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火辣辣》 第一章 台北市区最繁华地段,一幢三十层办公大楼对街的小咖啡馆内,孙书云将目光再次从面前喋喋不休的人,转向不远处排队等待点餐的队伍,确切来说,是队伍中的某一个人身上。 那女孩身材高纤瘦,头发层次打得又短又薄,露出侧面白皙的脖子,在这样深秋的雨天让人看了难免想缩脖子,但她的侧影挺直而有力量,深红色的格子小背心上,松散的搭了一条细长的黑色围巾,长长柔软的流苏一直垂到腿弯处,与水蓝色的牛仔裤衔接得恰到好处。 但抓住他目光的却不是这些,而是那女孩腰际的一条木制腰带,赤红色的木质在灯光的折射中泛著幽亮,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上好的花梨木,用来做腰带,可惜了。 微微眯眼想看清楚做工,却被人打断。 「书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啊我说了这么多,你总该点个头啊!」吴昊说著有些蹩脚的国语干著急,眼看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可对于说服孙书云一事却一点进展也没有,要他回英国怎么交差? 「我说过了,不感兴趣。」 桌上凉了的咖啡早已经引不起他端杯的兴趣,而面前一脸失落又满眼不死心的人更让他想即刻起身,之所以还坐在这任吴昊长吁短叹、老生常谈的折磨他的耳朵,是为了……目光再度转向点餐区,他笑了。 「三杯外带,一杯黑咖啡;一杯拿铁,牛奶加倍糖减半,外加三个奶精;一杯爪哇摩卡八分满,不加奶,糖包要冰糖,双倍巧克力糖浆。」 新来的工读生眉头死锁,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颗蛋,盯著面前的女人舌头像是打了死结。「小、小姐,可不可以麻烦重复一遍?」 圣郁婕眉头轻挑,眉心的纠结已经显示她的不耐烦,放在吧台上修长的手指轮番敲响后,抿抿染著豆蔻色唇膏的嘴角,放慢语速将刚才的话重复。 孙书云莞尔。他从没见过这样点咖啡的人,三杯咖啡三种个性,鲜明得让人忍不住想认识咖啡的主人,什么都不加的黑咖啡、超级「奶」的拿铁、甜腻的摩卡,到底哪一杯才是她喜欢的口味呢? 圣郁婕皱眉退出排队的人潮,闪到吧台一旁等待她点的咖啡,满脑子思量著下午的工作安排,丝毫没察觉到不远处有一道目光一直打量著自己。 拿上好花梨木来做腰带装饰是可惜了,但花梨木纹理清晰,色泽柔和,重量轻巧,做服装配件倒也适合,再说此刻那腰带系在她身上,也算是为那女孩增色不少,孙书云看她的目光不由得更多了几分欣赏。 「john!」 「说中文!」他回头纠正。人家说他是挑战传统文化的人,但其实他是热爱自己文化的人。 「好好好,算我服了你。」吴昊讨好的立刻改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现在有求于人。「不看僧面也看佛面,算给老同学一个面子,就算不愿意见面,通个电话也行啊!否则我回去怎么交差?」 三杯咖啡已经出炉,女孩的手机恰巧响了起来,她一边将咖啡塞回服务生手中说稍等,一边手忙脚乱低咒著接电话,孙书云再度勾起嘴角,直觉的,他认为女孩的个性应该跟干练的外表不符。 「笑──是答应了?」吴昊小心翼翼的试探,原本他已经不敢抱希望了。 「不。」他失笑摇头,收回目光,「关于这件事,我的答案永远一样。」 吴昊哑然,苦了脸,十分无奈的样子,「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他摇头,但话还没出口,注意力便再度被女孩稍大的声音吸引。 「那个烂番茄,她一定是吃了隔夜饭才想出这种馊主意!等我回去!」圣郁婕气势汹汹的挂电话,抬头就对上一道目光,她挑眉,不爽的抿紧嘴角瞪回去,很用力,用力到她觉得眼珠都快滚下来了。 但那男人仍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打量她,让她更不爽,再想起刚刚受的气,所以就这么失控了──她故意翻白眼,吐出舌头,摇头晃脑,背景音乐超适合配上──啦啦啦啦啦啦 男人不怒反笑,反倒引得其他客人看了她一眼。 「该死的!」掀掀嘴皮,她小声嘟囔一句。每次她一不爽,小孩性子就会冒出头,匆匆抓起装了咖啡的提袋说句谢谢,便低头像风一样的冲出咖啡馆。 「这样的女人──啧啧!」看那女人风风火火冲出去的背影,吴昊一副敬谢不敏的表情,现在的女生不知道是不是电影看多了,都这样野蛮。回头看到老同学饶富兴致的目光,好奇的问:「认识她吗?」 她匆忙穿越马路,不走斑马线?想必是觉得丢脸吧,但他觉得很可爱,那搞笑的表情在他脑海挥之不去,直到黑色的长围巾仿佛风筝的线一样在她身后轻扬,直到那抹火红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孙书云才收回视线。「以后这种事找雅云就好了,你也知道订单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她管的。」 「可实际接不接还不是得听你的!」两手一摊,如果找钱雅云有用的话,他又何必在这苦苦求他? 挂上一贯的浅笑,孙书云果断起身。 「等等!」吴昊急了,跟著站起,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孙书云顿住脚步,却不是因为身后的挽留,而是── 圣郁婕 嘉宝展览中心企划组组长 他弯腰捡起地板上的名片,猜测是那女子刚才匆忙掏手机时遗落的。 圣郁婕。他在心中默念这三个字,心头浮过奇怪的温暖。 「展览中心?你有兴趣?」 「这女人的脾气──和我有得拚。」没说出口的是,他更想知道真实的她,是否真是刚刚那做鬼脸的模样。将名片握在掌心,推门走出咖啡馆,他的身影消失在被雨幕朦胧的街道中。 看他拿著那张名片,仿佛像拿著一件陈年老木般小心,吴昊心头突然浮现一个主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砰!」 嘉宝展览中心企划组办公室的门被用力推开,又重重阖上,小小十来坪的办公室立刻有了烟硝弥漫的错觉。 「邵总同意了吗?案子是什么时候传上去的!那个烂番茄到底有没有脑袋?难道她非要看我发飙才甘心」 重重的将袋子放在办公桌上,来不及抖落肩头的小雨珠,一颗奶精不听话的掉了出来,邵玉湖漫不经心的伸手拿起奶精,撕开包装后倒进嘴,顺手捞起专属于她的「奶油氾滥拿铁」,凉凉道:「你前脚刚走,我登录公司网站时就在了,只是提案,供大家评议,还没做最后定夺,急什么急。」 烂番茄是指市场部的范倩,因为她老是因私人恩怨找她们企划部的麻烦,所以她们为她取了外号,方便讲坏话,毕竟隔墙有耳,公司万事都得小心。 「但是范小姐的提议哪次没通过的?市场部那些男人早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哪个会有异议?」气极,圣郁婕很不符形象的狠瞪座位上的番茄抱枕一眼,某人的脸立即浮现,她一把抓过抱枕,将它制伏在桌上。 苏玄玄眼明手快的抢救桌上她最爱的「蚂蚁救星摩卡」,她才舍不得让最爱代替烂番茄受罪勒! 「笨蛋笨蛋!那帮男人全是笨蛋!」气得跳脚,圣郁婕先喝了两口「纯洁无瑕黑咖啡」,之后也没忘记把它移往隔壁桌,接著又对准番茄抱枕,像打大鼓一般的猛捶。这烂番茄,打了还敢给我反弹看我加强马力,咚咚咚! 苏玄玄庆幸自己闪得快,不枉费自己很了她的幼稚行为。 「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说的笨蛋可不包括我堂哥,他对你可是死心塌地、疼爱有加。」看一眼被殴打得不成番茄形的抱枕,邵玉湖可以感觉它在哀嚎,抿抿嘴角的奶油,她眼也不眨的说风凉话,适时解救抱枕,果然立刻引来一声呜咽。 「呜──」终于,番茄抱枕再次死逃生,此时的圣郁婕就像广告泄了气的人形娃娃滑坐在座位,暂时忘了烂番茄的事,无比哀怨的寻求意见。「他约我今天晚上吃饭,怎么办?我不想去……」 「那就拒绝啊!」邵玉湖翻了个白眼。「你又要说盛情难却了吗?」 「不,她会说他好可怜哦。」将嘴角的巧克力舔干净,苏玄玄不留情的取笑好友。 她真觉得圣郁婕很像小孩子,工作时精明干练是训练的成果,实际上脾气不太好,生起气来就有数不尽的幼稚行为,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爱恨分明,对讨厌的人毫不客气地表现厌恶之情,如果是对她好的人,她会很怕伤了对方,殊不知,这才是最伤人的。 「呿!那就怨不得别人念念不忘了。」如果当头棒喝是说真的,邵玉湖一定一棒敲醒堂哥那只呆头鹅。 身为嘉宝最值钱的钻石单身汉,单恋五年还如此痴迷不悟,不得不说是小开界绝无仅有的奇才,而让他变成旷世奇才功臣的,郁婕绝对有份! 圣郁婕小口小口的喝著最爱的黑咖啡,任苦涩的滋味在舌尖漫开,化成喉咙久久不散的甘甜。很好喝啊,很有大人的感觉,她才不像玄玄说的适合冰淇淋雪碧勒! 「要我怎么拒绝嘛!他当著员工餐厅那么多人面前邀约,你要我当众让他丢脸哦?」她满脸无辜和苦恼。 「所以烂番茄才会嫉妒的冲著我们企划组提出这么白痴的提案,你的好心让我堂哥永远活在天真的希望,也让我们永远活在应接不暇的烂事!」邵玉湖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戳中好友的痛处,丝毫不担心以下犯上。 毕竟三人除了是同事也是死党,天天相处,没有人比她和玄玄更了解郁婕了。 咖啡杯见底,圣郁婕的脑袋也越垂越低,她知道好友说的没错,可是邵立年对她真的很好,她怎么忍心看他失望? 「砰!」门板再次被撞响,三个人齐看过去,圣郁婕的眉头立刻像麻花一样打了死结。 「郁婕!郁婕!好消息!我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等不及要告诉你!」 「等等,我也有事想告诉你……」 本想听从好友建议一鼓作气拒绝晚餐邀约的,却被邵玉湖一把拉住的打断,并在她耳边嘀咕,「不如藉机说服堂哥撤销烂番茄的提案!」 眼见邵立年看著她的表情越来越温柔,圣郁婕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了,现在她才没时间管烂番茄的事勒!「今天晚上我不能赴约。」 「嗄?」他顿住,呆呆反问:「怎么了?」 「因为我……」 「因为范经理的提案啊,郁婕正在苦恼,就算花上企划部全年的预算,也办不好市场部承诺客户的条件。」邵玉湖抢先发言,她才不管好友现在的表情有多错愕,既然早不说晚不说,那她也不必挑现在说,先让大家脱离烂番茄的圈套才是王道。 「哦,原来是这个啊!」邵立年松口气,搔搔后脑勺,乐呵呵的。「其实那个提案我也不是很赞同,但是市场部一致通过,为了公平起见,所以我将提案放在网路上让大家评断,还没到最后定案。」 思及烂番茄得意的表情,圣郁婕忍不住小声嘟囔。「金碧辉煌的展场也不是弄不出来啦,如果把市场部的全年预算拿来,我还加送金马桶,就怕范小姐没用金的会长痔疮。」 范倩的提案说是想提高展场的高级感,还说什么要求金柱子怕她们企划组吃不消,所以柱子贴金箔就好了。对啦对啦,现在菜比较贵,大家都吃沙朗牛排啦!这个智障,难道她以为金箔是面纸外面有得发吗?摆明了找麻烦。 她的嘟囔,在场其他三人都听到了,他们笑到内伤没关系,只是可怜番茄抱枕又要被家暴了。 「呵呵!如果你觉得行不通就不做,我想说的正是这个,反正你们现在有要紧的事得先做,我刚接到一通电话,对方说有一批路易十五时期的法国皇家器皿要在我们这开展,从小件首饰餐具装饰物到大件的屏风──」 「有什么特别的吗?」刚入行不久的苏玄玄插话,老实说,这年头皇家的东西在坊间并不少见。 圣郁婕知道她的疑惑在哪,连忙解释,「路易十五时期,洛可可文艺大为盛行,风格靡丽奢华,以商业角度来说,皇家作品这些年虽不少见,但收藏家仍偏好这个时期能极度彰显身份的作品,我们开展,顾客群也是重要考量,但如果你是不懂什么叫彰显身份,可以问范经理,钻戒那么大颗手指会不会骨折?」 邵玉湖跟苏玄玄憋著笑,每次听郁婕嘲讽烂番茄都很妙,邵立年则是立即拍掌应和,他很欣赏郁婕对工作的专业态度,当然也很欣赏她可爱的性格。 自认得到心上人的认同,他接著说:「除此之外,因为到目前为止,国内还没有哪家展览中心开办过这样的展览,如果我们能接到这批展览品,一定会造成轰动,人潮也必定会涌现。」 「等等!」提到工作,圣郁婕比谁都认真。她隐隐觉得不对劲,他们不是业界的大型展览中心,老实说,这种等级的展览品应该轮不到。她双手环胸,锁著眉头,很快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冷静道:「条件是什么?一定有。」 真聪明!「对方提出想要和另一位艺术家的作品合展……」 这没问题,以前不是没有过,但是她不会天真的以为就这么简单。果然,听到「孙书云」三个字,还有邵立年的讲解后,她就知道,搞不好问金箔哪有得发都比较简单!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孙书云是何许人也? 两年前凭借一尊颠覆传统的神像木雕,这个名字在业界投下炸弹,宗教学家斥责他亵渎神灵,传统派艺术家对他大刀阔斧的雕工嗤之以鼻,而先锋派则拥立他为新时期的代表人物,虽说很多展览馆将孙书云的作品画入黑名单,但这并没有影响他成名。 之后他的作品一贯违背传统,创新大胆,他刻刀下的弥勒佛不笑反怒,他在观音眼角刻下泪珠成串,他的木鱼长著张牙舞爪的刺,让人敬而远之,他更是第一个敢把耶稣受难记刻上骨灰坛的人。 艺术界对他不屑,但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收藏家却趋之若鹜,孙书云是近年来最受争议,却也最炙手可热的木雕艺术家。 这是圣郁婕从网路上看到的简介,第一个跳入脑海的印象就是怪医黑杰克,而黑杰克是她的偶像耶 只是当邵立年提起他时,连带提起一件事,教她整个脸都绿了。其实几年前,孙书云这个名字还没打响前,嘉宝就向他发出过邀请函,可对方连拆封都没有就原址退了回来。 而现在──玉湖在查遍了网路上所有有关他的消息后,告诉她孙书云除了三年前的例外,已经许久没有答应过展览邀请了,总结就是,她们接受烂番茄的提案比较快。 圣郁婕为此像拧毛巾一样的对番茄抱枕施以酷刑。说真的,范倩那个不符成本的提案根本不可能会过,但如果可以以「老娘很忙,你旁边等著」的心态面对,她会更爽。 再看一眼孙书云的简介,他似乎打定主意走商业路线,对所谓大师的评论不予理会,市场上目前能看到的作品大多是接受收藏家的订单订做,除了价格不菲是个问题,若要他参展,那么拿出作品也是个麻烦,难不成要公司一件一件下订单,哪有那个钱啊! 「哈啾!」揉揉发红的鼻子,盯著从网路上列印下来的资料,她决定放手一搏。管他的,要是有幸见到真人版黑杰克也不错啦,总比什么都不做好。 抓起包包和手机,看了一眼手机吊饰──钟楼怪人造型的番茄勇士,她心情大好,愉快的步出公司大门,招了计程车。 没多久时间,到了目的地,就听见计程车司机有点心急的提醒她,「小姐到了哦!」 夭寿哦,这小姐长得漂漂亮亮,人却怪怪的,盯著他后座那箱被压坏的番茄痴痴笑,还不让他移到后车箱,害他觉得很毛。 圣郁婕爽快的付钱下车,那箱像被痛欧过的番茄肯定是好的预兆,她的寻访怪医之行搞不好会很顺利哦。 午后的太阳晒得她眼花,伸手遮住额际看过去,一幢疑似荒废已久的仓库屹立在不远处,灰败的外表就已经让人退避三舍,更别提沿途丛生的杂草。 她挑眉,再次核对记事本上的地址。没错啊,但这地方真的能住人吗?啊!也对啦,黑杰克不就住在悬崖边? 思及此,她放心的踏著不平的石子路,没多久就来到仓库门前,仰头看上去,上面钉著一小块木板,上面的行云狂草让她直觉的眯眼,并小声念出,「生人请勿打扰,熟人请找雅云!」 雅云?想了半天,她才想到应该是指钱雅云,也就是孙书云的经纪人。 据说目前为止,他的作品都由这个叫钱雅云的女人全权处理,所以到目前为止,恐怕没人有幸见过这位艺术家的面。 「哈啾!」打出第个喷嚏,证明昨天的小雨成功触动了她敏感的感冒神经后,圣郁婕摇摇脑袋保持清醒。没关系的,有了那箱番茄的预告,她今天的拜访一定会很顺利,非常顺利! 「叮叮──咚……叮叮──咚,哈啾!」她是这样想的啦,既然已经看过孙书云的简介,所以算「半生不熟」,也就是可以打扰,又不必找钱雅云,那只好按电铃喽! 不过按了十分钟后,她的气来了。 她才不信孙书云真的不在家勒!明明面就有声响,除非老鼠也会拿木槌啦!开个门拒绝也好,干么装不在家,气死人了! 「哈啾!啊谁人会冻了解,做舞女的悲哀,哈啾!暗暗流著目屎,也是假甲哈啾!笑嗨嗨,叮叮──咚,来来来来跳舞……」很少正常人抵挡得过她走音的「舞女」,这次加上电铃跟哈啾助阵,看他还敢不敢不开门。 相较于门外堪称破锣嗓子花车小姐的热闹演出,门则是完全不同的世界,偌大的工作室回荡著敲击的声音,槌与钉之间的碰撞温柔而有节奏,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细微的木屑在空气中飘扬。 孙书云额头上的汗一点点在凝聚,他手下是一方纹路尚好的香樟木,而他正在做的是一颗珠子,从几厘米见圆的佛珠中凿出线孔,挑战技术和耐力。 前十分钟,他听到有人在按门铃时仅是挑眉,希望门外人识相的按照门牌上写的做,要找他找雅云就好了,没想到十分钟后会变成这样…… 「该死的!」他扔下工具,赌气似的瞪著大门,希望门外的魔音赶快停顿,好让他能安静的工作。 「门面的人听著,哈啾!门外已经被包围了,你再不开门,我要唱下一首了哦,哈啾!接下来是‘酒后的心声’,来宾请掌声鼓励,哈啾!」反正她已经不抱希望了,敢让她生气的人都别想好过。 「我可以点歌吗?」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她身后传来一连串结实的掌声及低沉的询问。 后颈一凉,圣郁婕盯著面前紧紧闭阖的大门,一时之间想不通身后到底会是何许人。挖勒,这种荒山野岭超多阿飘的说…… 孙书云很烦,他最烦的就是工作的时候被打断,可是当他气冲冲的跑出来想看是遇到哪个神经病时,却没想到会看到她──细白颈子的主人。 看到她僵直的盯著大门的样子,他不禁失笑,她肯定以为遇到脏东西了。盯著她裸露在阳光下细长的脖颈,他故意缓缓凑近,深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的喃喃出声。「你擦了什么?」 感觉到气是热的不是冷的,圣郁婕松了一口气,就算是被吃豆腐也好过遇到阿飘兄,她随即转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脑袋嗡的一声响,只有一个念头──这双眼睛她见过! 好像是……「哈啾!」不管他是谁,她都可以确定他是实体了,如果是虚的鼻水会穿透,应该不会采喷墨状分布在他脸上。 看她心虚的样子,孙书云很想大笑,「你不想回答就算了,不必这么招待我。」 圣郁婕难得尴尬的红了脸,用招待这两个字也太让人无地自容了吧!「我很爱干净,鼻涕应该不会很脏啦。」骂人的话她很顺,道歉她真的很不擅长。 他打量著她脸红的样子,在咖啡馆时因为有点距离,没仔细看清她的脸,原来不是距离的关系,她的脸真的小,恐怕不及他巴掌大,眉轻扬眼微挑鼻子端正,五官全不出色,顶多称得上清秀,可组合在一张脸上,却意外的让人移不开眼睛,大概是因为她总是很生动的表情吧。 缓缓勾起唇角,他双手环胸盯著她,她,果然跟他想的一样,除却了干练的外表,很可爱。「你找孙书云是吗?」 哦,对厚,差点忘了本来的目的,都怪这个人先出声打扰!想到这,她这次占上风了吧!「先生,你哪位啊?打哪来的?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吗?我这一吓搞不好要去收惊了,哈啾!况且我找孙书云关你什么事哈啾!」她这就是人家说的恼羞成怒啦! 「你刚刚唱的歌才是吓──死人吧,而且我是光明正大从小门那来的,这样你找孙书云是不是就关我的事了?」他失笑,难得有心情跟别人开玩笑。这丫头脾气比他还差,红通通的鼻头配上理直气壮的表情,可爱极了,他好心情的伸手指指她身后的门。 气死人了,这家伙又调侃她!但有件事她不明白,什么小门啊?回头看,身后只有紧闭的大门,除此之外──「小门?」 孙书云点头,笑得有一些揶揄,她说小门的时候,两只眼睛圆溜溜的,好可爱啊。 圣郁婕皱了眉,不可置信的看他,再看一旁被树影虚掩的那扇蓝色小门,不情不愿地道:「你是孙书云?」 他点头,她那震惊的表情在他看来实在有趣极了。 她斜眼看人,顺便吞咽口水。不像,不像!这个男人和她脑袋想像的一点都不符合,他不另类也不像黑杰克,完全没有他作品中那种叛逆的感觉。 他整个人看起来正常极了,甚至──帅呆了,一头浓密的发理得干净简短,眉粗如浓墨渲染,高挺有力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唇,那一双注视著她的眼睛深邃而专注,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但这都不是重点,如果他真是孙书云,那她这次的任务就真的毁了……「你真的是孙书云?」有些不甘愿的再问一次。 孙书云笑著点头,一点也不介意她的再三质疑,只是好奇她想先为什么事赔罪,是唱舞女的事,还是喷了他满脸鼻水的事,或是出言不逊的事呢? 「哈啾!抱、抱歉,我人不舒服,这种体质哈啾!很容易卡到阴的,你知道卡到阴是什么吧?就是人会哈啾!性格大变的……」 「你只是感冒了。」这力挽狂澜的说词很蹩脚,让他很想狂笑,知道他是孙书云有这么可怕吗? 「对对对,就是感冒害的,哈啾!医生说这次的感冒症状史无前例,哈啾,人会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她连忙点头,又换了一个说词,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很烂。 「进来喝杯茶吧。」再放任她解释下去,难保她不会说被外星人抓走了。 「其实啊,我对几天前的事没什么印象,哈啾!你说会不会是外星人……咦,请我进去喝茶吗?」本来想继续拗的圣郁婕吃了一惊,见他已经推开一旁的小门迳自走进去,她连忙跟进。 果然,现代人比较相信外星人。 第二章 哇──艺术家果然很有个性! 圣郁婕总算知道何谓别有洞天,这个大仓库外表破败不堪,可当她踏过那扇蓝色的小门,就如同进入另一个异域世界──天花板是大片玻璃组成,阳光恣意洒满内室,整体采希腊蓝白风格,空气中弥漫的却是木头的原香,明明是山跟海的矛盾组合,却意外融洽。 似乎知道她的眼睛将不够用,孙书云走得很慢,不时听到来自身后小声的惊呼抽气,他很得意,不是没有人称赞过他的巧思,但她的赞叹更悦耳。 惊叹!惊叹!这是圣郁婕唯一的反应,她喜欢院墙上葱翠的蔓藤,适合她家外墙;古罗马喷水池养著的太阳花,适合她家的小碎花花瓶;白色遮阳伞下,美观舒适兼备的白色单人沙发,可以跟她家的电视当好朋友,连沙发上玫瑰色的抱枕都让她心痒痒,还有脚下古朴的红砖道…… 「这有点麻烦,家没这么大。」她在嘴小声咕哝。 「什么麻烦?」不知道她在打自家主意,只听到她低声细语的前半段,孙书云没回头,扬声问。 「就……哈啾!对啦,哈啾很麻烦。」突然出声吓了她一跳,还好她机灵,她怎么敢说自己很想偷渡他的家具 抬头将目光定在身前男人上──他的背影看起来挺拔有力,深蓝色亚麻背心穿在他身上有独特的性感,裸露的三头肌在阳光下毫不吝啬的闪耀著力量和汗水的光,磨得发白的牛仔裤将他的长腿包裹得天衣无缝,他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张力。 她突然联想到他那些棱角分明而另类的作品,暗自吞口水,觉得他应该去当模特儿而非艺术家,唉,如果这个也能带回家,当大卫雕像摆著也不错…… 脑袋正在发痴,眼睛正在抽筋,鼻子有什么在隐隐作祟── 「哈啾……呜!」有些吃不消的使劲揉揉鼻头,她小声道歉。「抱歉,其实我是昨天淋雨──」 昨天!对了── 「对了!你是昨天咖啡馆的那个人?」圣郁婕想起来了,难怪似曾相识,他是昨天在咖啡馆盯著她又被她瞪回去的男人,但「盯」这个字眼是她自己认定的,也许人家只是刚好对上,结果被她狠瞪才看著她的,还有……「抱、抱歉!我平常不会做那么奇怪的举动,我昨天心情不好,真的。」 呵……她表情尴尬眼神紧张,一张脸连同鼻头都是红的,孙书云笑了。「你心情不好都靠做鬼脸舒压啊?这么特别的嗜好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拿东西,你先坐会儿。」他伸手示意她坐下,含笑转身。 嗜好?她哪有那么奇怪!算了,多说多错。 听话的窝进肖想很久的白色沙发,圣郁婕觉得很温暖、很舒服,思绪飘很远。 唉,最近她的运气真的不是很好啊!生活没有起色,又无法拒绝邵立年,烂番茄还总是背地整她,连小小感冒都来欺负她,唉── 孙书云从厨房走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客厅,心爱的白色沙发上窝著一个纤细的人儿。 她单薄的身体很轻易的就能缩进沙发,纤细的小腿斜斜的搭在沙发边缘,一只高跟鞋掉在一边,未著丝袜的小脚丫暴露在空气中,她在打盹,要睡著了,嗯,或许已经睡著了。 他失笑,小声走过去,蹲在她身旁仔细端详她的容貌,看她鼻息有些急促,猜她又想打喷嚏了,于是起身坐在一旁,果然── 「哈啾!」圣郁婕惊醒,鼻子水水的,眼眶也是,她想自己感冒一定加重了,竟然在这种时候睡著,使劲摇摇头坐起身,才发现主人已经坐在身旁,顿时脸红。「对、对不起!我刚才──」 「睡著了。」他好笑的替她接话,似乎她今天来找他总是在说对不起。 「嗯。」其实她是想说沉思,但人家都这么说了,她哪好意思硬拗,只好坐直身体谈正事,才发现脚底凉凉的,低头一看,有一只鞋掉了,连忙将跌倒的高跟鞋勾回,正好听到他发出一声闷笑。 她抬起头,想跟他解释一下高跟鞋和地心引力的关系,却发现他正在刮一块木炭的灰屑,她皱眉,不知道他想搞什么鬼,但没关系,她看多了怪怪艺术家,只要不关她的……他竟然将那杯黑漆漆的东西冲了水,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圣郁婕尽量「和善」的看他,这杯黑糊糊的炭屑真是要给她喝的?她开始后悔「舞女」唱太大声、呛声太有力、鼻水飞太远,所幸觊觎家具的事他不知道,不然500c.c.变700c.c.她会哭。 她怀疑警惕的心思全写在那双眼睛,孙书云失笑,将茶杯塞进她手中。「别担心,这个对你的感冒有好处。」 皱紧眉头,盯著他满是笑的眼,她僵持著,迟迟不敢下肚。这不是有没有好处的问题好吗?喝尿有益她也不敢喝啊,但如果她不喝是否表示公事没得谈?那委婉点好了。「我可能不是感冒,是、是……过敏。」 「哈哈!难不成你怕我会毒死你?」她挣扎的表情可爱极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单纯又直率的女孩。他忍笑拿起刚才那小块木炭解释,「这不是毒药,它叫阴沉木,又叫化石木,是数千年乃至数万年前的古树,由于自然原因沉入江河,日积月累经河水沙石的浸泡压磨,木质发生变化,处于像化石转变的阶段。」 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发颤,瞅著他道:「所以,你要让我喝化石磨成的水?可我妈说过期的东西不能吃耶。」 说她智障也好,她想喝的是黑咖啡不是黑化石。 「噗哧!」他真是服了她了,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杯子,迳自喝下一口,再放回她面前。「在中医,阴沉木也是一味药,将阴沉木烧成灰烬泡酒或和水服用可以治感冒,另外……据我所知,它没有保存期限。」 圣郁婕恍然大悟,但问题不是这个,她是没勇气让这杯水入口,可他都亲自示范了,她怎能拒绝?「原来是这样,那我喝喽。」有没有好心人要阻止她啊?她就要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了…… 孙书云笑著看她脸上悲壮的表情,根本不像吃药,更像是喝毒药。 圣郁婕先小抿一口,涩涩的,舌尖有点泛苦,她睁大眼看他,见他笑著点头,只好说服自己,老妈之前迷道士僵尸片的时候,也常求符水给她喝,没事没事,不要怕,牙一咬就过了,随即闭上眼睛,一口气干杯。 只是放下杯子她才想起来,这杯水他刚才喝过一口,她又喝,那么──他们岂不是间接接了吻顿时,她的脸烧了起来,抿抿湿润的嘴角,连看都不敢看他。 「好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看她豪气干云的样子,他决定给点奖赏。 「正事?哦!」回过神,她红著脸,手忙脚乱的掏出文件和资料,而后又像想到什么似的低叫,再度埋首进包包翻找著什么。 耐心的看她手忙脚乱,看阳光跳过斑驳的树影洒在她头顶,孙书云的心一直暖暖的。 「这──呼!」终于找到了,圣郁婕将自己的名片递上,轻呼一口气,她知道今天的自己逊毙了。 「圣、郁、婕。」接过名片,他一字一顿的轻轻念她的名字。和之前的那张一样,薄薄的手工纸,清晰的草黄纹路上浅浅印著圣郁婕三个字,隔著一臂的距离,那淡淡的香再度飘来,他喜欢。 听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缓慢逸出,圣郁婕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仿佛有一股很微弱的电流穿过身体,电到她敏感的心脏,很像刚刚喝那杯水的感觉,她怎么了?「我是嘉宝展览中心的圣郁婕,此次来是希望能跟孙先生合作。」 「合作?你觉得我们有什么可以合作的?」业界大多知道他的规矩,她也应该知道才是。手指把玩著名片,他抬头看她,眼睛被阳光耀成金色,神情慵懒。 一反之前随性的神态,谈到公事,孙书云散发的气势让圣郁婕有些傻眼。变脸也太快了吧?还好,在工作上她也是以女强人著称。 「本公司正在企划一期关于东西方文化的对比展览,希望能够邀请到孙先生参展。当然,我知道孙先生不轻易接受邀请,但我相信这次的企划您一定会感兴趣。与路易十五时期法国皇家器皿同台展出,不仅仅是单纯意义上的展览,更是中西方传统工艺的一种对话和较量,我想做为艺术家,孙先生一定也想自己的作品在这样的舞台上绽放光彩吧!」 孙书云始终没有打断她的长篇游说,嘴角保持浅浅上扬的纹路,在她说话的时候,他发现了好玩的细节,比如她很紧张,耳垂红得如剔透的红玛瑙,而且还会习惯性的将发丝别向耳后,一次又一次。 圣郁婕一口气说完,庆幸他没有打断自己,?头对上那双幽深的眸子,如一片沼泽般的温柔让她失神,顿时她感觉心跳加速,连忙低头避开他的目光,顺著他结实的手臂,看到自己薄薄的名片被那根根修长的手指握住,仿佛他手心握住了一根线,一直牵到她心底,莫名震荡。 「抱歉,我拒绝。」她避开的眼神让他哑然失笑,但即使是她也没能让他改变原则,一样拒绝得干脆。 她愣了一秒,他在笑,灿烂如暖阳,可拒绝的话却说得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都走这一趟了,她还想试试。「孙先生可否先看看企划?您可能会对这个展览感兴趣呢,我看过您三年前在承德办展览的资料──」 「所有人都知道,从那之后我就不办展览了。」 「为什么?」她很好奇。 这几年不少人跟他谈过办展的事,但太多人只在乎需要什么条件让他点头,却没有人问过或在意过他为什么办了一次就不办了。孙书云眼神放柔,但语气是自嘲的。「我没有办展的必要,你应该很清楚我作品的去向。」 「孙先生身为艺术家,想追求的只是金钱吗?接受订单有时候不能随性发挥也无所谓吗?如果连自己都理所当然的把作品看成商品,那别人又会以什么眼光来审视你?」她就是不懂,她见过的艺术家都是高傲的,对自我对作品都是苛刻的,但他有那份气势跟自信,却对作品没坚持? 圣郁婕好奇这样的孙书云,同样的,他也对她的表现感到意外。 他听得出来,她没有不屑、没有质疑,只是单纯的问问题,他不能否认心有一点感动,但神色仍旧不变。「我不是艺术家,我只制造商品贩卖,况且,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 「你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制造商品贩卖是机器的工作,不是人该做的。」她生气了,为他的话莫名的生气,或者说是为他觉得不值,看他工作室的作品和设计,明明是有温度的,为什么要说得像廉价的复制品? 孙书云凑近,盯著她的眼睛,不期然的勾起嘴角冷笑。「怎么?难道你也想学那些大师来声讨一番?如果是那样的话,圣小姐请回吧!」 不再多费口舌,他起身走向内室,顺带下了逐客令。 圣郁婕拧眉,很想说些什么劝他,但又不想像他说的,说些不著边际,像声讨一样的言论,最后话到嘴边,却还是出不去。 盯著他的背影,心头压下沉沉的什么,他眼中的冰冷,让她的心有点异样的痛和……生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几天过后,同样的大仓库前,圣郁婕皱著眉头,手指停在电铃上,又犹豫了一分钟,最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手指往前推进── 「叮叮──咚,预备起,啊──谁人会冻了解,做舞……ㄟ,你这次怎么那么快?」她表情错愕。上次不愉快的结束之后,这次再来,她早有长期作战的准备,连零食都买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人。 「因为我不想再听那首歌可以吗?还有,你这次又是为了做哪块匾额而来?」孙书云边说边往面走,噙著笑,没有赶人的意思。 「呵……今天天气真好。」她连忙跟上,完全装死。 没错,上次她实在太生气了,顺手偷了人家一块木头,拿奇异笔写上「机器人之家」,挂在他家门外,连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想不透,为什么要做这么幼稚的行为。 回头盯著她,他又笑了。「那你干么带雨伞?放心,我不会跟你计较‘机器人之家’的事,但你下次想做匾额的时候,眼光能不能不要这么准?」他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挑上好的木材下手。 「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是我的原意。」她的心很虚,眼神飘移,嘴角不自然扬高,摆明了是说谎。 她是做这行的,眼光当然准啊!照玉湖的说法,如果打人不痛,那打人干么?当然是挑最贵的木材下手,让他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啊!但败笔是她又气过头了,忘了有可能要再来。 前两天烂番茄又来找她麻烦,说什么知道企划部现在在办孙书云的案子,叫她不必白费心机,业界都知道孙书云的原则,还嚣张的说,如果她圣郁婕有办法说服他参展,她就随便答应她一件事。 这个笨蛋都自己送上门了,她当然要答应,反正范倩又没说如果没说服成功怎么办,所以她就厚著脸皮再来试试看喽,当然,也是因为一点私心,她不想两人的谈话以上次做终点。 他直勾勾的盯著她回避的眼神,随即在沙发上坐下,也示意她坐在上次的位置。「我知道你大概又被外星人找去喝茶了。」她真的很好笑,老是想些奇怪的理由掩饰,就是不肯示弱跟道歉,脾气来的时候,更是不管下场。 舒服的窝进白色沙发,圣郁婕整了神色,随即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呵,往事如云烟,我们聊点正事吧。」最好赶快进入正题,谁知道她弄坏的那块木头,会不会是哪个富豪订做的某某东西的原料? 噙著若有似无的笑,孙书云看著面前女人一脸认真的表情,一板一眼将一份份文件摊在桌上,看来他们两个有个共通点,变脸都很快。 圣郁婕抬头,对上他深邃含笑的眼,清清嗓音道:「今天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他很讶异,原来她还是会道歉,虽然神色一点歉疚都没有,实在令人好奇她想道歉什么。「为什么道歉?」 抿抿嘴角,她将双手交握在膝上。「我来道歉并不是因为我说的话有错,而是孙先生您可能觉得我的做法有错……」 「你。」他纠正她过于隔阂的称谓。 圣郁婕微微挑眉,点头。「如果我上次说的话有什么冒犯到你的地方,我道歉,我是来商讨合作可能,应该提出企划的优势,而不是探讨你个人的行为或隐私。」 看了她一眼,他起身走进厨房,没多久端著两杯水回客厅,一杯给她,没放桌上而是等她接过手,当两人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看到她红了脸,故意不走回原位,反倒低著头和她说话。「我给你机会说说看。」 圣郁婕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因为他的靠近,仅有的距离仿佛不存在似的,一抬头,她甚至能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自己的紧张。 一个深呼吸,她再开口,「孙先生说自己是制造商品贩售的人,虽然我不能认同,因为我对你作品的评价更高,但以这个角度来说,增加曝光率也是拉高销售量的方法。」 「你觉得我的知名度还不够高吗?」语气带了点不屑,他在这行的知名度,目前能跟他比拟的人用五根手指头就算得出,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所谓的拉高销售量,不见得是指让更多人知道你,然后买你的作品,而是让更多人了解你,然后买你的作品。」 他的眼神多了兴味,「那有什么不同?」 「虽然你说自己是走商业路线,大多接受收藏家订单,但实际上你也很挑买家,接受订做的作品仍有强烈自我风格,我猜你还是会在意买家到底是买作品还是买你的名气,所以这次展览的目的不是为了替你增加知名度,而是让更多人能接触你的作品,真正喜欢你的独特风格,为你增加‘有用的’买家。」圣郁婕说得很有自信,她相信这会比把重点放在增加他的名气上更吸引他。 「喜欢是吗?」孙书云挑眉,头再往下低了几分,眼神似乎还带了其他含意,不可讳言,她说到重点了。 她紧张的点头,随著他越来越近的脸,胸口更加不受控制的起伏,她有说错什么吗? 「你认为这次我会给你什么不一样的结果吗?」孙书云看著她,笑柔了几分。 她抿抿嘴角,呵呵笑的耸了耸肩。「顶多像上次一样被赶出去,但我还会再来的,我告诉你,我会唱很多台语歌!」威胁他一下,免得真的被赶太多次。 闻言,他不禁失笑,震得手中的咖啡起了涟漪。他差点忘了她还有这绝招。 圣郁婕盯著笑得益发放肆张扬的他,一瞬间心脏跳得飞快,他的笑点亮了刚才压抑的灰色地带,焚烧了他眼睛深处将一切看透的冷漠,她想──「你该常常这样笑。」 「你喜欢吗?」他含笑凑近,现在他离她只有几公分的距离,毫无预警的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手指灵巧的滑进那小小温热的掌心,然后笑得更灿烂。「如果你常来,我会常笑。」她好紧张,手心布满了汗。 这话是说真的,她的某些举动是真的很可爱、很搞笑,而她工作时的认真,让她的眼神闪闪发亮,也常让他移不开目光,这几天一想到她,真的会不自觉逸出笑。 「这无关我喜不喜欢吧,我只是说笑容适合你……」他靠得太近,她可以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热气,还有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们刚刚不是在讨论工作吗?怎么现在变这样? 孙书云没回话,又往她贴近了一些,温热的唇瓣突地贴上她的,先是啄吻,接著轻轻细细的停留,慢慢撬开她的贝齿,火热的舌探进,勾上目标物后,吸吮的力道让圣郁婕原本带著推拒的小手使不上力的贴在他胸膛,身子自动往他更靠近了一些。 他退后,犹有余兴的轻抿唇瓣,一双眼盯著她宛如惊恐迷茫的洋娃娃般的表情,笑了。「你猜这个是喜欢还是适合?」 闻言,圣郁婕才回过神。她刚刚做了什么?居然跟一个认识不深的男人接吻本来是要矜持的,但她没办法打从心底抗拒,说实在的,她还满喜欢这个吻的,那表示她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想不透,先听他的答案好了。 孙书云没接话,似乎在思考的样子。 但她等得很没耐性了,对于等他的答案感到不安,尤其是他火辣辣的目光还这样盯著她不放,她实在很想…… 「我想,我是喜欢。」他终于开口了,但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只有很大的关门声,看起来是落荒而逃的样子。 他笑了,张扬的狂笑。 第三章 与其得到孙书云的回答,圣郁婕更希望他一直沉默下去,即使用那灼人的目光将她射穿! 她被告白了,孙书云不像邵立年那样迂回的表达喜欢,而是大胆直接的告白,这反倒让她不知所措。她也喜欢他吗?不怎么确定,难道喜欢一个人的吻就是喜欢一个人吗?到底怎么认定喜欢的定义? 她以前交过的几个男友,都是认识了很长的时间,交往也是循序渐进的,好像就是人家说的,感觉对了就在一起,没感觉就分开,其实以前失恋的时候,她只会有一段时间感到空虚,倒不是真的痛,所以也无法肯定的说她有多喜欢前男友。 那她这次对孙书云是什么感觉呢? 「唉……」将衣服一件件从衣柜拉出来,再一件件挑过又塞回去,宛如毫无思想的机械娃娃般重复动作,事实上,她的思绪只在反覆煎熬著一个问题,她也喜欢他吗? 他的喜欢成功的让她如同受惊的小兔子般落荒而逃,甚至来不及收拾遗落的文件,连正题都还没切入就无功而返,回想当时的自己,一定糗透了。 「唉……」不知是这天的第几次叹息,她将脑袋鸵鸟的埋在满床的衣物,对于几个小时后要盛装出席的展览宴会一点准备的心思也没有。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声刺激著她几乎麻木的神经,她无力接起。 「喂?」 「组长,你说我穿桃红色好看还是嫩绿色好看?玉湖的礼服都是大红大绿,我拿不定主意啊!」 「要我说,什么都不穿最好看。」邵玉湖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就会出馊主意!」 她挑眉,对电话另一头的两个活宝手下无话可说,瞪著自己堆了满床的衣服,再看看手表指针一分一秒的走过,果断的道:「我记得她有一件白色百合领的小礼服,你穿那件应该比较适合。」 「啊──玉湖!我要穿你刚才那件白色百合领的礼服!」 「我的话你就不信,她的话你就当圣旨啊!郁婕你要穿什么?」 电话传来噪音,接著邵玉湖懒懒含糊的声音透过来,圣郁婕只觉好笑,想像玄玄扔下电话冲去穿衣服,玉湖一定是穿著真丝睡衣贴著面膜,等脚趾和手指上的指甲油干透,她笑著道:「总之不会学你穿睡衣。」 「呿!别忘了最后一支舞留给我堂哥,不然他会一直找我哭诉到尾牙。」她很不想当中间人,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想到还有一个邵立年,圣郁婕脸又垮了,再度陷入苦恼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酒会是展览后的余兴节目,让艺术家和收藏家能够充份沟通,为了让每次展览不仅只有展览品一个焦点,展览中心往往会邀请很多名人明星前来,他们欣赏展览品的同时,也被其他人欣赏著。 圣郁婕靠在展厅一角,盯著大厅穿梭交集的人,耳边不时传来玄玄的惊叹尖叫,但那引不起她关注的兴趣,满脑子充斥的只有两件事,头疼和孙书云。 向侍者要来一杯水,从包包掏出一颗感冒药和两颗头痛药,本来她以为要好的感冒,似乎又加重了,喧闹的人声和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让她觉得好像被塞进热带泥沼,喘不过气来。 「组长,那个是不是拍‘密爱’的男主角?老天!他看起来比电影更帅!老天!那个──旁边那个是女主角啊?难道传闻是真的」 微微拧眉,圣郁婕望向不远处昏暗的阳台,眼闪著渴望。 「怎么了?不舒服吗?」邵玉湖盯著好友略显苍白的脸色问。她从一开始就没什么精神,整场的焦点都被市场部的烂番茄经理抢走了,好一个长袖善舞的交际花。 目光顺著她的望过去,看到仿佛花蝴蝶一样飞舞的范倩,圣郁婕无声抿笑。「我去外面透透气。」 「我陪你。」苏玄玄不舍的将目光从男明星身上扯回来。 她摇摇头,拍拍她的肩,「我没事,一会回来。」回头,给邵玉湖一个叫她安心的眼神,转身就走。 走出展厅,有些冷的空气立刻将她包围,身上裸肩的小礼服根本不挡凉意,她用双手轻轻将自己包裹,吐一口气靠在栏杆上,令她烦恼的,依旧是那个吻,任凭人群将她包围,她满脑子想的却只是一个男人。 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眼神,他的话,甚至他的体温似乎都还保温在她的皮肤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不是很难的问题,这次她却不敢轻易的下决定。 「这样感冒会加重的。」 肩头落下温暖,她惊讶,那个温柔低沉的声音,方才正在她脑海徘徊。 从身后将她包裹住,虽然不是他的手,但带著他体温的西装将纤瘦她圈住,看在他眼,温暖在心底。 圣郁婕不敢回头,因为他的声音近在咫尺,甚至能感觉到耳朵立刻烧了起来,只因他的呼吸在她耳边流窜。 「你、怎么……怎么会在这」糟糕,她结巴了,这不就是昭告天下「我很紧张」吗?好啦,她是很紧张,她还没想清楚,那他是来问答案的吗? 「有规定我不可以来吗?」盯著她红透的脸颊,孙书云低低的说:「我来,是想看看你的实力,或许──」 实力?圣郁婕眉头纠结。他是为工作而来的哦?她突然有很不舒服的感觉。「想说什么说清楚,说个话干么吞吞吐吐的。」 她是很想公私分明,但是他先告白的耶,至少要先把这件事谈完啊,居然什么都不问,真是没礼貌! 听出她的怒意,他的心情更好。「或许我可以考虑。」他低头正对上她的耳垂,语气轻盈,像挑逗一朵花上的蝴蝶,立刻引得她轻颤。 「考虑什么?」她听不懂啦,他站在她身后,在她耳边吐气说话,她根本没办法专心,连生气都快不会了。 他低笑,她的呼吸急促,脖子僵硬,他怀疑自己再绕弯下去,她会变成化石也说不定。「考虑接受你的邀请。」 圣郁婕闻言回头,盯著他近在咫尺的眸子,昏暗中依旧幽亮,她眉头纠结成结,吞下口中的干涩,屏息道:「结果呢?」 孙书云失笑。「有待观察。」不可否认,今天她为别人设计的展场他很欣赏,但他期待两人能有更多的交集。 她拧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郁婕?」邵立年原本不肯定,那个男人的背影几乎挡住了一切,可玉湖说郁婕在阳台上透气,他不敢相信,或说不愿意相信,因为那一对身影太过亲密。 圣郁婕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狠狠的推了孙书云一把,整个人向旁挪了一大步,「邵总,有事吗?」 即使她跟邵立年不可能有发展,但也不想当著他的面伤他,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哼,孙书云是为了工作来找她,他们「不用」太亲密。 被突兀推开的孙书云很不爽,这妮子又生气了,但大敌当前,他选择先攘外再安内。借著微光,他看向来人,那男人一脸不安和疑惑,满眼写著占有,仿佛被抢了玩具的孩子。 邵立年也同样打量著那个背光的男人,他看不清他的脸,但高大的身形和宽阔的肩足以张显他的气势,而从他站在郁婕身后的姿态看来,这个男人对郁婕有明显的意图。 「郁婕,酒会要结束了,我想请你跳最后一支舞。」 圣郁婕微微拧眉,她根本不想和邵立年跳舞,且不说会遭到全公司以范倩为首的护草族痛恨,她不想给他更多无法兑现的希望,正迟疑著要如何开口,有人却抢先发言了。 「抱歉,这支舞我已经提早预订了。」 「你──」邵立年惊讶的瞪起眼睛。 圣郁婕也同样惊愕,她侧身看向说话的孙书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他的出声,的确让她心那股闷气消散了。 看向她眼中闪亮著的质疑,孙书云眨眨眼睛,凑近她耳朵,「你不是不想跟他跳吗?」 被他看透了!她挑眉,随即知道他在做什么,于是回头,望向一脸期待和隐忍失望的邵立年。「抱歉,邵总,我刚才的确答应书云了。」戏要演足,她刻意亲匿的唤身旁男人。「书云,这位是──」 「抱歉,舞曲好像开始了。」不等她介绍彼此,孙书云拉起人走出阳台,双双踏进舞池。 「不是不喜欢他吗?」 轻快的小步舞曲将酒会的高潮缓缓拉起,而圣郁婕却跳得心不在焉,她不时飘向阳台上落寞身影的眼神,让孙书云相当不爽。 抬头,对上他眼中隐隐窜动的火苗,她心情突然变好了。「无关喜欢,只是不想造成伤害。」 「善意的谎言还是谎言!」他不屑,但听完她的答案,眼神明显得意不少。 圣郁婕挑眉瞪他。「是你不懂,我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了,我不想看他难过。」所以,才会每次下定决心讲清楚,最后又都说不清楚。 「与其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空间,不如快刀斩乱麻让他彻底死心。」 望进他眼底的漆黑,她的心漏了一拍,心中反覆咀嚼他的话,低下头,良久才道:「你是这样的吗?」 「我?」他挑眉,盯著她细白的脖颈,扬起嘴角弧度。 「对不喜欢的毫不留情,那留情的──又是什么?」她想再次问清楚,即使喜欢是什么她不能很肯定的说明,但对他,她至少是在乎的,所以想给彼此机会。 孙书云笑了,抬头望向阳台处一直盯著他们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戏弄,凑近她的耳朵,呢喃般低语,「就是喜欢啊!」 他的眼睛如绽放著烟火的暗夜,绚丽而妖冶,圣郁婕觉得自己被困在边了。 「喜欢你此时的表情,迷茫得像孩子,还有你看我时的眼神,喜欢──」他的低喃如催眠的咒语。 听到重要的就好,他不用这么巨细靡遗啦!「你、你领带歪了!」赶紧扯开话题,她觉得全身都在发烫,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犹如化石,听不清他的声音,只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匆匆低下头,目光滑过他的喉结,却移不开了,因为想起那个吻。 看到她冻结的视线,他邪气的笑了。「没有镜子,你帮我。」凑近她有如樱桃般红润的耳垂,他的唇几乎碰到她,看到自她毛孔渐渐渗出来的薄汗,能让她这么紧张,他不得不自傲。 「不要。」这动作太亲密了,而且她现在有「不良」的想法,为了防止扑倒他这种糗事上演,她绝对不能屈服。 他像恶魔一样诱惑她。「那我的吻要不要?」 她吓得抬头,下一秒便被逮住,陌生但──残存在记忆的气息如汽油扑上火般,瞬间星火四射,这个吻来得霸道、来得猛烈,根本让她没有反抗的力量,她的手感觉到他掌心的钢硬,如同铸铁般将她包裹,无法喘息,甚至只身沉沦,在他坚定的眸心中,她不断下坠、下坠…… 阳台方向蓦地传来酒杯坠地的声响,孙书云这才抽身,让身前人软软的靠进他怀中,两眼迷蒙,满脸红霞,他满意的笑,低头凑近她,恶作剧的开口,「还喜欢看你的追求者落荒而逃吗?」 她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望著她眼中的困惑,他好心的将视线移向阳台,笑说:「我帮你快刀斩乱麻,让他彻底死心了。」他不喜欢有苍蝇在她身边绕,既然她狠不下心,那他不介意当坏人。 她不解的转头,正好对上邵立年满是受伤的表情,震惊伤心和绝望,都写在那张她熟悉的脸上。 回过头,她眼有更深沉的难过。「你刚刚就是为了让他死心才吻我?」 他点头,不否认他的确有恶作剧的心态。「虽然过程很残酷,但结果是你想要的,不是吗?」 他的话如同将她推入湖底,冰冷刺骨,圣郁婕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嘴角依然带著微笑,眼底的深邃如常,可突然之间她竟觉得陌生,冷寒刺入心扉。「证明自己比别的男人有魅力很重要吗?即使伤了别人也没关系吗?」 她眉宇间的受伤,眼神中的难过都让孙书云万分不悦,她不是说无关喜欢吗?不是说只是同情吗?那为什么那个男人的受伤会让她如此在意?他握紧掌心柔荑,敛眉,「是很重要,是没关系。」 很重要吗?比她重要?原来他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想证明他比邵立年有魅力,所以她的感受没关系是吗? 她没事,不过是个认识不深的男人,鼻子有点酸、眼眶有点红,是因为想流鼻水吧;心有点闷、思绪有点乱,是因为感冒又加重了吧,她回家休息一下就好。 推开他,她转身想走,他却拉住她。 「不准去!」孙书云不放手,将她扯回身前,力气霸道,语气更是命令。 他看到那男人冲出会场了,她是想跟去安慰吗?他不准! 「放开我。」她的语调平静,神情却很悲伤。 「不放!如果你要追出去,我……我就拒绝和你们合作!」他气恼,开始口不择言。有那么难过吗?她眼的那种受伤他从来没看过。 「有必要吗?你已经彻底伤到他了,一定要玩得那么狠吗?开玩笑也要有限度,上次你开了一个喜欢我的玩笑,今天又利用我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现在,就这一秒也不能放过我吗?」她讨厌自己哽咽的语气,不是只有一点点喜欢吗? 孙书云皱眉,手的力道松了些。「你在说什么?」 「说你说过的话啊,你是为了让邵立年死心才吻我,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即使伤了我也没关系!」趁他松了手,她连忙往大门冲去。 孙书云愣了几秒,才发现自己的恶作剧让她误会了,原来她的难过伤心是因为他 思及此,他连忙追出去,却只来得及追到计程车排气管的一阵烟。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邵总,我评估了市场部的提案,已经决定接下来……邵总?」从她报告这个案子的进度开始,邵立年似乎就心不在焉。 「你立刻放下这个案子,我会叫其他人去做,或者会考虑放弃。」 「邵总……」她叹息,知道他的心结,缓声道:「你可以决定接什么案子,毕竟你是总经理,但我希望你了解,我做这件案子的时候是为公司,没有私心。」或许该说,孙书云也没给她机会有私心。 「郁婕我──」邵立年满脸惭愧,他很想公私分明,可是他做不到。 「我想你也猜到了,昨天那个男人就是孙书云。」 是!他猜到了,因为那个男人是孙书云,所以他害怕,脑海不停播放他们之间过份的亲匿,他害怕从此失去她!「是我错了,我不该让你去,不该接这个案子,我──」 「立年,你听我说。」圣郁婕打断他无谓的自责,他们之间和孙书云的出现根本没有关系,她想现在是该说清楚的时候了。 「不!不要说!算我求你,起码不要你亲口说。」他的手越过办公桌抓住她的,满眼哀求。 她皱了眉,心中悲怜再次发酵,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愿接受,她该就这么顺著他吗? 「一起吃晚餐好吗?」 「立年我──」 「只是朋友间的聚餐,给我一点安慰不行吗?」 圣郁婕无奈,唯有点头,但是她心决定,无论如何今天一定要和他说清楚她不爱他,以前不爱,今后也不会。 走出总经理办公室,手机响了,是陌生的来电,她迟疑的接起来。「您好,我是圣郁婕。」 「下班后来我家,我等你。」 她挑眉,是孙书云。心顿时紧缩成一团,她抿紧嘴角冷冷道:「抱歉,你打错了。」 嘟嘟……电话被挂断。 瞪著电话,孙书云足足有三秒钟的时间没回过神,三秒钟后,他的压下话筒,霍地从沙发上跳下来,急躁地来回踱步。 「该死的该死的……」她要气多久?昨晚她似乎上了计程车后就关机了,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坐回沙发上,焦虑又生气的抓自己的头发,不,该死的是他,他玩过头了,他太在意邵立年,才会没发现她的异状,看她昨晚的样子,肯定很难过。 睁眼盯著死寂的电话,良久……他重重叹气,他该死! 抓起车钥匙冲出门去,一路上,他仍没忘继续夺命连环call。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圣郁婕赌气般的咬指甲,瞪著震动的手机,如同瞪鬼一样。 他居然还敢打电话找她,戏码被拆穿都不觉得羞耻吗?是嫌她还不够难过吗?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他,她昨晚都没睡,还一早起来去晒湿湿的枕头。 「郁婕?圣郁婕!」 「干么?」 「思春还是梦游啊,手机响著呢。」 「!咚!」拆了手机电池,一并扔进抽屉,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苏玄玄看得目瞪口呆。组长平时生气虽然会有些奇怪的举动,但都是以不伤到自己为原则,这次这么摔手机,太伤本,实在不像她的作为。 邵玉湖一双眼有如雷达般盯著好友赌气的表情。不对劲,除了黑眼圈,眼睛也很肿,这不像昨天才和人甜蜜亲吻的人,而且她昨天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很不对劲。 自从昨天上演亲吻大戏之后,今天公司八卦传得沸沸扬扬,最新头条是企划组组长圣郁婕脚踏两条船,玩弄总经理又另攀高枝,邵立年不改痴心,忍辱负重,让人揪心……但看郁婕那样,这高枝真的有攀成吗?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这次换成内线响起,而圣郁婕仍是盯著桌上的电话,不做反应。 最后,她实在受不了的起身。跷班好了,反正现在公司都在传她是坏女人,坏女人多做一件坏事也没差。 「除非你把电话也带走,否则这么吵,我们下午要怎么工作啊!」邵玉湖也不拦,语气懒散却字字带刺,麻烦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 苏玄玄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谁来接这电话,接了又要怎么说?她可不想当炮灰啊!响了这么久,电话那端的人一定气爆了! 闻言,圣郁婕不情不愿的回到桌子前,盯著依旧响个不停的电话,深深吸一口气。 苏玄玄见状,好奇的凑近耳朵,可邵玉湖却很有先见之明的将脖子扯到最远距离,以免耳膜被刺激,果然── 「你到底打够了没有!这不是0204,没有人必须接你电话听你差遣,还自动送上门服务!」 「你、你……圣郁婕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当公司是什么地方!0204上门服务哦,我要告诉董事长!」 圣郁婕挑眉。电话那端传来的尖叫隔三公里都能听到,苏玄玄和邵玉湖则面面相觑,没错!就是死对头范倩,正所谓狭路相逢、冤家路窄啊。 「好好好,你赶快告诉他,我手头上明明就没有跟你有关的案子,你还上班时间打电话跟我问八卦,怕别人不知道你把这当0204,就赶快打电话给董事长啊!」想也知道烂番茄是想问昨天的事,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有机会。 「胡说八道,我找你是……我找你是……」范倩一时词穷。 「你找女士?那你打错电话了,我们企划组只有年轻小姐,对啦,物以类聚,你继续找女士,我不打扰了。」!圣郁婕当机立断挂了电话,办公室立时静得只有她隐忍却依旧急促的呼吸声。 胆小的苏玄玄低头溜向茶水间,邵玉湖戴上耳机继续打文件,她们都知道,圣郁婕现在是暴龙,马上就要喷火了,生人熟人都请勿接近,因为等会生人会变熟人,熟人会变烤焦面包。 看组员一副自保的样子,她就成全她们吧,照原订计划──跷班! 一路奔出办公室,圣郁婕满脸风雨欲来。「该死的混蛋!王八蛋!臭鸭蛋!烂鸡蛋!鸵鸟蛋……」她已经骂到不知道还有什么蛋可以骂了,但她等一下要去便利商店买一颗茶叶蛋泄愤,把茶叶蛋当作那个烂人,狠狠的剥他的皮! 忿忿地下楼梯,脚下的大理石阶梯仿佛印著某个该死男人的脸,她气冲冲的到自动贩卖机投币,好像投币孔是某个该死男人的额头,她气得需要一罐冰汽水来降温,气得需要……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熟悉的男声响起,她霍地回头,手中硬币撒落一地。 「我看不见你,我看不见你,我看……」不停在嘴碎念,她不想看见这个人,看见他,昨晚那种闷痛的感觉又会回来,取代她的怒气,她不要,她宁可生气,她想要生气。 孙书云这时已看到她红肿的眼睛了。「该死的!」他心疼她,更气自己。 闻言,她的泪水答答滴下来,「对,我该死,我干么真的喜欢你,我该死……」 「shit,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又把事情搞砸了,但她只顾著哭,哭得他心疼,就是不抬头看他一眼。 「呜……」他又骂她,明明她不是错的人,却忍不住想哭,而他还一直骂她,一直……吻她? 一个突如其来,夹杂著愤怒、惩罚、霸道以及……如岩浆般滚烫的吻!她瞳孔倏地收缩,盯著眼前男人闭上眼睛,全心投入的表情,差点要软化,但耳畔适时的响起他昨晚说的话…… 她使劲的推开他。「邵立年不在这,你不用做戏。」脸颊还挂著两行泪,但她逼自己把声音放冷。 被她推开,孙书云没有生气,至少她冷静下来了。「你误会了。」 误会?她挑眉,防备的咬住嘴唇盯著他,就见他眼中满是倦意和无奈,看起来像熬了整整一夜。 「我一夜没睡,闭上眼睛就看到你,睁开眼睛就想找你,捂住耳朵,你的声音却钻进脑袋,甚至连呼吸都在回忆你的味道──」 「你!」她捂住他的嘴巴,太过份了!他怎么能这样,这张嘴巴一会说出像冰椎一样刺人的话,一会又吐出这样的甜言蜜语,他怎么能这样? 想逃,却被他拉回,耳朵重重抵上他胸膛,心跳声如雷贯耳,夹著他沙哑无奈的声音窜进心底。「我是真的喜欢你。」 心跳快了两拍的是他,而她的,却停住了,仿佛世纪末倒数计时的那几秒。 圣郁婕怔怔的瞪大眼睛,咬住下嘴唇的力道缓缓放松,他──喜欢──她?「我……有没有听错?」 孙书云失笑,心想这个女人真有打击他自尊心的天赋。双手捧住她小小的脸蛋,对上那一双被困惑、诧异,和隐忍的惊喜占满的眸子,他轻轻的、温柔的重复。「我喜欢你。」 愣了一秒,圣郁婕笑了,胸口那股闷痛及心酸,在一笑中烟消云散,同时也感到有什么东西湿了眼角,又流眼泪了。 「喜欢,也会让你哭吗?」他怜惜的以食指抹去那滴晶莹。 吸吸鼻子,小手紧紧抓住他衣襟两侧。「可是昨天……昨天你说……」那番伤人的话她不想再重复一遍。 「你误会了,我的确是故意亲你,但那是因为我吃醋,就算是同情,我也不想你留给别的男人任何一点希望,我的意思是证明自己比他有魅力很重要,即使伤了他也没关系,因为我希望你眼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幼稚,是不是?」 他说得一本正经,说得一字一顿,让圣郁婕皱了眉头,半晌忽地一笑。 想著从昨天到今天的种种,发现他们真的很像幼稚园闹脾气的孩子,她笑得更加不可自持,额头靠在他肩胛,笑得眼眶发酸。 孙书云没有笑,他叹息著将她搂进怀,如同铜墙铁壁一样将她密密圈住,良久,低道:「我们有相同的脾气,可月老搭错了线,让我们狭路相逢、一见如故──」 被他的措辞再度逗笑,因他胸口沉稳的起伏而安心,圣郁婕闭上眼睛,小声呼了口气,如同风雨后的阳光沐浴,心底异常温暖。 「郁婕──」 「嗯?」她低应著,眉眼轻扬。 「和我交往吧!」 她笑,不回答,双手却悄悄地环上他的腰身。 第四章 「嘘……你家有别人吗?」 孙书云转动门锁,圣郁婕却突然扯住他,比手划脚的嘘声。她听到里面有动静。 他奇怪的摇头。 她挑眉,长期独居的经验让她立刻机警起来,将男友扯向一旁,脱下高跟鞋,紧紧握在手中,对他小声咬耳朵。「那就是有贼!」 看她一手握著高跟鞋,一脸紧张,好像为保护小鸡而冲锋陷阵的老母鸡一样,将他护在身后,孙书云无声失笑,索性双手环胸跟在她身后。 轻轻将门推开一条缝,圣郁婕蹑手蹑脚的闪身进门内,昏暗让她的眼睛来不及适应,她伸手想找开关,正要虚张声势的大喊时,一道黑影瞬间向她扑来,她来不及尖叫,就听孙书云大喊,「公主!」 「喵——」 灯亮了,看到一只黑得发亮的猫盘踞在一旁的桌子上,圣郁婕这才松一口气,回头瞪向早已经笑倒的男人,没好气地问:「就是它?」 他点头,笑得乐不可支,她拿著高跟鞋,全身紧绷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知道是虚惊一场,也知道自己出糗了,圣郁婕回头再度瞪向那只让她丢脸的大黑猫,没想到对方也不甘示弱,张大了嘴巴向她示威,让她有些畏惧的向一旁的男人靠过去,小声嘟囔。「你家的猫知不知道自己只是只猫?」 「噗……」这是什么问题?孙书云笑,招招手,公主便乖乖的跳进他怀里撒娇。 瞪著在他怀里作威作福的大肥猫,在他手指抚摸下一副很享受的表情,圣郁婕嫉妒的吞吞口水。「虽然五百年前老虎和你是一家,但你该牢记自己不是老虎而是猫,—只小小——不!你太胖了,该减肥了!」 「喵!」公主自尊心受伤,抖身站起来瞪著她一阵喵喵叫,圣郁婕立刻跳到孙书云身后,就听他笑声如雷,她懊恼的伸手锤他震动的背。 「哈哈……你太可爱了!」伸手将她抓到身前,他发觉自己好久没有这样肆意的笑过了,她居然和一只猫大眼瞪小眼,而且还是败下阵来的那一个! 「笑笑笑……笑到岔气最好!」她顺势跳上他膝头,占据刚才被可媲美加菲猫身材的肥猫霸占的位置,然后斜眼看它,满脸得意。 公主也斜眼看她,接著一脸不屑的窝回自己的地盘打盹。 「得意了?」她争风吃醋的表情让孙书云好笑又欢喜,在他看来,她如同一颗最完美的钻石,有无数个晶莹剔透的切割面。她强硬也孩子气;霸道又娇柔,固执又胆小…… 「你养的猫?」她完全不承认自己有跟猫吃醋的愚蠢行为,所以自动跳过他的问话。 「雅云才是它的主人,但她没时间照顾公主。」 「公主?」这个钱雅云是什么个性,给一只猫取名叫公主,那主人会不会自诩女王?「你和那个雅云是不是关系很好?」 他的门牌上写著她的名字,她的猫在他家作威作福,他们的关系—— 「厚……被我发现了!」抱著她向房间深处走去,孙书云笑得很乐。 「发现什么?」灯暗了,他脸上的笑容暖暖的,她分神打量还没踏入过的他的领地。 「其实你是个小醋坛子!」他低头轻啄她微凉的耳垂,声音醇厚含笑。 圣郁婕也不甘示弱,报复性的在他颈侧咬下一口,下一秒,灯亮了,她被轻轻放下,回眸,咬人的嘴巴忘记阖上,大为惊讶。 「哇——这、这是——」 「我的卧室。」 她为自己所看到的惊叹,孙书云则欣赏她满眼的惊艳。 仿佛一瞬间被带至天堂和地狱的交界,房顶到地面是满目耀眼的象牙白,自天花板蜿蜒而下的黑色水晶吊灯恍若天梯,既古朴也绚丽,而落地玻璃窗前层层飘逸的黑色纱缦则增加了神秘和夜的妖冶感,一张偌大的漆黑雕花卧榻盘踞一方,床头地池里浮著一个墨绿色的圆形木质托盘,茶具端放其上,除此之外,这房间里没有第四种颜色。 这间卧室给人说不出来的感觉,干净简练,却也让人满眼惊艳,如同主人一样矛盾。 圣郁婕回头,看著靠墙而立的人道:「你是个怪才!」 他将古色古香的卧榻安放在如此现代的房间里,完美的将时空交错,矛盾充斥著他的空间、他的人,她实在无法想像他是如何雕刻出那些诡异的神像,更猜不透他的矛盾创意自哪来,只觉得她的心深深被迷惑了。 孙书云还是笑,一把搂住她,「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她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她说的话却让他最高兴。 他手指游移在她的身躯上,呼吸凑近,一个吻落在她眉心,如同点燃了全身的火线,圣郁婕呼吸急促,握紧他解她钮扣的手。 「我们——这样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他轻咬她娇嫩的唇瓣,一下一下,直到她喘息连连,吻顺势滑下,却再度被她慌乱的小手阻止。 「太、太快了!」他的吻所到之处引她颤栗,圣郁婕紧紧握住他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丝理智般挣扎。 停下在她锁骨处的吻,孙书云抬头看她,她的脸娇艳欲滴,眼微醉迷蒙,他低笑,反握她因紧张而泛著薄汗的掌心,十指交融,凑近,轻吻那一根根葱白,低问:「这样呢?」 她紧张的猛吞口水,他的唇如同沾染魔力的羽毛,碰到她任何一寸肌肤都让她心悸。 他明明知道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她心底还有一丝介意,太快了!他们才仅仅认识几天,还不够了解彼此,她甚至—— 「喜欢我吗?」 他眼神如炬,烧得她无法回避,唯有诚实点头,气势弱得可怜,如同被他亲吻的手指头,无力的酥软。 孙书云笑了,嘉奖的重重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孩子气的说:「我也喜欢你,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喜欢他,也被他喜欢,这样还有什么问题吗?盯著他坦然透亮的眼眸,圣郁婕脑袋里—片浑噩。是她想太多还是他想得太少?仅仅凭喜欢,就可以吗? 「婕,我真的……真的很想要你!但是——」握紧她的手,他的眉心抵上她的额头,眼对眼、唇对唇。「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再进一步。」 原本乱成一团的脑细胞突然安静下来了,她看进他深邃的眼睛,看到自他额际滑落的汗水,一股被体贴的温柔突然遍布全身,她松了眉头,小小呼出一口气,浅浅勾起嘴角,有些羞涩,却又执拗的靠近他。 孙书云挑眉,不知道她想干什么。若她不愿意,他不会强求,因为真的喜欢她,所以不忍心看她有一点点委屈,可是并不代表他什么时候都能继续忍下去啊!所以如果她再这样靠近的话—— 「我……愿意。」 他一脸意外,一时间只是傻傻的看她。 圣郁婕笑得很娇羞,满脸通红。不是她没有顾虑,而是这个男人让她愿意相信,相信只要有了喜欢,一切都可以听凭心意,而此时,她想和他靠近,用最亲密的姿态贴进他的心。 孙书云自呆愣中回神,她眼中的肯定让他心中的火再度升腾,他欢呼,一把将她抱起来旋转,激动的大叫,「圣郁婕!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死你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激情过后,当圣郁婕幽幽醒来,枕畔已静静守著一枝粉色波斯菊,却不见枕边人的踪影,她失笑,欢喜的拿过那枝小花别在耳畔,抓过床尾的宽大衬衫套上,循著细小的声音下床,却发现另一个惊喜。 地上用金漆画出一串脚印,延伸向要带她去的地方,她抿笑,仿佛儿时发现了秘密基地般,踩著那大小合她的脚印迈步而去,隐约听到叮咚声,穿过一条短短的回廊,她看到了那个浪漫又迷人的男人。 这是—个近百坪的空间,相较於其他的房间,这里显得充实,甚至有些杂乱,高高低低的架子上摆放著一些雕塑还有半成品,明亮的灯光下,孙书云光裸著上身,趴在桌子上不知在干什么,周围满是圣郁婕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和一些奇形怪状的木料,她猜这就是他创造奇迹的地方。 蹑手蹑脚靠近,想给他个惊喜,却没想到还没接近就被一把抓住,她不可置信的惊呼。 「小笨蛋,你身上有独特的味道!」 「味道?」她挑眉,伸长手闻闻这嗅嗅那,确定自己没有异味啊! 目光从上到下,将套著他衬衫的小女人打量,孙书云发出满足的喟叹,她完完全全属於他的事实让他觉得幸福。 「不许这样看!」伸手遮住那对火一样的眼睛,想起刚才缠绵的种种,脸再度红了。 他朗笑出声,抓下她的小手抱她坐在桌子上,鼻尖亲昵的磨蹭她的耳朵,「你好香。」 「哪有!」她羞赧地捂住发烫的双颊,一双眼亮晶晶的对上他的。 「你第一次来找我时,我正在工作,我一向很讨厌工作时被人打扰,可你那很有个人风格的歌声,逼得我不得不出去看看是哪位高人,可当我怒气冲冲的跑出去站在你身后时,就闻到了这股香味……」他深呼吸,「淡淡的,有点凉……好像是薄荷的味道。」 圣郁婕想了想,最后微勾唇,接著毫不客气的仰头大笑起来。 孙书云只是莫名其妙的盯著她,不明白她笑什么。 「那不是什么香味,那是——樟脑丸!」 「樟脑丸?」 呵呵……她只是偷懒,没想到这味道竟然吸引了他,她现在可能要狠心敲醒他的美梦了。 「你是说……那味道不是来自你身上,而是来自你的衣服?」 圣郁婕点头,红著脸坦白,「每次换季,我都会习惯在衣服里放些樟脑丸,但再穿的时候又来不及拿出来晒,所以……呵呵!」 她以干笑带过,看他瞪大眼睛红了脸的表情,再度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所以他其实喜欢樟脑丸的味道。 「还笑!」他又气又无奈,哪有女孩子这么不拘小节的,她简直、简直……瞪著她涨红了脸,笑弯了眉眼的样子,他最终也笑了,她简直太可爱了! 「作为我美梦破碎的补偿,现在我要吃掉你!」 他坏坏的伸手探进她的衬衫,手指在她光滑细嫩的肌肤上点火,引得圣郁婕止不住笑,却也娇喘连连,双手不敌他压下来的重量撑在桌上,却抓到什么,她侧过身子,好奇的看著桌上一尺见方的一小块木头,上面有些模糊的轮廓。 「这是什么?」她好奇。 「秘密。」随手捞起那方木雕扔向一旁的原料堆,吻在她眉心耳畔,孙书云笑著继续,「我饿了,现在要把你当晚餐吃掉——」 她红著脸,伸手锤他,却突然间愣住了,接著突兀的大叫出声,并一把将他推开。 「怎么了?」他被她吓到了。 「糟糕糟糕!现在几点了?我忘了、我忘了!」跳下桌子,圣郁婕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四处找表看时间。 孙书云皱眉,看向墙上的钟。「七点半,怎么了?你忘了什么?」 「老天!我死定了,玉湖一定会骂死我的!天啊!怎么办、怎么办?啊——」圣郁婕向卧室冲去,可脚底却不知被什么绊到,尖叫著向前扑去。 孙书云眼明手快抢救下她,长吁一口气后,打横抱起她向卧室走去。这个小家伙总有一天会让他的心脏衰竭。「现在告诉我,你忘了什么?」 「我忘记和邵总约了要吃晚饭。」 劫后余生心有余悸,她巴著他宽厚的肩膀,可怜兮兮的交代,满脑子想著明天玉湖一定会对她晓以大义,因为每次邵立年都必定会找她哭诉,而身为堂妹的玉湖就一定会迁怒於她,说都是她不讲清楚害的……呜~~ 停住脚步,孙书云瞪著她的目光凌厉如刃。 「怎么了?」后知后觉的看向他,她满脸无辜。 他冷著声,却依旧压不住怒火。「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喜欢我却还要和他去约会,你该死的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捂著耳朵,唯恐被他的吼声震破耳膜。她知道自己忘了,忘了醋桶不只—个!抿抿嘴,她理直气壮的戳戳他的胸膛。「喂,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这么小气啊!」 「我小气?」孙书云险些没被气死。 「是啊!难道喜欢你就不可以再和其他人吃饭吗?仅仅是吃顿饭而已,况且是在你来找我之前就约好的,而且只是——」 「圣郁捷!」他这次是真生气了,将人放下地,双手搭在她肩膀上,目光犀利如箭,叫她的名字一字一顿,有如千斤。「你敢再说一次试试看?」 她皱眉,气势顿时被压下去不少。她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所以歪著脑袋,点点下巴,开始撒娇。「好嘛好嘛,你不小气,我说错了。」她诚恳道歉,这样总好了吧? 「不是这个!」他才没这么好骗,他要听的不是这个! 吐吐舌头,看著他的眼睛,她认真的安抚。「如果我和邵立年有可能的话,当初你亲我的时候就会得到一个响亮的巴掌,所以请你相信我好吗?我知道分寸,不是随便的女人。」 仿佛突然之间从孩子变成大人,此刻她眼睛里闪动的是理智的成熟,孙书云挫败的发现,幼稚不讲理的那一个似乎变成了他。 他叹息,松手,摇头,心底失落又嫉妒。她怎么能将分寸拿捏得这么好?而遇到她,他竟然失了分寸,只要一想到她要去和那个男人见面,就妒火旺盛。 「事实上,今天他说要放弃请你合作的案子,希望我不要和你再见面。」 「他敢?!」他讨厌邵立年,打从心里,因为那家伙竟然想用工作绊住她! 看他霸道的样子,圣郁婕又好气又好笑,这个男人难道就不能好好听她把话说完? 孙书云气坏了,在原地不停踱步。「他是什么人?竟敢不让你和我见面,岂有此理,我要去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的!」 她笑著拉住他。「我不是你的。」 他顿住,像吃不到糖的孩子般委屈的看著她。 不晓得他知不知道,此时的他简直就像个暴躁的小孩?「我不是你的,我是自己的,所以该怎么做我会自己拿主意。」 孙书云懊恼的很想锤胸顿足。她说的没错,但他也可以比她更强硬,可是他又不想她生气,不想和她吵架,不想她不理他,可是他真的很担心近水楼台先得月啊……「你辞职好不好?」 此话一出,圣郁婕不禁莞尔。 「我养你!我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举起三指发誓,孙书云目光炯炯的期盼。 「呵……你啊!」食指点上他眉心的褶皱,她笑著说:「听我说完好不好,立年和我认识五年了,从我进公司他就对我照顾有佳,胜过亲哥哥,就凭这份情,我便无法对他残忍。但是我不爱他,以前不会,今后也不会,所以今晚我原本就是想这样告诉他的,做不了恋人可以做朋友,如果连朋友都没得做,我或许会考虑辞职。」 她说得让他心服口服,孙书云伸手抚上她的脸,指腹滑过她坦然清澈的眸子,轻轻一叹。「郁婕,你是我的女神!」 她像个女神,无论哪一点都令他心折,毫无招架之力的拜倒在她脚下。 她柔了嘴角,心底淌著柔情蜜意。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尊重她,於是凑近身子踮起脚尖,她主动吻上他的眉心。「送我去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驱车赶到约好的地点,当圣郁婕急急忙忙冲进餐厅时,就看到邵立年果然还等在那里,不过神情沮丧。 她轻吁口气,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邵立年抬起头,看到她,黯然的表情立刻换上惊喜,「郁婕!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圣郁婕无声叹息,端起侍者送上的水喝下—口,斟酌著该如何开口。 「吃了吗?想吃什么?」一扫之前的阴霾,他愉悦地准备招来侍者点餐。 她急忙压住他的手。「立年,我只说几句就走。」 他抬头看她,眼神受伤,这让她更难开口,可是书云说的对,她应该快刀斩乱麻的。 「他在等你?」 她点头,拉住他的手没有放开,声音诚恳,「立年,我不能不对你说声谢谢,这五年来你对我的好,我会一辈子的记在心里,会和玉湖一样一辈子都把你当哥哥。」 「可我要的不是妹妹!」邵立年神伤,心更痛,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让她爱上。 看他这样,圣郁婕也有点心酸,只能涩涩道:「我不想对你说抱歉,因为在爱情里,没有对错。」 他抬头看她,盯著她眼中的坦然,心中更加酸楚。 「我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对的,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像你现在一样受伤。」 「郁婕!」连她自己都不确定,为什么要投入得这么快,这么让人心疼? 她抿笑,收回手,望向窗外停车场的位置,喃喃道:「或许这正是爱情吸引人的地方,犹如飞蛾扑火,明知有可能粉身碎骨,还是扑过去。」 望著她柔美的侧面,邵立年无语心痛,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那个孙书云,已经完全带走了她的心,但是——「可不可以给我点时间?」 她为难的看著他,他的懊恼不甘和无助都写在脸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从来没爱过我,可是——」他觉得自己糟糕透了,很想洒脱,很想像所有电视电影里的角色一样说祝你幸福,可是他不能,他做不到,喜欢了五年,投入了五年,他无法在一夕间放手。 「我知道了,我会办理辞职手续。」 「不!」仿佛受惊吓的孩子,他死命抓住她的手,满眼绝望。 「立年,或许是我错了,一直以来,我以为你会想明白,然后放手去追逐更适合的幸福,但或许他说的对,我的心软恰恰害了你,所以——」 「郁婕,如果你现在辞职,我会恨你一辈子!」 圣郁婕有些惊吓,看著他眼眶泛红,面目狰狞,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人。 「哦!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好吗?我只是、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相信我,我会公私分明,我会好起来的,只求你给我—点点时间。郁婕,看在我们认识五年的份上,难道你就真能这么绝情?」 缓缓叹息,圣郁婕难受地闭了闭眼睛,终究无法对对自己好的人狠绝了心。 第五章 叮钤铃……叮钤钤…… 「您好,企划组圣郁婕。」 「我是范倩,邵总说这个月你们可以专案企划洛可可那个案子,是你的主意吗?」 眯起眼睛,圣郁婕拿起笔,大笔一挥,将这个月原本的所有提案都画掉,弯起嘴角,笑容可掬。「我也是刚知道,谢谢你通知我。范经理有何指教?」 对方显然气结,声调立即高八度。「只是想请你别忘记企划组的首要职责——」 「是协助市场部招揽客户,我知道。」 「你——」 「如果市场部需要,我随时待命,所以请范经理放心,还有事吗?」 啪!那端已经断线,圣郁婕好笑的放下电话,开始重新安排本月工作计划。 看来邵立年的确在努力做到公私分明,原本还以为他会让洛可可案停摆,好让她不能用工作之便和孙书云见面。想到心上人,她不自觉的笑开。 「啧啧啧,有什么奸事拿出来分享好不好?一个人没事偷笑不是你的作风吧?」 「不对,组长,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连面对一向臭脸以对的番茄今天都和蔼可亲,是不是被公司里的流言刺激到了?」 「呿!她哪里像是受了刺激,明明十足发春样,连证据都随身携带。」邵玉湖两指一扯,扯落圣郁婕脖子上的丝巾,顿时让清纯的苏玄玄两眼脱窗。 「组长,你被谁打了?!」 「讨厌!」一把抢下丝巾重新缠在脖子上,满脸通红。 「哎……可怜我那痴心的堂哥啊!现在也该是醒的时候了。」 圣郁婕顿时尴尬,抱歉的看向好友。「玉湖对不起,我——」 「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又没和谁签卖身契,感情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怨不得别人。」她耸了耸肩。 圣郁婕感动的点头,不再多说,玉湖一直都知道她的。 「可是组长,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谁愿打谁愿挨?」 「大人说话,小孩就不要插嘴了。」 拍拍苏玄玄的脑袋,邵玉湖闪到一边凉快去了,圣郁婕不禁失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给慢半拍的下属听,恰好手机响起,打破尴尬。 是他。她微笑,转身到转角接电话。 「喂?」 「我想你了!」 「呵呵……」她傻傻笑开,偷瞄一旁各自做事的组员,小声娇嗔,「讨厌,我在上班呢!」 「我也算你的工作之一啊,别忘了,对於你们的邀请我还没点头接受呢!所以你该不遗余力的来说服我、纠缠我。」 「呵……」圣郁婕笑得甜蜜,想像那男人撒娇时的表情,一定执拗极了。 孙书云盯著手中刚刚完成的木雕,她的笑声让他的耳朵痒痒的,心也是。 「下班我去接你。」 「哦?不需要我上门纠缠吗?」她小声回话,窗外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连心都被晒得乐陶陶。 「不需要,我纠缠你就好。」 「呵呵……好啊。」她爽快答覆,又甜言蜜语了半晌才不舍的结束通话,唇畔的笑容却还是收不住。 「呵呵,组长恋爱喽!」一直拉开耳朵使劲偷听的苏玄玄这下终於知道了,原来组长真的恋爱了,所以这次对邵总是真的要说抱歉啦。 圣郁婕但笑不语,看向邵玉湖的目光多了一丝询问。 邵玉湖耸耸肩。「他没什么新闻,一向行事低调,但不保证就值得托付终身。」 她含笑点头,她没想过终身,只要现在就好,现在这样,他喜欢她,她喜欢他,她就觉得已经足够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孙书云看著车上的电子钟一分一秒的变换数字,心也跟著跳得更快。 他转身,将原本放在一旁座位上的小盒子抓到身侧,想想又放回去,再过几秒又抓回手里,神情激动,心思澎湃,一想到女友,就感觉如同身心年轻了二十岁,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热情,他想自己是真的太爱她了。 「叩叩。」 车窗玻璃被敲响,他回头便对上一张鬼脸。窗外的小女人笑眯了眉眼,双手耍宝的捏住鼓鼓的脸颊,额头贴近车窗玻璃左右摇晃,异常可爱。 他将手中东西塞在身后,横过身替她开车门。 「呵呵!孙大艺术家亲自来接我下班,小女子不胜荣幸哦!」跳上车,圣郁婕笑咪咪的看他,好心情不言而喻。 孙书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只得佯装镇定的发动车子。「饿吗?想吃什么?」 盯著他耳根处的红晕,她更乐了,低头小声窃笑说:「饿了,想吃你。」 吱—— 刺耳的煞车声骤响,圣郁婕吓得抓住一旁扶手,可下一秒,整个人却被揽个满怀,吻跟著兜头落下。 他的吻是火,将她浑身焚烧。 他的吻是冰,让她失去一切意识,几乎麻痹…… 良久,孙书云喘息的放开她,闭上眼睛,是回味也是平复。 圣郁婕则是大口呼吸,车窗明明开著,可她还是觉得缺氧,不知何时,她已经半身坐在他怀里,丝巾被扯落,衬衫扣子也开了一颗,她不禁吐舌,庆幸他停车的位置不那么引人注目,否则明天她真没脸见人了。 「如果不是在这里,我会给你吃。」将她抱坐回副驾驶座上,伸手替她扣好扣子,又为她系好安全带,孙书云满脸欲求不满,但表情已经温和许多。 她羞赧的傻笑。她就是这么没胆,嘴巴说说可以,但要当真的话,落跑的那个一定是她。 伸手戳戳他的胳膊,她娇声道:「为了不以妨碍风化罪上社会版,我们还是回家吃好了。」 他失笑,从身后拿出礼物交到她手中,神情再度不自在起来。 她挑眉,迟疑的看著他。「这是什么?」 「就是之前说的『秘密』,拆开看看。」他不看她,重新发动引擎上路。 圣郁婕狐疑的拆开那个小盒子,立刻爆出惊呼,「天啊!这是——是我?!」她不敢置信,瞪著盒子里的半身雕塑。 「是你。」他脸红了,可看到她满脸惊喜,又得意的笑开。 圣郁婕盯著手中那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却栩栩如生的木雕,仔细翻看著。是她!木雕上的人形身型纤细,略长的发披散在肩头,一刀一刻,眼神娇媚温柔,宛如初生婴儿般天真的神态。 她心底温暖,感动异常,回眸看身边人,见他正偷瞄著自己,忍不住凑近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谢谢!我好喜欢、好喜欢!」 孙书云抿笑,满心欢喜更在不言中。 「不过——我有这么好看吗?」爱不释手的把玩著自己的木雕,她好奇他眼中的自己。 他笑了,呼出一口气。「知道刚才我有多紧张吗?因为怕你看了之后不喜欢,因为没有雕出你十分之一的美,我从没这么紧张过。」他不自在的搔搔后脑勺,耳根又红了。 她满心漾著幸福,坐正身子,目视前方不断延伸的公路,忽然唤他的名字,「书云。」 「嗯?」 「你应该听过爱屋及乌这句话吧?」 他皱眉,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我就会很喜欢、很喜欢。」不看他的眼,不看他的人,她两眼绽放异彩,只盯著他要带她去的远方,心底充斥著无法言语的温柔,她好喜欢好喜欢——不,她好爱、好爱这个男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天窗洒在室内,绿荫花墙下,黑猫公主慵懒的眯著眼睛打瞌睡,一旁的白色沙发上则歪歪的靠著一个人,睡得正甜,不远处,微弱的凿木声守护著她。 圣郁婕正作著玫瑰色的梦,梦里有她有孙书云,她笑著追在他身后,他不时回头,那双眼睛里的温柔永远注视著她,笑声一直在蓝色的天空中飞扬,突然她绊倒了,爬起来时他已跑开好远,她想开口唤,却发现视线被一道身影挡住,顿时追著他而去的,变成不只她一个…… 「喂!醒醒……醒醒!」 梦境瞬间抽离,圣郁婕爱悃的睁开眼睛,一张精致的容颜在头顶上方放大,表情极为不耐烦。 「你是谁?为什么睡在这?」钱雅云盯著沙发上的女孩,眉头紧锁。她才离开一个星期,发生了什么事?书云的房子里居然有女人? 圣郁婕揉揉眼睛,眯眼打量眼前的女人。一身剪裁合身的白色套装、一双至少七寸以上的高跟鞋、琉璃红的大墨镜,墨镜下的妆容是一丝不苟的精致,俨然金字塔顶端女强人的经典造型,不像她…… 顺了顺头发,她友善的伸手,「钱小姐吧?你好。」 「我在问你是谁?」钱雅云双手环胸,表情严肃,声音高傲,一点也没有和她握手的意愿。 见状,圣郁婕也不再自讨没趣的收手,抿起嘴,起身向里面走去。既然这人这么有敌意,她想,介绍彼此认识的任务应该得找第三人来完成了。 「站住!你还没回答我的话!」 见她起身就往里面走,一副热门熟路的样子,钱雅云惊讶又生气。这个女人是谁?和书云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书云没有告诉她?! 大黑猫跳到主人脚边磨蹭,圣郁婕见状,觉得有趣的也不前进,只是扬眉。之前她果然没猜错,叫公主的猫都嚣张至此,主人—定自诩女王,张扬跋扈。 「站住!」 「雅云?」 钱雅云在工作室门口挡住人,却也惊动了里面的孙书云,圣郁婕也不走了,只是看向他,不自觉的吞吞口水。 他真帅,牛仔裤和黑色背心穿在他身上,彷佛有了特别的味道,阳刚而魅惑,转头看向一夸的女人,是和她如出一辙的花痴表情,现在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直觉就讨厌她了。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哎……男颜祸水啊! 「你不是说明天回来吗?」像是没有感觉到空气中肆意流动的低气压,孙书云放下工具,脱了手套,笑著朝两人走过来。 钱雅云心跳得奇快,即使和他相处的时间已经跨过了十个年头,但每每见他,她依旧无法克制内心的悸动,可接下来的画面却让她的热血一瞬间凝固。 「睡饱了吗?」孙书云走过她,来到女友身旁,伸手轻轻的帮她将头顶松散的发丝拨顺,声音是柔的,眼神是暖的,表情更是瞹昧。 圣郁婕笑了,他的体贴取悦了她,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她孩子气的靠进他怀里,含著笑,摇摇头。「被吵醒了,原本是个好梦的。」 「晚上我陪你早点睡好了。」她的撒娇让他微笑,只手搂著她轻轻摇晃。 「书云。」钱雅云再也受不了了,她开口提醒,也是警告,不容许自己被忽视,更不容许被他忽视! 「哦!雅云,你们已经认识了吗?郁婕,雅云是我的经纪人。」他的视线始终不曾离开怀里的人儿,任谁都看得出他是沉浸在爱河中的人。 「你好,我是圣郁婕。」圣郁婕乖巧的再次伸出友爱之手,但看向钱雅云的眼里却闪动著只有女人才懂的精彩。 钱雅云咬牙,僵硬的伸手握住,压抑的从牙缝里挤出话,「你好!」 不好不好!她只离开了短短一周,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用解释她也看得出来,这个女孩诱惑了书云,该死! 冷冷放手,和情敌对视的冰冷目光在转向心上人的瞬间燃成热火。「书云,我们可以单独谈谈吗?」 圣郁婕退回到男友身旁,神情仿佛天真的孩子般,笑咪咪的只看他,心里却在大叫不要不要! 为什么要单独?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孙书云,你要敢说好,我立刻给你好看! 「郁婕不是外人,就在这谈吧。这次去巴黎有什么收获吗?」孙书云笑著看向经纪人,大掌依恋的环住女友肩膀,十足展现热恋中的依恋。 圣郁婕笑了,小鸟般钻进他臂弯。哈哈,大获全胜。 钱雅云气炸了,咬牙坚持道:「都是些枯燥乏味的合约事项,连你一向都不愿意细看,我想圣小姐一定也会觉得无聊,所以圣小姐还是到外面喝茶或者继续刚才被吵醒的美梦,这样的话我们也会处理得快一点。」 喝茶?作梦?这个女人干脆直接说她是花瓶或者饭桶好了!眯了眼,圣郁婕正想开炮,却听身边人道:「也对!婕,乖乖在外面等我一会好了,我很快就处理完。」 合约事宜是最让他头痛的,所以他都是全权交给雅云处理,听她陈述,然后决定是否接受,郁婕陪在旁边会让他分心的。 圣郁婕看向钱雅云,后者下巴高扬,表情不屑,她扬眉,坏心的双手交握在男友颈后,凑近他耳朵,小声甜腻道:「半个小时之内来见我,就给你奖励。」 孙书云笑了,目送她翩翩走出的背影,耳畔还存著余香,他已经等不及半个小时了。 钱雅云走过去,啪的关上工作室大门,阻隔他碍眼的视线,不住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再冷静,书云只是一时情迷、一时受迷惑,她还没有失去他。 「怎么回事?」沉下气,坐回他对面,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胸有成竹,满不在乎。 孙书云迟疑片刻才不确定的问:「你指郁婕吗?」 见她点头,他扬起嘴角,「你觉得她怎样?郁婕虽然和我性格有些像,但第一次遇到她我就知道完了,她太可爱,太对我的胃口,雅云,我想我爱惨她了!」 钱雅云的心一下子被抓痛,痛得她几乎窒息,盯著眼前人绽放异彩的眼睛,她用力呼吸。「书云,我理解你的感觉,可是、可是你怎么能这么确定,你们认识几天?一周还是三天,两天?或许这只是错觉,或许只是一时新鲜,而且我们还不知道她是否别有用心,总之你不能喜欢她,等我查清楚——」 「雅云!」孙书云打断她的话,眉宇间多了一丝不悦,他收敛表情,盯著她,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 钱雅云瑟缩了一下,他的目光如同一把责备的利箭穿透她颤抖的心,她深深呼吸,压下心痛。「好,算我说过头了,我道歉!」 垂下视线,孙书云柔声道:「我希望你能和她成为朋友,毕竟我工作的时候,郁婕会无聊,如果你们成为朋友,她会很高兴的。郁婕不是你说的那种人,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她其实很简单……」 钱雅云苦涩的屏息,看著面前这个男人,她用心暗恋了十年的男人,现在居然在她面前用爱慕的神情描述其他女人的好! 那她呢?她算什么?十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又算什么? 「书云!」 他被打断,看向她,不掩关心的道:「抱歉,我忘了你刚下飞机,一定很累。这样吧,合约的事我们明天再谈,你先回去休息,公主就先留在这好了。」 钱雅云心头顿时一暖,眼眶冲上温热,她扭头佯装看向窗外,良久才幽幽的开口,「我算什么?」 「嗯?」孙书云没听清楚。 她回头,目光笔直的看进他眼睛,清晰的问:「在你心目中,我算什么?」 愣了一下,随后他毫不迟疑的回答。「这还用问吗?」 「我想听明确答案!」她声音提高,神情激动。 孙书云微微敛了眉头。「雅云,撇开我们合作五年不说,你是我的朋友、知己,还是最好的伙伴。」 只有这样吗?钱雅云心痛得有些恍惚起来。曾经,她以为他只是不善表达,原来他真的是没感觉,对她没感觉。 没发现她的异样,孙书云垂下眼,有些懊恼的道:「虽然我和他没有关系了,但我从没有怪过你母亲——」 「够了!」钱雅云倏地打断他,起身背对他打开公事包,将里面的文件陶出来放在桌上,动作略显仓卒。「这些文件你先过目,有问题打电话给我,我先走了。」 「雅云?」孙书云不解的起身,但钱雅云动作更快的拉开门走了出去。 叩叩叩叩,细跟高跟鞋踏著平滑的石板而来,圣郁婕轻扬眉头,很好,还不到二十分钟,她从沙发上跳下来,就见钱雅云低头快步走出。 「钱小姐要走了吗?」她不是狠心挑衅,但孙书云教会她,善意的谎言还是谎言。 钱雅云霍地顿住脚步,冰冷的视线直穿心扉的盯住—脸阳光的她,半晌才冷笑著开口,「你以为你赢了?告诉你,他对『别人』没那么容易卸下心防,扪心自问,你了解他吗?他跟你说过以前的事吗?」她刻意加重别人两个字,也没等到回答就离去。 圣郁婕匆匆一瞥,正好看到她红了的眼眶,嘴角的笑容迅速敛下。她,是认真的,她,似乎也看穿了自己正要面对的问题。 「郁婕?」孙书云走出来,正好看到钱雅云开门离去的背影,而女友脸色不佳,他担心的走过去拥住她。 她看向他,认真看他担心的表情,然后低低开口,「她喜欢你。」 他哈哈两声,压根不信。「醋不是这样吃的。」 她皱眉,不满的瞪他,「孙书云,你在逃避问题。」真的是旁观者清,当初他就看得清邵立年,现在就看不透钱雅云。 他仍是不当一回事的笑,转身向内室走去。 圣郁婕不满的追上去,还有一件事让她更在意。「你奸像很少跟我聊自己的事,这样算是交往吗?我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你的成长环境,不知道你的过去,难道你什么都不想告诉我吗?」 她拦在他身前,一双眼睛固执的盯著他,却发现他的脸色蓦然变得阴郁,第—次,他的视线避开她。「书云?」她有些畏惧这样的他,好陌生的他。 「过去,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声音低沉,眼瞳漆黑黯然。 「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学会分享,但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她难掩失望,尤其在钱雅云的警告之后,也更不安。 可是孙书云还是静默,表情没变。 轻叹一口气,也许还不是时候吧,圣郁婕只能开口缓和气氛。「我家住屏东,父母务农,有个小弟在南投上五专,还有一条小狗叫花花——」 下一秒,她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她惊呼一声,连忙抓紧他的手臂。 耳后传来低沉的闷笑声,还有孙书云沙哑的声音,「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圣郁婕微微拧眉,想起之前他说只要喜欢就够了,说不上心头是失落还是什么,被他转过脸,看进他眼睛,那双眸子在阳光下眯成一条透著深邃的细缝,她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第六章 叩叩! 圣郁婕从电脑前抬头,就见邵立年靠在门口,几天未见,他瘦了不少。「邵总有事?」 玉湖和玄玄被她派去买材料了,只好由她来招待他。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吗?」注视著眼前的人,几天未见,她依旧容光焕发,眼角眉尾甚至比以前更多了一丝妩媚,他知道这全都是因为另一个人,心头於是更加酸涩。 圣郁婕尴尬的扯动嘴角,随即向茶水间走去。「喝什么?还是不加糖的咖啡吗?」 「不用了。」低落的打断她,走进办公室,将一份文件交给她。「早上我接到孙书云经纪人的电话,她说洛可可的案子她要看了企划才能决定是否要接,你的方案准备好了吗?」 「细节还要再讨论,但大方向已经有了。」她不想利用私人关系完成这件案子,但也怕钱雅云鸡蛋里挑骨头。 邵立年微微皱眉,抬头,试探的开口,「我听说孙书云所有对外事务都由这个钱雅云打理,他们合作五年了,信任跟默契不言可喻,而且艺术家和经纪人之间时常——」 「我知道,他已经和我解释过两人的关系。」提到信任和默契,让她胸口有些闷,只好背过身佯装翻文件。 闻言,他不甘心的继续说:「郁婕,不是我有偏见,一个女人心甘情愿替一个男人打理一切,唯一的原因就是她喜欢他,但如果真的只是单恋,如果孙书云没给过她希望,这么多年了她还能这样付出吗?」 「立年!」将文件重重放在桌上,她转身盯著那双藏不住妒意的眼睛。「这么多年我没有接受你,你不是到现在也都还在付出?」 邵立年猛地一震,狼狈的低头,仿佛被逼下战场的伤兵。 她后悔说了伤他的重话,但他不该在人背后说闲话的。「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 他无力的摇头,再看她时已带著苦笑,哑声道:「算我多事。」 「立年……」 「这些是委托人传过来的瓷器照片和资料,你看过后尽快定出方案让孙书云的经纪人过目,委托人那边已经在催了。」说完他迳自转身离开,背脊挺得僵直,可脚步却有些踉跄。 懊恼的叹口气,想起男友陌生抗拒的眼神,圣郁婕头痛得厉害,心更乱成了一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是合作对象提供的展品目录,全部出自路易十五时期法国雕刻家莫里斯·法尔科奈之手,代表了当时洛可可艺术的最高水准——」 「我不需要你背教科书,告诉我你的企划!」钱雅云的语气冰冷高傲,十足决策者的架子。 圣郁婕忍著,拿过一旁的资料摊开在她面前。「展区的部份,我们打算利用光影交错的方式,让每个展品看起来是独立展示,却又能融合在整体布景……」 「你办不到。」钱雅云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陈述,看都不看一眼就将企划书阖上扔在桌上。 圣郁婕皱眉。这算什么?不听不看就说她办不到?「钱小姐,我希望我们公私分明,不要因为你对我个人……」 「我们没必要谈下去了。」她冷冷开口,收拾桌上东西,迳自起身。 圣郁婕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忍耐著不做出幼稚的反击。「我还没说完。」 钱雅云回头瞪她,眼睛里满是不屑。 「圣小姐难道不觉得这次会谈是多余的吗?就算我否定你的企划,只要你在书云面前撒撒娇,我想以他现在被你迷惑的程度,就算你的提案再烂,他也会照单全收。」 这个女人太可恶了!「你是在侮辱我还是书云?难道就不能撇开个人恩怨,只看我的企划案吗?」 钱雅云嘴角带著冷笑,「你以为我否定你的企划是因为个人恩怨?不好意思,我也是公私分明的人,你这是在侮辱我。」 她的视线让她很不安。 「但不说你没看我的企划,连听我说明都不肯,就说我办不到,这不就是因为个人恩怨?」 嘴角的笑意不减,钱雅云的语气还带了嘲讽,「告诉我,你对书云作品的感觉。」 「不要拐弯抹角,想说什么直接说清楚吧。」不安的感觉加重,她讨厌这种不是她能作主的气氛。 「好,我挑明了跟你说,如果你对书云作品的认知也跟别人一样,跳脱不开大胆创新、挑战传统、反社会倾向之类的评语,那你跟那些人一样,没资格帮他办展览,因为我们三年前就试过了,效果差,差到不如让展品就摊在—张白纸上还比较好。」 她是故意把话说重,但她没有说谎。 圣郁婕有种被踩到痛处的感觉。她看过三年前办展的资料,展场设计前卫新颖,她相信自己能做得更好,但不可否认,主轴重心是一样的,难道她错了? 看她说不出话,钱雅云趁胜追击,「艺术家的生命就呈现在他的作品,你连他想表达的意境都不知道,你真的了解书云吗?或者该说他愿意让你了解吗?爱情只是一时的,他终究会想清楚谁才是他要的避风港,你有让他靠岸的自信吗?问你自己吧。」 圣郁婕松手,心里很沉很沉,但她不想服输。「我可以做到,这份企划你不满意我可以重新做,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钱雅云嗤笑,耸耸肩。 「我说过了,这不是你愿不愿意,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那天之后,你问过他以前的事了吗?那可是他灵感的来源。」 她的不屑嚣张深深刺痛了圣郁婕的眼。「我没问也不想问,我只知道,自己唯一不能和你比的就是时间,但现在,真正走进他心里的那个人是我,至於其他我不知道的,他会自己告诉我。」她说谎了,她是问了,却没有答案,但她怎能示弱? 似乎知道她的心思,钱雅云没有生气,一字一句说得缓慢,「既然如此,你也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了,直接跟书云谈就好,但我衷心的建议你,买几张白纸就行,现在的你,衬托不出他的作品。」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咖啡馆。 圣郁婕疲惫的揉揉额头,心很受伤,感觉像是连续打了好几场硬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最让她心痛跟难堪的是,她听得出钱雅云没有说谎,越是这样,她对自己的无力感越深。 为什么,书云不让她成为他的避风港?! 桌上的手机震动,是他的号码,她轻呼一口气,接了起来,「喂?」 「你不在公司?」孙书云等在大楼外,原本想给她个惊喜的,可下班时间过了许久都不见她走出大楼,打电话到她办公室,才知道她出去见客户了。 「哦!我在外面谈公事,有事吗?」她听著他的声音,第一次没想像他讲电话时的表情,只想起钱雅云带著嘲讽的笑容。 如果不能走进他的世界,经纪人跟女朋友有什么差别? 「怎么了,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只是有点累而已。」她疲倦的时候,他知道,那他想休息的时候,会让她知道吗? 孙书云蹙眉,感觉怪怪的,随即说:「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们去泡温泉。」 「不用了,我晚上还有事要做。」看著桌上连翻都没被翻阅过的心血,她拒绝了。 电话那头有片刻沉默,她的心也莫名收紧。「书云?」 「嗯?」 咬咬牙,最终她还是把话吞了下去。「没什么,我明天再联络你好了。」她立刻按下结束键。 通话被单方面的结束了,孙书云盯著手机,心头莫名沉闷。 她的语气听起来毫无兴致,推辞更让他的心摸不著边际,这样的她,总会让他想起她失落又忧郁的眼神。 使劲摇摇头低咒一声,他立刻发动车子离开。 「圣郁婕,你是个胆小鬼!」这端,圣郁婕无力的趴在桌子上,她想问他钱雅云说的是否是对的,她想问他她不知道的一切,想了解他的全部,可是——她想起他问她过去真的很重要吗,还有当时他沉郁的眼神…… 她越来越不确定,真的只要有喜欢就够了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孙书云很不爽,非常非常不爽,以前只要一走进工作室,任何纷扰都会沉淀,可这几天他根本无心工作,不仅锯坏了一块上好柚木,雕纹路时割伤了手指,连画草图时纸上却全都只出现一个名字! 圣郁婕,圣郁婕!该死的!全都只因为这几天她对他的冷淡。她似乎总是在忙,非常忙。 他打电话给她,她时常说两句就挂断;约她吃饭,她总以有事推托,两天来犹如从沸点降到冰点,他甚至连她的面都见不到。 想起那天她失望还有畏惧的表情,想起她可怜兮兮说算了…… 「……书云?书云,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哦,抱歉,雅云,我有点累了,合约的事你处理吧。」 看他眉头紧锁,心烦意乱全部写在眼睛里,她皱了眉头沉声道:「是因为她?」 扔了手中的笔,他轻轻摇头,但这样的否认骗不过钱雅云。 「她不适合你。」 「雅云——」 「我知道你现在喜欢她,但她不适合你,不论性格还是经历,你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简单的说,她,太幸福了。」 「你调查她?」严厉的盯著经纪人,他一脸不耐不满。 他的严厉让她心惊,也伤心,可钱雅云却依然固执的回视他的目光。「对,我调查她。她出生在普通的小镇家庭,周围的人朴实善良,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她根本无法了解你,不懂你失去的——」 「我失去了什么?」他的眼神很冷。 知道自己说错话,她连忙补救,「对不起,我失言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什么才适合你,难道你还不懂,她……」 「够了!」孙书云大声打断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可钱雅云没说够,匆匆追上他的脚步。「你告诉过她你的过去吗?告诉过她你创作时灵感的来源吗?你在她面前能像在我面前一样,随意发脾气抱怨和使性子吗?」 「以后不会了。」 他霍地停住脚步,钱雅云急急收住脚,却还是撞上了他,她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什么?」 「在你面前发脾气、抱怨、使性子,这些以后都不会了,我会尽量只当你是经纪人。」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书云——」 「我有事,先走了。」不等她说完,孙书云便头也不回的走出门。 视线里一片空旷,钱雅云没有追出去,只是拚命咽下眼泪,颤抖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深夜,圣郁婕拖著疲惫的脚步回家,她错过了最后一班捷运,走了很长的路,转了两次车才回来。这两天她说了太多话、走了太多路,此时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回家倒在床上睡觉。 可拐进骑楼时她却撞上一堵肉墙,那人抓住她不放,她想大声呼救,鼻尖却窜进熟悉的气味。 「书云?」她惊讶的低唤,抬头碰到黑暗中他幽亮的眼睛。 「我等了你四个小时!手机打不通,约人又约不到,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孙书云气得大吼,所有等待的压抑在这一刻爆发。 可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昏暗的灯光下,圣郁婕面露疲倦,难掩憔悴。 他皱眉,伸手触摸她的脸。 「你干什么去了,搞得这么狼狈?」 看著他,她顿时觉得委屈,如果不是他把自己藏得这么深,她又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思及此,她低头找钥匙掩饰心酸。「没干什么,就是工作而已。」 孙书云眯了眼,抓住她的手,严厉的指责,「圣郁婕,你最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天打电话你敷衍,想见你根本没机会,现在我站在你面前,你却视而不见,该死的你到底怎么了?」 他火了,别人想什么他根本不屑知道,可该死的他非常在意这个女人,在意她的敷衍,介意她的冷淡,介意她刚才退出他的怀抱,介意她那天失望的眼神,他该死的在意她! 圣郁婕抬头,藉著骑楼楼梯通道里的暗淡灯光,他眼中的浮躁和责难一清二楚。她抿紧嘴,一声不吭便转身上楼。 「你站住!」孙书云再度抓住她,无法顾及这力道有可能会抓痛她。「说清楚,你到底怎么了?」 他声音冰冷,却夹杂著怒火,他的眼神凌厉如刃,反观她,仍是一脸倦容及……淡然。「我没有变心,还是喜欢你,这对你来说不就够了,你管我这两天在干么。」 孙书云咬牙,怒火腾升,她的回答成功的将他惹毛,於是他拉了她就向骑楼外走,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拉著她。 圣郁婕大吃一惊,稳不住脚步的被他拖著走,现在是午夜,她根本不可能扯开嗓子大喊大叫,只能伸手打在他如石头般硬的后背。「放开我,我今天真的很累了。」 他猛然停住脚步,霍地转身,她硬生生撞上他的胸膛,疼得龇牙咧嘴,接著他的手如钳般扣住她的肩,如火山爆发般的吼道:「你很累?你不知道吗?这两天我根本无法工作,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但却见不到你:心七上八下的更累!」 听著他连珠炮似的指责,她叹了—口气,说:「这样你懂了吗?」 他懊恼的爬了下额前刘海,声音沙哑,「你到底要我懂什么?」 见状,圣郁婕心软了,看他难过,她又何尝好受?退后几步靠在冰冷的墙上,她疲惫的解释—— 「我要你懂只有喜欢是不够的,很多事情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因为不了解你在想什么,即使你就站在我面前,我的心仍然觉得空虚,你想分享我的世界,为什么不能将心比心的告诉我你的过去?」 这才是重点!两天来,她跑遍了台湾收藏过他作品的收藏家,费了一番努力才有幸见到其中几位,只为了能听听别人对他作品的评价,想著或许能从这些人口中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那些人欣赏他,重金收藏他的作品,从中揣摩他的心思,可他们口中的他仍是钱雅云说的那个「别人口中的孙书云」,而她,圣郁婕,也只是别人之一。 所有人都赞扬他的巧思,有别於传统木雕的创意,说他的前卫、他的反叛,但似乎都不对,这两天她也研究了他的作品,总觉得应该有更深沉的意义。 她在意的不是不懂他的作品,真正心碎的是,从他的作品跟表现,他的确有事瞒她,而且瞒了她,却愿意让钱雅云知道,难道,这世界上他就只愿意让一个钱雅云了解他吗?那她算什么? 他沉默,气氛如死寂般沉静。 她叹息,心生疲惫,低声道:「算了,就像当初说的,你喜欢就好,但你让我觉得自己很悲哀,明明是最亲近的人,我却得从别人口中了解你,孙书云,等等我好不好?不要一个人走那么远……」声音沙哑,眼睛酸涩,她轻轻摇头,觉得很无力。 他抬头看她,小小的身影靠在墙角,疲惫无奈和委屈藏也藏不住,心中冲撞著激流,心疼而自责,他走过去伸手抚摸她冰凉的脸颊。「不要这样,我没有走远,我不是拉著你吗?」 他的掌心好暖好暖,鼻尖的酸涩在那股温暖里化成眼中的一汪水,圣郁婕轻轻闭上眼,滑下几滴晶莹的泪珠。「你骗人,我没看到你,你把自己藏起来了,你不让我看见,只想一个人走。」 「唉……我懂了。」 她听到他—声叹息,随后温暖抽离,她睁眼,惊讶的看他转身离开。 她没唤出声,反正也唤不回,他就那么义无反顾的消失在夜色中,那背影就像是——他要一个人走远了…… 第七章 叮咚!叮咚…… 回到家后,圣郁婕就这么窝在沙发里,房间一片黑暗,对突兀响起的门铃声她也毫无反应。 叮咚!叮咚……咚咚!咚咚咚! 「郁婕,郁婕开门!」 她慢慢将视线调到紧闭的大门,瞪著门缝外晃动的影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郁婕开门,再不开门我叫警卫了!」孙书云使劲敲门,一点也不在乎这么晚是否会惊动别人。 咚咚!咚咚咚! 「这么晚了吵什么啊!」对门的邻居隔著防盗门抱怨。 孙书云正想再敲门,门却开了,黑暗中,圣郁婕苍白的脸上濡湿一片。 「你还来干什么?」她冷冰冰的问,她已经累得无法继续猜测他的心思。 他二话不说,伸手拉了人就想走。 「你不是说懂了吗?」又这样,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清楚就拉她走,似乎她理所当然的要承受他的霸道和无理,她不要! 用力甩开他的手,她真的生气了,死死瞪著他,咬牙切齿的道:「讲清楚,这次不讲清楚,我们就结束吧!」 「结束?」他停住动作,瞪著她。 「圣小姐,需、需要报警吗?」对门的住户隔著防盗门,小声询问。 圣郁婕喘著气,瞪著灯光下孙书云气恼的表情,才对邻居摇头,之后重新将视线对上眼前的人。「你先告诉我要去哪里做什么,否则我不会跟你走的。」 知道她有了怒意,他把口气放软,「不是想了解我的过去吗?我带你去了解。」他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关於结束的字眼了。 通道里的灯灭了又亮,孙书云盯著她眼中闪烁的坚持,圣郁婕也看出他的诚意,叹了一口气,她回房拿了包包,出门。 坐上他的车后,两人没再交谈,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圣郁婕首先打破沉默。「要去哪里?」 他开了起码半个钟头,上了交流道,她确定他们是往南走,但目的地完全没头绪。 「有听过『pinkfloydthewall』吗?中文翻译成迷墙。」没回答,他突兀的提问,问题很奇怪。 她挑眉,疑惑的点头,但她也仅限於听过?之前认识的一位前卫艺术家把这部迷幻摇滚乐的代表电影介绍给她,可她只看了开头就看不下去了,太另类暴力和大量的黑白蒙太奇镜头让人觉得压抑,音乐更是她不喜欢的那一型。 孙书云一只手握方向盘,一手从车前拿起一张cd播放。 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直到单调却震撼的节奏在车内响起,她才明白了,是「迷墙」。 她看向他,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唯有眉心的纠结暴露了内心深沉的痛,重低音的鼓点伴奏,男主唱低沉平板却压抑的声音随音乐响起,她的心缓缓揪紧,看著他,忍不住唤,「书云?」 「曾经,我觉得自己和pinkfloyd一样,父亲远在孩提时无法想像的远方,母亲和我相依为命,过著清贫的生活,直到有一天,有人说他死了,死在异国他乡,永远不会回来,永远。」 他的眼神冰冷漆黑,她看到那双握住方向盘的手,手背上青筋紧绷,她微微屏息,耳膜被越渐强烈的音乐声震得怦怦响,抑或是自己的心跳?她拧了眉头,有种不想听下去的冲动。 「最初的几年我们过得很痛苦,贫穷不苦,心空了却很苦,妈妈时常一想起他就抱著我哭。」 他的声音哽咽,她伸手触摸他的脸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提起会让他这么痛,她是不是又做错了? 许久,他再度开口,「人家说时间是治疗伤痛的良药,但那是指没有新伤口的时候,事情并不如我们想像的那么简单,多年后有人找上门,说他其实还活著。」 找上门来?她皱眉,有些糊涂了。 「难道当年是有人误传?可是……如果没死怎么会……」音讯全无?如果没死的话,怎么会是多年以后才知道?她隐约觉得这个不简单包含著一个天大的秘密。 汽车左转,驶进一条乡间小路,颠簸的路面让车子里的人跟著晃动,圣郁婕盯著孙书云讥诮的表情,深深皱起眉头。 「他的确没死,或者说——他的确死了!」 她挑眉,却不敢出声打断他,他看起来愤怒极了,不屑、埋怨和愤怒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眼睛。 「我母亲的丈夫死了,是我父亲的那个男人死了,活著的——是个贪图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的家伙!」 车停了,音乐停了,她纠著眉心看他,他盯著车头正前方的一幢建筑物,犹如仇视著敌人。 圣郁婕顺著他的目光望过去,暗夜中一切都显得空寥和贫寂,远处叶子落得差不多的枝丫上,被惊醒的乌鸦扑著翅膀飞离,她不禁缩了下肩膀,心跳漏了一拍。 「这里是——」 「不是想了解我作品中的寓意吗?这里就是我的灵感来源。」他转头看向她,目光中闪耀著有些妖冶的异彩。 圣郁婕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样的他,她完全陌生。 他迳自下车,车灯将路照得惨白,她咬咬下嘴唇,迟缓的跟了下去。 夜风有点冷、有点大,她拉高衣领,打量这幢夜色中的建筑。十字架、高塔、釉彩玻璃花窗……这里是—— 「这是座教堂?」她小跑两步,拉住他衣角问。 「嗯,但又不全是。」盯著那扇紧闭的门,他脸上全是淡漠。 她皱眉,今天晚上的对话,他说得总是扑朔迷离。 「也是我家。」 家?她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他推开那扇高大的门,嘎吱一声,他跨步进去,圣郁婕也不敢逗留,立刻跟上。 没有灯,她只能藉著视线最微弱的辨别小心跟在他身后,穿过坐椅中间狭长的走道,他停住了,她盯著他的肩膀,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 嗤…… 周遭突地亮了一片,她惊讶的看过去,就见孙书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烛台,摇曳的烛光照在他脸上,终於有了些温暖。她轻轻吁出一口气,一双眼睛顾不得打量环境,只是盯著他的表情。 「怎么了?」他面对她,今晚第一次露出一抹难得的笑意。 他眼睛里回暖的笑,让她霍地放松,摇摇头,她柔声道:「既然是你家,带我去参观吧!」 盯著她温柔的眼睛,孙书云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最终却没开口,只是牵起她冰冷的手,牢牢握住,穿过后门向花园走去。 圣郁婕跟著他,手在他掌心渐渐回暖,终於有了真实感,这个她以前无法探究内心的孙书云,今天终於要将最真实的自己呈现给她,无论这个过去是幸福还是不幸,都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堆积,她想触摸的,就是那里。 「这里——」他停住脚步,低声开口。 顺著他的目光望过去,她看到一张残破的长椅,椅子的靠背断了一角,木板上是斑斑雨渍和被腐蚀的痕迹,时间的烙印无所不在。 他松开牵她的手。 她看到他一手拿著烛台,一手在座椅表面抚著,良久—— 「过来,看这个。」 他招手,她走过去俯身凑近,在他指尖的指引下,看到斑驳的木板上刻著一小行字,时间虽久,但刻痕依旧清晰,可见当年刻下这些字的人有多用力。 「钱——世——昌……死不——复生?」 她惊讶的抬头看他。 孙书云冷笑,目光落在不著天际的远处,淡淡道:「虽然我妈总说不在意了,但配偶栏上,至死都填著这个名字。」 圣郁婕屏息。钱世昌是指他的生父,难道说这行字—— 「十几岁时刻的,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他转身坐在椅子上,拍拍一旁的位置;圣郁婕眉心轻轻纠结,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她挨著他坐下,有些小心翼翼的,不想压到那些字,他的体温让她感到些许温暖。 「如果他真的死了,或者我们永远不知道他还活著,或许我们母子俩会更好过。」 她抬头看他,烛光随夜风晃动,他脸上的表情也跟著飘忽不定,似乎穿透时空去了很远的地方,她悄悄握住他发凉的手。 「得知他死后的第五年,我和母亲的生活已经过得很平淡了,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律师的人找上门来,他告诉我母亲钱世昌这个人还活著,在英国活得好好的,唯一的不同是,他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新任钱太太委托他来妥善安置我们。」 手被他无意识地用力抓住,但圣郁婕只是轻轻咬住嘴唇,不吭声。他陷在过去,陷在最艰涩的回忆里,她无力拉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任性的撕裂了他的伤口。 「这里——就是她所谓的安置,一座教堂,一座空寂的、常常只能听到风声的教堂,母亲欣然接受,她说因为自己已经不爱那个男人,没有爱也就没有恨,所以她甘愿在这里平静安详的终老。」但他仍看出母亲眼里不时流露的落寞神情,他不能原谅那个男人。 「可你呢?」圣郁婕眼里透著无法想像的担忧,即使他母亲心有不甘又能怎样,人已经远在天涯,成为她人夫,所以唯有接受,可他呢? 「我?我恨他,恨他为家人编织了美梦,最后却叛逃,恨他已经死了,又何必要复活,恨他连自己来找我们的勇气都没有,还让他的新妻子想办法安置我们。」孙书云笑得很空洞、很空虚,见状,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即使弄痛了自己也无所谓。 「恨他恨到常坐在这,听pinkfloydthewall,满脑子想著要怎样报复他!」低头,凑近她被紧张浸染的眸子,他幽幽笑开,淡淡道:「小傻瓜,骗你的。」 她紧了眉心,盯著他眼中几乎没什么温度的笑容。 「结果我什么也没能做,按部就班的读书上学,母亲在这里祷告安养,直到五年后地去世,我被接去英国——」 「你愿意?」她直觉质疑,算算时间,那时他应该也成年了,怎么会愿意再度接受那个男人的恩惠? 抿起冷笑,他的目光望向在风中飘忽的烛火。 「以前我恨他,所以我要他送我进最好的设计学院,提供我最好的生活品质,因为这是他欠我的,而我接受了,从此以后各不相欠,我对他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是陌生人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说的原因,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烛光在这一刹那差点被风吹散,只见他伸手挡在蜡烛上方,光亮了,圣郁婕的心也疼了。 她抓过他的手,一句话不说。最好的证据已写在他掌心,被灼烧过的疼,不是不恨,而是刻意遗忘,如果非要找证据,他那些颠覆宗教的作品就是最好的说明。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回程的路上,圣郁婕犹豫了一下,突然开口,「书云,事实上,这次的合展是受人委托的,那批皇家器皿的收藏家指名要和你的作品合展。」 原本她是刻意隐瞒这一点的,通常艺术家喜欢听到的是展场想帮他们办展,如果是被指名合展,大多有两极化的反应,一是觉得对方看得起,二也有可能自觉屈於下位,所以为避免反弹,她通常是不说的。 但这次的事她老觉得哪里怪怪的,其二是他已经对她坦白,她也不想有事瞒他,让他有心理准备也好。 孙书云轻轻扬眉,仿佛在想什么,片刻后才问:「你见过那个委托人吗?」 她摇头,「都是由邵总出面跟他接洽,我只负责企划。」现在想想,真的很不对劲,办的是合展,照理说对方也应该会提出一些想法才是,可却完全都没有任何消息。 「嗯,我知道了。」他沉思了一会,没再提问,专注的开车。 看著他的侧脸,她忍不住轻叹。「你非得这么矛盾的折磨自己吗?」 「什么?」孙书云分神看她,天边已经隐隐现出鱼肚白。 「没什么,说你的作品,说你明明倾注了感情,却要让它们像商品一样卖出去,逼自己不眷恋。」她想说的其实是他对钱世昌的感情,明明在乎却又逼自己把他当陌生人,不累吗? 她靠在座椅上侧头看他,眼睛被车灯的光映得明亮,可眉宇间却有遮不住的疲倦。 孙书云看著她,心头突然暖暖的,他想雅云错了,谁说她无法理解他,谁说她又没经历过真正的挫折,这个丫头有时候比他成熟,比他看得通透。 一夜折腾,想到几个小时后还要上班,圣郁婕揉揉眼睛,小声嘟囔一句,「真不想上班。」 「那就别去了。」他满是心疼,这一夜,他们都累了。 她摇头,皱起眉,「我才不要让烂番茄抓住把柄说我作威作福……」 「烂番茄?是同事吗?」他好笑的看著她孩子气的气愤表情。 「嗯,一个有能力、有魄力,但没eq的女人。」她扁扁嘴。 「哦?那不是——跟你有点像?」孙书云坏心眼的揶揄。 「孙书云!」 「所以你们才成了死对头?」他继续挑衅,笑声将车里的清冷和沉寂一扫而空。 「才不是!是她喜欢邵立年才把我当眼中钉——」急著替自己辩解,却失口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她连忙噤声,小心的看向身旁男人。 「干么?你当我和你一样是醋坛子啊!」他笑著回视,看她轻喘一口气的表情,不由得再度笑出声来。他们的感情更深了,他已经不会在乎邵立年。 她也笑,摇摇头靠在椅背上,看他专注开车的表情,看他的侧脸线条被早晨的光照得柔和,越来越放松的,眨眨眼睛,最终闭上了。 在陷入梦境的最后一秒,她似乎听到他说:「郁婕,你放手做吧!我相信你能企划出最好的展览。」 孙书云小声呢喃,望著她陷入梦乡时嘴角的笑容,他柔柔一笑。 经过今晚,她一定能想出很棒的点子,一定能做出让雅云心服口服的企划,而他—— 望向天边被朝阳染成瑰丽的白云,他的眼中完全没有一丝疲倦,因为经过今晚,她已走进他心底最深处,他想,自己找到新的创作灵感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组长,全公司都知道你在替自己男朋友做展览企划,你压力是不是很大啊!」 午饭后,苏玄玄闲来无事的趴在好友桌前八卦。 圣郁婕一手拿著筷子,一手拿著铅笔,埋头在草图上画著什么,吃了一半的便当放在一旁,嘴角黏著小半颗饭粒也不晓得,没好气的抬头看著她可爱的组员。 「如果你现在爬回自己桌子上把范倩的案子搞定,我的压力就减轻一半了!」 苏玄玄乍舌,傻呵呵的笑开,乖乖爬回自己桌上,不忘小声狗腿,「有组长在,哪有什么值得担心的?组长是女超人,遇妖斩妖、逢魔杀……啊!」 一个文件夹拍在她的脑门上,打断她恶心巴拉的马屁经。 「你什么时候也学来市场部那一套了?」 提著购物袋走进来的邵玉湖不屑的调侃,将袋中的三杯咖啡拿出。 苏玄玄捧著自己的摩卡,享受的舔舔杯盖上的巧克力泡沫。「我是说真的啊!你看组长这两天像拚命三娘,连饭都没时间吃,合展的企划亲力亲为不用说,连市场部随便丢来的case都照单全收,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到开展她就垮了!」 邵玉湖跷脚,盯著埋头冥思苦想的圣郁婕打量,然后老神在在的开口,「放心,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恋爱中的人不用吃饭、不用睡觉都可以生龙活虎。」 「呵呵……」 苏玄玄痴痴笑开,圣郁婕这时才终於从手稿中抬起头,瞪向两个吃饱了撑著调侃她的好友。 「笑吧笑吧,等你们有这一天的时候,别怪我这个组长不通情理,一定把一年的工作量都一并交给你们,反正恋爱中的人生龙活虎。」 「啊——」 苏玄玄第一个被吓到。不是吧?如果那样的话,她更不敢说出最近其实有一个男人就要打动她的心了…… 圣郁婕失笑,突然想起什么,摇摇头看向邵玉湖,「知道洛可可案的委托人是谁吗?」 她摇头,「好像一直都是越过市场部,直接和邵总联系的,怎么了?」 「没什么。」圣郁婕微皱眉。 叮钤钤……叮钤钤……桌上电话响起。 「你好,我是圣郁婕。」 「我是圣郁婕的男朋友。」 「噗——」 她的喷笑引来邵玉湖和苏玄玄的侧目,圣郁婕连忙低头避开他们的注视。「我正想打电话给你呢!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到一个不错的点子,想听听你的意见。」 「没问题!我在家做好饭、放好洗澡水等著女皇驾到!」 她倏地红了脸,小声娇斥,「我是去谈正事的,别胡闹!晚上见。」 不等他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挂上电话,抬头就对上两双亮晶晶的好奇眼睛,她故意板起面孔。「干么?午休时间都过了,没事做吗?」 「有啊!组长有说,对身边的一切变化观察入微,是一个企划人的首要工作啊!」 「是啊!我发现恋爱中的人是真的反覆无常哦,刚才还浓情蜜意,现在居然就能板起面孔假正经,啧啧——」 「讨厌!」忍无可忍,毋需再忍!捞起一旁文件向两个组员杀去,一时间,午后的企划组办公室传出阵阵哀叫……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圣郁婕到的时候,看到孙书云果真正做饭,餐桌上已经摆了一些菜,但都是生的。 「讨厌,又下雨了!」她脱去被雨水沾湿的外套抱怨。 端著一锅汤从厨房里走出来,孙书云看著她微湿的乱发笑道:「这个季节你应该随身带伞的。」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下雨啊!呵呵,这是什么?」她凑过去看他手中的锅子。 「火锅,最近总下雨,你的感冒也一直好不了,吃麻辣锅帮你祛祛寒。」将锅子放好,插好电源,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这么冰,要不要先进去冲个热水澡?」 圣郁婕摇头,抓住他温暖的大手包庄自己冰凉的脸蛋。「不用,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我新想出来的企划吧!」 她满脸的迫不及待,让孙书云宠溺的在她颊边响吻一记,才将需要长时间煮的东西下锅,然后调小火力,擦干净手,跟著她坐到沙发旁。 「我大致画了个场景图,你看一下。」 「这是什么?」他拿著她给的草图皱眉。 「路线图!」圣郁婕洋洋得意的看著他,随即兴奋的解说。 「我打算做一个迷宫,找一个空间够大够空旷的展场,在晚上熄灭所有灯光,当人们拿著这份路线图,按照地板上的荧光箭头进入一个个展览区域时,感应灯才会亮起来,用聚光灯将光线打在展览品上,就像闪电,会在第一时间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当人们走过,灯光就会熄灭,你看到什么、记得什么,展品就是长得像什么——你能想像得出那种效果吗?」 她希望人们在迷宫里自己寻找出路、自己决定答案。 她期待的望向他,希望先得到他的认可,因为这灵感就来自於他告诉她关於迷墙的事。 她终於懂钱雅云说的,如果只是把孙书云的作品看成大胆创新、挑战传统,是不可能办好展览的,因为他不是刻意要标新立异,只是想在作品里寻找出路,因为对过去的迷惑,或者该说对人性的不信任,所以他无法相信弥勒佛就该笑,观音就该慈悲。 也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是希望作品完成后有人告诉他,什么才是真的、什么才是答案,而她想利用展场来告诉他,他相信的就是真的,应该自己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望著面前的女人,她满眼期待的望著自己,一双眼睛亮得犹如暗夜里燃起的光明,孙书云的心柔了,完全被征服,伸手将她揽进胸前,他笑得很幸福。「如果这样的话,任谁都看得出你偏心。」 圣郁婕顿时红了脸,她的确偏心,本来是一场合展的,作为企划者,她应该充份考虑到双方展品的差异,从而取其相融之处企划方案,但她偏心了,写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孙书云的作品、孙书云的风格,一心想做出最能烘托他作品个性的展览。 「这么说——你是喜欢的喽?」 她有点紧张,虽然从业这么多年了,经验和阅历都算丰富,但她依旧非常在意他是否喜欢。 孙书云点点头,就看她傻呵呵的笑咧了嘴。 「可如果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要专门去找场地,重新布置灯光和地板?」 「嗯,应该是这样的吧。」她点头。工作量是有些大,但她更喜欢富有挑战的创意。 想了一下,盯著那份草图良久,孙书云迟疑的说:「不如在我这办好了。」 她立刻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居然愿意。 「你说的够大、够空旷的空间,不就是一间仓库吗?我的工作室似乎很符合要求。」 他看著她,满脸揶揄的笑容,事实上,他猜这个小家伙—开始就在打他的主意了。 「你愿意?!真的愿意?!」 顾不得再掩饰自己的意图,事实上,当她脑袋里第一个蹦出空间的概念时,想到的就是他家,而且说实话,再也没有比在他的工作室展出他的作品更合适的地方了。 「你都愿意为我公私不分了,我又有什么不可以?」 笑著拉住差点跳起来的小女人,一把拥她进怀,他用火热的吻温柔的包围她。 良久—— 「……云……火锅……火锅还在煮……」 「……煮烂了更好吃……」 第八章 街角的咖啡馆里,圣郁婕叼著一根吸管,一点一点的喝著杯中就要见底的奶茶。 钱雅云已经将企划前前后后翻了三遍了,但她一点都不担心,她这次很有自信。「钱小姐觉得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吗?」放下吸管,她开口。 阖上文件夹,钱雅云抬头对视她眼中藏也不藏的笑容,眉宇间闪过一丝不甘。「书云看过了吧,他怎么说?」 她耸耸肩,也不避讳的直言,「他愿意提供场地。」 事到如今,钱雅云已经无话可说。这份企划的确出色,她端起桌上已经凉了的咖啡,一口气喝下半杯才道:「那你还问我做什么?」 圣郁婕笑了,其实如果没有孙书云,她想自己或许会更喜欢钱雅云的性格,因为她们同样直爽。 「你是他的经纪人,这么多年的相处不是盖的,你最了解他,所以他的意见仅供参考,可你的意见是决定展览是否能成功的因素,我怎能不问你?」 一句最了解,说得钱雅云的心瞬间酸楚,她垂下眼,盯著玻璃桌上圣郁婕的倒影,不甘,却不得不心服口服,这个女人是真的爱书云,不然是设计不出这样展场的,连她都没有自信自己能做到。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你把展场布置出来,达到这个效果才算数!」再抬头时,她的表情再度恢复以往的高傲和冷淡。 但圣郁婕一点也不介意,拚命点头,知道她是认可的,让她长吁一口气,并晓得接下来就有得忙了。 「对了!」钱雅云突然想起了什么。「那批西方展览品的委托人看过你的企划吗?对方也同意了?」 她挑眉,随即道:「这个我会协调好,放心好了。」 事实上,她还没有把这份东西给一直单方面和邵立年联系的委托人看,只是抱著一份侥幸心理,认为对方既然提出要和孙书云合展,那么也一定是欣赏他的作品风格,那么展览以他的风格为基调,应该也不会太反对吧。 而她也赌对了,当她把企划交给邵立年,希望他和委托人解释的时候,对方的回答竞宽容得令她吃惊。 「没问题,对方说只要能请动孙书云开展,其他的都由我们安排。」 圣郁婕皱起眉头,迟疑的盯著邵立年,「邵总难道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向一脸怀疑的她,看了许久他才缓声问:「难道你怀疑我会对他不利?」 她一呆,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 「郁婕,虽然在感情上我输给了他,但我不会拿职业道德当赌注,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很忙!」 皱起眉头,他的刻意冷漠和强硬让她觉得陌生,或许她真的错了,当不成情人,或许真的连朋友都当不了。 她低头,轻轻咬住嘴唇,随后抬起头看他。「好!我不越级过问,但我希望能和委托人谈一次,毕竟就算再怎么随便,我也有必要了解对方的想法,希望邵总替我约时间,如果您很忙,那告诉我对方的联络方式也可以。」 邵立年的表情瞬时沉了下来,他盯著她,眼中又重新浮现再也无法遮掩的受伤和心痛,只见他重重的将笔甩在桌上,挫败的啐了一声。 「shit!」 毋需多言,圣郁婕立刻转身拉开门向外走去。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在孙书云的展览之后,她想她不可能再和邵立年留在同一个地方办公了。 「郁婕!郁婕你听我解释!」 邵立年追出来,引得公司的人一阵侧目,圣郁婕停下脚步,吸一口气转身。她知道有很多双眼睛在看他们,但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立年,我会写递辞呈。」 「圣郁婕!」他目眦尽裂地拉著她的手。 「或许你会恨我,但过了这段时间,你会忘记我,甚至感谢我,我们现在做不成朋友,但我不希望做一辈子的敌人。」 「你的辞呈我不会批,委托人的联络方式我会告诉玉湖。」 抓住她胳膊的手重重滑落,在众目睽睽中,邵立年脚步匆匆,甚至有些凌乱的冲回办公室,紧紧关上门。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听说你要辞职了啊!」 踩著七寸高跟鞋赶来落井下石的,除了死对头还有谁?圣郁婕埋首整理展览所需的材料目录,连头都不抬就能想像出范倩脸上得意的表情。 「范经理有事吗?」 邵玉湖最看不过去的就是这种小人得志的表情,立即挡在好友身前。 「呿!拽什么拽!」 范倩小声骂著圣郁婕,转向邵玉湖的表情则全是阿谀,心上人的堂妹她当然不敢得罪。 「玉湖啊!我是听说你们圣组长要辞职了,所以过来慰问一下,我可是看好你的哦!新组长一定非你莫属!」 「噗——」 一旁喝奶茶的苏玄玄忍不住喷了出来。还没见过有人拍马屁拍得这么没智商的,如果玉湖真的有心当官,又怎么会终日窝在小小的企划组里混日子?唉…… 邵玉湖瞪了她一眼,摆出少见的扑克脸,冷冰冰的回敬,「范经理多虑了,就算我们组长不想当,企划组人才济济,也根本轮不到我。」 「噗——」苏玄玄再度喷饭。人才济济?一共三个人,玉湖这个家伙到底在说谁呀! 「玉湖太谦虚了——」 「范经理如果没事的话就请回吧,我们这很忙。」没兴趣听她奉承,邵玉湖摆明了送客。 范倩见落井下石不成反惹了一身灰,没趣的扁扁嘴,「我来是想问市场部的case做好没有,我的客户等不及要看了!」 啪!一个文件夹被甩到她面前的桌子上,出手的圣郁婕连一个字都不屑跟她说。 「你——」 范倩气得当场跺脚,但又碍於邵玉湖的面不好发飙,只能抓起文件,青著一张脸奔出去。 「哈哈哈哈……」苏玄玄当即笑弯了腰。 「组长,你可以去拍武侠片了,刚才那一招简直就是小李飞刀,气死人不偿命!」 圣郁婕翻了个白眼,阖上文件夹,没好气的骂,「要笑就趁早,再过几天想笑都没得笑了。」 苏玄玄收住笑,表情顿时很担心,「组长,你真的要辞职啊?」 抿抿嘴角,她看向邵玉湖,「又不是见不到了,我辛苦了这么久,也该你们挑大梁了。」 「不要!」 内线响起,邵玉湖接下,一边回应一边在纸上记下什么,挂了电话,她将字条递给圣郁婕。「邵总说这是英国委托人的电话。」 她接下来夹在记事本里,点点头向门外走去。 「我去联络工人买材料布置场地,不回来了。」 等圣郁婕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苏玄玄才转向好友,「玉湖,组长真的要走啊?」 邵玉湖耸耸肩,可她知道,这次死党八成是走定了,对於堂哥,她也只能无奈。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恋爱中的女人很美,认真的女人很美,那么恋爱中又很认真的女人,是最美的了。 看著他的小女人穿著牛伃裤和他的大t恤,手拿设计图,像个小工程师一样指挥著工人搬东西、清场地,一会又指挥他们拉电线试灯,并教导他们地板的荧光指示怎么画、隔板要多大尺寸等,孙书云站在工作室门外,插不上嘴也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欣赏。 她像个精灵,从那个阳光斑驳的午后开始跳进他的生活,如同将活力注入他的生命,他发觉自己不一样了,刻刀下的峰回路转多了一丝温柔,木雕上的一张张面孔不再狰狞,隐隐约约中,他刻的神似乎也有了传说中的慈悲,他变了吗?还是她让他改变,她给他从黑暗中走出的希望? 「在想什么?」 从背后偷袭他,软软的将全身重量压在他宽阔的背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累了吗?」孙书云放下刻刀,改拉她的手。 她点头又摇头道:「今天差不多了,我让工人先走,剩下零碎的细节我自己弄就好了,明天我会叫玉湖和玄玄过来帮忙。」 「我帮你好了。」不忍心看她太累,孙书云拉她坐到身前,打量她因为东奔西跑而泛红的脸颊。 圣郁婕转动眼睛,随后笑著答应。 「我们先吃饭好了,吃饱了再弄?」 「早准备好了,就等你肚子饿。」孙书云宠溺的伸手搔乱她的刘海。 「早饿了!是什么?」 一双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圣郁婕跳起来就往厨房冲去。 「麻辣锅,那天没吃到的。」 她脸马上爆红。那天他们的确没吃到,因为一锅东西都煮烂了,从火锅变成菜粥。 孙书云笑著将洗好的东西丢下锅,不忘对她挤眉弄眼。「今天不许引诱我哦,否则再煮成一锅粥可不能怪我。」 「讨厌!」她抄起筷子就追著他打,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小雨,可房间却不时传出笑声及尖叫声…… 「嗯……好饱!」 吃饱喝足,圣郁婕轻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说实话,这火锅真不是盖的,她辣得鼻涕眼泪乱流,却依旧吃得不亦乐乎。 「吃饱了刚好有力气干活,开始吧!」 孙书云挽起袖子,大有上战场的样子,惹得她娇笑连连,於是也加入。 他们用粉笔在地板上分隔区域,像小时侯玩跳房子一样,圣郁婕甚至玩性大发的脱了鞋,光脚在地板上沿著他画下的箭头一蹦一跳,不时被他抱起来打转,尖叫著大笑…… 「呼……终於贴好了!」 窗外的天空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来,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地板上的荧光箭头立刻像路标一样亮了起来。 坐在地板上大口喘息,看他将最后一个标记贴好,弯腰用手指将贴纸仔细抚平,然后习惯性的退后一小步欣赏,圣郁婕无声轻笑,小口吞咽口水。 他的身材可真好啊!背部线条完美,腿长而笔直,腰和臀结实紧致,她甚至能隔著背心看到他腹部若隐若现的六块腹肌,看见他转身,四目接触,她咯咯笑了。 看她孩子气的笑倒在地板上,红红的脸蛋、红红的嘴唇,眼睛亮晶晶的,而那些亮起来的箭头在她身旁蔓延开,如同银河中有个小仙女,孙书云的眼神黯了,轻巧的走向她。 圣郁婕双手撑在身后,脚丫子可爱的蜷起脚指头,看他如同夜幕下非洲大草原上的黑豹般无声靠近,她轻轻拍掌,他头顶的感应灯立刻亮了,他走过,灯光又暗下来,如同他点燃了一把又一把火炬走到她身旁,她的心底暖暖的,如同激流温存。 「你好美!」 孙书云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俯身欺近她上方,伸手轻轻碰触她额前被汗水沾湿的发丝,盯著她如同琥珀般妖冶闪烁的眸子,温柔的勾起嘴角。 「是最美的吗?」腼覥的笑,迎著他的目光柔声撒娇。 他也笑了,凑近她可爱柔软的耳垂,坏心的开口,「童话里,只有一个人这样问魔镜——嘶!」 对於他的揶揄,她的回报是微微抬起脚,将冰凉的脚心贴在他暖暖的小腹上,刺激得他倒抽一口气。 她咯咯笑开,想逃跑却已经晚了,连另一只脚丫子也被他俘虏,一同塞进他敞开的衬衫,贴在他身上。 「不冰吗?」她笑著问,脚心传来他的体温。 孙书云摇头,拉她颠倒著并列躺在地板上,稍稍转头就可以看到一闪一闪的箭头,那些箭头此刻彷佛印在他心上一样,全都指向她的方向,幸福的方向。 「孙书云,现在的你,幸福吗?」 偏头看他,看他在夜色中依然如星辰般亮的眸子,圣郁婕的心底隐约浮动著一丝不安,是太幸福所以才害怕的吗?她不知道。 仿佛察觉到她的不安,孙书云含笑起身,凑近她的脸,盯著她的眼睛,缓缓说:「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幸福。」 她欣慰的笑了,伸手交握在他颈后,献上最甜蜜的吻。 夜色中的仓库,有一闪一闪的光亮穿透黑暗,如同闪电划过夜空,向一切宣告著华丽的幸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随著展期逼近,圣郁婕终於和委托此次洛可可案的委托人敲定见面。 「是圣小姐吗?」 古朴的茶楼里,圣郁婕抬头,看向面前站著的两个男子,起身对说话的那位年轻男子道:「您是吴先生吧,另一位是?」 「这位就是这批展品的收藏者,我的委托人钱先生,钱先生是为了展览的事特地从英国回来的。」 她看向老人,burberry的棕色格子西装配米色休闲裤,米黄色的衬衫,衬衫扣子扣到喉结处,今季正流行的小翻领下,一条棕色的爱马仕真丝丝巾使他看起来风度翩翩,纯正的英国绅士也不过如此。 但随著目光的定格,圣郁婕愣住了,这个人—— 「圣郁婕小姐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您是——」盯著那张过份相似的脸,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男人微笑点头,「我想你大概已经猜到了,我是书云的父亲。」 书云的父亲?!圣郁婕几乎忘了该说什么或做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钱先生之所以委托我将那批展览品交给贵中心展览,最终目的是为了想借圣小姐之便,请书云参展。」 圣郁婕瞪向开口的吴昊,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这个人就是书云的生父,那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妻弃子,甚至伪装自己已死的男人,现在竟借她的手再一次欺骗甚至伤害书云?! 「圣小姐?」 她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胡乱将桌上的文件收好,随后看向一脸惊讶的钱世昌。「抱歉!这个展览我们不能承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满心被利用的愤怒,以及为男友的心痛。 「圣小姐请留步!容我说句话可以吗?」 站住身子,她僵硬的转身。 钱世昌看著面前的女孩,她和照片上看起来不一样,此刻的她满脸愤怒和不满,那双盯著自己的眼睛写满了谴责,於是他知道了。 「我想,书云已经把我们家的事情告诉圣小姐了吧。」 她微皱眉头,因为说这话时,钱世昌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让她犹豫该不该站在这里继续听他说。 「如果不赶时间,圣小姐可否坐下来听我把故事说完整?」 完整?难道书云说得不完整吗?她挑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重新坐下来。 「圣小姐一定也认为,我是个为荣华富贵而抛妻弃子的大混蛋吧。」 钱世昌苦笑,长长叹出一口气,双手交握在身前,目光越过茶楼的竹帘望向远处,良久才道:「当年我只身前往美国,我猜也是想有番事业,给书云母子俩好日子过,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在英国领事馆附近的巷子,我应该是遭人抢劫,反抗之后仍身中三枪。」 圣郁婕没有插话,但心里疑惑不断。他为什么要用「猜」跟「应该」这种不确定的字眼?他说的不是自己的事吗? 钱世昌摇头继续道:「算我命大,让当时英国驻美大使的女儿所救,但由於脑部受创而失去了记忆,能证明我身份的证件应该是被歹徒抢走了,为了不让我被移民官遣送到难民收容所,她替我入了英国籍,请她父亲安排我在英国大使馆工作,随后我们产生了感情,最终顺利结婚,回到英国定居。 「这期间她一直不遗余力的替我查找身份,直到五年后,终於查到我是谁,但却隐瞒了我。」 圣郁婕紧皱著眉头,她想,她可以理解那位英国小姐为什么要隐瞒。 「直到我们结婚的第十年,她不幸得了不治之症,才将一切写在遗嘱里,包括她派人回台湾和书云及他母亲见面,听说沛华是虔诚的基督徒,而宗教也是沛华最后的寄托,所以她照沛华所愿,帮他们母子找到能安身的教堂,甚至将自己名下的一半遗产留给了他们——我想那是因为这么多年,她一直都认为那是自己的罪过,甚至认为得病是上帝对她的惩罚,她要我原谅她的自私—— 圣郁婕咬紧嘴唇,她已经无法辨别这个故事是否真实,但是,她深深的被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人感动了,她用短短的一生来赎罪,直到死都没有赦免自己,而唯一的原因,仅仅是因为爱! 她需要被原谅吗?不!因为她根本没有错,在爱的世界里,又有谁是错的呢? 「芬妮去世后,我曾回来找过书云和他母亲,可却被拒绝了,沛华是了解我的,她知道我是出於自责和歉疚想弥补她们母子,她说这样就没有意义了。」 「仅仅是歉疚?她曾是你的妻子啊!」她不能理解,如果仅仅只有自责和歉疚,未免也太轻了。 「说实话,圣小姐,我到现在都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 她皱紧眉头。难怪他话里有太多不肯定,想必很多都是那个芬妮当初派人调查的结果。 「对他们母子,我能找回的仅仅是无法弥补的歉疚。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万幸,医生说由於中枢神经受过伤,现在我年纪大了,随时有可能因为供氧或供血不足而导致休克死亡,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在死前能得到书云的原谅!」 看著钱世昌眼中的坦然和期望,那是—种看破—切,随时准备放手人世的豁达。 她无声喟叹,分不清内心对这个老人的感觉,只怪造化弄人,在这个故事里,每个人都是受害者。 「书云知道这些吗?」 他难过的摇头。「沛华去世后,他写了信给我,告知我他已改从母姓,要求送他进英国最好的学院学设计,说那是我欠他的,我照做了,可从此后他便拒绝和我见面。他很优秀,除了最初的学费,之后几年他都能拿到最高额度的奖学金——」 圣郁婕看著他,他的眼睛里浮著温暖的欣慰和自豪,她知道他对书云是有感情的,不仅仅是自责和歉疚,骨血的牵引是任何力量都无法分割的。 「您没有尝试著把真相告诉他吗?」 「他对我避而不见,我想你也应该了解他的脾气,固执起来,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哈——」她笑了,想起在酒会上书云阻止她追邵立年的样子,真的是像牛一样的蛮横固执—— 「呵,这一点他很像我!」钱世昌眼睛里湿润润的,让圣郁婕心软了。 「我会试试看。」 他霍地抬头,一双悄悄红了的眼睛瞬间布满期待。 「但你也说他固执得和牛一样,所以我没有把握,只能试著让他知道事实,至於决定,最终还是要他来做的。」 「圣小姐如果能让书云答应和老爷子见面,就算是一百场展览我们也愿意赞助!」 她轻轻摇摇头。 「我之所以答应帮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书云。」 第九章 「书云——」 孙书云从照片中抬头看向女友,她说要筛选参展的作品,可从开始到现在,她根本就心不在焉。 看著他,圣郁婕心中挣扎了许久,试探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 「怎么了?说话吞吞吐吐的?」孙书云好笑的说,凑近盯著她被灯光点亮的眸子。「不会——是想和我分手吧?」 她轻轻皱眉,咬咬嘴唇,盯著他发笑的眼睛。「如果你父亲当年那么做是有原因的,你会不会原谅他?」 他皱眉,无声退后,低下头藉故翻照片,但随后却又不耐烦的将照片扔在一旁起身。「肚子饿了,我去看有什么可以吃。」 「书云,」她抓住他的手,坚持得到答案。「这只是个假设,我只是想听听你的——」 「没必要。」 他的语气僵硬而冷漠,圣郁婕愣了一下。 「这么无聊的假设,亏你想得出来。好了,不说这个,我去做晚餐。」 盯著他的背影,她皱了眉心,她知道他一定会抗拒,但没想到他居然连听都不想听,仅仅只是个假设就能让他瞬间翻脸。 头好痛,她根本不该插手这件事的,但——钱世昌渴望的眼睛在她脑海中浮现,而男友冷漠的逃避更让她心疼。 孙书云煮了简单的义大利面,当他从厨房端著盘子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女友依旧坐在原地发呆,无意识地咬手指头,这表示她在烦恼著什么。 他挑眉,「好吧!现在告诉我你的假设,我或许会回答。」 圣郁婕回神,就见他将食物放在一旁,坐在自己对面,她怯生生的说:「你要保证不生气。」 孙书云迟疑了片刻才点头。 思量再思量,挣扎再挣扎,盯著他的眼睛,她真希望能够预知听完她陈述后的他会是什么模样。 良久,久到他习惯性频频抬眉表示不耐烦时,她终於有勇气开口了,「其实这个展览的委托人,就是他。」 孙书云沉默片刻。「这是假设?」 她连忙摇头,心虚得要命,连看他的眼睛都不敢,鸵鸟的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然后呢?他想做什么?」 她惊讶,他没有生气、没有咆哮,就只有冷冷的一句问话,她抬头看向他,就见他双手环胸,目光犀利。 「他想……见你。」 「不可能!」 他拒绝得毫无余地,圣郁婕诚惶诚恐的劝道:「别拒绝得那么快!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孙书云的眉头锁得死紧,看向她身后铺了一桌的照片,握紧的手选择端起一旁的义大利面狼吞虎咽。 说到这里,就算他不想听她也得说了,何谓硬著头皮,她现在感受到了。 「他没有别的要求,因为你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他唯有想出这个办法。」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不见他!」重重放下盘子,一双几乎要著火的眼犀利的瞪著她。 圣郁婕倒抽一口气。又是这种眼神,这种几乎失控的凌厉在警告她该住口,该从此闭口不谈这件事,可是—— 「可是他活不了多少时间了!」 她想起钱世昌说他将不久於人世的眼神,他说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儿子…… 仿佛有—秒的停滞,孙书云看著她、盯著她,瞪著她,像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当年他——」 她的当年还没开始,他转身就往外走,不给她任何说下去的机会。 圣郁婕连忙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力道猛得让她收不住脚,踉跄了几步,直到抵上墙壁才稳住身子。 她惊讶,盯著他僵硬的背影小口喘息,心跳得好快。 孙书云僵在原地,双臂保持著僵硬的姿势,咬牙道:「如果他是我父亲,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你说的那个人和我没关系!」 「你在逃避!」 她不忍,没有人能分得那么清楚,他的逃避,只意味著在意。 孙书云重重喘息,良久,他转身,盯著她的眼睛,「对!我或许是在逃避,可如果我这样,你想怎么说?」 「他有苦衷。」 「他罪有应得!」 他语气冰冷得让她心寒,圣郁婕心急的脱口而出,「当年他也是受害者!」 「受害者?!」 他猛地走到她面前,满脸狰狞,她惊悸的向后缩去,无奈却被他抓住双肩,痛得皱了五官。 「他也配?!那我母亲呢?成天流泪哭泣、伤心欲绝,还要求神祷告替他赎罪,我母亲又算什么?!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见过他了?所以替他说好话?」 「书云,你冷静点!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弄痛我了!」 他霍地放手,平复自己激动的心。「什么都别说了,我不想听。」急匆匆的甩门而去。 被留下的圣郁婕只能无力的看著门外暗淡的天色,和她的感觉一样,忧郁而压抑。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之后的几天,圣郁婕完全联络不到孙书云,手机关机,家里电话无人接听,她上门找人,他根本不在家,在他的语音信箱里留了无数留言,他似乎—则都没听到,毫无回应。 最后找上她的,反而是钱雅云。 「你看起来很糟糕!」 看著一脸苍白,挂著两个黑眼圈的圣郁婕,她淡淡挑眉。原因她当然知道,否则今天不会来找她。 「他在哪?」 圣郁婕没辙了,事到如今,唯一可问的人就是钱雅云。 她耸肩,淡淡道:「他在哪我不会告诉你,我今天只是来告诉你,展览的事到此为止。」 闻言,圣郁婕沉下脸。她想到他或许会抗拒,但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她生气了,盯著钱雅云的眼睛冷声说:「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请转告他,他要自己来跟我说,因为当初和我谈的人是他不是你。」 钱雅云有些吃惊,她想过她可能的反应,惊讶、伤心、失落……却唯独没有这一种,她强硬而理智,不卑不亢得甚至让她有点欣赏。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很忙,钱小姐请——」 「你知道我和书云的关系吗?」 她突然冒出一句,让圣郁婕有些不安。关系?暧昧的暗恋者?艺术家和经纪人?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我也姓钱,难道圣小姐联想不到什么吗?」 经她这么一说,圣郁婕惊讶得张大嘴巴。不会吧?她的意思是—— 「我算是他的妹妹,哼,如果他承认的话。」 「可是、可是……」她张口结舌得说不出话来。 「钱世昌和他的英国老婆没有子嗣,我母亲当年是芬妮夫人的看护,在夫人死后一年,老爷接纳了她。」 「那么你和书云——」是同父异母?她惊讶的瞪大眼睛,但转瞬又发觉不对。「不对不对,年龄不对!」 「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我是家母带入钱家的。」 故事怎么会这么复杂?钱世昌遗忘了台湾的妻子,爱上了英国小姐,随后又娶了小姐身旁的看护,看护的孩子又爱上了正牌少爷,而少爷又不愿认祖归宗……她使劲摇头,觉得关系复杂得让她混乱,她抬头看钱雅云,想在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但是——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难道……你不希望他们父子和解?」 钱雅云失笑,频频摇头,「我爱他!如果他们和解,我就真是他的妹妹了,敢问天下有哪个哥哥会接受妹妹的?」 圣郁婕屏息,但她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吃惊。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书云,他如果想认钱世昌,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动作,他根本当他是陌生人,你现在费尽心机想让他们合好,我才要怀疑你的动机?」 「你错了,他之所以置之不理,正是因为他还在意,因为介意过去,所以刻意遗忘,他如果真当钱先生是陌生人,为什么每每提起就会大发雷霆?他根本就是自欺欺人,那道伤口一直埋在他身体里碰都不让人碰,而你就是帮凶,你为了自己,帮他自欺甚至欺人,但你想过没有,最痛苦的那个人是谁?难道不是他吗?!」 她好生气,她气书云的懦弱逃避,也气钱雅云自私狭隘的爱情,更气自己只能坐在这里无谓的说教,他们都一样,在旧伤口面前一样软弱无力! 钱雅云沉默,她说得她哑口无言,原本让她理直气壮的爱,此刻在圣郁婕的面前,却变得苍白无力。 「或许他可以选择一辈子这样,但是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我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不做,但是我不想他后悔。」她目光灼灼,面露坚定,「请转告他,我会在他家等他,直到他出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声在无奈中停顿,钱雅云自动打开门走进房间,果然看到孙书云在里面。 三天前他住进饭店就一步都没踏出过,他要她去找吴昊,证明了圣郁婕的展览果然是受钱世昌所托,所以他又要她去找圣郁婕,说展览的事情到此为止。 这三天,他过得像与世无争的隐居者,除了雕刻就是雕刻, 踏过地板上层层木屑,她走到他身旁,孙书云却像是根本无法察觉她的靠近,刻刀在木槌下凿出一道又一道犀利的刻痕,木料很硬,每一刀的力道都仿佛能激起电光石火。 「她说展览的事,要你自己去谈。」 孙书云手中的力道不减,刀锋与木料的摩擦声让钱雅云蹙眉,不忍的问:「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我没怎样。」孙书云盯著木雕雏形,懒懒回答,声音沙哑,像在沙漠中徘徊的人。 「那为什么有家不回,把自己搞得这么失魂落魄,是为了给我看吗?」 钱雅云生气,气他也气自己,更气圣郁婕说对了,他一直在逃避,就算恨,他也从没有正面面对过,而她,就是帮凶! 「她说会在你家等你,直到你出现。」 「叫她回去。」 「你自己去说!」 他皱眉,抬头看她,良久,沙哑的重申,「叫她回去,我想清楚了自然会去找她。」 钱雅云皱眉,半晌没好气的一哼,「哼,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忍受你的!」 孙书云挑眉。 「难道不是吗?你从来都这么霸道,说什么都用命令的口吻,如果不是喜欢你,一定早就不管你了!」她笑得很苦,「我想,圣郁婕一定也一样,她有说过你霸道吗?」 脑海里立刻出现曾经许多次的争执,想起她戳著他的胸口数落—— 你霸道!你狠心!你伤人毫不留情!生起气来六亲不认!昨天的你害我伤心,今天的你害我生气! 他笑,眼神温柔。 钱雅云看了,无声叹息,心口虽然酸得苦涩,可终究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去吧,她在等你。」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圣郁婕等在孙书云家门口,开始后悔自己说了大话要等到他出现为止,因为她忘记了,自己根本没有他家的钥匙,只能蜷缩在门外的台阶上瑟瑟发抖。 「该死的!」 又下雨了!她跳上最高的台阶,尽量将整个身子都缩在仓库高高的屋檐下,小小的雨丝迅速将空旷的视线织满,白茫茫一片,她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叫载她来的计程车某个时候再回来接她,她不住搓著手、跺著脚,对於孙书云到底会不会回来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或许钱雅云根本不会告诉他她在等,又或许他知道了,但还在生气,的确,他生气了,气她明明知道他的心结还偏偏撕开他的伤疤,气她居然背地里和钱世昌见面……他或许会气一辈子都不理她也说不定。 盯著那扇紧闭的蓝色小门,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站在她身后问她擦了什么,却不知那只是她偷懒塞的樟脑丸的味道。她无声抿笑,又想到他在酒会上的霸道不讲理,还有他气冲冲跑去公司抱住她就吻…… 她伸出手接住屋檐下低落的雨滴,抬头看那灰蒙蒙的天色,她知道自己或许该回去,打电话给他另约时间,或许发电子邮件给他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可是她想见他!三天六十多个小时,几千万个分秒,短短的分别,将她的思念无限拉长,好想他…… 孙书云搭著计程车在市区里绕了不知多久,最后连司机都不耐烦了,他才下车,低头走路,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想念她身上奇怪的香味,想念她说道理时头头是道、理直气壮的模样,想念她穿著他的衣服,光著脚丫子在他的地板上跳格子……他不生她的气,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逃避是他唯一的选择,虽然懦弱,但他别无选择。 多少次他也想放下一切,心平气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和钱世昌见面,可他办不到。 他无法跨越的,始终只有自己,她说对了,他的确在逃避。 脖子上突然湿湿的,他抬头,雨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淅沥沥的落了下来,淋湿他的脸。 她在等你,直到你出现!他突然想起钱雅云说的话,猛地一惊,跑上街拦下一辆计程车向郊外驶去。 第十章 好冷…… 圣郁婕蜷缩成一团,却依旧冷得全身酸痛,她知道自己早该走了,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小声说再等等、再等等,他会来的、他会来的! 「……郁婕……圣郁婕……」 意识外似乎传来他的声音,她想回应,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仿佛沉在异样的梦里。 昏沉中,似乎有人在摇晃她,接著她像云彩一样,身体被托起来,碰到一具温暖的身体,她悄悄勾起嘴角,耳畔的心跳声,熟悉而激烈。 终於——让她等到了! 孙书云抱著全身冰冷得直哆嗦的小女人,拍也拍不醒、唤也唤不应,顿时急出他一身冷汗,他抱起人进门,放热水,三两下脱掉她被雨浸湿的衣服,小心翼翼的将她放进浴缸,盯著她渐渐被热气熏红的睑蛋心疼的骂—— 「傻瓜!下雨了为什么还不回去?」 恍惚中听到他在骂自己傻瓜,圣郁婕抿笑。她的确是傻瓜,可他不也是吗?下雨了,但最终还是赶来了。 身体渐渐暖和了,意识慢慢回来,她睁开眼睛,任他将自己抱出浴缸,用浴袍包得一丝不露,直接塞进烘得暖暖的被窝,小声叹息,沙哑道:「终於还是肯见我了?」 孙书云瞪著眼睛看她,又气又心疼。「这算什么?威胁我吗?还是想看我有几个胆够被你吓?」 圣郁婕虚弱的摇头,轻声回答,「只是想你了,但不确定你一定会来。」 「那你还等?」 孙书云惊讶。这个傻瓜,如果雅云没有告诉他,如果他不回来,那她岂不是要冻死在这?! 「但我知道一定等得到,今天不来,明天来;明天不来——」 他伸手抚上她冰凉的嘴唇,心疼和怜惜不掩於色。这个傻瓜,总是能扯动他心头最脆弱的弦。 握住他的手指,轻轻摸索他温暖的掌心,圣郁婕小声问:「不生气了吗?愿意听我说吗?」 唇再次被堵住,她盯著他的眼睛,轻轻皱了眉头,听他凑近她耳朵说:「我去见他。」 「真的?!」她惊讶的叫出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一切如此容易。 看著她眼中的惊喜,孙书云扯动嘴角,「我会去见他,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你。」 她无声询问。 「因为你想要我去,所以我去。」 「书云——」 「嘘。」 伸出手指挡住她的话,他翻身上床抱住她?「什么都不要说了,我去见他,但你要答应我,仅此一次,不要让他再影响我们。」 圣郁婕迟疑,在他怀中抬头,昏暗中,他的眼睛漆黑而深邃,她猜他只是为了她才去的,但那又如何,最终钱老先生的心愿达到就好了,至於事情的真相,她会再另选合适的时机告诉他。 想到此,她轻笑,点点头,凑近他的唇又亲又咬,在他热烈的回应中断断续续的说:「我答应你。」 「以后不再提!」 「答应你……」 「嫁给我!」 「答……嗄?」 她惊讶的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抬头就见他眼中闪动著算计的笑容。 「郁婕,嫁给我吧!」 她皱起眉头。嫁给他?这个惊喜未免也太突然,她确定自己此时因为感冒脑袋有些浑沌,可—— 「经过这几天,我发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怎样?」她纠结眉心,盯著他几乎孩子气的表情。 「不能再让你离开我或者不见我,我知道自己该把你绑在身边!」 孙书云热烈的盯著她,他知道这样求婚有多莽撞、多仓卒,他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此刻一定有很多问题要考虑,可他知道她最终一定会答应的,因为她爱他! 「不,我不答应。」 「不?!」他怪叫起来。她居然拒绝他的求婚?! 圣郁婕仰起下巴,骄傲的表示自己的确拒绝他了,虽然她很想说yes,虽然她很想和他共度余生,虽然她很爱他,可是——这样霸道、毫不浪漫且毫无情调的求婚,甚至连理由都是如此专横,她才不想答应! 「为什么?」 孙书云的眉头打著无数个死结。她不是很爱他吗?刚才那些动人的话难道都是假的?她一定是说错了!她怎会不想嫁他? 对上他眼中的困惑和质疑,她勾起嘴角,神秘的笑。 「这个为什么,要你自己去想。」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组长,你真的要辞职吗?」 「你已经问了不下五遍了!」 邵玉湖不屑的瞪著苏玄玄,随即看向一直忐忑不安的圣郁婕。「干么,这么紧张?男朋友的展览这么重要?」 她抿嘴摇头,她紧张的不是这个,展览在里面举办,反应似乎很好,来了很多业界的人,刚才的开幕仪式几乎把她围得水泄不通,因为东西方的委托人都没到场,他们在哪里?在谈判。 对,今天是孙书云决定要见面的日子,身在展览的她心早就不知飞到哪边去了。 她担心他是否又会大发雷霆把一切弄糟,也担心他是否会相信钱先生说的真相,更担心他会不会已经生气激动的做出什么事情……这些担心,让她坐立不安,偏偏展览让她无法脱身。 「邵总似乎无意批你的辞呈,你打算怎么办?」 邵玉湖皱眉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知道!」她苦笑,这也是让她为难的地方,辞职信呈上去半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怀疑邵立年是否想清楚了,他们是没有可能的,如果能做朋友是最好,可如果—— 「邵总,你也来了。」 顺著苏玄玄的声音看过去,她看到向她走过来的他。 「邵总。」 她客气的打招呼,强硬的拉住想要离开的邵玉湖,这种时候,她可不想和他单独相处。 看到她身后的小动作,邵立年苦笑。「抱歉,这段时间我失态了。」 她顿觉尴尬,连忙松手。「别这么说,我们——还是朋友。」 邵玉湖无声叹息,频频摇头,拉了看戏的苏玄玄走人。 「你的辞呈我批了。」待闲杂人等走后,邵立年主动说。 圣郁婕轻抿嘴角,心中多有无奈。 「但我同时也向总公司发了推荐信。」 「推荐信?」 「我想去国外重新深造,总部要我推荐接任的合适人选,我推荐了你。」 「你没必要——」 「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 她皱眉。 「这么多年,说出来或许你不相信,是因为你我才进公司的,但现在似乎没必要了,所以我想出国重新深造,或许在其他领域会有更好的发展也说不定,总之,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看著他,圣郁婕心中顿时涌上愧疚和难过。她常说爱情里没有对错,可那或许只是她自私的狡辩,总而言之,是她欠他。 「展览很成功,应该归功你真正了解他。」 「想好要去哪了吗?」她扯笑。 他摇头,「总之我会先辞职,等升迁通知下来,别忘了谢我。」 「当然!」 朋友,似乎就是这么奇妙的关系,比情人淡、比亲人远,但却有那么一丝牵挂,在心头萦绕。 「祝福你们。」 她愣了一下,看见他眼底的真诚,缓缓笑开,点头说谢谢,看著他离开的背影,她知道并没有失去这个朋友。 一转身,就见钱雅云双手环胸靠在不远处,脸上带著三分讥诮七分笑。 「啧啧!放走追求者,你就不害怕被书云放鸽子?」 她皱眉,左右张望没见到男友的身影,紧张道:「他们谈完了?结果怎样?」 她嗤笑,习惯性的抬高下巴。「你想要怎样的结果?行同陌路二十多年的父子,难道还期望见一面就热络寒喧?」 她难掩忧心。「难道他又发脾气了?还是出了什么乱子,他到底有没有听钱先生解释?」 看她急得团团转,钱雅云释怀的笑了。「你真的爱惨他了,也难怪他向你求婚。」 愣住一秒,她迟疑的看她,「你也知道了?」 「也知道他被拒绝了!」钱雅云点头,笑著接话。 圣郁婕尴尬抿嘴,随即又仿佛想起什么般的澄清,「你别想歪了,我只是拒绝他那种没格调的求婚方式,并不是拒绝他的人,所以你别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这次钱雅云毫不客气的笑出声来,这个圣郁婕,还真是直肠子。 「他们现在在哪?你来了,代表见面是成功的吗?他们到底有没有化干戈为玉帛啊!」 「有啊!」 「有?」 她答得这么爽快,她反而不敢信了。 「不但化干戈为玉帛,还恨不得把从前的时光都补回来呢,书云甚至为了满足老头的心愿,决定随便抓个女人结婚。」 「什么什么?!结婚!和谁?」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都还没同意他的求婚呢! 「反正不是和你,因为你已经拒绝他的求婚了啊!」 「等等!你是说,因为他觉得自己误会钱先生,所以想要用结婚来满足钱先生最后的心愿,又因为我拒绝他的求婚,所以他决定随便抓个女人结婚?」 忍笑点头,相当佩服在这种时候她还能条理清晰的重复。 眯起眼睛,圣郁婕盯著—脸幸灾乐祸的眼前人。「不可能!如果真那样的话,你该是第—个追著他的人,为什么还站在这?」 「你忘了,他们冰释前嫌,我和书云就得以兄妹相称,他不可能接受哥哥娶妹妹的。」 「可是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她还是不相信,不相信书云会那么冲动,更不相信他会想找别人结婚,不可能! 「你还要再问下去吗?」 她抬头,一脸狐疑。 钱雅云故意抬抬手表看时间,然后对她说:「因为老头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所以他决定迅速举行婚礼速成——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就到了!」 什么时间?她现在脑袋乱烘烘的,感冒都还没好,怎么能分析出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婚礼的时间,孙书云要成为她人丈夫的时间。」钱雅云好心提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圣郁婕仿佛像装了弹簧般跳起来街出门,她笑,果然看她又像火车头一样的冲回来抓著她。 「带我去,我要是眼睁睁任他娶别人,我就不姓圣!」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早该想到的,地点就在书云妈妈的教堂,他的家! 当她一路狂飙到达的时候,果真看到神坛前站著神父,前排的长椅上坐著一些人,接著就看到钱世昌和吴昊。 她立刻气炸了,钱雅云没有骗她,看这架式,那男人是真的要结婚! 「孙书云!你给我——」 质问还没完全脱口而出,就感到腰身被一股力道挟持,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有权保持沉默,但如果你不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呈堂证供,用来证明你愿意——」 「你在搞什么把戏!」 她生气得想尖叫,却被制止了。 「郁婕。」 「……妈?!」 她惊讶的回头,瞪著最前排刚才被她忽视的那几个人,原来他们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双亲,还有小弟,连花花也—— 她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是我请来的证婚人。」 「证婚人?」 她呆呆的抬头,看见孙书云穿著考究的白西装,黑色小领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帅得无可救药,可、可他不是要随便找个别人结婚吗? 「来见证你嫁给我。」 「我?!」她惊讶得当下张大嘴巴。 孙书云忍住笑,虽然她可以吞下整个鸵鸟蛋的表情相当好笑,但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 就见他突然单膝跪地,惊得圣郁婕几乎向后跳一小步,看著他像变戏法一样从西装里取出装戒指的小盒子,看著他像王子—样的抬头注视她,她屏息,脑袋混沌得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听他说。 「嫁给我吧郁婕!虽然我真的想把你一辈子绑在身边,但,那其实是因为我爱你,爱到无法想像没有你,爱到即使你比我更霸道、比我更强硬、比我更狠心,也想娶你做老婆,这个理由,够不够?」 她知道自己被骗了,他们联合起来骗地,他的说词依旧不够浪漫温柔,依旧毫无道理可寻,可是——她抬头,看到所有人都紧张的注视著自己,她吸吸鼻子,良久道:「有没有卫生纸,我想擤鼻涕!」 「老天!」一旁的钱雅云差点滑倒,这么关键的时刻,这个圣郁婕未龟也太、太没情调了吧! 所有人都翻白眼,连同小狗花花,圣郁婕更是听到自家小弟在嚷著说不认识她,只有孙书云笑了。 她低头,看他拿著盒子,一手从胸前口袋抽出折叠好的真丝手帕递给她,她不好意思的接过来,按在鼻尖使劲擦了几下,随后看著他小声说:「你和钱先生谈清楚了吗?」 他点头,轻声回答,「我会试著接受他。」 她轻吁一口气,抬头看向不远处一脸欣慰的钱世昌,轻轻微笑,却没想到身前的人突然又说:「除非你嫁给我,否则我会出尔反尔!」 她皱眉,刚想伸手锤他,却见他眉心一拢,可怜兮兮的露出小狗脸。「老大,我腿麻了!」 看他皱了五官却跪在原地不敢动,她愣了一秒,破涕为笑,随即矜持的点头,於是听到所有人松一口气的声音。 当莫名其妙就要成为丈夫的人打开戒指盒的时候,她呆住了。 不是钻石、不是玛瑙,不是金、不是银,而是一枚木指环,红色的,静静透著光,从他指间到她指间。 她惊叹的看向他,眼泪再度冒出来。 「这是至今为止,我雕得最用心也最享受的作品,这里面刻了孙书云三个字,你要一辈子戴著他,不离不弃。」 他的眼神炙热而缠绵,如火如荼。 她的泪水滚烫不绝,如水般情深绵延。 爱,尽在不言中。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几天后,中正机场—— 「前往巴黎的乘客请做好登机准备……」 「哎呀!」 机舱里,坐走廊边座位的邵立年被人撞了一下,抬头就是—个手提箱危险的悬空在自己脑袋上方,他伸手撑住,干脆起身帮忙将行李塞上去,忍不住说:「小姐,你的行李应该托运的。」 钱雅云松口气,回眸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有些惊讶的挑眉。 邵立年关好行李舱,低头便对上一双打量的眼,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相当漂亮,但他觉得这双眼睛里投射出的却是熟悉,他皱眉,「不说谢谢吗?」 她失笑,摇摇头,「留著下次吧!」 下次?他惊讶的瞪著眼,看她坐在他旁边的位置。 钱雅云拍拍一旁的座位,示意他落座,才笑著开口,「我叫钱雅云,很高兴认识你。」 很高兴,在失恋的第一时刻,会碰到一个和她有得拚的痴情种,这一次,或许她也能得到想了很久的幸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