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女斗妖儿》 楔子 晨曦破晓时分,在青峰翠谷、云飞雾绕的清幽之境,霍地传来一声吃痛的惨叫声。 “唉呀呀!师父!痛、痛、痛……”身穿著灰袍、年约七岁的小男孩龇牙咧嘴地在原地跳著。 “忘了,活该受罪。”身材清瘦,蓄著两撇山羊胡,同样穿著灰袍的老道士扬了扬手上的竹条,不以为意地啐道。 “徒儿没忘。”小男孩委屈地努了努唇,一脸不甘心。 在他五岁那一年,莫名其妙把老道士当爹爹开始,他便知道,自此他与“道”脱离不了关系。 在老道士的教导下他知道,道教重生恶死,追求长生不老,认为人的生命可以自己做主,而不用听命于天。 只要人善于修道养生,就可以长生不老,得道成仙。 而老道士与所有道士一样,喜炼丹、吐纳、服符及诵经,甚至让咒语渗透进入道士日常生活的每一环节。 因此他们不管净手、吃饭、沐浴、理发等都要诵咒。 只是道咒应用极狭、各有针对性,因此咒语数量极多,他总免不了被类似却又繁复的咒语所混淆。 今儿个也许是肚子敲得响,搞得他的思绪跟著混混沌沌,让他怎么也想不起食语咒的咒字组合。 “没忘就诵出声,诵完就可以吃了。”老道士朝他扬了扬眉后,自个儿唏哩呼噜喝著热腾腾的白粥。 小男孩瞪大著眼看师父喝著白粥,肚子更是饿得敲大鼓,垂涎白粥的口水积了满嘴。 用力咽下口水,他聚精会神地让文字在脑中跃动。“唔!咒水水自竭,咒火火自灭,天生万物食、食……” 食、食……食什么去了?小男孩懊恼地搔了搔头,翻了翻眼,食了半天,背不出一句完整的咒语。 老道士见状凉凉地道。“再想不起来,就甭用早膳喽!” 经老道士这一激,小男孩气得直嚷。“这是哪门子规定,净手、吃饭、沐浴、都要诵咒?” “哈!若你够争气,就甭杵在一头干瞪眼,猛对著我的白粥流口水啦!” 一日为道士、终身为道士,虽然他的道行并不高,但可是彻底奉行著祖师爷的圭臬。 暗暗抑著微乱心神,小男孩倔倔地抿著唇、蹙著俊眉。“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师父对我刮目相看!” 老道士呵呵取笑道。“小家伙,希望你能顺利活下来呐!” 真枉了他生得一脸俊秀的精明模样,都两年了,竟还不习惯道士生活。 若再这么不时忘咒下去,他想,小男孩很快便会变成一个蓬头垢面、瘦骨如柴的臭小子喽! 迎向师父戏谑的神情,小男孩气呼呼地嚷著。“哼!我找师伯练武功去。” 虽然他跟著老道士一起生活,另一方面却也跟著老道士的师兄习武。 长年处在道与武间,他比一般孩子多了一份正义凛然的侠心与济弱扶倾的广阔胸襟。 老道士闻言气得直跳脚。“你这墙头草、两边倒,不准去、不准去──” 第一章 阒暗莫辨的黑夜,在寒冷的空气里透著股诡谲、幽异的惨淡气息。 当火红色的光缓缓将冥纸燃尽的瞬间,微扬的风带起星火墨屑,随风飘浮在寂静的夜里,仿佛飘荡的灵魂。 远处,清冷的月光随著夜风乱颤,树影筛落下张牙舞爪的暗影,老道士飞也似地奔出陈旧古老的人家。 “这户人家……真的邪门呐。”他话一落下,却见徒儿高大的身形弃他于不顾地愈走愈远。“我的好徒儿呀!等等师父呐!” 阎子熙抿著唇听若未闻,一双炯然有神的鹰眸燃著怒意,脚步益发急促。 “欸!怎么我愈喊你愈走?”老道士皱起眉,边走边将身上的道冠、道巾、道服全脱下,塞进斜背在身侧的布袋里。 “咱们不同道,自然不同路。”他冷冷地开口。 “什么不同道不同路的,不这样,师父怎么养得起你?”老道士气呼呼地边嚷著边横过身堵在他面前。 阎子熙定住脚步,就著淡淡的月光,颀长身形有一股出尘脱俗的俊逸气息。 “你骗我。”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从他懂事开始,他抱著雄心壮志习道也习武,却没想到,老道士虽然彻底奉行祖师爷的圭臬并拥有每一个道士该有的特性,但……事实上,老道士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所谓“镇宅避邪、伏魔除妖”的法器、仪式,不过是他招摇撞骗,骗取生活费的幌子。 跟了老道士这些年来,他益发无法认同老道士的作法。 “我是骗人但不是骗你。”在那双凌厉眸光的注视之下,老道士倒抽一口气,自知理亏地缩了缩肩,却又不甘示弱地抬起头。 无奈他的身高足足矮了徒儿半截,连气势也跟著弱了泰半。 阎子熙莫可奈何地看著他一眼,无言地叹了口气。 见徒儿不发一语,老道士委屈地咽声道。“也不想想,这十多年来师父是怎么含辛茹苦、忍辱负重地把你带大,瞧瞧,现下翅膀硬了,我知道你嫌弃师父了,我知道……” “够了。”阎子熙瞥了他一眼,温和斯文的嗓音里掺入一丝僵硬。“大半夜,我可不想和你杵在这里吹风。” 他认识他的师父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一个举手投足,他便可知道师父心里打著什么歪主意。 取过老道士手中另一袋装著法器的沉甸甸包袱,他迈开脚步,不打算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对话当中。 老道士见状,喜孜孜地跟在徒儿后头跑著。“呜……子熙呀!你待师父真好,你果然是师父的好徒儿,师父真是太、太太感动了。” 虽然爱徒的声调仍平板、冷漠,俊逸的脸部线条显得有些僵硬,但至少还愿意与他说话、帮他提东西。 这表示──徒儿的气消了。 思及此,老道士心里那一丁点的心虚,咻的一声,再一次烟消云散在寒冷的空气里。 耳底落入老道士十年如一日的讨好陈词,阎子熙的心绪却显得复杂而沉重。 从小他便抱著为民去除妖害、在民间行侠仗义的想法,努力习道也习武,只可惜,师父的想法与他背道而驰。 他不想和师父一样过著招摇撞骗的日子! 或许他该好好想一想,关于他的未来…… *** 月色如水,月光下,“步武堂”在暗影幢幢、树影张牙舞爪下,透著股诡谲的气氛。 暗夜中,两道人影踩过被落叶掩没的小径。 “九师姐……我、我们要去哪?”图定光捉著雁飞影的衣角,手中提著一只纸灯笼,小心翼翼地开口。 “别吵。” 今夜月圆,适逢至阴极寒之日,她只身一人想到后山探探“新鲜事”,却没想到被起床小解的图定光给撞上。 于是莫名其妙的,为人耿直却懦弱的图定光,无知地跟著她走上了暗夜寻妖之途。 在图定光发现异样时,已来不及折回原地了。 这时突地一阵裹著湿冷雨雾的冷风迎面袭来,图定光浑身一颤,不胜其寒地打了个哆嗦。“九师姐……今晚好冷啊!你、你到底想去哪?” 大半夜,天这么黑、风这么冷,哪有人会选在这么奇怪的时辰外出。 难不成九师姐梦游? 又或者九师姐被什么邪祟的“坏东西”给扰了心魂? 图定光脑中的想像一箩筐。 他浑身抖、抖、抖,豆大的小眼左探探、右瞧瞧,深怕一个不留神,便会出现一只妖怪脱了他的裤子,或跑出一只虎姑婆咬他的小指头。 “九师姐……算我求姑奶奶您了,别去了,成吗?” “九师姐……呜……好冷……” “九师姐、九师姐……你怎么不说话?” “呜……九师姐、九师姐……你到底要上哪?” 霍地,走在前头的雁飞影定下脚步,瞪大著杏眸,双手插腰地朝他吐了一口长气。“嘘──” “嘘、嘘什么?” “你若出了声让我的妖怪跑了,我就扒了你的皮!”她轻声轻语地威胁。 “什、什么?”豆大的冷汗滑下,图定光颤声地问。 “我要捉妖!懂了没?”她气呼呼地推了推他的额。 “要跟著我就别出声,要出声就回去睡觉。” “九师姐,天黑,我、我不敢回去。”图定光听她这么说,声音已然变了调。 他虽然是堂堂男子汉,但天生性格懦弱,这也是他被家里送到“步武堂”习武的原因。 她嗔了他一眼。“那就乖乖地别出声,有九师姐罩著你,怕啥?” 此时已是子时三刻,身旁的老树犹如鬼魅般摆动著,四周显得更加诡异阴森,再不跑,肯定来不及的! 呵!呵!不怕才怪,他干笑了两声,因为冷冽的寒风阵阵吹啊吹,让他连笑容也有些颤抖地呈现抽搐的状况。 “九师姐咱们回去吧!假若这里真住著妖怪,万一你又镇不住妖,反而被妖怪给抓去当媳妇儿,那……我该怎么跟师父及你们雁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对于雁飞影喜六朝志怪的神异怪诞之说,深谙捉妖法术,之前他早就听师兄们说过,却没想到这么严重。 各种凄凉可怕的画面在他脑子里转啊转,他苍白著张脸,吓得魂不附体地努力说服著。 “怕什么?”雁飞影没好气地赏了他一拳爆栗子。 霍地,图定光惊恐得双眼都直了,张大著口,满身冷汗淋漓地怪腔怪调叫道。“呃──九、九、九九九……” 雁飞影翻了翻眸,啐了他一声。“酒什么酒?喝酒不能壮胆好不好?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该准备些大蒜、佛珠让你安安心。” “不、不不不……”这下他连话也说不出来! 一簇鬼火在雁飞影身后晃啊晃,他用力咽了咽口水,他无法想像,接下来会再出现什么? 见他神色异常,雁飞影带点兴奋地问:“怎么了?我后面有什么?有什么?” 她的话才落下,鬼火往上升了一点,紧接著一张冷厉透青的脸庞映入图定光眼底。 “啊──”来不及请来正义凛然的神佛,图定光心一凛,咚一声便因为惊吓过度而倒地不起。 不会吧!晕了?雁飞影轻蹙起眉,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决定先瞧清对方的“鬼”面目,再救光师弟。 做好心理准备后,她扬了扬唇,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俐落地转身。“喝!何方妖孽,看我原形咒!” 藕臂陡伸,她将黄符稳稳贴上来者前额。 无奈半刻过去──没反应?她轻蹙起眉,有些不解,怎么可能? 困惑的思绪迅速由脑中掠过,她灵机一动,不疾不徐再由怀里暗袋抓出一把家传“灭魂灰”。“受死吧──” 呵!加入雄黄、黑狗血的“灭魂灰”等于人世间的“蚀骨化腐水”,管对方是什么精、什么妖鬼,保证“飕”一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事情似乎有些诡异,咦!她的手怎么动不了? 可恶,这妖怪的道行竟比她还高。 哼!不怕,她猫般的杏眸往上一瞄,正准备使出绝招的瞬间,她因为眼底映入的模样,绝望地呻吟了一声。 提高灯笼,穿著一身黑衣的寒独峰,挺拔的身影直挺挺地矗立在她眼前。 “雁飞影!这么晚了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雁飞影暗叫了声苦,敞开笑容的瞬间,霍地使出纤纤玉指,指著沉默寡言的六师哥──寒独峰,先声夺人道。“哦!六师哥,你把光师弟吓晕了!” 寒独峰微微地蹙眉,完全不被她的气势所迫。 “九师妹,你真的完蛋了。”他掀唇冷冷开口,冷然的脸庞没有任何情绪地维持他惯有的寡言形象。 *** 清晨,晚秋的阳光柔柔地洒落在偌大空旷的练武场上。 此刻──卯时刚过,本该热闹的练武场上,异常空旷,而清静的厅堂却意外地聚集了“步武堂”所有弟子。 在挂著一面“仁义勇”匾额前,“步武堂”所有弟子整齐划一排开,那矗在厅堂中一列列规矩挺直的身影,与堂主诸葛谦的冷脸相互呼应成冷硬的线条。 雁飞影偷偷瞥了眼在眼前来回踱步、却不发一语的师父,偷偷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昨儿个捉妖不成,还吓晕了光师弟,虽然烂摊子不是她去收拾,但她也跟著折腾了一整夜。 一个师父、两个师父、三个师父……无数个师父在她眼前来回晃动。 她努力瞠起眸,站得挺直的身影却不自觉随著逐渐恍惚的思绪,巍巍颤颤地跟著晃动。 “小九!” 当诸葛谦突如其来响起的声音划破厅堂宁静时,雁飞影猛地惊醒朗声道。“何方妖孽,看我收妖符箓,让你原形毕露,无所遁形──收!” 她铿锵有力的尾句一收,静谧的厅堂再度呈现一片沉滞。 杵在匾额前,站得挺直的“步武堂”弟子像全被点穴似的,无一不瞠目结舌,瞅著这沉迷于鬼怪的宝贝师妹──叹气、晃头、皱眉……无言。 接著诸葛谦一记响栗子毫不犹豫落在雁飞影秀白的额前。“昨儿个还玩不够,大清早的还在做什么收妖梦!” 一想起雁飞影古怪的兴致,他头痛得不知该拿她如何。 “师父……好痛。”她努起唇,可怜兮兮地蠕著。 “你还知道痛?你还知不知道自个儿来步武堂做什么?”诸葛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雁飞影出生在捉妖世家,自小她受爷爷的影响,对世间神异怪诞之说特别感兴趣。 当年雁飞影的阿爹知道女儿有这怪癖好,于是打了将她送至“步武堂”习武的如意算盘,为的就是要断了她的这个癖好。 谁知道,她被送到“步武堂”后,不仅武功习得了得,闲暇之余还是有空研习她爷爷的捉妖法术。 不时舞出的降妖伏魔剑法、符箓,吓得“步武堂”几个师兄直嚷著要把她逐出师门。 一想到这个脑袋瓜子里装满鬼灵精怪想法的可人小丫头,诸葛谦简直是想要昭告天下承认自己教徒无方。 怎么三、五年过去了,还是除不了小丫头脑子里的古怪想法。 一意识到“大祸临头”,她乖巧地道:“习武。” “习武!你还知道自己是来习武的?”诸葛谦冷哼了一声,头痛得不想看她卖乖的可人儿模样。 “徒儿知道。”她嘟著唇,以十分受教的语气回应。 “知道?知道你还拉著定光上山。” 雁飞影闻言,偏过小脸呐呐地哝著。“是光师弟硬要跟著我的嘛!” “难道你身为师姐,不该阻止他吗?” “我以为……光师弟也对捉妖有兴趣。” 突然间,诸葛谦有种同奶娃儿说话的挫败感,或许,他本来就不该寄望这些年来的习武,能让甜美可人的徒儿对捉妖减少几分兴致。 唉,苦恼呀苦恼,诸葛谦拧眉,脸上冷硬的线条已由怒转为无奈,这小丫头脑中到底装了多少古怪的想法,他还真的十分难以理解。 “不管定光是不是有兴趣,针对你把他吓出病的行为,你就得接受惩罚。” “我才没那么无聊吓光师弟呢!再说一切都是六师哥的错!”她眨了眨清亮的眼珠,理直气壮地努力为自己反驳。 诸葛谦半信半疑。“阿峰?” “就是、就是,六师哥长得像大树一样,大半夜的提著灯笼杵在我身后,不吓死也──” 唔,怎么气氛好像有些冷飕飕的?她迎向寒独峰,果不其然看见他冷若冰霜的臭脸。 寒独峰朗眉微挑,即使被点了名也不辩解,态度依旧沉定得很。 诸葛谦侧眸看了看寒独峰,再瞧了瞧雁飞影,发出一声挫败的呻吟。“是为师让阿峰巡夜的。” “就算是这样,六师兄也不可以吓人!”她咬著软嫩的红唇,一脸无辜地发出抗议。 言下之意……错的人是──寒独峰吗?唉!拿她没辙的叹息声,极具默契地由众人口中悄悄逸出。 诸葛谦皱起眉,顿时觉得额角开始隐隐作痛。“总之,希望定光不要有个三长两短。” 雁飞影闻言,立刻由怀里取出一张盖著法印的符箓,正义凛然地道。“师父放心!为了光师弟,我昨夜熬夜画了一道定惊符,只要我将符火化后加冲阴阳水,口含符水用剑指放在自己嘴前,用力一喷……” “喷?还喷什么喷!” 诸葛谦瞠眼瞥了她一眼,雁飞影脸上那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弧缓缓收拢,最后连那义愤填膺的气势,也跟著满嘴的咕哝全吞下肚。 “你,从今天起,上后山石二洞面壁思过。”诸葛谦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开口。 他不知道自个儿的步武堂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尽收些怪徒弟。 前些日子,排行老二的弟子研了怪药让排行老八的女徒弟吃下,导致她的身体产生了“异样”的变化。 为此他气得把老二赶到山上面壁思过,现下,相隔不到十日,轮到要赶这小鬼灵精也上山去。 哼呵!他忍不住想,后山那六个天然洞穴是为“步武堂”弟子专设。 面壁思过!雁飞影沮丧地垂下肩,虽然早知道会被罚,但心底仍有一丁点不甘愿。 六师哥!我恨你!飞影哀怨的恨恨眸光朝寒独峰射去。 不关我的事。寒独峰微微一笑,微勾的唇角带著几分莞尔。 一接收到他的眼神,雁飞影气急败坏地只想撕掉他脸上可恶的笑容,但没由来的,突然闪过的念头取代了她的怒意。 上石二洞面壁思过耶!雁飞影晶灿若星子的黑眸倏地闪著动人的炽光。 捕捉到徒儿打著坏主意的灵动眸子,诸葛谦正声道。“还有,不准到石一洞找你二师哥,给为师乖乖待在石二洞,知道吗?” 虽然小巧的鹅蛋脸上掠过失落与懊恼,她还是乖巧地颔了颔首。“噢!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还有,不准带任何道具上山。”诸葛谦话一落下,立刻转向另一个徒儿道。“无敌,你把她那些什么木头剑、黄纸、铃铛全找出来,丢了。” 心脏猛地抽了两下,雁飞影紧张地迭声开口。“师父、师父……” “怎么?还是丢你出去?”诸葛谦沉著脸,声音威严得不容许任何人违逆。 “师父……那不是道具,那叫法器,而那把木剑不是普遍的木剑,是桃木剑,剑身上刻有符咒,具有斩妖除魔的法力;另外那个不是什么铃铛,那是帝钟又或者叫三清铃,有降神、驱魔的作用……” 待她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堂上众师兄皆满脸错愕地瞪著她,不敢相信她在这节骨眼上,还敢纠正师父。 终于,雁飞影感觉众人关注的眸光,怔愣了一下,可怜兮兮地瞅著师父严厉的面容,好一会儿才无辜嗫嚅著道:“好吧!师父说什么是什么。” 她万分委屈地低著头,绞著十指不敢再说话。 呜……呜……好可怜,那些法器可是爷爷留给她的传家之宝呢! 第二章 步武堂后山处于虎山北麓,连绵起伏的山脉造成悬殊落差,仰头远眺可见角峰峥嵘的皑皑雪峰,俯首低探可瞧幽幽谷壑奔泄著湍急溪流。 如此浩瀚幽远的天然景致,加深了虎山原始幽深的感觉,更为雁飞影沉闷的面壁思过日子,添了一点趣味。 妖怪指的是各种自然物化成的精魅,而在这四周群山环抱,蓊郁茂密的幽深林莽中,想必魉魅、山魈不少。 在虎山石二洞面壁思过时,想像力丰富的她,总能捕风捉影,让与她“比邻而居”、认分而诚心忏悔的二师哥关劲飞,被她成天准备与“小妖”斗法的行为,给搞得头痛不已。 忍无可忍之下,他下了禁语令,做了明哲保身与九师妹划清界线的声明。 若非如此,现在她也不用闷得发慌地只好凭印象,练著爷爷手写读本里的收妖指法。 这一日,阳光甚好,雁飞影正比划、区分道指与三清指的不同时,后脑勺蓦地传来一阵痛。 “唉呀!好痛!”她吃痛地抚著头,回过头寻找突击者的同时,眼底映入艳无敌美艳动人的脸庞。“师姐?”瞠圆秀眸,她清亮的语调拔高了数分。 “我出现,你有需要这么惊讶吗?”艳无敌没好气地问。 “当然。”她警戒地眯起眸,小手已探进袖口准备抽出一张符纸,打算来个小小的测试。 敏锐地察觉她的动作,艳无敌脸上的笑意冻结。“你、你……打算做什么?” 危险!她可不想与六师弟一样,落得被贴符镇压的下场。 不过话说回来,在“步武堂”里除了师父及大师兄外,似乎没有人没吃过雁飞影这招! 她的反应让雁飞影甜甜地扬起笑。“如果你是真的三师姐,那你就不该怕我的符纸。” 艳无敌的脸色瞬间僵凝。“是人都会怕你的符纸。” “是人就不会怕我的符纸!”她笑得好邪恶,频频上扬的唇角牵动唇边的小梨涡,灿烂的犹如一朵绽放的娇花。 “雁飞影!你要真敢把那张黄纸贴在我的额头上,我就领著师兄下山,不带你下山!” 喔!天老爷呀!她头痛得想哭!可是在她掉下第一滴眼泪前,她要先宰掉雁飞影。 这小鬼灵精面壁思过的这段时间,分明没半点反省,反而在这群山环绕的环境下,益发沉溺在怪力乱神当中。 或许下回她得建议师父,别罚雁飞影上山思过。 雁飞影顿了顿,轻蹙起眉思索著她话中的真实性。 就在她沉思的片刻,本在石一洞内打坐调息的关劲飞,突然探出头问:“三师妹,我可以下山了?” “师父要咱们出任务。”艳无敌俐落的身形风也似的转到关劲飞身旁。 他蹙眉,不解地问:“出什么任务?” “师父怀疑,现今在江湖上恶名正炽的苍海二鬼中的炎鬼是小师弟厉炎。” 排行最末的厉炎虽然与图定光一样生性懦弱,但却是“步武堂”里公认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 厉炎进“步武堂”才几年光景,武功已凌越大师兄。 只是在一次厉炎回家探亲久归不返后,他们才知道厉家惨遭苗女灭门,而他再也未回到“步武堂”。 这些日子来,诸葛谦一直派人追查厉炎的下落,终于在今日探得疑似厉炎的踪迹。 而这疑似厉炎的人,便是苍海二鬼中的炎鬼。 “为什么师父会这样以为?” “听说炎鬼的武功招式与‘步武堂’十分相近。” 雁飞影听见两人的对话,陡然一问:“那我们的任务是去找小师弟吗?” 艳无敌笑道:“我瞧你过得乐不思蜀,甭下山算了。” “什么乐不思蜀,人家是闷得发慌,谁让二师哥不理我。”她嘟起水嫩红唇,喃喃抱怨著。 “你三不五时要拿符纸贴人,连我都不想睬你了。” 关劲飞拿她没办法地轻斥。“咱们上山面壁思过是要反省,不是同你玩耍的,要让师父听到,又要罚你了!”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人家是怕师哥你被狐妖迷了心智,若因此瞧不著师哥,小九心里会很难过耶!” 雁飞影内心小小受创地无力指控,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只狐妖赶走的。 没想到她的亲亲二师哥竟不领她的情,反而与她划清界线,不同她说话,让她著实难过了好一阵子。 关劲飞闻言与艳无敌极具默契地相视一笑。 他们这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九师妹呀!实在让人不知该如何评论。 艳无敌率先回过神。“好了,先下山要紧,师父要咱们顺道到城里采粮,晚了时辰可不好。” 离开这山谷,会经过古木参天、苔藓遍地的莽林,入了夜,神秘之感便油然而生,若再久待,怕雁飞影渴望捉妖的老毛病又会犯了吧! 无心细思艳无敌的打算,雁飞影那一双灵眸登时亮了起来。“好耶!我要吃冰糖葫芦。” “哦!难得,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离开呢!”艳无敌故意取笑著。 “哈、哈!就是,原来咱们小九还记得冰糖葫芦的滋味!”关劲飞应和著,绝不会放过调侃她的大好机会。 语落,两人的笑声回荡在空幽的山谷间。 “噢!师哥和师姐联合起来欺负我!”雁飞影瞪大著眸,被他们的取笑气得双颊生晕、双足直跳地直尖叫。 *** 雁飞影气恼的情绪没维持太久,一下山入了城,她霍地想起更重要的事,便缠著艳无敌。 “师姐、师姐,你真的把我的法器全丢了吗?” “当然是丢了,师父都下了令,我有什么办法。”艳无敌翻了翻美眸、耸了耸肩,一脸莫可奈何。 她备受打击地揪著领口,情绪翻腾地几乎快不能呼吸。“真的丢了……” 艳无敌瞥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开口。“小九,说实话,你再沉迷在妖鬼的世界里,会嫁不出去的。” 头一甩,她微偏著螓首,眸底尽是不解。“为什么一定得嫁呢?” “不嫁难道真的当女道姑吗?” 她呵呵憨笑两声。“也没什么不好,你想想,若我真当了女道姑,一定是开朝以来武功最好的女道姑,既可为凡间除妖害也可在民间行侠仗义,普渡生灵,救济困厄,为天下苍生……” 艳无敌挫败地低吟了一声,后悔与她谈起这事。“算了当我没说,拜托你把那捉妖的事就留给那些道士做就好了,可别真抢人家的饭碗。” “哎!师姐根本不懂。” 雁飞影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所谓“知音难寻”,而她很肯定“步武堂”里绝对没有她的知音。 她只要一思及此,心里便懊恼得不得了。 突然间,当她的眸光不经意落在身侧小贩的蒸笼时,水亮亮的眸子蓦地亮了起来。“芝麻包!” “什么?”艳无敌有些摸不著头绪地问。 “师姐你先和师兄去买米,我买完甜包就同你们会合。” 艳无敌还没意会过来,雁飞影娇小的身形已像只见著花的小粉蝶,扑地奔往另一头。 *** 老婆婆的甜包是城里出了名的点心,因为老人家年事已高,因此蒸卖的数量不多,也非天天做甜包出来卖。 因此老婆婆的甜包抢手的程度惊人,要买到除了要靠几分机缘外,还要有几分运气。 脚步一抵定,雁飞影喜孜孜地开口。“婆婆,麻烦给我五颗芝麻包。” 在她开口的同时,另一抹沉徐的低嗓也随即跟著落入耳畔。“有劳,我要五颗芝麻包。” 雁飞影闻声,迅速瞥了身旁的男子一眼,对著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露出凶狠的目光。 一感觉到姑娘极具威胁性的注视,阎子熙朗眉微挑地打量著姑娘充满敌意的眼神。 “甜包是我的。”他扬唇,笑著宣布,饿了大半天,他绝不会轻易让步的,虽然……眼前的小姑娘甜美可人。 无视他放肆的眸光,雁飞影假装没听见,直接巧笑倩兮地掏出铜板。“谢谢婆婆。” 阎子熙目光一凛,俊脸猛地一绷地扬手挡住她欲伸向老婆婆的手。“甜包是我的。” 定定瞧著他阻挡的举动,雁飞影脾气跟著冲上来地扬声嚷著。“喂!你这人怎么那么无赖!” 她手腕灵活巧转,俐落地借势甩开他,不让他占半点便宜。 阎子熙见状,倏地出掌扣紧她的手腕。“是姑娘太霸道。” “是呀!我就是霸道怎样?就算我霸道也强过你的无赖!”她咬牙忍痛,巧劲挣脱后,揉著让他弄疼的手腕,一脸责怪。 瞧她吃痛的神态,阎子熙心头不由得一震,想开口的瞬间,老婆婆呵呵的笑嗓拉走了他的思绪。 “好、好,小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吃了芝麻包让你们发黑如墨、结发同心,甜蜜蜜,喏!全卖给你们了。” 无视两人剑拔弩张、波涛暗涌,以眼神厮杀的同时,卖甜包的老婆婆完全处在状况外地又道:“谢谢光顾呐!” 雁飞影愕然地怔了怔,瞬即生气地拧起眉。“谁、谁跟他是小夫妻?!” 瞧她气呼呼的反应,俨然像条下了热锅的小辣椒,阎子熙不由扬起戏谑的笑,这才发现眼前的小姑娘可爱得紧。 她的身形娇小,或许还不及他的肩头,似猫般的灵眸,俏丽可人,唇边的小梨涡在说话的同时,旋动著甜美的笑涡。 “呵!呵!别同婆婆说笑了,婆婆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你们有夫妻相。” 老婆婆努力睁起已老花的眼,打量著眼前这一对玉人儿,手脚俐落地将芝麻包子用油纸包好,递给他。 阎子熙隐住笑意地微挑朗眉,顺手接过婆婆递来的芝麻包子,突然觉得眼前的状况十分有趣。 “有劳婆婆。”他欣然将银子递给老婆婆,温谦有礼笑道。 “不、不是……婆婆你真的──”如此诡异的状况,雁飞影这才蓦地发现,急著辩解的……似乎只有她? 还有、还有,她的包子为什么跑到那个男子手上去了? 侧眸瞥了男子置身事外的悠然,她清扬的语调跟著拔高了数分。“笑!你竟然还好意思笑?!” “婆婆不信,我也没办法。”阎子熙耸肩,一脸不置可否地吐出简单而无奈的答案。 她咬牙,眯起水灵灵的猫眸燃著怒意,瞬间对芝麻甜包完全失了兴致。 可恶!这无赖,摆明了要看她出糗吗? “你是故意的!”僵硬的语调由她巧洁的齿缝迸出来,那蕴著火药味的语气,清楚地传入阎子熙耳底。 虽然他们并不相识、无冤无仇,但她可以强烈感觉他的“恶意”。 面对她的指控,阎子熙那张俊脸上尽是不以为然。“别恼,我可以分你一颗甜包子。” 他可以确定的是,姑娘的脾气不好、幽默感似乎也不足。 雁飞影怔了怔,双目几乎要喷火地瞠瞪著他。 好可爱! 或许是因为怒意,姑娘的粉颊染上晕红的模样煞是可爱,阎子熙有股想伸手捏捏她腮帮子的冲动。“如果一颗不够,我也没办法了。” 他的嗓音因为刻意放柔的语调而显得低沉温柔。 听出他语气里的调侃,她跺著脚,冲著他嚷。“谁希罕你的臭包子!” 她清亮的语音带著娇蛮,充满活力的嗓音让人很难忽视她的存在。 阎子熙抱了抱拳,笑得温和有礼。“那就多谢姑娘承让。” “承什么让!你、你你这个恶人……欺负人!不要脸!”雁飞影闻音,气得双眸瞪得又圆又亮,接著小巧柔荑很自然地探进袖口,抓了张符纸便想往他额上贴。 可惜她不够高,黄色符纸突兀地贴在他厚实的胸膛,符角随风轻晃著。 阎子熙怔了怔,因为她万分自然的贴符举止,黑眸闪过兴味的眸光。 有趣!姑娘的举止反应像是出于本能、未经任何思索的,为此他忍不住挑眉,深深睨了她一眼。 雁飞影抬起眸,抬头一瞧,发现男子盯著她的眸光──瞬也不瞬。 因为他的眸光大胆而放肆,这一刻雁飞影才发现,男子长得极俊秀,一双深邃的黑眸流动著幽幽光采,让人很难忽略他身上出尘的气质。 因太过遽然而起的莫名心跳唤回她的思绪,雁飞影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把平常对同门师兄姐那一招,拿来对付一个陌生男子?! 天呀!丢脸死了、丢脸死了!思及此,雁飞影嫩白的小脸蓦地染上一抹懊恼的晕红。 因为她的窘态,阎子熙反倒对她多了几分兴致。“你──” 他薄唇一掀,只开口说了一个字,雁飞影却往后退了一大步。“算了、算了,我不同你计较!” 语落,雁飞影以逃命的速度,拚命往前飞奔。 阎子熙凝著她仓惶离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扬起一抹带著兴味的笑──这姑娘真有意思! *** 一个月后,雁飞影领著师命,与三师姐艳无敌及几位师兄,准备前往苗寨搭救因为被灭门而化名、成为无恶不做的恶人炎鬼──小师弟厉炎。 虽然炎鬼在江湖上犯案累累,但毕竟是“步武堂”的弟子。 为了厘清胆怯懦弱的厉炎何以成为恶人炎鬼的重重疑云,诸葛谦才会在得知炎鬼被擒后,派了几位弟子前往苗寨救回厉炎。 走了整整大半个月,一班人一进努拉苗寨,找到了厉炎完成师命后,转眼夜色已晚。 这一刻,苍林茫茫,藏在群山深处的努拉苗寨因为一场杀戮,透著股幽冷而凄凉的气息。 待天色全然暗下时,薄雾缓缓冉升而起,瞬间将举目荒凉的努拉苗寨,如坠阴森之地,笼罩在一片虚无飘渺的孤寂当中。 走在山林小径间,感觉到山涧吹来的冷风萧萧拂过身旁,艳无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突地,雁飞影的脚步滞在原地。 感觉到她突然定住的脚步,艳无敌了然地揉了揉眉心。“雁飞影,走!” “师姐、师姐,我喜欢努拉苗寨,咱们留下来好不好?”晶灿的眼眸流转出喜色,雁飞影一脸热切地兴奋宣布。 “不准!”虽然对她的“兴趣”早已司空见惯,但这里可不比自家后山,若真蹦出个什么邪魔歪道,她可不保证能救得了她。 而现下、此刻,她当然知道小师妹装满鬼灵精怪的脑袋瓜子里,转著什么古怪的念头。 “三师姐,你等我,这里有怨气、妖气、邪气,我马上回来!” “不等你、不等你!” 明知道自己的奢望实属多余,但她还是打从心里升起小小希冀,希望她可人的九师妹还有几分良知,回心转意。 不过正所谓江山难改、本性难移呐!不过只在眨眼间,雁飞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艳无敌重重叹了口气,意思、意思地对著冷空气嚷著。“大师哥、二师哥已经在苗寨外等著接应我们,再这么蹉跎下去,你直接收去小师弟的怨气好了。” 为了一圆厉炎一心求死的想法,她与雁飞影一同骗他吃了一颗可让人在几个时辰内,进入假死状况的“绝处逢生丸”。 现下她们就是要尽快将厉炎带回步武堂疗伤,而这小丫头竟还有闲情逸致说要去捉妖?! 艳无敌翻了翻艳眸,即便无奈,还是只能认分地留在原地候著她的九师妹。 第三章 循著精怪的腥膻妖气,雁飞影已追至一处宽广的野林。 她静静伫立在其中,抬起头,只见直耸入天际的树林遮掩了星月,四周阒黑莫辨地带出了森冷诡谲的气息。 风缓缓抚过天地,树叶随风发出的窸窣声,触目所及,一切静寂得犹如寻常的夜晚……却又让她隐隐嗅出某处不对劲儿。 雁飞影凝神,不敢掉以轻心,思绪一掠过,静谧之中,细碎的声音在虚无中倏然响起。 “我瞧你有多大耐性!”她扬唇,在黑暗之中捕捉到一道模糊的身影。 当一阵冷风拂过的瞬间,一抹俊嗓跟著划破幽然深夜中的沉谧。“狐妖,受死吧!” 不知由哪窜出,著青袍的年轻男子拿起桃木剑,身形俐落地在她面前耍了一套伏妖剑法后嚷道:“狐妖,受死吧!” 月光透过枝桠,筛落一地清白月色,就著月光,雁飞影傻愣疑惑地瞪著眼前清俊的男子,心猛地一凛。 是他!当日在市集同她抢甜包的无赖? 虽然男子的态度恶劣、无赖,但他那出尘清俊的模样若要让人忘记,还真有些困难。 雁飞影暗暗压下过度跃动的心跳,敛眉沉思片刻后,机警地连忙拉回停滞在男子身上的思绪。 她知道,眼前的男子该是狐妖摄取她心中挂念的形影,幻化而成的假象,若她因此受了蛊惑,可白白浪费了她研习捉妖之法的心血。 “你这狐妖,休想用幻影来魅惑人心!”她急跃退后,芙颊镶著浅浅笑涡地躲过他的剑法,格格发出轻灵一笑。 阎子熙一怔,因为眼前姑娘天真烂漫的笑声拧蹙起俊眉,这笑声……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他眼眉微沉,不让自己分散心思地道:“究竟谁是妖,待我逼出你的原形便可知晓。” 荒谬!怎么这狐妖也会读心术,竟把她想说的词儿给抢走?! 一思及自己竟然这么幸运地遇到道行如此高深的狐妖,雁飞影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兴奋地道:“那就瞧瞧谁有真本事。” 向来她只听闻过女狐妖幻化成人形魅惑人心,倒没见过男狐妖也照本宣科,勾引起凡间女子了。 可惜,她可不是一般的黄花大闺女,才不会轻易上当哩! 他稍顿,浓眉一扬,为对方狂妄的语气微微错愕。“呵!好大的口气!今日本爷就收了你,让我瞧瞧你是否逃得了今晚。” 语落,他一边念咒,一边掐著《天罗地网诀》。 “天、天……罗地网诀!”雁飞影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指灵腕松的俐落动作,一脸兴奋。 爷爷虽然把他的法器、捉妖诀谱珍藏全都传给她,但无人指导,要学会这些指诀对她而言,犹如登天难。 雁飞影怔怔地看著他专注的神情、凝著他有力的动作,心跳飞快,感觉自己的心就要冲出胸口了。 老天爷呀!眼前的男狐妖道行颇深,现下已然透析她的心底事儿,教她为他怦然心动、恍然失神。 阎子熙迎向她莫名战栗的神情,冷眸熠熠地睨著她道:“想不到你这小狐妖还颇有见闻。” 只见他指灵腕松,两手交结,伸两指左右张开、并渐收拢,象征著「张网”、“收网”的俐落手势。 “收!” 待阎子熙铿锵有力的沉嗓落入耳际,雁飞影心下惊愕,这才意会到他说了什么地竖起寒毛。 难道她会错意?眼前的男子是人非妖? 思绪快速由脑中掠过,雁飞影娇小的身形俐落地左闪右躲。“你拿《天罗地网诀》是收不了我的!” 在她过于自信的语调中,阎子熙的英挺剑眉轻扬,斗志被她激燃得更炽。“哦?这么大的口气?” “你……你脸上的表情太狰狞了。” 他脸上的专注,英挺的脸庞染上肃杀之色,加上他身上的气势雷霆万钧,不论人或妖,任谁瞧了都会忍不住想躲吧! 阎子熙闻言微微一怔,直往姑娘逼近的身形因此顿了顿。 而就在此同时,突地,砰咚一声,雁飞影无来由的跌个狗吃屎。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跌,让紧追在她身后的阎子熙来不及收势,俊拔的身形直接压在姑娘身上。 顿时两人的唇对唇、鼻点鼻、大眼瞪小眼── “呜……好痛!”浓密长睫猛颤了数下,痛吟声同时逸出软唇,他高大的身形重重压在身上,让她像颗被压扁的小包子,连呼吸都显得困难。 耳底落入姑娘的痛吟声,阎子熙只得暂且撑起身子,一拉开距离,姑娘娇俏的脸庞清楚落入眸底。“是你?” 为了确认,他伸出修长的指,拨开她额前遮住清灵猫眸的发丝。 “你、你要做什么?” 他突然的举动,让男性爽冽的气息融入她的呼吸吐息,挥之不去的压迫感迫得她浑身不自在地又屏住了呼吸。 “我只是想──” 脸色一臊,芙颊迅速晕染粉色,下一瞬雁飞影尖叫出声。“你这不知廉耻的色狐妖!什么都不要想呐──” 姑娘的尖叫声余韵犹长,倏地划破沉静,吓得几只寒鸦、莫名动物由林中逃窜而出。 “闭嘴!”阎子熙撑起身子,蹙眉发出抗议。 她直勾勾地望著与她过分贴近的男性脸庞,内心一抖,咬唇颤声道:“走、走开啦!你好重!” 虽然他撑起双臂,不再压著她,但双腿却还是亲密地贴著她的腿,那感觉……让人好不自在。 “什么?”听不清她嘴里咕哝的句子,他贴近,萦绕不去的淡淡幽香跟著在鼻息间盘旋。 “离、离我远一点!”他的脸蛋近在咫尺,连灼热的吐息也贴得好近,两人的距离太近、太亲密、太暧昧。 她羞涩的反应及身上的少女馨香让阎子熙机警地怔了怔。 不对,这不是一个狐媚妖精身上该有的气味与反应,难怪他真的搞错了? “我想,我们误会了彼此。”阎子熙沉凝而严厉的神情顿时柔软。 “什么?”雁飞影眨了眨眸,恍惚思忖地问:“误会?” 居高临下地打量著她甜美脸庞,他微微一笑地朗声笑道:“如果我是色狐妖,你就是小狐狸精。” 阎子熙不得不承认,他有些讶异两人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逢。 心猛地震了一下,雁飞影不悦地抿著唇,怒瞪了他一眼。“如果你是人,我当然也是人!” 说实话,把彼此误认为妖邪的状况,实在诡异又好笑。 静默了片刻,雁飞影不解地问:“你──是道士?” “唔……我不是道士。”他复杂的拜师状况若真要说个明白,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不知为何,一听到男子那一句话,雁飞影的心儿咚咚地跳著。“不是道士你抓什么妖?” 虽然她没啥资格这么质问别人,但……他捉妖的本事,比起她这蹩脚的三脚猫实在强太多了。 “我──”阎子熙的话未尽,略低的嗓音便被树林另一头传来的清嗓给盖过。 “雁飞影!你若再不回来,我包准你回去后,会被师父罚到天荒地老──” “师姐!”一听到艳无敌的声音,雁飞影急急地道:“你、你快走!” “走?”阎子熙一头雾水地看著她。“为什么?” “叫你走就走,别啰嗦!” 若让三师姐知道她捉妖不成,反让陌生男子给轻薄了去,怕是会宰了眼前这不知死活的男子吧! “为什么你会来苗寨?”瞧著她紧张兮兮的模样,阎子熙掩不住对她的好奇,开口问。 蓦地,他意味深长的深邃眸光勾回她所有心思。 悄悄侧眸瞥了他一眼,雁飞影心头漫著一股诡异的感觉,她不懂,也极想知道为何心里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若下次真有缘相遇,再同你细说。” 她酌量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 阎子熙凝著她,唇边荡开温雅淡笑,隐隐察觉,姑娘似乎与他有相同的心思。 “那……后会有期!” 捕捉到艳无敌益发逼近的身形,雁飞影心一惊,急急地拔身上跃,俨然忘了她和阎子熙还处在十分“尴尬”的姿势。 “砰”一声,她的膝撞上他的下颚。 阎子熙瞠目,震惊地看著她,微蠕的唇尚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昏厥了过去。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迅捷,雁飞影傻愣愣地怔然杵在原地,眨了眨清亮明眸──他晕了! 就在此时,二师哥沉冷的厚嗓伴著三师姐轻软又略带娇嗔的清嗓,一左一右落入耳底。 “雁飞影,该死的,你到底上哪去了!” “雁飞影,你该打屁股了!” 在两方恐吓的语调下,雁飞影实在无暇顾及男子现下的状况。 只是……把他丢在这鬼地方,若真教妖魔给入侵了可不好。 雁飞影轻蹙著眉,在心中反覆思索著,最后,只有解下从小挂在颈上的“避邪铃”,绑在男子的手腕上。 “我现下没办法理你,它会保护你,下次、下次我再赔罪。”她万分愧疚地开口。 “雁飞影──” 当叫魂般的声音再次传来,雁飞影迅速瞥了一下男子清俊的脸部线条,才扬声回应。“我……我来了啦!” *** 阎子熙肘著下颚──原来她叫雁飞影啊!一手无意识把玩著手中小巧可人的铃铛,恍然失了神。 雕著精致花纹的缕空铃铛上缀著条五色绳,编法特殊、材质坚韧,乍看之下很平凡,其实不过就是一般姑娘家精巧的随身饰物。 但若他没看错,这个“避邪铃”来头不小,编法特殊的五色绳是以代表五行的青、红、黄、白、黑五色,中心的铃铛子则刻著类似五龙符的符文。 由于符的成份、结构各道派中形制不一,再加上造符者及其传承者只限内部师私秘授,外人实在难以窥得其中奥妙。 他不懂的是,为什么姑娘身上会有这样的东西? 阎子熙晃了晃手中的“避邪铃”,听著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笑。怎么连“避邪铃”都沾染著主人清灵可爱的气息。 在他暗自冥想之际,老道士聚精会神念完咒后,摆动著四肢,伸了伸懒腰后,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突地开口。“瞧什么瞧得这么入神?” “没什么。”迅速地收下避邪铃,阎子熙为他倒了杯茶。 离开苗寨后,老道士在老友的请托下,领著徒儿来到磐龙村的柯家捉妖。 听说柯家老院已荒废了几代,近日是因为久居外地的柯家子孙欲迁回,却又发现老院阴森恐怖,才会差请旧识驱妖镇邪。 老道士当然知道自个儿没半点真本事,做做法事、装神弄鬼收妖倒行,但真要遇上妖魔鬼怪,还不逃之夭夭? 但为了生活再加上老友的请托,也只有硬著头皮来到磐龙村。 不过不怕,有著优秀的徒儿伴著,就算真有妖怪来,就见一个捉一个、来一对就捉成双。 因此他才如此笃定,快快乐乐、悠悠哉哉地踏进磐龙村。 谁让武功好、本事高的徒儿就是有捉妖的天分呢! “没什么?”老道士觑了他一眼,语气里充满了不置可否,兀自翘起二郎腿,嚼著花生米。 “师父,放下。”看著他把腿抬得老高,阎子熙冷冷地开口。 老道士掀唇喃了喃,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脚。“怎么?在苗寨教妖娘子给偷了心?这一阵子魂不守舍的。” 偷心?阎子熙怔了怔,有些讶异向来薄情寡欲、一心沉醉在道学中的自己,会被一个姑娘左右了心思。 这一阵子,她甜美的容颜反覆在他脑中幽幽回荡,扰得他片刻不得安宁。 “瞧!瞧!又恍神了。” 话锋一跳,阎子熙似笑非笑地喝了口浓茶,别具深意地道:“真难得,我以为我渺小得让人视若无睹……没想到师父居然会这么关心我。” “呿!也不知道是谁在苗寨时,一察觉到妖气,便丢下人老手钝的师父,眨眼便不见人影。”迎向徒儿那双炯炯双眸,老道士有些心虚地喃著。 常被徒儿忽略,他已见怪不怪,再说他年纪大了,实在不适合进入深沼泥潭、山林老洞去同妖邪拚死拚活。 听著老道士喃喃自艾的语调,阎子熙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目光略沉,不予回应。 太习惯徒儿嘴硬心软的沉肃模样,老道士不为所动地继续说著。“师父没瞎,下颚都青了一片,想装看不见都没法儿。” “那天夜色太黑,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不给老道士半点妄加揣测的空间,他语气平板地开口。 “没想到我的宝贝徒儿也有踢到铁板的一日。”老道士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压根不信徒儿的说词。 阎子熙深目一敛,掩掉几分心思。“总之你别同我打哈哈,这坛是你接下的,你要负责完成。” “子熙──” “若再耍赖一回,别想让我帮你收烂摊子。”阎子熙嗓音持平地威吓,清俊的脸庞微绷。 “可是我──” “没有可是。” 老道士一时语塞,嘴里忿忿不平的抱怨全一字字缩回,不敢再多说一句,毕竟再怎么说,这事儿,理亏的的确是他。 不待老道士反应,阎子熙饮尽杯中的浓茶,起身淡道:“待师父用完午膳就可以出发了。” “嗯。”老道士颔了颔首,在徒儿的身影将消失在眼底前,他忍不住又问:“你那天在苗寨真的没遇到什么怪事?” 阎子熙顿住脚步,回过头,唇边扬起一抹轻弧。“可惜,师父错过了最精采的部分。” “啥──”老道士顿了顿,好半晌才如梦初醒地回过神。“徒、徒……师父的好徒儿,你真的遇到了?” 他幽阒的眸带一丝玩味的眸光。“也许。” 啥?啥?老道士充满好奇地惊跳了起来,连饭也不吃了。 “你遇到啥有趣的事,快同师父说、快呀!” 唉……阎子熙无言。 *** 离开苗寨已经大半个月,雁飞影却还是没办法从那一晚在苗寨的奇遇中跳脱出来。 心思盘旋的,是当日那个在市集同她抢甜包、在努拉苗寨身形极俊、道行看起来极高、却说自己不是道士的男子── “怎么可能不是道士呢?”她托著下颚,思绪有些混乱地嚅语著。 “小九,你自己一个人在咕哝什么?” 自从雁飞影由努拉苗寨回来后,就是一副魂不守舍、若有所思的沉静模样。 这对向来活泼好动的雁飞影而言实在太过诡异。 “想一个道士。”她毫无所觉地脱口而出。 “你想道士做什么?”以为自己听错了,艳无敌有些怀疑地重复了一次。“你说你在想道士?” 一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雁飞影陡地回过神,急忙陪笑。“不不不──师姐听错了,我是说,我突然想‘到’‘四’师哥。” “想他做什么?”她皱起柳眉,一脸茫然。 “想四师哥和八师姐不知道能不能成一对儿。” 步武堂里,老二关劲飞及排行老四的关劲棠是双生子,而因喜研药的关劲飞让体弱多病的老八产生“巨大”的转变。 在关劲飞被罚上山面壁思过那一段期间,关劲棠与老八之间有了一些亲密的牵扯,而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因而顺理成章地被她拿来模糊焦点。 “他们迟早会成为一对儿。”艳无敌不疑有他地做了结论,迅速便转了话题。“我想一揭药仙洞神秘面纱,你去不去?” “药仙洞?在哪?做什么?”雁飞影好奇地问,十分乐意转移师姐落在她身上的焦点。 “在磐龙村,听说那里有个神仙赐药传说,我想去瞧瞧。”一提起自个儿感兴趣的事,艳无敌成熟美艳的脸上添了几分率真,笑得跟孩子一样。 “神仙赐药?这么好玩?”一提起“神怪”,雁飞影捉著她的手,猫眸又清又亮地闪著兴奋的光芒。 “谁管是不是有神仙赐药,我好奇的是江湖人士对此洞穴趋之若鹜,但多年来却没有盗墓者成功闯入此洞穴,我想试试。” 艳无敌侠义豪爽、美艳不可方物,堪称当今世上无敌神偷,只要她欲偷之物,没有偷不到的。 她“窃”功了得,对盗墓甚有研究,其疯狂的程度绝对不亚于九师妹。 差别只在于,九师妹的喜好是直率得恨不得跟全中原的人分享她的“捉妖”心得,而她对盗墓的钻研则悄悄在心中酝酿,无人得知。 “好呀!反正师父给我们一个月的假,咱们就到磐龙村去玩──”雁飞影有些兴奋过头地朗声宣布。 解决了小师弟厉炎带来的风波,诸葛谦赏了她们一个月的假,好让她们返家探亲,又或者到江湖行走。 若让师父知道,她带著九师妹去盗墓,不被禁足才怪。 “嘘、嘘!让师父知道,咱们还能出门吗?”捂住她的嘴,艳无敌没好气地瞠了她一眼。 “噢、噢!”雁飞影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乖乖噤了声。“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嘘!” 呵!难怪师父总要怨叹收了一门怪徒弟呢。 “果然是聪明的小姑娘。”艳无敌满意地颔了颔首。 当两人同时期待著这一趟一揭药仙洞神秘面纱之旅时,属于她们的冒险未来,正悄悄揭幕。 第四章 等到日头西坠,天完全暗了下来,阎子熙终于把老道士拖出客栈。 抬头望著蒙著夜色的磐龙村,老道士侧过头瞥著徒儿道:“徒儿……这时辰不对,我瞧咱们还是折回客栈,明日再到柯家老院吧!” 冷冷瞪著老道士极不争气的反应,阎子熙沉著眉眼,不容抗拒地扯著他继续往前走。 “别忘了,这场法事没做成,咱们就没盘缠可以回家。” 昨儿个初抵达磐龙村,阎子熙便拖著师父到柯家老院稍稍勘察了一下,发现除了占著主屋许久的蛇精外,其它并无太多诡异之处。 届时除了用符咒镇压或以诛魔七星剑斩除外,应该不需太费事。 再者道士的法力来自修行,虽然师父的法力不及自己,甚至可以说是十分“两光”,但对一个专业“骗徒”来说,师父三脚猫的功夫是足够吓退一些小妖小怪。 他不觉得驱赶小怪这事,会难倒老道士。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只是、只是……”一想到要亲自对付老院里的小妖物,老道士便情绪萎靡,压根提不起半点劲。 “还没到结法坛,召遣神将捉妖,至多一个时辰。”阎子熙沉然开口,语气里有一丝淡淡的压抑、嘲弄与……莫名矛盾。 坦白说,会养成师父如此悠闲、仿佛无事般的性格,一切全都是他自作孽所造成。 果然,老道士霍地定住脚步,捂著自己的胸口哀声嚷著。“唉呀呀!我……胸痛!” 咦!没反应?老道士愣了愣蹙起眉,探试意味十足地迭声又道:“头痛、肚子痛,唉、唉唉,真是愈老愈不中用。”说话的同时不忘偷偷打量著徒儿的反应。 只是,冷风迎面呼啸啸地吹著,阎子熙依旧不为所动地移动著脚步。 这些年来他勤习练气,因真气逐日精进,身手变得更为敏捷,各种咒术及独门“伏魔五雷掌”也因为自身天赋,渐能参悟。 而这般修练成果,让他更具“捉妖”本事。 老道士大开几次眼界,得了几次便宜后,便不时同徒儿上演著耍赖、装病的戏码,要不便是半天触不著边地猛打太极。 对此,阎子熙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见徒儿的态度如此坚定,老道士抓著徒儿的宽肩,吸了吸鼻子,一脸遗憾地开口。“子熙呀!为师真是太没用了……” “算了,你先回客栈休息吧!” “真的?”偷偷觑了徒儿看来颇为不悦的神情,他不由心虚了起来。“你……生气了?” “没有,反正师父身体欠安也非一日两日之事。” 老道士抚了抚花白的山羊胡,发出了几声干笑掩去脸上些许的不自在。 “而师父爱说大话、不负责任又贪懒,子熙身为徒儿也该负一点责任,只是,若师父的身体再这么欠安下去,往后师父就把裤腰带勒紧一些,应该可以勉强凑合著过……” “你这、这话是什么意思?”老道士一怔,脸上的笑容因为他的话,霍地变得古怪而僵硬。 唇角泛起浅淡的讽笑,阎子熙的脚步继续往前,始终没有望他一眼。“就是师父听到的意思。” 老道士心一凛,急急地绕到徒儿跟前,焦急地问:“你若比师父争气,咱们怎么需要过得那么寒酸?” “是你,不是咱们。”阎子熙出声纠正。 静静咀嚼徒儿话里的意思是……老道士猛然一惊,徒儿的意思是要弃养他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老道士的脸色陡地变得苍白,一双手死死缠著徒儿的手不放。“我们就是咱们,没有什么你和我的分别。” 因为太过紧张,老道士已经有语无伦次的倾向。 阎子熙暗暗掀唇,突然发觉,师父似乎没想像中那么难搞,要点小花样,应该就可以阻止师父继续“好逸恶劳”下去。 “师父,你这样我不能走路。” “我冷嘛!”说完,他连咳了数声,是以彰显他虚弱的身体。“师父的身体不好,你要将就老人家一些。” 在师徒俩忙著互耍心机的同时,暗夜之中,一抹渐行渐近的轻灵身形朝他们走近。 一与来者打了个照面,阎子熙蓦地顿住脚步。 “怎、怎么了?”察觉徒儿异样的反应,老道士俐落地躲到徒儿身后问。 微挑英挺剑眉,阎子熙露出柔软的笑。“小狐狸精。” 听到熟悉的语调,雁飞影抬起眉,心忽地一荡。“色狐妖!” 他身上一袭淡灰的粗衣布衫,没让他风采减半分,反而使他更挺拔俊逸、沉稳内敛。 老道士闻言,灰眉陡拧,架势十足地步罡踏斗。“狐狸精、狐妖在何处?” 雁飞影瞅著他的动作,瞠目结舌地怔了怔,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吓到姑娘了。” 平时见他反应没这么快,怎么见著了姑娘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阎子熙蹙眉,没好气地对著老道士开口。 “好棒!” 阎子熙回过头,眼底落入姑娘欢欣雀跃的模样。 “师父、师父,你好厉害,刚刚那步罡踏斗,步法怎么踏?” 两天前她与师姐跋山涉水来到磐龙村,才知道原来药仙洞是一个没落皇朝的陵墓。 而师姐为了怕她危险,抵死不让她跟进陵墓,气得在墓外候了一天的她闷得发慌。 小姑娘崇拜的语气,让老道士骄傲地抬头挺胸。“我刚刚那一招是飞行九天制物罡,有禁制鬼神、妖邪的作用。” “真的?” “当然,本师捉妖的本领可比钟馗,北从大汉、南至江南……” “师父、师父!”阎子熙长叹了口气,深怕他滔滔不绝、得意忘形的模样,一个不小心就会把牛皮给吹破。 “不要吵。”直接从徒儿身后钻了出来,老道士十分乐于为眼前可人的姑娘解惑。 “师父,我有话同这位姑娘说。”阎子熙不疾不徐地开口,请他回避的意思很明显。 老道士回过神,一脸状况外地拉下脸问:“啥?” “我和这位大哥有过数面之缘。”雁飞影笑弯了一双可爱灵眸,大方回应。 能遇上他,再遇上擅捉妖的老道士,雁飞影心底有说不出的兴奋。 “哦──”老道士眯起眼瞧了瞧徒儿,再瞅了瞅姑娘,识相地推了推徒儿,暧昧地道:“她就是那颗小铃铛,对吧!呵!你这小兔崽子还真有本事。” “呃……哼……嗯……”阎子熙假咳了咳,警告地望了老道士一眼。“我跟姑娘说几句话,你等我。” “我也想同姑娘说说话。”老道士不满地哀怨咕哝著。 “姑娘不想同你说话。”阎子熙无情地道。 无视徒儿冷然无情的态度,老道士不以为然地轻啐了一声。 小姑娘长得很讨喜,嘴巴甜,不像徒儿甩都不甩他的冷淡,突然间心底生起小小期盼,他有股好想、好想再收个女徒弟的冲动。 “小铃铛呐!你要不要当师父的──唔唔──” 正当老道士想开口的同时,阎子熙捂住他的嘴,把他隔离到一旁,禁止他靠近雁飞影。“不要打怪主意。” “呼──鞋稀饭──”他一脸嫌恶,被徒儿的大掌遮住嘴,连很有骨气的“谁希罕”三个字,都扭曲地让人辨不清。 偏偏徒儿与姑娘热络、契合地在无形中形成了结界,让他无法介入、靠近。 老道士嘟哝了好几句,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一旁,脚步一定,一个念头飞闪而过──此时不溜待何时,瞬即他扬起奸诈的笑容,开溜大吉。 *** 许是两人的思绪太过专注,以致没发现老道士早巳逃之夭夭。 “师父刚刚说什么铃铛?”雁飞影困惑地问。 阎子熙悄悄捏了把冷汗,真怕师父会抖出他的心事。 几个月未见,她没变,那甜美的笑容与唇边一对跃动的小梨涡,可人地让他心念一动。 “没、没什么。”下意识握著她的“避邪铃”,阎子熙决定找个适当的时机,再物归原主。 雁飞影没多问,所有的专注力全落在老道士方才施展的那一套“飞行九天制物罡”之上。“你会吗?” “嗯。”感觉到她莫名兴奋的语气,他不自觉地颔首回应。 “你会!”恍然瞬间,雁飞影微扬的语调,因为心底沸腾的想望,扑通、扑通地滚沸著她的情绪。 当然,因为那套“飞行九天制物罡”的步法,是他领悟后教师父的,阎子熙尴尬地扬了扬唇,顿时不知该做何反应。 “那……你、你可以教我吗?”她激动地问,若不是碍于男女有别,雁飞影怕是会扑上他,紧紧拽著他的领口,逼他就范。 “你学‘飞行九天制物罡’做什么?”阎子熙被她突然丢出的问题给打败,语气里尽是不解。 没人对他做过这样的请求,在他行走江湖、捉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遇过。 更何况,对他做出这般请求的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我会用心学!”深怕他看不见她的诚意,雁飞影红著脸坚定开口。 状况似乎超乎他可以理解的范围。 阎子熙揉了揉眉心,好半晌才道:“我现在和师父有要事在身……”他的话耒尽,不经意侧目,竟发现老道士不见了。“该死!” 雁飞影闻声,倏地摆了摆手。“如果你觉得为难也不打紧。” 她也知道这么勉强人实在有些突然,只是原本高涨的情绪,因为他的拒绝,瞬间充满了失落。 迎向她陡地黯然的眸光,阎子熙不由得揣想,姑娘必定对捉妖之术极有兴趣,否则脸上不会露出如此失落的神情。 不忍见她失望的神情,阎子熙突发奇想地开口。“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 “帮什么?” “其实我和师父正要到村尾柯家收妖,我需要一个帮手,你帮不帮?” 她眸底黯然的眸光重燃炙焰,连语调也重新注入一股活力。“收妖?可是你师父怎么办?这不太好吧!” 虽然她心里千百万个渴望,但把人家师父晾在一边,似乎不太好。再者,他的功夫了得,想必他的师父道行一定更高。 不妥、不妥!雁飞影痛苦地压抑著内心的渴望。 由她的反应看来,阎子熙确信,自己果真遇到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诚如你所见,我师父……临阵脱逃。”他耸肩,选了最委婉的字句。 雁飞影左顾右盼地打量了四周,果然不见老道士的踪影。“或许……你师父小解去了?” 他苦笑摇头,缓缓叹了口气。“总之不用管我师父,只要告诉我,你跟不跟我去?上 “没你师父,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她神情坦率地憨声问。 听说法力不够的人,很容易反被妖祟蛊迷心智。 “放心,小妖、小怪,我还应付得来。” 虽然他的语气极淡,但雁飞影好似可以感受他的气势,迎著他打量许久,她做了豁出去的打算。“好呀!” 反正在师姐尚未从药仙洞出来前,她还有一段时间可以打发。 “如果你表现得比我师父还好,我再教你几样简单的捉妖之术。” 受宠若惊地瞅著他幽深的黑眸,她笑得好有礼貌、好……巴结。“所以,你、你真的懂捉妖之术?” 怕自己被兴奋冲昏头、会错意,雁飞影小心翼翼地再重复了一回。 阎子熙发誓,他在她水灿眸底捕捉到一抹流光掠过。 “略懂皮毛。”他扬唇,十分保守地答。 光这四个字就足以让雁飞影小口微张、清亮的眸子眨呀眨地闪著梦幻的光芒。 一得知阎子熙有著「略懂皮毛”的捉妖本事,雁飞影对他的喜爱多了一点点莫名的盲从。 一想到可以如愿以偿同他学习捉妖之法,她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 当月光拉长他们一长一短的身影时,作完自我介绍后,两人志同道合的交谈声不断──契合得犹如一对相识已久的好友。 “所以你与师姐是为了一揭药仙洞的神秘面纱,才来到磐龙镇的?” 雁飞影颔了颔首,双眸湛出崇拜的眸光。“阎大哥,那你觉得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乾坤之中万物皆有,在生生不息的天体运行下,为求制衡,必有阴阳两极之物产生,所以我想,世间既有鬼的存在,便会有神佛的存在。”他不假思索地答。 “那你捉过很多妖怪吗?” “捉妖的过程遇到过什么古怪、有趣的事吗?” “妖和精是不是不同?” 在她滔滔不绝、一个接一个问题之下,阎子熙朗眉一挑,温煦笑问。“你似乎对捉妖这事很感兴趣?” “当然,我爷爷也是抓妖高手,只可惜我爹爹不肯让我继承爷爷的衣钵。”她努起唇,一脸不满。 他心中突兀一怔,她也算是他有生以来,所遇到想法最古怪最奇特却又最可爱的姑娘。 “可以想见,长辈们对你的兴趣颇感头痛。”他苦笑地摇摇头。 “其实习武的目的在济弱扶倾、维持武林正义,而习捉妖之法则是维持人间的秩序,这之间不过是人界与妖界的分别,不是吗?”她抬起脸,眸光晶莹清亮,天真地冲著他笑。 姑娘小巧的鹅蛋脸上脂粉末施,几绺顽皮的发丝随著夜风轻轻飘扬,衬出她清纯可爱的动人神采。 顿时,她可爱的模样让阎子熙有种想轻掐一下她粉嫩双颊的冲动。 闻言他微微错愕地扬唇笑道。“其实我和你有相同的想法。” “我就知道你会和我一样!”也不知打哪来的自信,雁飞影得意洋洋地道。 望著她娇俏可爱的模样,阎子熙被她的神情逗笑。“你确定要跟我去吗?听说柯家老院经常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呼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喔!” “我不怕!你不可以食言!”雁飞影倔强地瞅住他,深怕他会丢下她不管,紧紧捉住他的袖口,不愿放手。 她眸中真切的期盼与渴望,让他不自觉扬唇。“你果然和一般姑娘不同。”笑里带著取笑的意味儿。 脸一臊,雁飞影自然懂得他语气里的调侃。“我自然与一般姑娘不同。” 话一落下,霍地,阗黑的天空划下一道急逝闪电,紧随而至的轰隆雷声,震得天地鸣鸣作响。 “啊!”雁飞影双手抱著头,下意识扑到他怀里的那一瞬间,环抱住男子的双臂却陡地僵住。 她、她她怎么会有如此唐突的举动? 一个好姑娘怎么可以主动抱著男子呢?思及此,脸微微烧烫起来,而他温暖的身体,竟让她的心中窜过一股此生从未领略过的……暖意。 像烘得暖暖的被子,让她舍不得放手,让她差一点就要失控地钻进他怀里,蹭了蹭。 “你不怕妖,却怕打雷?”感觉到怀里的姑娘微微发颤的身躯,他调侃著,却没抗拒她的贴近。 红潮迅速蔓开,她立刻跳离他的怀抱,拉开两人的距离。“谢谢……”悄悄捂著胸口,她被急促的心跳捣得芳心大乱。 感觉到豆大的雨滴纷然落下,阎子熙浓眉轻扬,带著笑意地开口。“看来得先找个地方躲雨了。” 雨来得突然,转瞬间滂沱大雨就要铺天盖地。 “嗯!” 暂且抑下悸动的心绪,她没有丝毫迟疑地颔首瞬间,阎子熙脱下外袍,有力的臂落在她的纤肩上道:“咱们贴近一些,尽量别淋太湿。” 她怔了怔,被动地贴近阎子熙,让他高举外袍撑起的一方天,勉强为两人挡去风雨。 “用跑的哦!”他沉然低嗓与雨声抗衡。 “好。”这一刻雁飞影才发现,他好高,为她撑起的一方天地虽抵挡不了迎面袭来的寒意与湿意,却带给她莫名的安全感。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加快了脚步,任由大雨啪哒、啪哒地迎面打在脸上,任惊人的雨水纷纷打进眸底,刺痛了眼、模糊了视线。 雁飞影虽是习武之人,但毕竟是姑娘家,头一回如此狼狈地在雨夜中奔跑,在脚步不经意踩过一处积水小洼时,一个踉跄,她竟重重往前扑倒。 噗的一声,泥水哗然。 “雁……”阎子熙猛地顿下脚步,懊恼地甩下手中的衣袍回身奔向她。 雁飞影自立自强地勉强爬了起来后,抬起头吐了吐口中的泥水,仰头让倾盆雨水洗去她脸上的污泥。 “痛吗?”这跌法十足凄惨,阎子熙担心地问。 “不痛。”顾不得全身一身泥泞,她抿了抿唇,低头看著自己磨破皮的手,一脸懊恼。 “不痛才怪!”见她忍住痛吟,他拧眉朝著她转过身。“上来,我背你。” 雁飞影瞅著他宽阔的背,竟迟疑了起来。“我……可以自己走。” “你不想陪我去收妖了吗?”他侧过头柔声开口,语气隐约有股宠溺的意味。 “卑鄙。”她努起唇,嗔了他一眼,恨他看透自己,恨这一刻,她在他面前丢脸又狼狈。 他叹气,伸手拉她的手。“乖,别在这时发拗,你会著凉的。” 她咬著下唇,乖乖将手搭上他的宽肩、艰困的挪动修长的腿儿勾住他的腰,让已然湿透的玲珑曲线贴上他的背。 两人毫无距离的肌肤相贴,加深男女有别的认知。 他劲力暗蓄的结实臂膀让她尴尬得粉脸嫣红,而阎子熙的思绪,也因为姑娘柔软的娇躯微微骚动。 他庆幸,沁冷的雨势未歇,足以浇熄他心头不该兴起、属于男人的“兽性”。 “谢谢。” 当雁飞影细若蚊蚋的窘迫细音在耳边响起的瞬间,他没好气地扯开唇。“咱们两个在一起,似乎总碰到奇怪的事。” 她闻言,忍不住低低笑开。 于是在诡异的雨夜,她就这么让他背著,茫茫地走进雨幕当中。 第五章 雨小了些,但他们的运气却背了点。 阎子熙背著雁飞影在雨中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了一间能够暂时避雨的老屋。 屋外有一棵老树,自荒废的旧垣一伸展出来,杂草丛生、屋墙倾倒,在寒冷风雨的吹打下,隐伏著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这里脏得很,不过只能将就了。”下巴朝前方努了努,阎子熙侧过头对著身后的姑娘道。 雁飞影闻言,猛地抬起头。“哪种脏?” 由她微扬的语气,阎子熙可以察觉她语气里全无惊骇、畏惧的兴奋之意,顿时失声笑道:“你看得到的脏,瞧!屋角的蜘蛛网、蒙尘的屋瓦以及地上可以吹出漫天沙尘的脏。” 立定身形,阎子熙没好气地开口,没想到她在这样的时刻,还能把心思转到“异事”之上。 被雨水淋得有些苍白的粉靥,因为他语气里的调侃,涌现淡淡的晕红。“我以为,你的语气有暗示的意味!” 阎子熙不禁叹了口气,持平的语调有些无奈。“我没有任何暗示,这里很‘干净’。”或许他真的不该把她当成一般姑娘。 “噢!”闪著晶莹神采的灵眸陡地黯淡,她认分地重新把脸贴在他的颈肩处。 “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怪的姑娘。” 走进破屋,阎子熙打量了四周,理出了一方小天地后,才放下雁飞影,让她坐下。 “乖乖坐著,哪都不准去。” 她拽住他的手,抬起头瞅著他。“你要去哪?” “我找东西生火,让你温暖些。”无由的,她依赖的神情,让他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我可以帮你。”她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只是受了点小伤,不致于什么都不能做。 破屋中有股刺骨的冷意,再加上淋了雨,雁飞影一张白皙如玉的小脸冻得苍白如雪。 阎子熙轻轻握住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搓揉著,他担忧地蹙起眉问道:“你的手好冰。” 属于他的气息与力量透过掌温缓缓传人心底,她却仍止不住地轻颤著。“我、我没事,咱们一起找找看有没有柴火起个火堆……” 她欲起身,却被阎子熙一把推回原位。“你坐著,这粗活让我来就成了。” “可是──” “你如果还想留著小命收妖,就乖乖听话。”他淡淡开口,幽漆的黑眸温和却坚定。 “你已经很懂得怎么威胁我了。” “我不知道怎么让你听话。” 虽然隐约可以感觉到两人间有一股莫名的波动,但毕竟相识不深,若任她这么任意妄为下去,他不知道能不能招架姑娘的鬼灵精怪。 直勾勾望著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走动,雁飞影心底漫起一股暖意,她知道他是真心关怀她。 与师兄、姐弟拿她没办法,任著她骄横、胡天胡地的娇宠不同。 “我只是不想太麻烦你。” “我倒想知道,你会麻烦我到什么程度。”他在离她不远处放下一堆粗细不一的枯木枝,熟稔地生起了火。 不一会儿火焰渐炽,瞬即便暖了一方天地。 “你似乎很习惯野宿?”瞧他俐落的动作,雁飞影好奇地问。 他敛眉轻应了一声,直到火堆够旺、够暖才当著她的面,脱下身上的衣服,架在一旁烘烤著。 练武时虽然已看惯师兄弟的裸身,但眼底蓦地落入他身上分明的结实线条,她苍白的小脸立刻变了颜色。 “喂!”错愕得瞪大眼儿,她连忙扬手遮住眼嚷著。“快、快把衣服穿上。” 她虽是江湖儿女,虽然对眼前的男子有一些莫名的崇拜与好感,但……绝对要谨守有礼自持、男女有别的规界。 虽然不久前,她曾经很不小心地窝在男子的怀里,留恋了好一会儿…… “我把衣服烘干,等一会儿好让你换上,潮湿的衣衫贴在身上不舒服,也怕你染了风寒。” 他温然一笑,沉静低哑的语气与她的激动形成强烈对比。 经他这一说雁飞影才发现,尽湿的衣衫紧贴在她每寸肌肤,清楚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一思及他可能已瞧透她的身子,雁飞影的双手忍不住落在衣襟前,做出于事无补的紧张反应。 “笨蛋!”他愕然瞧著她后知后觉,羞涩与天真的反应,幽黯瞳眸掠过一抹没仔气的淡笑。 唉!怎么办才好呢?依她这纯真的模样,若真遇上登徒子,会不会被轻薄去了也不知道呢? 思及此,他的心蓦地有些难受。 “什么意思?”雁飞影有些懊恼地嗔了他一眼。 “小姑娘,所有的问题等我想办法弄干你再说。”面对她追根究底的模样,阎子熙没好气地轻轻说道。 当他夹杂著爱怜与温柔的呢喃落入耳底之际,雁飞影软唇微启,定定瞅著他。 在她专注的凝视下,阎子熙熠熠生辉的眸子倏地变得深邃。“你再这样一直看著我,我不保证我还能当个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这一刻,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停滞。 在两双同样品亮的眼眸不经意交缠的同时,雁飞影因为听懂他话中的涵意,掩饰不去的羞赧让她缓缓别开脸。 气氛太过暧昧尴尬,偌大的黑暗空间中,除了滴滴答答的雨声,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吐息。 阎子熙把挂著他的衣衫的长枯枝递给她。“拿著,我去帮你拧布净身。” 姑娘家爱干净,铁定受不了浑身泥泞的感觉。 他想方才遮雨用的外袍,可以暂时充当给雁飞影净身的布。 “你上哪找布巾?”被动地接过长枯枝,她不解地问。 “我拿刚刚遮雨的外袍到外头淋些雨水,虽然有些冰,但可以让你擦拭身体,待我的上衫干了,你也不怕没衣服可穿。” “阎大哥……”雁飞影怔怔地睨著他,有些讶于他的细心,也有些控制不了,心中情愫渐炽的感觉。 在她暗暗思忖之际,阎子熙突地惊呼出声。“衣服、衣服!” “什么?”雁飞影不解地眨了眨眸,直到眼角映入火光,才猛地一惊地回过神来。“著火了!” 她下意识甩掉手中的长枯枝,深怕往上蔓延的火势会让她多添一道伤。 “不能丢!”阎子熙见状,掌劲一发,倏地便让往火堆坠的长枯枝转了向,落在角落。 他上前踩熄了火,没好气地觑了她一眼。“真烧了,你就没衣服可穿了!” 幸好只是烧了半截袖,影响不大。 “对不起……”她涨红著脸,低垂螓首不敢瞧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笨手笨脚。 “要认真的、用心的把衣服烘干。”重新把长枯枝交给她,阎子熙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发顶,那不经意的动作,流露出宠爱的意味。 “好。”雁飞影打起精神,勉强掩住了一脸薄红。 她对男女之情还有些懵懂,无法厘清她对阎子熙究竟是崇拜多一点,还是喜爱多一些。 只是无论是否厘清……她还是想跟阎子熙去收妖。 思及此,她的精神为之一振,希望到时自己可别继续迷迷糊糊才好! *** 夜正深,雨稍歇,屋外便谱出了一段段虫鸣蛙叫的天然乐章。 添了新柴的火堆,发出燃得正炽的哔剥声响,回荡在沉静的空间中。 在阎子熙来来回回为她盛接雨水,洗布、拧布的过程后,雁飞影终于恢复了一身干爽。 “阎大哥,我……好了。”雁飞影看著火堆旁,背对著她的男人,细细地低唤出声。 回过身打量著雁飞影嫣红的脸,他轻轻抿嘴一笑。“我的外衫对你来说,还是大了点。” 换上他的衣袍,更显雁飞影的身形有多么娇小。 卷起过长的袖子,她扬了扬双臂,因为一身的清爽露出娇憨甜笑。“至少整个人都清爽了起来。” 瞧著她因为简单梳洗,而恢复了精神,阎子熙满意的神情溢于言表。“那就到火堆这头来取暖。” “喔!”她顺从地颔了颔首,因为他爱怜的语气,心底漫过一股甜意。 同时她也有些懊恼著,若他再这么温柔下去,相信很快的,她的心便会由单纯的崇拜变质为对他的喜爱。 待她坐定位,阎子熙拿出了随身背袋中的法器,朝她微扬唇,露出似笑非笑的莞尔神情。“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刻了。” “什、什么?”她警戒地望著他,语气带著一丝紧绷。 “帮我把袋子里的法器擦干,湿漉漉的布袋也需要烘干。” “法器?”瞬间,雁飞影因为倦意略显迷蒙的眼眸陡地发亮,语气尽是充沛活力。 阎子熙保持著微笑,一一拿出布袋里的法器,习惯了她“激动”的反应。 当帝钟、用以盛装法水甘露的水盂、法尺、木鱼、五雷号令牌……一一落入眼底时,雁飞影呆愕地回头,无法置信地看著他。“这、这些全是你的?” 他沉吟了好一会才开口。“唔……正确来说,应该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怎么这么说?”她认真无比地望著他,等待答案。 “我不是道士,但对捉妖擒魔有些天分;我师父虽是货真价实的道士,却懒得修行,以招摇撞骗维生。” 雁飞影为他们师徒俩诡异的情况噗哧一笑。“也难怪在苗寨那一回,你会说不清。” “那……你这些功夫怎么习来的?” 阎子熙耐心地解释著。“这一身武术功夫是同师伯学的,而捉妖之法有泰半是照著本派的独家古谱勤修而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不难感受其中萧瑟而落寞的情绪。 霍地雁飞影睨了一眼他微绷的脸部线条,轻轻笑出声。 他微乎其微地挑眉问:“你笑什么?” “我和阎大哥有相同的理念。”像是发生了什么让她值得骄傲、说嘴的事,雁飞影笑得合不拢嘴。 阎子熙闻言,被她眼眸及唇边的笑意给撼动了思绪,不可否认,他喜欢她的坦然与率真。 “这世上怎么会有像你这样可人的怪姑娘呢!” 她偏著头,努力想了一下。“如果我怪,那么你也和我一样怪。” 阎子熙怔了怔,望进她澄澈带笑的眸底,向来波澜不兴的心湖,再一次因为她的话,泛起圈圈涟漪。 “也是!”他很乐意把她归为同类。 话才刚落下,雁飞影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一一摆在地上的法器,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眼前的木鱼上。 “听说鱼类目不合睛,昼夜常醒;所以佛门中,就用木料雕刻成鱼形的‘木鱼’,在赞诵时敲击它,以警惕大众不要昏沉懈怠。” 扬起袖口拭去木鱼上头的水,雁飞影全副心思都放在眼前的法器之上。 阎子熙徐缓地挑眉,黑眸中闪过一抹赞许的光芒。“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当然,我爷爷可是捉妖高手呢!”她骄傲地抬起头,毫不谦虚地接受称赞。 “那你会敲木鱼吗?” “你要教我吗?”瞪大著眼,雁飞影既兴奋又期待地问。 看著她兴高采烈的小脸,阎子熙脸上浮现笑意,心不由得热了起来。 “敲击‘木鱼’时力道要平稳,不可忽轻忽重,忽缓忽急,如果需要快敲,应该由缓入急,渐渐加速,让其音绵绵密密,才能发挥效力。” 雁飞影眨了眨灵眸,有些惊讶。 头一回遇到肯传授给她的人,她的胸口涨满了喜悦,让她有种几乎快承受不了的错觉。 只是……也许是太过兴奋,她怎么敲也不得要领,几回下来,叩、叩、哆、哆的木鱼声倒成了催人人眠的规律节奏。 把小脸埋进双手里,她发出挫败的呻吟。“怎么看似简单,真正敲起来这么不容易?” 感觉到她的沮丧,阎子熙包容地笑了。“其实不难。”他握住她柔白的小手,让她真实感觉他的节奏。“静下心,哆、哆、哆,懂了吗?” “哆、哆、哆!”她抿著唇,试敲了几下,兴奋地侧过脸问:“阎大哥、阎大哥,是这样对吗?” 听到她微扬的语调,阎子熙上身倾前,而她小脸微偏,她的唇就这么轻轻贴在他的脸上。 那一瞬间,气氛再一次染上一丝丝紧绷与暧昧。 “我……” 她微启唇,如兰吐息轻轻扑在他脸上,又酥又痒地仿佛一帖催情剂,骚动著他的心,让他随著她的吐息不断鼓动、翻腾著。 阎子熙感觉到呼吸陡紧,理智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然后,他的唇在情不自禁下,缓缓靠近、缓缓贴上姑娘软嫩的唇。 那一瞬间,同等炙热、软嫩的亲密碰触,加深了两颗心莫名悸动的怦然。 无距离的贴近让彼此的吐息在两人的耳畔,淡淡回响。 这全然陌生的感受,让雁飞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忘了睁扎、忘了抗拒,只是瞠大著眸,感觉他纯然的阳刚气息,让她浑身轻颤不已。 “对……对不住!”心猛地一凛,阎子熙俊颜怔然地拉开两人的距离,语气有此一懊恼。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这般难以自持,竟然冲动地吻了姑娘。 “为什么……”疑惑地轻拧起眉,雁飞影扬指轻碰著唇嗫嚅著。 这辈子她从未与人如此亲匿的碰触,可如今,阎子熙突如其来的碰触,却让她觉得这一切,天经地义…… 看著她颊上红晕不退的可人模样,阎子熙的胸口剧烈起伏,气息紊乱。 待气息稍稍平复后,他语调艰涩地开口。“是大哥不好,我不该做出如此唐突的举动,轻薄──” “为什么我会有种被阎大哥吸尽精元的错觉?”迎向阎子熙透出可疑薄红的俊颜,雁飞影眨了眨眸子,不解地喃著。 他明显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难道阎大哥真是狐妖?要不为何咱们只是唇与唇的碰触,我却觉得全身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光殆尽般?好诡异。” 直觉地压下心头的诡异骚动,她不假思索地把阎子熙不经意的吻当成“意外”。 她可不希望两人处在尴尬的气氛中并肩捉妖,有什么感觉,待捉妖后再厘清也不迟。 耳底落入她噗哧笑出声的笑嗓,阎子熙愕然一顿,一时语塞不知该做何反应。 瞧著阎子熙尴尬的反应,她打破了沉默,率真而灿烂地笑著。“我同大哥说笑的。” 她那一笑,牵动著她唇边的小涡儿,轻轻跃动著让人心头大乱的醉人节奏,让阎子熙的心跳陡地漏了个节拍。 倏地血气不争气地直往上冲,那一刻,阎子熙乱哄哄的脑中掠过一个念头──或许被迷惑的不是只有他。 第六章 在昨夜一场暴雨的润泽下,空气中弥漫著一股揉著冷意的青草腥香。 踏在铺著砖红石板的柯家老院,阎子熙打量著四周,低声提醒。“昨夜那场雨不小,再加上石板地上长了层青苔,小心走。” 昨夜不经意发生的暧昧,因为雁飞影并不忸怩作态的笑语,化解了尴尬气氛的蔓延。 阎子熙恢复成往常一贯的态度,极具默契地暂且藏起彼此心里那不经意流露的情意。 雁飞影轻轻颔首,内心因为他关切的语调,依旧漫著股甜丝丝的蜜味。 “这里的环境看来很适合妖祟藏匿。” 虽然太阳高照,但在久未修剪的绿意蓊郁阻隔下,阳光终年照不进柯家老院。 寒风迎面扑来,遍草丛生,四周在枯草凄迷、枯枝落叶中漫著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更增添阴森。 “万物皆有精魂,这只蛇精的道行虽不足以幻化成形,但腥味浓厚,咱们还是得小心应对。” “知道。”头一回参与捉妖,雁飞影心中兴奋的因子,犹如雨后春笋般地纷纷冒出心头来。 “我给你的东西都收妥了吗?” 临出发前,他给了雁飞影一些可以驱使天神的朱砂符显,好让妖邪无法近她的身。 沿途又教了她“刀印法”及几句配合降妖伏魔的咒语。 许是雁飞影本就对捉妖之术有研究,很快便把阎子熙授与她的口诀熟记于心。 “刀印法记住了吗?” 觑了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雁飞影忍不住咯咯轻笑出声。“阎大哥方才不是还嫌我吵吗?” 因为兴致勃勃,一路上她反覆翻腕、结掌印的手势,配合著口诀声的动作从未停歇。 阎子熙扬了扬唇,忍不住失笑出声。“也许我是被你这只小雁给扰惯了,耳根一旦清静,反倒不自在了起来。” “噢!阎大哥笑话我。”嗔瞪了他一眼,雁飞影甜甜地笑。“不过阎大哥大可放心!我不会成为大哥的负担。” 深知自己有几两重,雁飞影虽对参与捉妖之事兴奋不已,却也谨守本分,不敢轻举妄动。 “我有义务要照顾、保护你。”阎子熙意味深长地说著,一踏进老院,他感应到周围出现异状,鼻息间的腥膻气味渐浓。 “怎么了?” 在这寂静森寒的诡异气氛当中,两人的一举一动显得格外小心。 蓦地,一阵怪异之声响起,像是重物蠕行掠过草丛的沙沙晃动声及“嘶嘶”吐信声响。 “它该是在这附近,只是偏不现身,小心!” “嗯!我好像……听到声音了。”阎子熙沉然的语调让雁飞影跟著提高警觉。 双目紧盯著隐在草丛后的精怪,阎子熙神情凛然地伸直食指和中指,运聚全身真气。 在阎子熙气运全身的同时,佩带身边多年的诛魔七星剑隐隐颤动。 雁飞影瞧那状况,诧异地瞪大著眸。“阎大哥……” “去!”在阎子熙一声厉喝下,与他心意相通的诛魔七星剑倏地由他身后俐落出鞘,迅疾飞往身侧草丛。 在一道凛人符光笼罩下,有著百年道行的蛇妖畏惧诛魔七星剑所绽之精光,倏地化为一阵黑影,疾窜而去。 “妖孽看剑!”阎子熙见状,再一次运聚全身真气至剑身,驭剑疾追。 愕然看著诛魔七星剑再次化成一道凌厉剑光,疾射而至,这一刻雁飞影相信,阎子熙的捉妖之术绝对不是他所说的“略懂皮毛”这般简单。 她傻傻杵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著阎子熙随心所欲地驭剑,心底那一股对他的崇拜,已至极点。 “这柄诛魔七星剑跟著我整整十年,它的金属剑身两面各镶有北斗七星图案,剑柄则刻有龙、符箓图案能斩妖制魔。 道行不足的小鬼小妖只要被剑身符缀之光所照,轻者道行消失殆尽,重则魂飞魄散。”阎子熙见她瞧得专注,分神为她解惑。 “真厉害!” 一是赞叹诛魔七星剑的威力,二是为阎子熙的法力。 在雁飞影眸底,阎子熙俊挺的五官及眸底那抹专注与坚毅,直接在她心中神格化,让她无法控制地为他怦然心动。 就在此刻,蛇妖察觉对方诛杀之意,巨尾一扫,“匡啷”一声,轻易便将诛魔七星剑斜扫坠地。 “可恶,这只蛇妖竟不惧诛魔七星剑?”阎子熙扬声怒叱,提神贯注了更强旺的真气。 只见诛魔七星剑凌空旋飞一圈后,转势而回,阎子熙双足一蹬,凌空上飞地稳稳接住剑。 “雁子,站我身后!”深怕蛇妖窜出会伤害雁飞影,他不假思索地将她拉至身后。 他话一落下,被激怒的蛇妖陡地扑窜而出,张著森森尖齿的巨口,朝雁飞影疾扑而去。 眼底落入犹如恶梦的巨蟒异象,雁飞影心神惊骇地瞪大著眸,来不及回过神,一股腥臭味便猛地扑鼻而来。 “雁子,趴下!” 阎子熙见状,锐光闪烁的黑眸蓦地圆瞠,双手俐落一翻,一股形成银光幻气的掌劲挟著气劲脱掌而出。 不断结印击出的“伏魔五雷掌”,犹如天吐闷雷,如电飞闪、气势非凡地击向狂骇退窜的蛇妖身上。 蛇妖不堪连番凌厉攻击,节节败退,在雁飞影以为一切将结束之际,遭受制而震荡晕晃摆动的蛇妖巨首,竟益发凶残地不断张嘴攻击。 “该死!”阎子熙神情略显疲惫地低咒了一声,未料及在如此猛烈、绵密的攻击下,蛇妖竟未伤半分。 察觉到阎子熙沉思紧蹙的眉,雁飞影恨自己的武功在此刻全无用武之地。 “大哥,咱们要先撤吗?” 与蛇妖久战僵持不下,在无一丝胜算的状况下,若再这么缠斗下去,他们性命堪虑。 阎子熙敛了敛心神,略思片刻后,阎子熙俊眉微扬地开口。“雁子,恐怕咱们要涉险一搏了。” “什么?”原以为阎子熙已黔驴技穷,雁飞影诧异地问。 “我想到好法子了。”他侧过头,自信满满说著。 雁飞影看著他脸上坚毅的神采,刹那间,原本不安、沮丧的心情竟瞬间沉定。“要怎么做?” 巨蟒狂怒盘起,不断地朝两人吐信示威,那高仰的蛇首便足足有丈余高。 阎子熙思索著,如何最能直接伤及巨蟒颈下要害。 “所谓打蛇打七寸,也就是心脏所在位置,只有直刺巨蟒要害,才能斩除。” “七寸?”她翻了翻眸,一个劲头痛,她连一条小蛇七寸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了,更何况是眼前身躯如此庞然的妖物? 阎子熙闻言,指著蛇颈道:“一般来说,约莫一个蛇首长度之处便是要害,也就是其心脏所在。” 有了约略的目测方法,她了然地颔首。 “我先击,待它低头攻击我时,你就举起手中诛魔七星剑,刺向巨蟒要害,你办得到吗?”阎子熙沉肃地开口。 这攸关生死之际,两人面面相觑,好半晌雁飞影才用力颔首道:“我可以。” 她的轻功不错,跃至半丈高该不是问题。 耳底落入她笃定的回答,阎子熙内心一荡,情不自禁地向前紧搂住她,正声说道:“小心!” 突如其来被阎子熙搂进怀里,雁飞影心中半喜半忧地垂首低语道:“阎大哥也要小心!” 无语地抱著彼此片刻,两人的情意无需言语,已透过相贴的体温,传至对方心中。 “让这妖孽瞧瞧诛魔七星剑的厉害!”将诛魔七星剑丢给她,阎子熙朗声道。 “嗯!”雁飞影接过诛魔七星剑,一张脸虽白得透澈,眸中却有著与阎子熙相同的坚定。 头一回,雁飞影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患难见真情的意义。 与雁飞影达成共识,阎子熙再次结印击出“伏魔五雷掌”,藉以转移蛇妖的注意力。 蛇妖感受到长躯莫名承受数掌,霎时狂怒地大张巨口,低头攻击阎子熙,准备将他吞咬入腹。 见蛇妖与阎子熙激斗,雁飞影飞身上前,双足直纵跃至巨蟒颈下要害,一剑刺进粗厚的颈肉内后,轻灵的身影立刻疾掠至一旁。 阎子熙见诛魔七星剑准确地嵌入巨蟒要害,迅速将手移至胸前施法念咒。 顿时,受法咒加持的诛魔七星剑流窜著数百道闪烁强光,抓准时机,他飞身握住嵌入巨蟒要害的剑,使劲往下在巨蟒颈下切开一道尺余长的伤口。 要害遭重创、蛇身被切裂,蛇妖痛苦嘶吼、发了狂似的翻卷扭绞著身躯,喷出的绿色血液染了一地诡异。 “成……成功了!”雁飞影既惊又喜地在原地蹦跳著。“阎大哥我们成功了!成功了!” 待她的话落下,却见阎子熙在蛇妖粗壮长尾的疯狂撇扫下,被击倒在地。 瞬间,雁飞影心底冒出一股不可抵御的寒意。“不要──” 她惊骇地疾扑向前,只见气绝身亡的蛇妖头首霍然坠地,发出震天裂地的惊人巨响。 “阎大哥、阎大哥……” 当阎子熙的身影倏地被坠倒于地的蛇尸阻挡,她无法得知他的状况,一颗心拧绞得几乎要当场死去。 顾不了阻隔在前,犹如粗木的巨大蛇尸,雁飞影泪眼蒙眬,任由狂涌而出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不要死、不要死……”她瑟瑟地打了个寒颤,吃力攀上腥臭的蛇身,抽抽噎噎地反覆喃著。 *** “呃!”在巨尾重击下,阎子熙侧身翻滚了数圈,直到身体被荒草中的一块大石给挡下。 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模糊,就在他即将昏迷之际,耳底传来雁飞影咽然喑哑的悲唤。 恍恍惚惚中,那揉著惊急情绪的低泣,似近似远,拉扯著他欲往黑暗沉坠的昏沉思绪。 在意识挣扎间,离魂的飘渺感益发诡异,他像是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又像是要恢复神智。 “雁子……我没事……”阎子熙无意识喃著。 直到一股腥膻的气体漫入口鼻,他的神智陡地清醒,清楚地将雁飞影沾著绿色蛇血的狼狈纳入眼底。 他勉强扬唇,虚弱喃著。“好姑娘!你真是世上最勇敢……坚强的雁子……” 而与他有一尺之距的雁飞影一见到阎子熙倒地的身影,惊悸地杵在原地滞足不前。 他死了吗? 他真的丢下她了吗?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心绪怆皇无绪,心乱如麻,雁飞影握紧著拳缓下动作,不敢向前、无法面对,眼泪犹如断线的珍珠,不断扑簌簌地落下。 双眼怔怔地望著她大受打击的难过模样,阎子熙无声叹了口气。“傻姑娘,我没死……” 若再靠近一点,她绝对可以发现,他还活得好好的。 为防她心痛欲裂地哭到上气不接下气,阎子熙极尽所能地硬是挤出声音。“笨姑娘!我没死!” 语落,他额际冒出豆大冷汗,脸色益发苍白。 那蛇妖的巨尾威力不小,让他连说话都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雁飞影闻声愣了愣,因为那无法听得真切的语调而瞪大著眸,一脸茫然。 “我没事。”真庆幸,她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他身上。 她走向他,抓紧他的胸襟,小脸犹有泪痕,粉唇轻轻颤抖地问:“真的没……没事?” “也许断了几根骨头,但……我想并没大碍。”强忍著身体上莫名的剧痛,阎子熙郁郁的眼在她脸上穿梭,低哑哑地轻声道。 一听到他的回应,雁飞影的身子蓦地软了下来。 “雁子!”阎子熙猛地一惊,被她苍白的脸蛋及恍惚的神情捣乱了心思。 他对她而言……真这么重要吗?又或者……只是害怕面对同伴的死亡? “我以为……你死了……”她哽咽地说著,一思及那可能性,更多更多的眼泪纷纷坠落,染湿了阎子熙的衣襟。 “傻瓜,哪那么容易死?”他勉强抬起手,指尖触碰著她颊上冷冷的泪痕,轻轻地为她抹去。 脸一臊,她气恼地嗔声埋怨,委屈的眼泪落得更凶。“那我唤你时,为什么你吭都不吭一声?!” “我吭声了……是你没听到?” “你还说,都是你的错、你的错!” 唉!“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认了。 “好!对不住,下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我都会很用力回应你的呼唤。” 雁飞影闻言,像小孩似的放声痛哭。“还有下一次?你还想要有下一次?” 经历这一回她才发现,以前的自己实在太过天真,一天到晚幻想要与妖邪来个正面接触,又或者上演个全武行。 第一回参与捉妖,就经历如此惊心动魄,可能危及性命的任务,让她不想学乖都不成。 “好、好!这一回只是在你面前小小出了一次糗,没有下一次了。”瞅著她因为泪光而闪耀成一片的潋艳眸底,阎子熙好声好气地安慰。 头一回出任务便遇上道行颇高的蛇妖,莫怪她会吓成这个模样。 他话一说完,雁飞影突地扑进他怀里,狠狠地汲取他身上的气息。 “怎……怎么了?”阎子熙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眉心微蹙地问。 她极不温柔地冷哼了声。“我只是想再确定一次,你是不是活著。”耳畔听见他略剧的心跳,这才能让她真正安心。 阎子熙愣了愣,忍不住直勾勾地盯住她可人的模样,心头也有著一股说不出的悸动在他心头蔓延。 “你、你做什么一直看著我──”悲伤的情绪远去,因为他莫名的注视,雁飞影心头的小鹿开始发了疯似地乱蹦著。 他微微一叹。“因为我发现自己……挺喜欢你的。” 跌进他那对黑玉般的深眸,雁飞影在双颊倏然嫣红的莫名状况下,有种飘飘然的错觉。 好羞呐!这时该说些什么呢? 在她还未找出适当反应的瞬间,阎子熙靠得她好近、好近,近到她可以清楚捕捉男人深邃幽眸里,那两把狂热而迷魂的炽火。 “阎、阎……”话未说尽,男子灼烫的气息已深深攫住她的唇。 第七章 那酝酿已久的情感在这一瞬间爆发,动荡不已的感觉在彼此的气息中奔腾。 不似在破屋里那不经意的轻碰,这一回阎子熙是以著男人对女人的方式,极暧昧地攫取品尝她口中的甜美。 雁飞影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阎子熙放肆地与她的唇舌交缠在一起。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唇齿相依的亲密稍褪,彼此气息依旧紊乱,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阎子熙结实的臂膀将她紧紧抱住的感觉。 偎在他温暖而宽阔的胸膛,雁飞影竟有种想赖一辈子的错觉。 “真舒服。”她像只猫儿,眷恋地在他温暖的怀里赠了赠。 望著她孩子气的娇态,阎子熙伸手抚过她的嫩颊、及被他吻得微肿的红唇,贪婪地只想再吻她一回。 “我、我同你说笑的。”被他火热的眸光瞧得心跳加速,雁飞影笑得有些儿腼腆。 其实在她抬起头的那瞬间,她是想求阎子熙再教她几招擒妖法,尤其是他那招驭剑术,让她瞧得只想鼓掌叫好。 习得更高的法术──这是她在这一次捉妖行动里,立下的心愿。 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吻她! 一想到与他做的亲密事儿,雁飞影唇角悄悄勾起甜蜜的笑,双颊忍不住微微泛著热意。 瞬间,阎子熙看著她娇怯的模样,因为极度渴望,俊颜陡地沉了下来。 “阎大哥?”见他恍神得紧,雁飞影出声唤了唤。 阎子熙回过神,暗暗压下心头诡异的感觉,他拚命晃了晃头,努力想摆脱由心底猛地窜出,对雁飞影的诡异渴望。 “阎大哥不舒服吗?” “没事,我们去把蛇妖的内丹取出来。”他朝雁飞影微微笑道。 “内丹?”美眸眨了眨,雁飞影内心的好奇再一次被挑起,急扬著精神清亮的语调问:“蛇妖的内丹做什么用?” “内丹乃是蛇妖修行的丹气所孕结,会随著修炼的时间愈长,益发珍贵,是修炼者精魂的所在,也是可以增加道行之物。” 语落,他唇角不自觉别有深意的笑。 未注意到他的异状,雁飞影兴奋地说道:“我没见过内丹,阎大哥咱们快去瞧瞧!” “甭急,没人会同咱们抢。”阎子熙不疾不徐地开口,步履沉稳地尾随在雁飞影轻快的身影之后。 眶飞影闻言,霍地顿下脚步地回过头。“我差点忘了,阎大哥刚才被那蛇妖的大尾巴给甩了下……” “怎么了?”迎向她霍然顿住的身影,阎子熙问。 “你不痛吗?”她有些讶异地看著他,意外地发现方才看起来仍十分痛苦的阎子熙已恢复朗朗神色。 “嗯……”俊挺的脸庞掠过一抹快得让人无法捕捉的诡异,怔愣了半晌阎子熙才急忙笑道:“不知为什么,吻了你之后,我身上的痛全消失了。” 深知阎子熙不是那种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她的心一紧,了然地扬眸瞪人。“噢!难道你刚刚是骗我,故意加重伤势,让我难过?” “我没这么无聊。”大步向前拧了拧她的鼻,阎子熙取笑道。 “那你为什么恢复得这么快?为什么、为什么?”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吻完你,我身上的痛就全消失了?”他吊儿郎当地把问题丢回给她。 得不到答案,雁飞影气呼呼地瞅著他,一时间竟不知眼前的阎子熙究竟怪在哪里! “还杵在那边做什么?要是被路过的小妖小怪得了便宜可不好。”发现雁飞影还杵在原地发愣,他扬声嚷著。 直直凝著他俊挺的背影,雁飞影忍不住咕哝了一句。“难不成我的口水真可以治病?” 她自嘲地笑了笑,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前。 或许……一切只是她多虑了,她想! *** 在阎子熙带著蛇妖的内丹覆命后,柯家付了一笔可观的银子,而柯家老院荒废几代的大屋终于得以重见整顿,让久居外地的柯家子孙迁回长居。 人人都知道这一对来自外地的师徒,有著极高的道行,这一次任务仅让徒儿出马,便轻轻松松收了蛇妖。 老道士“捉妖天师”的名号更响,此事更成为磐龙村村民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既然你师姐给你留了信息,暂时不用担心。”侧眸打量著雁飞影心事重重的模样,阎子熙安慰地开口。 “我还是有些担心。” 阎子熙带著蛇妖内丹覆命后,她本想单独回药仙洞探探师姐的状况,没想到半途便遇到特地来寻她的阎子熙。 在他的坚持下,两人一起进入药仙洞,并发现了艳无敌留给她的讯息。 内容十分简短仓促,唯一肯定的是,艳无敌似乎在药仙洞发现了什么让她极度感兴趣的事。 否则她不会要雁飞影再多候她半个月。 “别想那么多,今晚咱们就好好喝一杯吧!” 为了感谢雁飞影帮忙擒蛇妖,阎子熙对她提出了邀约。 “那你师父呢?今晚同我们一起吗?” “师父他这阵子可忙了,逢人便吹嘘巧擒蛇妖的故事,我想不久咱们的故事,很快就可以成为说书人聊斋奇谈的题材了。” 雁飞影闻言忍不住笑出声,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可以想像老道士骄傲吹牛的模样。 笑声渐歇,她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喃著。“阎大哥,你觉不觉得今晚好诡谲,月亮不见了,连星星也躲起来了。” “我还真猜不透你脑子里转著什么有趣的事儿。”阎子熙霸气地扣住她的手,以异常火热的眼神瞅著她。 “阎大哥的手好热。”她的小手与他修长的十指交扣,似贴近火热的源头,身子一下子便暖和了起来。 在共患难的日子以来,彼此虽未言明,但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情意,已在丝缕间渗入彼此心底。 “那是你的手太冷。”他紧紧将她揽进怀里,不动声色地用力汲取她身上的气味,一口又一口。 当姑娘身上的纯净灵气源源不绝纳入鼻息,缓缓进入经络时,阎子熙心中一惊地顿下脚步问:“雁子!” 她循声,不明就里地望了他一眼。“怎么了?” “咱们现在要去哪?” 这一阵子他觉得有些奇怪,思绪浮浮沉沉,常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那种茫然诡异的感觉愈来愈强烈、愈来愈深刻,让他根本摆脱不了…… 雁飞影直勾勾地抬头仰望著他,语气略恼。“你别又同我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玩。”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紧蹙眉,内心有些思忖,神绪有些恍然地低喃著。 她侧著脸,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他目光一沉,淡蹙著眉叹息地改口道:“没什么,也许是为了捉那蛇妖元气大伤。” 雁飞影恍然大悟,这才想起阎子熙自除去蛇妖后接连著奔波数日,难怪看起来会如此疲惫。 “那改天再庆贺吧!你该好好休息。” 他闻言,语气急忙一转。“你没听说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的体力没那么不堪,你可别坏了我的兴致。” 迎向他与平常无异的清俊脸庞,雁飞影甩开脑中杂想,朝他扬起甜笑。“是、是,要喝就喝,我才不怕你!” 她朗朗撂下话,却不知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已慢慢步入陷阱当中。 *** 情况似乎严重脱了轨。 摆了摆小手,雁飞影蹙起眉,摇了摇醺然的小脑袋,语不成句地道:“阎大哥,我、我……不喝了……” 也不知道阎子熙是打哪弄来的酒,一坛酒未尽,酒量不差的她竟支撑不住地醉了。 “我知道,你醉了。”阎子熙拿起空酒杯,唇边的笑显得意味深长。 “你、你为什么没醉?”她指著他,有几分孩子气地抗议。 是因为醉了吗?她觉得阎子熙悬在过分苍白脸庞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森冷、邪魅。 看著她醉眼迷蒙的模样,他几乎要压抑不住心底的冲动,欺上前堵住她的唇,一口气吸干她身上清灵的气质。 “我的酒量比你好。”他神色如常地低语,醇厚的嗓音因酒更显沙哑。 “我……还没全醉……”她神智迷茫地呢喃,全身被烈酒烘托得有些酥软、昏热。 阎子熙深深望著她,隐藏在眸底的得意,因为她愈来愈醺醉的模样,加深了几分。 “你醉了。”话才落下,阎子熙的吻不假思索地印在她柔软的樱唇之上,让彼此带著酒意的吐息,紊乱混浊地交织著暧昧。 “唔……阎大哥……”雁飞影吃了一惊,伸手想把他推开,可是却使不出半点力气。 两人虽不是头一回亲吻,但不知为何,雁飞影却对他今日唐突的厮缠感到莫名惊惧。 “你不喜欢我亲你吗?”他邪魅地瞅著她,带著酒意的热唇,开始轻吻著她的额、眼、唇、颈。 “不……不是……”当他布满薄茧的大手放肆探进她的衣襟时,雁飞影猛地一怔地打了个冷颤。 这样的阎子熙,有些奇怪,可她却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阎大哥……我有话同你说。”在他的唇舌、大手的恣意碰触下,这是雁飞影在脑子全然的迷茫、发晕前,唯一想到的句子。 “雁子,你看起来真好吃呐!” 一想到吸取雁飞影身上的纯净灵气,食其魂魄,能增加自身的道行,附在阎子熙身上的狼妖在她耳畔发出兴奋急促的浓浊呼吸。 “你胡说什么呢?!”不敢相信阎子熙会说出如此放浪的语句,她愕然地回过神,讶然开口。 轻而易举地将她斜压在软榻上,阎子熙刚强的身躯压上她,内心激荡地在她耳边轻喃。“傻姑娘,这是情人间的爱语。” 他邪肆地舔舐著她洁白的脸庞,拉开她的衣襟,吮吻她雪嫩的肩头,得寸进尺地亢奋低语。“你的味道真好──” 在雁飞影与阎子熙进入柯家老院的那一瞬间,它早就闻到她身上非常人的仙骨纯净灵气。 因此在阎子熙被蛇妖巨尾扫中,即将昏迷那一瞬间,它趁机附在阎子熙身上,藉以日日亲近,吸取她溢散体外的灵气。 修炼五百余年,百里之内修行不足的小妖皆被它与蛇妖抢吞入腹,如今,它坐收渔翁之利,吞了蛇妖的内丹,增加了百年道行。 而今晚,只要吸入雁飞影体内的阴柔之气,藉以调合体内过度的刚阳之气,那么,它在百年前被桃木剑所伤的伤口,便不会再让它无法控制心火,日夜受著犹如焚灼般的痛苦。 瞬间,雁飞影低喘了一声,内心惶恐茫然地抗拒。“阎大哥,你……你别这样啊!” 脑中有些讯息闪过,她知道一切都不太对劲! 她的抗拒,让“阎子熙”的脸色陡地蒙上阴郁。“我要你、今晚就要你!”它情难自禁发出兽类低咆。 迎向阎子熙锐光闪烁的黑眸,雁飞影扭著身子挣扎。“你不是阎大哥!” 紧盯著她漾著迷离诱人的眸子,他黑眸一沉,更加阴鸷地道:“你醉了。” 下一瞬,在雁飞影还来不及反应下,他的气息已然罩下,密密实实地含住她的小嘴,极尽饥渴地吸取属于她的气息。 “唔……”说不出的诡谲让她的思绪昏昏沉沉。 “我是你最爱的阎大哥。”他亲密地抵著她的唇,一脸野蛮地喃。 这女子,他誓在必得! 思绪猛地抽回,雁飞影惊喊。“不是、不是、不是!你不是我的阎大哥!” 附在阎子熙身上的狼妖,伸手扣住她的腕,面色阴沉地嗤笑道:“好姑娘,咱们就一生一世在一起吧!” 既已被识破,它也不想多费时间,将她重新揽回怀里,有著近千年道行的狼妖张嘴露出四颗森森利齿。 “放、放开!”她尖叫惊喊著,无法面对阎子熙已然狰狞的俊挺的五官。 “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你,不吞下你,枉负上天的美意。”狼妖不怀好意地嗅著她的味道,口中的唾液沿著嘴角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 “不要!”泪水不断冒出,她激动得咽声低啜著。“还我……呜……把阎大哥还我……” 她可以结印出掌,但却又怕伤了阎子熙,在这般两相矛盾的情绪下,她思绪紊乱地消极侧过脸。 心蓦地纠结,她该怎么办? 如果阎子熙在她身边,他会怎么做? 若任由狼妖附在阎子熙身上,终此一生不再与真正的他相见,那她宁可死去! 感觉到狼妖身上腥膻的气息愈发逼近,冰冷尖锐的利齿逼近颈上的那一刻,不愿顺从的思绪由脑中掠过。 “阎大哥!对不起!”在眨眼片刻间,她双掌朝下结印,气劲挟著咒语牵引,银色寒光倏然成形── 雁飞影一口气连结印击出十几掌剑气,狂烈的气劲朝狼妖直击而去。 狼妖似没料到雁飞影会予以反击,一个不经意元神竟在瞬间便被挤出阎子熙的肉体。 阎子熙虚弱地倒地,而另一旁一道黄色蒙蒙光团渐渐消散、凝众出一只大狼形体。 现出原形的狼妖,血红瞳孔骤变成慑人的黄褐色,狰狞的狼唇微张,露出利牙来,朝他们信信低咆著。 直直瞅著狼妖愤怒狰狞的模样,雁飞影惊惧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雁子,伏魔结印。”阎子熙脸色惨白,气息有些飘忽地朝她费劲喊道。 雁飞影看著重新回到她身边的阎子熙,眼眸荡著闪烁泪花,好生激动地凝望著他。 他回来了……所有关于他们之间的点滴记忆,在那一瞬间纷纷回笼,让她不由得感谢上天的恩赐。 发现她傻傻杵在原地,阎子熙以为她慌了。“雁子,伏魔结印!再晚就来不及了!” “阎大哥,我帮你教训它!” 雁飞影勉强拉回思绪,凭著为阎子熙争一口气的情绪,她依著脑中的印象迅速结印出手。 霎时雁飞影只觉掌心有一股气劲脱掌而出,下一瞬便见狼妖撞毁门扇,被震退直至丈余之外。 雁飞影傻愣愣看著自己小小的手掌,有些难以置信地恍了神。 阎子熙虚弱地扯了扯唇角,继而费尽气力地将桃木剑丢给她。“此妖不收……后、后患无穷,雁子……你、你去做个了结吧!” 听闻阎子熙神色凛然的咆哮语气,狼妖吓得伏首求饶。 “姑奶奶、小仙女不要、不要杀我……” 瞧著它阵阵凄厉悲鸣的哀求模样,雁飞影执桃木剑的手受干扰地滞了滞,真要了结这狼妖吗? 倘若能收服它,劝它修得正果,不也是美事一桩。 狼妖见雁飞影心神浮动,下一瞬即露出狰狞之色,张口咬住雁飞影软嫩的手臂。 雁飞影内心大骇,心突地一紧,随即涌上一般不祥之感时,却已来不及抽身。 “唔──”看著尖锐的狼牙深入骨血,痛楚与晕眩袭来,雁飞影吃痛地握不住手中的桃木剑,气息急促得忘了该有的反应。 第八章 见她无力反抗,狼妖正准备将雁飞影生吞入腹的瞬间,阎子熙手捏法诀、口念法咒,虚空画了一只符朝狼妖而去。 在恐惧与愤怒交杂的力量下,那一只虚空而画的符,气势凌厉犹如出柙猛虎,瞬间发出炽人光芒,笼罩天地。 狼妖受到符光的强射威势下,全身遭束缚难伸,更交杂著灼热感,让它无意识松口,发出痛苦的兽鸣。 甩开束缚,雁飞影已痛到无知觉,她木然地看著手臂上四个血流不止的血洞,轻轻蹙起眉。 “雁子!动手!”看著雁飞影手臂上怵目惊心的伤口,阎子熙把桃木剑重新丢向她。 本已元气大伤的他勉强发咒,此刻自身功力已消耗泰半,一切只能靠雁飞影善后收拾妖孽。 雁飞影回神,接过朝她旋飞而至的桃木剑,当视线与面色苍白的阎子熙在空中交会的那一瞬间,心再无疑虑。 “你为助自身道行,心存恶念残害生灵,注定在劫难逃!”坚定地扬起手中桃木剑,雁飞影毫不留情地刺向狼妖的心脉。 “呃!”霎时,狼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心脉彷若被一股雷电贯穿而过。 “救我……救……救我……我会改过……” “太迟了!”雁飞影抽出桃木剑,灵澈的眸子是坚决而悲哀的。 顿时一道凄惨厉声划破天际,狼妖体内的真气随著抽出的桃木剑,疯狂倾泄而出。 下一刻,异常颤抖的大狼身形,时实时虚,不消片刻便化为一道轻烟,骤然消逝在雁飞影面前。 一见妖孽已除,阎子熙觉得力气渐渐散尽,强撑的身体一软,整个人霍地跌落在地。 “阎大哥!”雁飞影丢下桃木剑,浑身战栗地回身抱住他。 “雁子,看来……我要改拜你为师了。”唇角扬起一抹真心激赏的淡笑,他虚弱地开口。 “你还有心思同我说笑?”雁飞影巍巍颤颤地倒在他身边,毫无血色的唇迟滞地吐出话。 “咱们又一次共患难,又一次历劫重生,难道不该庆贺?”稳稳将她拥入怀,阎子熙强撑著意识,无力地喃著。 此刻,五味杂陈的泪水已止不住地由雁飞影的眼角流泄而出。 为除掉附在阎子熙身上的狼妖,也为这一阵子来,从未经历过的这么多惊心动魄。 瞧著她泪痕斑斑的模样,阎子熙艰涩地问:“傻姑娘,伤口很痛吗?” 他知道他的话实属多余,狼齿锐利,四孔血洞深可见骨,一个姑娘家所能承受的,不见得会比她多。 再看向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如纸的模样,阎子熙心痛得好似教人剜掉一块心头肉。 她不住地摇头,捂著嘴,不让自己痛哭失声地连声咒骂。“好痛!那天杀的狼妖,早该拔光它那该死的牙!” 危机一除,手臂上伤口的痛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平日的甜美可人模样瞬间荡然无存。 瞧她还有精神骂人,阎子熙稍稍宽了心。“乖,没事了!” 他为她止住几个大穴,暂时缓住血势后,重新将她柔软的身子纳入怀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枕在他温暖的怀抱,雁飞影将脸埋进衣襟,然后紧紧圈抱住他结实的身躯。“阎大哥,抱我。” 阎子熙闻声,一把抱住她因失血过多而微微打颤的身子。“都过去了,放心,没事了……”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发顶,柔声安慰。 枕在他胸口,听著他沉稳的心音清楚无比地落入耳底,她毫无血色的唇扯出了一抹幸福而安心的甜笑。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她蠕了蠕唇,无意识喃著。 “傻姑娘……” 默默握住了雁飞影的手,十指相扣的温暖,松懈了他们紧绷已久的情绪,让折腾了大半刻、元气大伤的两人累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 大冷的天,入了夜的冷然气息让她手臂上的伤口一阵一阵地剧痛,让她无法安眠而幽幽转醒。 一醒来,瞧著两人凄惨落魄的状况,她试著唤醒阎子熙,却徒劳无功。 “阎大哥……你起来。” 无奈阎子熙沉浮在幽茫的思绪当中,即便听到有人焦急喊著他的名,却也因为思绪太过飘渺、混沌,让他有心无力地做不出任何回应。 颓丧地撑起身子,雁飞影轻压著抽痛的伤口,努力想著让两人可以同时回到屋子的方法。 就在她束手无策之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快的哼哼唧唧音调,她欣喜地唤著。“师父!” 果不其然,没多久老道士拎著只酒瓶子,鼻头冻得红通通的醺然模样,落入雁飞影眸底。 老道士打了个酒嗝,脚步一定,被眼前的情况给吓住了。 “发生什么事了?”老道士醉意蒙眬的思绪在看到一身血的雁飞影,以及晕厥在一旁的徒儿后,陡地惊叫出声。 一看到熟悉的面孔,雁飞影倏地扯住老道士的袖,可怜兮兮地哭著。“呜……你终于回来了……” 瞧著她失控的模样,老道士搔了搔灰白长胡,蹙著眉。“咦!你是子熙的‘铃铛小狐狸精’,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没心思理会老道士对她古怪的称呼,她咽声道:“呜……我、我们、刚刚……呜……斩了只狼妖……” 雁飞影发誓,从小到大她很少哭的,但莫名的,一见到老道士她的眼泪便哗啦啦地不断流下。 “又、又斩了只狼妖?”老道士完全处在状况外地蹲下身,兴致勃勃地问:“来、来,说来给师父听听。” 迎向老道士一脸等著听故事的神情,她个性中暗藏的火爆因子,被激得失了分寸。“你到现在还有心思管这些?”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怒意,老道上顿时傻了眼。“铃铛小狐狸精……” 见老道士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雁飞影心头的怒意燃得更炽。“师父和阎大哥朝夕相处,知道他被狼妖给附了身吗?师父没发现他的异样吗?师父没瞧见他的脸色很不好吗?” 雁飞影一句句指责犹如冰雹,直接又尖锐地砸得老道士又冷又痛。 老道士双眉纠结,好似大受打击地愧疚喃著。“是、是,一切都是师父的错,真可怜,你身上的伤还好吧?” “师父只要帮忙把阎大哥搀进屋子就好了。”她吸吸鼻子、咬著唇,脚步不稳地颤然起身。 一见情况非同小可,老道士极为受教地颔了颔首。“没问题,一切包在师父身上。” 语落,老道士的目光还是忍不住悄悄地扫向雁飞影,偷偷窃笑著。 或许雁飞影没发现,她已经在不自觉中跟阎子熙同声同气,跟著徒儿唤他师父喽! 看来不久后,他应该可以喝到徒儿的喜酒了,还会多个人伺候喽! *** 外头,天光大亮,透过窗棂落入屋内的晨光,让榻上昏昏沉沉的人儿极不舒服地发出声音。“唔……好刺眼!” 感觉到身边人儿挪了挪娇躯,往他的身子更贴近了一分,阎子熙猛地睁开眸,惊觉──不是梦。 姑娘软嫩的脸偎在他的肩窝,小手与流泉般的长发轻轻落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丰姿旖旎。 而他的手亦不遑多让,占有地搂著姑娘的纤腰,将她纳在自己的怀里。 两人的身子紧密嵌合,有著莫名契合的曲线,掌下,轻轻贴触的是姑娘软玉馨香的娇躯,真实而柔软。 “雁子!”他试探性地开口。 熟悉的呼唤由他的胸口传人耳底,雁飞影下意识轻应了声,唇角悬著心满意足的甜笑。“你回来了。” 语落,她扭了扭身子,往那温暖的怀里赠了赠,却因为这举动碰触到伤口,吃痛地轻蹙著眉。 “雁子!醒醒,伤口很痛吗?”听到她的低吟,阎子熙的心猛地一凛,顿时发现她身上过高的体温。 雁飞影烧得迷迷糊糊,在阎子熙连唤数声后才睡眼蒙眬地睁开眼。“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 思绪未回笼,她揉了揉眼,眨了眨墨睫,直到眼底映入男子布著青髭的刚毅下颚。 四目相对,她怔了怔,仍茫然的视线就这么静静滞在他身上。 “阎大哥!”好半晌,她揉著淡笑的嗓扬起,小小的手落在男子的胸口,真实感受掌下的跃动才伸手摸了摸男子粗厉的胡髭。 这样刺激的碰触,手心传来酥麻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那双顽皮的柔荑失了分寸,滑呀滑地,延著他的下颚往上移至两颊。 见她玩性大发地“调戏”起他颚下初生的短髭,他蓦地扣住姑娘调皮的手,甩开心头绮思,闷闷地开口。“别玩了!我得瞧瞧你的伤口。” 那带著薄茧的软腻小手,及掌上的香味撩拨得他心猿意马,再这么下去,他下知道自己能不能维持君子风范。 雁飞影仓皇回过神,见他神情微僵,颇不自在的神情,诧异地惊呼了声。“阎大哥!” 这一刻她才发现,她与阎子熙竟躺在同一张床上! 瞬间,雁飞影的脸蛋瞬间爆红,一时想不透她到底什么是时候爬上榻,躺在阎子熙身边的? 昨夜她依稀记得,老道士把阎子熙安置在床榻,替他看了看情况、为他压了压惊后,也尽责地帮她包扎了伤口。 最后,老道士把她“请”上床,让她与阎子熙这两个伤者好好休息一晚。 拗不过老道士,更抗拒不了温暖被窝的诱惑,雁飞影没多考虑便躺在阎子熙身边,为防两人的身体有过多接触,她还特地在两人间用棉被筑起一道楚河汉界。 没想到一觉醒来,哪还有敌我的分别,她早已不争气地自动投入敌人温暖的怀抱。 “我、你──|昨夜太冷了、我太累了,所以……” 她试著想坐起身,阎子熙柔声命令。“乖乖躺好。” “可是……” “没有可是。”阎子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解开她伤口上圈住的布条,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 在他不容抗拒的眸光下,雁飞影乖乖噤了声,眼神却偏不安分定定瞧著她熟悉的俊颜。 看著他专注落在她伤口上的神情,她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满足与满溢的喜爱。 她还记得头一回与阎子熙见面时,她为了与他抢一个甜包,被他气得咬牙切齿呢! 到底是什么样深厚的缘分,竟把素未谋面、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凑在一块儿? “阎大哥?”她抿了抿唇,哑哑地唤。 他轻叹,滞下手中的动作,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又怎么了?”要她安静似乎挺困难的。 “因为你回来了!”忍住想哭的冲动,她有些孩子气、有些依赖地握著他温暖的大手,想哭又想笑。 阎子熙被她傻气关心的举动煨得胸口发暖,整颗心亦随之漫著满心的暖意。 “这么一大早就灌我迷汤,我会乐晕的。”他捏了捏她的鼻,眉眼俱柔地怜声笑道。 “那你的身体还好吗?”她低低地、固执地问。 “耗了点元气,没什么大碍。”苦恼地晃了晃头,他肃下神色轻斥。“你的精神,出奇的好,哪像是个受伤、发烧的病人?” 看著她伤得几可见骨的伤口,阎子熙心痛得无以复加。 若那狼妖再多用几分力,利牙必能穿透她整只手臂,届时,她可能整只手都废了。 思及此,阎子熙脸色蓦地沉凝僵硬。 “阎大哥,我不痛,真的不痛!”瞅著他陡然沉重的神情,雁飞影勉强扬起灿笑,以示自己强健的体魄。 目光滞在她苍白的小脸上,阎子熙眉微挑,缓缓地叹息。“小骗子。” “我、我才不是呢!”语气心虚得很。 迎向她可人的笑容,阎子熙没好气地说:“你这性子,应该让身边的亲人很头痛吧?!” 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雁飞影眼睛困惑地眨了眨。“什么意思?” “爱逞强。”用拆开的棉布条拭去血洞旁的秽物,他忧心忡忡敛眸,轻压、检视著伤口附近的肌理。 伤口虽未恶化、化脓,但却引起体热,若不处理,怕是会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唔……”在他的碰触下,一阵椎心蚀骨的疼痛袭来,让她反射性地握住他的手,歪让他再碰她。“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看著她的反应,阎子熙抑下心口蔓延的心疼,莫可奈何道:“你累了,睡一会。” 见他要起身离开,雁飞影陡然一惊,急急地扯著他的手,瞅著他问:“你要上哪?” “我去帮你请大夫。” “不要,不请大夫。”眉心染著浓浓倦色,她固执地不让他离开,也不愿合眼歇下。 他苦笑,拿她孩子气的举动没办法。“不许任性。” “我才没有。”雁飞影抵死不承认,却无法掩饰心底对他强烈的依赖。 她知道这样有点糟,但没办法,经过狼妖事件后,她猛然惊觉,阎子熙在她心中的地位超乎想像。 萦绕在她心底的情丝,已一丝一缕地将她圈附在他身旁,这一辈子,她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 “丕让伤快点复原,你以后怎么够资格与我一同捉妖?” 她恍惚地摇了摇头,昏昏欲睡的脑袋瓜子糊成一片,连说出的话,也不经大脑地多了有几分赌气的意味。“不捉了。” 阎子熙皱起眉定定地凝视著她,好半刻才没辙地叹了口气。“好吧!阎大哥哄你睡。” 她怔了一下,瞬即荡开似已谋算许久的甜笑,答得从容不迫。“好。” 耳底落入她那揉著浓浓鼻音的娇甜嗓音,阎子熙心中一阵激荡,靠著床柱,轻轻将娇小的她抱入怀中。 一接触到他温热的胸膛,雁飞影思绪益发昏沉,红著脸,什么话也不想说地静静偎在他怀中,纵容自己贪婪著他的气息、他的体温与心跳。 瞧著她安静的模样,阎子熙终于明白她的心机。 他微微一笑,很乐意包容她这一点小心机。 第九章 接连著大半个月,雁飞影连服了几帖药退了热后,手上的伤口也因得到妥善的照顾,已有渐渐收口的迹象。 不过也许是受狼妖的事件影响太深,即使合眼休眠,她纷乱的心思,依旧浑噩地搅和入梦境,让她得不到完全的休息。 这些现象,让阎子熙心头陡凛,思绪更加深沉。 “阎大哥……小心!快!” “阎大哥……快!杀了它……” 耳底落入那惊慌的语调,阎子熙拉回思绪坐在床沿,轻声安抚著。“没事了、没事了。” 大夫开的药虽加了几味安定宁神的药草,但她这情况一直无法改善。 原本他想为她请定神符,偏她的身体还太虚弱,为求谨慎起见,他没敢冒险。 在他的心绪转折之时,雁飞影猛然从纷扰梦境中惊醒,一睁开眼睛,她还没意识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终于醒了。”轻轻为她拭去额上渗出的冷汗,阎子熙笑睨著她开口。 “阎大哥!”涣散的视线,逐渐凝聚映入他清俊的脸,她幽幽一唤,唇边荡开可人的甜笑。 瞧见她久违的笑容,他低沉的嗓音带著笑意。“现在感觉怎么样?” “很好。”迎向他溢满浓情呵护的深邃眸光,雁飞影涣散的神智逐渐清醒。 “饿吗?我盛碗白粥给你吃。” 为防她随时醒来,阎子熙每晚都差请客栈的伙计帮他送一盅白粥进屋子,以备不时之需。 “好饿、好饿。”她用力颔了颔首,下一瞬便见阎子熙起身走向屋里的方桌,为她盛粥。 她的回答让他管不住加深唇边笑弧。 看著他掀起罩在盅外的厚布,里头白粥依旧冒著热气,雁飞影心头为他贴心的举动,漫著一股说不出的蜜味。 “阎大哥,我到底睡了多久?”一闻到白粥清甜的香味,她的肚子不争气地敲著小鼓。 “已经昏睡十来天了。”将瓷碗送到她面前,他问。“要我喂你吗?” 雁飞影羞赧地摇了摇头,被他宠溺呵护的举止哄得心花朵朵开。脸红地说:“我可以自己吃。” 看著她接过瓷碗,慢条斯理地一口接著一口,他接著苦笑,语气里有些无可奈何。“不过你做了好几天恶梦,吵了我好几晚。” “都怪那狼妖!”她无辜地拧眉,有些愧疚、有些生气地辩解。“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待你体力再恢复些,我替你请定神符,去去邪秽。” 雁飞影一听顿下手中的动作,神色一变,大声嚷嚷了起来。“你可别口含符水喷我!” 虽然以前她也曾经想这么对待光师弟,但她完全无法想像,心爱的男子对著她做出如此诡异的动作。 “有什么关系?怕我的口水?”阎子熙挑了挑眉,笑容有些莞尔地逗著她。 瞬间,洁白的脸庞不争气地泛红。 看著她赧红著脸,一脸纯情可爱的模样,阎子熙眸底敛过一抹光,沉吟了片刻才问:“雁子!在我被狼妖附身的那段期间,我……有没有对你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 “为何要这么问?”眉心疑惑轻蹙,她不明白阎子熙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我发现你受狼妖的影响很深,是我的错!” 那狼妖虽控制他的身体,却无法完全控制他的心智。 却也因为这一点,狼妖激起了他内心深处想亲近雁飞影的渴望,对她做出了逾越的举动。 由雁飞影昏睡这一段期间说出的呓语,泄露了她心底一直未说出的恐惧。 因为这一层关系,这些天来他不断深思他们的未来,并发现内心想娶她为妻、为她的清白负责的想法有多么坚定。 虽然两人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在那一段思绪、理智混沌的时刻,他对她的感情却霍地澄清、明朗了。 “阎大哥,我并不怪你。”定定瞅著阎子熙清俊的侧脸,她不假思索地开口。 “但我怪自己,虽然‘它’控制我的身体,但对你不公平,所以我想──” 难道阎子熙介意、在乎的是:碰她、吻她的是狼妖,不是他? 心头闷闷,雁飞影瞪圆著眸子,一口气便堵住他的话。“我才没那么娇贵,况且是那可恶的狼妖附在你身上,不管是不是出自你的意愿,我都懂你怜我的心,既然这样,就没有所谓公不公平。” 阎子熙闻言怔了怔,似笑非笑的俊颜带著点高深莫测神情。 “你你你……为什么不说话?”被他古怪的神情静静打量著,雁飞影心头不禁一震,只觉浑身不自在。 “我很认真在想你话里的涵意。”他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好半晌才低低叹了口气。 深怕自己唐突的求亲会吓坏姑娘,他酌量再酌量、沉思再沉思,却没想到竟不如姑娘的率真坦白。 那故作冷然的语调,让人实在难以察觉他的情绪起伏。 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她下颚略扬,丢了女儿家的矜持,率性道:“你如果还是介意,大不了让你把那些错过的补回来嘛!” 补?补什么?阎子熙一愣,还没意会过来,姑娘柔软馨香的两片唇瓣已急急地扑落,密密地贴在他的唇上。 “唔唔唔──”霍地被强行吻住,阎子熙在她不得要领、胡乱磨赠的碰触下,气息陡促、头晕目眩,外加啼笑皆非。 明明鼻息间盘旋著女儿家馨香的甜美气息,他却还是有种被小狐狸扑上舔吻的错觉。 “你笑什么?”她有些恼,脑中明明彷著、回忆著阎子熙吻她的方式,怎么她做来就有种笨拙的生涩感。 “雁子,看来你要学的还很多。”阎子熙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没好气地笑道。 他这是笑她生涩笨拙的吻吗?在他意味深长的炯眸注视下,雁飞影小脸瞬间赧红,努力在紊乱的脑袋瓜里厘出一点儿清明。 “我想娶你为妻!”这一次没有杂然的思绪左右,阎子熙毫无迟疑地开口。 雁飞影瞠大著眸,不敢相信阎子熙说了什么? 他、他……他说……他想娶她为妻?! 迎向他那两道高深莫测的目光,她心跳得好快地颤声问:“你、你……你说什么?上 “我说我喜爱你,想一辈子和你在一块儿,想和你一起捉妖、铲奸除恶。” 他一口气说完,目光深邃、气息微促……既期待又怕姑娘吐出的答案非他所预期。 唉!懊恼,说到底他还是学不来雁飞影的坦率。 听闻他的告白,她双颊绯红,脸红心跳地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情绪当中。 “嫁人”这字眼对她而言好陌生,当阎子熙的妻,更是让她悸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顿时,周遭一下子好静,静到只听得到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怎么样?”受不了这样沉滞的气氛,阎子熙咬咬牙,闷著声小心翼翼地问。 这一会子他才明白,原来同心爱的姑娘求亲,比面对妖魔鬼怪还让他紧张、忐忑。 偷偷瞥了眼他让人读不出神情的脸,雁飞影抿著唇,羞答答的小脸沉浸在酡红似醉的喜悦当中。“好。” “好?”阎子熙松了口气,唇角的笑蠢蠢欲动。 他唇边的笑弧未扬,雁飞影却霍地改口。“唔……不好、不好。”突然诸葛谦气急败坏的样子闯入她的脑中,杀风景地打破这情意缱绻的一刻。 他怔怔然,从她懊恼的矛盾神情瞧不出丝毫改变心意的端倪。 答案回异,前者可以让他开心地升天,后者则让他失落地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中。 “那……是好还是不好?”下颚绷得死紧,他僵在原地,屏著气息,再次等著她的回答。 他沉肃的神情让她的心莫名慌了起来。“师父会生气!” 这是什么答案?阎子熙目光更深,语调更哑地问:“什么?” “师父若知道我要嫁给你,会气疯的!”她咬了咬唇,心虚地小声喃著。 没好气地深吸了口气,他好气又好笑。“先不管你师父,重点在你,我现在问的是你,不是你师父。” 没理会他话里调侃的意味,雁飞影嘟著红唇瞅著他。“这个问题真的重要、很重要!” 他重重地、挫败地、无可奈何地哀叹了口气。“是你嫁我,难不成是你师父嫁我。” “师父不允,我就不能嫁你;师父若不允,我阿爹就更不可能点头。” 她已经可以想像,师父见到阎子熙会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拿她没辙地死瞪著她,他固执地问:“先告诉我,你到底点不点头?” 难得瞧他语气强硬,雁飞影扑进他怀里,咯咯笑道:“阎大哥,你问了个好蠢的问题。” “那──” “我这一辈子,跟定你了。” 阎子熙开怀的笑,张臂将她紧紧抱住,一颗心欢喜得几乎要疯狂。 “所以其它的,就等我们一起回步武堂再说吧!” “唉!”她垂下肩,咬咬唇儿,恼自个儿没事想起师父做啥,本该旖旎甜蜜的气氛都被破坏了。 近近瞅著她懊恼的脸儿,阎子熙温温一笑地在她耳旁低语。“不用担心,我们不是已经一起面对过很多难关了吗?” “坏只坏在师父又不是蛇妖、狼妖,什么乱七八糟的鬼怪,他才不会怕你的诛魔七星剑!” 倾身轻啄她嘟高的小嘴,他被她逗得朗声大笑。 当轻啄失控地随著激情的缠绵引爆时,一抹突如其来的轻呼声,让两人迅速地分开。 “唉呀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老道士遮住双眼喃著,一双腿识趣地往后挪移,缓缓退出寝房。 “师父!”两人同时叫出声。 “我没看到、没看到──” 说时迟那时快,“砰”的一声响,老道士直接撞上房外小廊的梁柱! *** 在徒儿来不及拯救下,老道士这一撞,跌得凄惨! “笑、还笑!你们真没良心!”龇牙咧嘴地拧起灰白的眉,老道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两人闻言,适才嬉闹的神态已不复见,这一会儿正替老道士服务著。 “没有人是闭著眼走路的。”阎子熙好气又好笑地用药酒替老道士揉著微肿的额。 “是呀、是呀!况且我们不是不救你,只是来不及拉住你嘛……” “哼!不用解释。”理直气壮地双手环胸,老道士压根不领情地啐道:“还没成亲就一个鼻孔出气,真教你们成了夫妻,岂不天下大乱?” “才不会呢!我和阎大哥会铲妖除魔,维持凡间的秩序,对吧!”语落她朝阎子熙眨眨眼,澄澈晶亮的眸里净是说不出的淘气。 “没错!”与心爱的可人儿交换了心意相通的眼神,阎子熙应和道。 老道士见状,嗲声嗲气地学著雁飞影的语气。“铲妖除魔!我瞧你们准是没受够教训。” 这臭味相投的一对儿也真古怪得紧,好好日子不过,难不成真得成天过著心惊肉跳的日子才过瘾? “这一次是意外。”恢复了精神与体力,雁飞影压根不把那一段已事过境迁的惊心动魄放在心上。 连当日昏昏沉沉时,同阎子熙嚷著不捉妖的话也忘了。 “你呀!著了那小子的道,嫁给他你会后悔。”见不惯两人肉麻兮兮、黏得像蜜糖似的,老道士嫉妒、无聊得发慌,索性挑拨两人的感情。 雁飞影不为所动。“阎大哥很好。” “师父少无聊了,玩过火了,看我把不把捉狼妖的故事跟你说。” 阎子熙太了解自己的师父,他这话一落下,老道士在瞬间换了张嘴脸。“话说回来,铃铛小狐狸精,你啥时当师父的宝贝徒媳呀?” 现下想想也对,这一对儿若真成了亲,往后他更可以理直气壮享清福,闲时还可以充当说书的,说说徒儿捉妖的经历,何乐而不为呢? 似没料到老道士的态度会转得这么快,她微微怔然地嗔道。“师父在胡说什么呐!” “嘿嘿!你脸红了。” “我、我哪有。”她捂著火热的脸,极力否认。“没有、没有,是师父老眼昏花,看错了。” 见她窘得小脸通红,老道士扬手制止。“好!你不用解释,师父明白,姑娘家怕羞,师父明白。” 嗄?!雁飞影圆瞠著眸目,无语地掀动著唇瓣,偏挤不出话语来反驳否认。 瞧老道士乐观其成、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阎子熙接著道:“接下来的事,就有劳师父去办了。” “办什么?”老道士不明就里地瞥了他一眼。 “我先行一步陪雁子回步武堂交代她师姐的事,师父就压后来提亲,时间刚刚好一点也不浪费。” 老道士闻言,差点把喝进嘴的茶,全都喷了出来。 “呿!你有看过道士办喜事娶徒媳的吗?你们乱七八糟、瞎搞一通,可别拖我下水。” 雁飞影没料到他会拒绝。“师父……” 老道士无赖地摆了摆手,一脸无赖。“我不会,什么都不懂。” “那也无妨,晚些我捎封信给师伯,他应该会很乐意当主婚人。”捉准了老道士的心态,阎子熙不疾不徐地开口。 “啥?你找谁当主婚人?”老道士挖了挖耳朵,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这些年师伯一直留在仙山上,刚好有这个机会可以下山到江湖上走走,应该会很……”他话未尽,老道士便扬声打断。 “唉!说笑,自个儿的徒弟办亲事,自然不用劳烦到你师伯了,一切包在师父身上,你就放心同铃铛小狐狸精回去!” 不似方才推托的态度,老道士见风转舵地转了语锋,现下是拍著胸口保证。 “师父……”雁飞影望向阎子熙,总算大开了眼界。 阎子熙朝她眨了眨眼,露出得意的笑。 “奸诈的臭小子!”老道士咕咕哝哝地碎念著,知道自己又在不自觉中了徒弟的激将法。 在师徒两人波涛暗涌之际,雁飞影随即发出疑问。“不过……为什么师父要叫我铃铛小狐狸精,这么奇怪?” 见有机会可以反将徒儿一军,老道士兴奋地猛举手,冀望得到可人儿青睐。“我知道!这个答案我知道!” 阎子熙闻言,陡然一绷,俊脸浮现可疑的薄红,迅速捂住老道士的嘴。“师父我有话同你说。” 虽然他与雁飞影已至两心相许的地步,但他始终没把姑娘当日借他的避邪铃归还。 见铃思佳人是他的私心,他可不希望师父泄露他的心事。 “唔唔唔──上所!你住伏孝浮地──” 老道士拚命挣扎、反抗,到嘴的话被徒儿的蒲扇大手挡住,零零落落地糊成了一片。 “你住伏孝浮地──!” “上所──” 第十章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雁飞影与阎子熙一起回到“步武堂”,正巧赶得及与师兄弟们一同过年。 脚步落在师父亲手挥毫写下的“步武堂”匾额下,雁飞影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我回来了!” 由雁飞影的眷恋神情里,阎子熙可以体会这个地方对她而言有多重要。 “这里便是你自小长大的地方?” 雁飞影颔了颔首,语气有说不出的怀念。“嗯!我八岁就来这里习武了。” 不过才离开大半年的时间,她竟分外怀念起“步武堂”里的一砖一瓦、一景一物。 “九师姐!” 耳底落入精神饱满的朗唤,雁飞影侧过脸,没料到上前应门的是久违的师弟图定光。 “光师弟!你瞧起来精神多了。”她敞开灿笑,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离开“步武堂”前,图定光还因为被“六师哥”吓著而病著呢!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好奇的眸光落在雁飞影身侧俊挺的男子身上,悄悄地问:“师姐带了客人?” “他不是客人。”雁飞影咯咯笑出声,略带羞涩地开口说道:“是我未来的夫婿。” 图定光闻言,诧异地张大著嘴惊声一呼。“师姐、师姐要嫁人了?” 阎子熙还来不及反应,耳底便落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多时便见好几颗头掩在门扇之后,好奇地觑著他们。 “雁子,你到底有几个师兄弟?”循声瞧去,他啼笑皆非地问。 她习以为常地细数著,语气还有些不确定。“师父这一门有十二个成年弟子,十个未足八岁的弟子,如果加上师伯、师叔这旁支,应该有百来个吧!” “一定很热闹。”阎子熙低低笑出声,雁飞影的情况与他自小孤伶伶的状况不同,莫怪她会有如此爽朗、率真的个性。 “过年过节时,所有步武堂弟子共聚一堂才热闹,平时连同大师兄、师父、师娘,也就十来个人,挺安静的。” 把看热闹的一行人晾在一旁,雁飞影迳自扯著心爱的男子穿堂过廊。 两人一走进铺著灰白石板的练武场,阎子熙便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一股疾风掠过。 “小心!”阎子熙出手极快,施以巧劲推开雁飞影后,旋身与对方连拆了十余招。 对招之间,他心存疑惧,只觉对方招招保留,像是有心试探,十招尽,身侧又闪出一人同样与他对了十余招便撤身。 这连番上阵,阎子熙心下便知晓对方有意探他的武功。 虽说在自家练武场并不担心,但碍于前些日子与阎子熙养成的习惯,雁飞影正欲上前观看,却感到肩上一股压力把她扣得死死的。 她蹙眉回过头,眼底落入寒独峰漠然的神情。“六师哥?” “这是师父的意思。”寒独峰缓缓摇头,并以眼神示意她不可轻举妄动。 雁飞影既疑惑又惊愕地问:“为什么?” “试试他有多大能耐可以保护我们家的姑娘。”他双手环胸,语气略显僵硬地淡道。 雁飞影心头一暖,咽了声。“六师哥……” 寒独峰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下一瞬雁飞影却调皮地觑著他。“六师哥脸红了?!” “你眼花了。”寒独峰抵死不承认。 “我就知道六师哥也很疼我。”她亲密地勾住寒独峰的手,笑得好甜。 而另一头,阎子熙因为这不经意的一瞥,瞧见雁飞影勾著个面无表情的男人,唇边荡著甜死人的笑,一个恍神──中招倒地。 “四师哥!”雁飞影惊呼出声,眼眶陡地泛红,脚一跺,赏了他一记白眼。 老四关劲棠接收师妹责怪的眸光,无辜地举起双手极力撇清。“师妹,不关我的事!” 她哼了一声,压根不理他,快步走向阎子熙。 关劲棠哀哀叹了口气,朝著大堂苦喊。“师父,女大不中留呀!” “阎大哥,你还好吧!” “不好!”他躺在地上,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著急的神情,胸间的妒意稍稍淡了些。 雁飞影俨然忘了两人正处在众目睽睽之下,抚著他的脸、摸摸他的胸、压压他的腿、他的手,口气急了。“哪儿不好?哪儿痛?” “心不好。”虽已约略猜出与她状似亲密的男子该是她的师兄弟,但心还是管不住地漫著股醋意。 雁飞影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小嘴微张,心念疾转地便要脱去他的上衫。 四师哥的气力非凡,步武堂的独门“化云拳”就他习得最好,虽不知他出了几分劲,这一拳下去,常人都要呕血了。 雁飞影这一动作,让师兄弟因为过度震惊而僵立在原地。 这自家小师妹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躺在地上的男子全身摸遍就算了,还猴急地准备扒光对方,这、这还得了? 于是在一阵宪搴的耳语讨论下,众师兄弟之中,某个身形稍嫌瘦小的弟子被推出── “九、九师姐,该去见师父了。”呜……师兄们真没良心,难道不知道坏人好事会有报应吗? 图定光硬著头皮打断眼前真情流露的感人时刻,语一落,便自责地消失在两人面前! *** 步武堂的厅堂极大,四角各生著一盆炭火,烘得堂里温暖如春。 诸葛谦打量著眼前俊逸挺拔、武功不俗的阎子熙,毫不吝啬地赞道:“不错、不错!” 几个月前他接到徒儿的飞鸽传书。 信里除了提及三徒艳无敌因探药仙洞,而下落不明的消息外,让他备感讶异的就是眼前这准备娶九徒儿的男子。 因此在得知两人将一同回步武堂后,他让几个徒弟轮番上阵,目的就是为了试探阎子熙的临场应变及武功。 没想到这阎子熙不但相貌不凡,连武功也不俗,为此诸葛谦还算欣慰。 “多亏师兄们承让,子熙不敢当。”阎子熙拱手一揖,嗓音沉稳地谦卑开口。 见他态度谦逊有礼,诸葛谦眼底眉梢都是笑意地摆了摆手。“坐吧!都是自家人。” 雁飞影暗暗觑著师父的反应,心里稍松了口气时,师父凌厉的目光便朝她直射而来。 心猛地一凛,她微微笑,甜甜唤道:“师父。” “除了成亲的事外,你信里交代得糊里糊涂,到底无敌现在人在哪里?” 她垂下肩,愧疚地喃。“师姐不见了。” 诸葛谦闻言,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正准备开口训话,一抹秀气的身影霍地落入眼底。“师父,是夕华的错。” 她一出现,堂中瞬间起了小骚动,她便是半年前误食二徒怪药而身体产生“异样变化”,排行老八的穆夕华。 无视众人诧异的神情,粉雕玉琢的人儿柔声道:“师父,是夕华的错……几个月前三师姐兴冲冲来找我,她要我别担心,说是已经帮我找到治怪病的药了。” “但三师姐同我说,她想探药仙洞,没说到其它。”思绪一转,雁飞影呐呐地开口 “许是三师姐不想让大伙儿担心,才没说的。”穆夕华叹著气,语气苦恼。 见美人儿眸底转愁,雁飞影乐观地安慰。“八师姐别担心,三师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罢了,我会再派人去打探无敌的消息。”诸葛谦认命地无奈苦笑了一声。 是祖坟风水出了问题?还是家宅方位出了岔子? 他这尽出怪徒弟的步武堂似乎没一刻得闲,三天两头便要派弟子出门寻人,所幸,这一回至少还有件喜事。 “眼下先谈定小九跟阎公子的亲事再说。” 没料到话题打个转,突地转到她身上,雁飞影脸上晕红,一脸女儿家娇羞模样,她轻垂双睫。噤了声。 诸葛谦悄悄打量著徒儿不若往日的孩子性格,心里对阎子熙有说不出的感激。 他这怪徒儿在夫婿的细心呵护下,应该无心再把心思搁在妖魔鬼怪上了吧!他乐观地想。 “小九说第一次遇见你是在努拉苗寨,阎公子有亲人住在苗寨吗?” 努拉苗寨被灭后阴祟传说不少,一般人除非必要,应该不会涉险进入才是。 “我去捉妖。” “他去访友。” 雁飞影和阎子熙同时开口,但却说出截然不同的回答。 阎子熙不解地望向雁飞影,尚未得到答案,诸葛谦瞪大著眸,心头突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仔仔细细地再重复了一回。“你说你去那做什么?” 他已经老得耳不聪、目不明吗?他似乎、隐约、好像听到什么可疑的字眼? 隐隐察觉堂中温度陡降,阎子熙酌量著字句。“我去──” 雁飞影抢了白。“阎大哥去苗寨找故友捉‘药’。” 诸葛谦眯起眼,重新打量著阎子熙,由头到脚── 他身穿一袭浅蓝长衫,腰束湛蓝色腰带,腰侧悬著一柄长剑,衣袂飘飘的俊挺身形,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味。 “你是道士!”诸葛谦激动敏锐地道。 “晚辈不是道士。”他扯开云淡风轻的浅笑,有些不懂诸葛谦的态度何以产生遽变。 “不是道士怎么带著把怪剑?” “那是晚辈的诛魔七星剑。”阎子熙纠正。 他话一落,众人脸上变色,热络的厅堂气氛陡窒,接著叹息声四起,回想上一回在同一个地方,纠正师父的正是九师妹雁飞影。 “物以类众”这一句话果然不假,九师妹会找这样的男子当相公,实在不足为奇。 诛魔七星剑?一听就是道家法器! 诸葛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脑中顿时充满“道士”两字。 “我们家小九不嫁道士!”诸葛谦蹙起眉,勃然大怒地沉声下令。 他要她不准碰那些荒谬乖诞的事,她不听便算了,现下出了一趟门,竟还有办法带个道士徒婿回来。 “师父!”头一次见诸葛谦发那么大的脾气,雁飞影急得直跺脚。“阎大哥真的不是道士。” “你这小麻烦精,不准说话!冥顽不灵、我行我素,俨然把为师的话当作马耳东风,存心想气死为师是不是!”语落,诸葛谦哀怨地叹了口气。 雁飞影愕然了好一会儿,怔怔喃著。“过些日子,阎大哥的师父就要来提亲了啊……”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阎子熙的心陡地一沉僵在原地。 他终明了,原来这便是雁飞影当日的顾忌。 “你若敢违背师命,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雁飞影气得双颊鼓起,一股气涌上,也不管后果,一股脑地说著。“师父蛮不讲理,捉妖有什么不好,我和阎大哥并非沉浸在怪力乱神当中,我们为人间除害,不让人受妖物蛊惑,潜入人间致人疾病、带来灾难──” 雁飞影话还未说完,只见阎子熙一提袍角,砰的一声,跪了下去。 在众人皆愕然的同时,阎子熙跪在诸葛谦面前诚恳地道:“晚辈虽然自小习道,但并未正式入道,捉妖是为维持人间秩序;更与诸位师兄弟到步武堂习武的目的一样,行侠仗义、济弱扶倾。” 诸葛谦闻言,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后,头一甩,举步离开厅堂。 “师父!” “师父若不答应,子熙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师父点头答应为止。”凝著诸葛谦渐渐远去的背影,阎子熙不管他是否有听见,依旧坚定地喊出声。 “阎大哥!”雁飞影缓缓走向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懊恼。“对不起,是我拖累你。” 前些年,为了研究捉妖之术,她做了不少蠢事。 要不今儿个也不会让师父气得宁愿误她的婚事,也不愿让她嫁人。 “傻姑娘,如果跪个三、五天能让你师父同意,值得!” “那我们一起跪!”她曲起双膝,准备跪在他身边。 “你不要跪!”陡地,他扬手制止她的动作,低哑而坚定地启口。“这是我唯一能让你师父明白我想娶你的诚意。” 雁飞影心陡地一绷,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一颗心激荡不已。 “再说男子汉大丈夫,若连这一点小小的考验也撑不过,我如何说服自己,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呵护保护你呢?” “阎大哥……” 此刻她蓄满泪水的眼,迷蒙地映著他温柔的轮廓,那一颗涨满情愫的心,已义无反顾地直倾向他。 这一刻她感激上苍,赐与她这么一段美好的姻缘。 *** 入夜,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扑落而下。 陷入一片黑暗的厅堂呈现一股寂静,唯有格窗及屋外的灯笼,随风雪簌簌摆动声响。 阎子熙波澜不兴地看著格窗外,随风狂舞的雪花,无止尽地疾落而下,而与雁飞影这些日子来的点滴,亦如浪涛般地在脑中翻腾著。 霍地门扇咿呀的声响落入耳底,他回过头,眼底映入雁飞影披著件大氅的娇小身影。 “你做什么?”唉!这固执的小丫头,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呢! “陪你一起喽!” 她早有受罚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一回是要为自个儿的亲事受罚。 “出门怎么没穿件连帽斗篷,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办?”阎子熙手微颤,揩去她发上的飘雪,抚著她冰冷的小脸,心疼地叹了口气。 “我想来瞧瞧你。”她瘪瘪嘴,一脸委屈地喃著。“虽然我早知道你会赶我,不让我陪你……” 抚著她的发,他怜惜地叹了口气,略凉的唇轻轻在她的耳鬓摩挲。“我实在拿你没辙。” 听著回荡在耳边温醇温柔的声音,雁飞影心头涨满的情意,几乎要随泪夺眶而出。“所以你愿意让我留下来陪你喽?” “大冷的天,你都来了,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再走回去?”他低哑地柔声说道。 “真的?”她唇边的笑颤颤荡开,染上盈盈笑意的眸子晶灿得灼人。 他略带苦恼地瞥了她一眼,坦然道:“傻姑娘!不然你说我能怎么办?” 在彼此柔情目光的组络中,雁飞影将脸轻轻抵著他的肩胛,任他的气息钻进鼻息,哽咽道:“阎大哥,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哦!” “傻姑娘!”与她执手相握,他记住了这一夜,并细细将它铭刻入骨,细细珍藏。 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跪在他身边,眼神逐渐迷离的雁飞影朝他贴近了一寸。 阎子熙不忍心唤她,轻轻吻上她的脸颊,唇边扬起一抹包容而幸福的笑。 *** 昨晚下了一阵风雪,而今太阳还没露脸,空气著实冷得紧。 诸葛谦的脚步一落在厅堂前,霍地顿住,推开了门,只见两人十指紧紧相握,彼此相互依靠睡著了。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对痴儿呐!”他无声息进入厅堂,准备回头取件外氅时,一抹沉然的嗓音落入耳底。 “师父,你不觉得有阎公子在师妹身边管束著,安心多了吗?”大徒儿说。 诸葛谦陡然一惊。“你、你们那么早起床吓人呐?” “师父,您可别成为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呀!”二徒儿不知好歹地说。 “师父,九师妹那捉妖戏码,好歹也娱乐了咱们那么多年,该还人家了!”四徒儿语重心长地说。 “师父,此患不除后患无穷!”六徒儿冷冷地说。 “师父,我想喝九师妹的喜酒呀!”八徒儿甜腻腻地说。 “师父──” “通通闭嘴!全是些吃里扒外的家伙。”诸葛谦头痛地揉了揉额角,众徒儿左一句右一句,吵得他没法思考。 图定光怯怯地出声。“师父,我、我我还没说哩!” “说、说、说什么呀!你们存心气死师父是不是?”诸葛谦烦躁地蹙起眉,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真要她嫁个道士,让我怎么跟她爹交代?” “大事抵定,让他们小俩口自己去交代喽!” “顶多再跪个一晚,哈哈哈!” “人家都说不是道士了!” 在众徒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帮腔下,诸葛谦即便有如山般坚定的意志,也抵不过众意。 “唉!罢了,她想嫁就嫁喽!” 诸葛谦尊头一点,瞬间欢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终于要嫁出一个怪徒儿了,这一刻,真是悲喜交加啊……诸葛谦不禁感叹著。 “发……发生什么事了?”雁飞影睡眼惺忪地揉著眼,循声望向门外喃著。 “糟糕!睡著了!”猛地惊醒的阎子熙回过神,心虚地赶紧重新跪好。 图定光兴奋地冲进厅堂报讯。“甭跪了,师父答应了!” “师父、师父答应了?”雁飞影眨著眸,一脸难以置信。 “对,不过师父有个条件──” 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心头,雁飞影小心翼翼地开口。“什、什么条件?” “师父说,你爹那边,你们小俩口自己解决。”关劲棠好心地提点。 他话一落下,阎子熙与雁飞影极具默契哀怨地对看了一眼,唉!怎么他们成个亲需要这么麻烦呐! 【全书完】 编注:敬请期待季洁最新力作! 后记 小妖“鼠”来宝  季家小洁 很开心,这一次写完了一本一直很想写、对我而言,很想挑战的题材──是一个把降妖伏魔元素带进言情小说的尝试! 在找资料阶段时,我问吉儿。“喂!道士手上那把摇一摇会当当当响,像卖冰、卖豆花阿伯会拿的那把摇铃叫什么?” 吉儿闻言,狠狠瞪了我一眼。“哇!我那a知。” 吉儿泼了我一桶冷水,直接泼掉我很不要脸的把她当资料库的可耻想法。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把那把摇铃称为摇铃吧!一点fu都没有。”小洁十分沮丧地问。 “自己找啦!还有,最近如果没事不要随便敲我。” 那一阵子,公司年底超忙,吉儿很无情的,直接在msn跟我说掰掰,根本没空理我。 于是小洁当自强,很努力找到了相关资料,还很骄傲地跟吉儿说:“我知道那把摇铃叫什么了。” “阿吉,你知道那把摇铃叫什么吗?知道吗?知道吗?”小洁骄傲状。 “厚!你很烦了ㄟ,你还在提摇铃,随便啦!年终快到了,我忙都忙死了,哪有空管那把摇铃。”吉儿又很不以为然,冷冷地哇了我t声。 呜……于是小洁缩缩缩,只好很努力地再缩回去写稿。 不过当稿子进行到一半时,问题又来了──一个专业的道士,如何捉妖? 关于这一点小洁可头痛了,后来想到好友在多年前曾写过一本“灵异题材”的书,所以在苦找不到道家捉妖“结印”的资料时,小洁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 于是小洁二话不说便打电话给她。 “哈啰!美人、美人,话说你书里男主角对付魔胎,驭剑结法印那段的资料到底上哪找的,你怎么会知道降妖伏魔的手势、作用呀?”电话通了之后,小洁马上丢了一连串的问题给她。 “林正英。”美人的朗朗嗓音不疾不徐地传入小洁耳底。 “啥米?” “你没看过林正英吗?”电话那端,美人兴奋的语气比平常提高了一丁点。 “我、我看过呀!但……当时年纪小、胆子小,每次看完都是胆战心惊的,哪还有心思去记林正英的降妖伏魔的手势呢?” 心虚……我能记得钱小豪演过林正英的徒弟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唉呀!我好爱看林正英的,他的每一部片我反覆看到烂,自然而然对那方面就多了一点点经验,还有呀!你不觉得超有想像空间的吗……”美人兴奋的滔滔不绝。 美人呀!你那方面的经验岂只“一点点经验”,你的每一次“一点点经验”都让我听到寒毛四起、头皮发麻。(汗!) “所以──”我问。 “可以去录影带出租店找林正英演的片子呀!不过那时好像还没有vcd……唔……”美人陷入沉思,很努力为我想办法。 最后她说。“要不然注意一下第四台好了,那些国片的重播率超高,保证你看到最后,一定可以和我一样写出有趣又专业的桥段。” 耶!美人呀!说实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洁的胆子比当时年纪小时增长没多少,一样没胆。 如果为了写这本稿而去租林正英的片子回来研究,我会不会天天做恶梦啊? 再说,林正英的片子不是只有在特定月份才会出现吗? “……”美人无言,两秒钟后做了结论。“哈哈哈,那就加油喽!” 所以小洁最后还是跟林正英的片子无缘。 有趣的是,在小洁找到两行关于“刀印法”与“结印法”的资料,并苦思著如何让阎子熙在一夕间,变成法术高强的强手时;我家老师也因为在找“舞文弄墨”小组这一期“童话”的资料,所以猛跟我抱怨,蛇长得好恶心之类的话,因此给了我灵感。 当时,思绪就那么不经意的,啪的一声通了电,让我想到设计一段斩蛇妖的桥段。 于是把原本想写的那场戏转了个方向,改以斩蛇妖为主戏,加强打斗、减少施法的部分。 思绪一畅通,什么“打蛇随棍上”、“打蛇打七寸”一拖拉库跟蛇有关的俚语全都跑了出来。 小洁还无聊地找了一下蛇的七寸在哪?哈!所以书里雁飞影的反应就是我的反应啦! 写完那场戏后,当时有一个很深、很深的感受。原来各种题材的影音作品、各种知识,对一个言情小作家而言,真的很重要。让我们可以从爬格子的身分,顺利地拿起诛魔七星剑斩妖去。 说完阎小熙和雁小影的故事,下一个登场的是三师姐带有一点点凄美成分的故事,唔……也有可能是…… 呵,就让小洁卖个板子,请大家期待呗! 话说回来,新书出版的那一日,很巧是个对小洁而言颇头痛的日子……闲聊至此,就以“祝大家身边没小妖,鼠来好运到”来做结尾吧! 另外,小洁自制的番外篇将于三月初统一寄发,请收到手工书的亲亲们要回城市说一声唷! 不多说,咱们就下一本书书再见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