领着她走到舞台中心。「嫁给我?」 她没有点头,只是绝美的滑下一滴眼泪,将自己投入他的怀中。 仙杜瑞拉啊~~她曾经不敢奢望的那个角色,没想到如今被她诠释得如此完美,自卑畏儒的她如今竟也像灰姑娘一样,博得王子的一句求婚誓言。 「卡!漂亮。」导演喊道,激动的大叫。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跟我的脚本不一样。」她吸吸鼻子,瞪着魏东祺。 「我不知道,他们叫我这么做的。」魏东祺抚着她的脸,眼底都是惊艳,过了一年,她竟然变得如此出众,教他差点认不出她了。 他今天才刚下飞机,当他想找寻她时,就有人将他带到她面前了。 「什么?」她看着一旁的林承奂,发现他尴尬的笑着。 「是圣谦叫我这么做的。」林承奂一脸的无辜,马上推托责任。 「是东晟叫我这么做的。」白圣谦不知何时出现,他耸耸肩。 「你不是下不了床吗?」她无言的看着白圣谦那张痞子笑脸。 「不是我下不了床,是我让别人下不了床。」他笑说:「东晟说他要为之前他妈对你不礼貌的事道歉,还有他妈之前公报私仇干扰你的工作,他妈……」咦咦?为什么听起来很像在……飙一些不文雅的字辞? 她早就没在听白圣谦说话,转头,她发现魏东祺盯着她的脸瞧。 「很奇怪……」她脸红。 「不要说自己奇怪,在我心中,你就是美好。」他淡淡的打断她。 「对不起,之前我误会……」她突然想到她一直该说的话,是的,她欠他一个道歉,而且迟了一年。 「傻瓜,我喜欢听谢谢。」他叹了一口气吻住她。 她轻吟了一声,紧紧环住他的宽阔肩膀,在一年后的今天,他的吻还是一样让她冗醉。 「欸~~先说好,我要当伴郎!」白圣谦举手。 「啊?伴郎是我啊!我之前就跟俞姊订好的。」小锺手拉得更长。 「你?就凭你?你哪根葱呀?」 「我虽然矮,也没有你帅,但是我……」 「很有志气是吧?这年头不流行很有志气的伴郎,给谁看啊?」 「那我当花童……花童总可以了吧?」 「噢~~抱歉,花童的位置我留给了史蒂芬狄卡皮欧。」 「那是……什么东西……」小锺嘴角抽搐。 「今天你会下厨吗?」她问,压根没听到一旁的拌嘴,牵起他的手。 「一起?」他温柔地说。 「好。」她点头,将手收紧。 她与他相视而笑,他们知道彼此即将步入新的生活,暗恋日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结束所有的不完美,画下句点…… 这个句点,很圆、很圆。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