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上将军》 第一章 黑白无常 阴曹地府,诡秘幽森。 底下万丈深渊,流淌着的血红岩浆不时拍打崖壁,发出轻微炸裂的声响,然后重归寂静。 一条狭窄阴森的羊肠小路通向不知名的地方。 身穿白衣的姜佑被裹挟在队伍中央缓缓向前移动, 难道就因为自己喝了几瓶假酒,就这么挂了? 再一醒来就来到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职责所在,领头的牛头马面在路上不敢多耽搁,他们要驱赶一众小鬼去奈何桥,帮助这些小鬼干了那碗孟婆汤,转世投胎再为人。 临了到了奈何桥边,姜佑没见着传说中的孟婆,反而被硬塞进手里一碗腥甜的孟婆汤。 看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姜佑一时间不知如何下口。 一旁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瞧这小鬼如此磨蹭,挥舞手中的狼牙棒,呵斥道:“磨蹭什么呢?快喝!早喝早投胎,别跟个娘们一样,磨磨唧唧的。” 姜佑当即不干了,说什么也不能说自己娘。 一手端碗,一手叉腰,像个高傲的大公鸡似的,把脑袋扬得高高的,叫嚣道:“想当年,哥们迎风尿三丈,拳打十八里铺,就你们这俩货,哥们一只手……哎哎哎,我喝,我喝还不行吗,动什么手呀!快把那棒子放下,别伤了自己……” 姜佑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咽了一口唾沫,在牛头马面的胁迫下,一狠心咕咚咕咚一碗孟婆汤顺喉下了肚,最后还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就差挥手大喊:“再来一碗!” 在牛头马面极为鄙视的注视下,姜佑快速步下奈何桥,逃似的进入下一关投胎转世前的检验。 传说喝完孟婆汤,前世所有记忆都会一笔勾销,小鬼们会像一个个提线木偶一样,目无神识,任人摆布。 但现在的姜佑自我感觉良好,而且格外精神,更甚至在怀疑:难道孟婆汤也偷工减料了,这咋不管用呢? 既然阳寿已尽,姜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可惜死之前还有点事没处理。 比如硬盘里那几十个g的学习资料还没理解透彻,这要是被人发现了,那还得了! 再比如在某读网站写的一本扑街小说正在上推荐,这死之前还没能提现稿费,实现月入过万的梦想。 …… 下一关,黑白判官审核小鬼信息。 临到姜佑,黑白判官左右一边各站一个,翻看手中厚厚的册子,对照了一下姓名,性别,出生年月,籍贯…… 一一比对无误,就痛痛快快地执笔画了个勾,准备放姜佑进阎王殿。 “等一下!”黑无常手里拿着册子,伸手突然拉了白无常一下。 白无常一惊,浑身一颤,只觉背后寒毛直竖。 “你知不知道鬼吓鬼,吓死鬼,干啥?”白无常十分不满黑无常咋咋呼呼的行径。 “这小鬼好似不是十里铺的?”黑无常没理白无常,而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对面的姜佑听了,一皱眉,自己当然不是十里铺,而是十八里铺。 奇怪地凑上前看了看,姜佑伸出手指指着册子上自己的信息表,抬头对黑无常正经说道:“这里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十八里铺的。” 然后再一抬头,姜佑发现面前两只鬼,正用一副十分惊恐的眼神看着自己。 自己很吓人吗? 还是他们没见过鬼? 欸……不对,他们两个也是鬼。 …… 姜佑正疑惑之时,黑白无常从惊恐中慢慢回过神来,互相看了一眼后,立马转过身子,背对姜佑,指着册子小声说起话来。 “这人好像抓错了?孟婆汤对他不起效用。” “嗯。”黑无常抿起嘴巴,很懂似的点点头又说:“咋办?” “这个敏感时期,阎王爷那边不好糊弄过去!要不咱们跟他商量一下,让他接着投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白无常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生怕身后的姜佑听到。 黑无常则是下意识的扭头看了姜佑一眼,又重新扭过身子小声道:“这娃看着不好糊弄啊!” “那咋办,你说。” “要不我们送他回去,他还有七十年阳寿呢,我娘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白无常干脆翻了一个白眼:“你娘死几千年了吧……送他回去,咱俩还干不干了?” 这平白无故地锁一个阳寿未尽的人下地狱,投胎转世,再世为人,这要是被上头的神仙晓得了,那还得了? 就老上司阎王爷那里就过不去,要是知道了,老阎王非得把自己这两只鬼,按进十八层地狱磨擦几遍不可。 一想到那个地方,两只鬼一阵寒颤,浑身一抖。 “那要不然,咱给他点好处,帮他找一户好人家?瞧这人生前的履历,臭屌丝一个。咱给他一点好处,他估计还得念着咱们的好。” “好好好,这个主意好。” 两只鬼嘿嘿嘿地笑着,有些猥琐。 重新转过身子,黑白无常整理了一下面部表情,略显严肃。 姜佑则是捏着下巴盯着面前的两只小鬼,脑袋里不知在想什么。 “十八里铺人士,姜佑是吧?” 姜佑点点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小子你走运了。”白无常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自己的演技。 “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姜佑很木讷地说了一嘴。 黑白无常:“(¬_¬)!” 两只鬼表示无话可说,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僵在原地。 良久,白无常才一改严肃的样子,笑呵呵地上前搂住姜佑的肩膀,把他“请”到一边。 “小兄弟,小兄弟,看你骨骼惊奇,天纵奇才,我给你找个好下家,保准你下辈子吃香的喝辣的,谁敢惹你,你告诉哥,哥帮你带走他。”白无常拍拍胸脯献媚道。 “就是就是,小兄弟,这回是我们哥俩工作失误,你看我们兄弟两个也挺不容易的,要不然这样,下辈子给你多画五十年的阳寿,让你子孙满堂。”黑无常伸出五根手指,在姜佑面前晃了晃。 还就不信了,一个屌丝能经得起这等诱惑,不上当? 姜佑眨眨眼,没有说话。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在问对方,面前这小子几个意思? 同意还是不同意? “叫我投胎转世也行,不过我有几个条件!”姜佑下一刻眸子一转,开口说话。 实则姜佑心里骂娘的心思都有了,这叫什么事? 可一想到自己就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面前这两只可是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万一把他们惹不高兴了,他们把自己给咔嚓了,那找谁说理去。 黑白无常听到姜佑同意补偿条件,当即喜笑颜开,把姜佑围在中间,商量姜佑的去向。 姜佑看着身边的黑白无常,一本正经道:“第一,给我找个好人家,但不要在现代社会,压力太大,生活条件高,高也就算了,质量还不好。房买不起,车买不起,还没女……你们笑什么?” “第二,给我安排个混吃等死的位置,最好是那种什么心都不用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那种。” “第三,给我个你们的联系方式,别想糊弄我,我过去要是不如意,非得到阎王爷那里告你们的状不成。” “第四,我不要从初生婴儿做起……” “第五……” “你有完没完,事不过三,我们又不是神仙。”白无常出手合理打断姜佑的要求,他怕姜佑再说下去,自己两人搞不定。 再说了,姜佑找好人家投胎的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兄弟俩的业务范围,这事得一阵忙的。 姜佑见好就收,乖乖闭上嘴巴。 第二章 熟悉的套路 几个时辰后,姜佑在阎王殿接受自己最后的审判。 门口的黑白无常一个个紧攥小手,紧张的额头都冒出了虚汗,他们生怕阎王爷看出端倪,更怕姜佑胡乱将此事抖落出来。 但还好,老阎王业务繁忙,停留在姜佑身上的时间不到一刻钟,就批准了他的投胎转世许可证。姜佑在殿上也没乱说话,一看就是个懂时势的小子。 姜佑揣着一块玉牌牌出了阎王殿,黑白无常屁颠屁颠地赶紧跟上。 “小兄弟,好演技。”二人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边走边赞叹道。 姜佑翻了一个白眼,嘴里无情吐槽:“还不是怪你们,要不是你们,我至于吗?” 姜佑刚才在殿里的表演,那可谓是可圈可点,成功糊弄了过去。 路上,黑无常讲述了姜佑即将要投胎的地方,并且用他的生命保证,这个地方完全符合姜佑的要求。 “啥地方?” “一个叫大端朝的国都!那里民风淳朴,文明开化,物资充沛,人间乐园,生活压力一点都不大。”白无常说的眉飞色舞,这要不是职责在身,他怕是都要转世投胎到那里了。 “你们就不能搞一个我熟悉的朝代?”姜佑微微有些不满。 大端朝是个什么鬼! 万一自己过去格格不入怎么办? 黑无常拍拍姜佑的肩膀,叫他放心:“小兄弟,你的要求确实有点高,我们为你选的这个是优中选优,上上之选,你要相信我们的眼光。” “呵,要不是你们,我用得着投胎。”正说话间,三人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片蔚蓝的湖泊前。 此处不大不小,湖泊是蔚蓝色的,微微泛着光亮,给人一种宁静旷远的印象,是个投胎的好地方。 拿了许可证的小鬼只有一头扎下去,再醒来就算转世成功了。 面对姜佑无情的吐槽,黑白无常无言以对,说一千道一万,这事算自己兄弟俩的工作失误,信息没核对好,牛头马面上去抓了个错误的人回来。 黑无常从怀里摸出一颗祖母绿的吊坠,小心翼翼地交给姜佑,像个圣母似的说道:“这东西你保存好,有事往上面滴一滴自己的血,等上面烟起的时候,我们会出现的。” “那敢情好。”姜佑伸手接过吊坠,顺势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瞧着眼前蔚蓝湖泊,姜佑真希望自己经历的是一场梦,只要跳下去就能醒过来,回到现实,可心里又有种声音期待这不是一场梦,自己也该有段新生活。 “走好,小兄弟。”黑白无常招招手,像两个合格的引路人。 话说黑白无常并不像惯常故事中说的那样,是个索命勾魂的厉害主儿,姜佑倒觉得他们像极了两位办错事的小可怜。 职业打工人的标杆! “我走了,你们珍重!”姜佑向二人招了招手,面带微笑,然后一头扎进了蔚蓝湖泊。 湖泊咕嘟咕嘟地冒了几个泡,然后重归寂静,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黑白无常还站在岸边,眨眼笑了笑。 “不知道咱们这回能不能评上先进?牛头马面老勤快了,都快取代我们了。” “我在想这小兄弟不会隔三差五就喊着要回来吧!毕竟那个将军不好惹。” “管他呢,咱不答应就成了……不是我说,你把真的吊坠给他了。”白无常预感不妙,原先想的是这小家伙肉眼凡胎,不识货,随便给他个吊坠让他误以为是通讯器,让他赶紧投胎完事,但万万没想到,黑无常一根筋,竟做起了一个好人,不对,好鬼! 黑无常则是憨憨点了点头:“我娘说,做人要诚实。” 白无常一听,拍下脑门……得,这日后还有得忙。 …… …… 大端朝。 开国已六百年有余,其中历经十余位圣主,励精图治,开拓疆土,致使国富民强,万邦来朝。 天成京七年,恰逢边疆功臣回京述职。 京城像是过年了一样,各处张灯结彩,敲锣打鼓。 此时此刻。 姜佑从昏迷中渐渐醒了过来,话说脑袋为啥这么痛。 姜佑艰难地扶着床,强撑着身子靠在了床头,睁眼瞧了瞧四周的环境,又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挂的一颗祖母绿的吊坠。 他笑了,原来这不是一场梦。 大端朝自此迎来了一位崭新的咸鱼。 摸索着起床来到一张模糊的铜镜前,姜佑意外发现自己还年轻了几岁,十七八的样子,一脸青葱。 不过这模样嘛! 嘿嘿嘿……可圈可点,虽然和前世差球不多,不过现在这个样子竟然还有一丢丢小帅,特别是这双眼睛,它招桃花呀! 沉浸在自己的盛世美颜中无法自拔…… “吖!姑爷你醒了?” 等等……姜佑的第一意识就是:我他喵的不会是一名赘婿吧? 扭头看去,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梳了一个丸子头,左右各一个,还用红绳给系住,小脸胖乎乎,粉嫩嫩的,眼睛大大的,很是可爱。 “过来!”姜佑戏精上身,故显严肃地招小丫头过来,他有几个问题想要当面问问清楚。 小丫头名叫青葵,随上将军自边疆而来,进入京城以后,青葵就被上将军安排到姑爷房里伺候。 今日才得见姑爷第二面,因为姑爷昨日一整日都在屋里酣睡。 青葵听府里的门房老孙头说,姑爷是个读书人,平常待人极好,温和有礼,可不想今日醒来的姑爷,好似并不像老孙头说的那样,青葵微微有些担忧。 迈着小步子走到跟前,青葵附身一礼,然后颤颤巍巍地等候姑爷问话。 姜佑见自己的气势起了效果,不免一阵欣喜,但面上又不想表露出来,故看起来愈发严厉。 姜佑端坐在镜子前,身上只套了一件白色绸衣,领口歪了大半,露出白皙的皮肤,身后披散的长发让他看起来衣冠不整,像是刚经历那啥一样。 “你家小姐姓甚名谁?年芳几何?”姜佑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弯。 还是尽早知道对方底细的为好,再考虑要不要跑路,或者召地府里两个小鬼出来解释解释。 “小姐名讳,奴婢不敢直言,不过小姐的年岁,我可以告诉姑爷,小姐今年十九岁啦。”青葵一说起自家小姐,就眉开眼笑。 怎么看这小丫头一点都不害怕自己的样子,说起她家小姐还笑了起来。 姜佑抿紧嘴巴,疑惑不已。 青葵看见自家姑爷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以为姑爷头上的伤还没好,于是上前关心道:“姑爷,您头上的伤,要不我再给您上点药?” 头上的伤? 姜佑赶紧又照镜子看了看,发现额头上果然红了一大片,怪不得头痛呢? 为啥刚才照镜子就没发现呢?光顾欣赏自己的盛世美颜了! 不过心里突然又冒出另外一个想法:这不会是她家小姐的爱慕者,也就是自己的情敌所伤吧! 话说都是这么一个套路,姜佑贼熟。 手放在嘴边假意咳了两声,姜佑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并说:“我头上的伤是何人所为?” 既然继承了这个套路,姜佑觉得自己有必要演下去,才能不被人看出端倪。 青葵眨眨水灵灵的眼睛,平静说道:“是姑爷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树上。” 嗯?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三章 开局一个小丫头 不对。 应该就是情敌所伤,估计对方手段高明,一时间还没被别人察觉。 打定这个主意,姜佑又问:“你姑爷我这几日,可曾见了什么外人?” 青葵摇摇头,说没有。 姜佑一张脸拉下,怀疑起人生来。 …… “真没见什么人?”姜佑还不死心,依旧问道。 青葵还是摇摇头:“没,反正我照顾姑爷的这两日,姑爷没见什么人,更别说外人了。” 青葵在想自己算不算外人,正考虑要不要说时,发现对面的姑爷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青葵说话时,奶声奶气,像个小糯米团子一样。 单身许久的姜佑哪受得了这种声音,从一开始的严肃脸逐渐变成了猪哥。 “你叫什么名字?” “青葵!” “哦~你多大了呀?” “十六。” “哦~那咱们这是在哪里?” “京城,上将军府!” “哦~那你家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我和你家小姐拜过天地了吗?” “姑爷问的这句话好奇怪,当然拜过了。” “你家小姐漂亮吗?” “嗯……漂亮,不过其他人说我家小姐很凶!” “没事,我就喜欢凶一点的……” 不知不觉,姜佑坐没坐相,干脆盘起腿来,笑嘻嘻地向小丫头问东问西,没个正形。 “那我和你家小姐同过房没?”姜佑问这话时,隐隐有些期待。 也不对,万一同过房,那之前的也不是自己,那岂不是血亏? “没有,小姐才来京城,还没见过姑爷。”青葵如实应道。 还好还好,老天开眼,没让之前那小子得逞,还是熟悉的剧本…… 不对,没见过面,怎么拜的堂? 姜佑眉头直颤,新的疑问在心里发酵。 “姑爷,您饿了吧,我去给您拿点吃的?”青葵在一旁发问,提议道。实则是想找机会开溜,去问问门房老孙头姑爷这是不是发病了?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 “行,你去吧。”姜佑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摆了摆手。 青葵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屋子里又只剩下姜佑一个人,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姜佑觉得生活还过得去,不就是赘婿吗? 咱也不是那种吃不了这亏的人。 说不定以后翻身农奴把歌唱,来个以下犯上! 浑身感觉凉嗖嗖的,姜佑站起身走到衣架旁,扯下衣服胡乱套在身上,然后穿鞋穿袜,最后又坐到铜镜旁,准备把头发也打理一下。 拿起台上的梳子梳了梳,姜佑为艰难地给自己搞了一个还看得过去的发型,最后拿了一支玉簪子给固定住。 但乍一看,有点小道士那味儿。 闲来无事期间,姜佑在屋子里转了转,只能说这古代生活条件蛮不错的,屋子里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个小书房,看样子原主还是个读书料子,就是这字有点丑。 重新坐到桌子旁,姜佑给自己倒了杯水解渴,开始规划以后的生活。 目前看来,地府里那两只小鬼没骗自己,如果不出意外,自己真的就要在这大端朝当一条咸鱼,混吃等死。 不过这赘婿,姜佑怎么感觉有那么一丢丢的别扭,说不上来的别扭,估计是自尊心作怪。 原主还没见过老婆,也就意味着这家的女主人也没见过姜佑的面,姜佑倒也不怕穿帮,日后再多方打听原主是个什么性子,慢慢改就好了。 听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正在想事情的时候,青葵端着几盘点心走了进来。权衡利弊之下,青葵没去找大夫,小丫头决定再观察一会。 姜佑很有眼力见,起身帮忙收拾了一下桌子,然后开始大块朵颐起来。 话说这点心味道不错,软软酥酥,有好几种,姜佑发誓,这绝对是自己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 呜呜呜……姜佑有种想哭的冲动。 “姑爷,您的头发?”青葵盯着姜佑头上乱糟糟的鸡窝头,迟疑道。 “头发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姜佑一边往嘴塞点心,一边看向青葵,瞧她的样子,自己的头发好像惹她了。 “不是,就是姑爷这样出门的话,会被人耻笑。” “耻笑就耻笑,无妨无妨。”姜佑文绉绉地说话,也学着慢慢适应古代人的生活。 等姜佑把点心吃完,青葵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小手,她急切地搓着自己的小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纠结,像是遇见了什么难事。 姜佑正在喝水顺畅,无意间瞅了身边的青葵一眼,有些奇怪:“你怎么了?有啥事就说,别支支吾吾的。” 青葵踟蹰许久,末了才发声:“姑爷,我想给你梳头。” 梳头? 这丫头片子不会看上我了吧! 姜佑意淫道。 可他下一刻还是起身坐到了镜子前,并招呼青葵上前给自己梳头:“来个时兴一点的,一会姑爷我要出门逛逛。” 青葵得到准许,高兴到差点蹦了起来。 赶忙小跑到姜佑身后,先是把姜佑刚才搞得发型弄散掉,青葵探出半个身子拿起台上的梳子,抓住姜佑的一头黑发,顺顺畅畅地梳了起来。 姜佑看见镜子里青葵认真的模样,一时感慨无限。 梳个头而已,这丫头高兴个什么劲儿? 几盏茶过后,一个规整时兴的发型在姜佑头上定型,最后再用玉簪子这么一插,咱姜佑也人模狗样了。 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姜佑忍不住左右瞧了瞧,话说原主这模样长的是真不赖。 剑眉星目,明眸皓齿,书生气中带着一丝洒脱不羁。 这要是走到大街上,估计能迷死一帮小迷妹。 “姑爷,梳好了。”青葵做完这一切,稍微退后了半个身位。 “嗯,值得夸奖。”姜佑咂咂嘴。 话说以后这梳头的活,自己是不用干了,有青葵,不用白不用。 “你叫青葵是吧?”姜佑明知故问。 青葵点点头,很是乖巧。 “一会儿你随姑爷我一起上街。”姜佑得拉一个人陪自己一起去,主要是这旮沓人生地不熟,姜佑怕自己走丢了。 “姑爷上街做什么?府里什么都不缺。”青葵奇怪。 从门房老孙头那里得来的消息来看,姑爷自进府后从不喜欢出门,日常总喜欢待在院子里读书写字,连人也不喜欢多见,是个书呆子无疑。可自从那一档子事后,醒来怎么连性子都变了些? “问那么多干嘛?叫你去就去。”姜佑脱口而出。不知道青葵心里想那么多。 若是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性子,姜佑打死都不出门,这刚接触半日就被一个小丫头看出端倪,实在是不应该。 第四章 上将军 “上将军到!” 老远,屋子里的两人就听见院子外有人大喊了一声。 姜佑偏头问了青葵一嘴:“我们这是在将军府?” 青葵点点头。 姜佑嘿嘿嘿嘴角忍不住的笑,话说原主的岳父家还是个官宦人家,这以后要是出什么事,一个将军抛出去,铁定吓得对方屁滚尿流。 姜佑又瞅了瞅青葵,问道:“上将军来了,按理说,姑爷我是不是要出去迎接一下?” 青葵点点头,这是应该的。 “那这上将军我是尊称上将军呢?还是岳父大人?” 青葵听罢,蓦然抬起头眨了两下灵动的眸子,有些疑惑但并没有马上回话,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其他的原因。 姜佑已经迫不及待起身去见这位上将军了,也不等青葵回答,就急匆匆出了门。 这怎么说,也得在自己岳父面前露个脸,打好关系,这咸鱼才做的稳当。 出了门,拐了一个弯,出了一个小院子,姜佑左右瞅了瞅,瞧见许多下人侯在路边,像是在等什么重要的人。 看来这里就是上将军的必经之路了。 于是姜佑也学着下人的模样,低头侯在路边,等候上将军驾临。 话说这上将军脾气会不会很暴躁? 会不会看不上自己这赘婿? 也说不准? 万一自己就是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呢? 老将军因为没有儿子,要不然谁招婿啊? 想到这,姜佑又想到:那自己的儿子不会要改姓吧? 踏踏踏—— 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还不等姜佑有所反应,那队人似已经到了跟前。 姜佑脱口而出,头也不抬:“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全场鸦雀无声! 下人们一个个张大嘴巴,目光呆滞。 姜佑还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他低头看见了盔甲的裙甲边边,顺着鱼鳞裙甲向上,铁制的腰带,被一只手搂着的头盔,再往上,护心镜,肩甲…… 直到看见了这位上将军的全貌。 同时姜佑也看见了上将军身后,两个护卫脸上的惊诧之色,他们好像看到了某种奇怪之物。 一个个微张嘴巴,忘记了合上,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再顺着他们的目光,姜佑发现他们瞅的是自己。 瞅我干啥呀? 姜佑心里奇怪。 咦?不对……这上将军怎么有些娘? 抬眼又把身穿甲胄的上将军瞅了瞅,姜佑心脏停止了跳动,愣在了原地。 女人? 女人? 女人! …… 全场温度降到零点,姜佑嘴角颤颤地放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上将军。 “姑爷这是糊涂了吗?哪里来的岳父大人!” 上将军抱着自己的头盔,腰杆子挺得笔直,面色冷冷地瞧着自家夫婿,淡然中带着一丝怒气道 姜佑没有回话,他还停在震惊中无法自拔。 一挥身后翻飞战袍,上将军向后吩咐道:“你们照顾好姑爷,别让姑爷以后再犯糊涂了。” 说完,重新迈起步子,极有气势地走了。 留下的那两个黑脸护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家将军招的夫婿。 听说这人还是京城人,清流出身。 怎么是这个球样! 院子里,姜佑背靠在一颗大树上,仰天长叹,生无可恋。 而院子里的其他人,则是在屋子前的台阶上说悄悄话。 “青葵,这就是姑爷,姜佑?” “嗯。”青葵点点头,看向自家小姐的两个贴身护卫,一个叫赵二虎,一个叫徐彪。 都是幽州边地来的,一顶一的魁梧汉子。 “怎么看起来傻傻的?这是不是有毛病?”赵二虎一手抱着自己的头盔,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不知道,不过姑爷他脑袋上有伤,还没好,估计是这伤闹的。”青葵咂咂嘴巴,解释道。 “傻时傻了点……不过这模样长的倒是不错,挺符合将军的胃口,就是这小身板,还不够将军……”赵二虎又说,不禁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赞同这一门招婿,还是不赞同。 赵二虎跟随自家上将军刚从宫中述职回来,一回府就见到了传说中的姑爷。 路上还和自家将军说,马上就要见到姑爷了,将军笑笑不语,但众人都看得出来,自家将军准备放下甲胄,要开始相夫教子的生活了。 但一回府,这二愣子头也不抬一下,就直接说:“小婿拜见岳父大人。” 玩呢,闹呢!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算了,我先去洗把脸,青葵你照顾好姑爷啊。”赵二虎在院子里待了一小会儿就要走了,另一名护卫见状,也跟随出了院子。 现在,院子回归到只有两个人的最初状态。 青葵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上前伸出白嫩嫩的小手拉了拉自家姑爷,关心道:“姑爷,您没事吧?” 姜佑嘴角扯笑,生无可恋:“没事,能有什么事?不过是第一次认错自己老婆……” “老婆?”小丫头不是很懂从姑爷口中,说出的这个新词汇。 “嘿嘿嘿,我老婆竟然是上将军!” “这叫什么事啊?” 姜佑摇头自言自语道,一时间无法自拔。 …… 山河苑,上将军陆云起住处。 今早进宫述职,年轻皇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自己这位上将军至此卸甲留在京城,幽州那边就不用管了。 虽说心中总归是不愿,不愿放弃父亲一辈子守着的地方,但陆云起也毫无办法,谁叫自己一介女流。 留在京城也行,至少换了一间大宅院,在京郊也讨了个闲职,不怕生活没了着落。 在幽州跟在自己身边的兄弟,一个个也都带了回来,再也不用过那种刀尖上饮血的生活,娶妻生子,和和美美,这后半生也算有奔头。 只是这京城中的姑爷看起来痴痴傻傻的,有些难办。 哪有一见面,就喊自己岳父大人的? 陆云起想到这,忽然翘起嘴角笑了笑,面如桃花。 远远地看去,竟有些不一样的美。 遣门外侯着的丫鬟把青葵叫过来,陆云起这边开始卸起身上的甲胄。 自十三岁穿甲随父上阵,这甲胄不离身的规矩也该破了,脱下厚重的甲胄,陆云起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坐到镜子前,陆云起散了自己的头发,其实自己也有一头乌发,只是从没好好打扮过。 瞧着镜子里轮廓分明的自己,幽州的风沙把这张脸吹的男子气概十足,陆云起几乎都快不认得自己,这张脸被敌军视为死敌,被部下视为常胜将军。 现如今哪还有一点点女子的模样,皮肤粗糙,像个小黑妞一样。 抬起手,手上也是伤痕无数,到处都是刀疤,不知道这双手还能不能拿起绣针。 拿起梳子一点点梳着自己的头发,过往云烟在眸子里一遍遍地闪过,大端朝能有如此盛景,像自己这般的人会感到荣幸。 同时陆云起也庆幸自己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因为还能在别人口中听到一声:“上将军!” 第五章 符术 青葵不久到了山河苑,她走到自家将军身边,听候差遣。 “青葵,你较我们先来一日,知道的也比我们多,姑爷今儿怎么一回事?”陆云起坐在镜子前没闲下手上的活,直接开口问话。 青葵站在一边哭笑不得,她也不知道自家姑爷在发什么疯,逮着自家小姐就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姑爷脑袋上有伤,估计是糊涂了!”青葵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只能这么回答,要不然无法解释姑爷的奇怪行为。 “有伤?怎么回事?”陆云起奇怪,皱起一双眉头,怎么好端端地待在府里会受伤? “是姑爷自己撞的,门房老孙头说,姑爷被请回府的那日,就拿自己的脑袋撞树,直到昏死过去。” 陆云起一听,手上动作停滞了一下,看了站在门口的青葵一眼,心里似是想起了什么。 “总之,照顾好姑爷,别让他再糊涂了。”陆云起将自己的贴身丫头送给姜佑,一来是看中姜佑这个人,二来便是青葵这妮子办事机灵,想来日后不会出什么差池。 可万万没想到,姜佑刚进府的那日就起了自尽的心思。 “嗯。”青葵附身应了。她知道自家小姐什么意思。 “对了,姑爷刚才说想上街来着?”青葵觉得有必要把这个消息说给小姐听。 “上街?他不是从来都不出门的吗?”陆云起放下梳子更加疑惑,从得来的消息看,姜佑的唯一爱好就是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读书,从不愿出门,这会儿怎么也想起上街来了。 “不知道,估计还是撞树闹的。” “行,你一会儿带着赵二虎他们跟姑爷一起去。”陆云起摆摆手,吩咐了一声。 …… …… 午后,大端朝京城,一条不知名的街道上。 姜佑和青葵在前面走,赵二虎和徐彪在后面跟,形影不离。 “我说,小丫头,咱身后这俩人是不是有啥大病,老跟着我们作甚?”姜佑不是明白,难道自己和青葵上街,还能出事了不成。 青葵拍拍自己的脑袋,解释道:“姑爷,这是上将军专门指派,怕姑爷您出了什么事。” “能出什么事?我看分明就是你家将军不放心我,怕我偷偷跑了。”姜佑嘴里吐槽。 话说家里摊上这么一个妻子,别说齐人之福了,就连日后蕉谈都有些困难。 女人管家,一败一家! 姜佑觉得自己被坑了,自己只是说做咸鱼,混吃等死,那随便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做做就行,可现在呢,这叫什么事? 社会地位低不说,家庭地位也低,卑微到家了。 这咸鱼确实很咸! 还是永远翻不起身来的那种。 “站住,别跑!” 突然,从几人背后传来几声急切的呼喊声。 姜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扭头看去,而赵二虎和徐彪早已严阵以待,将自家姑爷和青葵护在了靠街里的一边,生怕街上的冲突波及到二人。 只见,一个瘦弱汉子手里提着一个包裹,慌慌张张地沿街跑着,路上打翻了不少摊子,而他的身后不远处还跟了几位官差。 好家伙,刚来就碰见这种官差抓小偷这种事,这让受过良好九年义务教育的姜佑跃跃欲试,想要上前突如其来地伸脚绊那小偷一脚,说不定官府事后还能发点银子作为奖赏。 姜佑刚想上前,哪知叫赵二虎的护卫警觉的很,一把扣住姜佑的肩膀,阻止他上前,并怒视道:“姑爷勿动,危险!” 危险个毛呀! “你俩上呀,拔刀相助呀!”姜佑急切地想要上前帮忙。 可赵二虎不为所动,依旧拦在姜佑和青葵身前,将二人隐藏在追逐战的视线之外。 “再跑,我们就不客气啦!”那几位官差扯着嗓子在叫,扶腰声嘶力竭,也看就追不上那贼,让那贼给溜了。 逃跑的贼一看就是练家子,体力贼好,一听这话,跑的更加起劲,这让人追上了还得了,免不了要吃几个月的牢饭。 干完这一票,吃香的喝辣的! 见贼没有停下的意思,后面的官差反而不追了,而是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个黄色符篆,然后抛入空中。 手上结着法印,嘴里念念有词:“天地法相,无妄其理,渔网符,收!” 黄色符篆入空,下一刻竟然凭空幻化出一张巨大的明黄渔网,渔网在空中飞速向盗贼袭去,几个呼吸间,渔网就追上了盗贼。 然后盗贼就被渔网缠住,吊在了半空中,最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荡起了不小的灰尘。 “啪嗒”一声。 姜佑看着都疼。 见盗贼被渔网符困住,官差们反而不着急了,更甚至慢悠悠的走了过去,顺便还不忘疏散围观吃瓜的群众。 这就抓到了? 这是啥? 那是啥? 闹呢!玩呢! 法术! 姜佑嘴都没来得及合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 见到鬼了,这个世界竟然有法术! “姑爷,咱们走吧。”青葵在一旁提议道。 姜佑咽了口气,眨眨眼,拉着青葵指着远处的盗贼饥渴说道:“青葵,你看见了没有,法术,法术啊!” 看着自家姑爷手舞足蹈的模样,三人皆是无语,更甚至捂住了自己的脸。 别问,问就是不认识这个土鳖! 找了间茶楼坐下,姜佑还没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拉着青葵说个不停。 “法术!” “那是符术!”赵二虎在一旁纠正。 “符术,符术是什么?”姜佑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想一探究竟。 “大街上看到的那种。”赵二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要是上将军在这里就好了,保准姜佑理解的透彻。 “这有悖常理啊!不遵循自然规律呀。”姜佑活蹦乱跳,像个猴子。 姑爷总喜欢说些疯言疯语。 青葵一只手撑着脑袋,心里感叹道。 同时怀疑:姑爷这些年读书是不是读傻了?怎么连符术都不知道! “你们有听我在说什么吗?”姜佑在几人面前挥挥手,又说:“符术,你们口中所说的符术有悖常理,按道理不可能存在。” “可现实它存在!并且有许多用处!” “抓贼。还有什么用处?” “用处多了,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得,我去给姑爷买本书,姑爷看看就知道了。”赵二虎懒的解释,出门买书去了。 出门前,上将军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照顾好姑爷,姑爷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姜佑又把目光投到青葵身上,青葵撅着嘴巴,也不是很想理自家姑爷。 因为自家姑爷连符术都不知道,比徐彪还傻! 话说徐彪,好似还没说过话,现在就站在一旁,在低头抠手手。 青葵望向一旁的徐彪,露出微笑,徐彪憨憨地回之一笑。 徐彪比自家王爷好多了,至少徐彪不会大吵大闹。 第六章 恶霸来了,恶霸倒了 将书买回来,赵二虎二话不说就扔给了疯癫的姑爷。 说实话,赵二虎有些后悔自家将军招了这么一个婿,话说脑子还有些不太正常。 第一次叫岳父大人也就算了,只要府里的人不说,也没人笑话,自家将军的面子也过得去,可现在呢? 这家伙连符术都不知道,三岁孩童都不诧异的东西,姑爷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大了。 赵二虎一个上将军府的护卫,现下正双臂环胸靠在一旁的柱子旁,一个劲地摇头唉声叹气,心里替自家上将军感到不值。 将军一世英武,红袍银枪,于敌军中三进三出。 这般的人儿招的夫婿,到头来竟是个傻子? …… 姜佑可没心思管赵二虎内心的真实的想法,他抱着一本书正看的津津有味。 书上说,大端朝有不传之秘,世人称之符术! 符术起源查无所踪,但目前,只有大端朝极少数人掌握符术的制作方法。 符术类似后世传统道门的符篆之术,有驱鬼神,镇邪祟,保一方平安的作用。 但大端朝符术发展至今,更多的是一种实际作用,比如用于官府抓贼,开山开矿,灌溉农田,对外战争上……它极大地提高人力效率,减少不必要的资源损耗。 好家伙,说了跟没说一样,姜佑还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上的符术是什么。 合上书,姜佑学青葵的样子,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颊,在愁苦不已。 做咸鱼呀,咸鱼不需要法术呀! 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胸口的吊坠,姜佑打定主意,今晚就叫那两只小鬼出来解释清楚。 就这地方,谁爱呆谁呆! 什么修仙法术,我姜某人一概不感兴趣,这个世界太危险。 “呦?这小娘子模样长得不错……嘿嘿嘿。” 熟悉的套路又来了,恶霸调戏! 姜佑没来由地叹了一声,偏过头看向正走上前的几个酒肉公子。 这几个公子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脸颊醉醺醺的,像是刚吃醉酒出来。 挤到跟前,为首的那个公子眯着一双绿豆小眼,将双手撑在几人的面前的桌子上,左右偏头还看了看这一桌的主仆几人。 两个护卫,一个跟班小丫头,一个公子。 情况已经很明了,醉了酒的酒肉公子也不胡来,还算有点理智,他强撑着身子,东倒西歪,最后一屁股挤在了姜佑身边坐下。 酒肉公子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青葵看,话说青葵的模样可爱的紧,像个小糯米团子,这要是抓回去…… 想着,他哈喇子都流了出来,姜佑嫌弃地挪了挪屁股,他现在在想:为何赵二虎不出来阻止? 刚才他在街上可是把自己和青葵护的紧……按理说不应该呀。 赵二虎靠在一边的柱子边,面色平静,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就连被酒肉公子觊觎的青葵也很平静,一点也不慌张,好像这种场景见多了。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 姜佑伸手挠挠头有些不知所措,他伸手拍了拍身边的酒肉公子,说道:“哥们,看看得了,赶紧回家醒醒酒,别一会儿你家老太爷要去县衙里捞你!” 话说姜佑还是个善良的主! 主要的原因是青葵还没受到伤害,被人看了两眼罢了,这不打紧,毕竟青葵长的就是可爱,漂亮,被人多看两眼很正常。 漂亮姑娘就是要欣赏的。 酒肉公子一听,不愿意了,扭头看了姜佑一眼,满嘴酒气:“兄弟,开个价吧,我买她。” 哇,恶霸调戏都改行了,换了一种很文明,不暴力的方式进行,一时间姜佑都挑不出不好的地方。 有学问的恶霸就是吊,姜佑学到了。 姜佑拍拍脑袋,表示自己很难办,小声说道:“她不是我能决定的,咱也是个寄人篱下的。” “那你多废什么话?”酒肉公子白了姜佑这二货一眼,然后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子扔在桌子上。 “啪嗒!” 一声,听声音这分量还不轻,扔完钱的酒肉公子就要起身带青葵走。 哪知青葵坐在对面一动不动,还眨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的酒肉公子,末了还抛了一个媚眼过去,笑吟吟道:“奴家就值这么点钱吗?” 酒肉公子一听忽然乐了,搓了搓手,绿豆大小的眼睛努力睁了睁,像伸头王八一样。 “小姑娘有性格,本公子喜欢。” 招招手,身后同行的公子又递上一袋钱。 “这回够了吧?” 青葵伸手,一手拿起一个钱袋,放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满意点点头。 这丫头把自己卖了? 姜佑觉得自己的脑回路,快跟不上事情的发展节奏,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使自己清醒点,最后姜佑还是伸手拍了拍绿豆眼的酒肉公子,好心劝道:“兄弟,她出身有点高,你估计不太行。” 酒肉公子挥手打掉,瞪着姜佑不满道:“你废话真多,滚一边去玩去。” 姜佑:“(???皿??)??3??!” 行吧,你带走吧,别怪我姜某人没提前告知。 姜佑赌气似的退到了一边,静观事情发展,目前来看青葵和赵二虎一点也不慌,估计是在逗对方玩。 酒肉公子做完这一切,心满意足地打了一个酒隔,带着青葵就要出了茶楼。 哪知手触碰到青葵的那一刻,青葵立马换了一副表情,抄起桌子上的瓷杯茶壶,就往酒肉公子头上砸了下去。 “砰——” 茶壶四分五裂,碎片溅的到处都是。 绿豆眼公子被一下砸翻在地,捂着头一阵阵地哀嚎。 跟着来的那几个酒肉公子顿时酒醒了大半,撸起袖子就往前凑,准备来个多男战一女。 此刻靠在一边的赵二虎也动了起来,刹那间,他硬生生地两手抠住桌子边缘,把桌子蛮力举过头顶,然后向冲上来的几人砸了下去。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几个酒肉公子,赵二虎拍拍手,还不忘捋了捋自己乱掉的发型。 看着躺在地上一阵哀嚎的几个人,姜佑一阵心惊。 “走吧,姑爷,我们继续逛街去。”小丫头青葵笑嘻嘻地来到姜佑身边,背着手高兴说道。 “这……” “没事,咱们走吧。”青葵面带笑容,一点也看不来刚才拿茶壶砸人头的威猛样。 看着青葵脸上人畜无害的笑容,姜佑觉得咋这瘆人呢? 第七章 社死现场 走在街上,姜佑时不时偷偷看两眼,身边手里拿着冰糖葫芦,看什么都好奇的青葵,表情着实有些丰富。 话说一个都小丫头如此。 那府里的那个上将军……不会在被窝里偷偷藏了一根狼牙棒,准备随时给自己来一下吧! 想到这,姜佑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就这,还民风淳朴? 这更加坚定了姜佑晚上要找黑白无常谈话的决定。 …… 街道上,一家四口慢悠悠地到处闲逛。 姜佑提议出来逛街,其实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下大端朝百姓们日常的生活,看是不是真的如黑白无常所说的那样,是个好去处。 除开开头,盗贼出没和恶霸调戏的戏份,总得来说,大端朝京城热闹非凡,街上很少看到乞丐,就连那些寻街的官差也个个无所事事,坐在街边搭起的简易茶铺里磨洋工。 这里物资也十分充沛,就连洁净的玻璃都有的卖,只是价格贵了些,非富贵人家不能享用。 街边吃食也有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摆满了一整条街,听青葵说,这里晚上会更热闹,因为没有宵禁,夜市和早市无缝衔接。 停在一间类似青楼的地方,站在二楼窗户前的姑娘们莺莺燕燕,用团扇掩面,叫人瞧不清真实样貌,不过瞄她们的身段,样子应该不差。 “公子,上来玩呀!”楼上有姑娘瞧见楼下站了一个翩翩公子,招手道。 姜佑一脸猪哥像,抬头还打了打招呼。 “姑爷若是敢进去,回去后上将军家法伺候。”赵二虎凑到姜佑耳边,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姜佑偏头瞧了这壮汉一眼,打趣道:“你家姑爷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站在这里提提鞋。” 说罢,姜佑装模作样地弯身提了提鞋,但赵二虎就这么抱着自己的胸大肌,站在一边平静地看着姜佑,好像在说:你继续编!看你什么时候露出马脚来。 提了提鞋,姜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惹得那楼上姑娘一阵可惜。 又路过一家书店,姜佑走进去胡乱地挑了几本书,然后就准备打道回府。 外边没啥好逛的,主要背后有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 青葵站在一旁,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吃食,塞的满嘴都是,腮帮子高高鼓起,像只仓鼠一样。 “回吧,累了。”姜佑招呼几人原路返回。 但迎面却走来一队官差挡在了姜佑身前,看这气势,来者不善呀。 “可曾在大通街,许家茶楼打过人?”为首的官差上来就问,还偏头看了姜佑身后的两个壮汉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正在吃东西的青葵身上。 从报案人那里得来的消息,这组合没错,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一个穿青色裙子的丫头,身后还跟着两个护卫,丫头模样可爱,梳了两个丸子头。 恶霸贼喊抓贼? 姜佑心里下意识地想到,话说这官府办事的效率还真高,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见几人不回答问题,领头的官差亮出腰间令牌:“我们是长安县衙捕快,今日有人报案,说你们蓄意伤人,在许家茶楼打砸东西,跟我们走一趟吧!” 姜佑回头看看赵二虎,又看看青葵,询问怎么办。 但二人好似没看见似的,一个攒足了劲儿往嘴里塞东西,一个则是高人模样,拿鼻孔看人。 姜佑努努嘴,意思在说:找你们的,你们刚才打人了! 二人还是毫无动作。 “走吧,别磨叽了,有什么到县衙再说。”领头的官差公事公办。 姜佑没有办法,只好领着几人跟在官差后面,准备到县衙说道说道。 …… 平安县衙。 早有一众受害人等在这里,绿豆眼的酒肉公子头上缠了白纱布,正和一个胖子官老爷说道,看样子激动得很。 抬腿迈入县衙,话说这还是姜佑活这么久,第一次来类似“派出所”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见着县老爷跪还是不跪? 说跪吧,自己出身上将军府,虽然不知道上将军在大端朝是几品武将,但一听就比一个县老爷有面。 说不跪吧,自己只是个赘婿,人家县老爷手上握着正儿八经的朝廷编制,端着朝廷饭碗。 路上,姜佑用胳膊捅了捅赵二虎,小声说:“你们摊上事了,姑爷我可提前跟你说清楚,上将军回去要是问起来,这事跟我可没啥关系。” 姜佑想把自己从这事中摘干净,留给上将军一个好印象。 要怪就怪赵二虎,动什么手呀,话还没说两句。 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县老爷面前,绿豆眼公子看见几个凶徒,气不打一处来,捂着头上的伤叫嚣道:“县老爷,就是他们,他们打的我,您可要为我做主呀。” 大肚子县老爷拍拍绿豆眼的肩膀,叫他放宽心,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公正处理。 姜佑一听,还是熟悉的套路,下一步就是该县老爷胡乱审了,然后给自己这几个随便安一个罪名,然后女主出场救出自己。 啧啧啧…… 姜佑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直摇头 “大人,人带过来了,可以审了。”缉捕几人的捕快头领拱手对县老爷说到。 县老爷点点头,转身上了大堂,正了正头上的官帽,准备审理这一桩案子。 惊堂木一响。 全场肃静,原先一边叫惨的绿豆眼也屏住了呼吸。 只姜佑还左右瞧着。 “堂下所站何人?今日大通街许家茶楼所犯之事,你们可认罪?”县老爷这么一说,多少有点官威。 赵二虎上前,拱手道:“原幽州先锋营,赵二虎!” “原幽州先锋营,徐彪!” “原幽州先锋营统领座下女婢,青葵!” 徐彪和青葵紧跟报出自己名号。 堂上的县老爷一听,幽州先锋营? 不是这几日进宫受赏的那个…… 乖乖,下一刻县老爷肥嘟嘟的一张脸扭在了一起,就差点给跪下了。 而原告绿豆眼一个诧异,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咳咳,你呢?”县老爷稍微镇定心神,问最后一个还未报出名号的人。 姜佑愣在原地,撇着嘴十分不满。 好家伙,你们是要我社死呀! 我就是个赘婿,不配和你们幽州先锋营为伍。 “啪!” 惊堂木再一次惊响,县老爷目视姜佑。 姜佑学赵二虎方才的样子,微微拱手说道:“吾乃上将军府姜佑!” 欸,想要我社死不可能! 姜佑心里偷乐。 …… “哦~原来这人就是陆将军招的赘婿!” 旁边拄棍的平安县衙捕快,不知道谁说了一嘴。 第八章 僵持不下 姜佑脸一黑,斜眼瞪着多嘴的捕快。 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其实姜佑的身份早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许多人都想一睹这位上将军新招赘婿的容颜! 上将军陆云起身经百战,回京述职,乃是无数人追捧的英雄。 他们倒想看看英雄家里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如何配得上,上将军陆云起! …… 见几人来头都不小,大腹便便的县老爷顿时没了官威,不过本着公堂问话需要,他略微有些平静地说道:“几位出身幽州,本官佩服,只不过公事公办,还请诸位理解。” 你是个舔狗吧! 姜佑骂娘的心思都有了。 姜佑鼓着腮帮子,着实气得不轻。 “请。”赵二虎颇有大将之资,摊手请道。 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怕到官府走一遭的原因,出身幽州先锋营,这等身份加持可不是谁都有的。 想到这,赵二虎还故意瞅了小白脸姜佑一眼。 清了清嗓子,县老爷压力山大,主要是没审过这等茹毛饮血的人物,话说李家小子惹谁不好…… 绿豆眼姓李,真名叫李洛阳,是长安县本地富商之子,日常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呼朋唤友,鬼混一通。 今日也是如此,李洛阳和好友吃席结束,出门的时候,瞧见一楼坐了一位极可爱的丫头,李洛阳色心一起,就没管住自己。 但怎奈对方脾气贼大,上来就打,李洛阳脑袋被砸出个血包,而对方武力强悍,自己一方敌不过,这才来县衙报案,说自己被刁民打了。 自从知道对方的来历,一旁的李洛阳面露难堪,话说好像踢到了块硬石板。 不过李洛阳也不是吃亏的主,硬着头皮上前道:“县老爷,小子今日在许家茶楼吃酒,下楼时出言几句,对方当即就动起手来,众人见证,你可要为小子主持公道啊。” “出言几句?”赵二虎冷笑一声,拱手请道:“这厮醉酒出言调戏青葵,我们边地之人,也不喜废话,故而动手。” 县老爷听了,大概明白了什么,呵斥李洛阳:“可有此事?” 李洛阳踟蹰,口吃了起来,顿了几下才说:“那是醉酒糊涂了,再说,调戏犯法吗,青楼里调戏姑娘的客人多了,难道都犯法不成?” 姜佑没看出来,这李洛阳还是个牙尖嘴利的主儿,能把调戏说的这么高大上,用青楼的例子来掩盖自己的色心,也是一绝呀,这哥们是个人才。 县老爷一听,也是这个理,调戏犯法吗? 它不犯法,顶多是抓回来教育两句,再者对方出手确实重,李洛阳说了两句难听的话,这也不该被平白无故打一顿吧。 “被告,原告控诉你们出手伤人可是事实?” 赵二虎只得点点头,没有异议。 “鉴于你们出手伤人是因为原告出言调戏,本官会从轻发落,你们可认同?” 赵二虎不言,话说刚来京城还吃了个闷亏。 这件事要是放在幽州,李洛阳这样的货非得被打成猪头不可,自己一方啥事没有。 “在幽州,出言调戏,当赏三十个板子。”站在身后一直没说话的青葵此时上前,对县老爷的判罚表示不满。 县老爷也不生气,而是耐心解释道:“这里是京城,不是幽州,京城动手伤人者,不管是何缘由,动手者押入大牢一旬,以示惩戒。” 姜佑在一旁听着,心想着:这大端朝京城的刑法还酷似后世,不管什么原因,只要你先动手,那就是你的过错,我管你调戏不调戏。 “不过鉴于各位初来京城,又是功臣出身,本官建议你们双方和解,被告你们赔付原告汤药费即可。”县老爷笑呵呵地说道。 也算是仁至义尽。 呦,话说这中年胖子还是个好官。 “我们不服这判罚,幽州人从来瞧不起这等人的嘴脸。” 青葵一反常态,现如今倔强极了,伸出手指着李洛阳不满道。 被告不服,坐在堂上的县老爷微微眨眨眼,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你这丫头好生蛮横,在许家茶楼,本公子说要买你,给了你两袋钱,你同意了。之后带你走,你二话不说拿起茶壶就砸我脑袋,你这是蓄意伤人。”李洛阳也奋起反抗,回怼着。 “呵,买我,我同意了吗?你就要抓我的手。你这是未经人同意,想要私自掳走我,我完全可以告你强抢民女!”看不出来,青葵也会据理力争,小脸微怒。 李洛阳不甘示弱,上前一步:“你们幽州人好勇呀,一个丫头都如此蛮横不讲理,动手伤人还强词夺理……” “不许你这么说我们幽州,你们京城有什么好的?黑白不分,我看就是你给他塞钱了。” “你告你诽谤!” “我告你敌视幽州!” “你讲不讲理啊?你打的我!” “是你先调戏我的。” “我都说了,那是醉酒。” “那我也是按照幽州的传统。” “……” 一时间二人争吵个没完,县衙里的人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原本最该站出来维持秩序的县太爷,此刻竟悠闲地将手臂搁在桌子上,扶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 赵二虎也不拦着点,更甚至还打了几个哈欠,像是困了。 徐彪老样子,在低头抠手手。 唯一有些担忧的就是姜佑,他怕青葵一个没忍住,上前再给李洛阳脑袋来一下。 现在姜佑可算是看出来了,青葵就是个有着幽州传统彪悍性子,日常却伪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绵羊,但只要有个引子,这丫头必炸。 唯一让姜佑高看一眼的就是这李洛阳,原本以为是没有脑子的恶霸形象,绿豆大小的眼,长的也不咋样,充其量就是个京城二世祖,有点小钱的恶霸公子。 但几番言语下来,姜佑发现这小子言辞犀利,思路格外清晰,句句在理。 第九章 车厢谈话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长安县衙大堂公然闯进来一队士兵。 为首的是个英气,身材高挑的姑娘,她背手挺胸进入公堂,目视前方,从脸上看不出喜怒。 县老爷极有眼色地一瞧,虽没见过此人,不过从此人带来的人马来看,这人就是传说中的上将军。 上将军陆云起带人来了! 熟悉的套路永不过时! 县老爷赶紧从座位上下来,弯腰卑微道:“下官见过上将军!” 姜佑一阵欣慰,这事马上结束了。 堂上正在争吵的两个人停了嘴,青葵委屈巴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但这个倔强丫头,硬是忍着没让眼泪流出来,很是争气。 李洛阳站在一边干咽唾沫,吓得脸色发青。 不至于吧,上将军亲自来? “人,本将军带走了,陈县令请便!”陆云起微抬薄唇,挥挥衣袖,不威自怒。 “遵命。”县老爷弯腰,也不敢胡乱说话。 …… …… 马车里。 姜佑有点受宠若惊。 因为他和陆云起同乘一辆马车,面对面而坐。 陆云起很是严肃,昂首挺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夫君在看。 而姜佑只敢下意识地瞅对方一眼,和这样的大佬在一起,压力太大了。 马车走起。 车厢里的气氛着实尴尬。 话说姜佑偷瞄陆云起这几眼,觉得这上将军还有点姿色,就是这副有人欠她钱的表情,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陆云起标准的一张瓜子脸,细细的柳眉被她刻意修的斜飞入鬓角,瞳孔是褐色的,眸中带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杀气,好像能刺破一切。 翘鼻薄唇,姜佑知道,这样相貌的人大多生性薄凉,不好相与。 怪不得能上阵杀敌,这模样,对面的男人,他硬不起来呀! 陆云起没穿甲胄,而是换了一身修身常服,说是常服但看起来也是那种威猛汉子穿的,墨蓝色的长袍,玉扣的虎头腰带,外搭一双亮头靴。 长时间的沉默,让姜佑紧张出了汗。 血脉压制! 姜佑想好了,以后能跪着绝不站着,能舔则舔,绝不会有翻身做主人的想法。 “你……”陆云起突然开口。 姜佑一惊,浑身一个激灵,差点站了起来。 陆云起看姜佑这般大的反应,柳眉微微皱起,想了一会才轻声说道:“你似乎很怕本将军!” 姜佑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地说道:“将军在上,小人……” “本将军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娶本将军过门!” 姜佑眉头直颤,差点给吓尿了。 原主这胆挺肥呀! 陆云起也知自己失言,立马恢复了原来状态,假意咳了两声才说:“七年前,本将军随父出征幽州,出征那一日,你抱着你的书站在城门口,说等本将军凯旋归来,就娶本将军为妻!” 姜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主要是对原主的记忆一无所知,也不知道这二愣子年少的时候都干了什么缺德事。 不过看样子,原主应该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上将军。 两家应该有匪浅的关系,要不然原主也不会说要娶上将军的话。 “那时,本将军只当你是在说玩笑话,如今招你进府,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姜佑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了这位一口一个“本将军”的女子不高兴。 姜佑与七年前不同,十分不同,车厢里的陆云起不知道姜佑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阿爷三年前病逝,他守着那一间老宅子苦读圣贤书,希望考取功名。 自己回京前几日,派人把姜佑接到了上将军府,并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成亲。 这样一来可以打消年轻皇帝赐婚的念头,二来也可以堵住许多想要上门的媒人,一举两得。 只不过委屈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打量姜佑眼中躲闪神色,陆云起心中一时感慨万千,略沉吟道:“你若是在府中住的不习惯,可以搬去后街开设的一间学堂,那里正好缺一个教书先生。” 赶自己出府! 姜佑一惊,抬起脑袋,对上陆云起的眼睛。 似两团流波,充满魔力,姜佑稍微镇定心神:“再说吧,若是学堂需要,我会去的。” “学堂里都是幽州先锋营遗孤,他们从小没了父母双亲。本将军把他们接到京城,设了学堂,希望他们以后考取功名,本将军知道你屡试不中,算本将军求你,去教他们读书写字。” 陆云起这话说的,多少带些乞求意味。 而姜佑关注的点却在:原主屡试不中! “我会的,毕竟读书也是为了传播知识。”姜佑随口而说。 “那就好。”陆云起放下了这一桩心事。 她怕姜佑会再寻死,所以着急给他安排一个活。 从青葵口中得知,姜佑接来将军府的那几日,疯癫了一样,拿脑袋撞树,直至昏死过去。 他怕自己一无所成,不配见自己吧。 自己接他入府,在他眼里看来,是一种羞辱吧! …… 马车摇摇晃晃,到达上将军府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车厢里,二人经过初次谈话,已经不那么尴尬了。 至少能找到话题。 “符术是什么?”姜佑看着自己的手问道。 书上说,大端朝只有极少数人掌握符术的制作方法,姜佑想的是,上将军常年在外打仗,应该也用得着符术吧,毕竟可以减少伤兵数量。 “给。”陆云起摸索了一阵,从袖口里摸出一张符,伸手递给了姜佑。 姜佑没有马上去接,目光则是停留在了陆云起伸出的手上,这手哪里还像一个姑娘的手,上面刀疤无数,小拇指指甲都掉了半块,丑陋无比。 陆云起也意识到不对劲,顺着姜佑目光看去,她下意识地把一张符扔在姜佑腿上,然后很快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很怕人瞧见似的。 姜佑没说什么话,也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拾起符,放在眼前左右瞧了瞧。 “此符名叫护身符,危急关头它可救你一命,日常带在身上就好。”陆云起将手藏在袖子里,俏脸转向了一边,缓缓说道。 “多谢。” “对了,你问符术做什么?”陆云起不明,按理说平常读书人对符术很是不喜,也极其厌恶符术。 从未听说过哪个读书人打听过符术的消息,这些读书人从小接受的观念就是:符术是妖魔,读书才是正统。 “没什么,今日上街看到官差使出符术抓贼,一时间有所感慨。”姜佑将平安符放进怀里,如实答道。 陆云起暗自松了一口气,半柱香之后,马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上将军府。 二人下车,陆云起头也不回地进了府,留姜佑一个人站在府前,静静地看着这座宏伟将军府,思绪复杂。 第十章 符术起源 夜晚,寂静无声。 小丫头青葵也不知怎的,估计是被下午的事情坏了心情,姜佑已经许久没见着她的面。 偌大的院子,姜佑一个人守着,真是有一股淡淡的忧伤,守活寡估计就是这么个感觉。 终于到了深夜,姜佑见四下无人,还出院检查了好几遍,瞧见没有闲人来往后,这才关上房门,上了门栓,伸手把脖子上的吊坠掏了出来。 这吊坠晶绿,是个水滴形的扁平状,刻工精细,不知何材料所做。 找了个针戳破手指,姜佑把指尖的一滴鲜血滴在了吊坠上,血染之,吊坠果真如无常说的那般,上面慢慢地起了白烟。 一缕烟缓缓升起。 面前凭空出现了两个虚空人影。 两人打打哈欠,瞄了现在的姜佑一眼,道:“小兄弟,找我们何事?” 话到嘴边,姜佑又不知问些什么,他总觉得那个上将军怪可怜的,其实她对自己还好。 若是说自己不想待在这里,怕会伤了某些人的心。 见姜佑许久不说话,黑白无常有些瞌睡:“你再不说话,我们可走了,一大堆事等着呢。” 黑白无常作为地府判官,日常引渡死者投胎转世,一整日都忙的脚不沾地,确实没多少时间陪姜佑在这里瞎胡闹。 “我想问,这个世界上符术是什么东西?”姜佑末了抬眼,坐在桌子前,期待黑白无常能给出明确的回答。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想了一会才说:“大端朝的符术,我想想……可以简单地把符术理解成神仙散落在民间的异术,你在的这个世界,千年前有场仙人大战,仙人当时不小心遗留下的一张符篆,演化成了如今的符术,进而被这里的人发掘弘扬起来,不过不必担心,顶多再过百年,这里的符术就会彻底消失。” “为什么?” 黑白无常合上手上的册子,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开会儿小差:“仙人异术,只有仙人才能创造,那仙人留在此地的符篆神识,会随时间的推移慢慢消散,如今神识强弩之末,到了尽头。继承人的符术自然无法再维持,百年后这个世界就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创造符术的人。” “你们是说,这个世界有人继承了仙人符篆的神识,继而进一步创造出了符术。”姜佑大概明白了两人什么意思。 黑白无常点点头,挠挠脸:“那些继承人血脉里的神识正在一点点消散,如今神识微弱的可怜,所以百年后,符术就不复存在。” “那大端朝会不会就此没落?毕竟我听说符术是大端朝之根本。” 那本书上说,大端朝因符术而崛起,几百年来吞并各国,如果符术消失,岂不是意味着大端朝也走到了尽头? “小兄弟,你管那么多干嘛?百年之后,你都又转世投胎了,这些都跟你没关系,偷偷告诉你,你这次的阳寿有八十二年,你捱不到那个时候。” 也是,百年后,姜佑早就化作一捧黄土,担心大端朝还在不在,属实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对了,我还有一事,为何我没原主的任何记忆?是你们故意删除了吗?”姜佑并不在乎自己这回有多少阳寿,说实在的,八十二年还有些多了,所以他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姜佑觉得自己有必要继承原主的记忆,就像今天在马车里的谈话,姜佑真是左右为难,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原主是个什么人,以前做过什么事,认识什么人……姜佑一概不知,这给自己以后的生活多多少少带来些困扰,若是想安阳无恙地在大端朝当咸鱼,得继承一些原主记忆。 “小兄弟,我们也是为你好,若是不删除原主记忆,怕是你再也过不成你口中的生活,所以思前想后,我们觉得还是不让你知道的为好……就这样,挂了。有事回见” 黑白无常光速下线,也不管姜佑同不同意。 屋子里,重回寂静。 只听见姜佑微弱的呼吸声,他双手枕在桌子上,顺势趴了下去。 一般来说,人会有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格! 一种是你在外表现的常态,比如姜佑,平日里生性跳脱,喜欢胡思乱想,常常说一些虎狼之词。 但等到一个人的时候,姜佑慢慢平静下来,似变了一个人,此刻的他才是真实的,寡言少语,面色平静,也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就这么一个人待着。 将吊坠擦了擦,姜佑重新把它重新挂在了脖子上。 符术只是个意外,百年后会彻底消失,那个时候大端朝也不会像今日今朝这般,老大的位置稳坐泰山吧! 不过这些都和姜佑没什么关系,百年太久,当下才是该考虑的事情。 摸出下午上将军给的“平安符”。 姜佑拿在手里,映着烛光又仔细看了看,觉得与庙里求的平安符并没有什么区别,估计是要等到危急关头,它才会发挥效用吧。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上将军给了一个假的,在哄小孩玩。 上将军……叫什么呀? 忽然,姜佑有了新的疑问,来了这一整天了,连自己老婆叫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失败。 …… …… 第二天一大早,等青葵过来叫姜佑起床的时候。 姜佑逮住小丫头,逼问道:“丫头,你家上将军叫什么?” “不能说。”青葵嘟嘴,手里端着一盆清水放下,摇摇脑袋。 不能说是个意思? 名字太难听,狗蛋儿,还是欧阳铁柱,上官翠花? “为什么不能说?”姜佑就着清水,洗了把脸。 青葵站在一边犹豫道:“上将军名讳,我不敢说。” “你家上将军是不是叫李翠花?”姜佑笑嘻嘻道。 青葵鼓起腮帮子,回嘴:“才不是,上将军姓陆,再多的就不让能跟姑爷说了,姑爷自己去问吧。” 陆? “那就是叫陆翠花。”姜佑继续使着自己的激将法。 可这招对青葵已经不管用了,她赌气似的摇摇头。 “陆狗蛋儿?” 青葵还是摇摇头。 姜佑见状胡乱擦了擦脸,反而问起另一件事情:“昨日上将军对我说,要我去学堂教书,学堂在哪?领我去。” “姑爷还是先用早膳吧!” “在哪吃?” “山河苑!” “那走吧。” “不行,王爷这个样子得稍微打扮一下,上将军不喜欢邋遢的人。”青葵临出门前,瞅了姜佑一眼。 姜佑停下脚步伸手左右瞧瞧自己,这也叫邋遢? 第十一章 教书先生 磨蹭了几盏茶的功夫才打扮好,主要是青葵给姜佑梳头比较耗费时间,不过看青葵认真的模样,姜佑也不忍心打断小丫头。 再照了照镜子,微修了一下,姜佑锁上门跟青葵出发去山河苑用早膳。 到了山河苑,姜佑才晓得上将军府里别有洞天,只见这里如仙人居所一般。 偌大的一片澄净湖泊中心矗立一座二层小楼,小楼通体红木建筑,远远地看去,湖泊上泛起一层水雾,小楼好像漂在水上一样。 跟在青葵身后,顺着湖上长长的木栈道,二人走向山河苑。 临了到了一处台阶,抬头望了望眼前的二层小红楼,姜佑没来由地感叹:这大户人家人真会享受。 推门进去,姜佑意外地看见了上将军,上将军也和自己一起用饭? “拜见上将军!”姜佑下意识地双臂探出,作辑道。 陆云起坐在主位上,今日穿了一件绛紫色的外袍,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正瞧着,见姜佑来了,她把书放下,摆摆手:“坐吧!” 姜佑随便捡了一个远一点的空位坐下,瞧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七八样小菜,一碗小粥和几份糕点。 “不知你喜欢吃什么,叫下人随便做了些。”陆云起看向姜佑,薄唇微抬,面色淡然道。 姜佑回之一笑:“劳烦上将军费心了。” 接下来的时间,这两个人各吃各的,互不打扰。 陆云起用餐规矩颇多,面前专门摆了两个玉瓷碗,两双筷子,一双筷子夹菜放在小碗里,然后再用另一只筷子夹起放在嘴里,吃饭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瞧她嘴巴动动,然后细嚼慢咽下去。 哪像姜佑,一开始还在乎陆云起的眼光,拘谨的很,可吃开了以后也不管不顾了,喝粥的时候呼噜噜的。 陆云起忍不住皱起眉头,瞧了姜佑一眼,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吃完早饭,姜佑逃似的出了山河苑。 顺着木栈道走出湖泊,姜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青葵说道:“明儿我可不来了,吃个早饭跟上刑场一样。” 青葵掩嘴笑笑不语。 姜佑当青葵在笑自己,就略微严肃:“有什么好笑的?带我去学堂。” “哦。”青葵吐吐小舌头,继续在前领路。 其实青葵笑的不是自家姑爷,而是在笑自家上将军,何时见过上将军吃个早饭如此拘谨了?还学着大户人家的姑娘用两双筷子? 青葵可是记得,在幽州,上将军吃饭恨不得把馍整个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嚼的麻麻香,搞出的声响比赵二虎还要大。 就因为这,一干人等没少嘲笑上将军,可上将军不管不顾,依旧我行我素,对了,上将军还酷爱吃路边摊,不过碍于身份,只偶尔去去。 不过这些,青葵暂时不打算告诉自家姑爷。 …… 出了上将军府,沿着长长的外院墙,走了几条街道的距离,青葵推开一扇紧闭的大门。 前院有几个老妈子凑在一起洗衣物,她们瞧有人来了,皆是报之一笑,也没任何言语。 姜佑的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发现她们应该都是幽州边地人,因为她们脸上的皮肤黑紫黑紫的,很是粗糙,和赵二虎,徐彪一样。 这时候姜佑就有了新的疑问,为啥青葵这脸蛋粉嘟嘟的? 再推开一扇半遮掩的门,姜佑看见了许多半拉小子,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估计只有七八岁。 他们规规矩矩地坐在院子里,面前一张张长条形的桌子也是新打的。 教他们的是一个长胡子老者,看样子有些学问。 老者瞧青葵来了,面带微笑地站起来,最后将目光锁在了姜佑身上:“您就是新来的先生吧?上将军跟老朽有提到过的,说您唤名姜佑,举人出身。” 举人? 话说原主还是个举人! 姜佑上前对老者一礼:“在下姜佑,正是上将军举荐之人。” “哦哦哦……来新先生喽……” “新先生喽……” 底下十几个小子一起起哄道,着实把老者气个不轻,他假意举起桌上的戒尺,可那些小子们一个个装作没看见,继续叫着。 “老朽年迈,实在管不住这些小子们,往后就拜托姜举人了。”老者拍拍姜佑肩膀,有些语重心长。 “先生慢走。”姜佑再说两句话,目送老者出门。 话说自己这个活,上将军估计已经密谋许久,这些遗孤一个个性子顽劣,不太好管教,上将军把自己派过来,也是有意锻炼一下自己吧。 老者走后,十几个顽童慢慢地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发现新来的先生很久都没有开口说话了,只是站在前面背着手,一双眼睛来回扫视。 在场的都是幽州边地遗孤,自小父母双亡,缺少管教,一个个皮的很,被送进学堂他们也很不愿,但迫于上将军的威势,他们只得留在这里,日常结伴上课就喜欢捣乱,已经接连气走了好几位先生。 姜佑自老者走后,就接过了桌子上的戒尺,只不过他把戒尺藏在背后,背着手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来回扫视着每一个顽童的脸。 说起教书,姜佑可不会。 但想让顽童安静下来,姜佑有一百种方法,现在用的这一种,也是后世最通用的。 名叫:班主任的死亡凝视。 不用说一句话,只要往那么台上一站,尽量严肃些,不消片刻,底下保证鸦雀无声。 顽童们渐渐安静下来,因为他们发现新来的先生好像真的生气了。 青葵则是躲在一边,看着自家姑爷作为先生的首秀,目前看来,姑爷好像成功镇住了这些小顽童们。 比上几任先生用时都短,效果却是最佳。 就这样,沉默持续了几盏茶的功夫,姜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从今日开始,我就是你们的先生,唤名姜佑!” 姜佑把戒尺横在手里,在面前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我知道你们从幽州过来,你们的父亲都是浴血战场的汉子,是英雄。上将军把你们接到京城,不是叫你们无端顶撞先生,也不是叫你们一日懒散,想着怎么舒服,怎么过。昨日上将军对我说,要我好好教你们,争取考个功名。” “但现在我看见你们一个个的,考取功名对你们来说还是太奢望了,还是先学怎么好好做人吧。” “考取功名怎么了?怎么对我们来说就是一种奢望?你把话讲清楚。” 席间,突然站出来一个少年,这少年也是十几人年纪最大的那个,个子只比姜佑矮了一个头。 姜佑笑笑,他正想有人出来反驳自己呢,要不然自己这威还真不好立。 姜佑径直走上前,面对这少年,用戒尺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发出“啪啪啪”的清脆响声。 “上将军说,让你们考取功名,你还真当真了?” “我凭什么不当真,我父亲死在边疆,我要活出个人样,告慰我父亲的在天之灵。” “哦?那你说说,上学堂之后,你学了几个字,读了几本书,又背了几首诗?” 少年听罢,被一句话噎在了当场。 “我们就算不读书,不认字,不背诗,也能活出个人样,至少比你们京城人活的更好。”少年明显不服气的样子。 第十二章 跳房子 “哦?比我们京城人,你幽州人自诩高人一头?” “那是当然,没有我幽州人,哪来的这天下太平。”少年很是自豪,为自己是一位幽州人感到自豪。 这个时候,姜佑忽然也明白了,昨日在平安县衙,为何提到幽州,青葵就想炸了的煤气罐子一样。 “幽州人,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姜佑称少年“幽州人”,声音不由也大了几分,生气道。 “上将军不许我出去。”少年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姜佑一笑,一把掀翻这少年面前的桌子:“走,你现在就走,今日出了这院子,上将军府不会管你,外边天高海阔,任你飞翔,但我要和你打个赌,十天,十天我保准你会求着我让你回来。” 这少年握紧拳头,移了半步,恶狠狠地盯住姜佑,一股不服输地劲儿:“好,我元稹与你赌了,十日就十日。” 说完,名叫元稹的少年不顾同伴阻拦,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出了那扇门。 “还有谁想赌吗?”姜佑看着剩下的孩子,大声叫道。 余下的孩子个个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 …… 休息期间。 青葵把自家姑爷拉到一边,有些不满。 “姑爷,这样做会不会有些……毕竟元稹是上将军从幽州带过来的,万一出了什么事?” “那你还快去跟着?记住把赵二虎也一并拉上,你们两个这几日就跟在那小子身后,但切忌不要让他发现,若是他敢在街上偷东西,你们就报官。”姜佑很认真地说道。 青葵一时不理解姑爷这般操作,伸手挠挠头。 姜佑伸手拍拍青葵脑袋:“快去快去,别一会儿那小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哦。”最终青葵还是决定按照姑爷的方法去做,不为别的,姑爷的教书方式看起来有些效用,至少镇住了绝大多数的孩子。 元稹走后,剩下的十几个孩子一时没了主心骨,一个个乖的像小绵羊一样。 姜佑重新回到课堂,故作严厉,又问了一遍还有人要不要走? 没人出来,一个个害怕的很。 “好,既然没人走,咱们就做点该做的,三字经大家都会吗?” 见底下没人反应,姜佑奇怪,又开口问了一遍:“三字经都会吗?” 还是没人反应,全场鸦雀无声。 看样子,应该不会。 姜佑扶扶发涨的额头,看来自己的教书先生之旅,异常艰难呀。 “那接下来,我说一句,大家跟着念一遍。” “人之初,性本善。” “人……人之初,性本善。”底下的孩子三三两两回应道。 “没吃饭是吧!还是嘴巴忘在幽州了!”姜佑眼睛一横,厉喝道。 随即拿着戒尺拍在桌子上,噼里啪啦一阵响,吓的那些孩子一个个如惊弓之鸟,更有甚至,最小的那几个都快哭出了。 可姜佑依旧没有放弃自己要表演的欲望,大声说道:“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 经过姜佑一阵吓唬,底下的孩子都张嘴跟着念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姜佑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念: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 一上午悠闲时光很快就过去,姜佑领读了几遍三字经,然后准备教几个孩子认字的时候,翻来覆去找了一通,最后只找到几本艰涩难懂的古书和一个类似沙盘的东西。 看来回去之后,还点创造点教学用具才行。 没有办法,姜佑只得继续领读三字经…… 中午,姜佑就留在学堂里用午饭,煮饭的还是早上在前院见到的几个幽州老妈子。 下午无所事事,姜佑也不打算教书,主要是这嗓子像冒烟了一样,怪不得那些老教师们人手一个保温杯,枸杞加菊花。 领孩子到了后院,这里是日常孩子们休息的地方,虽说不是很宽敞,但做游戏应该足够了。 唱完黑脸得来一段白脸! 姜佑深谙这个道理。 姜佑蹲在地上画着方格,一些胆大的孩子好奇地凑上来,不知道自家先生在干嘛。 “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一个胆大的小姑娘,睁着黑宝石一般的眼睛问道。 这小姑娘姜佑有点印象,除了已经赌气走的元稹,就属这姑娘年纪大了,胆子也大,梳了一条马尾辫。 姑娘名叫覃书舒,看样子机灵的很。 “做游戏。学了一上午,你们不累,我还嫌累呢?”姜佑扭头回答道。 “哦!”覃书舒站在姜佑旁边,背着手鼓着腮帮子应了一声,她只觉这新来的先生怪的很。 哪有先生教了一上午,就说自己累的,还说要做游戏? 上一任先生可是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求底下的学生看书识字,到了晚上还要布置功课,一点空闲时间都不给。 姜佑三下五除二画好方格,跳房子这种小游戏,可算是一代人的回忆了。 姜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很小伙伴们一起玩,当然除了跳房子,还有扔沙包,抓石子,木头人,不过姜佑并不打算一下子全部抖落出来。 好事多磨,不能让府里那个上将军抓住自己的把柄,别隔三差五就有人告状:学堂先生不带学生读书,一整日都在玩游戏! 重新站起身来,姜佑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握在手里,然后丢进了第一个方格里,他站在起点,并对围观的孩子们说:“这叫跳房子,规则很简单,我演示一遍,一会儿你们自己玩,最后赢的那人,明日我给他带一支糖葫芦。” 孩子们一听赢了有奖品,还是糖葫芦,一个个来了精神,围了上来。 姜佑也不多废话,率先撩起袍子,开始演示。 一下两下,姜佑准确无误地落在方格里,只是这身衣裳不太适合运动,一只手还要专门撩起前摆。 折身跳了回来,顺便单脚弯腰捡起第一个方格里的石头。 一个来回下来,瞧围观的孩子们跃跃欲试,姜佑就让出了地方递出手中石头说:“谁来第一个试试?” 众人瞧着自家先生,一个个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虽然渴望得到奖励,但是没人敢第一个上前。 姜佑指着覃书舒说:“就你了,覃书舒,你先来。” 覃书舒从人群中走出来,撇着小嘴巴,十分不愿。 从姜佑手里接过石头,不过第一步扔石头的环节她就出现了失误。 “再给你一次机会。”姜佑从旁捡起界外的石头,重新交到覃书舒手里。 这小姑娘拿着石头,瞄准了些,力道也小了些,然后学着姜佑刚才的样子,在方格里一蹦一跳…… 第十三章 小玩意 暮色下沉,姜佑背着手出了学堂,顺着早上来的路,准备回府。 说是来当咸鱼,混吃等死,现在做的事情好像也偏离了预定轨道,但姜佑挺满足的。 本来就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人,日常来学堂里教几个小顽童读书写字,等他们大了些后,万一有个读书料子考上功名,做了官,这说出去也是功劳。 姜佑还记得自己的大学生活,刚开始踌躇满志,认为自己以后一定能挣大钱,开公司,手底下养着几十号人,走上人生巅峰。 可慢慢的,心气也被磨没了,姜佑发现有一个编制那就是人上人了。 但最后编制没考上,还欠了一屁股的账,在一个没有亲人的城市里苦苦支撑,那种绝望和孤独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吧! 所以,姜佑想这辈子安安稳稳的。 教小孩子读书挺好的,况且府里的事情也不用自己管,虽然赘婿说出去有些丢人吧,但有失才有得。 到达自己院子,有下人专门等在院子外,恭敬请道:“姑爷,上将军在山河苑等您用晚膳!” 得! 姜佑极不情愿地跟在下人后面,朝山河苑走去。 晚上,湖上雾沉沉的。 走在空洞洞的木栈道上,姜佑一个劲地在想:要是在这里睡个一年半载,非得得个风湿病不可,别的没有,湿气太重。 推门进去,还和早上的场景大差不差,上将军一袭绛紫色衣袍,端端正正坐在首位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津津有味地看着。 姜佑进门,附身一礼:“拜见上将军。” 陆云起微微抬手,叫姜佑随便坐,不过这一次姜佑像是发现了什么,他看见陆云起手上戴了一双白色的手套,好像在掩饰什么。 早上也戴了吗? 姜佑想不起来了,不管了,姜佑摇摇头找了个下首位置坐下,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粥。 “学堂里的孩子顽劣,今日一行,情况还好吧?”陆云起不动声色地问道,又拿起了边上的一本兵书。 其实陆云起也知道建州来的那些遗孤不好管教,先前姜佑没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换了好几茬先生,有的只待了半个时辰就被气走了。 所以,陆云起怕姜佑吃不消这些孩子胡闹。 “没事,小孩子哪一个不顽皮,多相处几日就好了。”姜佑有做老师的天赋,姜佑还在想一会儿回去之后,得搞一块黑板出来,明日带过去让那帮小崽们开开眼。 看姜佑很轻松的样子,陆云起多瞧了他一眼,顺势拿起一块点心放在嘴边,小口吃了起来。 “对了,那院子不太适合做学堂,孩子们日常活动的范围太小了,我瞧孩子们里面还有几个女孩,后院也不太适合一起住了,重新找一个地方吧。”姜佑吃了口小菜,提出中肯建议。 十几个孩子中间有三四个女孩,其中那个叫覃书舒的,都已经十四岁了,若在再和那些小男孩挤在后院,以后怕是会出问题。 “嗯。”陆云起轻应了一声:“已经在找了,不过暂时没找到合适的。” 陆云起一早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已经叫府里的师爷去外边牙行打听合适的地方,价钱不是问题,但时间紧迫,暂时还没找到。 “还有,孩子们的基础太差,估计想完成上将军考上功名的目标,有些困难。”姜佑今日简单了解下这些幽州遗孤的文化水平,最后只能用很差两字来形容,有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想来之前那些先生的教学质量也不太好。 “对了,上将军晚上若是无事,把这个叫人多抄写几份,我明日带给孩子们。”姜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口里掏出几张折好的纸,起身放在了陆云起的桌前。 陆云起先是放下点心,擦了擦手,才把纸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行行小字,经过极其艰难的辨认,陆云起默念了一遍:“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 陆云起蹙起眉头,有些意外,这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量极大,而且读起来朗朗上口。 “这是?” “三字经,拿来启蒙用的。”姜佑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现在手里拿着一块馍啃着,随口应道。 三字经! 对,这每一句都是三个字,叫三字经最好不过了,陆云起想到这,点了点头。 “叫人抄个十几份,我明早过来拿。”姜佑怕陆云起忘记,又提醒了一遍。 本来今晚除了做出一块黑板,抄写三字经也是姜佑的任务,不过来都来了,姜佑决定把任务外包出去。 “你这字……”陆云起突然说道。 “咳咳,良久不拿笔,生疏了。”姜佑突然咳了两声,低头喝饭。 瞧姜佑故作镇定的样子,陆云起也没逮住这字的问题不放,不过这字确实有点像鸡爪子爬过一样,有的地方墨迹黑了一大团,一看就是小孩胡闹写的。 姜佑也没办法,下午在学堂里拿毛笔蘸墨写的时候,发现怎么也写不好,又要拿书对照着繁体写法,一时就有些毛躁,很多地方墨汁都挤在了一团,不仔细看,根本认不清是个什么字。 姜佑很快地解决完晚饭,站起来拍拍手,作辑出门。 也不管陆云起同不同意。 姜佑走后,陆云起才开始慢慢小口喝粥,眼睛时不时瞄两眼姜佑的大作。 内容好是好,话说这字也……真是一言难尽。 …… 到了自己院子,姜佑意外地发现小丫头青葵已经在院子里了。 “如何,今日那小子在外没惹什么事吧?”姜佑上来就问。 青葵知道自家姑爷问的是谁,自己一整日也是在忙姑爷安排的差事,跟在元稹屁股后,瞧这小屁孩一整日都干了什么。 青葵跟了元稹一整日,现如今累的虚脱,坐在屋前的台阶上捶着肩,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没有,不过姑爷你这么做,要是上将军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青葵还没把这件事告诉上将军,她怕上将军生气,这些幽州遗孤都是上将军的心头宝。 但青葵更怕上将军和自家姑爷置气,所以权衡利弊之下,小丫头暂时瞒着上将军这事。 “生不生气,姑爷我不知道,但姑爷我知道,若是我不这么做,那小子日后怕是要犯大错。” “元稹挺好的,就是有些倔。”青葵想了一会儿说道。 “倔归倔,但他也老大不小了,姑爷我不能让他带坏学堂里那些年纪小。以往学堂里没有规矩,多半是几个领头的孩子起哄瞎闹,年纪小的久而久之,也跟着闹,你明白姑爷我什么意思吧!”姜佑解释道。 青葵点点头,意思就是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呗。 “这几日你就别上街跟着元稹了,让赵二虎去,你随姑爷我办点正事。” 青葵眼睛一亮:“什么正事?” 姜佑嘿嘿一笑,凑近了些,将胳膊搭上青葵的肩膀,有些不怀好意:“陪姑爷到府里的库房去一趟,做一些小玩意。” “什么小玩意?”青葵又问。 “问那么多干嘛,走,带路。”姜佑把青葵拉起来,让她带路去库房,黑板的事要尽快搞定,最好明天上课之前搞出来。 “现在?”青葵看了看黑沉沉的天,有些不愿,话说自己还没吃饭呢,肚子都咕咕叫了。 可姜佑不管这些,推着青葵出了院子。 上将军库房是几间联排的屋子,走进去一瞧净是些刀叉剑戟,要不就是流星锤,地刺,火尖枪,连强弩都有,地上还堆有许多新的铠甲。 找来库房管事一问,姜佑也解释了一通,可库房老管事硬是不知道自家姑爷说的黑板是何物? 最后姜佑干脆问:“府里有没有防水的漆,黑漆最好!” 老管事摇摇脑袋,不过旋即在一堆刀叉剑戟中翻找一番,最后拎出一桶未开封的漆,说道:“没有黑漆,这桶是白漆,是前几个月刷墙整院子剩下的,不过它防水。” 姜佑恨不得上前啵老管事一个,这小老头也太可爱了。 管它黑漆白漆,能防水就是好漆。 第十四章 夜谈 至于为什么要纠结防不防水,姜佑有自己的想法,虽然这个世界上物资充沛,连玻璃都做的出来,但后世黑板那种漆可不是轻易能生产出来的,它需要很复杂的化学提纯工艺,这个世界很显然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所以姜佑退而求其次,只求找到防水的漆,顺便这漆刷上去之后,比较细腻平滑即可。 大不了以后拿炭笔或者石灰块往上写字,用湿抹布当黑板擦用。 …… 提着一大桶漆,拿了几个铁架子和几圈铁丝,又叫了两个下人搬了一块剩下的墙砖回了自己的院子,姜佑准备动手试试。 青葵蹲在一边,手里拿着一张比脸还大的饼,正啃的麻麻香。 她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自家姑爷,撅着屁股像个泥瓦匠一样左刷一遍,右刷一遍,直到把半人高的墙砖都覆盖上白漆。 “丫头,府里有炭吗?”姜佑做完这一切,拍拍手叉腰看着自己的大作,头也不回一下地问道。 坐在台阶上啃饼的青葵回答道:“要炭做什么,冬日才用的着。” 小丫头发现今日的姑爷比昨日还奇怪,净是做一些让人搞不懂的事情。 “算了,我自己去厨房里找,你留在这里看着,不要让人瞎动我的东西。”姜佑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走了。 …… …… 亥时(晚上九点)。 山河苑,陆云起住处。 有丫头正伺候陆云起洗漱,期间想起一件奇怪的事,就随口与自家将军说了:“上将军,方才我瞧见姑爷他扛了一麻袋的炭回了自己院子。” 陆云起穿了一袭灰色睡袍,正坐在镜子前,听闻顿了一下,扭头奇怪道:“炭?什么炭?” 那丫头又说:“冬日里取暖的炭,我方才去厨房里打热水,瞧见姑爷进来和管事的说了几句话,不久就扛了一麻袋炭回去。” “他自己抗的?”陆云起又问,心中疑惑不已。 大晚上扛一麻袋炭作甚? 现在又不是冬日? 取暖的话会不会太早了些。 丫头点点头。 这丫头名叫青梧,和青葵算是同一批留在陆云起身边服侍的人,也算陆云起的心腹之一。 自从陆云起把青葵送到姜佑院子服侍后,山河苑便只青梧一人。 “对了,上将军,我听说京城人晚上都会吃夜宵,姑爷会不会拿炭做烧烤了?因为有下人看见,在此之前,姑爷从库房里拿了许多铁架子回去。”青梧异想天开突然说道。 顺着这个思路,陆云起想到今晚姜佑吃的极少,走的也很匆忙,难道他真的回去之后,去厨房里取炭烤肉了? 自己又没苛待他,他何必如此呢? 在自己面前,他故作拘谨,吃不饱饭吗? 也想越不对劲,陆云起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凝眉沉思。 …… 这边,姜佑和青葵正在“烧烤”,面对一麻袋的黑炭,青葵极不愿碰它们,而姜佑则是直接下手,挑了两块趁手的,随便先找了一块石砖试了试。 “姑爷,您是准备一会儿拿它在这上面写字吗?”青葵立马联想起二者的关联,问道。 姜佑竖起大拇指,这丫头不光机灵,也聪明的紧。 白漆还没干,一时半会也干不了,这主仆两个最后都坐在台阶上,望眼欲穿。 今晚天空上有星星,月亮也很圆。 姜佑把胳膊放在腿上,手里拿着一块炭研究了半天,搞得一手黑。 有时候就是这样,为了一些有意义的事,可以不睡觉,干等着。 “姑爷,我听门房老孙头说,你以前读书读的可好了,还会作诗。”青葵闲来无事,抬头看着天空中一闪一闪的星星说道。 以前的事,姜佑可不记得,也不敢胡乱应话,怕青葵发现什么端倪。 “还是跟姑爷我说说,你们在幽州的事情吧!”目光从青葵脸上掠过,姜佑不经意间说道。 “幽州……”青葵像是想起了久远的事情,歪着脑袋有一嘴没一嘴地说道:“幽州,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啦,我是上将军在幽州战场上捡回来的,那时我还小,什么都不记得。有人说我不是大端朝的姑娘,是异族,因为我的眼睛和你们不一样,我眼睛里泛有一丝蓝色。” 青葵说这些话时,整个人落寞了许多,不过却一直抬头瞧着天空中的月亮。 姜佑凑上去,也不顾男女之别,掰扯着青葵的脸蛋仔细瞧了瞧,瞧她瞳孔的颜色果真有一丝蓝色。 有一种异邦女子的神秘感。 怕这丫头心里不高兴,姜佑摸摸她的脑袋说:“异族没什么不好的,异族和大端朝不都是人嘛,长的也一样,况且你长得比其他丫头更漂亮,你说是不是?人嘛,得向前看,好好活成就成。” 青葵眼睛还是看向天空,语气略有些悲伤:“姑爷和上将军是一样的人,上将军也劝我不要在乎身份,好好活着就行。” “所以,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个语气怎么一回事?伤心啦?” 青葵将思绪收回来,又啃了手上的饼一口:“没有,我没有伤心,我只是觉得人与人不同,该怎么活着才更有意义一些。” “你这话像个哲学大师一样。”姜佑笑了,伸手捏了捏青葵的脸蛋叹道:“路在眼前,看在当下,想那么多屁作用不起,还是想想明日怎么对付那些熊孩子吧!” 青葵被这句话逗笑了,笑的眉眼一颤一颤的,指着姜佑笑嘻嘻道:“我原以为姑爷是个读书人,说起话来都是些之乎者也的大道理,但经过两天的相处,我发现王爷和赵二虎一个样,都爱说些粗俗的话。” “粗俗?”姜佑摇摇头,搓了搓手上的黑色印记:“赵二虎好像不喜欢姑爷我。” “不是不喜欢,而是赵二虎他吧,眼光有些高,他看得上的人没几个。”青葵将剩下的一块饼塞进嘴里,慢慢说道。 对赵二虎的初印象,应该是那日在上将军身后的诧异样子,当时这护卫肯定在想:这姑爷怕不是个傻子。 这个印象一直持续了一整日,下午上街时候,赵二虎担负起护卫的职责,虽是不喜自己,但还是尽心尽力地保护自己周全。 喜欢双臂环胸,眯眼靠在墙上或者柱子上,这幅高人做派着实不像个护卫,当是个青衣侠客。 “他心里看得上的人,上将军算一个,上将军的父亲算一个,不过我没见过上将军的父亲,赵二虎说他见过。嗯,还有就是徐彪了。”青葵伸出三根手指细细盘算。 上将军父女两个,赵二虎作为护卫部下,应该的,可徐彪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很本不在一个档次啊。 那个喜欢抠手手憨厚大汉? 赵二虎为啥看得上他呀? 见姜佑疑惑,姜佑站起来拍了拍自己屁股上的灰:“等有时间再和姑爷讨论,夜深了,我要回去睡了。” “别走啊,把话说清楚。” “不了不了,我去睡觉喽。”青葵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除了院子,完全不把姜佑的话当回事。 第十五章 冰糖葫芦 翌日,山河苑。 姜佑哈欠连天,眯着眼跟随青葵走在木栈道上,映着湖面前瞧了瞧自己这副鬼样子。 话说昨日做先生的工作也不累,睡得也不晚,为啥还这么瞌睡呀! 真是搞不懂,搞不懂。 在二层小红楼前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姜佑拘谨地走了进去。 和昨日一样,陆云起早早地坐在位置上,不过姜佑发现今日的早膳样式少了大半,刚好够两人份。 主位上的陆云起冷着一张俏脸,也不等姜佑再弯腰作揖就抬手吩咐道:“随便坐吧。” 看样子,怎么好像生气了? 我没干啥呀! 姜佑扪心自问,这回姜佑可不能捡个远一点的位置坐,因为早膳样式不够,只陆云起面前的桌子上有两碟小菜。 在陆云起左手位置坐下,姜佑直了直腰杆子,问道:“上将军,不知昨日拜托您的事?” 陆云起明显一愣,薄唇微张,不过马上恢复常态,只见这位女将军先是掩嘴咳了两声,而后解释道:“下人还没抄好,等抄好本将军遣人送去学堂。” 十几份而已,至于一晚上都没抄好吗? 再说,昨日给的三字经模板加起来总共两张纸,多的自己也记不下来。 “用饭用饭。”陆云起见姜佑起疑,率先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口小菜。 姜佑沉沉地吐了一口气,也不敢多问什么,此事只得作罢。 不过看样子,陆云起好像把这事给忘了,哪里是下人还没抄好? 不过姜佑可不敢当面戳破陆云起的谎言,毕竟女人都要点面子,更何况这面前坐的还是位要强的女人。 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塞进嘴里,就着小米粥,今日早膳说起来也算简单,不像昨日,光点心就四五样。 很迅速地吃完早饭,姜佑站起来胡乱地抹抹嘴,这就要走了。 期间陆云起没说一句话,只慢慢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姜佑走后,陆云起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青梧,准备笔墨。”陆云起向身后的丫头立马吩咐道。 “现在?” “嗯。”陆云起点点头,也胡乱地抹了抹嘴,转身上了二楼,不知做什么去了。 …… 去往学堂的路上,姜佑一个劲地在想:今日该教些什么为好? 小黑板自己是没做出来,无法今日拿出来到那帮小崽子面前显摆,因为刷上的漆得几日晾干。 “青葵,你小时候上学堂,学堂里的先生一开始都教些什么?”姜佑将两只手背在背后,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青葵跟在姜佑屁股后,想了一会说:“我在幽州上的学堂,不过上学堂时我都已经十四岁了,先生说我开智太晚,就教了我写自己的名字和数数。” “数数?” “对,从一写到十,每天写十遍。”那段刻骨铭心的经历很难忘却,自此以后,青葵就再也不想上学堂了,还是伺候人的活比较好干。 听罢,姜佑嘴角翘起,想起了一个好主意。 那今日就教数学吧。 路上,二人绕远了路,扛了一草把的冰糖葫芦回来,姜佑昨日答应过的,给做游戏赢得那人奖励一支冰糖葫芦。 不过看这样子,姜佑应该公平对待了。 路上,青葵偷偷取了两支,走在后面吃的正欢,话说跟随姑爷还能吃好多好吃的。 青葵再也不羡慕青梧能留在山河苑伺候上将军了,一开始上将军选人送往姑爷这里,是在青葵和青梧二人中二选一,最开始谁也不想离开山河苑,因为不知道姑爷是个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 为此,青葵和青梧明争暗斗,但最终青葵棋差一招,叫青梧在上将军耳边吹了一阵风,上将军就把青葵送到了姑爷这里。 不过现在看来,青葵觉得自己傻人有傻福,跟在姑爷屁股后比在山河苑可好多了,姑爷好说话,还有好多好吃的。 昨日上街吃,今日姑爷干脆把小贩的生意都抢了过来。 …… 推门进去,姜佑首当其冲地扛着一扫把冰糖葫芦,惊的那些建州老妈子一个个目瞪口呆。 可姜佑没管,径直走进了课堂,一众小孩们早早地等在这里,昨日经过姜佑的一番管教,又没了元稹带头胡闹,这些幽州的孩子一个个听话的如同小绵羊。 “哇——” 孩子们看着自家先生这副样子出现,一个个张大嘴巴惊呼不已。 更有年纪小的孩子,一个劲地舔嘴唇,咽口水,看起来馋极了。 “昨日我说过,赢的那人有冰糖葫芦吃,不过昨晚睡觉的时候,我改主意了,今日在场的每一位都有冰糖葫芦。” 小孩们一个个喜笑颜开,笑的天真无邪,这么说,自己也有冰糖葫芦吃。 “不过话说在前头,每人最多两支,小孩子家家吃多了冰糖葫芦,是要坏牙齿的,别到时有人坏了牙齿,跑到上将军哪里告我的状。”姜佑把肩头的冰糖葫芦卸下来,眉头飞扬。 “先生,我不告状,能不能给我三支呀。”有小孩子突然站起来说道。 姜佑看着,哭笑不得,摇摇头。 话说小朋友还是很可爱的嘛。 接下来姜佑给每个孩子分发了冰糖葫芦,并告诫他们快点吃,吃完上课。 孩子们一手拿着一支冰糖葫芦,左舔舔,右舔舔,眼睛里充满了光亮。 摊上这么一个先生,似乎还不错。 ……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 整齐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经过长时间的努力,姜佑看着孩子们已经不需要领读便能说出来,索性坐了下来,拿起边上不知谁的杯子,喝了口茶。 这茶味道还不错,刚好润润嗓子。 招青葵过来,顺便让她有时间去赵二虎那里瞄一眼,看那个叫元稹的刺头小子现在怎么样了。 青葵临走前又拿了两支没发完的冰糖葫芦,然后蹦蹦跳跳地就走了。 青葵也是个贪吃的。 孩子们正在卖力地读着,姜佑无所事事,拿起边上的笔准备编写一下自己的教学计划。 现代幼儿教育明显不太适合这些幽州遗孤,若是从最简单的开始教,那些大一点的孩子反而耽误了。 老孔一句话说的好:因材施教! 小一点的孩子慢慢教,打好基础,以后考取功名就靠他们了,年龄大一点的,姜佑决定教些实际的,比如算账,日后出来也算有个一技之长。 中间年龄段的,有些麻烦,这些孩子的年龄集中在十到十三岁之间。 姜佑留意过,这些孩子除了会写自己名字,认识几个简单的字外,其他方面可跟外边同龄的孩子差远了,若是不想脱轨,那必须要下猛药。 拿起笔,姜佑简单写了自己的想法,虽然字丑的没眼看,但谁又在乎?谁又能完全看懂呢! 第十六章 为师者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书桌前,陆云起执纤细狼毫,正在专心致志地誊写,一笔一画很是认真。 细细看过去,这字比姜佑的不知好上多少,相比一般女子写的字,陆云起这手字带了些男子气概,笔锋尽显,磅礴大气。 这字的风格多少和她常年在战场上征战有关。 方才虽是不愿承认,但忘了就是忘了。 陆云起这些年就这么一个毛病,容易丢三落四。 昨日姜佑提醒两遍的事情,但陆云起昨晚还是给忘了,直到今早姜佑过来要。 看着自家上将军正在仔细誊写,一旁的青梧没敢上前打扰,自昨日说了姑爷有可能晚上夜宵加餐,今早上将军就发话:让厨房少做些。 说是姑爷没那么大的肚子,吃不了许多。 青梧知道自家上将军在赌气,莫名其妙的赌气。 上将军有时候也会是个小女人姿态。 很快,陆云起就把十几份三字经誊抄完毕,小心翼翼地装好吩咐青梧:“速去学堂交于姜佑!” 青梧接过,不敢耽搁,转身下了楼。 楼里,陆云起一脸轻松,靠在椅背上小憩着。 话说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给忘了呢。 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吐了吐舌头,最后笑了笑。 …… 不多时,差不多小半个时辰,青梧又回来了。 陆云起在一楼前空闲的地方练剑,时而威猛刚烈,时而诡异刁钻,这一手剑法,世间少有人能敌。 停下休息片刻,青梧上前递了一条干净毛巾。 “送过去了?” “嗯。”青梧点点头,旋即把在学堂里看到的景象说与上将军听。 陆云起听完,一脸诧异! “孩子们都很乖,一个个站起来大声朗诵! 对姑爷很是有礼貌,说话都要以先生尊称!” 什么时候,幽州遗孤如此好相处了? 陆云起可是记得,没来京城前,这些遗孤们可是气走了好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那些先生临走前一个个吹胡子瞪眼,说见过顽劣的,但没见过如此顽劣的。 所以姜佑说,学堂一切还好。 陆云起只当姜佑是怕面子过不去,胡乱诌的。 那些孩子什么性子,自己可是最清楚。 姜佑一个脾气好好书生,怎么能压得住十几个幽州顽劣遗孤? “你可瞧清楚了?”陆云起不信,擦了擦额头上的晶莹汗珠,又问了一遍。 青梧旋即点点头:“看清楚了,一开始我也不信,为此我还待在那里观察了许久,但那些孩子们确实很乖,在认真读书。” “姜佑在做什么?” 青梧想了想,也回忆了一下说道:“姑爷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每隔半个时辰就就叫孩子们休息一刻钟,说是怕孩子们把嗓子喊哑了。” 奇怪,真是奇怪…… 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负剑的陆云起越想越奇怪,当即就想去学堂里一探究竟,可身份使然,她最终还是忍住了。 …… 学堂里,姜佑的九九乘法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他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引进较为简便的阿拉伯数字进行教学,但又怕孩子们一时接受不了,所以纠结不已。 “先生,您教我们这个有何用处?” 课间休息期间,胆大的单马尾小姑娘覃书舒,双手奉上一杯新茶,来到姜佑面前不解道。 姜佑停下手中的笔,搁置在笔架上,抬起头接过覃书舒奉的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才说:“自然有大用处,比如以后你若是当上了掌柜,此九九乘法表可助你快速算账。” 覃书舒皱起一双小柳眉,青葱的小脸愈发不解,她双手垫在额前,弯腰拜了下去:“还请先生赐教。” 姜佑靠在椅子上,很享受这种被人尊敬的感觉,但是他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长大想做什么?” 这个时代的女子,成年之后就会被父母选个好人家嫁出去,再有身份低微的,可能一辈子都在伺候别人,所以姜佑想知道面前这丫头以后想做什么? 覃书舒撅嘴想了一会,很认真的样子:“我可能会进府当个烧火丫头吧!” 覃书舒虽然在姜佑眼里很聪明,很机灵,但这小姑娘也很现实,她能够预想自己接下来的生活轨迹。 自己再大几岁,很可能就要进上将军府,当个伺候人的丫头。当然,最好是能伺候上将军。 姜佑手指叩着桌子,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没想过做其他事情吗?比如嫁人,再比如方才说的做个掌柜?” 覃书舒不好意思笑笑,露出浅浅酒窝:“先生抬爱,高看了。” 姜佑看着面前满脸是笑的姑娘,心里却隐隐阵痛,她应该有更好的前途吧,而不是去府里当一个烧火丫头! “算了,说这些为时尚早……你刚才不是问,背口诀有什么用吗,我现在告诉你,用处大了,比如,我是说比如,你若是将军府厨房采买,一日上街买菜,问一根萝卜两文钱,那买六根多少钱?” 覃书舒立马伸出双手,掰扯十根手指慢慢算着,但末了好像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眼睛一亮试着说道:“二六十二?十二文钱?” “不要用疑问的语气,就是十二文钱,你要知道,在课堂上学到的东西,先生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在未来实际生活中用到!” 覃书舒现在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不过这不打扰她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算术在我们现实生活中有很广的应用范围,我说的还只是冰山一角,我之所以要求你们背口诀,就是希望你们能在别人还掰着指头算的时候,脱口而出,这样你们才有竞争优势,懂吗?” 覃书舒点点头,立马放下手藏在背后,她为自己刚才下意识想要掰指头算术的行为感到耻辱。 “先生,您真的和之前的先生都不一样。”覃书舒亭亭玉立地站在姜佑面前,很高兴也很正经地说道。 “不一样就对了,你们叫我一声先生,我多少得教你们点真本事。”姜佑开心笑笑。 为师者应该是这样子吧! 第十七章 清河范家 午后,早上那丫头又来了,姜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从青葵口中得知这丫头是上将军的贴身女婢,权力大的吓人。 早上见这丫头时,把姜佑吓了一大跳,不为别的,这丫头竟然和青葵长的极为相似,说是孪生子也毫不过分,但没听青葵说她还有个姐姐或妹妹呀! 这要是以后大被同眠,双生子,嘿嘿嘿…… 青梧慌慌张张地闯进学堂,扶着门大口喘气道:“姑爷,上将军唤您回去,有急事!” 姜佑站在台上,手里正拿着书,一时间疑惑不已。 什么事如此慌张? 三言两句交代了课堂纪律,姜佑就随青梧出门。 姜佑一出门,课堂轰的一下热闹起来,说话的说话,打闹的打闹,幽州不服管教的性子,在这些孩子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姜佑在时,他们很乖,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等先生走后释放天性。 “先生先前三番五次强调的课堂纪律,你们难道都忘了吗?还是要先生回来再提醒一遍!” 单马尾的覃书舒某一刻,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大声喝道。 如今这丫头正怒不可遏,瞧着身边一脸笑嘻嘻的同伴。 覃书舒在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一出言当即震慑住了这些调皮的小家伙们。 “你管那么多干嘛?先生都走了,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有顽劣的男童站起来指着覃书舒不满道,嘴上笑嘻嘻的,他觉得覃书舒没有资格说别人。 覃书舒猛地一拍课桌,震得一声响:“先生走后,这里我最大,你若再说话,就滚出去!” “那你……”小男孩一时有些畏惧。 “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幽州来的,来京城不是过来混日子的,想想你们的爹娘……” …… …… 山河苑。 “呦,这儿修的不错嘛!有山有水有湖泊,不愧是陛下赏赐的宅子,比我那里强多了,姐夫也真是偏心……”有年轻公子哥漫步在木栈道上,眼睛到处瞅着,时不时站立拍拍栏杆,时不时伸头看看湖泊里游动的锦鲤。 在他身边站了一位宫里出来的宦官,年纪一大把,怀里揣了一把拂尘,正皮笑肉不笑地附和这年轻公子哥。 公子哥敢称当朝陛下为姐夫,想来这人来头可是不小,宫里老公公也不敢多言什么,只得在前领路。 “王公公,今儿陛下让你带本公子到这儿,到底所为何事?”年轻公子哥靠在栏杆上干脆不走了,半耷拉着眼睛,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老公公头戴高冠,一身绯红的袍子,弯腰平静地回话:“陛下的意思是让范公子来瞧瞧上将军那赘婿,然后回去给个准话。” “什么准话?我看是笑话吧,本公子什么身份,那未来也是国舅爷的水平,凭什么来这儿看一个赘婿?”公子哥手中摇着扇子,越摇越快,油头粉面的一张额头,皱纹都快堆在了一起。 这公子哥名叫范志阳,说起范志阳旁人可能不知,但要说起宫里那位范姓贵妃娘娘,那大端朝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范怜儿年纪轻轻便荣登贵妃位,颇受年轻皇帝的宠爱,不久便要再进一级,乃皇贵妃! 世间独一份的存在! 贵妃本姓范,清河范家之女,清流门第出身,足下有一胞弟,也就是范志阳。 靠着宫里有位贵妃姐姐撑腰,这京城,他范志阳能横着走。 姓王的老公公在旁陪笑,再弯腰解释道:“范公子言重了,陛下这么做自有陛下的道理,咱们还是得……万望公子多为贵妃娘娘考虑。” 这公公极会说话,点到即止。 剩下的就交给范志阳自己领会,见人见得多的,公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可范志阳很明显没有领悟到王姓公公嘴里的话,还一个劲的抱怨,好像今日来上将军府一趟剥了他一层皮似的。 “哎……我想起来了,世人皆称这马上女将陆云起乃杀神转世,杀人不眨眼的角色,王公公你说她会不会长得青面獠牙,膀圆腰粗?” 范志阳摇着扇子突然想到,一张脸笑的极为开心,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王公公直摇头。 见王公公不搭理自己,范志阳继续说:“本公子还没瞧见过青面獠牙的女人呢?走,咱们瞧瞧去!” 王公公舒展眉头,不管怎样,去了就好。 …… 二层小红楼前的宽阔地带,范志阳见到了他口中青面獠牙,膀圆腰粗的女人。 “奴才见过上将军!”王公公双臂探出,行了一个世俗大礼。 陆云起此刻站在阶前,一袭蓝衣劲装,将她挺拔高挑的身材勾勒地凹凸有致,她昂首挺胸,负剑于背后,眼神微冷,正瞧着阶下的二人。 “王公公有礼。”陆云起轻抬手,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 当把目光从王公公身上转向年轻公子哥身上时,陆云起脸上终于有了其他颜色。 范志阳呆了! 准确地来说,范志阳嘴巴微微翘起,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阶上的那个女子在看,同时心里在感叹:若世间女子都这般“青面獠牙”“膀圆腰粗”,那该有多好呀! 范志阳见的过的漂亮姑娘多了,就算是花魁也见过好几个,可她们身上流露的姿态,与这陆云起完全不同,陆云起现在这个样子让范志阳有些痴迷。 男人生来都有征服欲! 生气都这么好看……啧啧啧。 今日没白来。 “咳咳~”王公公发现了身边范志阳的异样,赶紧掩嘴咳了两声,提醒道。 范志阳吧唧了下嘴巴,从失神中渐渐醒转过来,笑着一张脸迎上前半步,摆出自认为最谦卑的一个样子:“清河范家,范志阳见过上将军!” 陆云起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睛死死地盯住范志阳。 上将军这是看上我了? 范志阳抬头心中疑惑不已,怎么她一直瞧着自己呀? 第十八章 来找茬的 天成京四年,入秋,清河范氏范文谦时任幽州东路大军后勤主官,范文谦以道路泥泞为由,两月不运前线一粒粮。 幽州上将军陆召苦苦支撑,于当年腊月初被迫出营两百余骑,奔袭百里绕至敌后,欲抢夺敌粮,但怎奈军中出了奸细,陆召所有的意图,敌军早已知晓,并布下天罗地网。 敌军粮队佯装撤退,引诱陆召百骑入傥山,火烧傥山半月有余,陆召与其部下尸骨无存,最后在山谷中只找到数百具焦尸。 …… 陆云起负剑于背后,握剑的手因为用力的缘故,上面青筋凸起,整个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想象过见到仇人的样子,也很极力克制,但陆云起没有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贝齿轻咬下唇,一股腥甜味道传遍舌尖,陆云起在极力克制自己。 父亲的死和范文谦脱不了干系! 而范志阳则是范文谦的独子! “清河范氏,范志阳见过上将军!”范志阳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上前半步,重复了一遍。 这回还微微低下了脑袋,不过这脸怎么看都十分高兴的样子。 熟悉范志阳的人都晓得他这幅表情什么意思,事后当晚便会有姑娘彻夜哀嚎。 “上将军,上将军?”王公公一个老人精,发觉陆云起有些不对劲,迟迟不回答,就死死地盯住范志阳在看,所以就在一旁开口提醒道。 经王公公提醒,陆云起眨了眨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张嘴:“夫君还未到,请两位稍等片刻!” 下一刻,陆云起转身进了小红楼,关上了那扇做工精细的门。 陆云起一走,留两个奉了皇帝之命,前来看望姜佑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上将军这是怎么了? 陆云起逃似的回了小红楼,关上了门,她有些拿不稳手上的剑,干脆丢在了地上,满是疤痕的双手捂着自己脑袋,缓缓地跌坐在地。 靠着门,陆云起埋起脑袋小声啜泣。 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天成京四年,傥山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相信陆召是无辜的! 朝廷对外的说辞是:幽州先锋营主将陆召擅离职守,至两百骑陷入险境,尸骨无存。 所以今日陆云起看见害死父亲的清河范家子弟,才会忍不住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才会很失态地逃回小红楼,才会像个懦夫一样不敢说什么。 因为自己如果现在动手,整个上将军府都会…… …… 跟在青梧身后,姜佑着急忙慌地赶回上将军府,路上青梧说:“有人闯进府里,欲对上将军不利!” 在府前,姜佑拉住青梧疑惑道:“对上将军不利?这可是皇帝亲赐的上将军府邸,京城还有人敢闯进府里对上将军不利?” 姜佑觉得青梧在说谎,或者在刻意扩大的事态的影响力。 “哎呀,姑爷,您别问那么多了,再回去晚一些,上将军就就……”青梧小脸紧绷,很是着急。 “好好好,前面带路。”姜佑没有办法,只得跟在青梧的屁股后向山河苑走去。 只是姜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对方什么来头?竟能让那高冷女人如此? 再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两人很快地通过山河苑湖上的木栈道,见到了青梧口中欲对上将军“不利”的二人。 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年轻,一个瘦弱干瘪的小老头,他们要对上将军不利? 姜佑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在质问青梧。 青梧也没说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自己明明按照上将军所说的去将姑爷请了回来,怎么回来是这个样子? 就在半个时辰前,上将军对自己说:“一会儿府里会来几个厉害的人,欲对府里不利,你速去学堂请姑爷回来,主持大局。” 怎么回来之后,跟上将军描述的状况不大一样! 青梧和姜佑的突然闯入,让两个奉命前来的外人有些意外,他们还在猜:这两个人着什么急?怎的一头汗? 末了还是京城大纨绔范志阳出来问了二人一嘴:“喂,那边两个,你们干嘛的?是这府里的人?” 姜佑先是顺了顺气,刚才从学堂一路小跑过来,话说还有点小累,像是跑了个一千米似的。 迈步上前,姜佑拱手道:“在下姜佑,乃是这府中之人,不知二位是?以前在府里似乎从未见过。” 知道对方是过来找茬的,但没摸清楚对方底细前,姜佑绝不会做出任何过激行为。 王公公上前半步,恭敬道:“奴才王显贵,乃是宫中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宦官,身边这位,乃是……” “清河范家范志阳,贵妃是我阿姐!”范志阳不等王公公把话说完,抢着出来仰头不屑道。 王公公不好意思笑笑,意思好像是让姜佑多包涵。 宦官?宫里来的! 还是在皇帝身边伺候,再一看年纪,这人八成就是传说中的宦官首领,和“苏培盛”“魏忠贤”一个级别的存在。 再看粉面小生,清河范家? 应当是某个地区的大族,不过这人说贵妃是他阿姐,想来这人就是皇帝的小舅子。 二人出身高的吓人,姜佑稍微镇定心神,附身一礼:“见过王公公,见过范公子,在下姜佑!” 姜佑! 王公公和范志阳情不自禁地对视一眼,今儿来找的人就是他。 王公公知道面前的年轻人是姜佑后,就默不作声地把姜佑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好一会儿回去跟皇帝禀报! 而范志阳则是不知道为什么,当知道对面的俊俏男子是姜佑后,一张脸就十分嫌弃的样子,更甚至嘴巴都撅了起来,斜眼瞧着姜佑。 陆云起怎的招了这般的人做夫婿? 嫉妒心一起,范志阳也不顾忌什么,一些难听话的话脱口而出:“姜佑,本公子可是听说,你胸无大才,全靠祖上和陆家交好,才攀上的高枝。” 姜佑笑笑不说话,实际上也没什么好说的,实际情况正如此,原主的确是靠祖上的关系才得以进上将军府。 见姜佑不说话,范志阳小人得志,继续讥讽道:“姜佑,上将军天资之才,年纪轻轻就为我大端朝立下汗马功劳,陆家英烈,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趁早滚出来,别耽误了上将军的大好前程。” 嚯!这人还是那个冷面女人的追慕者,话说自己头上的伤不会就是他背后下的闷棍吧。 姜佑想了想,忽然联想起了刚来那一日,自己头上的伤疤。 “范公子这话说的实在叫在下惭愧,不知范公子有何好办法,让姜某能安然无恙地退出,姜某感激不尽!”姜佑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人膨胀。 姜佑表面上看起来低三下气,但实际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小子吃不了闷亏,等着瞧着,还有场大戏还没开始上演。 第十九章 新晋主角范志阳 姜佑说自己想要安然无恙地退出,让范志阳给了法子。 范志阳一听,当即咧嘴笑了笑,还高兴拍了拍手。 这样正好,他退出之后,那个小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范志阳想到这儿,差点笑出了声,他上前拍拍姜佑的肩膀,提议道:“想要退出还不容易,本公子给你想法子,你就说自己身体有恙,无法替陆家传宗接代!” 此法一出,范志阳相信,就算是陛下来了也说不出不好来,陆家现如今只陆云起一人,陆家香火可不能灭,姜佑人事不行,自然无法替陆家传宗接代,退出理所当然。 说这话时,范志阳还故意瞅了姜佑裆部一眼,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被人平白无故地瞅着裆部,就算是姜佑也不禁退后了半步,生怕范志阳取向不正常。 “范公子这个法子高,实在是高!”姜佑竖起大拇指,弯腰塌背附和道,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范志阳一瞧姜佑这般模样,想来自己也不用费老大的功夫,就能把姜佑赶出上将军府,然后鸠占鹊巢。 站在远处的王公公一直没说话,这位宫里的老宦官有个本事堪称一绝,那就是察言观色。 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人精,旁人看不出来,他可看的出来,姜佑拙劣的演技骗得过没脑子的范志阳,可骗不过他的眼睛,这位老宦官只是在想:一会姜佑会用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这场闹剧? 是继续卑躬屈膝送走范志阳?还是扮猪吃老虎,临了当头一棒? 看面相,姜佑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面对范志阳咄咄逼人的气势,三番五次的言语攻击,这年轻小子竟然还能隐忍不发? 这般心性可是少见! …… “如何?本公子这个法子好吧!既能让你全身而退,又让别人挑不出不好的地方来。”范志阳眉飞色舞。 若不是身处上将军府,怕是早就上大街上随便拉着一个人,吆喝着姜佑无法替陆家传宗接代的消息了。 姜佑在范志阳心里已经有了大致印象,不同于王公公的评价隐忍不发,而是一只软柿子。 范大少什么人没见过,姜佑这般的人也见得多了,只要将自己的贵妃阿姐搬出来,旁人可没胆子再和自己面对面说话。 “好是好。”姜佑点点头,不过又旋即咂嘴道:“不过这法子说出去怕是旁人不信。” “不信也得信,那得看这话从什么人嘴里说出来,从本公子嘴里说出来,满京城十之七八的人会相信,放心,这事交给本公子来做,你就安心的去吧!” 姜佑:“?” 面上依旧笑呵呵的,但心里早已一万只羊驼跑过。 “这位公子好生无礼,姑爷是我上将军府的姑爷,何须公子来府里说三道四,对姑爷不敬,对上将军府不敬!” 几人闻言,纷纷偏头看去。 姜佑一拍脑门,大呼失策。 虽然不知道青梧和青葵的性子是不是完全一样,但现在看来,这丫头也有幽州那边传统的彪悍性子。 涉及到上将军府的事,出于不公,这丫头也要出来反驳几句。 自己身位上将军府的姑爷,这丫头出言是在维护自己,更是在维护上将军的尊严。 瞧一位丫头出来说话,范志阳收起脸上的笑容,漫步走到青梧身边,想抬手勾起青梧的下巴,但青梧躲开了,样子倔强得很,就和那日平安县衙里的青葵一个样。 范志阳自讨无趣,就放下了手:“这位小娘子好生俊俏,不如跟本公子回去当个小妾,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 青梧和青葵模样长得大差不差,不过这位在上将军跟前服侍的人,神色久而久之沾染上了上将军的不良习惯,冷冷淡淡,不像青葵,还没说两句话,笑的嘴都合不拢。 “公子自重,这里可是上将军府!”青梧冷着一张脸,躲远了些。 “上将军府怎么了?还是小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范志阳捋了捋鬓角垂下来的一缕碎发,打趣道。 “姑爷读书人,性子软弱,不与你计较。可我上将军府上上下下幽州那边地待惯了,若是公子再出言不逊,别怪我不客气。”青梧小脸一横。 姜佑眉头一挑,看青梧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话说自己刚才那卑躬屈膝的劲儿,自己都觉得恶心,这丫头竟然还能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安上,不愧是上将军面前的红人。 青葵输得不冤,怪不得沦落到自己院子里伺候。 “不客气?”范志阳突然又笑了笑,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恋道:“那本公子倒是想看看,小美人如何对本公子不客气了!” 说着,范志阳就扑了过去,双臂像老鹰状,做了以往二十几年来一直做的事情,调戏良家女子。 青梧没想到范志阳敢在上将军府里如此放肆,一时来不及躲闪,被范志阳抱在怀里。 虽然青梧极力反抗,但一个小姑娘的力气终究还是不能和一个成年男子相较,她挣脱不开,下意识地猛地往范志阳脚背上狠狠踩了一脚。 范志阳吃痛,下意识地松开怀里的小美人,捂着自己的脚上跳下窜,哀叫个不停。 “好你个贱婢,知道本公子是谁吗?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范志阳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自己的脚,一手指着青梧恶狠狠道。 姜佑站在一边,总觉得范志阳这句话好熟悉,莫名的熟悉感。 “范公子,别忘了陛下遣我们来是做什么的!”王公公一个老阴阳人此刻出来说话。 姜佑心里却在想:你刚下干嘛了?不早点出来!现在装什么好人? 王公公其实一早就可以出言阻止,但他没有,直到青梧踩了范志阳一脚,才假惺惺地出来做个好人。 姜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目前来看,范志阳应该是宫里那位皇帝抛出来的诱饵,想要看看上将府的货色如何?而王公公则是看官,是负责回去禀报此事的。 “你个老太监恶不恶心,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本公子被这贱婢踩了一脚,也没见你上前帮忙?现在出来是想站在那贱婢一边吗!” 得! 此话一出,姜佑觉得自己该把主角的剧本交出来了。 新晋主角范志阳刚刚滴! 生动诠释了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第二十章 事毕 王公公一大把年纪,唇上没胡须,面色白净,整个上看上去就是个老阴阳人。 头上戴着高冠,身上那一件官宦首领的绯红袍子一看就造价不菲,其实更应该让人注意的地方,应当是他那一双容易被忽视的眼睛。 他的眼睛狭长而深凹,就像是山谷里藏着的一条溪流,绵长而耐人寻味! 范志阳骂王公公是个老太监! 这话没错,王公公本来就是太监,范志阳实话说说,可错就错在范志阳当面骂出来了,还当着王公公的面,并且现场还有外人,这让王公公的面子往哪搁? 这么些年了,就算宫里那位年轻皇帝生气的时候,也没敢将那三个字脱口而出,因为皇帝知道,这位上了年纪的宦官首领前后服侍过三任皇帝,在京城这地界,他王显贵有通天本事。 只要他一句话,今夜皇宫就会有无数宫阁起火! 整个皇宫都会乱套。 现如今,王公公怀里揣着拂尘,胸脯一起一伏,鼻孔剧烈地出气,眼睛如孤狼一般恶狠狠地盯住范志阳,仿佛下一刻就要一口吞掉他似的。 “看什么看,难道本公子还说错了?你不过是个身有残缺之人,在本公子面前还敢耀武扬威!”范志阳还不解气,嘴里妙语连珠,一吐为快。 姜佑见此,暗暗地吐了一口气,看准时机,走上前来到范志阳面前。 范志阳见姜佑挡在了自己面前,更加不爽,骂道:“滚一边去,别……” 可话还未说话,范志阳只见一巴掌呼了过来,带着阵阵罡风,空气都被挤压地噗噗作响。 面部一阵剧痛,范志阳觉得自己牙齿掉出来几颗,混着一口血水突兀地喷了出来,身子忍不住地跌倒在地。 姜佑瞅准时机,也不管手掌传来的剧烈疼痛,照着范志阳的脸,抬脚就蹬了上去 范志阳想起身反抗,可脸上剧烈的疼痛让他只能蜷缩在地上,再加上对方势大力沉的脚更是让他起不来。 “给你脸了不是,也不看这是哪里!” “真拿小爷当盘菜!” “什么清河范家,什么贵妃是你阿姐,在我的地盘,还能让你把我给欺负了不成!” “让你出言不逊!” “让你欺负我家丫头!” “让你骂人,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踹死你!” “还说我不行,看我行不行!” “垃圾,臭不要脸的,踹死你!” “艹,踢死你!” “…………” 不知过了多久,姜佑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脚,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和胳膊,回身一礼,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小子姜佑见过王公公!” 只见王公公从一开始的怒不可遏,变得现如今张大嘴巴,有些吃惊。 知道姜佑一开始的示人以弱是装给范志阳看的,可也没想到这小子下手这么狠呀! 被巴掌扇翻在地的范志阳都不动弹了! 不会死了吧? “他……”王公公拿着浮沉把儿,指着地上的范志阳,微微有些担忧。 姜佑回头一看,顺便又补了一脚,笑呵呵道:“没事,小子留着手呢,只是晕过去了,公公放心。” 王公公这才拍拍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这人要是死了,回去可不好交代。 王公公起步上前,再左右打量了这俊俏小子一眼,上前饶有意味地拍拍姜佑的肩头,说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再然后,王公公清了清嗓子,对准二层小红楼的方向,公鸭一般的嗓子大声叫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范志阳出言不逊,欲调戏府中丫头,姜佑出来好言阻止,但怎奈范志阳不管不顾,竟动手殴打,后上将府护卫见势不妙,上前拦下,这才制服范志阳!途中范志阳反抗激烈,被误伤!” 王公公这话是说给躲在小红楼里的陆云起听的,是说给姜佑听的,也是说给青梧听的。 “小子送送公公!”姜佑弯腰摊手引着王公公,离开山河苑。 二人走后,愣在原地的青梧瞧着躺在地上不动弹的范志阳,不敢上前。 她看了看紧闭的山河苑小红楼,绕开范志阳。 …… 上将军府外。 王公公挥手屏退几个宫里的小宦官,叫他们进去把昏死过去的范志阳抬出来,他则是有几句话想单独和姜佑说。 王公公看面前这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欢,又伸手替姜佑整理了一下衣领,才开口说:“许久没见过你这般懂事的小子啦,日后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到永乐坊的百花院递个信儿,自会有人助你!” 王公公知道姜佑赘婿身份进不了皇宫,所以给他指了一个能到的地方。 姜佑半弯着腰,低头听着:“那多谢公公了。” “小事儿。”王公公挥了一下浮沉,心情没来由地一阵轻松。抬眼再瞧了瞧远处湛蓝的天空,心思旷远。 “不过也别惹什么事,别像那泼皮一样。”王公公再提醒一句,将范志阳比作泼皮。 “公公的话,小子谨记在心。” “嗯。”王公公说罢,便在姜佑的搀扶下登上马车。 之后,被打昏过去的范志阳也被几个小宦官合力抬了出来,扔到了后一辆马车里。 姜佑站在门口,看着车队越走越远,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 他不知道今日巴结王显贵的做法对不对,但相比较之下,揍范志阳一顿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就是这手还有点痛,看着自己红彤彤的手掌,姜佑摇了摇头笑笑,这打人自己还是不擅长,得勤加练习才对。 与此同时,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小红楼正门推不开,估计是在里面被锁住了,青梧绕了一个方向,从后门进去,抬脚准备上二层楼找自家将军的时候,意外发现一楼正门背后位置蹲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竟是自家将军。 青梧好像知道了什么,蹑手蹑脚走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可惜,十分可惜 姜佑站在阶上瞧了许久,才转身回去,直奔山河苑。 顺着湖上空洞洞的木栈道,姜佑来到了二层小红楼前。 抬手敲敲门,里面传来略显惊慌的回答:“谁呀?” 是青梧的声音。 姜佑退了半步,说道:“我,你家姑爷。” “哦,姑爷啊,上将军不舒服先睡了,就不见姑爷了,姑爷请回吧!” 听见里面近在咫尺的回话,姜佑没来由地摸摸后脑勺,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好,我晚些时候再来。” 里面的青梧听见离开的脚步,又趴在门缝处瞧姑爷好像走远了,下意识地长出了几口气。 低头瞧了瞧自家小姐,如今小姐肯把脸抬起来了,只是不肯挪窝,一直蹲在门背后。 “小姐,姑爷走了。”青梧又蹲下身子,准备拉自家小姐起来上楼休息,老蹲在地上也不是回事。 陆云起将双臂放在腿上,脑袋枕着双臂,小小的一团,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你也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看地上的小姐执意,青梧也不好硬拉,但是她也没有走,而是陪着陆云起一起蹲在了门背后。 …… …… 京城皇宫。 一队马车平稳地停在宫门处,王公公叫几个小宦官抬着不省人事的范志阳去太医院,他则是只身一人去后宫面见皇帝。 君悦亭,一处居高的亭子外。 王公公在阶下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衫,见不无不妥后,这才双手撩起前摆,一步步地走了上去。 亭子里,四面通透,有轻薄质地地围纱随风轻轻地舞着,地板上铺了上好的绒毯,一张长条形的矮几放在中间位置,上面的小红炉里正烧着热水。 亭子里有个年轻人,正半个身子倚在栏杆上,支着脑袋瞧着远处皇宫的盛景。 此处居高,正好能将皇宫美景尽收眼底。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跪了下去,等候年轻人问话。 年轻人身上穿了一件乳白色的宽松袍子,两腿交叉叠放在一起,连鞋子都没有穿,毫无形象可言。 听见后边声响,年轻人头也不回一下就问道:“如何?今儿去上将府收获如何?” 王公公抬起脑袋,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言语才说道:“收获有些,只不过陛下猜错了一些地方。” “哦?”年轻人转过脸。 只见他这一张脸棱角分明,一双眸子格外透亮,似装有星辰大海,皮肤细腻白皙,鼻梁微微翘起,只是这眉毛多少差了些意思,不能与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相较。 此人便是大端朝唯一掌权者,皇帝纪元贞! 纪元贞十一岁登基,还是少年,如今七年已过,那个少年也长成如今玉树临风的模样。 纪元贞扭过身子,弓起一条腿,将手放在膝盖上有些意外:“猜错了一些地方?哪里?” “那个赘婿!”王公公低眸默默说道。 “赘婿?他怎么了?难道还敢打朕那不成器的小舅子一顿不成?”纪元贞笑笑,不以为意。 今日派王显贵和范志阳去上将府,目的是试试陆云起这些年长进多少。 按照预想,陆云起的心结不易解,估计没说两句话,就躲起来不愿见人! 那新招的赘婿估计也是被范志阳恶心的份儿! 陆家可算是彻底完蛋了! 王公公点点头:“是打了一顿,狠狠地打了一顿,人已经送到太医院了,瞧着估计掉了几颗牙齿,鼻梁也断了。” 纪元贞微微张口,愣在了当场。 不应该呀……叫姜佑那小子应是个羸弱读书人才对,他怎么把范志阳打了一顿? “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纪元贞眼睛一亮,催促王公公赶紧说。 之后,王公公就将自己在上将军府山河苑里的遭遇,一五一十对皇帝详细说了。 并且还说了范志阳骂自己的事情,以及自己对姜佑说的那些话。 若是姜佑在场,怕是要将王公公拎出来也暴打一顿,好你个老太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我拿你当大腿抱,你在这反水? 纪元贞倚在栏杆上听的津津有味,精彩处还忍不住拍手叫好,哪里还有个威严皇帝的样子。 “这样处理也好,可以免去不少麻烦,不过可惜呀,真是可惜!”纪元贞摇摇头。 先是对王公公对此事最后的处理手段表示赞同,再之后一个劲地咂嘴摇头,十分可惜的样子。 “可惜什么?”王公公眼皮再抬,试着问道。 纪元贞将双腿盘在一起,像个田间老汉一样,弓着背,一拍自己的大腿大叫一声:“当然是可惜朕没在当场呀!错过了这么一出好戏!唉!” 王公公一阵汗颜,无话可说。 …… 学堂。 姜佑回来时,青葵已经等在这里,青葵先是拉着自家姑爷到一边说了元稹的近况,而后便是要求再给自己两支冰糖葫芦作为补偿。 满打满算,青葵今日吃的冰糖葫芦没有十支,七八支是有了,这丫头也不怕把牙齿酸掉。 “不给,你回府看看上将军,青梧说上将军有点不舒服,我怕她一个人照顾不了。”姜佑拍拍青葵的小手,打掉她想要摘冰糖葫芦的小手。 “上将军不舒服?”青葵两道柳眉立马皱起,一脸疑惑。 “嗯,我方才回府瞧了,不过没能见着上将军的面。”姜佑在奇怪上将军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好,我马上回去。”青葵点点头,看了姜佑一眼。 姜佑顺着青葵的目光看去,瞧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冰糖葫芦上,就没好气地推着这丫头出门:“快去,快去,回来再给你吃。” 青葵双手扒着门框,极为不愿意:“那姑爷一定要给我留一支,不能说话不算数。” “好,快去快去。”姜佑最后还是送走了青葵。 转身回到课堂,姜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下意识地拿起一支狼毫,却不知该写些什么为好。 在山河苑的事情一遍遍地在脑海中上演,姜佑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还是说会给上将军府带来天大的麻烦。 也不知道那老公公行不行,别等范志阳醒过来,仗着他贵妃姐姐的名头,来找府里的麻烦。 正想事情,边上有人奉上一杯茶,姜佑抬眼瞧瞧,是覃书舒。 “先生,您好像很烦恼的样子?是府里出了什么大事吗?” 午后,有青梧姐姐着急忙慌地过来,唤先生回去,说府里出了大事,学堂里一干学生在场见证。 距离先生回去已经许久,先生回来后就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覃书舒就试着问道。 姜佑略微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笑了一声:“没事儿。” 姜佑不想底下的学生们担心,扯出一个笑容。 覃书舒内心机敏,好像知道什么,可没揪住不放,再寒暄两句,她就回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喝了一杯茶水,又揉了揉发懵的额头,姜佑提笔继续写着自己的教学计划。 第二十二章 不知道该起什么名字 晚间,暮色下沉。 今晚月亮没出来,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似的,躲在一片乌云后边。 姜佑腋下夹着书,蜷着手低头回到自己院子,青葵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小手里拿着一张烙饼,啃的满嘴渣子。 见姜佑回来,这丫头也没起身,而是高兴的抬起脸蛋儿:“姑爷,你回来啦。” “嗯。”姜佑微微点头。 “姑爷,吃饼吗?”青葵从边上的食盒里,又拿出一张烙饼递了出去。 姜佑摆手,“不了不了,你吃吧,我一会到山河苑吃。” 青葵蹙起眉头,天真无邪道:“山河苑今晚没饭,上将军说今晚不吃饭!” 姜佑刚抬起的脚又放下,看看青葵身边的位置,用书拍了拍尘土,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接过递上来的一张烙饼。 啃了一口,才发现这烙饼还挺有嚼劲。 没等姜佑开口问,青葵直接说:“下午我回来的时候,没见着上将军,青梧说上将军感染了风寒,需得静养几日。” 姜佑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没有开口,只是掰了一块又一块的烙饼扔进嘴里,慢慢地嚼着。 “我才不信青梧那小娘们的鬼话,她老是骗我,上将军根本就没病,肯定是偷偷哭过了,不想让我看见。” 姜佑两道浓眉一挑,有些意外:“偷偷哭过?没看出来,你家上将军还会哭!” 青葵撅起小嘴,拿小拳头捶了自家姑爷一下,不满道:“怎么不会哭?上将军也是女人,女人委屈的时候,都会哭!” 是啊,陆云起也是女人。 不过这个女人特别了些,上阵杀过人,手下带过兵,虽一介女流但是位大名鼎鼎的武将! 谁能想到这样的女人还会哭? 反正姜佑是不信。 “你家上将军有什么好委屈的?” 青葵摇摇头,双手捧着自己的烙饼想了一会,可还是没想出来:“不知道,不过青梧那小娘们应该知道。” “好好说话,什么小娘们?”姜佑伸手拍拍青葵的额头,纠正她,小姑娘可不能出口成脏,这个习惯得改。 “就是小娘们,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她偷偷一个人霸占着上将军,把我当外人。”青葵越想越气,鼻孔瞪得老圆,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每次上将军一有什么事,青梧就对外宣称:上将军感染了风寒,不让自己见。 看小丫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姜佑只觉好笑,原来青葵还是个职场失意人! 这要是不让她发泄一下,怕是要气炸了。 主仆二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双啃饼,一会儿青葵握拳高呼,要打倒青梧那小娘们,一会儿又安安静静地就着壶嘴狂饮一口,把胸前的衣裳都打湿不少。 交谈中,姜佑知道陆云起有心事,不为人知的心事。 那心事只青梧知道,青葵不知道。 啃完一张烙饼,喝了碗茶水解解渴,姜佑又去捣鼓他的小黑板了。 地砖上的白漆干的差不多,不过上面有气泡,姜佑又拿刷子仔仔细细地缝补一遍,直到平滑如镜。 而后又用铁丝把几个铁架子给固定住,做出了一个类似支架的东西。 光有黑板还不成,得用个东西把黑板固定住,放好,便于学生观看,这支架就是这作用。 可不像青梧说的,姑爷拿架子在烧烤! 晚上,姜佑一个人躺在床上。 月亮的清晖透过窗户斜洒进来,入秋,有个头大的蟋蟀在院子里叫个不停。 姜佑侧着身子,眼睛睁得如铜铃一般大小。 夜深人静时最适合想事情,想想往日得失,想想今后如何。 今日范志阳和王公公奉了皇帝之命前来,目的为何? 姜佑心里有了个大概,一是来试探上将军府虚实,这二来便是瞧瞧自己什么货色。 听说上将军进宫述职的时候,皇帝有意赐婚,不过被上将军以早已成亲给回绝了。 皇帝应该是不信有自己这么一号人,所以派人过来瞧瞧。 但范志阳没脑子,和自己人起了冲突,这才让姜佑逮住机会,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末了还向宦官首领示好,由他出面摆平此事。 翻了一个身子,面对墙,姜佑又想了想,明日该以何面目面对上将军? 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嘘寒问暖一番? 受委屈的女人,上将军今日哭过……说实话,姜佑有点不信,那个平常看起来恨不得把一众男人都压在身子底下嗷嗷叫,面不改色的女人竟然会委屈,还会哭? 姜佑想象不出来上将军哭的样子。 会不会鼻涕眼泪一把流? 亦或是坐在地上撒泼,直打滚? 都有可能,姜佑摸摸下巴,贱兮兮地笑着。 …… 翌日清晨。 青葵一早就过来说,今早山河苑也没早饭,青梧那小娘们叫姑爷自己解决。 得! 也不用考虑要怎么面对上将军了,因为根本见不着面。 腋下夹书,拿了一吊钱,姜佑准备领着小丫头到外边的摊子搓一顿。 上将军府身处永川坊,靠近东城门,这个坊区大多住的都是武将,高门府邸比比皆是,寻个早饭铺子还颇为不易,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路,才远远地瞧见店家幡子。 幡子已经泛黄,不过瞧时常有人进出,想来这家味道应该不错。 进门好不容易才找了张空桌子坐下,招手叫来肩头搭白毛巾的伙计来两份寻常早饭,不过青葵对伙计说,再加了一份。 “你吃的完吗?”姜佑把书放在桌子上,打趣道。 知道青葵爱吃东西,肚子也大的吓人,可瞧旁的客人都是勉强吃下一份,青葵却独独地要了两份,姜佑真怕这丫头吃不完。 “自然吃的完,姑爷不要小瞧我。”青葵稍微歪着脑袋,先是给姜佑斟了一杯清茶推了过去。 “好好好……”姜佑接过茶,抿了一小口,又问了关于元稹的事。 元稹自学堂赌气离开,一直是赵二虎跟在他的屁股后,按照姜佑的吩咐,瞧这少年一整日都在京城做了什么。 十日的期限,姜佑给了元稹十日,让他靠着自己的本事在京城活下来。 第二十三章 悲催打工人 头两日,元稹靠这些年不知道在哪里省下的一吊钱,在京城住店,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不过按照预想,这一吊钱支撑不了多久,往后的日子元稹身无分文,吃饭都是问题。 姜佑又叫赵二虎时刻注意着,若是这小子敢偷敢抢,就扭去送官,算是彻底断了元稹的生路。 “姑爷,这样做会不会有些不近人情,元稹他毕竟还是个孩子。”青葵唇上放了一根筷子,嘟起嘴巴可怜道。 姜佑趁早饭没来间隙,又解释了一通。 “元稹他十六了吧,你多大?也十六了吧,你们两个相同的岁数,你早在上将军身边伺候许多年,脏活累活一起干,他呢?上将军念在他父亲功勋的份上,给他提供了一个这么好出人头地的机会,他不珍惜,也别怪我这个先生做绝!” 回报和付出是均等的,这是姜佑一直遵循的价值观。 既然元稹不懂得珍惜,那么就让他尝尝这世间的苦,把他逼急了,让他饿了,渴了,活不下去,他自然会回来拾起一切。 “也是,我竟然和元稹一般大,我都没想到。”青葵扬扬柳眉,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两位客官,请慢用!”正说话间,先前要的东西已经端了上来。 伙计拿了一个方形食盘,一一把东西放下,可他并没有着急走,而是从围裙的兜里掏出一张类似请柬的东西。 “客官,闲来无事瞧瞧这个。”伙计趁柜台后的老板没注意,小声说道。 搞外快? 姜佑笑了笑,拿起那张请柬前后瞧了瞧,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张请柬,而是一张类似汤池的开业广告,也就是浴池,洗澡的地方。 上面大致的意思是:某某汤池即将开张,欢迎广大顾客莅临! “这是?”姜佑不明其理,看向伙计。 伙计瞧这位客人对广告有兴趣,本着拿人钱财,替人办事的原则简单解释了一下:“客官,京城入冬的早,别看现在才初秋时节,但个把月后,这天保准下起鹅毛大雪来。冬日里最舒爽的事情当然是约三五好友,一起去汤池泡上一泡,这洛阳汤池是新开的,客官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哦~明白了,有空一定去。”姜佑爽快地收下广告。 伙计瞧自己的任务完成,也不多废话耽搁客官吃早饭,拿着食盘缓缓的地退了回去。 “青葵,这……”话说了半截,姜佑准备拿广告问青葵这汤池靠不靠谱,但青葵似乎并不想理自己。 只见青葵不知何时,估计东西刚上来的时候,这丫头已经开动了,一碗甜粥下了大半,一笼屉的包子也只剩下一两个,吃的是满嘴油光。 得,姜佑随手把广告夹在自己的书里,也开动了。 …… …… 一上午,姜佑还是只教了点三字经和算术,教学得慢慢来,循序渐进,才能把基础打好。 教学计划已经编写的差不多,剩下的就只有到实际实施过程中慢慢修改。 按照教学计划。 姜佑决定把十几个孩子分成三个班,年纪最小的叫启蒙班,中间的叫基础班,大一些孩子被安排进经世班。 启蒙班的计划和后世的幼儿园差不多,只教些最基础,最浅显的东西,为以后漫长的学习生涯打好基础。 基础班姜佑准备来点狠药,要不然和外边同龄的孩子相差太大,出去也是低人一等,毫无优势可言。 经世班顾名思义经世致用,科举是不指望他们了,只求他们能形成良好的人格和见识,顺便掌握一些实用技能,出去也能谋生不至于饿肚子。 除开这些,姜佑还给三个班都指派了一名班长,经世班的班长是覃书舒,这个毫无疑问。 不过其他两个班姜佑来了个公平竞争,孩子们也没见过竞选班长,以为好玩,就抢着报名,最后启蒙班的班长是由一位虎头虎脑的小子担任,叫梁小虎。基础班也是由男生担任,叫王永恒。 班长定了后,姜佑把座位也重新安排了一下,从左到右三个班,每一个班的教学内容以后也会不同,这样就不会造成以前年纪小的孩子听不懂,大的孩子不想学的困境。 午后,姜佑做了另一件有意义的事。 跟府里的师爷去看新校舍。 师爷过来时,姜佑还以为这人是个骗子,主要是在府里没见过这人。 师爷来时,一脸沧桑,两个黑眼圈像熊猫一样,一看就是几个晚上没睡觉,一问才知道,上将军限他十日找到新地方,要不然他就不用干了。 所以自从接到这个任务,府里的齐姓师爷就昼夜马不停蹄,到处奔波,在城中各个牙行打听,城里的地方几乎都转遍了。 远的不行,地方小的不行,逼格不高也不行,话说这地方还真不好找。 大端朝现在的教育行情,主要是小班授学,即每个家族适龄的儿童会在家里开设私塾,人数最多不超过十人,这些孩童从小教育,水平大差不差,请来的先生也都是德高望重之辈。 所要求的教学地方限制条件相对较小,而幽州遗孤的状况则完全不同,像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吃住都要在一起,和后世的寄宿生大差不差。 上将军那边又要求地方大,说是要给这些孩子们适合的玩耍空间。 还有,姜佑从师爷嘴里听说,上将军要亲自教这些孩子马术! 乖乖,贵族学校! 怪不得要求地方大。 师爷姓齐,叫什么他不肯透露,只是叫姜佑称他为齐师爷即可。 齐师爷瘦的很,像根上了年岁的老竹杆一样,看样子也不像上将军从幽州那边带过来的人,因为他满口的京城腔调。 坐在马车里,齐师爷准备带姜佑去看看新选的地方。 “不是要近一点的地方吗?坐马车去的话会不会有些远了?”姜佑挠挠眉头,有些疑惑。 齐师爷闭目小憩,没回答姜佑的话。 等姜佑再仔细一瞧,发现齐师爷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车厢的角落里睡着了,还轻轻打着酣。 姜佑咂咂嘴:老悲催的打工人了! 走了不多久,马车就停住了,有车夫掀开帘子示意地方到了。 姜佑不得已摇醒齐师爷。 “啊,到了?”齐师爷努力地睁开眼睛,在姜佑和车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跳下马车,齐师爷伸了伸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见自己的困意还是很强烈,干脆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一旁看的姜佑和车夫一脸震惊! 话说打工人也不用这么死命干吧! 第二十四章 赘婿当家了 姜佑也跟着跳下马车,瞧了瞧四周环境,回头一望,才晓得这里已经出了城,不过离城门口很近。 这里是一处丘陵缓坡,缓坡后面应该就是新学堂的所在。 “巽山!”姜佑抬头瞧瞧旁边石柱牌匾上刻的两个字,情不自禁念了出来。 齐师爷来到姜佑身边,指着那石柱牌匾解释道:“正是巽山!此处原先是某位出家的妃子,在城外养病的住所。妃子的封号是巽妃,故此地久而久之就叫巽山!” “妃子?”姜佑叉腰,有些为难。 齐师爷看姜佑的脸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继续说:“姑爷不必担心,这片地早就与那名妃子没有任何关系,早几年就挂在了牙行里出售,各种手续和地契也没有任何问题。” 姜佑听罢,点点头。 买地无非担心几个点,一是各种手续和地契,二来便是这地方的风水。 姜佑信科学,不信风水,故手续和地契必须保证完全没有问题,要不然以后和牙行扯皮的事儿还多着呢。 “进去瞧瞧吧。”姜佑背着手,率先踏上台阶,走进石门。 进门的一条路很是狭窄,听齐师爷说这里是唯一的一条路,其他的地方不是低矮灌木丛,要不就是两三丈高的陡坡,找一条路实属艰难。 怪不得这巽山挂在牙行那么久,都没有卖出去。 这里距离城门很近,按理说地段一等一的好。 唯一的缺点就是只有一条狭窄的路,牙行的老板们也很可惜,若不是这个限制条件,这巽山的售价最少再往上提三个点。 走过那一段狭窄的上山路,才得以窥见巽山全貌,各处小楼临立,还有几处大殿,像是用来虔诚礼佛的,估计这些建筑都是巽妃在时修建的。 若是买下这里,估计连新教室都不用费心,直接有现成的,再简单装修一下就可以用了。 到小楼里瞧了瞧,又看了看这建筑的耐久度,姜佑满意地点点头。 “姑爷,这东西是好东西,全部都是柳木做的,就算再住上几十年也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齐师爷跟在姜佑身后,一同陪看。 出了小楼,姜佑在齐师爷的带领下,去后山的地方看了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站在高处,还能远远地瞧见一条大河。 “那是?”姜佑指着那条河问道。 齐师爷狐疑地瞧了姜佑一眼,心想姑爷怎么连这条河也不认得。 “那是大通河,早年景帝在时开凿的,耗费数十年,连通数州,是我朝重要的河运,南北货物畅通全靠它。” “大通河?”姜佑则是忽然想起刚来那一日,逛的街好像是叫大通街吧!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心中疑惑,姜佑并没有问齐师爷,而是在后山的平旷地带转悠了一大圈。 地方是不小,就是太危险了,四周都是几丈高的峭壁,若是不小心掉了下去,非得摔断一条腿不可。 看来以后还是得弄点木栅栏围住才行,安全第一。 巽山分前后山,前后几百个大步,容纳十几个学生绰绰有余,这完全就是贵族学校的标准。 就这住的地方和玩的地方,京城中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行,我看这地方行。回去之后与上将军再商量一番,合适的话就买下来吧。”姜佑对巽山很满意。 地段虽在城外,但距离城门近,只要赶在城门落锁前进城即可,也不耽误自己回府。 面积也大,完全符合教学的设计标准,再有,学生住的地方也够,几栋小楼比自己的院子还好。 日常教学的话就在那几处大殿,冬暖夏凉,堪称一绝。 看完地方,姜佑和齐师爷又乘马车回去,姜佑径直回了学堂,顺便让齐师爷回府给上将军带句话,就说自己对巽山很满意,若价格合适就买下来。 齐师爷老打工人,从巽山回来直奔上将军府,面见上将军。 会客厅。 齐师爷打着哈欠,等待上将军召见。 齐师爷是土生土长的京城本地人,师爷这个行业已经从事大半辈子,上一任的家主也是个武将,不过那武将家中人丁不兴旺,只传了两代就没了。 齐师爷生计没了着落,半个月前才看朝廷的公示,经历了层层筛选,应召入了上将军府。 上将军的面还没见着,就被派出来寻个宅子,也不知道做什么用。 今日齐师爷第二次进上将军府,马上就要见到家主,话说齐师爷还有点小激动。 他期盼着这次的家主,能带领全府上下齐心协力,**个一百年,好让自己也能光荣退休。 踏踏踏—— 脚步传来,齐师爷情不自禁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低头抬眼瞧着后厅过来的人。 “你就是齐师爷吧?” “在下齐一乐,应召为上将府师爷。”齐师爷面色平静如实答道。 “本将军知道,我们中间还通过信,今日来,是新宅子找到了?”陆云起在青梧的搀扶下,坐在了椅子上。 齐师爷没见过陆云起,中间只通过一回信,叫自己去外边找宅子。 “找到了,刚才和姑爷去瞧了瞧,姑爷对地方很是满意,说价格合适就买下来,不过这事最终还是得上将军拍板决定,故小人马上赶回来,询问上将军的意思。”齐师爷紧着手,阿谀奉承道。 齐师爷有自己的小心思,对待家主和对待姑爷的态度可完全不同,早听闻这上将军陆云起一介女流,在府中招了个赘婿。 对待赘婿,齐师爷还不需要毕恭毕敬,因为说到底姜佑只是个赘婿,管不了家,可对待陆云起,齐师爷则是换了一副模样,处处小心谨慎,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既然姑爷说合适,那就买下来吧,一会到账房支钱,尽快买下来。”陆云起坐在椅子上,并不想多说话,这便要起身走了。 齐师爷赶忙抬眼,看着座位上疲累至极的陆云起又说:“上将军不亲自去看看吗?” 陆云起抬抬手:“不用了,一切照姑爷的意思办吧。” 说完,陆云起在青梧的搀扶下起身离开,留齐师爷一人在厅里凌乱。 厅里静悄悄的,齐师爷也没了丝毫困意,他在想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府里到底谁说了算? 这关乎到他以后听谁的问题,原先想着府里肯定是上将军当家,可今日一见,上将军说一切按照姑爷的意思去办,齐师爷隐隐觉得:赘婿当家了! 他凭什么呀? 第二十五章 主仆排排坐 晚间,还是没能见着上将军。 青梧说是上将军身体不适,感染上了风寒。 姜佑和青葵又排排坐,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一人手里又拿一张烙饼,啃的麻麻香。 一壶水也被两人消灭地差不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姜佑却有些怀念在山河苑吃饭的时候。 虽说和上将军这个大佬在一起吃饭,压力很大,但总比现在啃烙饼强一点吧。 昨日啃烙饼还没觉得有什么,甚至觉得这烙饼有嚼劲,啃起来利牙口,但今晚又吃,姜佑是死活咽不下。 甜粥不好喝吗?点心不好吃吗?还是小菜它不香? “青葵,你家上将军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姑爷我不想吃这硬邦邦的东西了。”姜佑不认为那个女人感染了风寒。而是她不愿有人打扰,她有心事,不想见自己罢了。 一旁的小丫头青葵停嘴,喝了一口茶将嘴里的饼囫囵咽了下去,抬眼不解道:“不好吃吗?我得挺好吃的,就是有点硬。” 姜佑看着手中半拉烙饼,叹了一口气,干脆塞到了青葵手里:“好吃个球球,我想吃肉。” 青葵摇摇脑袋,头上的两个丸子也跟着一摇一摇的,憨态可爱的紧。 “那姑爷估计是没过过苦日子,我记得在幽州,有东西吃就不错了。” “你们在幽州吃不饱饭?”姜佑觉察到了青葵的话外之音,于是问道。 青葵眨眨眼,回想了一下,咧嘴笑了:“也不是吃不饱饭,而是上将军她很节省粮食。” 听罢,姜佑忽然想起自己刚来那一日早上,桌上的早饭摆的琳琅满目,可是第二天就只够两人份的,这前后巨大的反差似乎也应证了青葵的话:上将军很节省粮食! “对了,你家上将军到底叫什么,叫陆什么?”姜佑又问,老是上将军一直叫着,姜佑都觉得十分别扭。 青葵抿紧嘴巴,看着身边的姑爷可怜兮兮。 “我是你家姑爷,又不是外人,知道那女人的名字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姜佑上前,一把掐住青葵脸上肥嘟嘟的肉,威胁道。 被掐住脸蛋儿,青葵小嘴撅起,囫囵不清道:“陆,云起,陆云起!” “陆云起!”姜佑重复了一遍,松开了青葵。 青葵逃脱姜佑的魔爪,躲在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又说:“不是我不说,而是青梧那小娘们不叫我说。” “为什么?”难道自己惹了青梧那丫头,这丫头在故意使坏? “因为青梧说,姑爷配不上我家小姐,让我也不要理姑爷,就算我在姑爷身边伺候,也不能透露小姐的喜好,包括名字!” 姜佑挤挤眉,眉间成了“川”字,而后又从青葵手中把自己的烙饼抢了回来,狠狠地咬下一大块,死命地嚼着。 青葵在一边看的是心惊胆战,姑爷这是生气了? 姜佑嚼着嘴里的饼,狠狠地嚼着,同时在想:青梧这小娘们是不是有啥大病?啥叫自己配不上她家小姐?明明是陆云起自己招的婿,话说这个时代,哪有一个男人愿意上门? 原主能来,已经够说明情意,哪知道背后还有个丫头在使坏? “姑爷,您别生气啊!青梧她不是故意的。”青葵坐在姜佑身边,小手揪着姜佑的袖子,可怜兮兮地替青梧求情。 “那小娘们活该一辈子伺候人!不行,明天就找她算账去。”姜佑又狠狠地咬下一口烙饼,握拳愤恨道。 “别呀,姑爷,你找她算账,我就遭殃了。”青梧大眼睛睁着,水灵灵地看着自家姑爷,希望姑爷能暂时忍耐。 姜佑偏头看看青葵,嘴巴还是撅的老高:“姑爷明天带你去报仇,你不用怕。” “我就知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和姑爷说这些。”看姜佑毅然决然的样子,青葵的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这样,刚才自己就不该多嘴,往后还能和平相处下去。 “哎,对了,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姜佑脑袋里忽然一阵风,盯着青葵问道。 话说青葵没必要和自己说这些呀,她完全可以像以前一样,继续瞒着自己,这样的话,她也不会损失什么。可她却告诉了自己。 青葵把烙饼放进食盒里,拽着姜佑的胳膊可怜兮兮道:“因为我觉得姑爷是个好人,配得上我家小姐,小姐很可怜,需要姑爷来照顾。” “你~家~小~姐~可~怜?”姜佑眯着一只眼,语速放慢了很多。 青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神情顿时沉寂下去,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小声说道:“姑爷不相信也很正常,可小姐真的很可怜,姑爷别看小姐在外边威风凛凛,别人都怕她,可她也是女孩子,她就比姑爷就大了一岁。她平时都不让我们叫她小姐,她说叫上将军,别人就不会以为我们好欺负,她处处为我们着想,可谁又来替她着想呢?老爷死了后,小姐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我们都知道,她这样做不单单为了陆家,而是为了我们这些依附她活着的人。” 姜佑坐在台阶上静静地听,嘴里慢慢没了声响,他在认真地听青葵对那个女人的想法,或只有那个女人身边最亲近的人,才是最懂她的人。 从青葵嘴里,姜佑得知那个女人这些年走来不容易,她一个人扛起了偌大的家,她不想自己身边的人被人欺负,所以总是以“上将军”自称。 或只有这个官职,旁人才能高看她一眼,不敢轻易越踞。 “姑爷是个好人,但青梧不知道,青梧不想小姐再被人骗,被人伤害,所以不让我告诉姑爷关于小姐的任何信息,只当姑爷是个外人,是寄宿在府里的,日常相安无事就好。” 被骗? 那个女人被骗过? 姜佑伸手摸了摸脖子,有些意外,什么样的人能骗得了那个女人! “可我知道,姑爷是个好人,姑爷对那些孩子们很上心,就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姑爷有一颗怜悯之心,我也知道,姑爷将来会对小姐好的,所以我今天告诉姑爷小姐的名字,小姐叫陆云起!”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陆云起!”姜佑没来由地念了一句诗,他觉得这句诗很应景。 青葵抬头意外地看着自家姑爷,没说什么话。 第二十六章 为了炒栗子,冲呀 再三日,姜佑还是没能见着陆云起的面。 不过他现在脑子中关于那个女人的印象,冒出的三个字不再是“上将军”,而是她原本的名字。 陆云起! …… 早起,外边寻摊子吃。 一连几日,姜佑和青葵换了好几家摊子吃早饭,可无一例外都收到了类似“请柬”的广告。 还都是那个叫“洛阳汤池”的,这让姜佑很好奇这洛阳汤池背后的老板是个怎样的人? 也问过青葵,青葵说从未见过有人开店提前发小广告,都是请名人过来撑场子,再满大街地吆喝,这新店也算开起来了。 像这洛阳汤池私底下偷偷发小广告的行为,青葵对其嗤之以鼻,认为这就是那个小商人的投机之作,一看就是没钱请名人过来撑场面,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但姜佑并不这么想,他则是认为这汤池老板有很前沿的商业思维,至少比现在这个时代的商人都前沿。 他雇这些小店的伙计发小广告,而且承诺给提成,这叫什么,这叫地推! 乖乖,神人呀! 不会也是穿越过来了吧! 有意思,姜佑觉得可以去见见这位幕后老板,说不定来个老乡见面会! 吃完早饭,姜佑还是早早地到学堂里,布置一日的学习任务。 巽山那边还没布置好,得几日功夫修整,孩子们暂时还得待在这里。 黑板姜佑是做出来了,不过不叫黑板,而叫“白板”! 起先,姜佑说此物叫黑板,底下的孩子们当即站起来反驳:“先生,为何叫黑板?此物明明是白色的,得叫白板!” 得! 姜佑一拍脑门,直呼学到了。 白板就白板吧,事后,姜佑又给第一个站出来质疑的人发了奖励,并说:“质疑是最好的先生,敢于提出合理质疑是学习必经的一步,往后若是再有此类情形,欢迎大家质疑,先生我又不是老夫子,老顽固,错了就是错了,质疑合理者,往后我都有相应的奖励!” 学生们起先并不能理解姜佑的意思,不过日后这些幽州来的孩子,他们身上的这种敢于质疑的性子,让他们具备了旁人都不能比拟的优势! 成为这个时代走在最前面的一些人! 不过现在嘛,孩子们不懂这些,他们认为奖励更切合实际些。 拿起黑色炭笔,姜佑背对十几个孩子在白板上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线条,并在线条下边标注相应的文字解释。 思前想后,姜佑还是决定引进阿拉伯数字进行数学教学,不为别的,因为好用。繁体字对应的数字笔画太多,即使算上一个简单的加减乘数,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抄写几遍生字呢。 “先生,这是何物?” 姜佑转过身子,手里拿着长条形的戒尺,指着白板上的阿拉伯数字解释道:“此乃阿拉伯数字。” “何为阿,拉伯数字?”提问的孩童伸手挠挠头不解。 先生在白板上演示的“图画”,第一个字还认识,可后九个图画全都奇奇怪怪,像蚯蚓在地上爬过一样,弯弯曲曲,完全没了汉字的方正美感,丑陋极了。 “你们要想学好数学,必须掌握这些图画,它的意思和我在每幅图画下面标注的汉字意思是相同的,从一到十,十个数字。” “先生这样做岂不是多此一举?”此间,又站出来一位学生,口齿较先前伶俐几分。 “何故多此一举?”姜佑看向那个小姑娘,也是经世班的班长覃书舒。 覃书舒今日梳了一条麻花辫,穿了一身粗布衣裳,眼睛灵动而有神,她面不改色地答道:“先生画的图画既然对应了从一到十十个数字,既有先前数字,为何还要创造这图画?” “简便,因为这些简便的数字可以帮助我们更快演算。无论我们做什么事情都希望有捷径可走,比如我从上将军府到学堂这段路程,我只需沿着院墙,途径三条街道,不到两刻钟就可以到达学堂,这是最近的一条路,而我不会放着近路不走,故意穿城而过,绕到东城门,再从东城门到达学堂,那样我可能一上午都在路上,时间就这样被白白浪费掉了。” “我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大家一个道理,当有捷径可以走时,我们会头也不回地选择这条路,数学也是一样,阿拉伯数字笔画简单,在算数时,我们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在别人还在演算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算完了,这就是我教你们这些数字的原因。” 姜佑笑笑,放下手中戒尺,拿起一根炭笔递给了覃书舒并说道:“这样吧,我们来比试一下,从一写到十,我写阿拉伯数字,你写汉字,我们看谁更快。” 覃书舒爽快地接过炭笔,走到白板面前,不过这小姑娘机灵的很,自知道比不过姜佑这老油条,就提出自己的意见:“先生学识渊博,学生自愧不如,不如这样吧,我写汉字,由启蒙班的同学撰写先生所谓的阿拉伯数字!” 启蒙班? 都是些七八岁的孩子,坐在课桌后只露出个脑袋,有的连黑板都够不着。 覃书舒竟然要和这些小孩子比试? 看出覃书舒真实的意图,姜佑也没说什么,只是咂咂嘴指着启蒙班的班长,一个叫梁小虎的小子出来和覃书舒比试。 梁小虎走了出来,身高只到了姜佑的腰部,伸手只能够见白板的底座,姜佑干脆拉了一张板凳过来,把这小子给抱了上去。 底下的人瞧了,一阵捂嘴偷笑。 梁小虎手里攥着炭笔,懵懂地看看自家先生,又看看一旁轻松的覃书舒,这小子顿时打起了退堂鼓,小声说道:“先生,我比不过书舒姐姐。” 姜佑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加油打气:“比得过,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这样吧,你只需要按照我画的这样,拿笔再画一遍,如果完成,先生我明日给你带包炒栗子!” 炒栗子! 梁小虎一听说有炒栗子,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嘴巴张开,目光坚定。 “放心吧,先生,我能行。”梁小虎握拳肯定。 看着梁小虎前后巨大的反差,姜佑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话说这个小不点就为了一包炒栗子是吧! “先生,我赢的话,是不是也有炒栗子。”旁边的覃书舒和站在板凳上的梁小虎一般高,偏头对姜佑嬉笑道。 第二十七章 元稹出事 这是学术界的伟大交流,你们两个倒好,为了一包炒栗子。 姜佑站在一边,直摇头叹气,但又无可奈何。 “都有都有,不过我觉得梁小虎会赢。” “那可不一定,先生等着瞧吧!”覃书舒说完这句话,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小姑娘还就不相信了,自己经世班的班长,这群孩子的头,竟然比不过八岁的梁小虎。 刚才之所以没跟姜佑比,覃书舒有自己的想法,先生虽然年轻,但深藏不漏,谁和他比铁定要输,覃书舒自然不会去讨那个晦气。 提议和启蒙班的比,覃书舒才有必赢的把握。 当然目的也不是单单为了一包炒栗子,而是想单纯地看看先生吃瘪的样子! 覃书舒内心邪恶的想法,姜佑可不知,他只知道覃书舒这机灵小姑娘净会给自己找麻烦,要不是覃书舒多嘴,这帮孩子好糊弄的很。 阿拉伯数字教学估计早就开始了。 “预备!”姜佑抬手示意白板跟前的二人准备。 而余下座位上观看两人比赛的同学们,也都一个个紧张到攥紧了小手。 “开始!” 一声令下。 覃书舒奋笔疾书,虽然炭笔用起来和毛笔的质感十分不同,但这并不妨碍她写的很快。 在这十几个孩子里,覃书舒是最聪明,也是最机灵的那一个,她自认为高人一等,比一个八岁的小顽童,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实话,姜佑为梁小虎捏了一把老汗,梁小虎没接触过阿拉伯数字,只能一边看一边画,而覃书舒那边头都不抬一下,一笔一画快速地写着。 “小虎,样子大差不差就可以了,没必要完全一样。”姜佑出言好心提醒道。 梁小虎站在板凳上扭头看了先生一眼,哦了一声,然后擦掉重写。 姜佑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多什么嘴呀。 覃书舒在白板上写着自己的字,余光还不时注意梁小虎的进度,发现他落在自己后面时,一阵窃喜。 这回先生要吃瘪了吧! “呼——”覃书舒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停下笔,然后转过身子面对大家。 “先生,我赢……”最后一字还没说出口,覃书舒就瞥见身旁梁小虎面前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多了一行其他的东西。 姜佑示意梁小虎停笔,然后把这小顽童从凳子上抱了下来,指着黑板上梁小虎的大作说:“在规定时间,梁小虎写了十六个数字。” 那多出来的一行不是其他东西,而是梁小虎写完十个数字后,又花费剩余的时间多写了几个。 虽然刚开始比试,梁小虎确实落后于覃书舒,但这并不妨碍梁小虎只需要简单地动动手指,不需要横平竖直,所有的数字几乎都是一笔画成,要比汉字的笔画少的太多。 “我输了。”覃书舒交出手中炭笔,低头落寞地走下了讲台。 姜佑没有着急安慰,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趁热打铁。 课间,姜佑才走到覃书舒的身边,递给了她一张纸,纸上边书写了一到十,汉字和阿拉伯数字都有。 “没什么好失意的,学习就是这样,要正视一切我们值得学习的东西,我们才会进步。”姜佑拍拍覃书舒的肩膀。 覃书舒看着先生递给自己的纸,看着那二十个数字,忽然笑了起来,明媚如花 …… “姑爷,元稹出事了!” 午后申时左右,青葵慌慌张张地跑进学堂。 姜佑委托覃书舒暂时管理学堂秩序,跟随青葵出了学堂。 路上,姜佑拉住青葵:“出了什么事?” 青葵很紧张着急的样子,捂着自己刚才因剧烈跑动而扑通扑通的心,勉强说道:“赵二虎说元稹被人扣下了。” “扣下了?怎么回事?” 二人边走边说,姜佑希冀元稹没有生命危险,要不然自己就玩脱了。 路上,姜佑知晓了元稹的大致情况,说是元稹头几日拿着自己省下的钱胡吃海喝,在京城逛了个遍,可没出两日钱就花光了。 没钱之后,元稹就被店家赶了出来,流落街头,赵二虎一直跟着,生怕这小子走上了歧途。 但元稹多少有点幽州性子,就算是到了绝境也不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开始他想去店家洗碗刷盘子挣钱,店家看这小子长的不错,身子板也硬朗,准备留他在店里干活。 但怎奈元稹拿不出自己的身份凭证,店家又怕官府的人来查,最终还是拒绝了元稹的打工请求。 元稹碰壁了好几次,又饿了几顿,在今日这小子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手,在一间茶铺里向一个客人下了手。 偷了客人的钱财,赵二虎本想出来阻止,但客人反应极快,当即就拽住了元稹,把元稹扣在了店里。 赵二虎这才叫青葵赶紧回来禀告,要姜佑拿个主意。 “哪家店,在哪里?”姜佑叫青葵带路。 “许家茶铺,就是姑爷过去的那一家,在大通街上。” 姜佑想起来,刚来那一日出来逛街,歇息的地方是一间茶铺,青葵被调戏也在那里。 大通街许家茶铺! 不多时,二人赶到了许家茶铺,在门口见到了赵二虎。 赵二虎还是老样子,喜欢双臂环胸,拿鼻孔看人。 “里面情况怎么样?”姜佑问赵二虎。 赵二虎打了个哈欠,兴许是这几日,日夜不断监视元稹身子有些扛不住,“在里面,被扣住了。” 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还挤出不少眼泪。 “进去吧,还等什么呢?”姜佑听完,就要抬脚走进去。 但怎奈赵二虎一把拉住姜佑的胳膊,说了一句话:“扣住元稹的人,叫李洛阳!” 李洛阳! 三人当即对视一眼! 那个绿豆眼公子! 调戏青葵的那一个? 知道对方是李洛阳后,姜佑也不着急进去了,而是学赵二虎的样子,靠在墙上,双臂环胸。 青葵透过窗户缝朝里瞧了瞧,果然在一楼一处角落里看见了元稹,也看见了那个令人憎恶的人。 “怎么办?”青葵看向姜佑和赵二虎。 两人都没有说话,赵二虎在闭目小憩,而姜佑则是双臂环胸,右手摸着自己的下巴,在想事情。 看二人都不着急的样子,反而是青葵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恨不得立马冲进去把元稹带出来。 第二十八章 洛阳汤池 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姜佑放下自己的手臂,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青葵待在这儿,赵二虎随我进去!”姜佑随后吩咐道。 说完,姜佑头也不回地抬脚迈进了许家茶铺,而瞌睡至极的赵二虎立马来了精神,睁开眼睛跟在姜佑身后,也走了进去。 青葵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店外,想进去但又不敢忤逆姑爷的意思,只得撅着屁股,透过窗户缝瞧里面发生了什么。 …… 许家茶铺。 这个时间点客人不是很多,有伙计瞧两位客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赶忙笑脸迎上前。 姜佑摆摆手,没说什么话,径直走向了一楼角落,目标十分明确。 赵二虎则是大手拨开伙计,跟了上去。 奇怪的客人! 伙计肩头搭着白毛巾,看着两个客人的背影,一时摸不着头脑。 李洛阳在喝茶,品到深情处还学着高雅人的做派,将茶放到鼻尖轻轻地嗅了嗅,摇晃了几下才抿一小口。 茶水顺喉而下,茶香醇厚,好茶! 李洛阳闭着眼睛满意地摇了摇脑袋,再一睁开眼睛时,发现对面已经落座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 嚯,不是上将军府的赘婿吗? 再偏头瞧瞧这赘婿身后的人,是前几日在茶铺里武力值高超的护卫。 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对面说:“洛阳汤池是你开的吧?” 姜佑不紧不慢地从袖子里摸出几张广告,放在桌子上,然后缓缓推了过去。 其实大端朝根本没有洛阳这个地方,这也是姜佑后来看书偶然得知的,那么这个洛阳汤池有很大概率和绿豆眼有关。 将这几日收集到的广告推了过去,姜佑盯着李洛阳的绿豆小眼,时刻关注他的神色变化。 姜佑在赌,在赌洛阳汤池就是李洛阳开的! 因为只有这样,谈话才能继续下去。 李洛阳慢悠悠地放下茶杯,拿小指挖了挖耳朵,有些不屑:“是又怎么样?怎么你也想来掺和这小本生意?” 李洛阳故作镇定,实则内心慌得一批,万一对面真的要掺和汤池这小本生意,就长安县这屁大点儿地方,人家上将军府的汤池肯定比自己的汤池要出名呀! 这还挣什么钱? 前期又投入那么多,难道第一次出来做生意就要亏个底朝天吗? 李洛阳心里一个劲地在哀叹:我李洛阳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呀! “这可不是小本生意,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合作一把?” 姜佑面带微笑,轻松说道。 一旁的赵二虎看自家姑爷如此操作,面上虽不改色,但心中早已下定决定,回去就告诉上将军:姑爷要出来单干! “一个破汤池而已,上将军既然喜欢就拿去,谈什么合作不合作!”李洛阳冷笑一声。 对面八成就是来抢生意的,嘴脸几乎令人作呕。 出身富商之家,李洛阳看惯了像姜佑这幅嘴脸,嘴上说合作一把,互利共赢,实则是坑对方到底,不死不休! 生意嘛,弱肉强食! “此言差矣!我是真心来谈合作的,我上将军府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靠着朝廷俸禄那能活几年?还得另谋生路不是。最近上将军对我说,要我注意外边的商机,有好的生意就投了,也算是补贴家用!”姜佑装模作样,把陆云起搬出来说事。 李洛阳一听这话,手下意识地放在桌子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心里想到: 看来父亲早年的一席话所言非虚! 当官的有几个靠朝廷俸禄过活? 他们只不过是靠我们这些生意人给他们挣钱罢了! 偌大的将军府,下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些都是嘴,要吃饭,要发工钱,还有人情关系送礼这一片,那支出也是高的吓人! 虽然立府前期有朝廷赏赐和田地收租,但那都是小钱,唯有源源不断的生意收入,才是一个家族的长久之计! 难道上将军府想做生意? 李洛阳心里想到,但又不敢完全确定,谁知道对面的赘婿是不是来逗自己玩的。 “汤池这东西吧,好东西,冬日也快到了,三五好友相约到汤池里泡上一泡……”姜佑继续说,眼睛却一刻都不离开对面的李洛阳。 汤池确实是好东西! 这是李洛阳出山选中的第一个项目,他看中了这个项目的前景,若是做得好,也能让父亲高看一眼不是。 人人都说李洛阳是富商之子,吃喝嫖赌样样都会,是长安县的纨绔头子。 但只有李洛阳才知道,那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所以他和父亲打了一个赌,用半年的时间起家,盈利一万两! “从满大街发小广告这种行为来看,你的汤池资金不太够,又请不到有名的人物过来撑场子,所以就用这种方式吸引长安县百姓的眼球……这种宣传手段说实话有点低端,见效也不会有多好,我倒是有个好主意。”姜佑戛然而止,给自己倒了杯茶。 李洛阳很明显感觉姜佑话里有话,但又出于面子不想开口询问。 李洛阳当然知道自己的洛阳汤池问题出在哪,和姜佑说的相差无二,但还有一个致命问题,那就是和其他老牌汤池的服务大差不差,更甚至还弱了些。 这样的汤池能开起来,但绝不会超过三个月。 李洛阳清楚知道这一点,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 万一时运来了呢? 赌一赌,黄金万两! 姜佑心里感叹,李洛阳竟也能忍住不问,心想这人可真沉得住气。 上一次在县衙里见到的李洛阳,那伶牙俐齿的模样给姜佑留下颇为深刻的印象,姜佑倒想看看,这李洛阳还有什么东西藏着掖着! “发小广告叫百姓知晓长安县新开了一家汤池。”姜佑放下杯子继续说道:“可据我所知,长安县已经有了两家出名的汤池子,你的洛阳汤池好像占不到什么便宜,要想挣钱,你得和我们合作,靠上将军府的名头打出一片天来。当然,如果你不想和我们合作,我也可以给你一条中肯的建议。” “你发小广告,不如发优惠券实在些!” “优惠券?”李洛阳下意识地问道,终于还是开了口。 姜佑暗自欢喜,但脸上风轻云淡,还就不信了,你这小子不上当。 我后世泱泱营销学,还不信搞不定你个小破洗澡堂子! 第二十九章 优惠券出山 是的,姜佑在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学。 就是一毕业出来卖房子的那种,虽然姜佑之前觉得这专业天坑,出来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此刻姜佑庆幸自己有了营销学的知识。 因为能忽悠外行的人,虽然李洛阳出身富商之家,不算外行,但现在这个时代和后世层出不穷的营销方式比起来,太外行了。 “优惠券?” 李洛阳第一次听到这个新名词,有些好奇。 “你发小广告的目的是什么?”姜佑盯着李洛阳又问。 “当然是扩大我洛阳汤池的知名度,让更多的百姓知道长安县新开了这么一家汤池!”李洛阳解释道。 俗话道:酒香不怕巷子深。 但又有话说:酒香也怕巷子深! 李洛阳深谙这个道理,就算你的东西再好,那没人知道也是白瞎。 姜佑笑笑,故弄玄虚:“我有一个办法,不仅让更多的人知道洛阳汤池,还能让更多的人去洛阳汤池花钱!” 顾客进店和顾客进店花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如果只能选一个,那肯定是后者! 有钱不挣王八蛋! “优惠券?”李洛阳再问。 姜佑点点头,解释道:“优惠券,顾名思义可以让顾客更优惠地享受商品和服务,相比你的小广告,你完全可以用优惠券代替,具体的操作流程是,印数量一定的优惠券,并规定优惠额度,当有顾客拿着优惠券到汤池消费时,这位顾客花的钱要比没有优惠券的要少,两者差值就是优惠卷的优惠额度。” “这样做,万一有人拿了很多张优惠券,岂不是一分钱都不用花?”李洛阳提出疑问。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还做什么生意,都被顾客薅羊毛了。 “规矩是人定的,你只要事先说明,每次消费只能用一张优惠卷抵。”姜佑伸出一根手指。 李洛阳听罢,旋即点点头。同时心里在叫自己真蠢,怎么这么一个简单方法都想不起来。 确实,这样的话就可以避免薅羊毛的行为。 优惠券可以吸引喜欢占小便宜的百姓过来消费,同时也兼具广告的作用,一举两得,确实比自己发小广告的行为高明不少。 想到这,李洛阳不动声色偷瞄姜佑一眼,见姜佑在品茶,没注意到自己,李洛阳一阵窃喜。 但窃喜过后又带来了新问题: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 姜佑放下茶杯,一脸笑呵呵道:“你尽管去做,出了什么问题我来负责,当然我有必要再解释一下优惠券,毕竟优惠券这个东西太高端。” 姜佑不是看不起李洛阳,而是单纯地看不起所有人,因为这个时代还没发展出后世层出不穷的营销手段。 虽然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睥睨众生,有点不要脸,但姜佑很满意自己一副营销学大师的样子。 “优惠券横空出世,你的洛阳汤池就不怕没有前期客源。优惠券的优惠额度,发放的数量,我得回去仔细算一算,保准你事后不会亏损,还有,优惠券的制作必须严格把关,防止有小人私底下售卖获利。” 优惠券数量不能发放太多,要不然收不回本,每张优惠券的优惠额度也要仔细小心计算,保证最后结算的时候,能盈利。 当然,优惠券的制作也必须严格,需要有防伪标识,要不然就会有人投机倒把。 妙呀! 李洛阳静静地听着,捏着自己的下巴,嘴巴情不自禁地咧了起来。 有了这“优惠券”,谁还能跟自己争? 只要优惠力度够大,前期亏点本不算什么,积累客源才最重要,洛阳汤池也算立住了脚。 李洛阳看姜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像看怪物一样! 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优惠券”这种东西。 “你跟我说这些,图什么?”李洛阳问了一句。 他不相信姜佑会把这种好东西,平白无故地送给自己。更何况自己先前可跟他有矛盾,自己调戏了他的跟班丫头。 “不图合作,合作先前说出来是哄你的,我要拿优惠券换他!”姜佑伸手指着李洛阳身后墙角位置,蹲在地上的一个少年,实话实说。 先前说上将军府要和李洛阳合作,是骗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试探李洛阳的心思,现如今一张“优惠券”试出的东西足够多了,也不需要再瞒着了。 李洛阳回头望墙角的少年一眼。 今日李洛阳来茶楼里喝茶,遇上了一个小贼,准备喝完茶后就扭去送官。 “他是个贼!”李洛阳强调道。 姜佑笑笑,起身来到元稹身边,看着可怜兮兮的元稹问道:“你是贼吗?” 元稹蹲在墙角,被李洛阳的两个小厮用绳子捆住手,现如今低下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我说了那么多,你尽管去做,出了什么问题也随时可以来找我,我的要求就一个,拿优惠券换他!”姜佑回头认真说道。 李洛阳此刻也站起身子,伸手拍了拍姜佑的肩膀:“他可不值呀,我不信你会做亏本的买卖。” 今日重新认识姜佑,李洛阳发现这是个难缠的对手,也是个可怕的对手。 如果此人经商,京城商界将彻底天翻地覆。 李洛阳不信这样精谋算计的人会做亏本买卖! “你认钱,我认人,就这么简单!”说完,姜佑也不等李洛阳同意,一只手掐着元稹的后勃颈把他提溜了出来。 两个小厮还想上前阻止,但李洛阳用眼神制止了。 目送姜佑像提小鸡崽子一样,把那个小贼带出了许家茶铺。 …… 路上,姜佑不顾众人眼光,一只手依旧掐在元稹的后脖颈上,拖着他硬往前走。 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了上将军府外! 姜佑松开了元稹,瞪着他:“两个选择,一是这个样子进去见上将军,二是回学堂!” 元稹双手被绳子捆住,身上经过这么多天的流浪,也变得恶臭难闻。 不过他的眸子依旧有神,像一只不服输的小狼。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既然我们之前做赌,赌约还在,你要是个男人,幽州的男人,就兑现自己的诺言!”姜佑说话面无表情,冷冷道。 “姑爷,元稹他还是个孩子,您别这样……”青葵站出来维护元稹,把元稹挡在自己身后。 “元稹,你十六,青葵也十六,你躲在她的身后,还是不是个男人!”姜佑退了半步,怒吼道。 青葵被姜佑这一声怒吼吓住,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好在赵二虎知道姜佑在干嘛,于是上前拉开青葵,留战场给这师生二人。 “自诩幽州人,就这般血性?原以为你是个不服输的人,没想到,到头来偷人东西,做了一个贼!”姜佑说话难听,此刻像极了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模样。 “我不是贼!”元稹猛地抬起头,反驳道。 姜佑二话不说,上前一脚踹在了元稹胸膛上。 元稹吃力,身子止不住地向后倒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姜佑依旧不依不饶:“还说不是贼,若不是如此,我用得着说那么多话,今日在许家茶铺,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 元稹躺在地上,苍白的一张小脸看着阴沉的天空,心中说不出来的委屈。 “我告诉你,上将军让我做你们的先生,我就不会放弃你们每一个人,为师者,为父母,今日我为你做的一切,你记住,你要还!” “滚,滚回去,上将军府不欢迎你,你也不配进!” 第三十章 先生是好先生 许家茶铺。 李洛阳还没有走,他招手又点了壶清茶。 一股晶莹透绿的茶水顺着壶嘴,散发着绿茶独有的清香倾斜而出。 李洛阳端起茶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但他没有着急去喝。 他又将茶杯放下,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本来眼睛就小,这一眯旁人干脆看不见了。 身后的李家小厮还以为少东家在小憩。 双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地敲打桌面,李洛阳在思考问题时总会呈现这种状态。 投入而高效! 今日在那赘婿口中知道了一个新名词“优惠券”,李洛阳作为富商之子,从小耳读目染的那些商场上的东西,思前想后,竟然没有一个能与这“优惠券”媲美。 虽然在面对老顾客时,会口头承诺打折,但毕竟没有形成文字或者书面上的硬性规定,这打几折,折扣多少还不是自己这等商家说了算。 无商不精,没有一个商人不是精明的。 顾客们也不傻,其实吸引客源才是新店最应该做的,可是这么多年并没有很好的办法,新店开张,形成固定的客源一直是商人们最头疼的事情。 老字号的商铺当然没有这个烦恼,可老字铺的商号又有几家? 市面上大部分开张的新店还是个新生婴儿一样,和其他竞争对手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优惠券”横空出世,李洛阳相信,自己有这种眼光,只要自己的洛阳汤池率先用上“优惠券”,打响知名度,吸引客源那根本不是值得操心的事。 自己接下里该想的事情是:“优惠券”热度过后,该怎么留下顾客,让新顾客成为回头客! 李洛阳从未有这么自信,对“优惠券”前所未有的自信! 李洛阳重新睁开眼睛,绿豆大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光,他相信自己的眼光。 洛阳汤池因“优惠券”立稳脚跟! 那个赘婿! 脑海里回忆起姜佑的样子来,他今日说的这些,好似像施舍一样,他的脑袋里到底还装有什么? “来人,备礼!”李洛阳招手说道。 身后的两个小厮上前不解:“少东家,一去见王员外还用备礼吗?” 两个小厮误会了李洛阳的意思,不过李洛阳并没有生气,还是笑了笑:“也行,先办正事,晚上再去!” …… …… 姜佑在上将军府门前踹了元稹一脚,这消息很快传到了陆云起耳朵里。 山河苑。 一楼前的宽敞平台上。 青梧给自家“病重”的上将军,搬了一把太师椅子在阶上坐下,而姜佑的待遇只配和赵二虎并排站着,等候问话。 姜佑斜眼瞪着赵二虎,好像在说:“你告的密?” 赵二虎比姜佑高了一头,生的虎背熊腰,现在像个委屈的孩子,用眼神回话:“我没有,从许家茶铺出来,一直跟在姑爷屁股后,哪有时间告密?” 是青葵告的密? 那更不可能。 因为青葵已经陪元稹回学堂了,没时间进府告密! 门房老孙头! 姜佑忽然想起刚才站在将军府门口的一个布衣老汉,他可是目睹了全过程,也最有机会偷偷回来告密。 好你个老孙头,我与你无冤无仇! 姜佑气的牙直痒痒,可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解释! 陆云起已经坐在了阶上的椅子上,正不威自怒,一双狭长纤细的眼睛像射来的毒箭一样,让姜佑整个身子都为之一颤。 几日不见,陆云起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姜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动作不断。 “说说吧,怎么一回事?”陆云起轻抬没有血色的嘴唇。 “啊……没事,正常的教学活动,我在教元稹做人的基本道理。”姜佑笑呵呵地答道。 这个时候,不能认错,再说自己又没什么错。 陆云起很显然不信,一道柳眉渐渐蹙起,声音也加大了几分,手拍在椅把儿上:“有人看见你在府前打了元稹,将他一脚踹翻在地!” 陆云起说的是事实,姜佑无可辩驳。 见姜佑不说话,陆云起又将目光转移到赵二虎身上。 这位人高马大的护卫现在一脸瞌睡的样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鬼知道这些日赵二虎遭了什么罪。 赵二虎稍微振奋精神,上前握拳:“没错,姑爷是打了元稹,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你奶奶个腿! 姜佑恨不得现在把赵二虎也打一顿。 可赵二虎接着说:“不过属下觉得姑爷做的对,踹的好!” “元稹可是元副将的独子!”陆云起还是老样子,因为她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她只知道今日姜佑打了元稹,但赵二虎竟然还说姜佑做得对。 别的事情,陆云起都可以躲在山河苑二层小红楼里不出来,装作一个懦弱人,可唯独涉及那些幽州遗孤,陆云起没办法做到不问,不管,不作为。 更何况,今日姜佑不由分说就打了元稹。 “元副将若还在,也会支持姑爷的做法。”赵二虎坚持道。 这句话听罢,陆云起就更加疑惑,身子离开了椅子,站了起来,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赵二虎没有办法,看了姜佑一眼后,就把这么多日姜佑对元稹的“恶行”,从前往后,从始至终说了一遍。 一开始赵二虎也不能理解姜佑的这种做法,有很多次赵二虎都想当面质问姜佑,可性子使然,赵二虎忍住了,直到今日元稹事发,才明白了姜佑的苦心。 陆云起把赵二虎的话听完,立马明白了过来,看姜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屏手遣退赵二虎,顺带一旁的青梧也被她赶走。 偌大的场地,只剩姜佑和陆云起二人。 二人互相看着,最终还是姜佑败下阵来,咳了一声转移了自己的目光。 和上过战场的大佬对视! 太难了! 陆云起气势强盛,虽现在脸色有些苍白,但难掩她眉间英气,她抬腿慢慢走下台阶,在姜佑身前三步外停下,抿了抿嘴唇,像是做了一件极其艰难的抉择。 只见,陆云起微微弯腰,双臂探出,作了揖:“费心了,本将军在这里替那些幽州遗孤,向先生赔礼道歉!” 姜佑也不知道为什么,咽了一口唾沫,想要上前扶但又不太敢。 陆云起说完,重新直起了腰杆子,看见姜佑还是一脸凝重的样子,以为他气还没消。 “先生辛苦,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姜佑假意掩嘴咳了两声,走到湖边的栏杆旁拍了几下,顺便瞧瞧湖里的鱼,没看陆云起就说道:“这几日早饭吃的不是很好……” “明白,明日山河苑恭迎先生大驾!” 第三十一章 姜兄好大的胃口 我姜佑对天发誓:我可不是冲着山河苑的早饭去的,我完全是为了省钱。 外边的东西不好吃还死贵,还有,青葵太能吃了。 呜呜呜…… …… 从山河苑离开,姜佑没打算回学堂。 这个时候应该给元稹那小子点独处空间,今日还是待在府里比较好,顺便摸摸鱼。工作和休息需要劳逸结合。 推开自己院子的门走了进去,姜佑准备干点正事。 可却意外发现,院子里已经有了旁人。 赵二虎靠在台阶的柱子上小憩,而许久不见的徐彪则是在一颗枣树下玩泥巴。 听见声响,赵二虎马上睁开了眼睛。 “你们两个跑到我院子里干嘛?”姜佑叉腰,有些不满。 赵二虎皮笑肉不笑,伸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脖子:“姑爷是怎么打算向上将军解释优惠,优惠券的事?” 说话时,赵二虎还顿了一下,这个新名词,赵二虎从嘴里说出来还有点不适应。 “解释?解什么释?拿优惠券把元稹换回来了,公平的买卖。”姜佑随手把门关上。 说起来就生气,要不是元稹,自己至于把优惠卷这么好的东西送出去吗? 姜佑还想留着以后开店赚钱呢? 真是便宜了李洛阳那小子。 赵二虎一步一步地走到姜佑身边,把姜佑吓得缩了缩脖子,往后退了退:“你干嘛?我可是你家姑爷。” 姜佑以为赵二虎要发飙,打自己。 虽然自己能踹姜佑,但这并不能说明自己能在职业保镖赵二虎手上走过一招。 赵二虎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来到姜佑面前,伸手搭上姜佑的肩膀,完全没了礼节可言,撇嘴说道:“姑爷在茶铺里有句话说的对,靠朝廷俸禄,咱们将军府活不了多久,姑爷得想办法挣钱补贴家用。” 姜佑听罢,一脸的莫名其妙。 哪知赵二虎不依不饶,干脆搂着姜佑的肩膀,带着威胁意思:“姑爷也知道,上将军从幽州那鸟不拉屎的地界过来,我们这群兄弟也都是粗人,要想在京城立稳脚跟,得有钱才行!” 姜佑心里在抓狂,但面上平静:“不是,我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李洛阳那傻子的。上将军好歹也是个官吧,俸禄应该不少吧?” 姜佑就不相信,端着公家的铁饭碗,在这个时代活不下去。 哪知赵二虎根本不听这些,胳膊还用力了几分,姜佑脖子被夹的生疼:“欸?话不能这么说。既然姑爷有做生意的天赋,不如姑爷施展一番,让我们这些幽州来的兄弟,也能在京城这等销金窟,快活一世!” 姜佑咂嘴,十分不愿。 “姑爷要是不答应呢,我就去李洛阳那里告诉他,姑爷说的优惠券都是假的,就是为了换元稹出来。” 赵二虎和徐彪走了。 徐彪走时还不忘拿走了一根枯树枝,对姜佑回头憨憨一笑,赵二虎则是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 姜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也不管干净不干净。 脑袋低垂,双眼无神,好像被人轮了一遍似的。 “黑白无常,给爷出来说清楚!” …… 月亮悄悄地爬上来。 姜佑躲在自个屋子里不知道在干啥,反正屋子里一会明一会暗的,像是闹了鬼。 砰砰砰—— 有人扣响院门,姜佑以为是青葵从学堂里回来了,直接说道:“门没锁,进来吧。” “姑爷,是我,门房老孙!” 门房老孙头? 他来找我作甚?但又马上想到下午告密的事,好你个老孙头,既然自投罗网,就怪不得…… 姜佑手执棒子,走出屋子,来到小院门前,一把拽开了半遮掩的门。 开门后正要发作时,发现来人不止门房老孙头一人,他还带了几个“外人”。 “姑爷,有事再找我,你们聊你们聊。”老孙头很识趣地没进院子,又看见姜佑手上的棒子,立马溜了。 姜佑看着院子外站着的人,一时有些惊讶:“你来做什么?” “请教姜公子生意之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不久前在许家茶铺里,有过交谈的李洛阳,李洛阳这会儿来,还带了两个随从,每个随从怀里都抱了一摞高高的礼物。 像是过来送礼的。 姜佑引几人进院子,示意李洛阳把礼物放到院里的石桌上就可以了。 “你这?”李洛阳瞄了两眼姜佑手中的棒子。 姜佑尬笑一声,把棒子丢在院墙角落,解释道:“府里时长进贼,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啧啧……不请我进去坐坐?”李洛阳咂咂嘴,厚着一张脸皮,也不等姜佑同意,就擅自推开了一扇有光亮屋子的门。 姜佑拍拍脑门,长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紧跟了上去。 李洛阳的小厮则是识趣地放下礼物,退出了院子,在门口一边站一个,像两个门神一样。 李洛阳进得姜佑的屋子,环视了一圈,末了一个劲地咂嘴叹道:“姜公子也是……这等环境……欸,情深义重啊!” 姜佑知道李洛阳什么意思,不就是说自己屋子寒酸吗! 但姜佑自个觉得挺好的,屋子也大,还有床,更甚至还有个小书桌。 “你来到底干什么,有话赶紧说,别一会青葵回来找你的麻烦!”姜佑坐在一张桌子旁,支着脑袋看着李洛阳。 李洛阳也不客气,笑呵呵地在姜佑身边落座,有些迫不及待:“今日午后,姜兄的一番话使小弟醍醐灌顶,受益颇多。小弟回去后又仔细想了想,有一些地方实在搞不懂,所以过来再请教姜兄一二。” 不得不说,李洛阳也是个阿谀奉承的好料! 这张嘴不去做生意简直白瞎了。 见姜佑不回话,李洛阳又说:“放心,事后报酬不止今晚带来的这些,日后还有重谢。” 李洛阳也不傻,赶紧抛出自己的橄榄枝。 姜佑撅了噘嘴,想了一会,随口说道:“请教可以,但我不要你的礼物,日后你那汤池的盈利,分我两成利!” 这是姜佑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可不像后世某些其他的小说,上来就直接五五分成,有的更甚至要占大头。 人家又不是傻子,你动动嘴皮,就想分五成利? 玩呢,闹呢? 先不论人家前期投入多少,你一个后来出主意的,动动嘴皮子,能分得两成利已经是顶天的了,其实,姜佑觉得最后自己可能连两下成利也吃不下。 之所以报两成利,期间还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姜佑最后的目的是一成,或者一点五,在这中间浮动。 李洛阳听罢,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好像在考虑。 “姜兄好大的胃口!” 【作者题外话】:开始挣钱了。 第三十二章 如火如荼的谈判 是的,李洛阳不是个傻子。 两成利太多了! “两成利不多,先前提到的优惠券算我技术入股,在这期间,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会尽最大可能帮你解决问题。当然,再提醒一句,我既然能想出优惠券,你认为我想不出其他的东西吗?比优惠券更好的东西。” 姜佑双手交叉,看着李洛阳轻松说道。 还就不信了,李洛阳不上钩! 李洛阳一张年轻的脸还很青葱,有些为难,这洛阳汤池是他的出山之作,若是旁的生意,李洛阳也就应了,就当是玩了。 可若是优惠券没有成功,洛阳汤池毁了,可就要回去继承家业! 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姜佑可不知李洛阳内心的想法,若是知道,怕是要从床底再摸出一根棒子,给李洛阳脑袋上来一下。 继承家业有什么不好? 委屈你了? “一成,一成利!”李洛阳伸出一根手指坚定道。 姜佑笑笑摇了摇头。 李洛阳咬住嘴唇,想了一会又说:“就一成,再多就不成了。姜兄你要知道,洛阳汤池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背后还有好几个股东呢,我要说服他们。” “我不信,我听别人说,你爹李长贵是长安县第一富商,你这做儿子的出来开个破汤池,还需要和别人合伙?”姜佑靠在椅子上,双臂夹胸。 李洛阳顿时破了功,哑然笑了笑,把椅子拉近了些,把手放在姜佑的肩膀上:“姜兄真是好眼力,小弟佩服!” 不管姜佑是怎么知道的,洛阳汤池就自己一个人说了算的,但姜佑这人,李洛阳吃定了,这智囊要是拐骗回家,生儿子生女儿别想了,可生意必定风风火火,财源广进! “说吧,你对优惠券哪些地方不懂?我解释完之后,你再审视一下我到底能不能拿那两成利!” 在姜佑眼里,李洛阳是个猴精一样的人,这人不仅伶牙俐齿,而且说的一嘴好话。 李洛阳也不遮掩,从怀里掏出来一张清单,看来是有备而来。 把清单打开,李洛阳不好意思笑笑:“别见怪,别见怪,出山之作,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李洛阳也挺可爱的。姜佑笑着摇了摇头。 “姜兄听好了,第一个问题是这优惠券大概长个什么样子?听姜兄在茶铺所言,还要保证这优惠券不会被小人用来谋利,这个该如何保证?” 姜佑从壶中倒出两杯清水,没喝,就侃侃而谈:“样子和你先前发的小广告大差不差,做工不需要很精细,但也不能太粗糙,最重要的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上面的字数不需要很多,要不显得累赘……” 李洛阳趁姜佑倒水期间,跑到书桌前拿了笔墨纸砚过来,趴在桌子上详细记录。 “派发的形式也要换一换,吐槽一下,你之前发广告的手段太低端,太low!”姜佑无情吐糟李洛阳先前的小广告。 “搂?何意?”李洛阳聚精会神,笔悬在纸上。 姜佑摆摆手,解释道:“不重要。要记住的是派发优惠券,你可以在人流量大的街道口专门设一个案子,光明正大的发,一定要让长安县的百姓知道,你的洛阳汤池要开了!” “至于如何保证优惠券不会被小人用来谋私,那就要借鉴银票,说说看,你们这个时代银票如何防伪,也就是辨别真假?” 李洛阳想了想,从袖口里竟然摸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谈自己的见解:“小时候,我爹对我说过,这银票防伪主要有两关,笔迹和印章。银号钱庄负责填写票据的人总是固定的,因此,银票上的笔迹也相对固定。为了防止有人临摹字迹造假,负责填写票据的人,还会故意在某些字上下点下功夫,一般人看不出来。” “除了填写票据的人,各钱庄分号的掌柜“出货”时,还会签上自己的名字,算是又加了一层保险。” “除开笔迹,银票上的印章也是专人制作,它代表了我大端朝印章制作的最高水平,一般木匠很难复制出一摸一样的。” 姜佑把银票拿在手里,又映着烛光瞧了瞧,随口问道:“怎么没有水印?” “水印?”李洛阳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姜佑解释道:“就是在印纸的时候,把各种图案花纹刻在盛纸浆的抄纸帘上,由于花纹凸凹的纹络不同,制出来的纸张上就明显地出现原来设计的图案。花纹凹的地方,纸厚了一点,花纹凸出的地方,纸薄了一点,用手摸一下就可以轻松感觉到,也是防伪的重要手段。” 李洛阳没说什么,只是拿默默笔记下来,想着回去试一试,说不定也能用来防伪。 “第二个问题是你如何确定优惠券发放的数量和优惠额度!”李洛阳抛出第二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虽然在一些思维僵化的商人眼里,优惠券就是个赔本买卖,但李洛阳不这么认为。 无利不起早,对普通百姓一样管用。 优惠券变相地可以理解成给百姓免费发放铜钱,但李洛阳想知道的是,如何确定优惠券发放的数量和优惠额度?保证最后结算的时候不会亏本。 李洛阳对这个问题很重视,这也是优惠券成功的关键所在。 发?谁不会发,但要要保证事后不会亏本,还要最大限度的吸引顾客来店里消费,这才是难题。 发多少?优惠额度多少? 都需要长时间的尝试和试错,但李洛阳可没那时间和成本。 姜佑端起桌子上的水,抿了一小口,糊弄玄虚道:“这个问题恕我不能解答,现在告诉你了,我对你来说就没有任何作用了,日后你踢我出局,那我找谁哭去!” 姜佑也没有傻到对李洛阳全盘托出,关键的核心技术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这可是致富的密码。 李洛阳听见这话,放下手中的笔,陪笑一声:“姜兄放心,我李洛阳的为人不欺朋友……” “打住!”姜佑抬手,丝毫不留情面:“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现实点吧,有付出才有回报。你只需要将你洛阳汤池前期的各项筹备成本,制作成一个小册子送过来,三日后,我自然会把优惠券的发放数量和优惠额度告诉你。” 李洛阳迟疑,还想再谈判一下。 “姜兄,这样做可不厚道,我全盘托出老底,万一你事后不认帐,我的这些东西可都在你手里,受制于人啊——” 李洛阳拖着长嗓音,很明显不认同姜佑这个提议。 第三十三章 好香呀 “那这样吧,我们事先立个字据,各自按上手印,若是我事后反悔,你当即扭我去送官,我无二话!”姜佑摊手。 空口白说当然不行,不过有了字面约定可就不一样,大家都放心些。 “成。”李洛阳当即点了点头。 夜越来越深,不过二人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光影之中,二人交错,你来我往。 最后字据立下,二人互相按了手印,这才结束一晚上的谈话。 姜佑用他的忽悠大法,成功骗取了李洛阳的信任,不过占几成利的事情,二人一直没约定好。 李洛阳这富商之子,一涉及钱,那抠的简直让姜佑无话可说。 李洛阳始终不肯做出让步,最后姜佑只能使出自己的绝招:做赌。 赌约是:汤池一冬日盈利一千两,若是达成,事后姜佑占两成利,若没有达成,姜佑分文不取。 李洛阳之所以敢赌,那是他做过周全的市场调查,就长安县老牌的汤池也不敢妄言一冬日盈利一千两。 洗澡能花几个钱? 可姜佑却信心满满,谁说光洗澡了,你是没瞧见高端的洗澡堂子! …… 深夜,不知何时,大概很晚了。 姜佑恋恋不舍地送走李洛阳,这才回屋子倒头就睡。 梦里,姜佑梦到自己靠洛阳汤池起家,成为了大端朝首府,然后左拥右抱,尽享人生。 嘿嘿嘿…… “姑爷,姑爷?” 姜佑艰难地睁开眼睛,瞧见青葵一张俏脸。 “你怎么在我梦里呀!怎么也想大被同眠,满足你。” 姜佑二话不说,伸手抱住青葵的腰,一把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 一股奶香味带着少女气息窜入鼻腔,姜佑陶醉似的狠狠地吸了一口:“好香呀!” 手掌传来的柔软以及胸膛两坨威圧感,好真实呀! 捏捏—— 原来女人是这滋味。 姜佑满意地笑了笑,将脸蛋凑到青葵雪白的脖颈上,轻啃了一口。 “啊。”一声短促的喘气声打断了姜佑美梦。 姜佑立马清醒过来,发现不对劲后,像弹簧一样翻身下床,一把将怀里的美人摔在床上,思绪飞速运转:“青葵,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能占姑爷的便宜呢?” 青葵:“⊙﹏⊙∥” 青葵的表情着实丰富,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她是一早过来叫姑爷去山河苑用早膳的,哪知道今早姑爷赖床,所以青葵靠近了些,呼唤姑爷的名字。 还没叫两声,姑爷就一把把自己揽进怀里,嘴里还说了些奇怪的话,更过分的是姑爷还啃了自己脖子一口。 青葵这才触电似的叫了一声。 被甩在床上,青葵还没说什么,哪知道姑爷贼喊抓贼! “青葵~~姑爷的清白都被你玷污了,我不活了,呜呜呜。” 青葵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看着演技高超的姜佑,一脸生无可恋。 “姑爷,你再不去山河苑用早膳,上将军她就生气了。” 说完,青葵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见姜佑没有跟出来,小丫头脸唰一下就红了,耳朵发烫发烫,伸手摸了摸脖子被姑爷啃的地方。 那种酥麻…… 青葵浑身一颤,赶紧逃离了现场。 姜佑见青葵走了,立马恢复常态,更甚至嘴里哼起不知名的小调,洗脸漱口。 咱小老百姓,今儿真高兴…… 坐在镜子前打扮自己,姜佑笑的嘴都合不拢,快歪到了天上,伸手看了看自己白净手掌。 捏捏捏…… “啧啧啧,这手感真不错。” …… …… 山河苑。 二层小红楼。 姜佑到时,也不算太晚,至少陆云起还没动筷子用早饭。 今日一进门,姜佑就意外发现一大桌子菜。 眉头挑了挑,姜佑在陆云起身边的一个位置坐下。 没别的,就是高兴。 瞧姜佑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陆云起有些奇怪,况且姜佑还故意选在自己身边坐是何意? 难道早膳丰富,他就值得这么高兴。 “咳咳,用早饭吧。”陆云起掩嘴咳了两声,率先起筷。 姜佑抓起白面馒头塞进嘴里,大口嚼着,时不时偷瞄两眼站在一边的青葵。 而青葵已经恢复常态,安安静静地低头站在一边,不敢看姜佑。 “上将军,巽山那边快收拾好了,孩子们对我说,希望挪地方的时候,上将军能在场!”姜佑说话。 陆云起一双美目眨了眨,抬手紧了紧袖口,没看姜佑直接回应:“会去的。” “还有,学堂应该有个名字,请上将军赐名!”这是姜佑自己的意见。 老学堂学堂地叫,很low。 得起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陆云起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看向姜佑:“你决定吧,本将军不懂这些。” “那就叫巽山书院吧!也省事!” “好。”陆云起继续低头喝粥。 陆云起在奇怪,怎么今日姜佑不怕自己了,说话语气很是轻松? “还有件事。”姜佑没完没了。 一旁站着的大丫头青梧,想上去把自家姑爷的嘴给缝起来,心里却替青葵可惜:怎么要照顾这么多嘴的一个人?不知道食不语? “说。” 姜佑放下白面馒头,也喝了口粥,有些烫,囫囵地咽了下去才说:“我自知才浅学疏,不能很好教导那些孩子,而且分身乏力,我想在外边请几个大儒过来讲学。” “你不想教那些孩子了吗?”陆云起当即看向姜佑,目光带些疑惑。 日常青葵来回报学堂里的情况,孩子们都很喜欢姜佑,怎么就突然之间姜佑就不想教了? 姜佑赶忙摇摇手,解释道:“误会了,我不是不想教,而是教不过来。上将军也晓得我读书这么多年,也只是个小小举人,我教不出能科举入仕的学生,所以不想耽误他们,我就在巽山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教些年岁小的孩子念念书还行,考科举我真的不太行。” 姜佑很有自知之明,虽然自己脑袋里装了很多这个时代没有的前沿知识,但他教不出能科举的学生。 姜佑觉得自己做幼儿启蒙教育比较好,或者是教经世班一些实用的技巧。 至于其他的,还是得请大儒过来讲学,毕竟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读书人,有大学问的人。 第三十四章 各怀心思 “你也不必如此自谦,明年春闱蓄势待发,本将军相信你定能中榜,为姜家夺名!”陆云起很认真地说道。 陆云起倔强认真的小脸映在姜佑的眼睛里,突然有那么一刻,姜佑觉得陆云起有时候挺可爱的。就是平常摆出一副大人物的模样,让人很难靠近。 因为二人坐的近的缘故,陆云起身上的气息在姜佑鼻腔里回旋,不动声色地嗅了几下,他觉得陆云起身上的味道跟青葵的还不太一样。 青葵是牛奶糖味道,陆云起身上则是一股茉莉清香,闻起来很舒服。 伸手揉揉鼻子,掩饰自己的小动作,姜佑下一刻露出洁白牙齿,拱了拱手:“上将军不必如此高看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科举高中是不用想了,有人唤我一声先生我已知足,还要多谢上将军给我机会,让我去教那些孩子们。” 姜佑诚心感谢陆云起,发自内心。 因为没到这个世界之前,姜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学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在社会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很难也很苦。 到了这个世界,姜佑才发现自己很适合当老师,至少工作期间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闲来还能听见学生唤一生“先生”,足矣! 而这一切都是陆云起给的,是她让自己接触到了那些孩子。 陆云起没有接话,而是缓慢地眨下眼睛,目光停留在面前桌子上丰盛的早饭。 再胡乱地端起碗喝了两口粥,临起身前姜佑还端走了一盘点心:“我吃好了,这盘点心我拿给孩子们尝一尝,上将军慢用!” 姜佑走了,青葵也赶紧跟上,二人慢慢地消失在木栈道尽头。 陆云起放下手中筷子,卸下全身的力气靠在椅背上,似乎这样能让她轻松不少。 她瞧了身边的空座位一眼,揉了揉发涨的额头。 “青梧,你说本将军该唤他什么为好?以前不觉得“你”这个称呼有何不妥,但今日却格外刺耳。” 作为大丫头的青梧上前了半步,小脸平静, “上将军,我倒是觉得姑爷唤您“上将军”更刺耳。” 陆云起听罢,笑了笑没有说话。 …… 路上,青葵故意离自家姑爷五个身位以上,生怕自家姑爷像早上一样,抱着自己耍流氓! “青葵,你不至于吧?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姜佑手里端着一盘点心,停住了脚扭头说道。 青葵也立马停住,并且还往后退了退,保持安全距离。 白皙的小脸微微紧绷,并且双手紧紧地护在身前,一脸严肃:“姑爷离我远一些,男女授受不亲!” 姜佑拍拍自己脑门:“我给你道歉还不成吗?你听我解释呀?” 看姑爷想要上前,青葵吓得赶紧往后退。 姜佑没有办法,只好递出手中的点心:“喏,给你拿的,知道你爱吃。” 青葵一双杏眼滴溜溜地转着,有些意外但还是十分警惕,生怕姑爷又骗自己。 “我早上是在做梦,我梦里遇见了一只大虫,它想要上前咬我,我出于本能想要制服它,所以就紧紧抱着它不松手,而且照它脖子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有理有据! 青葵一时竟挑不出瑕疵的地方。 不过出于本能,青葵还是摇摇脑袋:“我不信,姑爷明明就想占我便宜,事后还贼喊捉贼!” 姜佑捂脸憋笑,将点心放在地上,退后了几步。 “青葵,姑爷我是那样的人吗?姑爷我为人师表,苦读圣贤书,会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吗……” 姜佑一手高指天空,一手叉腰滔滔不绝,决定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消青葵的顾虑,以及挽回自己的形象。 青葵看着地上的点心,咽了口口水,见姜佑退远了,于是上前赶紧端起点心,马上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听姑爷唾沫横飞。 …… 昨日寅时一刻,从上将军府回来。 李洛阳只睡了一小会儿,然后一大早在李爹的注视下,狼吞虎咽了一碗粥。 “爹,午饭不用给我留了。”李洛阳抹抹嘴,起身就要走。 李爹和李洛阳长的大差不差,眼睛都很小,不过李爹看起来是个富商样,有大肚子,笑起来很是和蔼。 李洛阳走后,李爹召昨日跟在李洛阳屁股后的小厮。 “三七,少东家昨晚干了什么?” 名叫三七的小厮昨晚在姜佑院子外守了一晚上,现如今哈欠连天,可还是要保持精神,如实答道:“回老爷,少东家昨日去了上将军府。” 李爹眉头一挑,有些吃惊:“去那做什么?” 自家与上将军府可无半点关系,李爹也不喜当官的人。 三七答:“昨日午后,少东家在许家茶铺和上将府的赘婿见过一面,一下午少东家都心绪不宁,而且还自言自语,晚些时候,少东家买了些礼物又去见了那赘婿。” “赘婿?去见他作甚?”李爹听说过那姜姓赘婿,说原本是个读书人。 “不知道,应该是生意的事情吧!”三七猜道。 “那汤池?”李爹知道李洛阳最近开了一个洗澡堂子。 三七点点头。 李洛阳自李府离开后,直奔自家的工厂:长隆造纸厂。 因为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或者也可以说是求证。 把造纸厂的工头老刘叫出来说话。 “老刘,你们在造纸的时候,会故意在盛纸浆的抄纸帘上刻上图案吗?” 工头老刘是个中年汉子,接他爹的班,现在在李家纸厂工作,也干了小十来年。 对造纸一事虽不能说知道的事无巨细,但大抵流程和工艺都是他一手把关。 老刘擦擦手上的水渍才说:“少东家,没人会在抄纸帘上故意刻上花纹,因为那样的话,纸张成型后凹凸不平,很难在上面写字。客人买回去也是用不成,咱们厂从来不做那等亏心事。” 李洛阳听罢,会心一笑。 绿豆大小的眼睛一亮,拉着老刘接着说:“老刘,拜托你个事,今日帮我做个样品出来。” “什么样品?” “有花纹的纸!” 第三十五章 姜佑跪了 悠悠岁月无常,最是好风光! 一晃眼大半个月过去了。 这京城的天气怪的很,明明半个月前还是艳阳高照天,稍一动弹就出汗,虽然时常有风,但并不觉得冷。 日常内里穿一件轻薄绸衣,外面再加一件透气的薄袍子就足够,可现在姜佑内里加了一件小夹袄,出门还是觉得冷,双腿直打颤。 但年轻人永不穿秋裤。 眼看冬日就要到了。 早几日时候,李洛阳就把洛阳汤池的各项账本拿了过来,并叮嘱姜佑小心,千万别弄丢了。 姜佑看这小子如此小心谨慎的样子,又回想起在许家茶铺里初见他的样子,与现在可判若两人。 那个时候他醉了酒,从头到脚可是十足的纨绔作派。 人不可貌相,也间接说明了另一个道理:醉酒误事。 之所以要账本过来,姜佑对李洛阳的说辞是:确定优惠券的数量和优惠额度。 可也只有姜佑知道,自己要求的一切都是在狐假虎威,装样子给人看。 优惠券这种东西吧,姜佑只用过,至于如何发放?发放的数量?优惠券的优惠面额? 鬼才知道怎么设计。 现在的大学专业不干一点正事! 不过这难不倒姜佑,穿越过来的嘛,脑子是个好东西。 这几日无事,姜佑准备外出调查市场,但赵二虎这厮竟然执意要跟着去,姜佑一想,有了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就带着了。 二人到长安县几大老牌汤池瞧了瞧,调查市场,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姜佑觉得自己立马又行了。 这里的汤池总共分为三个档次:“清”“凉”“浴”。 富人洗澡叫“清”,君子叫“凉”,庶人老百姓才叫“浴”,好家伙还搞出个阶级划分。 无论是“清”还是“凉”都以享受为目的,洗澡是顺带的,而“浴”则是以干净为主要目的。 再说长安县的地理位置,靠近东城门,这里人员构成鱼龙混杂,官员大多以武将为主,这片地区最富有的人当属那几个经商大族,李洛阳所在的李家就名列前茅,还有的就是人数众多的底层老百姓,占了九成以上。 人员的构成决定了长安县的汤池服务侧重点不同,姜佑看过的几个汤池全部都是为了底层老百姓服务,人家就是来洗澡的。 洗澡在这个时代还是很费钱的,就算是最便宜的那种,搓背服务都不要,也足足要两钱银子,相当于老百姓一两日的工钱。 汤池的环境也不太好,姜佑没进去看,不过赵二虎出来后直噘嘴摇头,说自己三天吃不下饭。 姜佑也去未开张的洛阳汤池看了看,不得不说,李洛阳这小子还是很有经商头脑,至少环境比其他汤池要好,虽然主打的也是底层老百姓洗浴,不过洛阳汤池二层楼却是专门供有钱人过来消费,长安县独此一家,价钱也要贵上许多,上楼就要八钱银子,其他的另算。 …… 回去之后,姜佑就闭门思考,思考自己该如何完成约定,盈利一千两。 虽说二楼挣钱多,但李洛阳既然敢赌,说明他对自己的二楼也没信心,主打的还是一楼大众洗浴。 去赚老百姓的血汗钱? 太慢而且咱姜佑还有个菩萨心肠,不愿意去赚。 所以姜佑把目光打在了,那些腰包鼓鼓的商人和君子身上。 执笔写下: 第一:调整重心,侧重二楼,兼顾一楼。 第二,确保服务质量,有时间还是得找李洛阳商量一下,搞一个系统的员工培训,顾客是上帝这铁律可不能忘。 第三,让二楼客人洗的舒服,玩的开心。既然人家过来是享受的,那花样必须得多。 来几个莺莺燕燕,风情万种,cosy……(划掉)(整段划掉)。 姜佑拍拍自己脑袋,直呼自己堕落了,作为遵纪守法的大好青年,怎么能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呢! 灵光一闪,姜佑在纸上写下另一个好东西:蒸汽房! 蒸汽房得有吧,真男人从不畏惧! 这个好东西姜佑可没在长安县本地的汤池瞧见过。 搓澡加全套按摩,这个也必须有,再重复一遍:员工培训一定要到位,要让客人舒舒服服地把钱掏了。 刮痧拔罐……咱也不会,排除。 浴后娱乐…… 姜佑想了想,提笔写下:小吃瓜果,自助餐,麻将房,影视房,大保健…… 不过新的问题随之出现:这个时代条件达不到。 划掉划掉………一切带有高科技的字眼全部划掉,姜佑这才笑了笑,满意点点头。 还有,莺莺燕燕搞不到,姑娘正常跳舞总能欣赏吧! 这个不犯法。 姜佑偷乐,拿笔写下,不过又很快划掉。 不知不觉,姜佑写满了整整三张纸,密密麻麻在别人眼里,可能都是异想天开的东西。 洗个澡而已,你这搞得是不想人家走了? …… 午后,姜佑没继续待在自己的院子里闭关,因为今日巽山书院落成,自己要去参加一个典礼。 在上将军府门口,姜佑在青葵的示意下,抬脚钻进了头一辆马车。 “额……上将军有礼!”姜佑扶着车门,边进边抬手请礼,很显然没有想到,自己能和陆云起同乘一辆马车。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马车没停稳的缘故,还是左脚绊了右脚一下,抑或是今日的衣裳不合身,屁股还没挨到座位,姜佑就“咚”地一声,双膝着地。 整个身子也顺势向前趴去,一只手还正好按在了陆云起的靴子上。 我摸到她的脚了!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姜佑跪在陆云起面前,膝盖磕的生疼。 陆云起正襟危坐,低头看姜佑毫无征兆地跪在自己面前,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想表露出来,只能憋着。 伸手抄起姜佑的胳膊,陆云起冷冷道:“你这是昨晚没休息好?” 姜佑顺坡下驴,抬起一张笑呵呵的脸,连跪带爬地起身坐到位置上,顺带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应该是吧,昨晚睡得有点晚。”姜佑不敢看陆云起,尴尬极了。 “那注意休息。”陆云起说完后,就拿起手边上的一本兵书瞧了起来。 良久之后,姜佑抬眼偷看陆云起一眼,瞧她样子与平常一样,冷冷淡淡,没有笑话自己,也没有其他动作,姜佑一颗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再过一会,两人身子轻微一晃,车队开始启动。 目的是城外的巽山,不过现在不叫巽山,而是“巽山书院”。 “请大儒过来授课的事情还需要点时间,巽山书院这段时间麻烦你多照顾。”陆云起眼睛已经瞧上兵书,嘴唇却上下蠕动,对姜佑说道。 请大儒过来授课是姜佑的意思,不过办这件事的人还得是陆云起。 没别的,姜佑一个小小赘婿,没那么大的面请大儒过来! 【作者题外话】:终于上推荐了 第三十六章 万般皆下品 在这个时代,大儒可是个稀罕物,请大儒过来授课那更是难上加难。 姜佑曾听青葵说过,大儒过来授课得主人家三番五次地上门去请,请过来后还得好吃好喝地照应,不能让大儒觉得一丢丢的不好,要不然大儒就会甩脸子,拍拍屁股走人。 虽然大儒不好请,但为了榜上有名,这是必需的一步。 姜佑正是因为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主动让出位置,留给将来的大儒。若不是如此,姜佑有信心把十几个幽州遗孤教的出人头地,至少不会比其他同龄孩子差。 没别的,思想差距,碾压式的差距! “嗯。要不这段时间我就住在巽山书院吧?离得近,也好照顾这些孩子们。”姜佑提议道。 之所以提出要住在巽山书院,姜佑有自己的小九九,因为和李洛阳的合作,他时常要出门,可晚上经常出门,又怕陆云起知道了不喜,所以姜佑想住在外边,逃离陆云起的视线。 陆云起没有说话,眼睛一直放在兵书上,只是嘴巴动了几次想要开口,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眼皮轻轻一抬,黑色纯净的瞳孔正好对上姜佑的眼睛,陆云起也不知怎么了,一慌,赶紧把视线转移开。 抬手握拳放在嘴边,假意咳了两声:“这样也好,随你。” “青葵也跟我一起住在书院吧,主要是我不会梳头,需要个梳头丫头。”姜佑恬不知耻,再请求道。 “随你。” 姜佑听了,心里乐开了花,小小青葵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姜佑给惦记了。 不多时,车队停下。 姜佑率先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巽山山门口,已经焕然一新,巽山牌匾也已经换成了“巽山书院”。 十几个幽州遗孤早早地等在山门口,几个幽州老妈子也紧手候在一边。 姜佑见过一面的齐师爷此刻也站在一旁,等候上将军下车。 陆云起刚一掀开车帘,当即,幽州遗孤,老妈子,齐师爷还有跟着一起来的赵二虎等一干护卫,青葵和青梧都齐齐下跪。 “拜上将军安!” 全都跪地双手叠在额前,沉沉地拜了下去。 搞的一旁的姜佑莫名其妙,是跪也不好,站也不好。 因为自己方才已经跪过了,再跪一回岂不是血亏? 但还好,陆云起很快抬手叫众人起来。姜佑想跪也没有机会了。 陆云起下了马车,站在巽山书院门口,抬头瞧了瞧石制的书院牌匾,满意地点了点头。 “今日来,贺巽山书院落成,你们这些孩子也终于有了新家。”陆云起也会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好!”赵二虎大吼一声,顺便还拍了拍手。 可是没人附和他,赵二虎一脸错愕,像极了刚才的姜佑,脚底板都抠出三室一厅。 陆云起也没斥责,继续说:“你们随本将军自幽州边地而来,经历千辛万苦到达京城。这片繁华之地是你们的父亲在战场上用命换来的,你们应当继承你们父亲的遗愿,好好活下去。” “科举入仕,光宗耀祖,你们需每日刻苦读书,遵循先生教导之道。” “今日书院落成,今后不得使书院蒙尘,也不得使本将军的一片苦心白费!” “好!”姜佑忽然拍手大叫,还挑眉看了赵二虎一眼。 姜佑之所以大叫,是因为怕陆云起说个没完,话说当领导的,都一个球样。 说这些管个屁用! “怎么!院长有话要说?”陆云起偏头看向姜佑,问道。 姜佑一愣,院长? 下一刻,姜佑的身子猛地往前蹿了一步,等再回头找那只推自己出来的邪恶之手时,已不见了踪影。 不过姜佑的目光很快就锁在了青葵身上,因为这丫头正躲在人群里憋笑。 姜佑突兀地站出来,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看来院长真的有话要说。”陆云起轻声叹了一句,然后很识趣地让出位置。 姜佑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心一横,大手一挥:“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来往搏杀,贵贱还看今朝!”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 姜佑激扬地发表着自己的演讲,都破了音,不过没人笑他,也没人打扰他。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儿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还有一句,也是我要教给你们最重要的一句话:读书是在别人思想的帮助下,建立属于你们自己的思想,你们要做一个人,一个大写的人,你们要记住,好好活着,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姜佑没有做领导的官瘾,他怕自己再说下去,还会有人突然来一句“好”打断自己。 适可为止!为人善也! 姜佑说完,让出位置,但场上没人接话,最后还是陆云起率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手掌。 之后,陆云起再寒暄几句,就领着一帮人顺着山间小径,陆续进入巽山书院。 姜佑故意落在后面,准备惩戒刚下推自己出来的青葵,可是青葵好像知道姑爷要找自己报仇,一路都紧紧地跟在陆云起屁股后,一刻也不离开,这让姜佑没有下手机会。 “姑爷,你说的很对呐!”路上,赵二虎上前跟在姜佑身边,小声说道。 这汉子一脸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啥意思。 “哪句话?” 赵二虎瞄了最前面的陆云起一眼,才故意压低声音小声说:“最后一句。姑爷我可跟你说,你那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是哄上将军开心的吧?最后一句才是你真正的心声吧!” 赵二虎很懂似的看着姜佑,姜佑则是耸耸肩回答:“你家上将军好像对读书科举有种莫名的好感。” 赵二虎点点头,肯定道:“上将军喜欢读书,更喜欢读书人。” 姜佑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己也不单单是靠祖上的关系才得以进入上将军当赘婿,而是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虽说只是个小小举人。 想到这,姜佑又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一句话有些败好感。 就是那句不是读书料子,日常教教书即可。 没想到啊,没想到,在外威风凛凛的杀神陆云起竟然喜欢读书,更喜欢读书人! 怪不得她每日都抱着一本兵书啃来啃去。 第三十七章 姑爷不要脸 “姑爷,你还需勤加勉励,刻苦读书,争取明年春闱混出名头来!” 赵二虎对姜佑抱有很大的期望,正如姜佑先前在书院门口说的那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正是这个道理。 虽然大端朝文明开化,各行各业欣欣向荣,但读书依旧是做官的唯一渠道,当然你若是武力高超,杀敌建功,当这句话白说。 姜佑和赵二虎落在最后面,一群人跟在陆云起身后把巽山书院转了个遍,这与初次来的模样已大不相同,至少危险的地方都出于安全考虑,要不加装一圈护栏,要不干脆平整土地。 到了后山那一片平旷土地,姜佑觉得这里春日种上草籽,不出几日肯定是踏青的好地方。 想象一下,春日里阳光明媚,一大片平旷的草地居高临下,暖风稍拂,找一个地势稍高的地段,稍一抬头就能看见远处的盛景,大通河延续到了天边,周围田地刚长出来的庄稼,有农人戴着草帽在田地间劳作。 “姑爷,一会儿干嘛去?”赵二虎贱兮兮地凑上来问道。 “当然是忙书院的事情,没听上将军说,我现在可是书院院长。” 今日巽山书院落成,典礼虽不隆重,但该来的人都来了,姜佑也意外地成了巽山院长,而且还是被陆云起点名指姓指派的。 身为巽山书院院长,姜佑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别介,姑爷不是还有正事要忙吗?咱们一会儿去忙正事呗!”赵二虎像块儿狗屁膏药一样。 姜佑嫌弃地瞧了赵二虎一眼:“你一个护卫就好好护卫上将军的安全,别老一天天地净是往我身边跑。” 元稹事罢,姜佑就发现赵二虎这护卫不干正事,人家徐彪还知道站岗,可赵二虎呢,稍不注意就跑个没影,再不济就是跟在自己屁股后,吃香的喝辣的。 赵二虎一双虎目瞪得老圆:“姑爷还不知道吗?我现在可是您院子里的护卫,上将军那边用不着我。” 姜佑僵硬地扭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彪形大汉,这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咋不知道呢? “上将军回府的那一日,就把我和徐彪调至了姑爷院子里,姑爷不知道吗?” 姜佑使劲地抓抓头,又看了看跟在陆云起身后的徐彪。 话说那个也是保护自己的? 为毛不跟在自己身后,不是保护自己的吗? “徐彪脑子笨,一时转不过弯来,姑爷别见怪!”赵二虎顺着姜佑目光,也看到徐彪,陪笑道。 姜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 “咱一会儿是继续干您说的调查市场?还是去洛阳汤池那边瞧瞧?”赵二虎摩拳擦掌,恨不得马上结束巡视,和姜佑出去干所谓的正事。 “干你奶奶个腿。”姜佑愤恨一声,追上了大部队。 赵二虎噘嘴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不过旋即又立马追了上去。 “姑爷姑爷,等等我!” …… 陆云起结束自己的巡视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她再简单交代两句,然后就下山乘马车回府。 在书院门口送走陆云起,姜佑没来由地一阵轻松。 看着身边的一大帮人,估计以后就是这些人陪自己在书院度过了。 孩子,老妈子,青葵,赵二虎和徐彪。 青葵一脸不情愿,正鼓着腮帮子恋恋不舍地招手,相比她的小姐妹青梧能一直待在山河苑,青葵觉得自己太可怜了。 连上将军府都不能住了。 “好了,大家都回去吧,熟悉一下环境,明日就正式开始上课了。”姜佑率先站出来,招呼一大帮子人重新上山。 孩子们都很兴奋,因为这地方比以前的大了许多,也不用十几个人挤在两三间屋子里睡觉。 上课的地点也从露天搬进了雄伟大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再简单交代几句老妈子注意事项,姜佑就准备干自己的正事,干脆连书院都没回。 “二虎,备马!”姜佑招手。 赵二虎像是早有准备,屁颠屁颠地从一旁的栓马柱上牵来一匹马车。 “姑爷,你要去哪?”青葵站在书院门口,小手揣进怀里,疑惑地看着姜佑。 姜佑也不多废话,上前拉住青葵的手,把她硬塞进了马车,然后自己也钻进马车。 “洛阳汤池,走起。”姜佑在车厢里吩咐道。 赵二虎一听,兴奋极了,拽着徐彪坐在了车前边一起驾车,一行四人慢悠悠地顺着来时的路,重新进城。 马车里,空间狭窄,姜佑时不时掀开帘子朝外瞅瞅,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 而青葵还是一脸戒备,生怕姑爷出了府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管不住。 看青葵很谨慎的样子,姜佑说话打破僵局:“方才在书院门口,我记着有人推我一把来着。” 青葵立马装作无辜样子,脑袋低着,两根大拇指转来转去。 青葵发誓,自己不是故意的。 姜佑斜眼瞧着青葵,又说:“姑爷我不就是抱了你一下,亲了你一口吗?至于记恨到现在!” 青葵小脸气呼呼的,羞愤不已。 “也行,不说话是吧,一会就把你卖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青葵立马抬起小脸,抓紧姜佑的袖子:“姑爷,我没有,我没有记恨。” “那你说,方才推我出来干嘛?想看我出糗?”方才陆云起正在发表演讲,然后自己就被青葵大力推了出来,突兀地很。 “是青梧那小娘们叫我这么干的!”青葵如实答道。 姜佑皱起眉头,疑惑不已:“我是和她有仇吗?” 青梧摇摇脑袋:“不知道,不过姑爷因此得了书院院长之位,不是吗!” “我不稀罕,要不我让出来,给你当?” 青葵再摇摇脑袋。 当一院院长,青葵可当不了,她有这个自知之明。 “不会是那小娘们看上我了吧!”姜佑眯着眼,捏着自己的下巴意淫道。 紧接而来的是一只小粉拳,青葵握紧小拳头一拳捶在了姜佑的胳膊上,打的姜佑直心花怒放。 “姑爷不要脸!” “切,我不要脸,那为啥青梧要你推我?”要不然没法解释不是。 “我不知道,但青梧肯定没看上姑爷,这个我确定。” 第三十八章 巡视汤池 青葵说她肯定青梧没看上姑爷,之后姜佑又问为什么? 但青葵不说话了,说什么也不肯开口。 直到马车停下。 “一会儿我要进去见一个你讨厌的人,你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叫徐彪陪你在这一片逛逛街。” 姜佑给了青葵两个选择,因为一会要进去见的人是李洛阳,青葵对李洛阳的印象可不咋好,二人之前还有很大的矛盾。 所以姜佑提议,叫青葵带着徐彪去逛街,自己和赵二虎去办事,办完事就回来。 青葵想了一会,抿紧小嘴,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去,我知道姑爷见的是谁,不就是那个色胆包天的李洛阳嘛。” 姜佑有些意外,“知道是他,你还去?” 哪知青葵率先跳下了马车,叉腰放话:“我可是幽州来的姑娘,我又不怕他!” 这个彪悍丫头! 姜佑从马车里探出头,笑了笑。 将马车停在一边,姜佑叫门口的小厮进去通报一声。 小厮得令,屁颠屁颠地就进去了,主要姜佑之前来过,要不然小厮才懒得理。 不出一刻钟,李洛阳只身一人出来,瞧他模样,好像在里面亲自干活,一脑门的汗,袖子撸起,衣裳上全部都是泥点子和白灰。 “姜兄,姜兄,快来快来……”李洛阳人还没到,话音就传出。 经过几次深切而友好的交流,二人已经很熟络,李洛阳唤姜佑为“姜兄”,姜佑则唤其“洛阳”。其实真要按照岁数排大小,姜佑还小了李洛阳几个月。不过这些都不打紧。 “咦?这位姑娘好生眼熟啊……啧啧啧,咦——”李洛阳绿豆小眼突然地震了起来,当即拉着姜佑到一边,小声说道:“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姜佑笑笑:“咱们的洛阳大少还怕一个小丫头?” 李洛阳一张脸扭在一起,又惊又怕:“不是,你你你带她来干嘛?之前不是说话了,不见她吗。” 之前二人见的几面,可都是躲着青葵,因为青葵和李洛阳有矛盾。 姜佑搂着李洛阳的肩膀:“我也不想的,可她非要来,不过放心,不会找你麻烦的。” 李洛阳这才稍稍放心,赔着一张笑脸折身上前:“这位姑娘大驾光临,使寒舍蓬荜生辉,在下李洛阳……” 巴拉巴拉,,李洛阳说个没完。 姜佑看不下去了,拽着李洛阳的一条胳膊把他拖进院子里。 二人走后,门口的青葵才忽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一旁抱胸的赵二虎不解道。 按说李洛阳可是青葵的仇人。 青葵背手一蹦一跳地进去:“笑姑爷是个神人,连李洛阳这样的人也能相处的这么好。” 赵二虎站在原地,回味青葵的话,又问自己:好笑吗? 又摇摇脑袋,好笑个屁……莫名其妙。 姜佑轻车熟路地在洛阳汤池内部到处转着,这里大致装修地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有些小地方需要修修补补,于是李洛阳就亲自下场。 做一个鞠躬尽瘁的老板。 二人来到一楼公共浴室,三个偌大的空池子,里面还没注水,周围还有二十几个单间淋浴,总体来说,地方是不小,环境也干净,就是通风口有点小。 “通风口再扩大一点。”姜佑指着墙上的通风口,建议道。 “还要大?再大热气就留不住了,冬日里洗澡冷嗖嗖的,谁还愿意来?”李洛阳放下袖子,不解。 “这段时间没事,我去长安县其他几个汤池子看了一下,他们也像你这里一样,为了保住热气不流失,通风口设置的特别小。可你想过没有,一但这里人满为患,恶臭空气在狭窄地方聚集,不易排出,再加上这澡堂子温度本来就高,人们哪还有心思洗澡,就想着赶紧洗完赶紧走,这里和其他汤池还有什么区别?”姜佑解释道。 “可你先前不也说了吗,一楼挣不了什么钱,二楼才是我们最应该关注的地方。”李洛阳还是不想在一楼多费力。 一楼洗澡每人两钱,哪个穷人会花钱搓澡?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干嘛吃力不讨好? “我们的口号是?”姜佑则问了一个相干的问题。 “用心服务好每一位顾客!”李洛阳脱口而出。 这个口号是姜佑前几日提出来的,同时他还说,这个口号将是洛阳汤池,区别于其他汤池最基本的东西,时间一久,这个口号带来的价值就越大,它会创造出无穷无尽的财富。 “对,用心服务好每一位顾客,难道一层的普通老百姓就不是我们的顾客吗?他们花钱来洗澡,我们就该将他们和二楼区别对待吗?他们也是人,他们有嘴,他们会说话,他们知道什么东西好,什么不好,久而久之,只要他们在洛阳汤池洗的舒服,他们认为这里比其他汤池环境好,不需要你再额外花钱打广告,他们会帮洛阳汤池说好话的。” 李洛阳细想了一下,确实,不过骨子里的执拗还是让李洛阳不松口,他认为挣那两个小钱不如多费功夫在二楼。 相处久了,姜佑知道李洛阳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他不喜欢别人教他怎么做事。 这也是麻烦的一点,人和人相处,从来都没有什么和和气气,多的只是意见不一。 见李洛阳执拗不松口,姜佑干脆出去,找了一把大铁锤进来,然后二话不说地就把通风口周围的墙壁给砸了。 “咚咚咚——” 只砸了几下,就有墙砖掉下来,外边干活的工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挤进来看。 他们认识姜佑,有人说这俊俏位公子和李洛阳合伙开了这一家汤池,也是幕后老板之一,只是平常不露面。 砸了几下,姜佑就没再继续了,他拄着锤子站在通风口下看着李洛阳:“已经砸了,你看着办吧!” 这句话是对李洛阳说的,李洛阳一狠心,挥手叫门口的工人进来:“砸!” 见大老板发话,干活的工人们也不废话,都去外边找了锤子进来,在姜佑的指挥下,把通风口砸大了些。 “这边的也砸,至少砸出两尺的高度。”姜佑指着一楼的几个通风口,招呼着工人一起干。 通风口很快就被砸出大豁口,像是李洛阳妥协的第一步,他为了成功,今日第一次叫别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指手画脚。 【作者题外话】:用心刻画每一个角色,李洛阳不再是传统故事中的万年工具人,没脑子的配角。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主角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第三十九章 钱花完了 出了浴室,二人又来到浴室外的公共空间,这里摆了几个长条凳子,四周的墙上又安了一排排的木柜子,方便顾客储存衣物和钱财。 “柜子必须有门,准备配套的钥匙和锁,防止有人丢东西。” “姜兄,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不配柜门钥匙和锁是汤池的惯例,你我多少读过几本圣贤书,我们知廉耻,懂礼节,可底层老百姓呢,他们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知道你配发钥匙和锁为了什么,可没人会领你的好意,你方便他们,他们却把你当傻子,花两钱进来洗一回澡,拿走一两银子的锁和钥匙,他们不赔!” 李洛阳拍拍姜佑的肩膀,希望他不要把这个世界想象的那么美好。 姜佑当然知道这个惯例,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把每一个人都平等对待。 李洛阳曾说过:洗澡丢东西是常事,没必要大惊小怪,来这洗澡的都是穷人,丢的不过是几件破烂衣服罢了,光着身子照样能回家。 配上钥匙和锁,多半会被人偷拿回家,没有汤池这么干,因为汤池要赚钱。 “这些费用算我的,你找人准备吧,务必在开店的时候准备齐全。我自有办法让他们偷不走锁。”姜佑也不想多解释什么。 智能密码锁生产不出来,难道我还不会把锁焊在柜门上吗,由于这个时代的锁都是抽拉式的,也不怕把锁的位置固定就锁不上门。 我只给你钥匙,有种你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整个柜子卸走! “算了,陪你玩一回。”李洛阳嘴角笑笑,有些无奈。 他可不知道姜佑的想法,也没见过后世的智能密码锁,他想的是配发钥匙和锁,多半会被人拿走。 院子里还在装修,有的漆还没抹上,一股刺鼻的味道。 二人撩摆登上二楼,这才是洛阳汤池最大的卖点。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类似吧台的地方,这里重新装修过,也是按照姜佑的要求。 客人上楼之后,首先会在吧台的地方存储鞋子,并领取相应的手牌。 掀开几道厚厚的帘子进去,才会到核定地带,三个半圆形的浴池,每个池子温度不一样,看客人喜欢泡哪个温度的,可以自由选择。 半圆池旁边就是一间木屋子,全封闭式,李洛阳从姜佑口中得知,这间屋子叫蒸汽房! 李洛阳之前进去试过,不是很舒服,用水浇在一坨烧红的石头上,瞬间就会升腾起蒸汽,整个屋子的温度也会随之升高。 李洛阳不相信有人会喜欢待着这里面! 这跟把自己蒸熟有什么区别? 不过姜佑信心满满,还说等着瞧,这东西以后会风靡京城各大汤池。 在水里泡泡,再进房蒸蒸,再然后就是专门的搓澡师傅严阵以待,这没什么好说的。 李洛阳已经花高价从外边,请来了几位手艺好的师傅,就等贵客上门,然后狠狠地宰一顿。 身上洗干净后,客人就可以在休息室领到一套睡袍,样子很是奇怪,不过穿脱都很方便。 穿着睡袍就可以到娱乐区尽情享受了,李洛阳原本的意思是请来几位姑娘,过来弹弹琴,唱几首小曲。 可姜佑不同意这个做法,因为一旦叫姑娘过来,久而久之这里就会演变出一条灰色产业链,就算店家不提供,但客人们需要,他们总会想到办法。 姜佑不希望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见到这些污遭事情,虽然在李洛阳眼里看来,这很常见,也很挣钱。 但没有办法,为了请姜佑过来当智囊,李洛阳不得不舍弃这个生财之道。 他只当姜佑一介读书人,心思单纯,不忍见姑娘遭难。 “我想在这里摆上免费的瓜果和各式小吃,这边呢,可以设置几个茶座,有钱人不都喜欢喝茶吗……还有这里,摆上各类棋局,供客人消遣,再不济这里请个说书的过来,时不时说上一段有趣的故事。”姜佑指着空闲的地方,建议道。 李洛阳捏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听着,也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有时候姜佑脑子里的想法,是别人想不出来的,也不是不敢想的。 可他说出来后,你会觉得理所当然,就应该这么办。 “这些以后都会置办,我在意的是优惠券到底弄好了没有?”李洛阳抬眼看向姜佑,刻意询问道。 姜佑故作镇定,拍拍胸脯,在这个时候不能让合伙人看出丝毫的不对劲。 “马上就好,这回优惠券横空出世,你等着瞧吧!”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是没底。 看来回去还是得闭关几日,把优惠卷给搞出来。 再闲聊几句,二人就下楼了,离开业大概还有十天的时间,今日发现的问题和提出的建议都来得及。 下楼在其他地方又转悠了一遍,姜佑这就要回了,说是三日后就会把优惠卷的东西搞出来,然后李洛阳抓紧时间叫纸厂印,不耽误开业。 …… 马车里,姜佑拍拍自己的胸脯,长出了几口气,话说骗人这行为真不是一般人做的出来。 反正姜佑极不适应。 一旁的青葵不知何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包炒货,正往嘴里扔着,吃的津津有味。 姜佑伸手抓了一把,尝了尝味道,青葵当即不满:“姑爷,你都给我吃完了。” 姜佑没回话,而是眉头紧锁,在想优惠卷到底该如何设计。 “姑爷,姑爷?”青葵在姜佑面前晃了晃手,大大眼睛疑惑起来。 “姑爷,你为什么要住在书院里呀,为什么不回府住?难道是上将军对你不好吗?还是因为外边的事情,比如你的生意?”青葵不在乎地问道。 她想不明白,姑爷为什么要出来住,今日上将军向自己说明情况时,还以为姑爷脑袋又被撞坏了! 好好的上将军府不待?却偏要出来住。 “当然为了上将军,你知道此行买下巽山,你家上将军花了多少钱吗?”姜佑眼神看着帘外,也不知道对谁说话。 “不知道,不过青梧那小娘们说是很大一笔钱,从幽州带过来的钱都花光了。”青葵放下手中炒货,落寞道。 钱花完了,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就没有钱买好吃的了,一想到这青葵就开心不起来。 姜佑伸手摸摸青葵的脑袋,语气悠长:“一开始并不想掺和李洛阳的汤池子,但直到有一日出来闲逛,我无意间碰到了卖掉巽山的那间牙行,牙行把最显著的位置贴上了巽山的售价,那个数字你我都想不到。” 第四十章 剽窃 上将军府,山河苑。 陆云起从自己房间的柜子里搬出来一个盒子,郑重地交在青梧手上,嘱托道:“这个交给齐师爷,让他去把巽山定金先交了。” 青梧双手捧着沉甸甸的盒子,心情沉重,末了还是问了一句:“小姐,这样做值吗?” 青梧很少喊陆云起“小姐”,一般同外人一样称之上将军,小姐称呼一出,说明遇上了大事。 陆云起面上略显轻松,不想让青梧担心:“没什么不值的。” “可明明是那背后主家故意抬价,我们为什么要买?”青梧知道的明显比姜佑和青葵都多。 姜佑只知道陆云起从牙行那里花了大价钱买下巽山,而青梧却知道这巽山,只是背后主家挂名在牙行旗下出售。 “快去吧,买都买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陆云起催促青梧快去,并不想解释太多。 青梧走后,陆云起才从脖子上掏出一颗吊坠,是一块圆形的玉牌牌,上面刻了一个“陆”字。 这个世界,怕是没有人会真正知晓,陆云起花高价买下巽山的真实缘由,知道的人已经死了,早就长埋地下。 “陆”字牌牌被陆云起紧紧握在手里,她郑重地看着远处的天空,倔强地不肯流下眼泪。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宅邸。 一位身穿羽白长衫,额前留下两撮长刘海的年轻人和一个长胡子老者,正站在高处眺望。 “侄儿猜的不错,她确实舍得。”老者率先开口,抚须笑呵呵道。 年轻人手中执扇,嘴角微翘:“叔父,这还只是第一步,等吧,时间一长,侄儿相信她会找到我的。” 老者看了年轻人一眼,意味深长:“陆家没了陆召,一介女流终究不能与我等相抗,不过陆云起手上的兵权可不能让旁人捷足先登,你可要抓紧了。” 年轻人目光悠远,无比自信:“请叔父放心,侄儿定不负重托。” …… 至于陆云起为什么,会花那样一个不合理的数字买下巽山,姜佑一直没想明白,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姜佑必须手上有钱。 钱就是命。 命就是钱。 虽然这个时代,读书人高人一等,做官更是祖坟冒青烟,但姜佑觉得,手里有钱更有底气。 大不了咱拿钱贿赂…… 说是过来当咸鱼的,可到底没如愿。 不知为何,姜佑不想走了,想留在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有自己在乎的东西。 马车停在巽山外,姜佑下了马车带着青葵就踏上台阶。 还有很多事情等待姜佑去处理,比如:优惠券。 姜佑的屋子是一栋偏僻的二层小楼,名叫“凌华阁”,说实话,这换了一个地方,逼格立马就升了一个档次。 原本在上将军府,姜佑只配住在平层大院,可来到书院,姜佑立马成了这里最德高望重之人,巽山院长! 住的地方也从一层换成了二层小楼,最起码和府里那个上将军同样待遇。 姜佑把自己关在二楼上,并告诉青葵谁也不许进来打扰自己。 青葵听罢,耸耸肩,带上门一溜烟就跑了没影。 屋子里,摆设齐全,家具全都是红木打制,整体看起来书香气十足,但却更像是女子的闺阁。 拉开椅子坐下,姜佑翻看早早就搬过来的资料,一些李洛阳亲自送过来的,还有一些自己刻意收集到的。 优惠券,优惠券……到底该咋设计呢? 姜佑咬着笔杆子,有些为难,背靠在椅子上,回忆在大学课堂上学到的东西,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优惠卷最根本的本质是经济学的需求法则:商品需求量与价格之间成反方向变动,即价格上涨,需求量减少;当使用优惠卷购买商品或服务时,价格下降,需求量增加。 商品需求量增加也就意味着汤池能卖出更多的票,对我和李洛阳而言,当给一部分顾客发当优惠卷,另一部分顾客没有优惠卷时,就形成了典型的“价格歧视”,或者叫“差别定价”,这样就可以通过后续手段,实现利润最大化。 一部分顾客? 给谁? 姜佑思路一下子清奇起来,照着这个方向继续想下去,手上动作也没停下,拿笔杆子戳了戳自己的脸蛋,这是姜佑想事情的状态,手上小动作不断。眯眼又想: 这一部分顾客必须经过层层筛选,既然要实现利润最大化,就必须经过筛选,筛选出那些有需求的顾客。 不能像之前想的那样,无条件地分发,必须发给汤池的目标客户,即那些有需求的客户。 长安县,富商,有钱人,喜欢泡澡的人……挑几户专门送上门,还有那些官老爷,这样可能得罪一部分人,但事后只要矢口否认,就说优惠券随机发的即可。 对就是这样。 姜佑的背离开椅子,随即提笔记下自己的想法。 闭上眼睛,姜佑捏着自己的下巴,接下来:优惠券的优惠额度该如何确定? 这是一项长期的试错和微修工程,由于不了解这个行业,没办法立即说出具体的数值来,若是手头上有一台电脑,姜佑相信自己可以用软件进行模拟,然后测评给出一个合理的范围。 但是现在,这些条件通通没有,只能靠着经验去猜。 澡票,澡票,澡票…… 姜佑心中一直念叨着,想起自己出租屋里的抽屉里还剩下几张团购的大众澡票,正常买应该是十五块钱一张,但十张往上,是九块九一张,算成十块钱,就是十张能优惠50块钱。 长安县大众澡堂两钱一位,换算的话就是每张票减去原价的三分之一,就是一钱三分四,进一步一钱四分。 对就是一钱四分。 姜佑猛地睁眼,写下一个数字。 下一步,二楼优惠。 姜佑在外地上大学时,每次假期回家都要和高中同学们聚一下,当地也有一个比较高档的温泉中心。 如所记不错的话,门票应该是四十九块钱一张,团购应该是三十九。 洛阳汤池二楼光上楼就要八钱一位,按照比例换算,优惠后大概是六钱。 姜佑把两种规格的不同优惠数字写在纸上。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靠不靠谱,但没有办法,手头上没有现成的工具模拟数据,只能靠以往的经验一步步摸索。 看着自己完全靠剽窃,连蒙带猜出来的数据,姜佑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耻。 这样和小偷何异? 但也可以说是借鉴,借鉴一下总不会有人怪吧! 再说,现在是在大端朝,可抢不别人生意。 姜佑又贼兮兮地笑了笑。 “天不生我贼姜佑,汤池万古如长夜!”姜佑振臂高呼。 第四十一章 姜郎 “天不生我贼姜佑,汤池万古如长夜!”姜佑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啊——”姜佑又故意叫了一声。 噔噔噔——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早就等在楼下,旋即“砰”地一声巨响。 姜佑清楚地看见自己屋子的门被一脚给踹烂了。 赵二虎着急忙慌地一个闪身跳进屋子,环视一圈后,拔刀大喝一声:“呔,贼人哪里走!” 看准二楼开着的一扇窗户,赵二虎二话不说,眼看就要一个箭步窜过去跳下去追上贼人。 可到底还是没有,赵二虎依旧保持拔刀的姿势,目光盯在那扇窗户上,身子却停在原地。 而姜佑则是保持振臂高呼的模样,一动不动。 长时间的沉默,姜佑终于动弹了一下,斜眼瞪着赵二虎:“演啊,接着演啊。” 赵二虎嘿嘿傻笑一声,露出牙齿,然后把刀重新塞回刀鞘中。 “姑爷,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看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走了,姑爷保重。”赵二虎语速飞快,抱拳就要退下。 “敢走就扣你工钱!” 赵二虎踏出的一脚重新收回来,僵硬地扭过脖子,面对姜佑:“姑爷呀,这不能怪我呀,您突然大喊一声,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进来莽撞了些!” 赵二虎也是冤枉,有苦说不出。 谁承想一进来,发现姑爷啥事没有,自己还踹烂的姑爷屋子的门。 姜佑慢悠悠地从桌子后走出来,来到赵二虎面前,把这壮汉上下打量了一遍,说:“青葵呢,怎么没拦着你点儿?” 姜佑想事情之前还刻意对青葵交代了,说不能叫人打扰自己,这下倒好,赵二虎就这么听见一丝丝的风吹草动就冲了进来? 赵二虎眼珠子一转,双手一摊:“没看见呀。” “没看见?”姜佑蹙眉,不过旋即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直呼青葵不靠谱。 青葵八成是跑去跟孩子们玩耍了,青葵有两大爱好,吃和玩! 现在书院里有那么多孩子,青葵能忍得住? 姜佑走到赵二虎背后,突然异想天开道:“你这么积极,不会是上将军安排在我身边的奸细吧?” 结合这么多天赵二虎一反常态的行径,和与初见的那日大不相同,姜佑大胆猜测:赵二虎就是陆云起派来监视自己的! 赵二虎虎躯一震,额头出了汗,但脸上依旧笑呵呵道:“怎么会?姑爷多虑了!” 瞧赵二虎这般反应,姜佑觉得赵二虎身上奸细的标签算是摘不掉了。 伸手搭在赵二虎的肩头,姜佑面带微笑:“放轻松,不要紧张,不管你家上将军有何目的?回去告诉她一声,就说我不会给府里带来任何危险。你们在幽州边关地方待久了,危机意识我可以理解,但这儿是京城,没人要害你们,我更不会。” 姜佑说完,就下了楼。 赵二虎的身子僵在原地,久久不动,只是手还握在刀鞘上时刻保持警惕,不过他面色平静,一双虎目如深潭里的水一般慢慢沉寂下去。 …… 入夜。 赵二虎现身山河苑。 二楼廊道外,隔着一扇半遮掩的门,赵二虎屏息站立。 青梧在屋子里伺候陆云起梳妆,陆云起先是脱下一整日都穿在身上的湛蓝色外袍,露出内里的软甲。 没有脱软甲,陆云起就坐在了铜镜前,青梧在拆卸陆云起头上束发的簪子。 “小姐,他发现了。” 陆云起听罢,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似乎早有料到有这么一天,只是嘴角微微往下斜:“他不是姜佑,真的姜佑可能被他给杀了,查出他背后的人了吗?” 赵二虎看着屋子里昏暗的烛光,和陆云起身上闪闪发亮的软甲,并没有着急回答问题,而是说自己的见解:“属下觉得他并无恶意,不像是皇帝派过来监视我们的。” 陆云起散了一头乌黑长发,直垂到腰后:“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你不是被发现了吗?说说,怎么被他发现的。” 赵二虎喉结蠕动,说实话,赵二虎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只凭借几个细节,和一次意外的试探,就猜到自己是上将军安排在他身边的细作。 “他说我与第一次初见不同,今日又在书院凌华阁发生一桩事,可我始终觉得属下并未露出太大的马脚。”赵二虎如实答道,十分不解。 接下来的时间,赵二虎又把今日午后在凌华阁发生的事情,二人的对话,以及没人会注意到的细枝末节,详细对陆云起说了。 陆云起听罢,轻笑一声:“懂了。” 懂了? 赵二虎站在廊道里更加疑惑,也气愤自己脑子不够用。 “继续待在他身边吧,既然他误打误撞知道了真相,我们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陆云起轻飘飘地吩咐道。 赵二虎还想开口询问,可青梧已经过来关上了屋子门,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对了,叫他每五日回府一趟。”屋子里的陆云起最后吩咐一声。 屋子里,青梧再吹灭一根蜡烛,屋子里的亮度又下降了几分。 赵二虎暗自退场。 陆云起平躺在榻上,薄唇紧闭,英眉细锁,又缓缓舒展开来。 青梧跪在榻前,双手紧在腹前,良久问了一句:“姜郎已经去了,何不杀掉他为姜郎报仇?” 陆云起勾起唇角,叹道:“他生有和姜郎一样的皮相,留着他留个念想。” “他知道的太多了。” 陆云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呼了出来,解释不杀姜佑的原因:“青葵会伤心,还有那些孩子们。” 青梧旋即闭上了想要开口的嘴巴,是啊,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丫头会伤心的。那些年纪还小的孩子们也会伤心。 …… 巽山书院,凌华阁。 姜佑住处。 是夜,姜佑叫来青葵,果然不出姜佑所料,青葵一下午都在后山和孩子们在玩跳方格。 如今样子可是大汗淋漓,脑门湿乎乎的,还粘了几根发丝。 姜佑倒了杯水推了过去,笑着问道:“好玩吧,待在这里多好,早上你还一副不愿意的样子。” 青葵接过水,一口闷了,然后坐到了姜佑对面。 二人坐在窗户前的一副软榻上,中间横放了一张桌子。 窗户开着,能瞧见天上挂着的一轮圆月。 喝完水,青葵又从怀里摸出一包油纸包的点心来,小心翼翼地打开。 姜佑看见,扶额长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贪吃的丫头。 塞进嘴里一颗,青葵大口地嚼着,还用小手扇了扇风。 姜佑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哪知道青葵反应极快,一把抱住桌子上的点心,恶狠狠地瞪着姜佑,护食得很。 姜佑被吓了一激灵,可手还是伸了过去,不过并没有去拿点心,还是拨了拨青葵脑门上粘着的几根头发。 【作者题外话】:我觉得这个反转设置的还阔以! 第四十二章 黑白无常再现 “玩归玩,这个样子像什么……”姜佑有些嗔怪意味藏在话里,随即将手收回,看着对面腮帮子鼓得圆圆的丫头。 青葵知道自己会错了意,不好意思笑笑,说道:“姑爷,你不要怪我,我这毛病打小落下的,小时候吃不饱饭。” “怎么吃不饱饭?”姜佑意识到不对劲,追问。 青葵又塞了一颗点心进嘴里,一双杏眼水灵灵的,今日又穿了一件青色的外衫,可爱的紧。 “饿的,幽州那边没粮,上将军把粮食都给了难民。” “也就是说,你们这群人吃不饱饭,陆云起却把粮食给了旁人!”姜佑微微不满,眼神变得锐利几分。 青葵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上将军也没有办法,粮食不够,只能这么办。” 姜佑只觉胸中积蓄一股怨气,久久挥散不去,看着面前这丫头,心头涌上一股怜惜。 “那后来呢?还是吃不饱饭吗?”姜佑又倒了杯水,生怕青葵把自己给噎着。 “后来?”青葵眼睛上瞟,想了想,也扬了扬小脑袋:“后来粮食就够了,能吃饱饭。可是很多人都落下了病,上将军她胃不好,吃不下硬的东西。” “你呢?”姜佑可不想管陆云起胃好不好,他只在乎面前这丫头。 “我,我没事啊,就是见着东西就想吃,怎么都吃不饱。”青葵眉眼笑成了月牙状,又低头吃着点心。 …… 青葵走了,姜佑直送到楼下。 将一楼屋门反锁住,姜佑才上二楼,来到窗户前把二楼窗户又给关好,这才放心不少。 坐在书桌后,看着那扇被踹烂的门,姜佑心情复杂。 掏出脖子上的扁平状的吊坠,姜佑滴了血上去。 烟起,两只小鬼现形。 看样子,黑白无常好像没在工作,而是不知道在哪里吃饭。 话说鬼也需要吃饭的吗? 白无常手里端着碗,意外地瞧了瞧现如今的姜佑,笑呵呵道:“又见面了,小兄弟,咋样?日子还过得去吧,吃香的喝辣的,不必当个社畜强……” 黑无常见姜佑表情不对劲,就伸手打断了白无常的话。 姜佑这才开口:“我想回去,不想在这里待了。” 黑无常放下碗筷,把白无常挤到边缘,小声说:“小兄弟,你遭遇的事情我们已经了解,可来都来了,何不搏一把?” “搏一把?最后我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姜佑鼻孔出气,站起来有些生气。 今日一试,果然就试出问题,主要是赵二虎的演技太疵,常人相处一日就能看出不对劲的地方。 姜佑之所以隐忍多日不发,就是想看看陆云起在背后到底盘算些什么,可他又怕自己还没试出什么,就会被莫名灭了口。 看姜佑这个样子,性子爽直的白无常坐不住了,放下手中碗筷拉着黑无常,指着姜佑说道:“我就说吧,这人不行,你还非说他行,现在出了问题吧。” 姜佑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站起来质问道:“你们也骗我?” 黑无常赶紧捂住白无常的嘴:“没没没,哪有的事儿。” “怎么没有,实话跟他说,看他能咋滴。”白无常挣脱,不满道。 “小兄弟,真没事。”黑无常竭尽全力压制白无常,可白无常不听,一个劲地反抗。 看着两个虚空人影扭作一团,姜佑慢慢跌坐回椅子,神情落寞。 不一会,黑白无常也停止了打闹,黑无常示意白无常不要再开口讲话,要不然事情不好处理。 黑无常一脸黢黑,看起来十分凝重,他说:“小兄弟,其实这世间哪有一眼就能望到头的舒坦日子?你想当咸鱼,平平稳稳地过一生,我们给你找了,也安排了。可今日之事,是你先戳破那层窗户纸。” 见姜佑不说话,黑无常继续说:“没戳破那层窗户纸,一切都好说……再者,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你自己,你扪心自问,你是那个想一事无成,一辈子人生一丝波澜的人吗?” “你不是,你够聪慧,你性子跳脱,你渴望得到别人的赞许,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在乎人,一旦你认定的话。” 姜佑瘫坐在椅子上苦笑几声,头也没抬一下:“你是指那个贪吃的丫头吗?” 黑无常点点头:“其实你一早就发现了不对劲,你没有马上召我们出来,只是想确定在这个世界上,那个丫头在不在乎你!” 姜佑笑笑,不同于刚才的苦笑,这一回他将脑袋枕在椅背上,看着房梁开心地笑了。 “方才你也试过了,我们也可以实话告诉你,那丫头单纯干净的很,对你没有一丝丝的异心。” “可我现在这个样子,给不了她太多,只要山河苑里那个上将军的一句话,她就可以夺走我的一切,既然不能给出承诺,保护……我何必再纠缠下去,我知道青葵对我好就成了,你们带我走吧!” 白无常此刻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黑无常,指着姜佑的鼻子骂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一事无成吗?怨天怨地怨空气,你在那个世界像只虫一样在地上蠕动,被人踩在地上,看不起,你在这个世界也一样,你简直丢穿越人的脸。” 黑无常这回没有去拉,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白无常的话并无道理。 “你是个男人,你在这个世界拥有前所未有的优势,娇妻美妾,快活一生?这是你的目标,这才走了几步你就想放弃?害怕,你在害怕什么?你都是已经死过一回的人了,你在害怕什么!” 白无常异常激动,也不知为什么。 姜佑又陷入沉默,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在一旁的地板上,现在的他或许在沉思,和或许在抉择的边缘。 到底是为了青葵留在这里,还是害怕死而叫黑白无常把自己带走,重新选一个地方。 “我们身为阴间使者,见过无数的人,无数想你一样的人,他们濒死时后悔一生没做出一件有意义的事,他们后悔时代没给机会,一辈子庸庸碌碌。而你,现在有这个机会,一个得天独厚的机会,是想一辈子庸庸碌碌,一事无成,还是想放手一搏,搏个大好前程?” 白无常激动地手舞足蹈,发表着自己的演讲,他是一个演讲好手,至少现在姜佑没有再提回去的事情。 【作者题外话】:这个算是主角继续待在大端朝的原因吧,至少有了目标。 第四十三章 作赌 最后的最后,黑白无常偷偷下线。 因为他们发现姜佑压根就不想理他们。 姜佑一整夜瘫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屋顶,不知在想什么。 …… 翌日,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时。 有人敲了门。 姜佑拖着疲累的身子走到二楼窗户前,推开窗户朝下望了望。 一楼敲门的人听见声响,端着一盆清水退了几步,扬起一张青春的小脸,望着二楼窗户探出的脑袋:“姑爷,该洗漱啦!” “好,这就来!”姜佑下意识地接话。 下楼打开门,青葵端着一盆清水才得以进入,瞧姜佑眼睛红红的,青葵疑惑了一声:“姑爷,你昨晚没睡好吗?” 姜佑摇了摇发涨的脑袋,憋出一张笑脸:“没有,昨晚在做教案,睡的也不晚,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浑身酸痛,估计是这地方一时间还住不惯。” 坐在椅子上熬了一夜,自然是腰酸背痛,可又不能当青葵的面说出来,姜佑只好扯了谎。 青葵递上打湿的毛巾,绕到姜佑身后,小手放下了姜佑的肩上,让他坐下来,之后,青葵给姜佑捏了捏肩,捶了捶背,很认真的样子:“住几晚就习惯了,姑爷不必担心。” 姜佑拿湿毛巾胡乱擦了擦脸,然后递了一把梳子给身后的人:“给我梳头吧。” “嗯。”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姜佑暂时没离开这个世界,但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 梳完头,二人一同去吃了早饭。 上课的地点是在一处殿顶极高的大殿,白板也早早地搬了过来,还像日常一样,姜佑教了点简单的东西。 看着孩子们认真的脸,姜佑一时感慨万千,哑然笑了笑。 孩子们不明其意,纷纷挠挠头。 “接下来,大家完成白板上布置的作业,今日的任务就这么多,完成之后就可以出去玩了。” 姜佑拿戒尺敲了敲白板提醒,然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执笔在一张白纸上写东西。 “是夜,思虑良久,两只小鬼说的对,都死过一回的人了,我还怕什么!本不是个胸怀大志的人,可也不愿意庸庸碌碌一辈子,一事无成。希望与我在乎和在乎我的人共度一生,青葵最好,后来者也行,前路漫漫,咱也不能丢穿越人的脸不是!” 写完,姜佑拿起来看了几遍,然后随手夹在了书里。 不管前路如何,现手握巨大优势,当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坚定不移,死也值了。 …… 午后吃完午饭,姜佑又把自己关进凌华阁小半个时辰,出来时手执一本小册子,又叫青葵跟自己一起进城一趟。 长安县洛阳汤池,李洛阳翻看姜佑交上的优惠卷执行手册,一时看的入神。 “照这个做即可,虽不敢保证能挣到最多的钱,但比没实施之前肯定要好。”姜佑说道。 李洛阳眼都离开册子,随口应道:“听你的,我也不懂这些。” 姜佑见李洛阳看册子看的出神,也就没再打扰他。 而是带着青葵在洛阳汤池转悠了起来,虽然已经转过许多遍,这里的地形,各项设施布置,已经深深刻进了脑子里,但姜佑还是没忍住想再看看,看看开业前还能发现哪些问题,及时做出补救措施。 一楼公共浴室,青葵似乎好奇得很,还跳进未注水的池子蹦跶了几下,说道:“姑爷,为什么市面上没有专门供女孩子洗澡的地方?” 姜佑还没回答,一旁坐在架子上,修葺通风口的几个汉子偷笑了几声。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青葵叉腰,看向几人扭头。 有位工人放下自己的瓦刀,扭过头笑着解释道:“回姑娘的话,姑娘说的很对,市面上确实没有供女子专门用的汤池子。” 又有其他架子上的工人回应道:“老吴这话说的一点毛病没有,京城这地界都没有,别的地方更没有了。” “没有正好,等这汤池成了,再开一个专门供姑娘洗的就成,保准生意红火。”姜佑站出来出来发表意见。 几个工人顿时不吭气,只是脸上表情着实丰富,一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可置信的模样。 这位东家竟然说要开一个专门供姑娘洗浴的汤池子! 这不是在说大话吗? 先不论生意如何? 哪家的姑娘会来? 怕是没有姑娘会不知廉耻来汤池洗澡吧。 姜佑知道几个工人内心的想法,可他自有打算。 姑娘家家的汤池自然不能开到长安县这地界,要开也要开在京城的核心地界,受众的人群可都是一些有钱人家,她们可不顾及这市面流言。 怕是更愿意花钱来享受,比大老爷们更爽快些。 再寒暄几句,姜佑就和青葵出了一楼,上了二楼,二人巡视了一圈,姜佑左看看右看看,十分认真。 “姑爷,你真的和那小子合伙做生意了?”青葵跟在姜佑屁股后面,背手撅着嘴巴问道。 “那还有假,要不是如此,就李洛阳那小子,姑爷我非得打他一顿,给你再解解气不成!”姜佑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自己舌头。 这也就是在李洛阳不在场情况下敢说一下,不甚打紧。 他现在脱掉鞋子,赤脚踩在半圆形浴池的台阶上,试了试高度和地砖的材质。 高度还行,就是地面有些滑,现在还没注水就这么滑,若是日后汤池子开起来,这非得是个事故多发地点不可,看来这地方还需跟李洛阳支会一声,稍微修整一下,铺点鹅卵石防滑。 青葵笑了,像朵花一样,她看姜佑脱掉鞋子,光脚站在台阶上扭来扭去,不知道在干嘛,就上前坐在边上,问:“姑爷,方才你说的都是真的?” 姜佑在穿鞋:“哪句?” “开姑娘洗澡的汤池子呀!”青葵眼睛一眨一眨,很是期待。 “那还有假?姑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可跟你说,姑娘的钱比一群大老爷们的钱好挣多了。”姜佑穿好鞋,弯腰拍了拍刚才前摆沾上的灰尘。 “我不信!” 姜佑回头望了这丫头一眼,上前捏住她的脸蛋:“要不打个赌吧!” “赌什么?” 姜佑眼眸一转,笑道:“咱们就赌半年时间,我肯定能开一间姑娘洗澡的汤池子。若是姑爷我做到了,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反之,你叫我做什么,我也做,绝不反悔!” 青葵翘起小柳眉细想了一下:“我不要,我赢得话,姑爷每个月带我逛回夜市就好了。” “成交!”姜佑松开青葵的脸蛋。 第四十四章 忙碌一日 姜佑本来想把赌注设成暖被窝! 可临到嘴边,姜佑没敢说,怕小丫头说自己不正经,所以临时改了,改了一个不清不楚的赌注。 若是赢了,到时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可丫头还是贪吃,竟换成了逛夜市。 夜市姜佑还没去过,有时间一定得去转转。 …… 转悠了一大圈,姜佑又来到李洛阳面前,李洛阳已经把册子看了大半,嘴都咧到了天上。 “我先回了,你慢慢看,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到东城外的巽山书院给我捎个信,我看到信就进城。”姜佑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了。 一会儿回去还要教娃们数学呢。 也不能老是留在城里,授人不务正业的把柄。 姜佑现在的身份是巽山书院的院长,也是巽山书院唯一的老师,十几个孩子可都指望着他传道授业。 “东城外,巽山书院?你搬家了?”李洛阳意外地抬起头,睁着绿豆小眼问道。 以往去找姜佑,都是在上将军府的一间小院,虽然姜佑的院子小且破,但好歹还是在城内,现在倒好,直接搬到了城外,一个劳什子书院? “你不会被赶出来了吧?”李洛阳趁青葵没注意,凑到姜佑耳边小声问道,还一副期待的神情。 姜佑用胳膊肘捅了这纨绔子弟一下,无比光荣:“i’mateacher!” 李洛阳退了半步,但脑袋向前伸着,小眼眨呀眨,不懂什么意思。 哎爱没踢钱? 姜佑懒得解释:“对了,方才我去二楼瞧了,发现几处台阶滑的很,怕是会出问题,你有时间找几个工人修一下,就这样,先回了。” 李洛阳把主仆二人送出门外,目睹二人登上马车。 李洛阳抱着册子站在汤池门口,一脸笑意。 没别的,姜佑这人有意思的很,也实在,和他一起共事舒服的很,不像自己先前结交到的那几个纨绔子弟,一个个都不靠谱,就知道败家。 可李洛阳又不想同流合污,所以搞了一个汤池子出来,想给李父证明一下。 “少东家,姜赘……姜公子入赘,算是白瞎了这么好一个人!”三七站在李洛阳身后,小声叹道。 李洛阳听罢,也没反驳,甚至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哪点想不开,入什么赘呀!就他那脑子,以后也是叱咤一方的大人物,真是的!” 李洛阳十分可惜,不过也没办法,谁叫姜佑入赘的是上将军府呢,若是别家,李洛阳还有点办法帮助自己这位好兄弟脱身。上将军府?算了吧! “备车,去纸厂,来活了!”李洛阳又吩咐三七准备马车,看来是准备去印优惠券。 …… 从洛阳汤池离开,不大一会儿,主仆二人赶了回来。 只是在巽山书院外,早就等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昨晚莫名失踪的赵二虎。 青葵跳下马车,来到赵二虎面前,青葵比赵二虎矮了一大截,壮汉和丫头的既视感很是强烈。 高高扬起脑袋,青葵噘嘴看着赵二虎:“昨晚去哪了?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找你的老相好了!” 赵二虎一阵汗颜,伸手搓了搓自己紧实的额头,有些哭笑不得:“我哪里来的老相好?我昨晚回府了,上将军召我有事。” 说这句时,这位武力超群的大汉还故意瞅了姜佑一眼,见姜佑面上毫无波澜,一时奇了怪。 按理说昨日已经挑明,姜佑也知道了自己细作的身份,就是上将军专门安插在他身边的耳目,今日一见,应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才对,可姜佑这个样子是几个意思? 难道就此隐忍? 赵二虎昨晚面见陆云起,说了此事,陆云起最后的意思是叫自己继续待在巽山书院,待在姜佑身边。 虽说赵二虎不愿,但也没有办法,正想着以后的日子不好过时,可看着姜佑十分平淡的样子,他好像接受了上将军的安排,被人监视也毫无表态。 姜佑脸上并不是毫无波澜,而是想笑,可笑不出来,笑也不是笑赵二虎,而是笑府里那个女人。 果然当官的人就是不一样,处处小心谨慎,生怕有什么事情脱离在自己掌握之中。 “姑爷,上将军说,您每隔五日要回府看看,要不然外人会说闲话!”赵二虎拱手敬道。 姜佑嘴角一斜,随便挥了挥手:“明白,毕竟那里才是我的家不是。” 姜佑话里带刺,青葵听不出来,但赵二虎却听的一清二楚。可他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摊手请姜佑上山。 因为下午的数学课马上就要开始了。 雄伟大殿如今被改成学堂。 姜佑站在讲台上,面对三个班分别教授不同的内容,其中启蒙班的孩子最是喜欢姜佑,因为这个先生教的东西不再是晦涩古文,听的人昏昏欲睡。而是以讲故事的方式传授相应的知识点,写完作业后还可以去玩,吃好吃的。 基础班,姜佑很是头疼,因为遇上了教学瓶颈,教的东西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快,怕这些孩子们一时接受不了,可任务摆在这,不抓紧时间,这些孩子们就会落后更多,所以姜佑在启蒙班一直是个严师形象。 几个孩子恨不得一口吞了讲台上,手里拿戒尺,口中滔滔不绝的先生,这还不如听古文,最少能睡觉。 经世班,姜佑已经开设了数学课,并且普及了九九乘法表和列竖式的计算方法,这几个半大小子也很争气,学的也很认真。 因为他们自己也发现,先生传授的东西比外界任何方法都要简便,都要高效,至少不用再掰着指头算术。 他们还听说,算术到高阶要用上算盘,可先生的意思是不打算借助任何外物,笔和纸即可,顺便带上脑子。 姜佑站在台上,说的口干舌燥,最后干脆给每个班布置了点课后作业完事,这样讲下去,自己这嗓子非得哑了不可。 “咚咚” 姜佑用戒尺敲了两下白板,对经世班的同学们说:“这二十个算术题,算今天的作业。” 做完这一切,姜佑终于瘫在了椅子上,要死不活的。 第四十五章 火花未知 李家纸厂。 李洛阳带着仆人三七风尘仆仆地赶到这里,并再次召见工头老刘。 “老刘,活来了,照这个样子,先印个五百份!” 是的,姜佑把优惠券最终的发放数量确定为五百份,不多一份不少一份。 在那本优惠券说明的册子里,姜佑并没有解释优惠券五百份的原因,但李洛阳还是照做了。 老刘头上带着深色头巾,防止工作的时候头发掉在纸浆里,腰上系了白色围裙,又擦了擦满是水渍的手,才接过李洛阳递上的册子。 这一页,是一副图画,是的,当初姜佑还贴心配了图,连优惠券的样子都设计好了。 老刘拿在手里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觉得这图画设计的也忒不标准了,露出一口老黄牙说道:“少东家,您是不是被人骗了呀?这东西咋会有人买?” “谁说要有人买了,这是送人的。你就说能做不?”李洛阳也不废话,因为跟老刘这样的人解释起来太麻烦。 老刘挠挠额头,看册子上优惠券的大致样子,在心里思索了一阵,末了肯定:“能,要不先做个成品出来瞧瞧?” 老刘的建议很中肯,先做个成品出来瞧瞧,要是不太合适,就稍微修改一下。要不然五百份一下子都做出来,万一有瑕疵,那可就麻烦了。 李洛阳应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就跟在老刘屁股后,看他忙来忙去,做优惠券的第一个成品。 老刘不愧是厂里的老师傅,三下五除二地功夫就做出了成品,李洛阳接过,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觉得分量有点轻,再看了看上面的字,摇了摇头:“这纸张厚度再加厚一点,上面的字换个人来写,要那种写字清秀一点的,最好懂点水墨画。” 优惠券和自己的小广告差不多,无非是上面要表达的信息不同,但这一回,李洛阳精益求精,务必做到最好。 老刘没有办法,又去纸厂的仓库里找出厚度较厚的黄皮油纸,并且带来了一个年轻小伙子,负责书写优惠券上的信息。 几盏茶的功夫,第二版的优惠券完成。 李洛阳又拿在手里打量许久,又叫小伙子在优惠券的边缘勾了几道花纹,以示美观。 这不大功夫,优惠券算是彻底完成,李洛阳笑的合不拢嘴,就吩咐老刘按照这个样子制作五百份,然后送到洛阳汤池。 老刘也不敢耽搁,谁叫李洛阳是厂长儿子呢! …… 布置完作业,姜佑休息了一会,就离开了大殿。 他找到赵二虎,直面说话:“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见上将军吧!” 五日要回府一趟,按说姜佑没必要这么着急,可姜佑的性子旁人摸不透,他处事的方式也很奇特,想一出是一出。 “现在?酉时二刻城门就要落锁,怕是赶不回来。”赵二虎建议道。 “那就快去快回。”姜佑不由分说,拽着赵二虎就要下山。 这回没带青葵,姜佑故意的,赵二虎驾车,姜佑一个人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 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音,听得让人很是烦躁,姜佑一双剑眉微微皱起,俊俏的一张脸此刻紧绷,连嘴唇都没了往常的惬意。 双手放在膝盖上,姜佑闭上眼睛在思考一会见到陆云起要说什么话。 按理说,自己不该这么着急,着急去见那个危机意识极强的女人,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陆云起一剑把自己砍了,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 赶着送死,姜佑还是第一人。 姜佑现在倒是后悔自己没求着黑白无常,继承原主的一部分记忆,那样的话,还能随机应变。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看天意。 “赵二虎,陆云起让你监视我有何目的?”姜佑直挺挺地问驾车的赵二虎。 二人中间隔了一扇车帘,赵二虎微微一怔,很快答道:“姑爷还是称上将军比较好,这是属下给姑爷您提的建议,上将军她不喜旁人提及她的大名。” 但姜佑不管,又说:“都派你监视我了,我还在乎能不能直呼她的名字?” “不是监视,是保护!”赵二虎纠正道。 姜佑冷笑一声:“是是是,是保护,可我不喜欢这样的保护,我更愿意称之为监视!我就像被她关在笼子里的俘虏一样,没有自由,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你们不会明白真正的自由是什么。” 赵二虎静默,没有说话。 姜佑在车厢里自言自语:“可能也是因为我太敏感了,她所谓的保护就是派你跟着我,看我一天都做了什么事情,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庆幸?” “其实我为什么如此焦虑,愤怒,我自己也不知道,不清楚,但就是觉得很不舒服,浑身不舒服。” “你明明是个高冷家伙,却偏偏要为我的事情像只哈巴狗一样,问东问西。其实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李洛阳到底什么关系吗?” “朋友,简单的朋友关系,当然,现在多了一层,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们对李洛阳有敌意,当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他还醉酒调戏过青葵。陆云起,也包括你都不想让我跟李洛阳走的太近,因为那样会害了某些人,所以你前几日一改常态,化高冷为舔狗,想从我嘴里知道些什么。” “所以,姑爷是因为这发现了我?”赵二虎这话更像是肯定,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被发现的原因。 原是自己前后的剧烈反差,引起姜佑的警觉。 凌华阁内,也是姜佑故意大叫一声,让自己露出马脚来。 “没错,本想一直装下去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那样太累了,你累我也累,所以挑明了,想瞧瞧陆云起到底再打什么如意算盘!”姜佑略显轻松地说道。 “上将军她也是怕姑爷误入歧途!” “明白,一切都是误会,今日说开了就成。”姜佑轻松说道。 说是这么说,可谁也不知道一会二人面见,会不会弄得很难堪,谁也下不了台。 一个现代人,一个崇尚自由的现代人。 一个姑娘,还是一个危机感极强的姑娘。 这二人碰撞发出的火花,到底有多强烈呢? 第四十六章 男人一回,演技一流 马车停在府前,姜佑站在门口,饶有意味地瞧了门额一眼,不知什么意思。 门房老孙头枯瘦面容,低头候在一边,姜佑路过时对他说了一嘴:“告状一事,我记着呢。” 门房老孙心头一紧,额头冒出虚汗,目送姜佑进了府。 姜佑走后,老孙才敢抬起脑袋,心想着:俺那不是告状?俺只是陈述事实,你就是打了元稹,元副将的儿子。 此事还要从姜佑当街踹了元稹一脚说起,当时老孙站在府前神情愕然,心想不妙,偷偷摸摸回府告诉了上将军。 …… 站在湖边,姜佑停下脚步,耽搁许久,抬头望着湖中心的二层小红楼,没来由地感叹:“当官的就是不一样,住的地方跟画似的。” 赵二虎跟在身后,不敢回话。 “陆云起晓得我今日回来吗?”姜佑偏眼问赵二虎。 赵二虎拱手:“应该不晓得,这个时候,上将军在练剑!” 出身武将,陆云起怎么也不会把吃饭的家伙式给丢下,虽然现在闲职在京。 姜佑没再说什么话,顺着湖上木栈道向二层小红楼进发。 到了近处,果然发现楼前一片宽敞平台上,有个女子束起高马尾,手中执剑,正在一招一式地挥舞。 长剑挽起几朵剑花,猛地向前刺去。 一身干练玄衣翻飞,将陆云起的身材勾勒地前凸后翘,不得不说,陆云起还是挺有料的,就是按照后世眼光,这屁股小了点,胸也小了点,其他的堪称完美。 “啪啪啪——” 姜佑拍了几下手掌,闯入了陆云起的场地。 陆云起停下手中动作,有些意外,瞧见来人是谁后,屏退了阶上的青梧。 赵二虎见状,很识趣地也退下了。 二人走后,姜佑放下自己的手掌,微微挺直腰杆子,负手背后。 陆云起伸手示意姜佑进屋子说话,可姜佑却摇了摇头,直接开口说:“不必了,赶时间。” 到此,陆云起也晓得姜佑是来干什么的了。 面上带着一丝戾气,陆云起眼中寒芒一闪而过,问道:“他死了吗?” 抱有一丝丝的幻想,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那个整日抱着书,嘴里叫嚣着要娶自己的少年郎。 姜家姜佑! 姜佑错愕,不知道陆云起什么意思。 “皇帝派你过来,现如今为何主动现形?”陆云起蹙眉,见姜佑不回答,负剑于背后又问。 皇帝? 姜佑瞬间感觉脑子不够用了,不过旋即找到了话题契合点,平静答道:“因为我想投靠上将军!” 这回来轮到陆云起错愕了! 细作反水了? 不过长年的警觉,还是让陆云起没这么轻易相信姜佑的鬼话,上前半步,举起手中的剑,直指姜佑眉心:“给本将军一个理由!” 姜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一把开了刃的剑闪着寒光,这万一陆云起一个手抖,自己找谁说理去。 姜佑故作镇定,退了半步,远离那把剑,捂嘴咳了两声才说:“因为我是一个有理想的人,当皇帝的细作是没有前途的。还有,经过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将军,将军的一瞥一笑,或正经严肃,或装腔作势,都符合我的胃口,所以,我决定追随将军。” 刺啦—— 衣衫划破的声音。 姜佑一惊,下意识地偏头瞧,然后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自手臂传来的痛处。 “本将军现在就可以杀了你!你个登徒子!”陆云起美目怒瞪,剑尖带着鲜血。 袍子下,姜佑的双腿在打颤,可心底又有种声音叫他镇定,越是慌张越死的快。 姜佑男人了一把,无视伤口,还上前半步,直勾勾地盯住陆云起的眼睛:“难道上将军不想知道皇帝那边的意思吗?上将军居功自伟,在幽州那远离京城的地界待了好几年,手上培养了多少,只知道上将军陆云起而不知道皇帝的士兵。” 陆云起喉咙蠕动,眨了一下眼,迟疑了。 姜佑抓住机会,再说:“上将军口中的他,我不知道死了没有,但是,今日我若是死在这里,整个上将军府都会完蛋,包括城外的巽山书院,那里的所有人,都会为上将军的冲动付出惨痛的代价。” 姜佑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 姜佑的心快跳了出来,可要想活下去他不得不继续下去。 “自古手握军权的将军功高盖主,上将军一介女流也不例外,皇帝年轻,朝局不稳,所以才派了我过来时刻监视上将军的动向。” “我出府,入城外巽山书院,难道还不够表明自己的诚心吗?” “上将军派赵二虎试探我,可惜赵二虎脑子笨了些,露出马脚,差点误了上将军的大事。若这事放在其他细作身上,怕是早就回宫禀报,上将军要知道皇帝一旦疑心,会带来多大的灾祸!” …… 陆云起举剑侧身站立,眼珠子下意识地下瞟,这意味着她动摇了,姜佑敏锐地抓住这个小细节,咽了口唾沫再说:“权钱色,男人的三大爱好,我一个细作也不例外,将军生的美,我自然趋之若鹜,我就好色这么一个缺点。” “如今向将军坦白,也是冒着杀头,诛九族的风险,难道将军还不信我!” “信你,如何信你?”陆云起眼神猛的凌厉起来,不过这一回没举剑就刺。 姜佑脑子飞速运转:“我能助上将军一府在京城安全地活下去,皇帝不再有疑心。” 活下去! 皇帝不再有疑心! 多好的承诺,万千臣子都心心念念的承诺。 可陆云起一时间还是不能完全相信,面前这细作油嘴滑舌,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葬送全府。 见陆云起在动摇的边缘来回摇摆,姜佑心想这女人真难搞定。 不过旋即又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拱手说道:“上将军有胃病,不能吃太硬的东西。若我只是个细作,如何知晓上将军此事?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将军可从未在我面前提及,吃东西时也毫无避讳。” 姜佑和陆云起在一起吃过早饭,陆云起不忌口,要不是从青葵那里得知,还不知道陆云起有这个毛病。 陆云起眼睛睁圆了些,想了一会立马说道:“你身边有个青葵,她无意间透露的。” 姜佑心里骂娘的心思都有了:陆云起你要不要这么聪明? 【作者题外话】:直面暴风雨吧! 第四十七章 好长的一段对话 开了刃的长剑一寸寸地逼上前,姜佑紧张到脑门冒了虚汗。 “等一下,我还有个理由。” “说!”陆云起沉声道。她倒是想瞧瞧这个细作到底如何自圆其说。 “我真心爱慕上将军,若我只是细作,我费不着和李洛阳合作生意,挣钱替上将军还债。上将军买巽山书院花了大价钱,那牙行赚得盆满钵满,按照上将军的俸禄,可买不起,上将军是把这些年的积蓄全都花了吧?” 长剑停下,陆云起不可置信地看着姜佑。 姜佑嘴角扯笑:“我若是细作,为何不继续待在府里监视上将军的一举一动?却偏要搬出来?我是为和李洛阳合作汤池的生意,才不得已出此下策,我想帮将军还债。” “证据呢?”陆云起质问道。 她相信了? 姜佑都不敢相信自己说服了陆云起,心里窃喜,但面上依旧要装作一副我爱你,为你竭尽全力,掏心掏肺的样子。 “一冬日,汤池肯定赚钱,大把大把的钱。” “一个破汤池能赚什么钱?”陆云起还就不信一个破洗澡堂子能赚钱? 能超过五百两吗? “要不我们作赌?” “赌什么?” “半年之内,我可以替上将军还清所有债务,并且保证皇帝不会对上将军起疑心!” 陆云起柳眉挑了挑,有些意外:“赌就赌。” 陆云起现在像极了一个傲娇女子,殊不知她已经深深地陷入了姜佑的套子里。 这是姜佑惯用的伎俩:作赌! 因为他从没输过。 …… 但很快,陆云起就意识到不对劲儿,这可能是姜佑不想死想出的借口。 将剑重新对准姜佑。 但姜佑这回明显不怕了,还打了个哈欠,伸了神懒腰,略显轻松:“无论结果如何,上将军都不亏不是吗?” 是的,陆云起都不亏。 就算姜佑是假投诚,那上将军府已经引起皇帝的猜疑,这无可挽回,陆云起做什么都没有用,顶多杀了个细作泄愤,但这样的话,皇帝会以为陆云起在挑衅皇权,之后上将军府的遭遇可就不好说了。 但倘若姜佑是真投诚,就是看上了陆云起的颜,挣钱替陆云起把债还了,那陆云起血赚。 “我不需要上将军对我和颜悦色,因为上将军自有风骨,我就喜欢上将军这样,男人嘛,多少会冲动一回。”姜佑抛了个媚眼过去。 要是放在平常,陆云起肯定一剑就刺了过来,但现在她不能,她在思考得失。 人们都会希望生活向好的一面发展,陆云起也不例外,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在京城立稳脚跟,不受皇帝的猜忌,依附上将军府活着的人都能吃饱穿暖。 “走了,再不走城门就关了!”姜佑摆摆手,就要离开山河苑。 陆云起闪身挡在姜佑面前,将剑架在姜佑的脖子上威胁道:“这么着急?不是想回去报信吧!” 姜佑双手举高高,一脸爱咋咋地的模样:“说了这么多,上将军还是不信我,那这样吧,给我来个痛快!” 说完,姜佑还闭上了眼睛,等待命运审判。 陆云起看姜佑一脸就义的模样,冷笑一声:“杀你,本将军可没兴趣,今晚别走了,多聊一会儿。” 姜佑睁开眼睛,没好气地白了陆云起一眼,而且还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移开:“进屋聊吧,晚上外边湿气重,对身体不好。” 说罢,姜佑也不管陆云起同不同意,就抬脚朝二层小红楼走去。 陆云起站在原地,举剑的手还保持相同的姿势,只眼角颤了颤。 …… “为什么投靠本将军?” “喜欢你!你长得好看。”姜佑坐在陆云起对面,一脸痴汉相。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陆云起啐了一口,将剑放在桌子上。 “说的在理,可将军听没听过一句话。” “?” “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姜佑贱兮兮地笑着。 “本将军暂且信你一回,不过你不能继续住在巽山书院,要留在本将军的视线之内。” “行,听你的。” “债务很大,你确定要还?” “自然,博得将军一笑足矣。” “十万两银子!” “额……赌约能不能改一下,延长一下期限!” “不能。” “好吧,我尽力。” “你如何保证皇帝不起疑心?” “这个将军不必费心,我自有办法。” “本将军想知道。” “王公公是我的上线,上一回来府里,就是专门来交接信息的,王公公对我印象颇佳,我准备认王公公为干爹。” “好办法!”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有没有点表示?” “赏你一剑你要不要。” “算了,现在这样挺好。” “生意如何了?要不要本将军出手帮助!” “自然……不需要,我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向上将军展示我的能力,收了我,你不亏。” “也行,我没问题了。” “我有。” “说。” “青葵得继续跟在我身边,我缺一个梳头丫头。” “哼,本将军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不过提醒你一句,她骨子里执拗,你强迫她做不愿的事情,青葵可能会反抗,你也不想看到她香消玉殒吧!” “上将军这话说的,我好像就是您嘴里的老色鬼一样。” “不是吗?” “得,话不投机半句多。” “书院的孩子你还需每日教导。” “自然……欸不对,现在是我提要求的时间。” “你说。” “赵二虎继续留在我身边,我要蹂躏他。” “你打不过他。” “精神上的蹂躏。” “随你。” “他可是你的衷心属下啊,你舍得?” “一人换一府,值!” “赚钱期间,你不得指手画脚,不得对我的生意伙伴敌视。” “晓得。” “李洛阳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晓得,你们一丘之貉。” “我怎么感觉你这话像是在骂我。” “有吗?” “没有吗?” “没有。” “提个建议,尽快请一位大儒过来,我没多少时间两头跑。” “没钱,请不来。” “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改主意了。” “您可是上将军哎,一位大儒都请不到?” “请不到,大儒瞧不起我们这些行伍之人。” “行吧,您真行。” “往后,在我面前,不能以本将军自称,听着别扭。” “可以。” “以后每日准备早膳,午膳,晚膳,你亲自陪我一起吃。” “可以。” “最后一个请求。” “说。” “能对我笑一下吗?” “不能。” “为什么?” “不想。” …… 陆云起和姜佑坐在椅子上,促膝长谈,直到深夜,寂静时分。 【作者题外话】:这个标题起的很应景 第四十八章 老婆要求的 “先生,您的衣裳怎么破了一个口子呀?”早起去巽山书院上课的时候,有孩童问了一个问题。 姜佑扯着袖子看了看,完蛋,昨日伤口太小,血何时凝住了自己都不知道,只是这衣裳再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 “啊……没事,昨日和一个小狗打架,那只小狗凶悍至极,竟然咬住我不松口,我与其搏斗数十个回合,终将其制服,但衣裳却是被撕了一个口子。” 姜佑张嘴就来,一气呵成,若是陆云起在场,怕是要一剑结果了姜佑,赌约什么都就让它随风去了吧。 敲敲黑板,姜佑让经世班的学生认真听课,却意外发现有一人未到。 下课后,姜佑找来班长覃书舒,指着空位子问道:“元稹何故未到?” 覃书舒一根麻花辫垂在脑后,白里透红的脸蛋回头也瞧了瞧元稹的空位,想了一会儿才说:“回先生的话,元稹他回来之后就变了许多,没了读书心思,昨日他还与我们说想一个人去外边闯荡,但怕先生和上将军不同意……” 姜佑问道:“他现在在哪?” “应该在后山。” 姜佑一惊,心里咯噔一声,这孩子不会跳崖吧! 着急忙慌地赶到后山时,发现元稹正站在崖边,双臂伸开。 姜佑悄**地摸上前,然后一把给他抱了回来。 “你他娘的作死呀!”姜佑从背后环住元稹的腰,二人齐齐地往后倒去,嘴里骂道。 把元稹按在地上,姜佑不肯松手,怕一个不注意,这小子挣脱了跳下去:“不想读书,也用不着寻死吧?” 元稹倔强的一张小脸扭过来,此刻正疑惑:“先生在说什么?” 姜佑不肯放开元稹,准备喊人一起按住这个想寻死的娃,生怕元稹一时牛脾气上来,要死要活的。 “不想读书咱就不读,没必要寻死,世界还大,出去走走,看看风景也行。”姜佑劝道。 元稹挣脱着从地上坐起来:“先生误会了吧,学生只是在吹风。” 姜佑一愣。 “看来先生是真的误会了。”元稹面色平静,没有要寻死的丝毫迹象。 可姜佑不管这些,依旧死死地从后边抱住元稹的腰。 “先生这个时间不应该在上课吗?”元稹又问。 “你没来,覃书舒说你在后山。”姜佑没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元稹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好意思笑笑:“先生,我真的没想寻死,您先放开我好不好,您这个样子,容易被人误会。” 只见二人贴着极近,姜佑从身后抱住元稹的腰,脑袋贴在元稹的脖子长,旁人远远地看过去,二人真的有些……一言难尽。 姜佑竟有这癖好? …… 二人凭崖而坐,瞧着远处的大通河。 少年瞳仁纯净,小脸轮廓有了大致样子,但还很稚嫩,指着大通河说道:“景帝凿河时,可曾想过如今盛景?” 姜佑双臂撑在身后,惬意地晒着暖阳,闭眼答道:“他一个皇帝,怕是没时间欣赏盛景,他凿河,行航运,更多的在于民生。” 元稹看了身旁的先生一眼,内心安详,又问:“先生打算一辈子在这里教书吗?” 姜佑睁开眼睛,笑了:“有何不好吗?” “好,先生大才,教书育人,非常之好,只不过……” “你还有其他话对我说吧?”姜佑见元稹吞吞吐吐,不爽快,就猜到元稹有其他话要说。 元稹侧过半边身子,双手作揖:“读书非元稹所愿,请先生给了机会,元稹想出去闯一闯。” “不是已经出去过一回了吗?”姜佑抬眼问道,实在搞不懂元稹这小子的想法。 待在这里读书有什么不好的? 非要去外边碰个灰头土脸才甘心? 元稹目光坚定,甚至双膝跪在地上,诚心说道:“请先生给个机会。” “不是我不给机会,而是上将军不给,上将军不松口,我怎敢放你出书院。”姜佑这话说的没错,幽州来的十几个遗孤个个都是她的心头宝。 元稹抿紧嘴唇,伏身拜了下去。 姜佑无动于衷,甚至开始欣赏远处大通河两岸的盛景。 元稹再拜。 姜佑依旧当做没看见,顺势躺了下来。 元稹执拗,不肯起来,接二连三地给姜佑磕头。 不知磕了多少个,元稹只觉自己脑袋晕乎乎的,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 “既没心思读书,我也不勉强你,但上将军若是问起来,你怎么说是你自己的事儿……你年纪还小,给你指条明道,洛阳汤池,我和那里的掌柜熟络,你去那里先干几个月,不行了就再回来。” 姜佑慢慢悠悠地说,末了扶起元稹,师生二人一起看着远处大通河两岸的盛景。 …… 晌午,姜佑在凌华阁收拾自己的行李,既然已经和府里那个女人说好了,那就没理由继续住在这里了。 这可不是姜佑舔着一张脸非要回府住,而是陆云起要求的。 老婆要求的,那能不满足? “姑爷,您这是在干嘛?”青葵不知何时,走进屋子。 姜佑回头笑笑:“收拾行李准备搬回府里住,昨晚我与上将军促膝长谈,上将军说一日看不见我,就心慌,所以……” 青葵听着,前面还正常,可后面越听越不对劲,上将军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青葵不信,小嘴巴嘟起:“我看明明就是姑爷想上将军了,所以才搬回府里住。” 姜佑耸耸肩:“知道还不快上前帮忙一起收拾。” 青葵吐吐小舌头,赶紧走上前帮忙。 忙活了两刻钟,姜佑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好,一箱子书,几件衣裳,其他的没有,说起来也是一贫如洗,连一颗银锭子都拿不出手。 二人坐在临窗的榻上,相同的姿势。 都是一手支在矮桌,撑着脑袋,神色平静地看着屋子里的摆设,特别是那一扇被踹烂的门。 “姑爷,回去住几日啊?”说实在,青葵不想回去住,因为要时刻面临青梧那小娘们,青葵又斗不过,只能处处受气,不如待着这里当一个孩子王。 “不知道,不过大概率都要住在府里,昨日说好的。”姜佑也没有办法,以后还得在陆云起的眼皮子底下过活。 “哦……”青葵悲伤地长叹一声,有些哀怨。 第四十九章 团购出山 下午姜佑只在书院待了一小会儿,就喊赵二虎和徐彪在前头驾车,搬家回府。 上将军府门前,早有人候在这里,是青梧。 和青葵模样长的大差不差的丫头,只是不如青葵整日里疯疯癫癫,又贪嘴。青梧则是冷冷淡淡,不给人好脸色。 青梧欠身福了一礼,神色淡然,她完美继承了陆云起的性子:“恭迎姑爷回府,山河苑已经收拾出一间干净房间,姑爷随奴婢来吧。” 山河苑? 陆云起的住所? 我这回要搬到山河苑住? 乖乖,我姜佑也要马上翻身做主人啦! 姜佑诧异十分,嘴巴张的老大。 赵二虎和青葵也和姜佑一样的表情,何时见过自家将军,往自己的小楼里带过男人? 可转念一想,姑爷本来就是上将军的相公,二人住在一起,也是常理。 只有憨憨傻傻的徐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勤勤恳恳做活,率先搬了姜佑的箱子下来,抬脚进府。 跟在青梧身后,姜佑几次想要开口询问,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一切到地方再说。 路过前院,走过湖上栈道,进入二层小红楼,在一楼宽敞大厅里,众人见到了陆云起。 陆云起坐在桌子前,翻看一本兵书,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家霸气。 众人一揖,以示礼节,陆云起随意摆了摆手,满不在乎的样子。 “姑爷,随我来!”青梧在前继续领路,绕过一楼大厅,来到后边的一间小房间门前。 “不上二楼吗?”姜佑问。 青梧回身,略皱眉头:“上二楼做甚?二楼是上将军的地盘,外人一律不准上楼,姑爷的屋子就在一楼,和奴婢挨着。” 行,我是外人! 姜佑气的七窍生烟,在后搬行李的众人不敢说话,生怕自己说错了。 进了屋子,才发现这屋子小的可怜,一张床,一个衣柜,平时连个休息喝茶的桌子都没有。 这还不如搬回原来的小院,至少原来屋子设施齐全,外搭一个院子。 现在呢?这叫什么? 这叫自投罗网。 简单地收拾下房间,几人退出,留姜佑一个人在屋子生闷气。 坐在床上,抬眼瞧瞧屋顶,一想着晚上睡觉,陆云起在上面,自己在下边,姜佑就很不服气,凭什么呀? 凭什么我就只配和青梧这小娘们一个待遇。 搬来自己的木箱子,姜佑准备把自己的文房四宝找一个地方放一下,可环顾四周,硬是找不到这么一个地方。 “欺人太甚!” 姜佑愤恨一声,不管不顾,左手拿笔和纸,右手端着砚台气势汹汹地冲进一楼大厅。 在陆云起面前的桌子旁坐下,把砚台狠狠地放在桌子上,发出剧烈的响声。 陆云起斜眼瞧了姜佑一眼,没说话。 姜佑也没理陆云起,而是磨墨铺纸准备大干一场。 “看茶!”姜佑扭头对青梧吩咐道。 青梧站在原地无动于衷,甚至都不想理姜佑。 “嘿……”姜佑正要发作,陆云起此刻挥了挥手,青梧得到命令,转身去看茶。 “我觉得我住在这里受到了不公正待遇,我强烈要求回原来的小院住。” 陆云起摸摸眉毛,轻叹了一声:“这个恐怕不能如愿。” “为什么?”姜佑站起来。 陆云起放下手中兵书,目光从姜佑脸上掠过,平静道:“身为上将军府的姑爷,总是住在小院子不合适,还是搬来和本将军一起住。” “你是怕别人说闲话吧!” 若是姜佑一直住在小院子里,那旁人就说:这上将军夫妇两个,分居而住,感情不和。 陆云起冷哼一声:“算是吧。” “我……行吧,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上将军可要争气,争取明年生出个大胖小子来。”姜佑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陆云起发飙。 陆云起一听这话,脸上镇静神色变化,手掌握拳藏在桌子底,正恶狠狠地瞪着多舌的姜佑。 而姜佑此刻已经低头磨墨,准备干自己的正事,没空再和陆云起打嘴炮。 青梧看茶回来,瞧桌上气氛着实紧张,瞧自家上将军脸色要吃人似的,又看姜佑一脸平和。 就隐约猜出大概,轻笑一声,上前给二人一人奉上一杯新茶。 …… 姜佑提笔在纸上写下“团购”二字,开始新一局的商业布局。 “优惠卷”必然会成功,吸引长安县大部分百姓的眼球,当一小部分百姓领到优惠卷,一开始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去洛阳汤池使用,他们发现,这优惠卷真的有用,而且真的便宜。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冬日里洗澡又是件大事,他们肯定会奔走相告。 尝到甜头的百姓必定会是洛阳汤池第一批忠诚顾客,有了他们先例,其他手上有优惠卷的百姓肯定也会来凑热闹。 当他们享用了一次打折洗澡后,前期客源也算解决了,也算是给李洛阳一个交代,让洛阳汤池起势。 优惠卷热度过后,就该团购上场唱大戏。 虽优惠力度不如优惠卷,但最终算下来还是便宜,他们会觉得自己占了商家的便宜,不知不觉,洛阳汤池就成了他们洗澡的首选。 优惠卷加团购,保准这个冬日洛阳汤池吃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要考虑的是:如何让二楼顾客心甘情愿花大价钱洗澡,并通过口碑营销,吸引更多的有钱人来消费。 最终还是要归结到二楼的服务质量,和前所未有的新奇体验。 员工培训一定要搞。 姜佑拿笔敲敲额头,肯定道。 看来这段时间还得抓紧了,多往汤池跑几趟,传授顾客是上帝的价值理念。 “团购何物?”背后传来疑惑声。 姜佑被吓得猛一激灵,差点蹦起来。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如此激动?”陆云起皱眉又问。 姜佑拍着自己的小心脏,一时说不出话来。 “算了,本将军去练剑。”陆云起看姜佑不想解释,也懒得纠缠,出门练剑去。 姜佑扭头看看侯在一边的青梧,问道:“你家上将军向来如此?走路没有声音?” 青梧双手紧在腹前,如实答道:“姑爷太投入了,不怪上将军。” “再问你个事?你和青葵是不是孪生子?” 青梧小脸微怔:“不是。” 姜佑咂咂嘴,心想以后这双胞胎……欸。 【作者题外话】:没有存稿了,我不开心 第五十章 逛夜市去 每个男人都有双胞胎的梦,懂得都懂。 …… 陆云起练剑不挑时候,有时清晨起个大早,有时晚上睡不着,黑灯瞎火乱练一阵,总之,没有规律可寻。 今日也如此,兴起而出。 手中执剑胡乱劈砍,没了章法可言,胸中积蓄一股怨气久久排解不出,陆云起也不知自己怎么了。 沉稳镇定心性这么多年很少波动,可自从来了京城,到了这是非之地,陆云起就忍不住内心烦躁,想发泄一番。 威猛剑气出鞘,挥舞空气“呼呼”作响,不一会儿陆云起就大汗淋漓。 翘鼻滴落几滴香汗,陆云起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继续练剑。 巽山书院十万两! 说起来是个天价,可陆云起眼都没眨一下就买了下来。 要的就是这个霸气! 外界都在猜陆云起发什么疯,就凭她的微薄俸禄得欠牙行一大笔外债。 陆云起也知道牙行背后的主家故意提价,可自己没有办法,必须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父亲陆召没做成的事儿,陆云起得去完成。 在京城处处受制于人,怪不得陆云起这几日情绪波动极大。 再挥舞手中长剑片刻,陆云起扶着膝盖,弯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上将军,您有瞧见青葵吗?那丫头怎么寻不见人了?” 姜佑此刻站在山河苑的台阶上,叉腰气愤道。 自己搬来山河苑,青葵那丫头就不知了踪影,方才姜佑完成自己的第二轮商业布局后,就在一楼转悠了一圈,但没寻见青葵。 “何事?”陆云起直起腰,扶膝盖撅屁股在姜佑面前着实不雅,况且他还在自己后面。 姜佑挠挠头:“哦,没多大点儿事,青葵前几日在我耳边念叨了许久,说是想出去逛逛夜市,我趁此机会带她去一回。” 鬼知道姜佑是不是真的想带青葵逛街。 逛夜市? 陆云起背对姜佑,柳眉一皱,心里想起那个贪吃的青葵:好你个小青葵,本将军都没舍得去,你却求这个登徒子带你去? 负剑背后,陆云起上前几步:“等本将军换身衣裳与你们同去。” “上将军也要去?”姜佑一脸吃惊。 陆云起不满,轻哼了一声:“委屈你了?” 姜佑赶忙摆手,笑道:“没,只觉上将军这样的身份出去逛夜市,恐怕有些……” 姜佑的担心并无道理,陆云起往常出门后面跟着一堆人,持枪带刀的。 若一会儿陆云起还是不知收敛,这夜市还逛个屁,没一点意思。 “不用你提醒,本将军自然会注意。”陆云起一挥衣袖,进楼换衣裳。 …… 姜佑坐在台阶上,等来了青葵,却没等到陆云起再出来。 天都已经黑透,湖面吹来一阵阵的冷风,主仆二人冻得瑟瑟发抖。 青葵梳了丸子头,小脸被寒风吹的红彤彤,眼瞧着鼻涕都要被冻出来了,将小手蜷在袖子里,学着姜佑的样子,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抵御寒风。 “姑爷,要不咱们走吧,上将军怕是不会去了。” 青葵埋下脑袋,小声建议道。 姜佑摇摇脑袋,鼻子吸溜了一口:“我可不敢,你家上将军脾气你也晓得,说一不二,要是发现我们没等她,怕是要发飙。” “那好叭!”青葵有些幽怨。 再一盏茶的功夫,姜佑猛地向前一个趔趄,向前栽倒在地上。 坐在地上扭过身子,正欲破口大骂:“哪个不要命的敢踢……啊,天气可真冷呀!” 姜佑一个鲤鱼打挺站直身子,但脸上幽怨神色不减,直勾勾地盯着陆云起。 陆云起此刻站在阶上,换了一袭乳白长衫,外边披了件狐裘披风,毛茸茸的,看起来尊贵得很。 她方才从后面出脚,踢了坐在台阶上的姜佑一脚,哪知道姜佑一个趔趄,就向前栽了过去。 “走吧。”陆云起率先下了台阶,身后跟了青梧。 二人走远,姜佑主仆两个才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姜佑拉着青葵吐槽:“你家上将军是不是有啥大病?踢我干啥?这么冷的天,地板被冻得梆硬,我刚才差点魂归九天。” “姑爷,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青葵嘟起小嘴,吸了吸鼻子。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你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 “我没有,我向着姑爷。” “真的?”姜佑停下脚步。 青葵也跟着停下,发誓:“我青葵发誓,我心向姑爷。” “那你去上前去踹她一脚。”姜佑怂恿。 青葵闭紧嘴巴,一双杏眼眨呀眨,很是无辜。 踹陆云起,除非青葵嫌自己命长。 出了府,姜佑没见着陆云起,一时摸不着头脑。 “姑爷,上将军先走了,让属下来接您!”恰逢此时,赵二虎牵了一辆黑色马车停在阶下。 刚才姜佑和青葵停在路上,说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在这期间,陆云起带着青梧已经叫徐彪驾车先走了。 姜佑叹气,无可奈何,只能拉着青葵上了赵二虎的黑车。 车厢里,青葵坐在姜佑的对面,笑吟吟的,脸上有浅浅的酒窝,眼睛成了月牙状。 “一会想吃啥?姑爷我可跟你说,我们最好不要和上将军一起逛。”姜佑背靠车厢,抱胸建议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和上将军一起逛,在幽州我们就一起逛的。”青葵两道细眉皱起,不是很明白姜佑的意思。 “和她一起逛,我们都得跟在她屁股后,听她差遣,看她脸色行事,吃不好,玩不好。你选一个吧?是和我一起逛,还是” “我选第二个。”青葵赶紧上前抱住姜佑的胳膊,无比坚定,也不等姜佑把话说完。 “这就对了。”姜佑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塞到青葵的手里:“想买什么就买,不过就这么点钱,花完就没了。” 这次逛街,姜佑可是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了出来,只为哄青葵开心。 要说这个世界上,在姜佑心里占据头一位的人,那青葵无疑了。 陆云起那也得靠边站,姜佑对她没有好感。 现在委曲求全,只为了保命。 第五十一章 羊汤 长安县的夜市就开设在大通街西边的一段路上,大约有几公里长,夜市从日暮持续到午夜时分,热闹非凡。 主仆二人下车,故意没去找陆云起,很快没入了拥挤人流,赵二虎劝不动,只好跟在后面,怕二人出危险。 小贩沿街设案,两侧好吃的好玩的一时让人看花了眼,这让姜佑梦回自己大学时候逛的小吃街,只不过那时,姜佑一条单身狗也逛不个名堂来。 但如今情况大不相同,青葵在前面走,小手也不松开姜佑,这让姜佑很是心花怒放,话说陪女朋友逛街也不过如此吧。 老处男姜佑乐的嘴巴都没合上过,还没逛多久,青葵就买了好多东西,吃食占了大半。 青葵吃不完时,就扭头塞给姜佑,姜佑也不嫌弃,张口就咬。 两个铜板一串的羊肉串肥瘦相间,味道倒是不错,不过调料少了,味道不纯正,有股膻味。 牛乳膏被切成一块块的小方块,不过一股奶腥味,姜佑吃不惯,又放回了袋子里。 枇杷糖颜色不堪说,不过吃在嘴里很有嚼劲,而且它专门做成了桃花的样子,样式好看。 豌豆黄入口丝滑,味道香甜,就是吃多了有些腻。 烧豆腐,顾名思义用铁板烤出来的豆腐,配着蘸料吃,堪称一绝。 糍粑口感较粗糙,但裹上一层厚厚的黄豆粉,没别的,就是好吃。 …… 这条街路还远,但姜佑已经吃了不下十样小吃,肚子也见慢慢鼓了起来。 最后三人找到一个有座位的摊子,每人要了一碗羊汤。 板凳小且旧,硌的屁股生疼,不过没人在意。 “赵二虎,出来逛街不必如此吧?”姜佑喝了口羊汤,满意地咂咂嘴。 但瞧见对面的赵二虎一脸警觉,来回扫视每一位客人,就忍不住说了一嘴。 “你们逛你们的,属下只是护卫!”赵二虎挺直胸膛,不敢懈怠一分。 说赵二虎演技差吧,那一点没冤枉他,前几日跟在姜佑屁股后,那叫一个死皮赖脸,问东问西,哪像现在现出原形:老干部一名!整张脸垮着,别人欠他钱似的。 青葵已经喝完了一碗羊汤,见赵二虎不喝,她就把赵二虎那份端了过来,准备大快朵颐。 姜佑见状赶紧拦下:“青葵,喝的完吗?别撑着了,对胃不好。” 今日这丫头逛起街来,银子不省,小嘴不歇,姜佑跟在青葵屁股后捡剩的吃,都吃的七分饱,这丫头是个正主,现在还想再来一碗羊汤,比她脑袋还大的一碗。 姜佑生怕青葵把自己给撑着。 哪知青葵拍拍小肚子,叫道:“我喝的完,京城的东西太好吃了,有一些我见都没见过,我不管,我要喝。” 姜佑收回自己的手,微微有些担忧,不过看青葵高兴的小脸,他也没再拦,今晚就放纵她一回。 “掌柜,三碗羊汤。” 又有客人来了,不过这声音姜佑听的贼耳熟,就扭头去看,发现来人刚巧不巧,是陆云起一干人等。 吆喝掌柜的是青梧,这丫头的模样和自己刚才的样子差不多,左手抱了一堆小吃,右手也有,一看就是陪人逛街,而且陪的人贼能吃。 视线偏移,姜佑把目光转移到陆云起身上,乳白色的长衫,又化了男人妆容,右手正拿着几串烤的滋滋冒油的羊肉串往嘴里塞,嘴角满是调料渣子。 徐彪则站在最后面,抱着陆云起的狐裘披风,憨憨的笑着。 与此同时,陆云起一行人也注意到了早来一步的姜佑,几人对视一眼。 姜佑正准备起身打招呼,哪知道陆云起立马背过身子,故意挑了一个远一点的位置落座,好像并不想搭理姜佑。 姜佑将抬起的悻悻手放下,只觉莫名其妙。 话说方才陆云起的吃货模样,和青葵不相伯仲! 陆云起也爱逛夜市! 再瞄了远处的陆云起一行三人一眼,姜佑低头继续干自己的羊汤。 不得不说,这天气凉了,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别提多舒爽了。 “小姐,姑爷在哪!”青梧把手里东西全部放在桌子上后,才小声对陆云起说话。 陆云起撸着签子上的羊肉,好像没听见似的。 青梧耸耸肩,不再问,小姐的脾气她最清楚。 “小姐,你看,二虎!”徐彪憨憨地指着赵二虎高兴叫道。 哪知陆云起立马拉住这位脑子不正常的护卫,小声说:“不要理二虎,他现在在执行任务,嘘!” 徐彪见状,立马闭紧嘴巴,还用手捂住嘴巴,不再吭声了。 背对姜佑一桌,陆云起心中说不出的气愤。 刚才自己在街口等了那么久,姜佑可倒好,看情况早就进来逛了! 想到这,陆云起咬住竹签子,撕下一块羊肉,狠狠地嚼着。 “小姐,羊汤!”青梧从伙计那里接过羊汤,先端一碗到了陆云起面前。 称陆云起为“小姐”,有两种情况,一时遇见大事,二便是如今,小姐梦回陆家嫡女的快乐时光。 陆云起将鼻子凑到碗前,用手轻轻地扇了扇风,满意地笑了笑。 “开动。”陆云起高兴放下羊肉串,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 “这位小姑娘可愿与在下共度良宵呀!”有人摇着折扇,笑吟吟地走到青梧身边,弯腰笑道。 青梧很无奈,只抬手揉了揉额头,该来的总是会来。 青葵已经经历过了,没想到这样的事终究落到了自己头上。 “姑娘容貌艳丽,清雅脱俗,不似凡间之物,在下孙大春,长安县人士,家中良田百亩,铺面数十间,愿结交姑娘为友,共度良宵。” 来人叫孙大春,家庭情况了然,不用多介绍,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出来觅食的。 “立马滚!”青梧可没青葵那样的好脾气,当即轻喝道,不想让这人打扰自家小姐喝羊汤。 孙大春手中扇子合上,笑的愈发开心,没想到这回的还是个性子刚烈的小娘子。 【作者题外话】:烂俗情节又来了 第五十二章 情敌现身 青梧被人调戏,说来这么些年也是头一回。 以往在幽州,每每被调戏的都是青葵,因为那丫头看起来天真无邪,懵懂好骗,而青梧则是整日沉着一张脸,看着就不太好惹。 青梧这边的情况,姜佑自然看在眼里,他用眼神询问赵二虎,赵二虎则当做没看见。 陆云起还在低头喝羊汤,也没管这事。 姜佑在心里吐糟:什么眼神?青梧有陆云起长的漂亮?挑都不会挑。 “小娘子,如此良辰美景……” “滚!”陆云起终于还是抬起了头。 孙大春一看,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乖乖,今日出来走了狗屎运,一连碰到两个绝色! 孙大春正欲上前搭话,哪知一把长剑突兀地挡在他面前。 孙大春偏头望去,看见了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翩翩公子,额前留着两撮垂下来的刘海,眉清目秀,年龄一看就不大,剑正是这人的。 “你……” “大理寺,想进去坐坐吗?”年轻公子也不多废话,亮出腰间大理寺的玄黑铁质腰牌。 孙大春愣在当场,旋即一个嗤笑:“欸,我怎么到这儿了?我记得我在家睡觉呀……估计梦游了,几位忙,我先回了。有缘再聚!” 孙大春像瞎子一样,双手往前伸着,摸索着退出是非之地。 年轻公子没拦,让他走了。 孙大春走后,年轻公子落座在陆云起对面,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云起!” 陆云起神色中带着一丝欣喜:“好久不见,上官!” 年轻公子复姓上官,单名一个竺字,看样子和陆云起认识。 “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我依稀记得,上一回我们一起逛夜市,你也是穿了一件乳白色的衣裳,化了一个男子的妆容。”上官竺将佩剑靠在桌边,眉间藏不住的重逢喜悦。 陆云起笑道:“你行呀,都进大理寺了,我可是记得,你当初死皮赖脸地要进国子监,说是读书养性,怎的如今成了探子!” 上官竺摆摆手:“说话要不要这么难听,什么探子?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大理寺在职人员,过了年就是正六品。” “小小六品,可笑可笑!”陆云起没了顾忌,指着对面的上官竺笑道。 故人相逢,喜悦之感溢出言表,二人小时候可是最好的玩伴。 上官竺比陆云起还小一岁,不过那个时候上官竺一心想进国子监念书,说是要科举考个状元回家给父亲瞧瞧,但一晃多年,上官竺进了大理寺,看样子还混的不错。 “啧啧。”上官竺咂嘴,一张俊俏的脸蛋没了平时在同僚面前的正经:“上将军瞧不起咱这小小六品,算了,我走,不受这个气。” 装模作样地就要走,陆云起赶紧拉住上官竺。 看着那边两人交谈甚欢,还拉拉扯扯,看背影陆云起极为热情,身子一颤一颤,想来是笑了。 那个小白脸就让你这么开心吗? 对他笑,不对我笑! 姜佑坐直身子,目露凶光。 …… “那小白脸是谁?”姜佑看向赵二虎。 赵二虎跟在陆云起身边许久,定然知道小白脸的信息,自己老婆被人调戏了,姜佑坐不住。 赵二虎双臂环胸,摇摇头:“没见过,应该是上将军在京城的故友。” “故友?” 赵二虎点点头,又说:“上将军十三岁才到的幽州,在此之前,上将军在京城生活,我等幽州士卒并不知上将军往事。” “你的意思是说,那小白脸是陆云起小时候在京城认识的?” 这下更难办了,小白脸和陆云起是老相识,怪不得能让神色淡然,不苟言笑的陆云起露出如此笑容。 老相识,有情谊在里面,他要是使点手段,那自己这赘婿岂不是……要凉! “姑爷这是吃醋了?”赵二虎很正经地问道。 姜佑一甩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看青葵多好,从来不乱说话,只一个劲地喝碗里的羊汤。 “姑爷,咱们走吧,我还想去逛逛!”青葵把最后一口汤喝进肚子,满意地站起身,说道。 很显然,这个专心致志来逛夜市的丫头,还没发现陆云起一干人到了近处。 “行,走吧!” 坐在这里,也是受气,不如不看。 姜佑起身付钱,拿起东西准备离开,离开时故意朝陆云起那一桌瞥了一眼,发现陆云起正手舞足蹈地和小白脸说话,没注意到自己。 只青梧下意识地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姜佑愈发郁闷,拉着青葵就离开了这里。 …… 陆云起眉飞色舞,哪里还有平时举手投足大家样子。 “上官,我闲职在京,府邸就在永川坊,没事的时候可要多来找我。”陆云起发出邀请。 上官竺嘴角噙笑:“当然,你现在可是个大户,我这大理寺小衙役可要狠狠宰你一顿,报当年之仇。” “欢迎欢迎。”陆云起露出洁白的牙齿,完全没了喝羊汤的心思。 当年,陆云起还是陆府那个无忧无虑的嫡女时,陆府与上官家交好,陆云起与上官竺年龄相仿,自然能玩到一块去。 二人都是那种平常看起来稳重,但私底下却各有各的小性子,喜欢开玩笑,打趣。 一来二去,二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对了,上官伯伯身子骨还硬朗吧!”陆云起问了一嘴。 上官竺脸色骤变,看向陆云起:“你还不知道我家里的事儿吗?” 陆云起意识到不对劲,脸上笑容收起。 上官竺苦笑一声,摆了摆手,似是不想谈起往事。 “上官伯伯怎么了?”陆云起追问。 上官竺掩面,看起来愁苦十分,最后只说了句:“误信小人,被罢了官,判了杀头。” 陆云起听罢,神情愕然,震惊十分。 “不说了,不说了,老早以前的事了,别因为这坏了我们的心情。”上官竺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想让自己从悲伤中恢复过来。 陆云起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说什么为好。 第五十三章 场景一 天成京七年,十一月初三。 洛阳汤池开业。 身为幕后小股东的姜佑没参加开业典礼,倒是让大老板李洛阳赚足了风头。 …… 场景一: 家住长安县槐树街的王二和许忠是一对死党,二人家住对门,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二人四十来岁,早已成家立业。 王二和许忠没文化,以挑夫脚行为生,二人都有一把子好力气,日常不出意外,每日有个六七十文的进账。 由于工作性质,二人经常汗流浃背,夏日里还好说些,随便拿凉水冲洗即可,可到了冬日,洗澡成了二人的难题。 长安县普通的汤池子最便宜的也要二钱,所以二人只能四五日来洗一回,要不然就是在家里烧水胡乱地擦一擦。 汤池子贵,工钱少,二人在洗澡这上面可没少想办法,但想来想去,只能去汤池凑合,冬日里每洗一回,他们的心都在滴血。 而且汤池子环境极差,治安也不好,洗完之后身上一股恶臭味,还不如不洗,但没有办法,每日流汗打湿衣裳,这不洗黏在身上更难受,时间久了还要长疮子。 前不久,王二和许忠偶然间得到两张边缘上带花纹的“优惠卷”,发优惠券的人说,拿这个到洛阳汤池洗澡可以抵六十枚铜钱。 六十枚铜钱,相当于一整日的工钱了。 二人心里偷乐,也正好许久没去汤池洗了,二人一合计,开业的时候拿着优惠卷过来试一试。 二人一大早就来了,还看了开业典礼,洛阳汤池四个大字挂在高高的牌匾上,听说台阶上站着的小眼年轻人就是汤池的老板。 王二和许忠可没机会上前和老板说话,他们过来就是洗澡的。 等正式开业,二人瞅准机会,第一个进门,有伙计专门接待,伙计瞧两人是一伙的,手里还拿着优惠卷,看面带微笑地把二人领到柜台。 “这优惠卷说是能抵六十文,你们可不要诓骗我们兄弟两个。”王二拿出优惠卷,还有些担忧。 怕优惠卷只是个噱头,骗人的。 柜台后上了年纪的掌柜笑呵呵地解答:“两位客人请抬头!” 王二和许忠不明,抬头去看,瞧见柜台后面的墙上挂了一副横向的字画。 老掌柜指着字画一字一句地说道:“顾客至上,服务至臻!” “啥意思?”两个糙汉子可不明白这文绉绉汉字的意思。没别的,没上过学。 老掌柜扶额,再解释:“大致意思就是我们洛阳汤池,会尽心服务好每一位顾客,让二位在汤池洗的舒坦,洗的舒心。” “欸,你可别这么说,我们只求赶紧进去,趁现在人少赶紧洗,要不然那味道可是……”许忠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对大众汤池可有十分深刻的体验,这也是他们兄弟两个早早地等在门外,还看了开业典礼,抢着上前成为最早一批洗客的原因。 没别的,趁澡堂还没被污染,环境还能忍受下去,趁早洗,趁早滚蛋。 “好好好,这就为二位办理。”老掌柜也不多废话。 王二和许忠将自己手上的优惠卷交出来,然后拿出钱袋子每人给了两钱。 老掌柜像是早有准备,打开抽屉拿出两串铜钱,一串六十枚,刚刚好,一分不差。这也是前几日专门叫伙计数好,用绳子串在一起,就为了今日开业找零方便。 二人接过找零,数了数,无误后急切道:“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老掌柜给每人一个手牌:“当然可以,这手牌你们进去后交给门口管事,作为进去洗澡的凭证。不过我们汤池的柜子配套了免费的锁和钥匙,你们需要吗?押金十文,洗完之后拿钥匙来换。” 柜子还配钥匙和锁? 这还是真是碰见了不要命的商家! 二人也算是京城各大汤池的老主顾,长安县的几大汤池,二人闭着眼都能洗完出来,片刻不沾身。 除开长安县,因为工作地点不固定,其他县的汤池他们也去过,可从没听说哪一家汤池配发钥匙和锁,而且还是免费的。 押金十文说来也不贵,再者,洗完还能出来换,也就是完全免费。 王二摆摆手:“不要了。” 不过性子耿直的许忠拦住同伴:“要不咱们试试,反正免费的。” 王二白了许忠一眼:“咱们又没贵重物品,一身烂衣裳谁要拿去,找的零又有绳子串住,咱们进去挂在脖子上即可,丢不了。” 许忠还是想试试,老掌柜一瞧,乐呵呵道:“这样吧,若是压了十文,拿了钥匙,放在柜子里的东西若是丢了,我洛阳汤池双倍赔偿。” 双倍赔偿! 许忠眼睛都直了,在王二的阻拦下还是取了十文钱要了一把钥匙,老掌柜打开抽屉,拿出一枚钥匙交给许忠,并说:“甲字一号,请。” “只有钥匙吗?”许忠不明白,这咋锁柜子? 老掌柜摊手请二位进去:“两位进去瞧瞧就明白了。” 一旁的年轻伙计见状,领着二人往浴室里面走。 手里揣着钥匙,许忠心里忐忑,怎么感觉自己被骗了。 坚持不要钥匙的王二一脸得意,拍拍许忠的肩:“都说了,别要,把钱挂在脖子上就成。” 可当二人交出手牌,掀开帘子走进浴室的时候,一时傻了眼。 年轻伙计趁热打铁,说:“二位贵客初来,容小的给二位介绍一下,这边是公共空间,墙上有柜子,二位脱下来的衣裳可以放进柜子里储存,我们还专门安排了人员看管,保证不会丢东西。” 公共空间敞亮,空气中带着丝闷热,不过这是浴室的常温,要不然脱了衣服会冷。 让二人吃惊的不止浴池空间敞亮,还有这儿的布置,果然是新开的汤池,哪里都是干净的。 而且伙计说的没错,外边存储物品的公共空间,店家还贴心安排了四个大汉站在四角,每个人都站在板凳上登高巡视,防止小偷偷盗。 伙计将二人领到甲字一号的柜子前,说道:“这是甲字一号柜子,贵客慢用,小的先退下了。” 伙计走后,二人将脑袋凑到柜子前看了许久,才明白老掌柜为何只发了一枚钥匙完事。 【作者题外话】:我发现我的章节名越来越节俭了。 一两=十钱 一钱=100文 首先声明一点,在这本书里,所有挣钱的项目我都会选择有条件实现的,不那么离谱的。 我不会利用姜佑现代人的身份,一上来就制作香皂,酿高度粮食酒,制冰谋利。 每每看见这样,我就觉得离谱。 先不说古人能不能接受,就单说你只知道个原理,三下五除二就发明出来了? 就离谱! 第五十四章 场景二 锁的制作,姜佑专门借鉴了后世智能密码锁,不是说这个时代老百姓没文化,素质不高,喜欢偷锁吗。 好,我给你来个一体的,有能耐你就在四名大汉的注视下,把整个柜门卸走。 锁被固定在柜门上,只有相应的钥匙才能捅开。 “这店家可真会想办法!”许忠把手里的钥匙插进锁芯里,没来由地摇头叹道。 一旁的王二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个精光,然后把自己的衣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许忠的柜子里,钱他没敢放进去,而是挂在脖子上。 许忠气不打一处来,瞪了死党一眼:“你把你的破衣裳塞我柜子里干嘛?” 王二笑笑:“以防万一嘛!” 王二说话,光着身子掀开帘子走进浴室,准备洗洛阳汤池的第一池水。 “许忠,我先洗了,你快点!”王二吆喝一声,就没入了蒸汽中。 许忠也利落的脱光衣服,硬塞进柜子里,最后,手里拿着钱下意识地挂在脖子上。 多年的习惯一时还不容易改过来,许忠瞧瞧锁芯里的钥匙,心一横,取下脖子上的铜钱,把它塞进柜子里,用衣服小心盖好。 关门,落锁,许忠抽出钥匙,又试着拉了拉柜门,发现柜门严丝合缝后才满意地点点头。 又偏头看看墙角站在高处的大汉,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应该不会丢吧!许忠心想。 再说,门口老掌柜也说了,丢了双倍奉还。 这个新店总不会食言吧。 许忠进入热气升腾的浴室,发现王二已经泡在池子里享受,他见状,也快步走了进去。 “这地方不错。”许忠下水,环顾自周说道。 王二一脸嫌弃,自以为是:“新开业的,当然不错,不过过几日就变样了,还记得去年我们在万年县洗过的志勋汤池吗?” 许忠一回想,一阵寒颤。 王二笑笑,不说话。 …… 场景二: 洛阳汤池的幕后老板李洛阳今日亲自下场,陪几位狐朋狗友到自己的地盘潇洒一番。 在汤池大门口等来几位朋友,高的那个叫程兆,胖的那个叫何济,不高不胖的叫朱天乐。 这三位都是长安县本地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一个个含着金钥匙长大,别的不会,吃喝玩乐最是擅长。 朱乐天和李洛阳关系最好,二人小的时候还被双方老太爷强制拜了兄弟。 朱乐天一来就捶了李洛阳胸脯一拳,笑骂提声道:“几日不见,李大少本事见涨啊,背着我们都开汤池了。” 是兄弟间的玩笑话,李洛阳也没生气,笑呵呵回应道:“男人嘛,总该有一番自己的事业,我跟你们说,以后鬼混可别再叫上我,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能耐……”几人把李洛阳围在中间,动手动脚。 “行了行了,请你们洗澡,二楼。”李洛阳不多废话,领着自己的三个死党上了二楼。 上楼期间,何济在后问道:“洛阳,破汤池有啥好的,又挣不了几个钱,改日咱们一起开酒楼,保准生意红火。” 何济是个小胖子,家里做的是酒楼生意,光长安县就有四五家分店,要不然何济也不能吃成现在这个样子,都快成了一个球。 “欸,话别说早了,我李洛阳岂会做那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汤池挣钱不少。”李洛阳在前领路,陪话道。 何济不信:“行了,咱也别争了,今日你要是能让我何济花出三两银子,今儿也不需要你请客,兄弟几个的单我买了。” 几人一早李洛阳就约好了,说是等洛阳汤池开业,过来撑个场面,李洛阳请他们几个洗澡。 “行,小胖子这话可是你说的,大家都听见了啊。”李洛阳开心大笑。 余下几人纷纷附和,不管怎么样,今日洗澡不用花自己的钱,怎么都是赚的。 何济赌自己今日洗澡花不了三两银子,那是有根据的,长安县最便宜的大众洗浴两钱,就算单独开房间最多五钱,加上搓背按摩顶多一两银子。 不过李洛阳之前无意间透露过,说他的洛阳汤池二楼有好东西,花样多,何济这才又加了些。 可加的这二两,何济也想象不出来李洛阳该用什么服务来匹配? 难道是袒胸**的女郎? 何济突然想到,若是这样,三两可远远不够,还得往上加。 正想着,几人来到了二楼吧台,接待几人的掌柜是李洛阳专门从李老爹那里借过来的,没别的,这二楼接待的都是贵客,掌柜需要有点眼力见儿。 “嘿,这不是老叶吗?”朱乐天认出吧台后的掌柜是老叶,自己干爹的得力下属,也就是李老爹起家就跟着的老人了。 老叶颌下一撮山羊胡,两眼笑眯眯,脸颊枯瘦发黄,一看就是个会说话的人。 李洛阳能把老叶骗过来当吧台掌柜,那可是废了老牛鼻子力气,李老爹差点就发飙了,最后只给了李洛阳十天期限,做不出成绩,就把老叶重新交出来。 “朱小子,何小子还有程少爷,好久不见,小老二在这里给诸位请安。”老叶掌柜抱拳打趣道。 他认得李洛阳的几个狐朋狗友,也敢以小子代称。 程兆不愿意了,凑到吧台前不满:“老叶,凭什么叫他们小子,叫我程少爷?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关系好的才叫小子,程兆认为老叶不拿自己当亲近人看。 老叶掌柜捋着山羊胡,依旧笑眯眯:“程少爷读书料子,与他们几个不同,年前我在街上遇见程老爷,程老爷还说叫我给程少爷介绍几个先生,不出三年,程少爷必定连夺三元,中魁首。” “屁!听我爹瞎说。”程兆不留口德。 “当时,我也是这么对程老爷说的,我还说,程家男丁甚少,程少爷应该以续程家香火为己任,奋激勃发,叫程老爷把春柯舫的春柯良人介绍给程少爷认识。” “春柯是您跟我爹说的?”程兆立马来了精神,抓住老叶的手,怎么都不松开了。 程兆花花公子,有个老相好,名**柯,虽春柯卖艺不卖身,是个良人,但程老爹说什么也不愿意自己的儿子纳一个贱籍入府,为此程兆还闹了好几回,可程老爹就是不松口。 但转机在去年过年,程老爹突然就松口了,程兆原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但今日老叶一席话,让程兆世界观炸裂。 原来是老叶掌柜促成了自己与春柯的姻缘。 “不用感谢我,毕竟我只是老叶!”老叶掌柜嘿嘿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五十五章 新奇体验 程兆不肯松开老叶的手,还是其他几个兄弟发现程兆入了魔怔,才硬拉他进了门。 进门前,老叶也没要他们几个的银子,而是记账每人八钱,这还只是进门的钱。 临进门,老叶又给每个人发了手牌,说是里面的消费全部累记在手牌的号码上,出来一起算账。 几人坐在一起脱鞋,有伙计拿来几双凉拖过来给公子哥几个换上。 “这啥东西?”小胖子何济拿起形状像斗篷船一样的凉拖问道。 李洛阳笑笑,又回想起和姜佑在一起探讨拖鞋的事情。 当时,姜佑一共设计了两款拖鞋,一种叫人字拖,夹在大拇指二拇指之间的,另一种就是现在这种,像斗篷船一样。 人字拖最终败给了斗篷船凉拖,至于失败的原因,那无从查起。 李洛阳率先做示范,穿起凉拖在几人面前走来走去,并说:“这叫洛阳鞋,我发明的。” 巧取豪夺,据为己有! 李洛阳毫不脸红,竟然还隐隐有股大义凛然。 几人不说什么,照着李洛阳的示范,把凉拖穿在脚上,也试着走了几步。 还别说,这鞋穿起来真他娘的……冻脚! 几人把手牌戴在手腕上,赶紧掀帘子进去。 “嚯,环境不错嘛!比幽泉山庄只差那么一丢丢!”何济这小胖子见多识广,没来由地叹道。 “你个死胖子还洗过幽泉山庄?”朱乐天不信。 幽泉山庄是京城最顶级的汤池子,听说用的还是地下温泉,背后老板好像是某位荫封袭爵的侯爷。 幽泉山庄只接待贵客,像几人这等富家子弟,只有几个臭钱,身上无半点功名在身,那铁定混不进去。 何济在三个半圆形池子都试了试水温,选个一个中不溜地跳下去,说道:“有幸去过,那次看门的守卫吃醉了酒,糊涂了。” 何济实话实说。 几人一阵嗤笑,原来是因为这。 怪不得小胖子能到幽泉山庄享受过。 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洛阳汤池二楼环境不差。 几人接连跳进池子,舒坦地泡着澡,还别说,这汤池设计的高度正正好,正好没过脖子以下的部位。 “洛阳,你这汤池除了环境好一些,其他的没什么特别的嘛!”也不是何济故意挑刺,而是照目前情况来看,洛阳汤池没有突出优势,挣不了钱。 时间一久,定会亏本,何济也是为李洛阳着想,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兄弟亏得连裤衩子都不剩。 李洛阳靠在池壁上,闭目眼神,幽幽叹道:“泡你的澡,好戏还在后头。” 后头? 何济环顾四周,找不到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先泡,泡完带你们体验一下好东西。”李洛阳故作神秘。 几人笑笑不语。 看来李洛阳这回托大了。 李洛阳今日约朋友一起体验二楼汤池,现如今悠哉悠哉地泡在池子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些别的问题,以前当巡视者,设计者的角色没有发现,如今李洛阳可谓是发现了不少。 比如:泡澡过程中没有乐趣!几人干泡着,只能聊天解闷。 再比如:边上少了伺候人洗澡的女婢,总感觉心里痒痒的。 幽泉山庄李洛阳也去过,这他跟谁都没有说,他体验了幽泉山庄的全套温泉服务,不得不说,人家的服务收费昂贵不是没有道理。 人家没有花里胡哨的东西,有的只是服务到男人心坎的东西。 比如,贵客一进门,就由一位脸蛋,身姿婀娜甚好的女婢全程陪同。 女婢经过专门训练,说的话,做的动作,上一回李洛阳差点没把持住自己。 光这一点,洛阳汤池就输得体无完肤。 引进女婢陪同一早就被姜佑拒绝,李洛阳开始还觉得没有什么,但现在体验下来,确实少了很多洗澡的乐趣,得找姜佑再商量一番才行。 “哗啦” 何济泡的差不多了,本来他也不喜欢跑澡,从水中站起身子,一脚踏出池外,又听他一声非常奇怪的嗯哼声。 几人投过目光,一言难尽。 何济赶紧解释:“你们别想歪了,我只是脚踩到鹅卵石,忍不住舒坦地叫了一声。” “不信你们来试试。”何济干脆双脚都站在鹅卵石上,小步挪动,一边挪,表情很是销魂。 足底传来的凸凹紧致的感觉,让人有些乐不思蜀,直冲心灵深处。 几人歪头看了看,李洛阳发现何济站立的地方正是前不久刚刚整修过的地方,当时姜佑来视察,发现台阶易滑,所以才叫工匠敲掉原来的光滑瓷砖,铺上了一圈小型鹅卵石,有助于防滑。 “真有这么舒服?”朱乐天跃跃欲试,光不出溜地从池子中出来,也学何济的样子,双脚踩在鹅卵石,小步挪动。 “嗯嗯哼……” 朱乐天更加夸张,比在床上还卖力。 李洛阳:(¬_¬)! 程兆:(¬_¬)! …… “啊啊啊啊,舒坦——” “卧槽——” “卧槽——” “卧槽——” 四个脑袋八条腿,来回小踱步,那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一句卧槽走天下,只怪自己没文化。 …… “这是啥?”体验完洛阳汤池的“神秘服务”,几人被李洛阳硬推进了蒸汽房。 蒸汽房木质结构,中央铁质台上,放了一堆烧的发红发紫的石头,几人围坐,尴尬对视,一脑袋疑惑。 这是咋滴,泡完澡还吃热石头? 热石头能好吃? 李洛阳没理,自顾自按姜佑所教,从旁边的木桶里,拿瓢舀了小半瓢水,泼洒在石头上。 登时。 蒸汽直冲三千里,三人只觉脸部一热,忙往后退了退,李洛阳再泼水,蒸汽越来越多,直到盈满整间木屋子。 “仙境啊!我要修仙,谁也别拦我!”小胖子何济盘腿闭目,搞了两手兰花指放在膝盖上,挺直腰杆子在蒸汽中悠然自得。 几人笑笑不说话。 还没一盏茶的功夫,何济就撑不住了,耷拉着背,拿手抹了抹自己脸上,额头上,止不过往下滚的汗珠。 何济只觉脑袋一阵热风,头皮和全身毛孔都张开,浑身皮肤止不住地在呼吸。 虽然流下的不知是汗还是刚才出水池没擦干的水,反正,如雨滴。 身体里的水分正在一点点的榨干。 【作者题外话】:我今天多更了一章qaq 第五十六章 那种项目 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虽然刚进来,蒸汽升腾的时候有些闷热,呼吸困难,但适应一会后,这幅身体好像喜欢上了这个正慢慢榨干自己的项目。 我蒸我自己? 几人脑海中突然想起几个字。 一会儿不会熟了吧! “呼——”长长吐了一口气,抹了脸上的汗珠,朱乐天起身就要出去。 哪知李洛阳一把拽住他,笑问道:“去哪?这么一大会儿就坚持不出了!你不行呀!” 我不行! 朱乐天喉结蠕动,将自己完美的酮体展现在几人面前,仰天大吼:“今天让你瞧瞧我朱乐天到底行不行!” 接着,他走到石头边,拿水瓢舀了半瓢水,泼洒在石头上。 蒸汽蒸腾,蒸汽房里的温度又上升了不少。 “洛阳,你这东西可以呀,我现在觉得我浑身轻松不少,就是有点口渴!”程兆还在回味老叶的话,待在蒸汽房里就属他最轻松,甚至还搬起一条腿,手指不自觉地胡乱挠着。 轻松一抓,一指甲的黄泥,程兆嫌弃的甩了甩手,问道:“洛阳,我发现在这里蒸着,身体里的杂质都能祛除不少。” 程兆大家少爷,又爱和女人一起睡,特别是年前刚纳进门的春柯,两人恨不得整日整夜黏在一起。 春柯爱干净,这导致程兆每天都要洗澡,所以程兆自认为自己比谁都干净,可刚才挠了挠腿,却挠了一指甲的黄泥,想当然地以为是蒸汽房的缘故,导致体内排出的杂质不少。 程兆这么一说,几人也搓了搓,发现轻轻一搓就能搓出很多黄泥来,成条状,贼恶心。 “我都没想过我有脏!” “这蒸一蒸竟然还有养生,祛除体内杂质的功效!妙呀!”何济也说道。 话说几人都不着急走了,又加了几瓢水,蒸汽房的温度始终都保持较高的温度,几人只觉体内水分在迅速减少,浑身炙热如火烧一般。 又过了几盏茶的功夫,李洛阳觉得差不多了,就推着几人出蒸汽房,姜佑之前也曾提醒,不能在里面待的时间太久,要不然会出问题。 “师傅,搓澡!”李洛阳招呼几位早已按捺不住的搓澡师傅出来干活。 四个人,四张床,像四条肥美无比的鲜鱼一样,搓澡师稍一上手,就觉得四人身上的泥松软无比,话说这蒸一会比在池子里泡上半个时辰都管用。 四个搓澡师傅眼冒金光,手掌翻飞,污泥四溅……” …… “真舒服!我发誓,这绝对是我洗过最舒服的一个澡了,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升华了,快成仙了!”何济拍着自己的小肚子洋洋得意。 话说蒸了那么一小会儿,虽然过程难熬,但适应一段时间后,发现还真他娘的好受,原来蒸自己的感觉是个这? “神清气爽,爽!”朱乐天冲完身上的污垢,大叫一声。 “爽你个头,刚才你还想逃跑呢。”李洛阳踢了朱乐天一脚,笑骂道。 朱乐天刚才在蒸汽房里,差点就没熬过去,想出去透透气,可里洛阳一句“你不行”重新激起朱乐天的斗志,让他硬熬了过去。 说一个男人怎么都成,但你不能说他不行! 这是人格上的侮辱! “走着,哥几个,带你们瞧瞧真正浴后娱乐!”李洛阳大手一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早有等候许久的老仆人递上一整套睡衣,李洛阳轻车熟路地换上,并扭头对刚进来不知所措的几人说:“快点,磨叽什么呢?换上。” 几人人手一套睡衣,话说这大裤衩子这么短! 几人麻利的穿上,像个雏。 李洛阳一马当先,带几人走向最后一间房间。 房间很大,至少比前边浴池的部分要大,要啥有啥。 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而且都是免费的。 “嚯,还有果子吃。”程兆走到果盘区,随后拿了一颗果子塞进嘴里咬了一口,又走到饮品区,端了一杯自己爱喝的酸梅浆。 喝茶区有设置几个软榻,程兆也不客气,把酸梅浆往矮几上一放,往榻上一躺,手里拿着果子享受着。 众人也都不客气,喜欢吃啥拿啥,都口渴的很,甚至点起小红炉,泡起茶来。 这时小胖子何济偷偷跑过来,凑到李洛阳耳边小声道:“你这还有没有什么特殊服务,比如那种弯弯曲曲,多汁多水……” 小胖子笑的极其**,就恨不得立马脱下裤子上了。 李洛阳一个寒颤,退了两步才回道:“我这是正经汤池,你说的请到三条街之外的烟柳巷去。” 何济立马拉下一张脸,小眼瞪着李洛阳。 烟柳巷那是什么地方,穷途末路的老嫖客才去的地方,自己什么身份,那好歹也得找一个身世清白的姑娘。 李洛阳耸肩,很是无奈:“真没有,要不然你去找!” “我不管,你现在就去给我找!”何济撒泼。 主要是洗完澡,灵魂都经过蒸汽房的生华后,这阳刚之气无法排泄,所以…… 程兆好色,要求自家老太爷纳了一个花舫良人为妾,其实小胖子何济不遑多让,二人唯一不同的是程兆单恋一枝花,小胖子何济那则是慌不择时,野花随便采,采完还不负责的那种负心汉。 但没有办法,二人家中有钱,何济更甚,只要招惹的姑娘来路不大,他爹都能拿钱给他摆平。 这时朱乐天掰着橘子凑到二人跟前,伸着一对招风耳,听完来了这么一句:“洛阳,是兄弟,就来点硬货,你看小胖子都着急成什么样了,再不给发泄,他怕是要泄在当场了。” 李洛阳朝何济的裆部瞟了一眼,赶紧把眼睛移开,怕长了针眼,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小胖子,看在我们俩这关系上,我才把好东西给你,但你日后不要跟别人说,明白吗?” 何济很懂似的点点头,就差逮住李洛阳啵唧一口了。 李洛阳裹挟何济,把他推进了一扇半虚掩的门。 何济刚一进去,就发现这屋子里散发橘黄色的光,四处垂下白色的绸带,远处帘子后,一声惊堂木的响声。 “啪!” 何济更加猥琐,心里想着原来还是李大少玩的花,竟然还有这种类型的。 “诸位看官请上耳,第一场戏,夜探花魁床!” 【作者题外话】:啊啊啊啊,我上四轮了,我准备加更一章 第五十七章 小虎和二丫 姜佑和李洛阳一早就料到有今日这般遭遇,所以想了一个万全之策,就是为了应对某些男人的突出部位不消停的状况。 这间屋子被布置地像间密室,有白纱帘子自房梁垂下,正眼还瞧不见帘子后坐的是谁,只能听过声音判断。 “啪!” 惊堂木一声惊响,伴随瞎子老许一句沧桑声音从喉咙间挤出来,何济瞬间梦回许家茶铺,二弟瞬间羸弱。 何济走上前掀开帘子,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一张熟悉的脸。 许家茶铺的当家花旦:说书人瞎子老许! “夜探花魁!各位看官请上耳,这乃是我瞎子老许新撰写的情爱故事,保准各位看官……” 何济捂脸,扭头就出。 留帘子后的瞎子老许一脸懵逼! 出来后,何济直奔李洛阳,气不打一处来:“李洛阳,你他娘的给我解释清楚。” 气冲冲地走到李洛阳面前,发现这厮竟然在和朱乐天做双人运动。 只间,李洛阳和朱乐天平躺在软榻上,市面上寻常能见的黄瓜被二人切成薄薄的圆片,贴的满脸都是,还有穿统一服装的小厮正蹲在榻前,熟练地给二人按脚。 听见何济气急败坏的声音,李洛阳掀开右眼上的黄瓜片,瞧了何济一眼:“故事听完了?咋样,这故事可是老许新作的香艳故事,保准你……” 何济站在榻前,被李洛阳这二愣子气的说不出话。 …… 山河苑。 姜佑手里拿了半截黄瓜,嘴里咬的咯嘣作响。 “上将军,这黄瓜哪里产的?” 陆云起老样子,不苟言笑,陪姜佑吃早膳,她放下手中点心,擦了擦嘴角才说:“海外古桨国。” 见姜佑疑惑,陆云起又解释:“海外小国,与江州隔海相望。” 姜佑点点头,其实在大端朝不能套用后世的惯有思维,比如这黄瓜。 老早时候姜佑在市面上看见的,一问才晓得这是贱民之物,寻常勋贵人家看不上这绿油油的长条子,剥了皮像那啥一样。 “来点吗?挺好吃的。”姜佑没有坏心思,将手里的半截黄瓜递过去问了一嘴。 陆云起反感,斜眼斜了姜佑一眼,她发现自从姜佑搬来山河苑住后,就越来越放肆。 一个小小细作而已,却偏要自己一位上将军亲自陪他一起吃早膳,午膳,晚膳,不陪还不愿意。 有几次陆云起想举剑,在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偷偷结果了这小子,可一回想,死了一个小细作不可惜,伤心的人可多了,实在划不来。 这几日过的甚至憋屈,但还好重逢京城故人,也算是补偿了。 啃完剩下的半截黄瓜,姜佑喝了一口粥,咂了咂嘴巴,扭头对身后的青梧说道:“粥糊了。” 青梧双手放在小腹前,也不愿搭理姜佑。 “跟你说话呢!”姜佑有些不满,心里说姓陆的一个上将军我压不住,还压不住你个伺候人的丫头片子了? 再这样下去,以后和青葵姐妹同床的位置,可没你的份了。 “是,青梧的过错,请姑爷见谅!”毫无诚意,青梧露出大量眼白,傲娇的很。 姜佑也擦擦嘴,对陆云起说:“上将军,今儿汤池开业,晚些时候我要去汤池那里巡视一番,身边需要个稳重机灵的丫头核算账目。” 陆云起合上兵书,捻了捻因长年而卷起的书角:“懂了。” 姜佑得意笑笑,瞧了青梧一眼。 青梧小脸紧绷,抿紧嘴唇,刚想上前半步说辞推脱,但怎奈青葵突然站了出来。 这憨丫头一蹦出来,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呀,姑爷您还是第一个说我稳重机灵的。” “咳咳咳……”陆云起一时没忍住,从嘴里咳出不少饭粒来,但还好没人瞧得见她出糗的样子,因为大家都在紧皱眉头,哭笑不得地看着青葵。 见几人不理自己,青葵跑到青梧身边,拽着她的袖子小声说:“哼,我就是比你稳重机灵!” …… “嘎嘎嘎——” 两名稚童手里拿着竹竿,赶了十几只红掌鸭子在草地里觅食。 鸭子长得肚儿圆圆,脑袋也圆圆的,两名稚童左右一边,手里挥舞竹竿,控制鸭子的觅食方向。 从巽山书院小路阶梯一路往下,鸭子一会儿就被台阶拌的摔个跟头,可它们义无反顾,甚至有些兴高采烈地扑扇翅膀,从台阶上飞下来。 赶至山脚,两名稚童围着巽山,让鸭子们自由觅食,他们则是从裤腰带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稍高的男童有些忧愁地对小女童说:“二丫,你要是今天再背不会,我也没有办法了,先生那里你去说吧。” 名叫二丫的女童一屁股坐在草堆上,小眼吧唧掉下眼泪,呜咽道:“小虎哥哥,我真的背不会,你去帮我求求先生吧!我宁愿放鸭子,放羊也行。” 梁小虎放下手中竹竿,上前给二丫擦了擦眼泪,无奈道:“二丫,先生说没有背不会的书,只有不想背的人,你是那个不想背的人嘛?” 二丫抹抹眼泪,更加委屈:“小虎哥哥,我真的背不会,书舒姐姐都说不要我太在意,背不会就是背不会。” 梁小虎瞬间不乐意了,特别是听到那个书舒姐姐,也就是经世班的班长覃书舒。 他作为启蒙班的扛把子,自然要带领四五名小童和覃书舒带领的人高马大经世班对抗。 “二丫,你不要听她瞎说,你难道想让我们启蒙班垫底吗?” 二丫摇摇头,脑袋上的冲天辫也跟着摇了摇。 梁小虎见状,示意二丫把册子翻开,二丫把册子翻开,梁小虎说:“我念一遍,你念一遍,争取今日背会。” 冲天辫眼神坚定,狠狠点了点头,因为自己背不会的话,启蒙班就被经世班比了下去,就没有糖葫芦吃了。 “人之初,性本善!” “人之初,性本善!” “习相近,性相远……苟不教” “习相近,性相远……哎呀,小虎哥哥你说慢一点,我都记不住。”二丫小嘴巴嘟起,小手胡乱扇着。 第五十八章 奇怪的老爷爷 与此同时,一辆破旧漏风的牛车自东城门缓缓而出,驾车的是个年轻小厮,身穿青衣,车后躺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布衣老汉,腰间挂了一个包浆发亮的酒葫芦。 “苏堪,此次离京,不知何时而归……”布衣老汉取下腰间酒葫芦,小嘬了一口。 在前头架牛车的年轻小厮叫苏堪,年幼时便在老者足下伺候,经历过主人家科举高中,家中高朋满座,主人一醉千解生,官拜儒学大祭酒,门下学生如桃李一般花开遍地。 可临到老,一番醉言,被贬出京,削了官职。 这一生酣畅淋漓! 这一生如梦中浮花! 这一生不可谓不精彩! “先生,京中险恶万分,还是早日回横渠老家的为好。”苏堪在前驾车,回应道。 老者已然醉了,开始说起胡话。 被皇帝一纸贬出京城,这辈子再想踏入京城繁华之地,可谓是水中捞月。 “也好,世人不听老夫劝,回过头来悔自迟,关老夫鸟事!” 老者再嘬了一口酒葫芦中的断玉烧,柳街巷的粮食酒口感辛辣,后劲大,对想醉酒的酒徒来说再好不过。 每每心情郁闷,无法排解之时,老者总喜欢嘬两口断玉烧,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 牛车出城,昔日这位国子监大祭酒一朝沦为白衣,以后怕是生活都没个着落。 “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稚嫩女童声悠悠传来。 老者躺在牛车上,半耷拉着眼睛,耳边回响稚童一遍遍的朗诵声。 只觉这读书声朗朗上耳,似悠扬的琴声沁人心脾。 老者竖起耳边继续听。 “苟不教,性乃迁……” 老者干脆坐了起来,酒也醒了大半,临到近处,他看见了一处矮坡下,有个朝天辫的小女童,脚边还有觅食的几只红掌鸭子。 这女童手里拿了一卷册子,正闭上眼睛,大声背诵。 “苏堪,停车。”老者叫小厮停下牛车。 苏堪不明,但老者已经手脚麻利地跳下马车,把酒葫芦重新挂在了腰间,像一个奇怪的老爷爷走向女童。 “小稚童,可否将你手中的册子与老夫一观。” 二丫听见耳边有人说话,睁开眼睛,也停止背诵,方才小虎哥哥去找鸭子去了,叫自己一人在此地用心背诵,却不想平日里这里少有人来往,此刻就多了一位老爷爷。 老爷爷红面长胡子,很饥渴的样子。 “不给,先生时常教导我们不要随便与陌生人交流。”二丫站起来,拿起竹竿就准备赶几只鸭子回书院。 “欸,等等……”老者从怀中掏出几颗花生递了上去。 二丫踟蹰,可最终还是摇头:“先生还说,不要吃陌生人的食物,因为他们可能是人贩子。” 人贩子? 老者头顶冒出来一串问号。 话说我国子监大祭酒,多少人都请不到的大儒,如今却被一个小童接连拒绝两次! 气煞我也! 老者骨子里的执拗不肯认输,回身背对二丫整了整凌乱的衣裳,还捋了捋胡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人贩子。 “小稚童,吾乃国子监大祭……心地十分善良的老爷爷。” 二丫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截断老者的话,一脸戒备,更甚至退后了几步:“先生还说,不管对方说什么甜言蜜语,都不能轻易相信……” 老者叹气无奈,也不希望女童将册子给自己一观,倒是对女童口中的先生十分好奇,话说什么样的先生,才能交出如此谨慎的小童来。 “二虎哥哥,你快来,这里有个人贩子!”二丫余光瞥见梁小虎赶了几只鸭子回来,连忙挥手叫道。 老者:“???” 我要是人贩子,第一个把你卖了。 梁小虎回来,一把挡在二丫身前,一脸戒备。 老者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坡上,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哑声笑道:“小童,你妹妹过于谨慎了。” 梁小虎看对方一脸醉意,戒备心降低不少,哪个人贩子会喝醉了出来拐卖儿童? 这人怕是附近农庄里的农户。 梁小虎微微作揖:“老爷爷勿怪,我妹妹脑子笨,我们这便回了,老爷爷请自便。” 虽然对方极大可能不是人贩子,但警觉的梁小虎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日回书院比较好。 老者瞥见梁小虎腰上别了一本,和女童手上一模一样的册子,就趁梁小虎不注意,随手一把捞过去,展开看了看。 梁小虎一惊,没有着急去抢,而是拉着二丫躲远了些,因为先生说过,在遇到危险时,什么都可以给对方,财帛乃身外之物,要尽最大可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老者徐徐展开册子,第一页眉头上写了《三字经》二字,再往下瞧,就是女童刚才背诵的内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翻了三页,老者默念一遍,只觉这书里的内容非大儒能著,不,大儒也不能…… 短短三页内容,老者读了甚久,也品味甚久,越看下去,他越惊,为何先前从未见过这般大作? 《三字经》道理浅显,作为稚儿启蒙读物最好不过,这其中道理浓缩精华非一般人能懂,即使是老者自己,也需要花时间品读。 三页内容戛然而止,老者顿感失望,从前往后阅读下来,这《三字经》还远没有到结束的地步,为什么后面没有了呢? 老者不信邪,又往后翻了几页,都是空白的,只是最后一页画了几个鬼画符,整齐倒是整齐,当是这孩子一时乱画所作。 “后面的内容呢?只这三页?”老者急切问道。 梁小虎很想拿回自己的三字经,就说道:“就这三页。” “老夫不信,后面肯定还有。” 这几十年的治学生涯,老者无比坚信自己对国学的钻研程度,他肯定,确定,以及十分坚信,这后面肯定还有。 只是著书者不知何缘故而停笔。 梁小虎捏紧手中竹竿,他都想好了,若是面前这个醉酒的老爷爷再胡搅蛮缠下去,自己就一竹竿下去打得他满地求饶。 先生也曾说过:我不欺负人,但人倘若欺负我,我必定千百倍还回去,这叫人的骨气。 “二虎叔叔,你快来,这人抢我的书!”梁小虎瞥见先生的车架出了城门,正往书院这里驶来。 驾车的正是赵二虎,平日里大家都喜欢叫他二虎叔叔,因为二虎叔叔能一拳打死一头牛,十分厉害。 不消片刻,车架跟牛车并排而停。 车帘被掀开,姜佑从车厢里钻出来,看见旁边有架牛车挡住自己的下车的地方,一时吐槽:“赵二虎,你停的啥破地方,让我咋下来?” 第五十九章 国子监大祭酒 赵二虎不管不顾,他发现自从那一档子事后,姑爷总爱找自己的麻烦,而上将军私底下也偷偷说过:先锋营何时轮到一个书生指手画脚了。 于是,赵二虎脾气极硬,回嘴道:“你不会从另一边下来吗。” 姜佑气的鼻孔出气,最终也没从另一个方向下车,而是踩着牛车再跳下来。 “老小子,抢我家小虎的书,不要命了!”赵二虎一撸袖子,走到老者面前,在老者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拿回书,重新交给了梁小虎。 “放肆,我家先生身份尊贵,岂容你这厮胡乱谩骂?”苏堪挤上前,维护自家先生。 赵二虎很本不鸟苏堪,而是握拳竖起拇指指着自己身后的姜佑说:“先生?什么先生,瞧我家这位先生,我一个能打十个。” 姜佑直接上前给了赵二虎屁股一脚,凑上前笑呵呵道:“这位老先生勿怪,边地来的蛮人无力,多恕罪!” 赵二虎被姜佑踹了一脚,不敢还手,上将军只说过能还嘴但不能还手,怕把姜佑给打死。 赵二虎拍拍屁股上的脚印,领着两个稚童,赶了一群鸭子回书院去。 姜佑上下打量了老汉一眼,心里奇怪,又看看苏堪,再看看破旧牛车,心里大概有了谱。 “老先生这是要回老家省亲?” 老者看姜佑这小子油头粉面,十分不喜:“老夫与你说甚!” 嘿,还是个有脾气的小老头。 姜佑不怒反喜,恭敬道:“老先生看起来也是位读书人,不如这样吧,前面就是巽山书院,如若先生不嫌弃,请到书院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再上路。” 老者狐疑:东城外何时有间巽山书院了。 “老先生,请。”姜佑托着老者胳膊,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就往巽山书院里请。 姜佑都想好了:既然你陆云起请不来大儒,那我随便抓个野生的读书人过来教书总可以吧。 看这读书人的年龄,那比自己爷爷年龄还大,再看他的装束,虽然极力掩饰,但身上流露出的读书人的气质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还有这老者的发髻,姜佑可从青葵那里了解过,说这是身上有功名的读书人才配梳的。 通过几个小细节,姜佑发现老者是位读书人,所以这叫什么…… 不请自来! 自投罗网! 来了还想跑? 看自家先生被一个小子“挟持”,苏堪上前阻拦,先生离京之前,那些先生的学生们可都说了:苏堪,先生若是有块皮被蹭掉,你等着…… 先生虽说犯了忌讳,被皇帝贬出京,但先生的威望还在那里,桃李千千万可不是空口白牙一说。 苏堪正欲上前解救老者,但老者一个眼神阻止,还自个跟着姜佑走。 走了大约几十个大步,几人来到巽山书院正门前。 书院石制的匾额上,“巽山书院”四个大字,笔锋尽显,虽有所收敛,但还是让人感觉一股杀气隐藏其中。 “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老者看着旁边两根石柱上,一边刻有四个大字。 “这是我巽山书院校训,时刻鞭笞学生,使其向上。” 老者抚须,满意点点头,话说这和国子监影壁上刻的“忠君爱国,明德尚礼”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先生,请。”姜佑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陆云起曾说过,这个时代的大儒都很有脾气,极难请。虽说眼前这位醉酒的老先生看上去和大儒还差个十万八千里,但也得好好伺候着。 老者点点头,对姜佑恭敬的行为表示满意。 顺台阶而上,再走几十个大步,就看见远处楼阁林立。 “先前听那壮汉称小兄弟一声先生,不知小兄弟是这书院的?” 姜佑爽快应答:“吾乃姜佑,乃是这巽山书院奠基人,第一任院长是也!” 书院院长? 老者有些不相信,姜佑这小子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当自己的孙子都有挨不着边,这般年纪轻轻的人,能胜任一院之长? 看老者狐疑神色渐起,姜佑赶紧解释道:“老先生,小子不才,实话跟您说,这书院是我那发妻办起来的,我一个小小的举人确实不适合当院长,但发妻坚持,外边又寻不到大儒过来教学,所以院长之位就由小子暂代!” 举人,发妻……有意思。 老者再捋捋胡须,看来面前这小子身上藏的秘密很多呀。 “不知姜举人发妻何人?大端朝还有如此英豪?” 确实,一介女流凭借一己之力办起一座书院,的确能称之英豪。 姜佑迟疑几分,可又怕面前老者因为自己有所藏而不愿待在书院教学,故爽快答道:“上将军陆云起!” 是她! 难怪! 老者眉眼尽展,恍然大悟的样子。 二人不知不觉走到日常教学的大殿,姜佑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拱手请求道:“老先生博学,不知愿不愿意到我巽山书院教学,小子愿让出院长之位!” 老者笑笑不语,不知什么意思。 面前这小子伶牙俐齿,想来刚才一番说辞就是为了留自己在这间小书院,想自己堂堂国子监大祭酒,多少王侯登门拜访,自己都不愿见的人,没想到啊,如今被这小子不知不觉骗进了书院。 “你可认得老夫?” 姜佑摇摇头,只知道对方可能是个博学的读书人。 老者不信,把头上乱糟糟的头发往后拨了拨,露出原本的面容来。 宽额方脸,正气凌然,标准的读书人! 姜佑还是摇摇头,话说我一个穿越人,认识你干嘛? 老者奇怪:“看你年岁,京城人,又是举人,应该见过老夫的面吧!” 京城举人,中举出榜那一日,按照惯例,都要在府衙接受文书,聆听教诲,而往常站在台上面对万千举,说辞教诲的都是自己,按理说,这人没理由不认知自己呀! 可看姜佑的神色,不像说谎,难道这人当时站的太远,没看清自己的脸? “恕小子眼拙,确实没见过老先生。”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我姜佑从不说谎(假的)。 这一席话激起老者的胜负欲,你怎么能没见过我? 不认识我呢? 长袖一挥,老者气势冲天,当真有世间一等大儒的气魄:“吾乃张载,官拜……” “咳咳咳……”几声连续的咳嗽声让老者话音戛然而止。 老者看了看身后的咳嗽的苏堪,想起什么,直呼上当了。 第六十章 口碑 国子监大祭酒,大儒张载有个毛病,那就是爱显摆! 话说我当世大儒,被读书人尊为“儒圣”。 你一个小小的举人竟说不认识我,这不是打我大儒的脸吗? 不行,你必须认识我,然后崇拜我,跪下来求我让我留下来,然后我挥挥衣袖不允,再打你的脸,潇洒离去! 这才是“儒圣”的风度。 大儒张载心中的小九九姜佑可不知,姜佑忽然想到,这人不会和原主是旧相识吧? 那自己这个冒牌货不是露馅了? 心中暗暗思忖对策,张载那边也在思考,自己是个被贬出京的罪臣,若是再以国子监大祭酒的名头吓唬人,难免不好。 想到这,张载笑笑,捋捋下巴上的长须,像个和蔼的老头:“吾乃张载,年长你几岁,小兄弟若是不嫌弃,唤老夫一声先生即可!” “先生。”姜佑脱口而出,直接的很。 为了应对是老相识的关系,姜佑把张载拉进教室,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来,这是书院新来的先生,张载张先生,大家欢迎!” 殿顶极高的大殿里,错落有致坐了十几个学生,个个眼睛有神,只是皮肤还有点发黑发紫,一看就是边地过来的。 孩子们使劲地拍红自己的手掌,并且站起来,九十度弯腰鞠了一躬,整齐喊道:“欢迎张先生!” 张先生……比儒圣还有那么一丢丢地好听。 张载整了整衣衫,昂首阔步地走到讲台上,向孩子们压了压手:“吾乃张载,是你们新来的先生。” …… 课后,姜佑“请”张载到一边说话。 二人面对面而站,张载率先开口:“老夫可没答应入巽山书院当个先生。” “那把院长之位给您?”姜佑试着问道。 说实话,老年人张载比自己这个小年轻更适合当院长。 再者,以后汤池的生意怕是越来越忙,自己也脱不开身两头跑,巽山书院得交给一个掌舵人把持。 张载摇摇头,撇撇嘴,意思在说:你瞧老夫是那种贪慕虚名的人吗? “那先生的意思是?”姜佑弯腰请求道。 张载拍拍腰间包浆发亮的酒葫芦,说:“留在这里未尝不可,只是老夫爱酒,一旬一壶断玉烧少不了。” “不少不少,一旬三壶管够!”姜佑笑的合不拢嘴,伸出三根指头。 “书院得管吃管住!” 姜佑再点点头:“明白,书院房子极多,先生看上哪一座就住哪一座,吃的方面也完全没问题。” 张载满意捋捋胡须,拍拍姜佑的肩膀,这小子懂事。 …… 姜佑走后,身穿青衣的苏堪凑上前,不解先生的决定,于是问道:“先生,京城是非之地,还是早日离去的为好。” 张载背对大殿,看着远处小楼林立,取下腰间葫芦,抿了一小口,微微笑道:“吾在城外,不在城内。” 苏堪差点一口气背过去,话说这有区别吗? 巽山书院位于京城城外,皇帝那道降旨只说:无诏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巽山书院不在京城,而在城外,完美规避了那道圣旨。 “先生,这间小小书院怕是……”不管怎样,苏堪觉得先生留在这里还是太危险了。 张载眼神一凛,有些不满:“怕是什么?怕容不下老夫这尊大佛?” 苏堪吃罪,诚惶诚恐。 张载又说:“国子监大祭酒的职位,儒圣的名声,老夫都不在乎。老夫做了一辈子的学问,教出的学生也有官拜二品的尚书,回过头来想想,却没好好照顾这些刚启蒙的孩子们,现在便有这个机会,老夫不想错失。” “横渠老家,无数学院恭迎先生大驾,先生又何必在这?姜院长油嘴滑舌,怕是不……”苏堪没继续说下去。 张载没回话,只是挥挥衣袖走了。 …… 洛阳汤池。 兄弟四个正在享受第一波红利:面膜! “洛阳啊,这黄瓜贴在脸上,真有美容养颜的功效?”何济被瞎子老许一声惊堂木给吓萎了,没了和女郎大被同眠的心思。 现下正学着李洛阳的样子,把切好的黄瓜薄片贴在脸上。 李洛阳躺在软榻上,回应道:“有的,不过女人贴比我们更见效,你们有时间回去给通房试试。” 当初姜佑发明这个项目,李洛阳也不信,不过经过几次实验,发现真的有用,所幸就加了进来,当个玩意儿。 “我那小心肝,皮肤细腻如雪,不需要。”何济在吹牛皮,谁不想在自己兄弟面前炫耀自己女人的好。 “行吧行吧,何大少的女人好,比我们的都好。”李洛阳也懒得打嘴炮,这要是平时,非得吵个没完没了。 “洛阳,你这汤池就这么点东西?”作为死党,兼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朱乐天出来说话。 不同于其他二人,朱乐天可是希望自己的兄弟这回做出一番事业,好让李老爹高看一眼。 可目前来看,洛阳汤池的花样还是有些少。 虽然服务不同于其他汤池,可以以“新奇”二字概括,在长安县这屁大点地方还算高档,但在其他地方,可输得一败涂地。 李洛阳掰了半根黄瓜塞进嘴里,叹道:“再看吧,等几日各项盈利出来后,就晓得值不值得再开下去了。” “别灰心,我倒是觉得那个木房子挺有趣的,赶时间我叫我爹过来试试。”程兆笑嘻嘻道。 现在看来,洛阳汤池最大的卖点就是那个木房子,上了年岁,懂得享受的人可能会更喜欢。 “那敢情好,还有你们俩,一定要让家里的老太爷过来试试,传播一下口碑!” 李洛阳的目的就在此,之所以请四位死党过来体验,可不单单是一起泡个澡这么简单,而是为了他们回去后跟亲近的人说,让他们也过来体验。 “口碑?”三人不解。 李洛阳直呼没法沟通,主要是和姜佑待在一起待久了,这些新奇词汇已然熟记于心。 “没什么,就是你们回去之后,帮我宣传一下。”李洛阳随意说道。 第六十一章 老朱家 该洗的也洗了,该吃的也吃了,该喝的也喝了,还是上好的老白茶,四人一合计,准备散了。 穿好衣服出了屋子,几人重新来到吧台,交出手牌。 老叶还是老样子,笑眯眯的。 小胖子何济这时说道:“洛阳,我不信我的消费超过三两银子!” 二人上楼之前打了个赌,何济说,若是花费超过了三两,兄弟四人的全部花费由他买单,反之亦然。 李洛阳笑笑没说话,示意老叶继续算账。 不同于朱乐天的坦诚,担忧,其他两个酒肉公子,李洛阳充其量与其都是酒场,青楼里的好友,到了现实生活,谁也看不起谁,更甚至还想坑对方一把。 这就是逢场作戏! 老叶不说话,站在吧台后,拿起自己的小算盘打了起来。 不消片刻,四人的账单就出来了,一共十七两一钱,换算下来就是每人四两三钱。 “什么,十七两一钱!我一人就五两一钱!”何济拿着账单不信。 老叶如笑面佛一般,岿然不动:“何少爷你听我慢慢给你算,洛阳汤池入门八钱,搓澡师傅都是老手艺,所以比外边贵了些,是五钱,蒸汽房我洛阳汤池独一份,要价一两六钱,瓜果饮品虽然免费,但你要了捏脚按摩,共计一两一钱,还有,何少爷你独入了瞎子老许的房,也是一两一钱,共计五两一钱,一分不少,一分不多。” 老许小嘴叭叭一说,甚至把账单都给了何济看,明码标价,一分都不差。 “何胖子,超过三两了,快给钱!”朱乐天在旁起哄。 “就是,别认输了赖账啊,老许算账的本事我们还是信得过的。”程兆也在一旁附和。 只有李洛阳没起哄,他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像一个老奸巨猾的狐狸一样。 最后,何济极不情愿的掏出银票,交给了老许。 老许笑眯眯地收下,找了零。 何济怎么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破池子就要花费五两一钱。 何济没说什么话,穿鞋就走了,也没跟几人打招呼。 几人笑笑,不语。 越是富家子弟越会算账,今日何济被李洛阳白白套走了大约二十两,有这二十两干啥不好。 “小胖子玩不起啊!”朱乐天搭上李洛阳的肩,笑道。 “估计他也没想到这么贵,行了,我也走了,春柯等着我呢。”程兆臭屁一声也走了。 异父异母的兄弟两个,这回可算能说会儿掏心窝子的话了。 二人就趴在老叶的吧台上,说话。 “定价是不是有些贵了?”朱乐天说。 李洛阳笑笑,绿豆小眼不见了踪影。 老叶出来抢话道:“不贵,新东西总得卖个好价钱不是,再说我们之前发了优惠卷,虽说二楼优惠价格不多,但也足足两钱。” 朱乐天这才想起李洛阳前些天专门跑到自己家里,送上几张优惠卷,当时朱乐天还不在意,以为就是几张废纸。 但今日来看,自己兄弟的汤池都开了。 “是我们觉得有些贵了,因为我们根本就不要喜欢洗澡,我问你,你若是到青楼,赌坊,花了二十两觉得赔了很多吗?”李洛阳手指拨着算盘,说道。 朱乐天眸子一转,想了一下,也是,到青楼花个小二十两睡个姿色甚好的小娘子不赔,到赌坊输二十两,那更是蚂蚁挠痒痒一样,没什么感觉。 可今日洗澡却觉得贵了,那是因为自己很本就不喜欢洗澡,所以觉得货不符实。 若是今日是一个喜欢泡澡的人过来洗,单单一个蒸汽房,要他十两,他也不会觉得很贵,因为蒸汽房京城独此一家。 物以稀为贵!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何不再提提价?”朱乐天建议道。 老叶一个前台又出来抢话:“长安县消费水平普遍不高,这个定价刚刚好。” 李洛阳点点头,定价是经过系统调研的。 自己和姜佑在这里面花费了不少心思,最终才得出一个价目表。 “靠,你小子行呀,几日不见都成了一个老狐狸了!”朱乐天笑笑,捶了李洛阳几下。 前一个月,朱乐天找不到李洛阳出去胡混,还以为这小子被李老爹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呢,没想到今日一见,李洛阳有几分李老爹的风采了。 “不行,下一回再有生意,加我一个,我也要让我爹瞧瞧,我朱乐天可不是只知道吃喝嫖赌的废物!” “行,一定,咱俩啥关系。” 送走朱乐天,李洛阳和老叶寒暄了几句,就去一楼视察了。 老叶看自家少东家如此长进,偷偷在他的小本本上记下一笔,准备回去后和李老爹汇报。 …… 朱乐天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一回家就见到自家老太爷正和几位生意伙伴在喝茶。 在门外听了几句,见几人要寻乐去,他就立马跳出来:“各位叔叔伯伯好,朱乐天在这里给您们请安了。” 朱老爹狐疑至极,这个时候,这小子不应该在哪个姑娘肚皮上打滚,或者在那个赌坊卖力吆喝吗? “这是朱员外的公子吧!都长这么大了!”客套话随即而出。 朱老爹立马笑呵呵陪衬:“是是是,犬子无礼,还请诸位见谅,走,咱们这就去钓鱼去。” 朱老爹今日刚谈成一桩大生意,签约之日,自然邀请几位合作伙伴潇洒一番,又听闻几人都爱垂钓,所以都定好场子,准备到城外垂钓。 “爹,今日天寒,我刚从外边回来,耳朵都要冻掉了,各位叔叔伯伯,不如去汤池吧,长安县新开了一家汤池。” 朱老爹正要出言呵斥。 哪知一位生意伙伴出来,拍了拍朱乐天的肩膀,笑呵呵道:“这小子说的也对,朱员外,今日天寒地冻,不如就去汤池子吧,正好许久没泡澡了。” 朱老爹见状,只好改了目的地。 几人在朱府外上车。 朱乐天和朱老爹一辆,车厢里,朱老爹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暴躁脾气,对着朱乐天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你小子行啊,祸害自己还不够,还想祸害你爹我!” 朱乐天十分委屈:“爹,我哪有?” “还哪有?”朱老爹恨不得脱鞋,给朱乐天这大脸盘子一下。 第六十二章 朱迎宾 车厢里,争执还在继续。 朱乐天在朱老爹眼里,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社会渣子。 要不是看在是自己儿子份上,朱老爹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二货。 “他们什么身份,汤池什么东西,还长安县新开了一家汤池子?你是巴不得让你爹,我的生意黄吗?”朱老爹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在朱老爹的印象里,长安县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段,开的汤池子简直下不去脚,恶心至极。 朱乐天悄**地行怀中摸出几张优惠卷,在朱老爹眼前晃了晃:“爹,这回我给你打包票,要是他们不满意,我把我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夜壶!” 朱老爹被朱乐天这句话气的噎在当场,举起手又打不下来,最后只愤愤一句:“你是想我老朱家断子绝孙吗?” 朱乐天听罢,嘿嘿一乐,像小时候一样,把脑袋枕在朱老爹的腿上,轻声说道:“爹,我知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你气我不成器,可我……算了,等我和洛阳合作生意再说吧。” 朱老爹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朱乐天的脑袋,凶神恶煞的模样减轻几分,露出慈父面容:“乐天,老朱家在我这一辈,就你一个子嗣,你争气点,别给老朱家丢脸。你平时再怎么玩,爹都不管你,但凡事要有个度。” “我知道,爹,这回您瞧好吧。”朱乐天拉住朱老爹的手。 …… 马车不久就停下。 朱乐天一改往常纨绔子弟的做派,比洛阳汤池门口迎客的小厮都要热情。 他忙前忙后,从车后搬来辕凳,给几位朱老爹的生意伙伴下车之用。 “各位叔叔伯伯,这洛阳汤池乃是我把兄弟新开的,我朱乐天别的本事没有,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各位叔伯今日要是在里面洗的不舒服,我情愿自罚三杯。”朱乐天把大话放在这了。 今日一行,不光是为给自己兄弟拉来生意,也是为了证明给朱老爹看:您儿子行!特别行! “乐天,你这是完美继承了你爹的嘴呀,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这时朱老爹下车赶紧上前打圆场:“诸位请,今日老朱买单。” 一伙子风风火火地朝里面走。 朱乐天在前领路,直接把几人领到二楼。 见到了老叶,老叶正奇怪朱小子刚刚走,怎么又来了? 朱乐天赶紧给老叶一个眼神,老叶秒懂,笑呵呵地拱手对客人道:“诸位贵客里面请。” 在朱乐天和老叶的一顿操作下,几人顺利拿到手牌。 换鞋期间,朱乐天先示范了一下:“各位叔伯,这叫洛阳鞋,我把兄弟发明的,防滑。” 各位见惯了大场面的生意人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类似斗篷船,露脚趾的拖鞋,一时好奇。 平日里去汤池洗澡,一般都是光脚,话说这鞋防滑,倒也有些用处。 几人穿在脚上,试了试,满意笑笑。 掀开帘子进去,就是三个半圆形的池子。 朱乐天当起了一个迎宾小姐的角色,摊手一一介绍道:“这是泡澡用的,三个不同温度,各位叔伯可以自由选择。” “嚯,这池子不错,水温正好,上回跟永阳侯去幽泉山庄洗,我说他们的温度低,他们说就这一种温度,气的我都没心思泡澡了。”一人试了试水温较高的池子,慢慢跳了进去。 “你们也来呀,别光我一个人泡呀!”先前进池子的商人招呼几人进来,要不怪尴尬的。 几人见状,都挑了一个适合的温度进去。 在这期间,朱老爹和朱乐天赤裸相见,朱老爹把朱乐天拽到一个小角落,小声说道:“不错,这地方不错,甚是干净,话说,这真是李洛阳那小子开的!” 朱老爹先是对汤池环境表示满意,至少在长安县找不出第二家来,而后又问这是不是李洛阳那小子开的。 在朱老爹的印象里,李洛阳和朱乐天半斤八两,他不相信李洛阳能开这样的汤池子,说他爹开的还可信点。 朱乐天一边关注池子那边的动向,一边应付自己老爹:“爹,真是洛阳开的,刚才我来我也不相信,可门口老叶您总看见了吧!” 老叶是李老爹的得力下属,轻易不借人。 “你刚才来了?”朱老爹则是抓住这个问题。 朱乐天笑笑:“来了,要不然我也不敢打包票带着您的生意伙伴过来呀!” 朱老爹神色凝重,不知什么意思。 朱乐天见势溜了,去伺候那几位爷了。 泡完澡后,正要招手招呼搓澡师傅过来上班,朱乐天赶紧拦住,请几位爷到木房子里也舒坦一阵。 “这是?”脸上有麻子的商人不解。 面前这一堆烧的发红的石头何用? 朱乐天也不多解释,直接上来半瓢水。 蒸汽登时而起,温度上升。 面上一股热浪袭来,几位上了年纪的,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商人也不禁微微后仰身子,见没有危险后,才重新审视这一堆石头。 朱乐天这才开口:“这叫蒸汽房,有排毒养颜功效,蒸上一回,保准各位叔伯浑身轻松。” 几位商人都不说话,正在用心感受热浪滚滚的蒸汽。 话说这蒸着还真舒服,虽然刚开始有些透不过气,但缓过来后,竟比待在池子里还舒服。 特别是脸上有麻子的商人,干脆闭上眼享受起来。 时不时抹抹脸上的水珠,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他觉得温度还不够,自个拿水瓢又加了一瓢。 温度骤然上升。 “哥几个,挺住。”麻子脸笑嘻嘻道。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来,谁怕谁……” 好吧,大家都是男孩子,最喜欢比个输赢。 一刻钟…… 两刻钟…… 温度越来越高,朱乐天汗如雨下,差点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各位叔伯,咱出去吧?太热了。” “欸,小伙子怎么这点毅力都没有。” 朱乐天:“(′-﹏-`;)” …… 门突然被打开,来人是洛阳汤池的正主:李洛阳。 朱乐天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第六十三章 因材施教 李洛阳得到消息,朱乐天带了一堆人上了二楼,李洛阳作为大东家自然要陪着。 这紧赶慢赶上楼,把几人从蒸汽房里拽了出来,哪知朱乐天这小子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没蒸一会就昏了过去。 抬朱乐天到娱乐房休息,李洛阳接手了朱乐天的任务:带诸位贵客继续体验。 “放心放心,力脱而已。”李洛阳拱手解释,也算是给朱老爹吃一颗定心丸。 “诸位,这蒸汽房舒坦是舒坦,但是不宜待在里面太久,”李洛阳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要不然真的会出问题。 看来以后得在外边贴个标示牌子,要不然说不准就有哪个二愣子又昏了过去。 招手叫几个搓澡师傅过来忙活,朱老爹和李洛阳在旁说悄悄话。 “洛阳,真的你开的?”朱老爹还是不相信。 李洛阳郑重地点点头:“干爹,你咋不信我呢,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朱老爹拍拍自己的大肚子:“干爹什么时候不相信你,干爹有一事求你。” 李洛阳:“?” “拉乐天一把,让他改改性子。” 李洛阳点头:“明白,干爹,就是我这汤池子吧,他最近资金有些……您也知道我爹那抠唆鬼。” 朱老爹给了李洛阳脑袋一巴掌:“你小子,成,多少到时去账房支。” “那谢干爹啦!”李洛阳也不做亏本买卖。 这边说话,那边澡也搓的差不多了。 “这还搓的真干净。”有人看着身上叹道。 李洛阳赶紧小跑上前:“各位,这还要归功蒸汽房,排毒养颜,咱们平时泡澡,只泡了表层,但有了我这蒸汽房,身体里的杂质也能被排除出来。” 这个时候,李洛阳当然不会忘记给自己的汤池脸上贴金。 “这边是茶室,瓜果小吃供应,诸位若是不着急的话,可以休息一番。”李洛阳掀开另一间屋子的帘子。 几人对视一眼,走了进去。 李洛阳和朱老爹紧跟其后。 “老白茶,福鼎好茶呀。”麻子脸到茶座叹道,没想到一个破汤池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 “越州柑橘,好东西。” “水果捞!” 几人笑的嘴都合不拢,也不需要李洛阳在旁介绍了,朱老爹见状赶紧接上。 李洛阳则是去看朱乐天怎么样了。 拍拍朱乐天的大脸盘子,这小子还在昏迷中,嘴里念念有词。 李洛阳一狠心,掐了朱乐天大腿根一把,朱乐天“嗷”的一声坐了起来。 …… 凌华阁。 三人站立。 张载和姜佑在前,苏堪在后拿着自家先生的包裹,其实也没什么,就几件破衣服。 “先生,确定是这栋?”若不是亲自陪张载把每一栋楼转遍,姜佑不敢相信张载是不是故意的。 为毛千挑万选就选了凌华阁! 姜佑有理由相信:你这老头就是冲着院长之位来的! “是,就这栋,此栋朝阳,冬日里暖和。”张载很满意自己挑选的小楼。 如果不出意外,这里就是自己在巽山书院的住所了。 虽然比自己在国子监的差了那么一丢丢。 取下腰间葫芦,抿了一口,张载先让苏堪进去放行李,他则是还有几句话要对姜佑说。 见老者故意支开苏堪,姜佑一时来了兴趣。 张载先是把壶嘴塞住,抚抚颌下长须,思索了一阵才说:“院长之位老夫不稀罕,老夫做个客卿!” 客卿? 姜佑奇怪,不会是那种随来随走的东东吧! 那怎么能行? 张载继续说:“让老夫传授国学,你我需得约法三章!” 姜佑:“先生请说。” “第一,老夫每日只教半晌。第二,不得向外人透露老夫名姓,第三,你所谓的“教学计划”,老夫可以不遵循。” 张载相信,姜佑会无比爽快地答应下来,因为他请了一个“儒圣”坐镇书院! 可姜佑总喜欢出乎人的意料,姜佑抬手挠挠眉头,很为难的样子,转而回应:“前两条没有问题,第三条恕小子不能应允。” 张载奇怪:“为何?” 姜佑大手一挥,信心满满:“因为我要把巽山书院的每一个孩子,都教的出人头地!” “何为出人头地!科举入仕,做官?” 姜佑摇摇头:“经世致用,就像巽山书院山门前石柱上刻的那八个字,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审问,慎思,明辨,笃行! 这八个大字,姜佑千挑万选,他不可能让旁人干预自己教学的最终目标。 “科举入仕是我家那口子的目标,但不是我的,请问先生,科举入仕,做官的目的在哪?”姜佑拱手诚心问道。 “自然是为百姓,为朝堂,为天下大同。”这一直是张载坚持的目标。 这个目标很宏大,它鞭笞无数学子苦读,不为自己,而为大同! “天下大同,何为大同?为了一个朝堂奉献燃烧自己?还是为了素不相识的百姓殚精竭虑?亦或是为了千百年来的铁律束缚自己!” 张载挥挥衣袖,有些不耐烦。 也可以理解成厌恶! “你的意思是人活一世,应该为了自己。” “没错,为了自己,人生短短几十载,不似天上神仙,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做官的天赋,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去试科举那条独木桥,我们何必要浪费时间去追逐不可能达到的目的。”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在这间书院的学生要因材施教!” 姜佑点点头。 张载抚须,最终答应了姜佑的要求:因材施教! 进楼前,张载回头又问了一嘴:“你真的不认识老夫?” 姜佑摇摇头,确实不认识,可能原主认识。 张载气呼呼的进楼。 真是气煞老夫,竟然不认识我“儒圣”! 傲娇的大儒张载! 第六十四章 盈利六十七两 冬日天短,酉时二刻天就黑了。 姜佑紧赶慢赶,先是回府一趟,把青梧和青葵都带了出来。 赵二虎在前头驾车,目标:洛阳汤池。 车厢里,左边坐着青梧,右边坐着青葵。 二女模样长的大差不差,但很轻易就能分辨。 青葵爱笑,爱吃,活泼十分,青梧沉稳,安静,像缩小版的陆云起。 “姑爷,你带她出来干嘛?”青葵指着对面的青梧不满。 姑爷有自己一个丫头就够了,不需要这个小娘们和自己争宠。 青梧伸手拍了拍青葵的脑袋,青葵不敢还手,只好往姜佑身边躲了躲。 “待会到洛阳汤池,我会借机拿出账目,需要你们心算,最终算出一个结果。” 姜佑这话看似是给两个人说的,但实际上是说给青梧的,因为青葵不靠谱,靠她算数,实在是无用之功。 “姑爷,我不会心算。”青葵拽住姜佑袖子,为难道。 姜佑伸手刮了刮青葵的鼻梁,宠溺:“不要紧,你随便算。” 姜佑的目光则是看向青梧,青梧没有反应,只平静地坐着。 洛阳汤池门前,马车停下。 姜佑带着几人找到李洛阳,李洛阳正好在二楼老叶那里看账册,笑的嘴都合不拢。 见姜佑来了,李洛阳随手放下账册,迎上前笑呵呵道:“我的大财神,你怎么有空到我这。” 今日洛阳汤池开业,李洛阳曾邀请姜佑过来参加开业典礼,但姜佑却以“身份不便”婉拒了。 也是,一个赘婿确实不太适合出来抛头露面。 对大财神这个称呼,姜佑可不怎么喜欢,就来到吧台前,在李洛阳和老叶的注视下,随手拿起账册胡乱翻了翻。 李洛阳看见也没说什么,拉起家常:“大财神,你可知道我们今日赚了多少?” 赚? 姜佑奇怪,第一日应该赔才对,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洛阳汤池,挣钱的二楼应该没有人来才对,赚钱的话那应该要等到“优惠卷”的口碑发酵之后了。 那个时候,长安县的百姓们知道,优惠卷真的管用,会有一波小**客源,那个时候才是盈利。 第一日,省省吧! 别赔太多就好。 “足足六十七两!”李洛阳兴奋说道。 “这还只是第一日的利润,我们二楼的名声已经打出去了。” “怎么回事?”姜佑把账册交给身后的青梧,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准备听李洛阳互扯。 李洛阳也学姜佑的样子,手臂撑在桌子上:“截止酉时,到账一共六十七两,纯利还没计算出来,明日再算,我正想找你说这事呢,没想到你先过来了。” “说说,怎么回事?”姜佑也好奇。 李洛阳清清嗓子说:“剧本一开始就没按照我们的预想所演,我们失策了,我们小看了蒸汽房这个东西!” “蒸汽房?”姜佑眉头直皱。 李洛阳愈发高兴,他发誓,今日是这一年最开心的时候了,因为长这么大,第一次挣了这么多钱,原来自己挣钱是这种感觉。 踏实,兴奋! “蒸汽房,颇受那些大户们的喜欢,反正一两句话讲不清楚。”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姜佑表现一副很急切的样子,时不时回头瞥一眼青梧的进度。 “我约了那些朋友体验一番后,其中我的把兄弟,叫朱乐天的,他之后带了一批富商过来体验,我作陪,按照你说的那种完美无缺的服务,让他们全都体验了一遍,他们对蒸汽房颇为喜欢,在里面待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我怕出事,叫他们出来,之后带他们到娱乐房体验,我们先前做的功夫没有白费,咱们不喜欢的茶,有人喜欢,临走前还问我是不是真的免费,说下次还来。” 半个时辰! 牛人呀! 姜佑不禁咂嘴,心里想到,也不怕把自己给蒸熟了。 “优惠券收回来多少?”姜佑问。 李洛阳摇摇头,表示不是很理想:“一楼收回来不少,但二楼一张都没有,有的还是朱乐天硬塞给我的,本来是准备替那些富商给的。” 姜佑凝眉细想:“看来我们得改变一下策略了。” 李洛阳听罢,点点头。 之后姜佑提议二人进去看看,看看二楼各项设施还有没有值得注意的。 掀开帘子,还有两三位顾客在泡澡,看样子都是年轻富家公子,一问,他们说是程兆介绍来的。 “程兆也是我朋友。”李洛阳解释。 姜佑捏捏下巴,走到娱乐房,老在外边待,看两个男人洗澡有些尴尬。 找了个软榻坐下,姜佑给自己沏了茶,也给李洛阳来了一杯。 李洛阳没喝,问:“改变策略?” 姜佑抿了口茶,老白茶醇香厚重,绵长。 “我想再等两天在看,目前二楼客人根本不需要优惠券,都是出身大户的有钱人,自然看不上那价值两钱的优惠卷。 可第一天是个例,我想再等几天,若是二楼客人都不屑于使用优惠券,那咱们就从其他地方想想办法,或者干脆直接取消,加大一楼的优惠力度。” 姜佑慢慢分析自己的见解。 李洛阳听着,也凝眉思考,末了张嘴说:“确实,时间尚短,需得等几日再看。” 既然二楼客人不care优惠卷,那优惠卷就没存在的必要性了。 “方才你说盈利共六十七两,一二楼占比多少?” 李洛阳小眼一眯,脱口而出:“二楼占了大头,有五十四两之多,其余的就是一楼。” 第一日证明,当初把重心放在二楼是无比正确的选择。 除开洛阳汤池,长安县还有好几家汤池,他们主打的是大众贫民洗浴,洛阳汤池没必要挤上前,跟他们挣个鱼死网破。 虽然洛阳汤池的大众洗浴,比其他汤池做的都要好,姜佑相信,洛阳汤池会越来越好,但这需要时间证明,通过口碑,来吸引更多的客人来。 “你如何打算?”李洛阳看向姜佑。 姜佑摇摇头:“大方向正确,把持住即可,其他的再说。” 【作者题外话】:六十七两非常之多。 北宋淮西的佣工,“力能以所工,日致百钱,以给炊烹”,日收入100文; 南宋长江渔民“卖鱼日不满百钱,妻儿三口穷相煎。朝飧已了夕不饱,空手归去芦湾眠”,日收入也是100文左右; 都昌县一名农妇“为乡邻纺缉、潮濯、缝补、炊爨、扫除之役,日获数十百钱,悉以付姑”,也是日收入100文左右。这是农村人的日收入水平。 可见其实差不多都是一百文上下。 城市的情况: 舒州酒务的杂工,“每名日支工食钱二百五十文省”,日工资有200多文;饶州市民鲁四公,开食品店“煮猪羊血为羹售人,以养妻子。日所得不能过二百钱,然安贫守分”,日收入100多文,不到200文;吴中也有两名市民,“同以鬻鳝为业,日赢三百钱”,每人每日也有100多文的收入;沧州有一妇人,“幼年母病卧床,家无父兄,日卖果于市,得赢钱数十以养母”,每日收入则不到100文; 第六十五章 误伤 “那我说说我的意见。”李洛阳有话要说。 姜佑抬头,准备仔细听。 李洛阳先是从饮品区拿了一杯青梅浆过来,茶他实在喝不惯。 “我的意思是……”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上楼声,二楼木质结构的楼梯吱吱呀呀地直响。 砰砰—— “你们作甚?这里是洛——” 柜台被打砸的声音,吧台一哥老叶的声音戛然而止。 娱乐室的二人对视一眼,暗叫不妙,起身打开门去瞧时,发现几个灰衣汉子已经冲进浴室,手里拿着手腕粗细木棍打砸一切,蒸汽房的木质结构,经不住几个壮汉一轮打砸,就化作废墟。 眼瞧大汉朝自己这边走来,李洛阳一把关上门,并反锁住,然后用身子靠住。 姜佑见状,也合力抵住门,防止外边的“强盗”进来。 “砰砰砰” 门被打的砰砰直响,屋子里的二人不敢出声。 “抓住他们,一个不留!”一声厉喝传来。 李洛阳整个身子一松,再不消一刻钟,外边不见了声响。 李洛阳打开门,透过门缝,环视了一周,有洛阳汤池的小厮赶紧上前查看:“东家,您没事吧!” “怎么回事?”李洛阳一出来,便恢复了洛阳大少的底气,想来这事他没少经历。 小厮答:“有一伙黑手乔装上了二楼,打了老叶掌柜。二楼也成了这个样子。” 李洛阳走出,看汤池引以为傲的蒸汽房成了一堆废墟,痛心不已,不过旋即眼中厉色一起,捡起一根木棒就气冲冲地冲了出去。 姜佑见状,赶紧跟上。 掀开帘子到了外边,只见四五个灰衣汉子被汤池十几个小厮联手制住,正蹲在墙边抱头。 老叶掌柜捂着脑袋,有血顺着脸颊往下流。 “快,这儿还有个姑娘!”有小厮叫道。 姜佑奋不顾身地拨开众人,走上前查看,在角落看见了一个穿蓝衣的姑娘,蹲下身子一看,才发现是青梧。 青梧扭过慌慌张张的小脸,额上有道伤疤,流出不少血,而她怀里还紧紧抱有一本账册。 姜佑站在原地,不见青葵,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 喜得是受伤的不是青葵,因为姜佑是个利己主义者。 忧的是受伤的是青梧,上将军府的人。 看见青梧眼中少有的惊慌神色,姜佑没有马上去扶,而是抢过小厮手上的木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来到几个灰衣汉子面前。 一闷棍敲了下来。 棍子应声而断。 姜佑的手微微颤抖,而灰衣汉子已经倒地不起,头上“咕咕”冒着血。 “先走了,有事找我。”姜佑丢下断掉的木棍,转身去扶青梧。 双手触及到青梧的那一刻,姜佑发现这个一向镇静的丫头也会害怕,也在微微颤抖。 对视的时候,青梧在躲闪。 额前的一抹红,很是刺眼。 姜佑不知道刚才的狠手一棍,会不会要了那名汉子的命,可都不在乎了。 “走吧,没事了。”姜佑轻声说道。 从墙角扶起青梧,刚要站起来,青梧也不知怎么了,双腿一软。 姜佑赶紧一手抄起,一狠心,把青梧横抱了起来,青梧眼中一丝差诧异,不过转瞬即逝。 在众人的目光中,姜佑把青梧横抱起,一步一步地下了楼。 冬日里穿的多,姜佑没抱一会,胳膊就酸了,可使命使然,姜佑还是坚持到了自家马车前。 “姑爷,这是?” 赵二虎和青葵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大包小包提了一堆东西。 姜佑秒懂,青葵也是欧皇附体,出去买吃的才躲过一劫。 “先回府。”姜佑把青梧抱进马车,找了一块干净的手帕。 “姑爷我来吧。”青葵挤马车,示意自己来细照顾受伤的青梧。 姜佑索性让出位置,掀开车帘和赵二虎并排坐。 “姑爷?”赵二虎有话要说。因为他刚才看见了青梧额头上的伤。 姜佑面无表情,神色凝重:“黑手是什么?” 赵二虎解答道:“京城打手的绰号,一般都是游手好闲之徒,他们接受背后主家派发的任务,并且领取相应的报酬,就算被人抓住,他们也不会出卖背后主家。” 姜佑明白了,冷笑了一声。 看来这个世界跟现代还是有很多共同之处的。 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其他汤池眼瞧洛阳汤池开业,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心中暗自不爽,所以雇了一批黑手打砸,误伤了青梧。 …… 姜佑抱着青梧走后,二楼的事情还远没有到结束的地步,李洛阳发话,直接把几人扭送到官府,反正这些黑手也不会出卖背后的人。 “少东家,这个人怎么办?” 李洛阳看看躺在地上,脑袋咕咕往外冒血,没有声响的灰衣汉子,一时犯了难。 这人眼瞧就活不成了。 姜佑下手也真是狠,一个丫头至于吗? “就说反抗激烈,被我等误伤!”李洛阳发话。 小厮得令,赶紧把汉子抬下楼,准备一起扔到长安县衙去。 李洛阳则是去看望老叶的伤势。 老叶坐在板凳上,一手捂着脑袋,一脸的血浆,看起来很严重。 “老叶,要不去看大夫吧?”李洛阳提议,随即就有小厮准备架老叶去看大夫。 老叶摆摆手,表示自己不用。 老叶掌柜什么事没见过,脑袋上挨得棍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清楚知道自己的伤不要紧,只是皮外伤。 老叶撑起站直身子,拉李洛阳到一边说话。 “老叶,真的不要紧?”李洛阳扶着老叶,关心道。 老叶则是说:“我的伤不要紧,少东家应该关注姜佑,他今日带了丫头过来看账册,明显是不信任少东家。” 姜佑的小九九,李洛阳一时看不出来,老叶可是一眼就看出来。 借进去视察为由,把李洛阳支走,姜佑留了一个丫头在外独自看账册。 老叶一个局外人,看的很清楚。 李洛阳听罢,只是笑笑:“老叶,姜佑谨慎,不喜欢吃亏,和这样的人合作,我们互相都放心。” 李洛阳对姜佑则是另一个看法,和老叶完全不同。 带丫头过来看账册,情理之中。 就算今日不来,李洛阳也会亲自去送。 第六十六章 有贼 车厢里,青葵拿着手帕正小心翼翼地给青梧擦额头上的血迹。 虽然二人平时不合,但青葵也看不得青梧受伤。 这眼瞧这就要哭出来了。 青梧受伤,她早就恢复到以往正常模样,就算青葵这笨丫头不小心碰到自己的伤口,青梧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你哭什么?流血的又不是你!”青梧白了这憨丫头一眼。 青葵停手,眼泪吧唧一下流了下来:“我伤心嘛,你都流血了。” “我流血,你伤心个什么劲儿,你平日里不是巴不得我受伤流血吗?”青梧背靠车厢,说出青葵心声。 青葵停手,把手帕折了一下,委屈道:“我哪有?” “给我。”青梧伸手。 青葵秒懂,把手帕递给了青梧。 青梧自个给自个擦血迹,青葵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时不时小手伸进油纸袋,摸出一颗炒豆。 泪痕还停在脸上,青葵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 不多时,车架停在了府前。 姜佑和赵二虎跳下马车,扶二女下车。 “不要紧吧,要不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姜佑扶着青梧提议道。 毕竟青梧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在洛阳汤池受得伤,姜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青梧没去接姜佑伸过来的手,而是扶着他的肩轻松跳下车。 “无碍。这个给姑爷,青梧先行回府了。”青梧把手里的账册交给姜佑,头也不回地先行回府。 好有脾气的丫头! 姜佑手里拿着账册,瞧青梧进府的背影,一时感叹道。 这时,青葵也跳下马车,怀里抱了一堆吃食,小声对姜佑说:“姑爷,账目我简单地算了一下,一共是二百五两零一钱。” 姜佑偏头,笑笑不说话。 青葵看姑爷这幅表情,因为自己算对了,一蹦一跳抱着自己买的零食进府去了。 “姑爷,您还是想想怎么和上将军解释吧。”赵二虎此刻站在姜佑身侧。 姜佑棱了赵二虎一眼:“还不是因为你,和青葵瞎跑什么,要是安安静静地待在吧台,那些黑手还能如此放肆!” 姜佑甩的一手好锅! 赵二虎闭嘴不说话了,反正一会到上将军面前,他准备实话实说:姑爷打着看看账册的名头,把青梧一个人留在外边,遭了歹人毒手。 见赵二虎不说话,姜佑用胳膊肘捅了捅,又说:“你一会到长安县衙瞧瞧。” “为啥?” 姜佑给了这大个子一脚:“为啥?就因为我是你家姑爷,你是我房里的护卫,我的话你得听。” 既然陆云起往自己房里塞了护卫,明面上担任保镖,实则监视自己,那自己也不能平白无故被人监视,这大好劳力不用白不用。 还有那个徐彪,一整日装傻充愣,就知道嘿嘿嘿傻笑个不停。 “行吧,那我走了。”赵二虎招招手,就准备走了。 姜佑又拉住赵二虎不满:“话还没说完……” …… 山河苑。 姜佑小心翼翼推门进来,发现情况和自己预料的有些不一样,大不一样。 怒发冲冠的陆云起并没有坐在椅子上,一楼大厅静悄悄的,只有几盏长明烛亮着。 “嗨,有人吗,我进来了哦!”怀里揣着账册,姜佑蹑手蹑脚地进来。 陆云起此刻应该睡了! 如若不然,她必定会为青梧讨回公道,姜佑只能这么想。 路过一楼大厅,姜佑摸黑到自己的房间。 将册子扔在床上后,转身出门,来到了对门。 抬手敲了敲门:“青梧,姑爷我能进来吗?” 姜佑和青梧住对门,两人是一个待遇。 屋子里摇曳灯火,一个清冷女声传出,声音莫得感情:“夜深了,姑爷请回吧。” 姜佑挠挠眉头,想想还是推门进去了。 青梧的屋子和姜佑的大差不差,甚至还大那么一丢丢,至少人家有个梳妆台,穿蓝衣的青梧正坐在铜镜前,查看自己额头的伤口。 听见门被推开,瞧见来人是姜佑后,青梧明显不喜。 姜佑立马从袖子里,掏出问赵二虎要的金疮膏:“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来送药,赵二虎说这个金疮膏管用。” 青梧面上神色缓和些许,指了指门边的窗台:“放在那就行了,姑爷请回吧!” 事实证明,青梧是个封建主义思想很严重的丫头。 大半夜,一个男人闯入自己的房间,她多多少少有些排斥。 姜佑按照青梧指示,把金创膏放在窗台上,关门出去。 镜子前的青梧长出一口气,按下扑通扑通的胸口。 继续照镜子查看自己额上的伤势。 咯吱—— 木门又被推开,姜佑抱了一顿吃食,走进来二话不说全部扔在了青梧床上:“今日之事,是姑爷我对不起你,这算是赔礼。” 说完,姜佑毫不留恋地扭头出门。 青梧脑门出现一长串的问号。 而后就听见外边的走廊里,青葵那憨丫头问:“姑爷,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贼。” “没有呀。” “没有嘛,那为什么我的东西不见了,我上个茅房的功夫,全都没有了。” “哎呀,天色已晚,快些睡觉。”姜佑推搡青葵赶快进屋睡觉。 青梧则是看着自己床上一大堆之吃食,哭笑不得! 起身走到门前,把窗台上的金疮膏拿在手里,青梧又坐在镜子前。 先是用小指晕了晕,然后轻轻地擦拭在额头伤口处。 很疼,但青梧没皱一下眉。 青梧担心的是:会不会留疤! 上完药,青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歪了歪脑袋,看的出神。 其实自己模样长的不错,若是出府,也能寻个良人嫁了,可那样的话,小姐…… 想到这,青梧伸手使劲拍了拍脑袋,不叫自己想这些。 把床上的吃食收拾到一边,青梧吹灭蜡烛,合衣躺下。 不一会,门口窸窸窣窣,好像有老鼠。 “青梧,吃食可藏好了,青葵笨的很,你只要不说,她不会发现的。” 门口传来姜佑的低语。 屋子里的青梧暗自笑笑,没有应答。 姜佑将耳朵贴在门上,许久不见对方应答,又说:“今日之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青梧,我不是故意的……” “……” 青梧还是没说话,她平躺在榻上,安静听着门外那个絮絮叨叨的人在说话,望着漆黑屋顶,眸子清亮。 第六十七章 憨丫头什么都懂 翌日清晨。 和往常一样,姜佑和陆云起在大厅里一起用早膳。 姜佑时不时偷瞄青梧,时不时低头喝粥,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 陆云起也不知怎的,今日眼睛好像不太好使,一时半会竟然没发现青梧额上有伤。 吃了口点心,姜佑开口:“今日还要核账,所以人还得再借我一日。” 陆云起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应道:“随你。” 姜佑得到应允,暗自笑笑。 “对了,中午就不一起吃了,本将军在外约了人。”陆云起喝了口粥,拿起兵书提了一嘴。 今日陆云起早起打扮,穿了一袭暗紫流苏长袍,腰间围了玉带,发髻规整,用了玉簪子给束住,脸上神色没了以往的平淡,而是带有一丝小欣喜,像个春风得意的公子哥。 特别是说话的时候,眉头微挑,连嘴角也不自觉上扬,看起来十分高兴。 “行。”姜佑还能说什么。 既然人家有约,姜佑也不能霸占陆云起,不叫人家出门。 胡乱对付了两口,姜佑带二女先去书院。 车厢里,青葵杏眼圆溜溜的,正来回转着,想着事情。 “姑爷,您昨日真没看见一个小贼吗?”青葵昨日丢了东西,上个茅房的功夫,许多自己爱吃的东西都不见了。 姜佑憋笑,一本正经:“真没有,会不会是赵二虎偷偷拿走了。” 姜佑甩锅给那个大块头。 青葵点点头,很确定:“嗯,估计就是他。” 但可惜的是,今早驾车的不是赵二虎,因为那厮不知道昨夜跑哪去了,早上还寻不见人,驾车的活只好交给徐彪。 姜佑不动声色地把账册交给青梧,吩咐道:“算一下纯利几何?最后一页有各项成本。” 青梧拿着沉甸甸的账册,一时有些惘然。 话说姜佑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给自己看,还不避着傻乎乎的青葵,拿自己当心腹看吗? 说青葵傻,一点也没说错,这丫头正凝眉细想,一会碰到赵二虎,该怎么讨要回自己的东西,然后再报仇。 姜佑则是在一旁给青葵出主意:“定是赵二虎那厮偷拿的,一会他来了,咱们先这样……然后……” 青葵听的直乐,小手拽住姜佑的袖子,眉眼弯弯,十分开心。 更甚至做出了几个大胆动作,比如姜佑摸她脑袋,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还把脸蛋往姜佑的怀里蹭了蹭。 这一幕幕被青梧看在眼里,心里一个劲地唉声叹息。 自古姑爷没一个好东西! 姜佑三言两语就把这个憨子骗到了手。 …… 巽山书院门口。 几人分道扬镳,青葵拽着青梧轻车熟路地在书院里乱逛,而姜佑则是去大殿授课。 “这里是凌华阁,这里是戚风阁,这里是大平台……”青葵给青梧一一介绍。 “我来过这里,不用你一一介绍。”青梧扭头对青葵说。 青葵愣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儿?” 青梧白了这丫头一眼:“书院落成那一日。” 经这么一提醒,青葵想起了,直呼自己脑子不够用。 “那你自己玩吧,我要去厨房里找吃的了。”青葵准备撇下青梧,偷偷摸摸地跑到厨房,摸出一根胡萝卜也算是赚的。 哪知青梧一把揪住青葵脑袋上的辫子:“有话与你说。” 青葵捂着脑袋,在青梧的“挟持”下,来到后山无人处。 二人找了块干净大石头坐下。 青梧率先开口:“他是姑爷,是上将军的夫婿,你身为丫头,不应该和他走的这么近。” 青葵还以为青梧要说什么要紧的事,原来是这,没心没肺地回了一嘴:“可我本来就是姑爷的通房丫头呀!” 青梧怔住了,瞳孔里映着一张干净的脸庞。 原来这憨丫头什么都懂! “上将军把我塞到姑爷房里,不就预示我是姑爷的人了吗?走的近又如何?不正是上将军想看见的画面吗?” “上将军不喜姑爷,胡乱把我丢了过来,因为我没有你聪明,她不心疼,这我都知道。” 青葵说这些话时,眼睛看着远处大河,空远辽阔。 “我不生气,但我害怕过,害怕姑爷不好说话,打我骂我。”青葵没说两句,就红了眼睛。 青梧见状想要替自家上将军辩解几句,可青葵伸手打断了。 她蜷起双腿,小小的一团,忽然又笑了:“可姑爷没有打我骂我,姑爷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和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他像个谪仙一样。” “他关心我,看不得我受欺负,他照顾我,也没有占我便宜,虽然他也喜欢捉弄我,可他并没有恶意。” 青葵看向青梧又问:“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走远?我就是要和他走近些,很近很近,我恨不得他马上把我收了……” 青梧上前捂住青葵的嘴巴,急道:“你这个憨丫头,什么话都敢说。” 青葵挣脱开,大叫道:“我就是喜欢姑爷,比上将军还要喜欢。” 青梧放下手中册子,使出浑身解力压住这个发疯的丫头。 笑着笑着,青葵忽然流下了泪水。 青梧手掌覆在青葵嘴巴,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胡乱说话。 今日一席话,若是被别人听见,可就不是几句斥责了事。 “我松开,你不要再乱说话,成吗?” 青葵躺在地上,点点头。 青梧慢慢松开手掌,青葵从地上慢慢起来,抱住了青梧的一条胳膊。 慢慢说道:“我好希望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青梧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这憨丫头的脑袋。 “你快核算账目吧,别让姑爷等急了。”青葵杏眼纯净。 青梧看了旁边地上的账册一眼,心里很不是滋味。 原来这憨丫头把谁都给骗了。 “他真的有这么好吗?”青梧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话出口她就后悔了。 还好,青葵没什么反应,只是眼睛笑成了月牙状:“你和姑爷待几日就明白了,他真的是天上的谪仙!” “谪仙?” “嗯,”青葵点点头又说:“姑爷脑子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在上将军面前处处小心谨慎,可在我面前又像个当家掌柜,和他在一起,很安心。” “发春了你?”青梧白了一眼。 青葵点点头,露出酒窝:“嗯……” 第六十八章 朝圣书院 青梧本来想找青葵说道两句,让她明析身份之别,远离姜佑,可接下来的时间,青葵的几番话噎的青梧说不出话。 姜佑是个谪仙! 青葵想姑爷收了她! 青葵发春了! 还有,这憨丫头很聪明! …… 在大殿“明德殿”门口遇见张载,今日张载故意打扮了一番,看起来不那么邋遢,至少身上的衣裳干净许多。 “先生有礼!”姜佑在门口向张载作揖,以示礼节。 张载笑笑,不用拘礼:“来观摩你上课,学习一下。” 张载既然答应了做巽山书院的客卿,那就要干活。 可自个干活前,还是要观摩一下这位巽山书院院长的“因材施教”。 “不敢。”姜佑笑笑。 姜佑请张载和自己一起进教室。 和幽州孩子们相处了这么久,该教的礼仪都教了。 孩子们见先生进殿,便起身,齐声高呼:“学生见过先生!” 姜佑摆摆手,底下十几号学生们又全都坐下,然后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桌子上。 姜佑示意张载先到一边旁听,张载暗自摇摇头,要是放在以前,只要旁人站着旁听自己课的份。 姜佑走到讲台上,简单布置了一下任务:基础班,经世班先上自习,启蒙班开始授课。 四五个七八岁的小童坐在教室一角,姜佑先检查了昨日布置的背书任务,然后又教了几个大字,启蒙班日常的教学任务不重,总体来说就是:背书,认字,写字。 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搞定四五个小童,姜佑又把目光转移到基础班的同学身上。 这几个十几岁的孩子一看见姜佑,就浑身直打哆嗦,没别的,基础班不是姜佑亲生的,是后爹养的孩子。 可姜佑也没办法,自己不下狠料,那以后吃亏的就是这几个孩子,所以姜佑贯彻后爹的角色,狠心到底! 现在恨我不要紧,长大入世之后,你们就晓得后爹的爱了。 来,孩子们,该上课了。 一个时辰,姜佑在这一个时辰里,灌输了很多知识,有文章,术数,天文地理,历史,他要求每个同学都要掌握,明天检查,不会就罚板子。 基础班的孩子们个个怨声载道,可又不敢声张,他们怕自己像元稹一样,被书院开除。 元稹哥哥已经许久没在书院出现了,覃书舒说:元稹厌学,已经被先生罚出书院,去酒楼洗盘子了。 之后一段时间,姜佑给了经世班,于经世班而言,他们的日常任务说轻松也不轻松,但说难吧,对于某些人来说,十分容易。 比如脑后有马尾辫,年纪最大,脑子十分灵活的覃书舒,她学的就十分轻松,现在已经完全掌握了“姜氏数字”和列竖氏计算。 阿拉伯数字现在已经更名“姜氏数字”,虽然姜佑三番五次的拒绝,说他不能占前人之功,可孩子们可不管这些。 “姜氏数字”可比“阿拉伯数字”好听多了。 “先生,凡事有个言出必行,您昨日说教我们勾股定理。”马尾辫,大眼睛的覃书舒站起来说道。 眼看一上午就过去了,可先生昨日说的勾股定理还没见影,所以覃书舒提出合理质疑,语气强硬。 姜佑扶额,不是自己不想教,而是经世班基础参差不齐,覃书舒一个人在前头跑的太快,姜佑要照顾后面还没追上的同学。 “那个,书舒啊,这个勾股定理呀,咱们改成下个月教” “不行,先生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覃书舒丝毫不给姜佑留情面。 反正就一句话:挡我学习者,杀无赦! 姜佑没有办法,在粉盒里拿出半截炭笔,在白板上传授勾股定理的相关知识。 …… 晌午,姜佑结束了授课生涯,拖着疲累的身子和张载一起去食堂用膳。 一碗红烧肉,一道麻辣豆腐,加一盘小青菜,再来一碗江州出产的米饭。 院长和客卿相向而坐。 姜佑把不离身的教案随手放在桌子上,揉了揉发昏的额头,哀叹个不停。 而观摩姜佑上了一上午的张载,则是红光满面,还时不时解下腰间酒葫芦抿一小口。 “今日观摩院长授课,老夫受益颇多!”张载起筷夹了一块麻辣豆腐,笑呵呵地说道。 姜佑抬眼瞧对面张载面容,总感觉他在取笑自己,气不打一处来,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个精光。 “没事,先生来我巽山书院,我以后身上的担子会减轻许多。” 张载皱眉:“老夫说真的,院长这般授课有用?” 姜佑的授课方式让张载不敢苟同,反正一上午观摩下来,先生不像先生,学生不像学生,学生可以随意开口质问先生,而先生有时会被怼的哑口无言。 “大概有用!” “大概?” 姜佑点点头:“确实有用。按照惯例,下个月京城朝圣书院不是有场比试吗,我准备报名参加。” 张载抚须,笑笑:“去的话怕是要输得一败涂地!” 朝圣书院由国子监几名宿儒联手创立,发展百年来,已是大端朝第一书院,内里的学生不是王公贵族,就是皇子皇女。 内里教授礼、乐、律、射、御、书、数诸般。 每逢腊月,朝圣书院都会定期举办一场盛会,各地书院报名参加,其中设有七个大项,数百小项,为大端朝筛选出最优秀的学子。 “据老夫所知,朝圣书院举办的盛会,每年都由朝圣书院本院的学子囊括前三甲,其他学院重在参与。” “所以呢?” “所以何必自取其辱?” 姜佑不解,又问:“屈居三甲之外就叫自取其辱了?先生这是何道理?从我打听的消息来看,盛会期间,有各部官员到场观摩,优秀出众学子可以直接入各部学习,先生以为我巽山书院术数,能得工部,户部青睐吗?” 是啊! 前三甲之外就自取其辱了! 张载心中暗自嘀咕,以往前三甲都是自己的得意弟子,确实看不上其他学生。 如今到了巽山书院,一时还改不过来。 “今日术数,老夫大开眼界,不说工部户部,就算国子监研究术数的大儒也会争抢我书院子弟。” 今日“姜氏数字”让张载一时恍然,可观看下来,发现那弯弯曲曲的数字确实十分简便。 而“勾股定理”让张载怀疑,姜佑是不是哪个术数大儒转世。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定理吗? 第六十九章 茉莉 张载一直好奇姜佑不离身的册子上,到底写了什么,可身份使然,张载忍住了没去看。 “半晌,先生应该已然了解我巽山书院学生资质如何,若是以前去朝圣书院比试,那自是自取其辱,可有了术数,谁敢轻看我巽山书院的学生。” 姜佑把大话还就放在这儿了,若是在自己手上学习术数学的学生没得一个好名次,自己当即辞职不干,没别的,丢不起这人。 “确实没人敢轻看,但朝圣书院比试,前三甲之位还是颇具诱惑力,院长没心思去试试?”张载悄不叽半碗饭已经下肚。 姜佑摇摇头,长叹一声:“能当老大,谁愿意当老二?可问题是……这需要时间。” 张载开心笑笑,原来姜佑也是个喜欢争强好胜的人物,但现实问题摆在这,他只得不去攀附那么高的目标。 最后得出结论:姜院长是个务实人! 他看得清实际,也不妄自菲薄。 “文章一事,老夫可以帮得上忙,不过你得帮老夫引荐一下书院背后之人!” 张载眯眯眼,像个红脸的老狐狸一样,实际上,他很本就不相信小年轻姜佑,能想出“姜氏数字”和“勾股定理”这般高深莫测的东西,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教学理念。 张载认为姜佑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或是他的授业恩师。 姜佑先是疑惑,不过马上想明白了原委:“他叫姜二郎,不过年事已高,不轻易出来见人,恕小子无能为力。” 姜二郎! 张载凝眉细想,大端朝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难道是海外的人? “不白让你引荐,十年,最多十年,老夫保准你巽山书院科举之路舒畅,榜上有名者不下数位。” 好大的口气! 这是姜佑的第一想法。看看张载这醉酒模样,姜佑摇摇头有些不信。 张载以为姜佑嫌自己的承诺不够吸引人,立马又改口说:“五年,五年时间。” 哪知姜佑很本不听张载的话,往嘴里塞了一块红烧肉,吧唧吧唧嚼的极香。 张载拧下壶嘴,抿了半口,仰天轻叹:“恨不得与姜二郎共生!瞻其风采,望其项背!” 张载悲天模样让姜佑一时觉得好笑。 是不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一个球样,自己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要饮酒仰天长叹,再来一句酸溜溜的词句,希冀得到对方的可怜。 “恨不得与姜二郎为友!共指山河,挥斥方遒!” “您老再说下去就是造反派了!”姜佑无情吐槽道。 张载冷哼一声,白了姜佑一眼:“老夫不在乎。” “得得得,只要先生能就教出一位科举榜上有名者,我便引荐!”姜佑觉得得给面前这个读书人希望,要不然他活着没劲。 “善!”张载大手一挥,胡乱两口扒完碗里的饭,就急匆匆的出门,不知做什么去了。 …… 在食堂吃过饭,姜佑简单交代几句,带了众人准备到洛阳汤池瞧瞧。 昨日经黑手一番打砸,也不知道损失多少。 车厢里,出奇的安静。 青葵依旧没心没肺,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从自己的小兜里,时不时摸出两颗花生,吃的麻麻香。 青梧坐在青葵对面,腰杆子挺直,手里拿着账册看的十分认真,整个人流露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纯利应该在三十四两左右,不过第一日看不出许多,需得至少一月的账册。” 青梧合上账册,面色白净,没有一丝瑕疵的小脸上嘴巴微张,轻飘飘地说道。 “嗯。”姜佑闭目,背靠在车厢里,跟着车子的摇晃频率一摇一摆。 看姜佑这幅模样,青梧怎么也不敢相信身侧这人,就是青葵口中的谪仙。 “姑爷,你吃吗?”青葵把剥好的花生放在姜佑嘴巴,开心问道。 姜佑没睁眼:“吃多了上火,你也少吃点。” 青葵“哦”了一声后,又去剥自己的花生了。 “哦,对了……青梧,你脑袋上的伤会留疤吗?”姜佑突然睁开眼睛,问道。 青梧额上一抹鲜红,已经结了血痂,伤口有半个小指甲大小。 “应该不会,只是蹭破了皮。” 姜佑凑上前,仔细看了看,自言自语:“留疤就不好看了,欸……” 姜佑的脸近在咫尺,青梧一时不敢动弹,呼吸停滞,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哪为好,反正就是有些不适。 看了一会,姜佑退了回去:“要不一会去药店问问,看看有没有消疤的药膏?” “不用了。”青梧眼神下瞟,不敢看姜佑。 她也不知怎么了,总感觉很别扭,以前和男子待在一起也没有今日的感觉,总觉得心里慌慌的,还隐隐有些期待感。 估计是车厢空气狭窄,离得太近的缘故。 嗅嗅嗅…… 姜佑用鼻子一个劲地吸气,问青葵:“你换胭脂了?怎么味道不一样了。” 青葵在专心致志地剥自己的花生,头都没抬:“没有,还是芳月斋。” 姜佑奇怪:“那怎么一股茉莉花的味道。” 平时待在一起,青葵身上总是一股牛奶糖味,怎么今日多了茉莉花香。 香味很淡,很好闻,有茉莉清香。 青梧几次想要开口,开口说自己用的胭脂是茉莉花味道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跟他说个什么劲。 姜佑揉揉鼻子,下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大胆地把鼻子凑到青梧身边,使劲地嗅了嗅:“好啊你,原来是你,你用的茉莉。” 被发现端倪,青梧快步进楼,也不准备理姜佑。 只是走路的时候被青葵发现了端倪,怎么好端端的,步态都变了呢。 变得有些慌张了。 主仆二人站在洛阳汤池门前,看着青梧快步进楼,一时说起悄悄话。 “姑爷,你想和青梧说话,就直接说呗,乱找什么话题?还说茉莉花香?” 青葵一反常态,吐槽姜佑。 姜佑没生气,也没尴尬,而是手臂搭在青葵的脑袋上,摸着自己的下巴悠悠叹道:“青葵,等姑爷把青梧征服了,你家上将军就是孤家寡人了。” 心里却说:等征服了,你们姐妹俩就可以在被窝里一起……嘿嘿嘿了。 第七十章 怀疑 洛阳汤池位于长安县魁首街。 地段说好不好,说差不差,往来也是一条商业街,就比大通街差了那么一丢丢。 洛阳汤池昨日刚开业,但今日就挂出牌子“暂停歇业三日”。 这让许多慕名而来(喜欢占小便宜)的人不满。 姜佑这幅俊俏小脸,门口看门的小厮认得,听说是汤池的老板之一。 迎姜佑一干人等进楼,姜佑在二楼见到了李洛阳。 “你怎么来了?”李洛阳放下锤子,拍拍袍子上的灰起身。 没看出来,李洛阳还是很勤劳的大老板。 看样子,昨晚被黑手破坏的蒸汽房已经修葺一新,其他坏的东西也该修修,修不好的直接换了。 现在在做一些收底工作。 看姜佑一大堆人进来,李洛阳领几人到娱乐房休息说话,外边就留给几个工人慢慢搞。 “你们两个,去玩吧,我要和洛阳说会话。”姜佑推二女到一边去玩,那边有吃的,估计青葵会喜欢,也不会打扰自己。 青梧的话,估计也有眼力见,不会打扰自己。 姜佑和李洛阳在软榻坐下,加炭进炉,烧起热水,准备泡壶茶。 李洛阳坐在榻上,掸了掸袖子上落的灰,准备听姜佑先说。 姜佑把昨日青梧抱回家的账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推到李洛阳面前,故作可惜:“真是不好意思,昨日走时慌张,把这个东西拿回了家。” 看姜佑拙劣的演技,李洛阳都不好意思戳破他,绿豆小眼放出精光,嘴角一翘:“老叶昨日对我说,要我小心你。” 李洛阳喜欢实话实说,不太绕弯子,特别是洛阳汤池筹备以来,李洛阳一整日根本就没多少时间和心思和别人玩心眼,还是直来直去省事。 “老叶?”姜佑还不知道老叶是谁。 “二楼掌柜,昨日唯二挂彩的人。”李洛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意思已经很明显,昨日黑手来店打砸,唯掌柜老叶和青梧挂了彩,而且伤的还都是额头,也不知道对面是不是提前商量好的。 姜佑眼皮抬抬,没说话。 李洛阳笑了一声后,正经了起来:“你我合伙生意,就该坦诚相待。我知你谨慎,还不能完全信任我,昨日你拿走账册一观,这本无可厚非,但我只是希望以后你能对我坦诚相待,不要再耍这种小手段,账册什么的,你想看就看,这又不是大不了的事儿。” 姜佑听罢,直挠眉头,被人揭穿,话说还有点小不适。 就像小时候做错了事,被人发现了一样。 “账册你拿回去。”李洛阳把账册重新推回去,又说:“以后每十日我都会派人把账册送到你家里,只希望你能为洛阳汤池前途,出谋划策。” 姜佑抿紧嘴唇,想了一会,重新抬眼审视对面的李洛阳。 初见,如京中恶霸,富商纨绔。 再见,思维前沿,敏锐觉察“优惠券”所蕴藏的巨大商业价值。 多次交往,发现这人有自己的想法,想成功,想赚钱,走他爹的老路。 今日再见,这人坦诚,与之为友未尝不可。 “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姜佑开心笑笑。 李洛阳白了对面的二货一眼:“别在我面前说这些文绉绉的话,简直令人作呕。” 二人相视一笑。 …… “黑手交待了吗?”姜佑往瓷杯里倒水,一股晶莹透绿的茶水从壶嘴倾泻而出,冒着滚烫热气。 李洛阳手里抓了一把炒豆,正仰着脑袋接抛向高处往下落的炒豆,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像个小孩子一样。 “还没有,县衙那边有人看着,一有消息就回来禀报,不会误事。” 姜佑凝眉沉思,将手臂搁在桌子上:“这事你怎么看?” 既然黑手还没交待背后主家,那敌视洛阳汤池的人一时就无法揪出,日后还需小心,谁知道他们还不会再来。 李洛阳放弃了接豆子的游戏,撇撇嘴:“我倒是觉得有一人可疑!” “谁?” “何济!” “那是谁?”姜佑并不知何济是哪位大罗神仙。 李洛阳悠悠叹了一声:“一位贪图美色,好赌成性,吃的胖成猪,家里有点小钱,又抠的令人发指的小胖子。” 姜佑奇怪:“你认识?” 李洛阳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昨日干了一夜的活,还别说这身子真扛不住。 “以前胡嫖乱赌的好友!” 姜佑点点头,来了一句李洛阳想不到的话:“你真的去嫖过?里面姑娘咋样,漂不漂亮?” 李洛阳僵在原地,无话可说,话说姜佑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像个正人君子,实则暗地里对男女之事极感兴趣。 想想也是,一个上将军府的赘婿,一辈子床上只能有姓陆的女杀神,对其他漂亮姑娘感兴趣实属正常。 想到这一层面,李洛阳倒是有些可怜自己这位好友,改日一定要带他去京城最高档的青楼,睡最好的花魁娘子。 姜佑还在期待,他可不知道李洛阳的心思,要是知道了,怕是要痛哭流涕:好兄弟,一辈子。 “年轻不懂事,往事无需再提!” 李洛阳大手一挥,准备揭过此章,因为屋子里还有两个女子,李洛阳怕姜佑回去被穿小鞋。 姜佑咂咂嘴,意犹未尽,表示没劲。 男人,活一辈子,追逐无非权财色! 权,姜佑是不用想了,既以委身于一个强势的女人,那就好好舔着吧。 钱,姜佑正在努力,目标是京城首富,从洗澡堂子起家。 色,这个姜佑准备细水长流,既然来到了这个一夫多妻的合法社会,不好好利用岂不是浪费了。 李洛阳揭过此章,将洛阳汤池破坏的罪魁祸首安在了一个小胖子何济身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洛阳详细地给姜佑讲述了那日坑何济二十两的经过。 姜佑捏着下巴仔细在听,时不时眼神乱瞟,李洛阳发现,姜佑的目光好像停留在两个姑娘屁股上。 “嗯……可疑,十分可疑……万分可疑……话说何济难道真的为了二十两,去黑市雇了打手?” 一个富商之子,没必要为了区区二十两就和嫖友反目成仇吧? 第七十一章 一百两 但李洛阳不这么想,何济为人,旁人不知,这一伙子经常玩的了如指掌。 何济为了区区二十两,怕是真的会雇黑手打砸场子。 “你怀疑他,有什么证据吗?”姜佑抿口热茶,烫嘴又重新放下。 李洛阳摇摇头,这事说起来甚是麻烦,外人估计都会以为是长安县其他汤池眼红洛阳汤池,而雇的黑手,根本就不会想到是自己的“好友”何济。 何济聪明的一点在于雇了黑手,黑手这帮人只认钱不认人,就算进了牢狱,也不会把何济供出来,何济可以坐山观虎斗。 看李洛阳和其他汤池斗得你死我活。 “没有证据,但我有一计,或许可以试试。”李洛阳蜷着手,忽然笑了。 姜佑看李洛阳脸上笑容怪瘆人的,往后咧了咧身子。 “咱们可以这样,再这样……”李洛阳趴在姜佑耳边,神秘兮兮地说自己心中的伟大计划。 姜佑静静地听,起先觉得这计划很行,很符合洛阳大少的身份,可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坑人吗?而且坑的还是自己。 姜佑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家的不行,你身边不是也有吗,找她们去。” 李洛阳搭上姜佑的手腕:“成败在此一举,你身边的丫头她……” 李洛阳眉头挑挑,笑意猥琐,跟姜佑在许家茶铺初见模样分毫不差。 可不管李洛阳说什么,姜佑都是拒绝,因为这事不划算。 “我去,给我一百两银子!” 二人争执的时候,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掌伸到二人面前,语气清冷。 二人同时抬头,看着姑娘的容貌,点点头,这模样去肯定能钓到何济。 不过旋即,姜佑阻止:“去什么去!一边玩去。” 哪知这姑娘坚持,直挺挺地站在二人面前,伸出的手也不曾收回:“我是上将军屋里的人,姑爷你无权管我。” 姜佑嘴角呵呵两声。 李洛阳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一百两银票,拍在了青梧手上。 “你要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姜佑抢过银票,劝道。 “自然知道。”青梧俏脸平静,神色自若。 …… 日暮。 大通街,何家酒楼。 几人站在酒楼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客人,一时恍然,但最终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计划是这样的:何济那小胖子隔三差五都要到自家酒楼潇洒一番,李洛阳已经打听好了,今晚何济照常在何家酒楼请客吃饭,由青梧去勾引何济,玩一出仙人跳的戏码。 姜佑初听这个计划,十分满意,可李洛阳原本打算要青葵去当诱饵,勾引何济,因为何济喜欢青葵这样天真可爱的丫头,姜佑一百个不愿意。 二人争执不下期间,青梧上前,伸手要了一百两说自己愿意去当诱饵。 姜佑还不愿,万一出了事,回去之后陆云起还不扒了自己的皮,但青梧执意,姜佑阻拦不得。 “姑爷,到这里作甚?”青葵跟在姜佑身后,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只当姜佑带她来下馆子,吃好吃的。 姜佑没理青葵,而是看向一脸平静,甚至胸有成竹的青梧说道:“不行就算了,要是你家上将军知道了,我……” “聒噪!”青梧轻哼了一声,率先进楼。 在一边看好戏的李洛阳见状,也学青梧的样子,耸肩晃脑:“聒噪,哼!” 姜佑:mmp。 几人接连进楼,李洛阳轻车熟路问伙计要了天字二号的包间。 几人上楼,随便点了几个小菜,姜佑和李洛阳就趴在墙上,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二楼天字一号的包厢素来被何济霸占,几人选个隔壁的一个包厢,知悉敌情,早做准备。 看姑爷和李洛阳一脚站在板凳上,整个上半身趴在墙壁,屁股时不时扭动几下,像两只王八一样,青葵就想笑。 青梧则是老样子,十分规矩拘礼,双手紧握放在小腹上,目视前方。 袖子里一百两银票静静地躺着,没人料到她为了一百两就可以出卖自己! 眸子清亮,像两颗黑葡萄一样。 青葵小手抱着一壶热茶,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青梧,小声道:“你把你的一百两银票分我一半呗?” 青梧眸子下斜,抬手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不想要你的谪仙了?” 青葵嘟嘴,十分不满,偷偷瞥了姜佑一眼,愈发觉得好笑。 “那我还是要我的谪仙吧,话说还是装傻比较好一点……” 青葵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青梧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趴墙壁听隔壁动静的二人听了许久,没见里面有动静,一时相看无言。 “你是不是搞错了?” 李洛阳摇摇头,十分坚信自己的计划:“肯定没错,那小胖子今晚肯定在这。” “那咋没动静呢?”二人听了许久,隔壁只有一个人在打鼾,其他声响一点也听不见,哪像是何济在这里请客吃饭。 “再等一会。”李洛阳伸手噤声。 二人继续趴在墙壁听,十分认真。 不消片刻,二人脸上一喜。 与此同时,天字一号房。 何济何大少请三五狐朋狗友到自家酒楼吃饭,没别的,摆阔简单,事后还不用付钱结账。 这就是传说中的我家有酒楼! 几个人勾肩搭背推开天字一号房,方才结伴去了茅厕。 几人推门进来,瞧见有人倒在桌子上打鼾。 何济指那人笑道:“你们看这憨货,还没喝两杯就醉了!” 众人附和。 其实他们也没好太多,已经喝了小半个时辰,酒都上了三壶,每个人的脸都醉醺醺的,要不是勾肩搭伙,怕是要跌跌撞撞地摔在地上。 几人搀扶回到座位,何济拿起酒壶倒了许久没倒出酒,就扶门吼了一声:“再来一壶醉春风!” 不消片刻,有人敲门。 何济起身摇摇晃晃,打开了门。 人都没看,直接抢过她手上的酒:“这么慢,滚……哎哎哎啊,进来。” 何济的嘴像是被火钳烫了一样,当即改了嘴。 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牵着漂亮姑娘的手,何济笑吟吟地走到同伴身前。 嘴里吐着酒气,往前一栽一栽的,像是喝了不少。 “兄弟们,看我何济,又给你们找了一个漂亮嫂子!” 青梧极力配合,附身一礼:“见过各位公子。” 第七十二章 仙人跳 众人纷纷抱拳附和,眼中露出艳羡之色。 话说何胖子不知走了什么运,竟然又找了一个漂亮的小娘子,更难得是这小娘子还如此配合! 介绍完毕,何济肥嘟嘟的一张脸笑的像朵花一样,胳膊勾上青梧的肩,两人扭过身子说起悄悄话。 “小娘子,是不是对我何济早有图谋呀?”何济醉了,但不傻,能分得清状况。 这小娘子之前分明没见过,但此刻如此附和,怕是看上了自己什么。 青梧微微一笑,如一块冰石头开花:“公子再饮三杯,奴家就说。” 何济满嘴酒气,眼皮耷拉着,也不多废话,回身连饮三杯。 众人瞧何大少如此豪饮,纷纷拍手叫好。 何济压手:“何某就是这海量,诸位请便。” 青梧小手攀上何济的胸脯,小猫挠痒一样:“公子,不如我们去隔壁说吧,这里人多眼杂。” 何济回身看了一眼,贱兮兮一笑,秒懂。 “还是小娘子体贴。” 何济在青梧的搀扶下出了天字一号房,转身推开天字二号房的屋门。 …… “哐当!” 一根木棍当头喝下,停在何济身前一尺处。 身穿华衣的小胖子何济被吓了一跳,酒醒了半分,努力睁开眼睛,想看清楚屋子里的状况。 “世子殿下!” 世子殿下? 何济心中疑惑,看见不远处桌子前坐了一位素衣公子,公子哥生的星眉剑目,十分俊俏,公子哥身边还有个模样可爱的紧的丫头。 再偏身一瞧:李洛阳? 方才李洛阳称素衣公子为世子殿下? 酒精的作用,何济觉得脑子不够用,使劲拍了拍脑袋,想要自己清醒点。 李洛阳上前半步,样子很是急切,贴在何济耳边小声道:“何济,还不跪下,这是内城贵人,你惹上大祸了。” 何济脑子一时还是懵的,但旁边的小娘子慌慌张张地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世子殿下,奴家不是故意的,奴家和这位公子是清白的。” 素衣世子殿下微微偏身,大袖一挥,尽显王侯霸气。 姜佑压低嗓音:“贱婢,还不知错,背着本世子勾搭这个胖子。” 因距离有些远的缘故,何济看不清世子殿下脸上的表情,不过从身边小娘子惶恐的神情中能猜到,这位世子殿下现在很生气。 青梧双手贴额,拜了下去:“世子殿下,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是这个胖子勾引奴家的!” 正说话,青梧眼泪吧唧一下掉下来。 演技着实逼真,高超。 此刻李洛阳赶紧小声说:“何济,你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这位世子出来游历,今日刚好到你家酒楼,你却勾搭世子的奴婢!” 何济下意识地摇头否认,抓紧李洛阳的袖子,神情有些慌张:“洛阳,我没有,你知道我的……我平时就是有点好色,但绝没有胆子勾搭……世子的” “哼!”姜佑冷哼一声,打断何济的话。 李洛阳赶紧正身,拱手:“世子殿下,请恕罪,这位是我好友,长安县何济,他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 “你的意思是本世子的贴身奴婢主动勾搭他了?” 姜佑装模作样地狠拍桌子,气愤道。 何济抢着上前磕头:“世子殿下,您就是给小人几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呀……方才,方才,是她勾引小人!” 何济醉酒,但甩锅极快,把黑锅甩给了青梧,这个方才勾引他的小娘子。 青梧立马哭哭啼啼,起身来到姜佑身前,小手抚上姜佑的胸膛,装腔作势:“世子殿下,您知道奴婢的,奴婢对您忠心耿耿……都是他,都是他醉酒,企图对奴婢不轨。” 姜佑坐怀不乱,堪称影帝级别的表演。 伸手捏捏下巴,凝眉细想,末了握住青梧柔弱无骨的小手:“本世子自然相信你,定是这胖子见色起意……” “世子殿下,小人冤枉啊!”何济赶紧磕头。 但姜佑不为所动,更甚至说:“李洛阳,明日将这胖子扭送到官府,这胖子看着心术不正,肯定不止做了这么一件污遭事。” 李洛阳看了何济一眼,略显可惜,只得应答:“是。” “不是,洛阳,我没有呀,你要相信我呀,洛阳,洛阳……”何济抓住李洛阳的胳膊,整张脸已经吓得青白。 李洛阳无奈叹了一声,拍拍何济肩膀头:“事已至此,何济,说什么也没用了。” “洛阳,我真没有呀,你想想办法呀,我替我跟世子殿下求求情呀!”何济都快急哭了。 他可是听说,万年县前些年,一位有钱的富商得罪了一位尚书家的公子,抢了人家的女人,第二天就被莫须有的罪名,抓进大牢屈打成招,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家财散尽,人去楼空。 何济可不想步那位富商的后尘。 目前看,李洛阳不知怎么认识了这位世子殿下,想要救自己,就必须让李洛阳去求情。 “洛阳,帮兄弟一把,我真没有……” 李洛阳安慰道:“你之前还做了哪些污遭事,你说呀,要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何济眼睛乱转,伸出指头盘算:“十月上旬,我睡了城东农户一家的姑娘,我爹花了五十两替我摆平……九月初三,月满楼的小娘子上吊,我塞了五百两给老鸨……八月中秋,晌午时分,我醉酒睡了一位有夫之妇,现在还有联系,他丈夫现在不知道……七月十一,我失手打瘸了一位老汉的腿……五月,和县老爷的小公子一起去青楼,没给钱……” 断断续续,何济竟然从嘴里说出了数十件他做过的好事,还有其他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昨日呢,昨日你做了什么?”李洛阳追问。 何济神情恍惚,咽了一口唾沫。 “昨日,昨日我去东市找了黑手,去洛……” 何济猛的看向李洛阳,瞳孔极速扩大。 “洛阳,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我爹不能没有我,老何家不能没有我啊。”何济痛哭流涕,脑袋磕的地板砰砰作响。 李洛阳示意姜佑戏份够了。 可姜佑不按剧本出牌,起身来到何济面前,踹了这死胖子一脚:“没想到啊,你这小胖子比本世子还能作。” 何济马上爬起来,抱着姜佑的脚哭道:“世子殿下,千错万错都是小人的错,您千万……我家里有钱,我可以给殿下很多钱,希望世子殿下……” “钱?”姜佑冷哼一声。 “我与李洛阳为友,方才听闻你做了一件好事呀,枉洛阳把你当做好友。” “对不起,对不起……” “这样吧,本世子也不想管你们的破事,你家不是有钱吗。” “对对对,我可以赔,赔……”何济伸手从袖子口摸出一大把银票。 姜佑不屑:“不是说富商之子。” 何济立马抬头,“这间酒楼,这间酒楼在我名下,我可以赔。” “空口无凭?” “立字据,我可以立个字据。” 第七十三章 秉烛夜谈 一行人怀里揣着银票,手里拿了何济按了手印的字据,潇洒出门。 “这样做,也忒狠了吧,他毕竟是我朋友。”李洛阳惴惴不安,小嘴撅起。 闹这么一出,以后怕是都不好见面了。 姜佑讥讽:“嫖友。不要给我。” 姜佑伸手抢过李洛阳手里的字据,塞到青葵怀里:“拿回去,明儿叫齐师爷去何家讨要。” 青葵像个小财迷,狠狠地点点头。 “行了,我们先回了。” 几人在马车前分别。 …… 车厢里,一片安静,只有青葵时不时乐呵呵笑出声音,像老母鸡一样。 青梧一直盯着姜佑,姜佑则是闭目休憩,没有注意一双灼人目光。 今日李洛阳坦诚相待,姜佑心里不是滋味,以前倒是自己过于谨慎了。 今日一行,影帝附体,坑了何济一间酒楼! 欸……好像忘了一件正事:去长安县衙了解那名黑手的情况,万一打死了,岂不是…… 若是平常,在外驾车的赵二虎定会问东问西,还好今日徐彪在外驾车,他就不会像赵二虎一般,什么都想知道。 “走快点,徐彪。”姜佑没睁眼睛,就开口吩咐道。 “姑姑爷,车走不快。” 徐彪在前安稳驾车,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这时说话竟结巴了起来。 徐彪说的是实话,拉姜佑出行的是匹老马,它走不快。 一行人慢悠悠地回到上将军府,还没下车,就有个大块头凑上前,掀开车帘说道:“姑爷,没事,县衙里的那个人没事。” 姜佑钻出车,一阵寒风袭来,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将手蜷进袖子里:“没事?我那一棒他竟然没事?” 有些不可思议了吧! 昨日气急攻心,自己府上的丫头被人破了相,虽然不是青葵,但姜佑还是没忍住,捡起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就敲了下去。 当即,那人血冒三丈,躺在地上不动了,这竟然都没事? 赵二虎靠在车边,用牙签戳戳牙齿,有些惊奇:“原来那个人是姑爷打的?” 昨日打人,赵二虎可没在当场,他和青葵去街上买吃的啦,留青梧一人在吧台位置看账册。 姜佑跳下马车,把二女接下来,不过青梧没让扶,倒是青葵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姜佑身上。 几人边进府边说。 “县衙里的那群黑手,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被投进大狱也没供出背后主家,只是其中有个黑手伤的重,脑袋破了一个大洞,医官来看时,还直呼这名黑手命大,下手的人力道再重些,位置再偏一点,这黑手怕是要一命呜呼,大罗神仙也难救。” 赵二虎说这话时,两道浓眉挑起,特别是听说这黑手是姜佑下的。 没事就好……姜佑暗自嘀咕。 这要是真的失手把人打死,虽说自己背后有上将军撑腰,但吃官司免不了。 姜佑伸手从青葵那里把字据交给赵二虎,有些不在意地说道:“明儿,你拿着这个和齐师爷到何家去讨要酒楼。” “哦。” 之所以叫赵二虎陪着去,姜佑怕何家人都是一群赖皮货,看齐师爷势单力薄,便拒之门外。 便叫赵二虎这大个子陪着去,当个保镖,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文的不行,那就来武,拿拳头说话。 …… 山河苑,三人走过栈道,踏上二层小红楼,推开门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灯幢里的长明灯长燃,屋子里很是昏暗。 那本兵书还放在桌子上,好像一切都是早上离开的样子。 “你家上将军还没回来?”姜佑问了一嘴。 青葵不答,因为她早就被陆云起划编入姜佑房里,对陆云起的行踪毫不知情。 青梧轻叹一声,率先点燃蜡烛,让屋子里亮堂起来,又上楼看了看,没瞧见陆云起,就下楼对姜佑说:“上将军可能还没回来。” “赴宴至于这么久?”姜佑吐槽,早上陆云起说自己有约,以为她就去半晌就回来,可没想到,现在天都黑了,人还没影。 也不知道去哪疯了。 看青葵不在姜佑身边,青梧试着说道:“姑爷,这是吃醋了?” 姜佑坐在陆云起的位置上,翻看兵书,抬眼瞧了瞧:“吃醋?我一个小赘婿,哪有资格吃醋!” 青梧没理,转身回了自己屋子,总觉得姜佑的醋意极大。 半个时辰后,青梧又出来,路过大厅的时候发现外边还亮着灯,走近一看,发现姜佑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他这是在等上将军? 恰逢此时,姜佑打打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好对上青梧的目光。 “还没睡?你先睡吧。”姜佑伸伸胳膊腿,建议道。 青梧遮了遮身上袍子,也不知道想的,竟然走进了些,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喝茶吗?”姜佑重新坐下,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青梧接住,捧在手里,挑起眉头先是看了来路一眼,才说:“青葵说你是她心中谪仙,这事你知道吗?” 姜佑动笔,嘴角笑笑:“怎么,你怕她上当受骗?” 青梧漆黑眸子眨了眨,叹了一口气:“不是,我是怕你死了后,她会伤心难过。” “我不会死,这个你放心。” “若是有人要杀你呢?” “你家上将军?”姜佑笑笑,停笔。 青梧错愕:“你知道。” “你家上将军没跟你说,我和她已经约定好了吗?” “约定?什么约定?”青梧双手离开杯子,背靠在椅子上,双目微眯。 怎么没听上将军提起过? “算了,看起来,陆云起谁也不信!”姜佑耸肩。 “你把话说清楚。” 青梧急切地想知道上将军和姜佑达成的约定,到底约定了什么? 面前这个男人杀了姜郎! 上将军明明很在意,虽说留着他做个念想,暂时不杀他,可最终还是要杀的,看心情罢了。 这就是青梧知道的全部。 她是陆云起的心腹,从京城到幽州,再回到京城,她是陪在陆云起身边最久的人。 以前上将军从不会有事瞒着她,怎么如今姜佑口中的约定,青梧却丝毫不知,什么时候的事? 青梧思绪飞快运转,两道柳叶眉微微皱起,额上的伤口特别显眼。 第七十四章 我们都一样 “茶凉了。”姜佑提醒,伸手把青梧面前的茶一饮而尽,又给她重新斟满一杯。 哎,这算不算间接亲嘴……不对,青梧压根没碰杯子。 “夜深了,回去睡吧。”姜佑笑吟吟地看着青梧。 青梧紧蹙眉头不减,贝齿轻咬下唇,右手不自禁地紧握起来。 夜深人静,二人呼吸可闻,姜佑平静无比,青梧慢慢急促。 “你们约定了什么?”青梧紧盯姜佑双眼,一字一句问道。 “我没必要告诉你吧,小丫头!”姜佑略显轻佻。 小丫头! 是啊,青梧心里突然一怔,似是想明白了原委。 自己只是陆云起身边的一个小丫头呀! “今日姓陆的出去,你知道她去哪了吗?”姜佑依旧笑吟吟,像个和蔼的年轻狐狸。 青梧想了想,耳边又闻:“你不知道,因为咱俩的身份差不多,我一个赘婿,只是她陆云起在外堵人口实的工具,你一个小丫头,你以为她会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分毫不差地告诉你吗?” 青梧心中警觉,常年来养成的排外性,让她下意识地认为姜佑在离间。 “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在破坏你们主仆间的信任,而是让你晓得,你也有机会像青葵一样,心中有个谪仙,一整日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过接下来的每一日。” 对付青梧,姜佑早打定主意,要击溃她的心理防线。 这般日常谨慎,缩小版的陆云起,一切外在的物质条件吸引不了她,唯心理彻底击溃。 “天色已晚,睡了!”青梧突然站起身子,消失在姜佑的视线当中。 “做个好梦!”姜佑扭过身子,招了招手。 青梧不敢回头,起身回屋,关门上锁,靠在门背后平静好大一会后,才躺在榻上,但双眼如炬。 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冬日里屋子里还很冷,青梧紧了紧被角,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响姜佑方才说过的话。 “我和她约定好了。” “……” “你不知道吗?” …… “其实我们都一样……” “我一个赘婿,你一个小丫头。” …… “你还不知道吗?” “你也可以像青葵一样,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 “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已经约定好了。” 京城陆府,自己就跟在小姐身边,从京城繁华之地到幽州苦寒,自己一直是小姐的心腹。 青葵来了,自己多了一个小姐妹,这丫头很憨,是个异邦人,比自己要漂亮。 幽州几年,小姐成了上将军,自己还是她的丫头,小姐的任何事自己都知道。 为何偏偏回京,小姐有事瞒着自己? 她今日又去了哪里? 赴宴! 赴谁的宴? 彻夜未归,从未有过的事儿。 那个姓姜男人,到底在图谋什么? 又和小姐约定了什么? …… …… 晨曦微露,冬日里的早晨,远处天空一片鱼肚白,泛着微光,已入了冬日,天干物燥,寒冷十分。 亮了一夜的长明烛依旧在亮着,早起的青梧穿好衣裳,梳好丫头发髻,步履无声地路过前厅。 昨日那个男人一夜未睡? 青梧站在门口,看见那个男人还坐在椅子上,有些异想天开。 “醒了?做早饭去。”姜佑头都没回,直接吩咐道。 青梧薄唇无言,快步走出山河苑。 再一次见到姜佑时,他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青葵也已经醒了,正站在他身后,两人笑嘻嘻地说着话。 青梧手里端着盘子,看见这幅场景,心里很不是滋味。 “姑爷,用膳。”青梧语气清冷,提醒二人这前厅里还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姜佑收起脸上笑容,目光从青梧脸上掠过,二人或是达成了某种协议,在青葵面前,对昨晚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青葵小跑到青梧身边,接过她手上的盘子,用鼻子嗅了嗅,一脸陶醉:“姑爷,有你爱吃的小米粥和萝卜丝哎!” 接下来的时间,姜佑在用早饭,青梧和青葵在旁伺候,青葵一个劲地吞咽口水,青梧则是一个劲地用眼神示意青葵注意形象:你是个丫头! 姜佑夹起一筷子萝卜丝,放在眼前看了看,对青梧说:“你切的?怎么比平日里粗了些。” 青梧将脸扭到一边,愤恨道:“上将军未曾回府,府里厨房不备早膳。”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顿早膳是她亲手做的。 姜佑听罢,点点头:“再接再厉。” 青梧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难道以后都要自己给他准备早膳吗? 正吃饭的时候,赵二虎来了,还领来了一个人,府里的齐师爷。 齐师爷面容蜡黄,消瘦异常,一看就是为了府里的破事奔前跑后累的。 “见过姑爷。”齐师爷微微一礼。 姜佑手里端着碗,再喝一口粥后说道:“字据拿到了吧,今儿你们两个就去何家讨要酒楼。” 齐师爷有些为难,开口问:“姑爷,这事是不是得和上将军商量一番。” 姜佑摆摆手:“不用不用,上将军现在还没回府,府里现在我说了算。” 颇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既视感。 可齐师爷谨慎,做事周全的性子,还是让他冒着惹姜佑生气的结果又说:“姑爷,拿字据去找何家讨要酒楼,怕是不好讨要回来。” “为何?”姜佑不明。 “光有这字据,没人证可不行,请问姑爷,昨日何济立下此字据时,可有旁人在场?” 姜佑明白了,支支手,叫青梧出来:“她,她也在场,一会你们三个一起去。” “明白。”齐师爷得令退出,去准备一会白嫖一座酒楼的诸项事宜。 齐师爷走后,青梧上前半步,不满:“我要在这里等上将军回府。” 言外之意就是不能和齐师爷一起去何家。 再说,昨日何济被坑,她要是再露面,岂不是露馅了? “那青葵去。”姜佑往碗里夹菜。 青葵立马跳出来,眼睛眯眯:“好呀好呀。” “不行,她不能去。”青梧站出来又说。 这憨丫头昨日虽然在场,可今日去是做正事,这憨丫头要是去了,怕是会凭空增加难度。 “为什么?”青葵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懵懂无知看着青梧。 青梧没理,继续对姜佑说:“她不能去,还是我去。” “成。”姜佑喝完最后一口粥,笑笑。 第七十五章 情敌再现 青梧留意到姜佑嘴角的笑意,总觉得自己陷入了圈套。 “走,回房梳头。”姜佑拿起桌上册子,拉住青葵小手转身回房。 二人走后,青梧又得收拾碗筷,低下头左右看看,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回事? 怎么和姜佑在一起相处,就特别容易生气? 吐了一口浊气,青梧把碗筷收拾干净,出了前厅。 …… 姜佑被青葵打扮一番,又人模狗样,准备到巽山书院上课。 本职工作不能忘,虽然逗青梧很好玩。 砰—— 一声响声,前厅的二人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只见一身紫衣的陆云起被一个小白脸架着,正跌跌撞撞地往屋子里走。 刚才的响声,是进门不小心撞到门发出的。 青葵见自家上将军醉醺醺地回来,赶紧上前搭把手,姜佑则是站在原地。 脸色越来越黑。 “上官,再来一杯,我还没喝够呢……”脸颊两坨红晕,娇滴可人,陆云起手臂乱舞,说着一些胡话。 看陆云起的样子,昨日应该和这位小白脸在一起,喝酒喝了一夜。 姜佑嘴角下拉,成了倒v形,手上的册子被他扣出五个洞。 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姜佑上前帮忙,把醉酒的陆云起抬上二楼,留青葵一人在床边伺候。 两个男子前后脚下楼。 姜佑没请这小白脸坐,而是直接问:“阁下是?” 小白脸一身羽白长衣,额前两缕留海像个杀马特一样,只这腰间还配了一把窄形长刀。 腰间挂了一枚名刺,上面有“大理寺”的字样。 某一刻,姜佑突然想起来了,这人不就是那日逛夜市,陆云起遇见的老熟人吗,那时,二人像经年老友,相谈甚欢。 上官竺也在审视面前这人,心里嘀咕:长的倒是不错,有自己的三分神韵,只是这双桃花眼,怎么那么欠揍呢? “大理寺从六品,上官竺。”上官竺良好的教养还是让他一礼,没说出心里的话来。 姜佑也拱手:“陆云起的相公,姜佑!” 往常报自己的大名,姜佑总会带上前缀“上将军府”,可这一回,他却以“陆云起的相公”相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听到对方身份,上官竺意外地挑挑眉,面上轻松:“哦,原来你就是云起在我耳边时常提起的姜佑啊,幸会幸会。” 这人故意的吧? 姜佑的第一想法。 云起是你叫的吗?还不带姓。 耳边时常提起?你俩凑的很近吗? 幸会?不是应该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吗。 看对方轻松无比,姜佑也不想认输,开口一笑:“上官兄,幸会。” “你认得我?”上官竺也不客气,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还来回打量前厅的摆设。 姜佑皮笑肉不笑:“自然,我家云起时常提起你,说你的好。” 我家云起? 上官竺听着刺耳,看姜佑的表情又不像说谎,就有些坐不住了。 “你们成亲没多久吧?” 姜佑也坐下:“也就七十二天零三个时辰吧!” 上官竺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暗骂一声:至于记得这么清楚吗? 时间是姜佑胡诌的,到底多长时间,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在情敌面前,一定要详细详细再详细,这样才能体现夫妻恩爱。 也间接告诉对方:你没机会了。 上官竺解下腰间窄刀,放在桌子上,姜佑也不甘示弱,把册子放在桌子上。 一文一武倒也般配。 “听云起说,姜兄一介书生,在教小孩子读书!”语气颇为不屑。 姜佑皱眉,心里责怪陆云起什么事都跟对方说。 “看阁下装束,大理寺就值?” 上官竺点点头,有些臭屁:“正是,年后就是正六品了。” 正六品很大吗? 姜佑懒得吐槽,换了一个话题:“我这便要去书院,你……” 姜佑下了逐客令,要是对方机灵点,应该能懂。 但小白脸上官竺不按套路出牌,撩撩额前留海:“听云起说,书院新落成,我还没机会去瞧瞧,正好今日休沐,姜兄不介意陪我一起去吧。” 姜佑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可做人也不能那么小气不是,再说在巽山书院自己是老大,还能让你欺负了不成? 二人说走就走,同乘一辆马车,不过话再没说半句。 姜佑不动神色地打量对面的小白脸,看衣裳材质,面料细腻,绣工平滑,应该很贵,大户人家。 名刺是“大理寺”,官方人员,端着国家铁饭碗。 这么一比,自己确实输了。 不过这小白脸的样貌没自己英俊,也算小搬回一筹。 徐彪架老马,一路吭哧吭哧地把二人送到城外巽山书院。 姜佑先跳下马车,像回了自己家:“阁下请便,我还要去授课,就不作陪了。” 上官竺也跳下马车,拉住姜佑的手腕:“来者是客,我还是随姜兄一起进去吧。” 姜佑嫌弃地甩甩手,这人什么癖好? “那行吧,请恕姜某招待不周了。”姜佑奉承一句,撩起袍子前摆率先上山。 上官竺则是扶刀紧跟在后面,一路上走马观花,就当是旅游来了。 …… 与此同时,山河苑。 青葵一人留在二楼照顾醉酒的陆云起,先把上将军的靴子给脱了,再取下头上束发的玉簪,搬动上将军的身体到床上。 拉开被子盖好,见上将军不闹了,就准备到小厨房煮碗醒酒汤。 起身要离开,哪知陆云起一把拽住青葵的手腕,把青葵吓了一大跳。 再看去时,陆云起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眉头微皱,想来昨日醉酒,脑子还是昏沉的。 “呀,上将军你醒啦?”青葵惊呼。 “扶我起来。”陆云起强撑身子,在青葵的帮助下,靠在床头。 青葵赶紧倒了一杯热水过来,陆云起喝下,醉酒的症状才减轻不少。 揉揉自己红红的脸蛋,陆云起看向青葵,神色平常:“青梧呢?” “去何家了。” “何家?” 青葵不语,尴尬笑笑。 陆云起伸手弹了青葵脑门,嗔怪道:“说。” 青葵撇撇嘴,只好把昨日发生的种种都给陆云起说了,谁叫陆云起在家里是老大呢。 陆云起听完,一脸的不可置信:“我让你跟在他身边,不是让他带着你胡闹的。” 青葵蹲在榻前,一脸的不高兴:“上将军只喜欢青梧,不喜欢我,我不要跟上将军说话啦。” 陆云起拽住这丫头脑袋上的丸子头,咬牙切齿:“我什么时候不喜欢你,你和青梧一样。” “不一样,如果一样,那为什么青梧不去伺候姑爷,偏偏我去。” 这个问题一直是青葵的心结,旁人解答不了,今日青葵也是花了巨大勇气才问出口的。 第七十六章 何老爷的好大儿 陆云起靠在床头,语气平淡:“因为青梧不合适,她那个性子,你觉得能和姜佑相处吗?” “那上将军也不能把我一个人扔在姑爷房里。” 青葵还是气呼呼的,脸蛋鼓得像河豚。 陆云起哭笑不得:“那我看你现在不是挺高兴的吗?一口一个姑爷叫的亲热。” “我没有。”青葵小脸扭到一边,矢口否认。 “还说没有。”陆云起一把掐住青葵肥嘟嘟的脸蛋,只觉手感q弹。 “啊,疼。”青葵小柳眉皱在一起,想逃脱陆云起的魔爪。 “青梧回来,让她立即见我。”陆云起吩咐道。 “不。” “你胆肥了呀。”陆云起笑的眉眼直颤。 怎么这丫头和姜佑待了一段时间,都敢不听自己的话了。 “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不开心。”青葵双手环胸,撇嘴傲娇道。 陆云起一想也是,挑眉咂嘴:“我昨日跟上官竺去喝酒,你知道为什么吗?” 青葵挣脱陆云起的魔爪,摇摇脑袋,不过今早上将军回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因为上将军从不醉酒,也没和一个男子那样亲近。 手臂都快搭在那个上官的肩膀上了。 “巽山书院背后卖家,就是上官!”陆云起平静说道,眸子清亮。 “怎会?”青葵突然站起来,一声惊呼。 青葵从姜佑那里知道,上将军府为了买下巽山花了很多钱,一辈子都挣不完的那种,可上官与上将军交好,若上官是巽山背后主家,怎会开那样一个高价? …… …… 何家。 何老爷一大早就手执鸡毛掸子,吹胡子瞪眼,气势汹汹地冲到独子何济的房间。 “孽子,还不给我滚起来。”何老爷一脚踹开房门,叫骂道。 何济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朝床脚缩了缩。 何老爷冲到床边,举起鸡毛掸子打下来,何济缩在床脚,用被子抵抗何老爷的怒火。 何老爷见打不到何济,一只脚上床,准备将这孽子提出来暴打一顿。 哪知道何济这小胖子却灵活十分,把被子往何老爷身上一蒙,撒丫子就跑出了屋子。 但何老爷早有准备,派了四五个身强力壮的伙计守在门口,一把按住了灵活的何济。 何老爷拿着鸡毛掸子赶出来,指着何济鼻头:“你跑啊,你再跑一个试试……”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是惨无人寰的一方吊打:老子打儿子。 何老爷抽断了一根鸡毛掸子,这才解气,把这孽子提到会客的前厅。 前厅已经来了几人,为首的是个身穿深色衣袍的师爷,身后还跟了一名护卫和一名丫鬟打扮的姑娘。 何济瞅见青梧,立马明白事情原委。 何老爷一反刚才暴力模样,变得和蔼可亲,这就是标准的商人嘴脸。 何老爷抱拳,笑吟吟地上前:“诸位,诸位,我已教训犬子,给诸位赔个不是。” 何老爷今早正在喝早茶,就有自称上将军府的师爷上门,说昨日何济无端冲撞贵人,打了欠条,输了大通街一间酒楼。 何老爷当即气不打一处来,这才有了刚开场的一幕。 “何员外,我们受李洛阳所托,前来收取酒楼地契一应凭证。”齐师爷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放在胸前,颇有大家师爷典范。 确实,上将军府比之富商何府,那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出身上将军府的齐师爷,自然有底气面对面和何老爷对峙。 “先坐,先坐。”何老爷笑眯眯请齐师爷坐。 齐师爷也不客气,撩摆坐下,强调道:“时间紧,还请何老爷快些准备,莫误了正事。” 何老爷招手叫丫鬟上茶,打量了几人一眼,再看向齐师爷:“不急不急,你们说受李洛阳所托,你们可知李洛阳与犬子的关系?” 何济和李洛阳为嫖友,况且,何家与李家在生意上多有来往,何老爷正是想用这层亲近关系,不想交出酒楼。 话说都是小一辈人打闹,不至于不至于。 “就是,我与洛阳为友,他怎会如此待我?” 屁股肿了一大片的何济扶着椅子站在堂下,也出来说话。 齐师爷嘴角翘翘,刚才来时的路上,他已知道昨夜姑爷演的一出大戏,既然平白无故得了一间酒楼,不要白不要。 再者,这可是自己立功的大好机会! 齐师爷语气微凛,看向何老爷:“何员外怕是还不知道,昨日贵府公子做的好事吧?” 何老爷眉头一皱,看向何济。 何济则是像往常一样仰天回避,何老爷立马懂了。 “何济冲撞贵人,贵人与我上将军府相识,贵府公子又办了件好事,所以贵人托我上将军府替李洛阳讨回公道,一间酒楼而已。如若不然,你全府上下都要吃官司,额上刺青。”齐师爷抑扬顿挫,还真把对方吓唬住了。 何老爷一听吃官司,额上刺青,就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大儿何济。 吃官司好说,可额上刺青那乃是犯了重罪,诸如**犯,蓄意伤人性命之类的人物才配享有的待遇。 何济他到底干了什么? 何老爷用眼神质问何济,何济只是摇摇头,一脸的憋屈。 齐师爷见火候差不多了,就掏出何济亲自按了手印的字据,拍在旁边的桌子上。 何老爷身后的小厮见状,赶紧去取过来给自家老爷。 何老爷手里拿着字据,越看脑袋越疼,怎么偏偏是大通街的那间酒楼。 那可是日进斗金啊! “犬子无礼,我愿赔付一千两,至于那间酒楼实在是有些……”何老爷说什么也不想将酒楼拱手送人。 一千两,说起来也很多了,齐师爷捏着颌下短须,似是在思考。 砰—— 一声巨响,众人发现赵二虎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上前一拳把桌子锤烂,成了几张破木头片子。 只瞧赵二虎大掌再一挥:“你欺我上将军府不成!说了酒楼就是酒楼。” 何老爷一惊,陪笑:“这位壮士,……” “砰”又是一把椅子化作废墟,赵二虎挥舞双拳,六亲不认。 第七十七章 这是一群什么熊孩子 几人拿了一沓凭证走出何府,然后何府大门就被“砰”地一声关上。 齐师爷看向赵二虎:“你方才?” 赵二虎指着青梧:“是她叫我这么做的。” 青梧面容带笑,伸手抢过齐师爷手上的凭证,留给二人一个傲娇的背影:“靠你们两个办事,什么时候才能办好!” 七分不屑,三分倔强。 也是,如果不是赵二虎发疯,蛮力震慑住了笑面虎何老爷,怕是这事还要拖上几个时辰。 何府前厅。 一声声惨叫响彻全府,何老爷又抽断了一根鸡毛掸子,这才解气。 “孽子,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何济这小胖子在地上蜷缩一团,屁股血淋淋的,不敢有所隐瞒。 把昨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跟自己的老爹说。 何老爷听完,瘫坐在椅子上,愤恨一声:“你上当了,我们都上当了。” 何老爷身为长安县富商,老奸巨猾的狐狸之一。 今日齐师爷一行人能占到便宜,那只是何老爷没了解全盘,被齐师爷口中的那个贵人和上将军府给唬住了。 权贵商贱。 所以何老爷心存畏惧,怕何济真的惹了一位贵人,这才拿出间酒楼消灾。 可从何济嘴里听到故事全盘,何老爷立马明白了过来。 这分明就是有人作局,引诱何济入局! “上当?”何济疑惑。 何老爷没必要和何济解释,只是挥手吩咐:“叫人撤去酒楼全部人员,凳子椅子能搬的搬,搬不走的就地毁了。” …… 明德殿! 日常授课的场所,姜佑到时,发现那个好酒的老头已经装模作样地讲了起来。 上官竺跟在姜佑身后,往大殿里瞅了几眼,发现不对劲后,开始怀疑起人生。 “先生怎么会在这?”上官竺小声嘀咕。 姜佑顺上官竺的目光,随口应道:“怎么不能在这?每月二两银子呢?” 当初张载留在书院,书院包吃包住,还每旬三壶断玉烧,之后姜佑又怕张载反悔,又给他加了每月二两银子的死工资,不带上下浮动的那种。 就二两,姜佑贼心疼,他自己每月才三两,给张载二两,姜佑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每月二两?”上官竺表情凝住,只脖子僵硬地动了动,将脸对准姜佑。 嘴角抽了抽,像是听见了什么虎言虎语。 “对啊,二两,这可是书院的一笔大支出,这老头要是教不好,我就裁了他。”姜佑暗自握拳,身为院长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一个小小客卿,还不是得在自己手上苟延残喘。 裁了他? 上官竺忍不住趔趄一下,下意识地扶住门窗才没跌倒。 姜佑看上官竺这个样子,还以为他犯了什么大病,提了一嘴:“你这是昨日的酒还没醒?” 昨日陆云起出门赴宴,是个和这小白脸一起,陆云起都醉成那个样子,这小白脸应该多少也喝了点,就是不如陆云起那般不省人事罢了,这样小白脸才方便占便宜。 占便宜! 姜佑一想到这,就火冒三丈! “喝了两杯。”上官竺突然一改常态,眼中没了在上将军府的讥讽之意,多的只是艳羡之色。 上官竺扶扶腰间窄口长刀,像只舔狗一样试着问道:“待会授课完毕,我可以和先生说几句话吗?” 姜佑义正言辞:“不能。” 不管上官竺出于何目的,姜佑绝不允许书院里的宝贝疙瘩被人觊觎。 不得不说,张载授课虽然身上还保留这个时代的特色,摇头晃脑,但经过自己上一次亲身示范,他已经能很好融入巽山书院这个大家庭。 但有例外,比如: “先生,一条毒蛇咬了另一条毒蛇一口,这条毒蛇会不会被另一条毒蛇的毒毒死?” 张载笑笑不答,因为这个问题不在他研究的范畴之内。 再比如:“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 这是个哲学问题,无解。 再再比如:“先生为何不讲解姜院长昨日留的家庭作业?” 张载扶须,还算正常。 最后一个问题:“先生不如姜院长有趣。” 张载绷不住了,一张红润满是皱纹的脸变得怒不可遏,可碍于身份,他给强憋了回去,末了只是一句:“姜院长今日无故迟到,故老夫来补位。” …… 今日姜佑迟到,确实迟到了,因为在府里和上官竺过了几招,有些小败,耽误了时间。 这紧赶慢赶,还是迟了此,张载已经在大殿里授课,姜佑也就没进去打扰。 张载挥挥衣袖,有些不悦地走出大殿。 门口便遇见了姜佑,一时更加恼怒,拽着姜佑的胳膊到了一处僻静场所。 这个上了年纪的长胡子老头当即破口大骂:“你看你教出来的都是什么学生?毒蛇会被毒蛇毒死吗?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 姜佑在一边笑着,摸摸鼻子不敢说话。 这不是很正常的问题吗? “上官世家,上官竺拜见先生。”上官竺凑上前,极其虔诚的一礼。 但张载没空理他,拽住姜佑拉的更远了:“今日若不是你迟到,老夫至于进去面对那群朽木吗?” 姜佑抬手解释:“意外意外。” “意外?”张载眼睛瞪得如铜铃。 “先生,上官世家上官竺拜见先生。”这一次,上官竺把身子弯的更低,几乎成了九十度角。 “你谁呀?”张载斜眼一瞪,有些不耐烦,他最烦别人打扰自己做正事。 上官竺抬起自己的小白脸,郑重答道:“上官世家,上官透是吾父。” 上官家没没落之前,在京城有点影响力,但自从上官透被处于斩刑,上官世家从此一蹶不振,再不复当年荣光。 没入大理寺之前,上官竺也是一介读书人,那时已经拜入国子监,所以他认得国子监大祭酒,被世人尊称为“儒圣”的张载。 所以今日在巽山书院得见,上官竺惶恐,迫不及待地想要自报家门。 张载一副怒容,忽闻别人自报家门,本不愿多言语搭理,可这人硬凑上前,接连报了两次家门,这种情况若是放在以前,张载只会以沉默应对,然后潇洒转身离去。 但现在张载只想赶快打发走他,然后再和姜佑好好理论一番:这到底是一群什么熊孩子? 第七十八章 姜细作 张载回头看看这小白脸,额前两撮留海实在不敢恭维,不过这模样吗,与姜佑有的一比,都是一副娘娘腔的标准面容,没自己老成,男子气概十足。 张载对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 上官透? 那是谁? 张载不解,眉头直皱:“赶紧走开,老夫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你父上官透,别打扰老夫与姜佑探讨。” 学术界的探讨不掺杂丝毫的个人感情,也不应该受外界因素的干扰。 …… 上官竺腰还没直起来,大为吃惊,先生不认识自己也就罢了,怎么能不认识前左都御史上官透呢? 而且先生言语之间,对姜佑这吃软饭的颇多偏颇,看上去两人熟悉的很。 难道先生真的委身于这间小小书院? “你认识他吗?”张载指着上官竺对姜佑说。 姜佑看了上官竺一眼,摇摇脑袋:“不是很熟。” 张载冷哼一声,挥袖:“也不知道你这院长是怎么当的,怎么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我巽山书院。” 之后,张载让服侍自己的小厮“请”上官竺离开。 上官竺不愿,因为他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儒圣,如果上官家没出那档子事,自己应该是儒圣座下学生,日夜聆听教诲,得大道,高中科举,光宗耀祖。 苏堪去拉,上官竺亮刀威胁,可年轻苏堪似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白净面孔一冷:“看你样子,应是认出了我家先生,先生性子,难道你不知?” 上官竺张嘴,欲言又止,只好拉姜佑到一边说话。 “姜兄,之前多有得罪,万望恕罪。” 这幅嘴脸变得可真快……姜佑心里想到,面上平静道:“小事,无事请回吧。” 姜佑也下了逐客令。 上官竺提肩瞄了张载一眼,内心纠结不已,小声道:“姜兄怕是误会了,昨日我与云起什么事都没发生。” “滚蛋!”姜佑当即破口大骂,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上官竺走后,姜佑借机也逃脱了张载的魔爪,花二两银子“请”张载过来,不就是为了对付那些熊孩子们? 先生,受苦了。 姜佑借机溜了,又跑去和李洛阳鬼混了。 …… 青梧自何府回来,提衣登上小红楼二层,伺候在陆云起榻前。 “手里拿的什么?”陆云起靠在床头,看起来很虚弱,她只穿了件白色绸衣,护身软甲被她脱下放在床头,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青梧递上自己手里的何家酒楼地契各项凭证,低眉恭敬道:“昨日发生件趣事,姑爷骗了一间酒楼回来,大概估算了一下,市价应该在两千两左右。” 若是这两千两银子给了牙行,上将军府身上的债务会减轻不少。 陆云起伸手接过地契,抬眼打量一下,看着青梧小脸,说了另一件事:“昨日见了上官竺,发现他是巽山背后主家。” “嗯。”青梧还低头,语气淡然,像是早知道这件事。 陆云起心中疑惑顿,奇怪,十分奇怪,青梧这是怎么了? 若是放在平常,这丫头定会吃惊,两道柳眉倒竖,然后马上归于平静,给出合理的解决方案,堪称身边一大智囊。 怎么今日偏偏这幅表情? 陆云起凝眉疑惑,轻咬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榻前的青梧。 而跪在榻前的青梧则是再想另一件事:上将军对我有所保留,今后我是不是也要有所保留?给自己留个后路。 若姜佑在场,怕是要心里窃喜:主仆离间计划,初步成功。 青梧是个极有性子的丫头,号称缩小版的“陆云起”,这人聪慧,脑子机灵,旁人很难从她这里占到便宜。 但也有例外,比如青梧戒心极重,和陆云起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即使面对陆云起,青梧也没完全放下那层戒心。 因为是陆云起先有事瞒着她。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姜佑的背后推手。 “如何计划?”陆云起平展眉间,只当自己一时恍惚,错怪了青梧。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上官竺,昨日出去和上官竺通宵宴饮,也正是出于此目的。 青梧跪在榻前一动不动,双手紧在小腹间,只黑葡萄的眸子在眼眶里微微转动,想了一会才说:“年前我们得到消息,前左都御史上官透卷入一宗案件,被皇帝处于斩刑,但不知为何,上管家并没有被牵连,上官竺也是因为被他那做工部侍郎的远方表叔,一番操作之下才得以重入官场,今在大理寺谋生,估计也是为了查案需要。” “这些我都知道。”陆云起轻叹一声,抬手扶额,她不想听这些。 青梧继续说:“小姐昨日与上官竺宴饮,知晓巽山挂在上官名下,可综合各方面的消息来看,上官家羸弱,上官竺没有这么大的财力买下巽山,所以巽山背后另有其人,上官竺也是被利用。” “工部侍郎童夫尧!”陆云起脱口而出。 童夫尧是上官竺八辈子打不着的表叔,按说童夫尧已经官至工部侍郎,再进一步便是工部一把手,他没必要冒着犯皇帝忌讳救下上官竺,又把他塞进大理寺,之所以救下,肯定另有图谋。 或者一开始就是为了上将军府! 上官竺也是被他表叔给利用了。 “传令下去,让死士收集关于童夫尧的一丝一毫,看他这几年都做了什么,接触了哪些人。” 陆云起眼中厉色横起,斜入鬓角的两道横眉愈发尖锐,现在的她才是在幽州战场上驰骋的杀神! “遵命。”青梧得令,起身缓步退出二楼。 青梧走后不久,陆云起手指不断搓捻酒楼地契,薄唇渐渐有了血色。 两千两纹银! 姜细作还真是一把揽钱好手。 忽而笑了笑,陆云起重新躺进被窝,面朝里,安静地睡去,昨日宴饮说起来也真是耗费心力。 第七十九章 搬家,泼脏水,挤兑 魁首街,洛阳汤池。 这一回,没看见大老板李洛阳再亲力亲为下场干活,而是在指挥旁人。 瞧见姜佑到访,李洛阳笑脸迎上前,不过李洛阳这一双绿豆小眼,一笑就成了两道缝,着实不太好看。 “你怎么来了?”李洛阳问。 姜佑到访,大多是晚上,那时他忙完巽山书院各项事宜,才会抽空到汤池来看看,提几条中肯建议。 “自然是有正事。”姜佑勾搭上李洛阳的肩,二人一起上了二楼娱乐房。 拖鞋在榻上坐下,加炭架壶。 一切都准备齐全,姜佑才准备开口说自己的正事。 “大通街何家酒楼,我准备自己开。” 李洛阳一听,哑然无语,有些不相信这话是从姜佑嘴里说出的。 “地契拿到了?” 姜佑点点头:“应该拿到了。” 齐师爷和青梧办事,还是值得信任,就是赵二虎去会不会惹出额外的乱子,姜佑拿不准。 李洛阳捏着下巴,神色迟疑:“何家小气,睚眦必报,不肯吃亏。何济为了区区二十两,就敢雇黑手打砸,他爹何老爷不遑多让,你这回平白无故勒索了人家一间酒楼,何老爷可不会善罢甘休。” 何老爷的为人,李洛阳知道的一清二楚,因为老爹和何老爷多有生意上的往来,自己老爹这么多年可没在那个吝啬鬼手上占到半点便宜。 更何况姜佑这个生意雏儿! “那是以前,我背靠上将军府,他一个商人,不会硬着头皮跟我死磕到底吧!” 姜佑想好了,酒楼非拿下不可,那可是大通街的酒楼,寸金寸土的地段,不好好利用就白瞎了。 再者,姜佑也想赚一笔大钱,洛阳汤池盈利有限,过了冬日盈利就会直线下降,不如酒楼终年红火,而且何家酒楼位于大通街,那赚钱岂不是轻轻松松。 这小***活就有奔头了呀! 李洛阳心中回味姜佑刚才说的话,一想也是,就算你何吝啬再耍手段,把别人治的死死的,人家上将军府可不惯着你的小手段,直接派兵士碾压过去。 看你何府的骨头硬,还是人家兵士的刀剑快。 想到这,李洛阳点点头,觉得方法可行。 “算我一个。”李洛阳抬手示意自己入伙。 “七三分成!” “你三我七?” 姜佑恨不得拿茶杯砸过去,这李洛阳一涉及钱,就抠的简直无法言语形容。 “哎,我想起一个人,可以推荐给你。”李洛阳笑笑,将煮沸的茶水倒入杯子中。 “谁?” “朱乐天,我把兄弟!” 李洛阳有自己的私心,既然上一回干爹说了,那自己再怎么着也得拉兄弟一把。 “把兄弟?你还说何济是你朋友呢?这个年代,兄弟最不靠谱。”姜佑无力吐槽。 有了利益纠纷,亲兄弟都能变成仇人,更别说这种把兄弟的关系。 再者前面还有个何济例子,他还是李洛阳的朋友兼嫖友呢,不照样为了二十两去坑李洛阳。 李洛阳摆摆手:“他不一样,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这人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喜欢显摆!” “那更不能要了,我开酒楼招个爱显摆的合伙人,这不是树大招风吗?”说什么,姜佑也不同意朱乐天入伙。 “他家专攻酒楼,可以提供便利。” “成交!”姜佑改口极快。 李洛阳一时愣住,茶还烫到了嘴。 搞定酒楼合伙,接下来的任务还是要放到洛阳汤池上边。 “取消二楼优惠卷,继续加大一楼优惠力度,那个瞎子老许咱就不请了。”李洛阳喝茶,说自己这些天的见解。 姜佑听着,点点头,不过还是有不同意见:“瞎子老许为何不请了?那些香艳故事不好听吗?” 李洛阳贱兮兮地一笑,顺势躺在榻上,翘起二郎腿,头枕胳膊,说道:“没人来听呀,人家来泡澡只是图个放松,你非要给人家讲一段香艳故事,人家出门就拐进青楼,白白便宜了那些出来卖的。” 这等利人不利己的东西,李洛阳觉得没必要再存在下去了。 “我的意思是引进几个姑娘,陪……” “不行,绝对不行。”姜佑义正言辞,出言打断。 李洛阳哑口,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有钱不赚!” “黄赌毒,我绝对不碰。”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好青年姜佑,还无法接受在这个时代司空见惯的事情。 “那也成,我叫程兆在汤池后边开间青楼。” 姜佑无言,算是默认了。 他接受不了,这个时代有人能接受,大好的赚钱机会,李洛阳不会放弃,所以准备叫程兆在汤池后边开间青楼,合理地利用客源。 “青楼你入伙不?”李洛阳又问。 姜佑摇摇头:“不入了,你们干吧,我还是不太习惯。” 李洛阳看姜佑这样,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原来姜聪明也有弱点。 弱点就是女人! 再寒暄几句,李洛阳准备带姜佑去接触朱乐天,酒楼生意宜早不宜迟,该是让两位大股东早日接触地为好。 可姜佑提议先去大通街何家酒楼瞧瞧,看何家酒楼往常卖的什么菜色。 李洛阳没什么问题,叫了马车载二人去大通街何家酒楼。 马车停在酒楼前,二人下车,发现酒楼已经大变模样,昨晚来还好好的,宾客盈门,现在倒好,酒楼正门紧紧关闭,外边还挂了“暂停营业”的标识。 二人凑近了看,发现里面还有人影晃动,他们搬动桌子椅子去了酒楼后厅。 二人绕了一大圈来到何家酒楼后门,发现这小巷子里塞了不少拉货的马车。 有桌椅板凳,有锅碗瓢盆,还有各种新鲜蔬菜,肉类,更甚至连扫帚都装上不少。 这是要大搬家呀! 想来青梧和齐师爷已经得手,顺利拿到了何家酒楼地契的各项凭证,何家自知被套路,于是搬走酒楼一应物什,什么也不留,要不然就亏到姥姥家了。 “何家的手段,一搬家,二泼脏水,三挤兑。”李洛阳靠在墙上,双臂抱胸,幽幽叹道。 搬家姜佑懂,可这泼脏水,挤兑何意? 第八十章 做了陆云起,翻身做主 李洛阳看出姜佑疑惑,接着解释:“搬家是其一,第二步就是泼脏水,等你开业,何家就会请食客到店里挑刺,故意挑衅。这招若是再失效,何家就会租下临近的铺面,专门挤兑你的生意,何家财力雄厚,低价倾销,一般人很难坚持下来。” 姜佑点点头,看着进进出出的仆人搬东西,突然来了一句:“你们这吃火锅吗?” “何物?” 姜佑开心笑笑,搞的李洛阳莫名其妙。 …… 日暮,姜佑回到上将军府。 青葵在等在府前的门槛上,一袭青绿的对襟薄袄,小腿并拢坐在高高的门槛上,依旧梳了丸子头,手里还拿了一包炒花生。 正和门房老孙头相谈甚欢。 姜佑蹑手蹑脚地走近些,伸手从青葵的油纸袋里抓了一把花生。 青葵当即扭过脸,露出尖尖的两颗虎牙,恶狠狠地瞪着抢自己吃食的人。 不过看见姜佑,青葵立马恢复,笑了笑,只是眼神还盯着被姜佑抢走的炒花生上。 青葵有个毛病:护食! 别人抢她的吃食,她能和别人拼命,不死不休的那种,就算姜佑也不行。 不过相处久了,主仆二人多少有点感情基础,青葵也不会那么凶,只是可怜巴巴地盯着被姜佑拿走的食物。 “走,回府。”姜佑撩摆跨过高高的门槛。 青葵赶紧跟在后面,弯腰用手试图去抢姜佑手里的炒花生。 可姜佑并不打算马上还给她,他有些问题想要问问青葵。 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姜佑目视前方:“你家上将军脖子上可有红肿的迹象,就像是那种被人用小石子砸红了一样?” 鉴于青葵懵懂,可能不懂“种草莓”啥意思,所以姜佑换了一个形象的表述方式。 今日是青葵在伺候陆云起,陆云起脖子上要是有“草莓”,这丫头肯定知道。 小丫头一心扑在自己被抢的炒花生上,随口答道:“没有。” “那上将军走路的时候,和平时一样吗?有没有那种双腿发软,扶墙走的时候?” 说这句话时,姜佑狠狠握住手里的花生,有几个花生已经被捏碎了壳,爆出里面的花生仁来。 姜佑已经想好了,若是有,当即就提刀去找上官竺那小白脸,让他下辈子做太监。 “没有,上将军还没起床。” 姜佑听罢,长舒一口气,可随之新的问题又出现。 没起床并不代表不扶墙走,没起床并不代表上官竺变不成太监。 姜佑陷入了两难境地,心里希望陆云起一直睡在床上,这样的话坏事永远不会被揭露,可心中又希望陆云起走两步看看,这样以后自己还可以全心全力当舔狗。 “齐师爷和青梧应该回来了吧?”姜佑又问,随手捻了一颗花生仁放进嘴里。 青葵看见了,一双杏眼吧唧一下掉下眼泪,然后嚎啕大哭地跑开了。 姜佑没去追,有些奇怪,这又是谁惹这位憨丫头了。 “欸,这花生味道不错。”姜佑语调上扬,嚼着嘴里花生,来了这么一句。 ……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一楼前厅,没准备晚膳,因为陆云起还没起,仆人们可不管姜佑饿不饿。 姜佑拉开椅子坐下,将随身册子放在桌子上,又回屋拿来笔墨纸砚,准备干自己的大事:火锅! 来到大端朝许久,在街上没见过火锅,今日偶然问李洛阳,看李洛阳的样子,也没说谎。 这样的话,姜佑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了,这火锅可是个稀罕吃食。 冬日里第一场雪,配上一锅滚烫红油火锅,涮上肉那叫一个美! 提笔在纸上写下二字:火锅! 下一行:计划实施。 姜佑咬着笔尖细细想去,这火锅可不同汤池,第一个主要任务就是把火锅的名声打出去,让大部分人都能接受这种冬日吃食。 面临陌生事物,一般人总会情不自禁地后退,火锅也一样,首先面临的问题就是融入。 这个可以找几位声名显赫的人物试吃,有了第一个敢尝试的人,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声名显赫的人物? 陆云起! 姜佑突然一怔,放下狼毫,鼓起腮帮子,怎么老是第一个想起她呢? “姑爷,喝茶!”正想着那个女人,身边就有人上了茶。 姜佑抬头,有些意外:“怎么是你?” 是青梧奉的茶,可青梧从来都看不起姜佑,这几天听从姜佑命令做事,也是陆云起发话。 平常也从不给姜佑好脸色,她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奉茶? 青梧还像平常,不过今晚映着灯火,姜佑发现这丫头漂亮动人了几分,脸上往常的清冷,平静少几分,多了几丝恬静淡然。 而且青梧上了淡妆,一头黑发垂在脑后,脑袋上插了簪子,看起来不像个丫头打扮,特别那红唇,娇艳欲滴。 青梧再走近些,将手搭在姜佑的肩膀上,弯腰附在姜佑的耳朵边,轻声吐气:“姑爷,我想通了,你说的很对,你我都一样,都是陆云起手上的工具。” 股股热气喷在姜佑耳朵上,这让他小腹燥热,情不自禁吞咽口水。 青梧看罢,轻笑一声:“姑爷,我们联手吧,做了陆云起,翻身做主!” 姜佑咯噔一声,顿感不妙,特别是余光瞥见楼梯口闪动的人影时。 在试探? 姜佑暂且平静,只面容没太大改变,像中了温柔乡的男人。 嘴角勾笑,眨着一双桃花眸,姜佑伸出手,放在青梧的圆臀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啊~” 短促诱人的声音,让姜佑心里一紧。 青梧被这猝不及防的大胆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后退几步,满脸羞愤。 “姑爷同意了吗?”强忍心中说不清的感觉,青梧问道。 姜佑偏身看向青梧,手却指着楼梯口的位置,笑意绵绵:“出来吧!烛光暴露了你,还有,青梧比赵二虎还不会演戏。” 二楼楼梯口的那人明显一怔,似是没想到姜佑这么快发现不对劲,旋即下楼。 依旧是那一袭紫色,陆云起酷爱紫色。 陆云起扶梯下楼,步履稳重有声,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怀里还抱了一把她时常耍的剑。 姜佑看罢,直呼自己命大,怕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一句话,陆云起就会下楼一剑捅穿自己。 第八十一章 你在教我做事 事情还要从青梧出去给死士颁布任务,回来之后说起。 青梧上楼,再次面见陆云起。 陆云起已经睡下,只是狭长柳叶眼还睁着,青梧跪在榻前,迟疑了一会才问:“小姐可有事瞒着青梧?” 这也就是青梧敢说这话,要是旁人,怕是早就没命。 陆云起翻了个身,面对青梧这张小脸。 昨日喝了不少酒,现在脑子还有些昏沉,所以陆云起眉头一直皱着,因为这样能好受些。 伸手从被子里出来,握住青梧紧在腹前的手,拽进了被窝里。 这样陆云起能感觉青梧真实存在,更安心些。 “昨日小姐走后,姜佑同我说了一些话,想离间我们,我不相信,可他又说了他与小姐约定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我不知道。” 青梧从始至终都相信自家小姐,今日此时此刻也如此,所以她没有隐瞒,她直接开口问。 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姜佑故意离间,是个坏人。 陆云起笑笑,像个少女一般:“他还说了什么?” “她说我也可以像青葵那憨丫头一样,每天开开心心地活着。”青梧也笑了,明媚如花。 接下来一段时间,陆云起告知青梧自己跟姜佑约定了什么,也解释了为何不跟青梧支会一声。 青梧听罢,只撩了撩额间几缕碎发,主仆二人重回如初。 小小细作还想离间? 真是痴人说梦。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那小细作,一定要他付出代价。”陆云起捏紧拳头,恶狠狠地说道。 青梧眸子一转,想法很快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有了不下十样惩治姜佑的办法。 “得想一个一步人间,一步地狱的法子来,让他吓得尿裤子。”陆云起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变态,像个阴森的老妖婆。 …… 一步人间,一步地狱。 很幸运,姜佑回到人间,通过蜡烛照射,投出人影细节,发现端倪。 顺便陪青梧演了一段小戏,占了一丢便宜。 看着自己的手掌,回味那种圆润紧致的感觉,姜佑贱兮兮地笑了笑。 二女发现姜佑越笑越猥琐,明白了什么。 青梧站在远处,用手背狠狠地把嘴上的胭脂抹去,在脸上留下了长长的一道。 眸子漆黑透亮,像个委屈极了的孩子,和哭泣的青葵有的一比,甚至更容易引起怜爱。 陆云起执剑上前几步,寒光一闪,姜佑只觉脖子一凉。 全剧终! …… 喉结蠕动,姜佑二指捏起剑刃,放到了一边,起身伸了伸腰才说道:“不要拿剑再架到我的脖子上吓唬我,你要是想杀我,还用亲自动手吗?” 陆云明显愣了一下,恶狠狠地瞪住姜佑:“你企图离家本将军与青梧,给个说法吧。” 姜佑有些无辜:“我没有。” “还说没有,那你跟青梧说的那些话。”陆云起目光冷冷,再次把剑对准姜佑。 姜佑从剑后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解释:“我的出发点是好的,只是这丫头会错了意。” “会错了意?”陆云起细长眸子流光运转,夹杂一丝杀气。 姜佑高举双手投降:“我只是想让这丫头像青葵一样,每日开开开心,无忧无虑,难道你想让她步你后尘,做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陆云起陷入沉默,确切地来说,是长久的沉默。 她在思考姜佑说的话。 像青葵一样,每日开心无虑! 这是多少姑娘的梦想,可大部分人求而不得,痛苦一生,这就是现实。 大端朝的女子,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她们从小就被安排了不幸福的婚姻,哭哭啼啼地过一辈子。 如果不是遇见自己,青梧也会如此,不过青梧会更惨些,因为她性子刚强,不会得到自己男人的喜欢。 “我愿意!”青梧突然站出说话,毅然决然。 姜佑回身,直面青梧,伸手想替她擦擦脸上的胭脂印,可青梧躲开了。 姜佑无奈放下手,有些落寞:“你愿意,你家上将军愿意吗?” 青梧看向自家上将军,而陆云起则是保持举剑的姿势长久不动,眉头微皱,陷入了困境。 是啊,青梧愿意,我愿意吗……陆云起在拷问自己的内心,若是在幽州,陆云起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我愿意”。 可现在在京城,大端朝的国都,这里歌舞升平,百姓富足和乐,幽州的兄弟没有必要再过小心谨慎的生活了。 没人会夜里偷袭,也没人会拿武器嘶吼上前拼命。 我希望,我的兄弟,我在意的人能平安活下去,安乐知足。 这就是陆云起现在的梦想。 姜佑知道自己的一个敏感问题,触及到了这个大女人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就算陆云起在外再强势,再男人,可她依旧有她在乎的东西,这些东西比她的生命都重要,她会千方百计地维护,呵护,以及保护。 直到目标达成! “其实我一个小小细作,没必要说这么多,我好色,喜欢上将军的颜,我就希望上将军平安喜乐,余生安好!” 说完,姜佑沉沉的一拜,手臂探出行了一个大礼缓缓退下。 …… “呼——” 回到自己的屋子,姜佑赶紧把门反锁住,长出一口气,按下噗通噗通跳个不停的小心脏。 话说这活这不是人干的! 这上将军府没一个正常人,就青葵还好些。 “咚咚——” 两声清脆的敲门声,姜佑下意识地问:“谁呀?夜深了该睡了。” 这个时间点在山河苑敲自己房门的只有三个人,一青葵,二青梧,三陆云起。 首先把陆云起排除,因为她不屑来敲。 姜佑觉得青梧概率大些,因为自己抢了青葵的炒花生,这妮子赌气不知道跑到哪里,反正没在山河苑。 “上将军说,酒楼一事务必周全,准备贱卖出去,去还债务!” 哗啦—— 姜佑气势冲冲地打开门,拨开挡在自己房门前的青梧,径直又走向前厅。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狗胆,去见那个女人。 前厅里,陆云起已经恢复正常,坐在主位上,手里拿了一本兵书,眸子不偏不倚,看的出神。 姜佑拉开椅子,在陆云起下首位置坐下:“酒楼不能贱卖,我有好法子日进斗金。” “你在教我做事!”傲娇不屑的陆云起。 第八十二章 见朱乐天 你在教我做事! 姜佑可不敢,他只是想提一点中肯建议,比贱卖何家酒楼要好。 陆云起是个聪明人,应该能收回命令。 “本将军说卖就卖,牙行那边已经催款,可现在府里没钱。” “多少?”姜佑鬼使神差问了一嘴,问完就后悔了。 陆云起依旧冷冰冰的,浑身散发逼人寒气:“两千两纹银!” 两千两! 姜佑嘴唇动了动,僵在原地,心里却在想:这牙行是不是提前知晓了消息,怎么不偏不倚,正好两千两。 大通街何家酒楼卖的话,也是这个价。 怪不得陆云起要卖。 “给我三天时间,我筹集两千两,还债。”姜佑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陆云起轻蔑看了姜佑一眼:“成交。” 姜佑:“|(′?_?`)……” 怎么感觉上当了,再瞄一眼陆云起,陆云起已经把眼睛移到书上,像个智者。 姜佑失魂落魄地重新回到屋子,不过路过廊道的时候,他发现青梧还没走。 青梧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何家酒楼地契等各项凭证,交在姜佑手里,轻描淡写说了一句:“姑爷,加油!” …… 躺在床上,姜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睛瞪得如铜铃。 既然夸下海口,这事总得有个说法。 “火锅计划”得提前,最好在初雪前就开起来。 可这样时限也远远超过了三日。 借钱! 姜佑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合理想法,找李洛阳借,嗯,就是这样。 …… “什么,两千两!你把我卖了吧,看我值不值两千两。”李洛阳听见对面姜佑狮子大开口,开口就要借两千两,一时吃惊。 “你家可是长安县本地第一富商呀,两千两拿不出来?” 姜佑不相信,动起手来,把李洛阳这小子浑身上下搜了一个遍,最后只摸出区区二十两和五枚铜板。 搜身期间,李洛阳也不反抗,嘴里还一个劲地哭穷:“我真的没那么多,这次出来开汤池,我爹给我的钱也花的七七八八,不剩啥了,我也没脸再开口问我爹要。” 姜佑最后把二十两和五枚铜板塞进自己的荷包里,蚊子腿也是肉,这个不能放弃。 “这样吧,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说!”姜佑靠在门柱上,听李洛阳有什么好法子,在短期内筹集两千两。 “朱乐天,他有钱,还喜欢摆阔。”其实昨日李洛阳就打算介绍二人相识,一同合伙酒楼生意。 可不知道因为什么借口,二人昨日去了何家酒楼,就各回各家了,没见成朱乐天。 三言两语哄一个纨绔子弟掏钱,也不是很难得事情嘛! 姜佑如是想到。 …… 场景一换。 芳华阁。 长安县有名的青楼,里面有好几个会倒立,劈叉的小娘子。 李洛阳是这里的常客,不过自从开了洛阳汤池,老鸨许久没见这位抠唆的李家大少了。 “哎呦,这不是李少爷嘛,请,里面请,我给你叫杨柳。”老鸨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妈妈,丰腴肥臀,脸上的脂粉比城墙还厚。 见到李洛阳来,立马一副标准的迎客姿势,说着还要请李洛阳在芳华阁的老相好:杨柳姑娘。 姜佑是个雏,这第一次进青楼这等乌烟瘴气的地方,明显有些不适,有几个模样姣好的小娘子看姜佑生的如此俊俏,纷纷抛来媚眼,更甚至有大胆的姑娘把姜佑往自己的屋子里拉。 管他有钱没钱,被这白面俊俏小生睡了也值了。 姜佑连连摆手拒绝,怕哪个小东西看见偷偷回去禀报,说姑爷去了青楼,还进了妓女的屋子。 姜佑可担不起这罪,自己的第一次可是要留给那个大女人的,毕竟自己是她明媒正娶的正房。 “公子,来玩嘛?”一位胸脯极大的姑娘攀上姜佑的脖子,从口中吐了一口香气。 “好呀。”姜佑立马笑脸,手揽在人家的腰上,过把手瘾。 “姜兄,我们是来寻人的。”李洛阳赶紧抓住姜佑,不让他钻入姑娘的石榴裙下。 杨柳姑娘李洛阳这次都没见,自从做了生意,李洛阳就觉得自己不需要那方面的安慰和刺激了。 拉着姜佑进了一间包厢。 老鸨在后急道:“两位公子,朱公子还没完呢?” 但李洛阳头也不回地拽住姜佑进去。 老鸨抱胸摇青团小扇,在外扶额:“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 进门,李洛阳自来熟,先是到茶座上倒了杯茶水,示意姜佑在对面落座。 然后骂骂咧咧地声音从床榻传来。 由于床榻和茶座之间有珠帘相隔,姜佑一时看不清床上有谁。 只看见白花花的一片,然后听见水**缠的声响。 “啊——” 一声低吼,一个男子穿件绸衣下床,掀开珠帘走了过来。 初见这人,这人没什么特别,不高不胖,只鼻头位置有个麻子。 不过现在这人满脸潮红,还未褪去。 随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朱乐天骂道:“进来能不能敲个门,每次都是关键时候,我家云烟都被你吓坏了。” 云烟此刻应该躺在榻上,收拾乱局……姜佑想到,暗自吐了口气。 果然,自己还是格格不入,不如古代大家少爷玩的花。 人家正在最后冲刺,李洛阳倒好,直接进来,要是没珠帘相隔,怕是要瞧见一副活春宫。 “这位是?”朱乐天注意到姜佑,问道。 李洛阳支了一声:“你的贵人,姜佑。” 朱乐天当即换了一副模样,笑颜尽展,像是看见了脱光衣服,躺在榻上的云烟小娘子。 伸手一把握住姜佑,姜佑只觉手上黏糊糊的,也不知道云烟的,还是…… 一想到这,姜佑就一个寒颤。 朱乐天赶紧表示不好意思,擦了擦手,搬了一个凳子在姜佑面前坐下。 “姜佑,姜兄,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鄙人朱乐天,早闻姜兄有经世之才,今日得见,真是相见恨晚呀!”朱乐天臭屁奉承一大堆,听的姜佑耳朵疼。 朱乐天早听闻姜佑大名,这还是拜李洛阳所托,自那日体验洛阳汤池二楼后,朱老爹也来体验了一下,当即给了很高的评价。 李洛阳也没居功,直接把姜佑推出来顶包,说主意都是姜佑想出来。 朱老爹摸摸自己的大肚子,笑呵呵道:“京城商界有此人,我辈退矣!” 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 所以朱乐天看见姜佑,像是看见了自己的崛起之路。 第八十三章 微妙 有小娘子掀开珠帘,身上只批了一件薄衫,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和一脸潮红圆润的脸蛋,根根潮湿发丝粘在脑门上清晰可见。 她就这样掀开珠帘走出,毫无避讳三人目光,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三个男人的目光惊人的一致,从左到右,然后舔舔嘴唇,吞咽口水。 “姜兄,久仰大名!”朱乐天抱拳,率先恢复过来。 姜佑以喝茶掩饰自己的尴尬:“听洛阳说,你有意合伙酒楼生意。” 朱乐天点头如捣蒜,一双眼睛诚恳无比。 姜佑听罢,从袖口掏出何家酒楼地契放在桌子上,主要是他不想再接触黏糊糊的朱乐天。 “何家的?还是大通街?”朱乐天看了看地契,发出惊叹,这似乎在他眼里是件了不得的事情。 “如今,大通街那间酒楼已归入我上将军府,你与我合作,不吃亏。”姜佑抛出诱饵,顺便又把上将军拿出来吓唬人。 朱乐天一听,把手里地契重新放在桌子上,面露微笑:“何家不太好对付,姜兄还是另请高明吧。” 言外之意就是不想与姜佑合作。 姜佑一听,这哪行,你不跟我合作,我怎么问你借钱? 姜佑看了李洛阳一眼,希望他出来说话,可李洛阳无动于衷,正在把玩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轻薄衣物,像是云烟的。 “我们背靠上将军府,肯定不会出乱子。”姜佑坚持道,都以“我们”相称,希望拉近关系。 朱乐天紧了紧身上的薄衫,还是摇摇头:“何府的手段,姜兄不知,我与洛阳知悉,就算有官府背景,我想何家还是不会善罢甘休。” 姜佑想开口辩驳,哪知朱乐天不给机会,继续说:“我家在大通街也有酒楼,不如姜兄放弃何家的,我们共同经营如何?” 说再多,朱乐天也不愿冒风险,惹上何家那尊吝啬鬼。 这时李洛阳也出来说话:“之前说的何家三招,不仅于此,他们的手段,多的我们想不到。” “那你还……”姜佑指着李洛阳。 这时他突然明白了,为何李洛阳不跟自己争抢何家酒楼? 像李洛阳这么抠的一个人,白白送自己一间酒楼,本来就奇怪。 可自己当时竟没发觉。 李洛阳这时表示歉意,又给姜佑斟满茶,都溢了出来。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姜兄还是不要打破规矩为好,再者,我朱家也有酒楼,不必何家的差,姜兄愿意来,我愿五五分成。” 朱乐天也是个聪明人,不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不过这出手就比较阔绰。 “这样吧,后天你们到城外巽山书院,见识了我发明的好东西,再谈合作不成!”姜佑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如果不是东西不好做,姜佑明天就可以让二人大吃一惊,并心甘情愿地入伙。 这对把兄弟对视一眼,点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快乐时间,李洛阳知道姜佑不好色,所以带他去一楼听了姑娘唱曲,顺便规划洛阳汤池的后续。 朱乐天本来也跟着,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姜佑看见朱乐天又带着云烟进了屋子。 朱大少还是坚挺呀! …… 从青楼出来,姜佑还左右看看有没有陆云起的小尾巴跟着自己,瞧见一切无恙后,这才放心回府,不过回府之前他去了趟铁匠铺和城外农户庄子。 老铁匠看姜佑一个年轻人在铺前手舞足蹈,讲述自己要打制的东西。 不过听了一会,老铁匠就不耐烦:这说的是个啥玩意儿? 尿壶吗? 姜佑借来纸笔,画出铜锅的大致样子,交给老铁匠看,老铁匠伸出五根手指:“五两!” 姜佑爽快付了钱,反正这钱不是自己的,而是李洛阳贡献的,不亏不亏。 “明晚我来拿!”姜佑提出时间期限。 “再加五两。”老铁匠诚实的很,又伸出五根手指。 姜佑再掏,心里一个劲地念叨:不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不心疼,不心疼…… “来,我再给你十两,以后这铜锅你不能为别家打制。”姜佑一狠心,把二十两花了精光,只剩下几枚铜板。 老铁匠笑笑,点点头。 搞定锅,下一步:涮锅的菜品。 这个可以从府里q,但姜佑不满足于此。 之后,姜佑又去了依附上将军的农户庄子,刚巧不巧,就碰见一户农家正在屠宰牛,姜佑奇怪:不是说古代牛稀缺,不能随便杀吗? 一问才晓得,牛肉在大端朝是流行肉类,还有专门的商家饲养肉牛售卖获利,不让屠宰牛听起上像是笑话。 姜佑听的嘿嘿直乐,这岂不是上天助我贼姜佑,天生要生意红火! 去了关键位置,吩咐厨房厨娘把毛肚儿处理干净,按照自己的要求先处理一下,切好,明日送到巽山书院,期间又挑选了几样菜品,明日一并送过去,姜佑这才放心。 嘴里哼着小调,一蹦一跳地踏上湖上木栈道,姜佑准备去找青葵玩。 因为昨日抢了她的炒花生,这护食妮子到现在都不理自己,姜佑很伤心。 一袭紫衣飘飘,劲风刚烈,虎虎生威。 陆云起正在一楼宽敞平台上舞剑,姜佑自从搬到山河苑居住,也时常见到陆云起练剑,但每一次见都有不同的感受。 这一回姜佑从陆云起的剑意里面发现,这回陆云起似乎很开心。 姜佑躲着陆云起,准备从旁边偷偷溜过去,可陆云起似乎有意为之,舞剑直直地冲向姜佑。 眼看精钢长剑离自己的脑阔越来越近,姜佑又退后了两步,哪知陆云起不依不饶,跟了过来。 姜佑连滚带爬地重新回到木栈道上躲避,身子向后仰着,生怕陆云起一个不小心,手滑剑脱,那自己找谁说理去。 就这样,姜佑在木栈道上站了许久,陆云起累了才停下,青梧送上干净的毛巾。 陆云起边擦汗边审视姜佑,似有话要说。 姜佑笑眯眯地等着。 俗话说得好:不打笑脸人。 现在和陆云起的关系有那么一股股的微妙,谁也不知道陆云起会不会反悔,不遵守二人间的约定,一剑结果姜佑。 所以姜佑要尽量降低自己的姿态,甘愿做一只透明的小舔狗。 【作者题外话】:苑署杂记》里记载明代乡饮酒礼(州县长官宴请地方耆老乡绅的酒宴),每桌用牛肉八斤,价钱和羊肉一样(0.015两/斤),贱于猪肉(0.02两/斤)。 第八十四章 桌上的试探 “你为何在这儿?这个时辰?” 陆云起擦完香汗,将剑收回鞘中,平静问道。 姜佑抬头看看天,现在的时间大概是晌午,该吃午饭了。 这个时间点,姜佑应该在巽山书院才对,到了晚上姜佑才会回府。 所以此时此刻在府里见到姜佑,陆云起一时奇怪。 “去办了正事,筹集那两千两。”姜佑点点头,诚恳回答道。 去青楼找朱乐天万万不可说出口。 “筹到了?”陆云起看姜佑一点也不慌张,更甚至有些胸有成竹,再问。 姜佑摸摸鼻子,心里没底,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快了,三日期限足够。” “哦,是吗?”陆云起翘起嘴角,略有不屑。 三日筹集两千两,姜佑一介书生,又不认识什么人,除非他把书院卖了。 “我准备把自己卖了,应该够了。”姜佑一本正经地说道,期待二人反应。 陆云起站在原地不动弹,嘴角只颤了颤,好久才回过神,眨眼轻叹:“那也成。” 说完,陆云起带着青梧头也不回地进了小红楼,转身的那一刻,陆云起有些绷不住了,哭笑不得的样子,让青梧有些发愣。 不过留给姜佑的只有两道背影。 …… 进楼,姜佑发现午膳都准备好了,不过看分量没自己的,应该是府里的人没料到自己会回来。 但姜佑一个厚脸皮,趁陆云起还没动筷,赶紧一屁股落座,朝青梧吩咐道:“加副碗筷。” 青梧不愿,目视前方,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还是陆云起轻轻抬手,青梧这才去准备。 陆云起撩摆落座,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兵书。 “上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云起眼皮轻抬,翻了一页书示意姜佑继续说。 “上将军您就准备一直啃老本,这么多日,也没见您出去上职!” 姜佑说的是实话,陆云起自从搬进京城长安县永川坊上将军府,出去的次数寥寥无几,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山河苑,不是在看兵书,就是在练剑。 按理说她一个上将军,不应该闷在家里,不去上班呀? 虽说俸禄照发,可拿在手里不踏实。 陆云起本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但想了一下,与姜佑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薄唇轻张,刚才因练剑而红润的脸色还未完全消散,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鬓角的发丝还是湿的,耳朵也有些红,果然运动的女人最美。 陆云起嗓子富有磁性,虽不至于男人那般浑厚,也不如一般姑娘像黄鹂鸟的嗓音悦耳动听,但陆云起的声音听起来别有味道。 有股威严感,霸道女总裁那种调调。 “上职一事需得等到明年开春时节,在城外西山四营谋了个差事,日常练兵为主,不掌实权。” 如今天下太平,仗两年前就打完了,年轻皇帝自然不会允许边疆武将继续掌权,所以随便一个由头,一道圣旨就把边地将领全部召了回来。 这些将领的安排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调任,一种则是留京。 陆云起就是留京,因为陆云起本来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原陆府在京城有些根脉,陆云起留在京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调任就比较可怜,一些战功显著的将领被皇帝有意调任至京城周边富县,担任当地的父母官,手上没有兵权。 干自己专业不同的事,这些将领多半会犯错,到时皇帝一道降旨,这些将领往日荣耀也就不复存在。 这就是皇帝的手段! 姜佑听罢,饶有意味地点点头,估计这是惯例,相当了放了半年的假。 还是古代好呀! 不上班还有工资拿,假期还长。 “您见过皇帝吗?”姜佑突发异想。 都说皇帝是龙子,应该长的气派非凡,气场强大,常人不敢直视。 “跟你长得差不多。”陆云起轻飘飘地说。 姜佑伸手指着自己,半开玩笑:“我?不能吧,皇帝怎么可能有我这般俊俏,玉树临风,我可是鲜花见了都要败,母猪瞧了都会上树。” 陆云起听罢,并没有出现姜佑期待的那样,掩嘴偷笑。 事实证明,陆云起笑点比较高,姜佑逗她笑的方式有些低端。 陆云起眼睛瞧着兵书,字是看不进去了,只脚趾用力抠着地板,故作平常模样。 话说这小细作也真是的……该杀头! 竟然说皇帝不如他? “青葵护食是个毛病您知道吗?”姜佑不逗陆云起了,换了一个话题 陆云起放下兵书,略显郑重:“她有心结,现在看来,你也解不了。” 青葵护食这个毛病,陆云起和青梧试过许多方法,可都不起效用。 姜佑既然问,说明他也发现并试着去解决这个问题,但如同往日一样,效用不显。 “她说是在幽州饿的,没粮。” “她倒是什么都跟你说。”陆云起斜眼瞥了姜佑一眼,不知什么意思。 姜佑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毕竟我是她的姑爷。” “幽州无粮,饿肚子只是其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她是蛮国人。” “没安全感!” 青葵眸子中有一丝幽蓝色,有异域女子的风情,她自己也说过,她不是大端朝人,与大端朝格格不入。 “可以这么理解。”陆云起合上兵书,准备起筷。 姜佑将胳膊放在桌子上,凑近了些:“您当初为什么要把他送到我房里?” 姜佑在试探,或许也可以理解成:皮痒痒了。 陆云起伸向筷子的手又重新收回,学姜佑的样子放在桌子上,不过她双手交叉,很惬意的样子。 “不正合你意?把她当做一个宝。”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姜佑眼眸微缩,里面夹了一丝寒光,有些生气。 陆云起笑笑,有些不近人情:“怎么,今日说这些,你是在责怪本将军?” 很明显,当初青葵和青梧二选一,送一个去姜佑屋里伺候,青梧聪慧机敏更适合,但陆云起却选了青葵。 只因为她是蛮国人,留在陆云起身边,充其量只是个吉祥物的角色。 陆云起不心疼,不可惜把青葵送出去,而留下一个能干的青梧。 “不敢不敢,我只想对上将军说一句话,你放弃了青葵,我不会放弃,非但不会放弃,我还会千方百计的治好她的心病。” 第八十五章 陆云起的秘密 姜佑说完这番宣誓“青葵私有化”的话后,青梧取了碗筷回来。 二人心照不宣停止这个话题。 姜佑伸手接过自己的碗筷,也不等这个家的大主人先动筷,他就夹菜到自己的碗里,像母猪拱食一样。 陆云起看看,扶额轻叹一声,没说什么话。 等二人吃完饭,青梧收拾碗筷出了小红楼,二人的对话又重新启动。 “青葵先不论,咱们还是说说你的酒楼计划吧!何家本将军也有所耳闻,你是个聪明人,不至于撞到南墙也不知回头吧。”陆云起先开口,拿帕子擦了擦嘴。 姜佑背靠在椅子上,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舒爽道:“透露计划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上将军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火锅计划”开业的时候,需要一位声名显著的人物过来镇场子,试吃,思前想后,陆云起最合适不过。 正为难怎么开口请陆云起帮个小忙,没想到她自己问了,那可就不怪姜佑了,姜佑只是提了一个小小的条件而已。 “那你撞南墙吧,本将军不想知道了。”陆云起的好奇心没那么重,她也不轻易应允别人,再者,这个条件是未知的。 姜佑泄气:“您真不想知道?” 陆云起慢悠悠地给自己倒杯茶水,放在嘴边吹了吹,摇摇头:“不想。” “我不信。” “我自己信就成了。” “我真服了你……算了算了,算我上辈子欠您老的,我已经找到了合伙人,长安县朱乐天,他家专攻酒楼生意,事后应该五五分成。” “大概每月盈利几何?” “这个暂且不知道,一切等店开起来再说。”姜佑心里没底,也不知道火锅受不受大家的欢迎。 “我还听说,洛阳汤池被砸了。” “嗯。” “你们搞出了个新玩意,颇受人的欢迎?” 姜佑再点点头,最后没忍住:“您不放心我,也不用了解的这么详细吧?赵二虎说的,还是青梧?” 按理说陆云起没必要知道的这么详细,一个破澡堂子,一介杀神,二者身份不匹配呀! 陆云起知道这么多,很明显有人仔细对陆云起禀告过。 这个人选,算一下,有青葵,青梧和赵二虎,如果徐彪不傻的话也算一个。 “你没必要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陆云起喝茶,但好像忘记了刚倒的滚烫茶水,接触的那一刻,她猛地往后一顿,摸了摸自己被茶水烫的嘴巴。 姜佑在一边幸灾乐祸:“这应该就是报应。” 陆云起拿边上的书就往姜佑身上砸了过去,但这点力道,不疼不痒。 姜佑拾起书,重新放回原来位置,看了眼一脸嗔怪意味的陆云起,竟一脸笑嘻嘻地说:“难得看见上将军还有生气的时候……这样说也不对,您老整日绷着一张脸……” 话没说完,陆云起拿书又砸了过来,正中姜佑脑门。 姜佑揉揉额头,又捡起书,不敢放回去,而是紧紧攥在手里:“您老这样挺好的,发泄发泄,别整日除了看书就是练剑,让我瞧瞧您老看的这本书质量如何,有没有孙子兵法高超。” 说着,姜佑就随手翻开书,书皮上二字《兵谋》,著书者:不祥。 再翻开一页就是正文,第一段:月黑风高,青龙寺中头戴黑巾的白面和尚,身段八尺,匀称至极,对面一位只穿了荷花藏鲤肚兜的姑娘,笑吟吟的,媚眼如丝,一双纤手柔弱无股攀上和尚的…… 越往下看越不对劲,这怎么有点像……那种带点颜色,不健康的…… 一阵刺耳的声响,陆云起猛地站起身子,大力拉开椅子,上前欲抢夺姜佑手里的《兵谋》。 姜佑往后躲,陆云起脸上慌张,眼睛死死地盯住兵书,猛地绕到姜佑身后,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书的一角。 姜佑把书直往自己怀里拽,同时背也弯了下去,整个人快钻进桌子底下。 陆云起也不甘示弱,利用长年习武身子的柔软度,硬是伸手去够,整个上半身都快趴在了姜佑的背上。 姜佑只觉背后两股凸起坚硬,硌的自己生疼,可他终究不敌陆云起,一个不留神书被陆云起抢了回去。 待姜佑直起腰,陆云起已经不见了踪影,应该上楼回屋了。 姜佑坐在板凳上,伸手按了按自己被硌的生疼的脊背,一时无语:陆云起都穿了什么?穿了铁板吗? …… 午后,姜佑去了学堂,在后山看见了消失不见的青葵,这丫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没心没肺地往嘴里塞锅巴。 这回姜佑没敢伸手去抢,只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落座。 青葵感觉身旁坐了人,瞧见是姜佑后,先是一阵惊喜,而后突然绷紧小脸,将身子也扭到了一边。 没别的:还在生气。 姜佑早早地掏出在路边买的一袋炒花生,报以歉意:“对不起,姑爷我不该抢你的东西,我还给你一大包,你原谅姑爷还不好。” “不好。”青葵说完,看了看锅巴袋子,已经空空如也,眼泪吧唧一下就掉了出来。 姜佑瞪大眼睛,我没干啥呀,你哭啥呀? 赶紧剥了一颗花生,送到青葵嘴边,青葵正在哭,花生顺理成章地送进丫头嘴里。 青葵立马停止哭泣,嚼了嚼,又吐了出来:“不好吃,我要吃街口的那一家。” 踢着自己的小短腿,青葵又哭了,豆大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老可怜了。 “一会姑爷我还要上课……要不晚上带你去逛夜市?”姜佑提议道。 青葵立马停止了哭闹,擦了擦眼泪转过身子,抢过姜佑手里的一袋炒花生,可怜兮兮地说:“别以为这样做,我就可以原谅你。” “明日再带你逛一次。” “好。”青葵表情如晴雨表一样,说变就变,立马换了笑脸。 姜佑扶额,有些无可奈何。 这妮子……也真是贪吃,好哄呀! 第八十六章 再献计,不做人了 “青葵,你知道上将军整日都在看什么不健康的书吗?”姜佑还是问出了口。 二人坐在大石头上,一起看向远处人工开凿的大通河,说些悄悄话。 青葵在剥花生吃,她觉得既然买都买了,不能浪费,更甚至要求姜佑也给她剥,不能偷吃。 如今地上已经散落了一大堆的花生壳。 青葵把花生仁塞进嘴里,刚哭过的缘故,眼睛水汪汪的,很是惹人怜爱。 “知道啊,上将军喜欢看话本故事,但她每次都要拿其他书的封皮掩盖,还不许我们说。” “我们?青梧也知道。”说完,姜佑感觉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这不明摆着吗,青葵都知道,青梧能不知道? 今日无意间撞破陆云起的秘密,让姜佑一时惶恐无比,但又有一丝窃喜。 原来杀神并非没有弱点,这话本故事就是重要突破口。 想我后世泱泱华夏,那些有趣的故事话本数不胜数,自己虽不才,但能记住大致情节,只要稍动笔墨把故事复述下来,以后对付陆云岂不是…… 也不能称之“对付”,而要说成“讨欢心。” 说干就干,姜佑留青葵一个人在这里大快朵颐,他身为书院院长则是又翘课了,躲在没人的地方,研磨铺纸,准备创造话本故事。 陆云起一介女流,莺莺燕燕的故事她应该喜欢,不过旋即又想起她是位将军,可能不同于寻常女子,所以要搞一个既有爱情,又有战场的铁血故事。 《三国》有貂蝉,有大小乔,还有战争,应该行吧! “且说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剽窃大王姜佑! 到了晚上该回府的时候,姜佑绞尽脑汁只憋出几章,主要文笔不太行,言语措辞更烂,又答应了今晚陪青葵去逛夜市,所以不得不暂且放下手中的活。 还是上一回的地方,大通街西边的一条路上,不过今日碰巧,碰见了出来觅食的李洛阳。 “你咋在这?你跟踪我了。” 李洛阳不可置信,回了一嘴:“你脑子被驴踢了,魁首街距离这就隔了一条街,我饿了,出来吃饭。” “哦。” “姑爷,你们说话,我自己去逛。”青葵见势不妙,取下姜佑的钱袋,一个人没入了人流。 青葵知道,姑爷一旦和李洛阳说起话来,那经常忘了时间,所有今晚为了自己的肚子,青葵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 姜佑不放心,可李洛阳已经派了身后的两个仆人跟上。 姜佑这才跟李洛阳坐到了一处摊子后,每人要了碗热气腾腾的羊汤。 “咋没见你身边那位战力彪悍的护卫呢?”李洛阳指的是赵二虎。 姜佑摇摇头,有些无奈:“这人脑子有病,时常没影。” 这两日,给姜佑驾车的都是徐彪,由于徐彪憨傻,姜佑不敢随便带出来,什么事都是亲力亲为。 “对了,汤池那边怎么样了,能开业吗?” “没问题,我还专门从府里调派了几位好手,要是何家胆敢再来,我叫他们有来无回。”李洛阳对此信心满满。 做生意吗,要防对手也要防看不见的敌人。 谁又能想到何济身为李洛阳好友,为了区区二十两雇了黑手打砸呢。 “我还有个想法。”姜佑说。 李洛阳喝了口汤,身子暖洋洋的,示意姜佑继续。 姜佑问老板要了一块儿饼,掰成小块扔进碗里,侃侃而谈:“既然取消二楼优惠卷,那我们有必要加大一楼优惠力度,我的意思是,将优惠额度提高至一钱。” “一钱?是不是有些高了,按你的意思,原本花两钱才能洗澡,现在手上有优惠卷,只用一钱即可?” 姜佑点点头,继续说出让李洛阳一时无法接受的优惠力度:“就一钱,同时在前十日,我们免费提供搓澡服务。” “你疯了?”李洛阳看姜佑是疯了,在异想天开。 提高一钱优惠额度暂且不说,就免费搓澡这个服务,同行知晓,怕是认为洛阳汤池要甩膀子不做人了,这个优惠力度,你让别的汤池怎么活? 人家不找你算账就奇怪了! “我没疯,我打听过了,贫民大众洗浴,几乎没有人会花钱请搓澡师傅,因为贵,市场行价在十文左右。” “你知道你还?”李洛阳没了喝汤心思。 “你听我把话说完。”姜佑示意李洛阳不要急,接着说:“前十日,我们免费提供,优惠卷大部分收回来后,我就要投入团购票,团购票价值两钱,不过其中包含了价值十文的搓澡服务。试问,同样花两钱洗澡,咱们洛阳汤池提供搓澡,其他汤池不提供,你若是顾客,你会选哪一个?” “自然是选占便宜的那一个。” “对,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既然要做大,不防垄断经营。久而久之,长安县唯我洛阳汤池一家独大,那银子岂不是源源不断。” “可这样,会亏本。” “前期会亏,后期赚。”姜佑坚定,做生意就是这样,前期投入,后期赚钱,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可李洛阳还是不敢赌,觉得姜佑这个想法太不切合实际,也太理想化了。 “搓澡师傅不好请!”李洛阳说出自己担忧。 姜佑笑笑不以为意:“计件分酬,市场价,每人十文,我们分二成,搓澡师傅分八成。这样算下来,他们一天的收入会很高,估计比老叶掌柜都高。” 姜佑有这个自信,虽然没仔细算过,但工资如果真的这么算,那些搓澡师傅收入高的吓人。 高收入的诱惑也就不怕师傅们不来。 “我还有问题。”说实话,李洛阳已经动摇了。 他像看怪物一般看着姜佑,真的应征了朱干爹的一句话:此人投身商界,我辈退矣! 他脑袋里的各种想法,不管哪一种都足够令人惊奇,看似是亏本买卖,可懂门道的人一看,就直呼:学到了。 “你说。”姜佑掰完手里的饼,就准备开动,正宗的羊肉泡馍。 “团购何意?” “这个……简单解释一下就是一次性购买足够数量的澡票,才能享受澡票里含有的免费搓澡服务。” “高!实在是高!”李洛阳伸出大拇指,感觉自己再一次被震惊到。 先前担心的优惠额度太大,不能盈利的问题迎刃而解。 商家最担心的问题就是客源不稳定,顾客转投他家。 可一次性购买多张,你总不能捏着票不来我洛阳汤池消费吧? 转投其他家?别家也不认你手里捏着的洛阳汤池澡票呀。 这一顿操作下来,这位顾客就牢牢的捆在了洛阳汤池这条大船上。 你想跑? 先把票用完再说,要不然你亏了呀! 我们洛阳汤池也是为了您好! 第八十七章 再水一章 “姜兄,你说,你脑子都装有什么?”李洛阳已经语无伦次,想劈开姜佑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藏有仙人。 要不然,他怎么能想出,说出这么吊炸天的东西。 “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说。”姜佑露出坏笑,做朋友的爸爸,姜佑有极大的兴趣。 “爸爸?那是什么?”李洛阳以为这个神奇词汇是类似“优惠券”“团购”的东西,一时好奇。 “你先叫声听听。” 李洛阳正欲张口,可留意到姜佑脸上的坏笑,心中警觉不已:“你叫我爸爸呗?” 姜佑:“(¬_¬)!” 二人迅速跳过这个话题。 “对了,后天你准备怎么让朱乐天大开眼界?跟你搭伙过日子?” 搭伙过日子?怎么感觉怪怪的。 姜佑眉头一皱,没理:“你说这话,是不打算入伙了?” 李洛阳摆摆手:“不了不了,思前想后,我还是不掺和酒楼的生意,我有汤池就可。” “呵呵。” 姜佑皮笑肉不笑,心里想到这李洛阳也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也不愿去掺和看不见希望的生意。 何家地痞流氓,李洛阳根本就不相信自己与朱乐天能对付得了,所以早日撤出,明哲保身。 姜佑也没怪罪的意思,一码归一码,是个人都会这么做,谁会做赔本生意? 姜佑也不点破李洛阳的心思,而是说:“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死皮烂脸要掺和。” 李洛阳拍拍胸脯,放出狠话:“我要是掺和,叫我生不出儿子来。” 这个年代没儿子可谓是香火无继,看来李洛阳真的下了狠心发毒誓。 “行,这是你说的。”姜佑开心大笑,扒拉了两口羊汤,暖暖身子:“后天一早你就过来看,保准你大开眼界。” 李洛阳笑笑不语。 …… 等到青葵吃饱喝足,姜佑才带她回府。 青葵肚儿撑得老圆,扶着腰慢吞吞地跟在姜佑身边,马车是坐不成了。 “以后好吃的多的是,没必要如此,撑坏肚子怎么办?”姜佑该说的还是要说。 青葵笑笑,露出梨涡,又咬了一口羊肉串:“不会撑坏,我有经验。” 姜佑长叹一声,没说什么。 二人慢悠悠地走在街上,等回府已经是夜深的事了。 门房老孙头都睡了,叫门叫了许久,他才揉眼睛过来开门。 山河苑。 湖上阵阵寒风逼人,不过二人饭后走了好长时间的路,腿都酸了,浑身冒着热气,自然不惧这股寒意。 推门进去,发现一楼前厅的蜡烛还亮着。 一袭紫衣的陆云起双臂抱平胸,闭目坐在椅子上,不知在等谁。 青梧也在后边打瞌睡,瞧见姜佑来了,她轻轻推了推陆云起。 陆云起睁开眼睛,先是打量二人一眼,然后吩咐:“青葵,你先回房。” 青葵“哦”了一声,丢下带她出去胡混,晚归的姑爷一人在原地。 等到青葵关上门,陆云起在心中酝酿了一会才说:“今日《兵谋》一事,本将军希望别人不知道。” 这算赤裸裸的威胁? 姜佑站在原地奇怪。 “总之,一切好自为之。” 陆云起说完,傲娇起身,在青梧的搀扶下,边掩嘴打哈欠边上楼。 姜佑自讨没劲,摇晃小脑袋进了自个屋子。 不久,外边廊道有声响,应该是青梧下来了。 姜佑打开门,探出脑袋:“你家上将军看的香艳故事,姑爷我也喜欢看,我要不要明日上街买两本,送给上将军?” 青梧看了姜佑一眼,进门前轻描淡写一句:“随你。” 回屋睡觉,一觉香甜。 我姜佑可不是多嘴的人。 …… “哎,先生早上好,我跟你说个世人都不知道的趣事,就我家那位,那位杀神陆云起,私底下喜欢看那种香艳故事话本。” 翌日一大早,姜佑在巽山书院遇见张载,就管不住自己的嘴。 张载奇怪一声,浓眉皱起:“你不要胡乱造谣,小心老夫告状去。” “切。”姜佑自讨没趣,溜了。 张载捋捋长须,喝了口断玉烧,心中暗自叹道:看来皇帝那日醉酒说的是真的。 今日轮到姜佑前来明德殿上课,不过还没正式上课,底下的孩子们纷纷抱怨。 姜佑压压手,示意一个一个说。 启蒙班的梁小虎率先站起来说:“张先生说话文绉绉的,还喝酒,我们都听不懂。” 姜佑挠挠头,示意梁小虎坐下,拿自己的笔在本上记张载一笔,这个得好好说教一番,连带扣他一两工钱。 接着基础班的班长王永恒出来说:“张先生老说这么笨,好几位同学都被他骂哭了。” 姜佑又拿笔记下,再扣。 最后覃书舒出来说:“张先生满口之乎者也,不懂术数,只教我们些晦涩古文。” 姜佑无奈,张载每月二两的工资已经没得扣了。 这是课堂前奏,课上还是比较融洽的,这些幽州孩子很喜欢姜佑。 姜佑再次展现自己高超的术数天赋,让经世班的同学们惊掉了下巴,这道题还能这么算? 课后,姜佑找到张载,这老头一个人躲在凌华阁看古书。 姜佑进来时敲了敲门,被赵二虎一脚踹坏的门已经被修好。 张载抬眼:“你怎么来了?” “来找先生探讨探讨。”姜佑尽量说的委婉些。 张载示意姜佑在对面落座,姜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榻上:“今日孩子们与我说了许多先生的坏话。” 张载笑笑,像是发自内心:“哦?说了什么。” “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自有傲气,听不得旁人指责,更何况这些话还是出于一些幼儿之口。 张载抿口酒,拧上壶嘴:“我张载岂会那般小气?” 得到这句话,姜佑就放心多了,于是说了一大堆从孩子们口中复述过来的话。 起先张载还欣然接受,但越听脸色越不对劲,最后干脆拍起了桌子,砰砰直响。 不是说不生气吗? 咋说话不算数呢! “孺子不可教也!孺子不可教也!” 张载满脸红润,也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因生气而涨红脸庞。 后者的概率较大,因为老头子手掌都拍红了。 “竟然说老夫,老夫读书一辈子,还没人敢指责老夫的学问。” 张载气愤至极,一手指着窗外,大声吼道。 “学问是学问,没人质疑您老的学问,可这与教学是两码事。做先生的,首先教的东西要让学生们懂。” 姜佑什么话都敢说,也不怕火上浇油,大不了再换一位。 “不是每个人都像先生这般,对文章古文研究的透彻无比,书院里大部分都是些年龄小的孩子,他们学习的速度和接受能力都有限,我们要适当地选择性教授,像您老之前那种……确实不太合适。” “你在指责老夫吗?”张载狠瞪一眼。 “建议。” 一句话噎的张载闭嘴,只一个劲地往嘴里灌酒,姜佑也没拦,不一会他就醉了过去,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姜佑心情复杂,只把随身所带的小册子留在矮几上。 小册子上有什么,张载一直好奇,今日姜佑留下也算是无言的提醒。 小册子上有姜佑的教学计划,每个同学的性格特点,他们对知识的掌握程度,以及日后大概的规划,册子上都有详细的记叙。 姜佑有个习惯,喜欢用笔写下自己一切值得注意的东西。 第八十八章 铜制锅子 伤寒,天气越来越冷。 挂牌歇业三日的洛阳汤池重新开业。 像槐树街王二和许忠第一批享受红利的人回去多嘴之后,数百手持优惠卷的长安县贫苦百姓,像蜜蜂回巢一样涌进这家新店。 没别的,占点便宜。 李洛阳站在大门口,还没宣布汤池新的优惠政策,就被淹没于人潮之中,只露出一条高举的手臂。 “喜讯喜讯……”李洛阳在人潮里艰难站立。 “老弟,别喜讯了,腿再慢些,就没位置了。” “就是,你手里连张优惠卷都没有,喜什么讯?” “一边去,别挡路……” …… 李洛阳被教训了,索性闭嘴,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找来掌柜维持秩序,他则是出门,目标直奔巽山书院。 朱乐天和李洛阳在巽山书院相遇,二人抬头看了看书院匾额,勾肩搭背地上山。 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倒是遇见几个脸色黑紫的老妈子在清扫地面。 “二位找谁?” “姜佑。” “姜院长啊,他正在明德殿授课呢,那个方向。”幽州大妈没有丝毫的防备心,就放两个纨绔子弟入山。 姜院长? 姜佑说的都是真的,她家那位杀神真的为他创办了一间书院。 看这巽山手笔,花费应该不少,怪不得姜佑不近女色,杀神陆云起还是太懂了。 试问:有哪个男人能拒绝自己老婆在工作上鼎力支持?和被窝里的温情软玉。 二人走马观花似的来到明德殿,路上瞧见的景色不错,像绿地公园一般,就是篆刻文字的山石比较多,给这间书院平添了几分书生气。 明德殿。 一身布衣的姜佑面对十几个孩子,在讲台上滔滔不绝,时不时喝两口茶水润润嗓子。 大殿的侧座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老先生也如学生一样,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地在纸上记录,比学生们还认真。 这么大年纪的学生? 二人一时奇怪。 儒圣张载今日没饮酒,面色恢复正常,神采奕奕,许久没回到这种状态,他想记下堂上先生的每一句话。 自从那日姜佑把册子留在凌华阁,张载酒醒之后,一个人待了一会,想通了些。 孩子们年纪小,说的话都是出自内心,他们并不是不喜欢自己,只是相比姜佑,自己的授课方式太老套了,不受小孩子们的喜欢。 张载也并非一个“酸儒”,他自有傲气和骨头,除开这些他还有一颗年轻上进的心。 虽然现在的他不需要这颗心,因为他成名许久,早已成了世间唯一的“儒圣”。 但“儒圣”这个身份,在这间不出名的书院里不起丝毫作用,没有人认识这位喜欢喝酒的老头。 于是张载准备重新做人,改变自己,取代姜佑,成为孩子们爱戴的对象。 这第一步便是参悟姜佑留下的册子,第二步是偷师学艺,过来学习姜佑讲课的方式,神态动作以及这人在讲课时的心无旁骛。 这年轻小子还真是喜欢这些孩子。 “那老头是谁?”朱乐天撅着屁股,透过窗户缝看见张载。 李洛阳扣扣鼻子,摇摇头:“不认识,看样子应该是书院看大门的。” 事实证明,张载“儒圣”名声接连遭遇滑铁卢,没人认识他。 “好,今天就讲到这,下课。”姜佑放下戒尺,收拾自己的教案,快步走下讲台。 殿外的二人见状赶紧守在门口,等候姜佑出来。 可姜佑还没出门,就被张载的老年飞毛腿给拦在了门口。 张载难得有清醒的时候,眼神期待:“老夫请你去食堂吃晌午饭。” 姜佑腋下夹着新册子,有些无奈:“食堂里的饭菜是免费的。” “那老夫也要请,走!”张载也懒得废话,直接拉姜佑出门干饭,顺便一会儿问几个问题。 姜佑被裹挟出门,瞥见了李洛阳和朱乐天,心想自己有救了。 “救我。”姜佑高呼,像是自己被绑架了。 等在门口的二人不明状况,但姜佑是个聚宝盆,可不能被这老头给劫持谋害了,于是这对队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个箭步上前。 一人按住张载一条肩膀:“老东西,还敢打姜兄的主意。” 张载的胳膊差点被二人给扭断,但听见“老东西”二字,这比身体上的伤害还要大。 想我堂堂“儒圣”,你们两个年轻娃不认识也就算了,竟然叫我……老东西! 张载的嘴都快被气歪了。 …… 食堂。 “你们真不认识老夫?”张载爱显摆,手捋长须,板正腰杆子坐在两个纨绔子弟对面。 朱乐天和李洛阳没个坐像,翘起二郎腿。 也爱臭显摆身上纨绔朱乐天,恶狠狠地握紧拳头竖起拇指指着自己:“你这老头竟然不认识我朱大少爷?” “还有我洛阳大少。”李洛阳帮腔。 张载一听,胡子都气歪了,上下打量对面两个不学无术的子弟。 虽然姜佑有点小白脸,但至少他还知道尊师敬老,怎么认识了这两个尖嘴猴腮的货。 一个绿豆小眼,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特色…… “朱大少爷,洛阳大少,哪位?” 张载不服气,下意识地拧开壶嘴,想要抿一口。可突然又重新盖上,只舔了舔嘴唇。 “你又是哪位?”朱乐天不屑道。 “老夫张载!”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凝重,张载瞧二人迟疑,以为他们认得自己,不禁捋捋鬓角稀疏白发,顺便清了清嗓子,抬高下颌,准备接受两位学子的虔诚一礼。 朱乐天看李洛阳,李洛阳眯眼想了一会,这咱也不认识什么张载呀,刘载倒是认识一个,是朱乐天家里看大门的。 “你认识?” 朱乐天摇摇头:“不认识。” “怎么样,是不是听到老夫名讳如雷贯耳,忍不住想跪下磕几个头?”张载笑嘻嘻挥袖,身子也侧了侧。 “哎哎……姜兄,这老头你哪找的,比我还能装?”朱乐天一个自来熟。 正好姜佑端锅出来,于是起身上前问道。 姜佑从后厨出来,手里端了一个铜制的厚底座,圆肚子的锅子,而口形状奇怪的锅被老铁匠戏称“大号的尿壶”。 把铜锅放在桌子上,姜佑示意身后几个老妈子把一应东西摆上。 刚才姜佑是去后厨准备,锅已经送回来了,食材也洗了,就等今日让朱乐天落入圈套。 “这位是书院客卿,张载张先生。”姜佑郑重向二人介绍老头的身份。 “原来是个客卿?”朱乐天翘起嘴角重新坐下,言语多有不屑。 一间书院客卿,没个正式编制,还放大话要自己兄弟两个跪下磕头! 要不是姜佑在场,朱乐天怕是早就动手揍这个老头了。 “你们不认识老夫,老夫不与你们计较。”张载挥手,想通了些。 都是凡夫俗子,没见过自己很正常,等以后你们知道曾经这样对待过世间唯一“儒圣”,我再出来挥挥衣袖,训斥一番。 张载如是想到。 第八十九章 初尝毛肚儿 奇怪老头风波过去,晌午饭正式开始。 除开姜佑之外,另外三个人对这口铜锅有莫大兴趣。 李洛阳站起来,顺着“烟囱眼”,居高临下眯眼往里瞅,脱口而出:“这尿壶口子有点大呀,不过正好适合我的尺寸。” 姜佑捂脸,没眼见人,别问,问就是不认识这个**! “这口子有点小呀,我的估计会卡!”朱乐天语出惊人,一浪高过一浪。 姜佑仰天叹息,想把二人请出去。 张载年龄估计大了,一时没听懂这等虎言虎语,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也不顾及身份,慢悠悠地说:“来,你们把东西掏出来……让老夫瞧瞧是不是真如你们所言。” 三人皆是一愣,差点竖起大拇指赞道:同道中人呀! …… 几人观察这口形状奇怪的锅,看见周围一圈圆肚子有红油汤,又看见桌子上放了不下数十样的菜,立马明白了过来。 这是要等汤煮沸,再把菜放进去吗。 这样能好吃呢? “此乃火锅!”姜佑解释道。 往里塞小块炭火,拿着小钳子将烧的发红发紫的炭火小心翼翼地放进去,只待汤一煮沸,便可涮菜享用。 “只听说过铁锅,铜锅,大锅,小锅,这火锅何物?”朱乐天像个好奇宝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这可是以后和姜佑合作的重磅产品,朱乐天一定要搞清楚。 “以炭火煮沸,汤滚烫,涮菜食之。”张载显摆自己的学问。 朱乐天和李洛阳点点头,大概明白了些。 不得不说,张载这一大把年纪也不是白长的,见识就是比小年轻多。 “先生知道?”姜佑问了一嘴。 张载“嗯”了一声,又说:“在古书中有记载,说是古蛮国皇室的贡品,但煮物的锅子与这个不用,书上说:锅分阴阳,两半相同,亦分九格,格格不同,投菜煮沸,食之。” 鸳鸯锅,九宫格! 姜佑脑子冒出一连串疑问,这古蛮国不会也有穿越而来的吧!而且比自己还早来好多好多年。 “但你这锅子样子甚至奇怪,高有一臂,像烟囱一样。” 张载可不会称之为为“尿壶”,太不文雅,有失文人身份。 “此乃洛阳铜锅,我突发奇想设计出来的。”姜佑面不改色,平静说道。 李洛阳伸头像王八,脖子向前伸的老长,狐疑:“洛阳铜锅?” “我准备把酒楼与汤池组成商业联盟,取相同名字比较好听。”姜佑也没多解释。 这就跟品牌效应是一个道理,你一家出来的产品,总不能叫几个不同名字吧,“洛阳”只是前缀。 叫“洛阳铜锅”也是为了加深广大消费者的记忆,也是营销的一种手段。 “姜兄,你要与我合作,此锅应该叫乐天铜锅,叫天佑铜锅也成呀!”朱乐天站出来不满。 “乐天”是以朱乐天的名字由来,而“天佑”则是二人名字的结合体。 这什么便宜都让李洛阳这个抠唆鬼给占了,这货晚上睡觉还不得笑醒…… 姜佑笑笑不语,只当是朱乐天一时的玩笑话。 “汤滚了。”张载一声提醒,也没人纠结此锅应该叫什么名字了。 红油汤底本来就是温热的,今日到巽山书院姜佑就吩咐了下去,选取的也是最辣的辣椒和最麻的花椒,保证这红油汤底入味,经炭火这么一加热,自然很快就滚烫起来。 咕嘟咕嘟冒着泡,几人都后仰身子,生怕红油溅进眼睛。 姜佑起筷,夹了一块丑巴巴,暗黑色的东西示以众人观看。 “这是变质的鸡皮?”朱乐天抓耳挠腮。 从他的角度看,这一小片东西上面颗粒凸起,密密麻麻,就像是鸡皮,可这东西的颜色发黑发绿,应该是放的时间久了,变质了,坏了。 “此乃牛胃!”张载说话抢话,不得不说,这个老头子啥都知道。 “不是吧,你准备把这东西扔进锅里,然后给我们吃?”李洛阳看向姜佑,连忙后退。 牲畜内脏那东西,向来不干净,凡厨师烹饪肉类,从来没听说取动物内脏食用,因为光想想就够了。 姜佑一脸人畜无害,夹着一块毛肚儿,在众人的惊慌的眼神下,按入了滚烫红油里。 数着秒,姜佑筷子上下起伏,毛肚儿浸入滚烫红油,表面立马冒出热气,而且还卷曲了一些。 七上八下…… 姜佑捞出冒着香气的毛肚,然后示意幽州老妈子搬出最后的神秘物件。 几个搪瓷小碗,一只手都能握的住,里面有姜佑精心调制的油碟。 醇厚的芝麻酱,两三滴入味的香油,一勺打碎的蒜泥,最后点缀一点香葱,堪称完美。 将冒着热气的毛肚沾上油碟,姜佑看向众人:“来试试?” 三人连连摆手,摇头,像商量好了一样。 姜佑看几人样子,也知自己推广“火锅计划”的任务任重道远呀! “试试嘛?”姜佑凑上钱,左手拿碗,右手夹着站了油碟的毛肚凑向朱乐天。 今日的主要人物是打动这位爷。 朱乐天嘴角抽搐,身子咧到一边,很是不愿,他怕自己吃了这坏掉的黑鸡皮,肚子会疼或者更严重些:中毒。 “洛阳,来一口。”姜佑目光转向李洛阳,一脸笑眯眯地。 李洛阳看姜佑脸上笑容怪瘆人的,暗自吞咽口水,头皮发麻,直接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表示抗拒。 最后轮到年龄一大把的张载,本来姜佑拿毛肚儿过来,这位见过识广的“儒圣”也是十分抗拒,正常人谁没事会吃牛的胃? 这就好像在吃别人呕出来的剩饭,更何况还是牛的,想想都一股味道。(恶心到了自己) 不过当红油汤底包裹毛肚儿,七上八下被烫熟捞出后,张载鼻翼微吸。 也嗅了嗅,在京城大祭酒的那些年岁里,张载吃了数不清的名菜,品菜也堪称一绝。 此毛肚儿被锅里滚烫红油包裹,极速收缩,毛肚表皮更加紧致,捞起后,红油顺着突出间隙一滴一滴地往下淌。 混杂麻椒和辣椒冲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打喷嚏。 张载凑上前闻了闻,直觉告诉他:此物堪称一绝! 张口下意识地咬去,入口,未使劲咬,毛肚儿就崩开,十分清脆爽口,混杂汤底的麻辣和油碟的味道,入口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干脆闭起眼睛慢慢享受起来…… 眉毛都不自禁地仰了起来…… 两个不敢尝试的纨绔子弟,目不转睛地盯住张载,看他什么反应。 “此物清口,麻,辣,混杂芝麻酱的味道,回味无穷……善!” 张载睁开眼睛,脸上表情着实精彩,似笑非笑,像是在享受。 第九十章 纸来,墨来 张载是个识货人,当然东西也是好东西。 老头子试吃完毕,姜佑也给自己涮了一片,沾了油碟,放进嘴里。 不得不说,毛肚还是毛肚,火锅永远的王! 姜佑来到大端朝许久,再一次尝到这玩意,一时竟无语凝噎。 看姜佑要哭的样子,李,朱二人相视一眼奇怪:不至于吧?难吃到哭? “五十两,你替我先尝!”朱乐天拍到李洛阳手上五十两银票,激励他。 李洛阳揉揉下巴,欣然接受,没别的,最近汤池资金紧张,要不咱洛阳大少也不受这委屈。 学姜佑的样子,夹了一个发黑的“鸡皮”放进锅里,上下浮动。 沾了油碟,闻了闻,李洛阳闭眼,一狠心塞进嘴里,嚼了嚼。 李洛阳:“∑( ̄□ ̄;)” 绿豆小眼眯着,李洛阳张圆嘴巴,像个懵懂小兽,十分开心的样子。 “咋样,能吃吗?”朱乐天在旁饥渴问道。 闻着味道确实不错,又麻又辣,朱乐天吃饭无辣不欢,正好这口,但由于对“鸡皮”的心里抗拒,朱乐天下不去嘴,于是豪爽地掏出五十两银票,让自己兄弟先尝尝。 要是李洛阳被毒死,朱乐天血赚! 这就是好兄弟! 可看样子,李洛阳的样子像是见到了脱光衣服的杨柳姑娘一样。 甚至更深情,整个人像是飘到了天上,一摇一摆。 “卧槽!” 李洛阳评价好东西的标准话语。 李洛阳吧唧嘴巴,又夹了一块毛肚儿浸入滚烫红油起伏,一副饥不可耐的样子。 “再不下筷,可就没了。”姜佑在旁边故意来了一句。 朱乐天一瞧,盘子里的几片“黑鸡皮”经不住张载和李洛阳像饿狼扑食一顿糟蹋,于是状着胆子把毛肚儿涮好,边上还备了一杯清水,以防不测。 捏着鼻子塞进嘴里,有些烫,麻,辣…… 闭眼聚焦,吧唧吧唧…… “卧槽!” 没文化的两兄弟,如果程兆来了,估计也是二人一般。 接下来的时间,四人下筷,那涮的毛肚要死不活,不消片刻,十几片就下了肚。 可朱乐天和李洛阳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没了?你咋不多弄点?” 张载则是因为汤底太辣的缘故,吃不了许多,辣的鼻子都流了出来。 “怪我?你们俩刚才还一种舍生取义的意思!”姜佑无力吐糟。 两人砸吧筷子,期待慢慢:姜佑从不会让人失望,他肯定还有。 姜佑翻白眼:“下一道菜!” 端上来盘蜷曲的肉片,姜佑准备时,专门要求府里厨娘把肉片切的极薄。 羊肉卷和牛肉卷也不需要每个人都下筷子涮了,姜佑干脆端起两盘子直接倒进了锅里,用筷子把它们按入汤里。 余下三人喝水解辣,暗暗期待,这不会也和刚才的毛肚儿一样好吃吧。 搅拌搅拌自己的油碟,三人嘬着筷子,滴着口水,乖乖坐在板凳上等。 …… 薄薄肉片鲜嫩多汁,口感麻辣。 鸭肠白嫩,嚼劲十足,富含丰富的蛋白质,维生素,钙,镁等微量元素。 虾滑起漂,不好夹但鲜香味美。 小酥肉吸收辣汤,色泽黄亮,酥软醇香。 蘑菇鲜嫩,入口滑嫩,通便排毒。 豆皮细软,可口,豆质品的特有香味,口感甚好。 青菜油绿,荤素搭配,有益身体健康…… …… 第一次涮火锅几人用了大半个时辰,听姜佑在哪里叭叭个不停,哪个菜有什么特点,哪个菜富含营养,要多吃点。 几人自毛肚儿风波后,就想把姜佑的嘴给缝上。 吃……我们不会吃吗? 你这个小赘婿有我“儒圣”见多识广,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你这个小赘婿有我“洛阳大少”会享受,我躺过的女人肚皮比你见过的都多。 你这个小赘婿有我“朱大少”能吹牛逼,有了这火锅,我能开到岛国上! 如今,每个人都抱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仰在椅子上,嘴巴微张,一嘴红油,水下了几壶,舌头已然麻木,不得不说这红油麻辣锅底后劲还挺大。 老头子张载先是辣的不行,抱着一壶水咕嘟咕嘟喝个精光,姜佑调侃:“您老年纪大了,吃不了这麻辣味的,改日我给您做个清汤锅。” 张载挥手,拍拍腰间包浆的酒葫芦:“不用,我有这宝贝。” 张载解下腰间酒葫芦,拧开壶嘴,喝了几口,又重焕新生,没有什么东西比断玉烧还辣! 如果有,那就喝两口,保准把辣味压下去,张载靠着断玉烧,吃的不必几个年轻人少。 “姜兄,此锅奇诡,我愿称之为天下第一锅,我想好了,我要入伙,这洛阳铜锅必是我们兄弟两个扬帆起航的地方!”李洛阳抹抹嘴上红油,喝了口水,拍着身边姜佑的肩膀畅想道。 姜佑先是狐疑:洛阳铜锅是扬帆起航,那洛阳汤池算什么?那也我们的结晶呀! “欸,洛阳你可是先前就有话,不参与咱这小小铜锅,所以我还是麻烦一些跟朱兄合作!”姜佑摊手奉承朱乐天。 正事他可没忘记,要朱乐天从心底赞同这火锅,投钱进来,跳入自己早早编织好的麻袋。 朱乐天也不傻,立马反应了过来,起身以茶代酒敬姜佑:“不敢当,也不麻烦,今日一行,姜兄才是我朱乐天的哥哥,这一杯,敬您!” 朱乐天仰头豪爽一饮,用衣裳胡乱擦擦嘴,又说:“承姜兄的情,这洛阳铜锅算是咱兄弟两人的生意。” 朱乐天把李洛阳从火锅生意中排除出去。 见两人都不想带自己,李洛阳只好耸耸肩,不再说话。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此锅一出,京城独一家,往来食客沓至,钱还不是捡来的一样。 多一个人参与生意,其他人就少分一份钱,李洛阳这强头草,说好了不参与,现在又说参与了,两人可不会如他的愿。 “粗俗,食味,可不是让你们摆铜臭气的。”张载吹胡子不满道。 好端端的一顿火锅,被这位几个年轻人扯上了铜臭。 “那先生您说,我们接下来干嘛?”姜佑笑嘻嘻道。 张载站起来大袖一挥,一手直指青天:“纸来,墨来!” 姜佑一愣,怎么感觉老先生要发挥一下。 第九十一章 天下第一锅 摆上纸墨,三人站在张载身后,伸头看他想写什么。 张载亲自磨墨,多少年没见过的奇事。 脸颊两坨黑红,像是醉了,可眼神依旧坚定,他执笔沾墨,一手捏着垂下的袖摆。 挥洒墨迹! 天下……先是天下二字极有气势,一横一竖之间藏了一生的功力。 这字旁人写不出来。 第一……二字再现,笔锋转合之间流畅,气势不减,不愧是读书人。 最后一字,张载提笔想了许久,几人都在慢慢等待,看老头子能给出多高的评价。 张载停笔细想,沾墨悬停,不久他满意地笑了笑,笔尖又开始运转。 锅…… 噗嗤—— 噗嗤—— 噗嗤—— 三人没忍住,一个接一个笑出声,干脆捂着肚子在笑。 张载看看自己的得意大作,回头教训道:“洛阳小友说的不错,此锅担当得起天下第一锅,此名应时应景!” 是的,先前李洛阳玩笑话称“天下第一锅”。 众人不以为然,等张载提笔,众人都想看看这位老先生能写出怎样高的评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先生也是个俗人。 俗不可耐! …… 日暮归家。 姜佑拿着张载“天下第一锅”的字帖和两千两银票,归家。 和朱乐天达成初步的合作意向,姜佑借机胡言乱语借了两千两,朱乐天豪爽大方,眼睛都不眨就借了出来。 抵达山河苑时,姜佑脑子中突然浮现一副画面。 ……自己踹门而入,将两千两银票拍在陆云起面前,陆云起捂嘴惊呼,像个追星没脑子的少女,眼中充满崇敬之意。 哇,相公怎么可以这么棒! 三日筹集银票两千两…… 姜佑嘿嘿直乐,直到闯入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陆云起一袭紫衣,束发坐在主位,面色平静,眼神停在兵书上,不过不再是那本《兵谋》,而是换了一本。 这本不会也是小黄书吧……姜佑心想,已经来到陆云起身边。 陆云起下意识地把书倒扣在桌子上,姜佑从袖口里掏出两千两银票拍在桌子上,微微自豪:“幸不辱命,两千两!” 意淫中的画面并没出现,女人拿起银票看了看,辨别了真假后,交给青梧,说道:“去交给齐师爷。” 青梧接过银票,小碎步退出小红楼。 陆云起看姜佑一脸得意样子,摸摸眉头,郑重地说道:“不管你用何办法得来这银票,为府中解了燃眉之急,是府**臣……但倘若钱是坑蒙拐骗而来,日后有人问责,本将军可不护你!” 姜佑表情极具变化,心里的小人一蹦三丈高:你怀疑我!你怀疑我……我容易吗?我容易吗? 暗暗咽下一口气,姜佑说:“请上将军放心,我是合法合理借来的钱,日后追责的事就不劳上将军费心了。” 陆云起听面前这个男人话里有怒意,不禁轻蔑一眼:“最好如此!” 心里那个小人失智了……马上快跳出来捶陆云起一顿了:让你不相信我!让你不相信我! 姜佑舔舔嘴唇,准备回屋做自己的事,但陆云起意外叫住了他。 姜佑低眉看向陆云起:“何事?” “手里拿的什么?” 姜佑一想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索性扔在了吃饭的长方桌上:“记得看我还我。” 姜佑赌气回屋,“砰”地狠狠关上屋门,发泄不满。 前厅里,陆云起重新站起来,打开类似“画轴”上系的红绳。 一副惊世之作慢慢展开在眼前。 天下……二字显现,陆云起意外柳眉上扬,眼神再凝聚几分,扶着光滑的下颌细细端详这二字。 这觉“天下”二字其中蕴藏的功力深厚无比,一笔连成毫无停顿之感,这作字者心性毫放,正出于大成期间,心中愉悦无比。 能写出这二字的,这世间还有几人? “书圣”郭旭之,内阁首辅王倦,在野大儒林道高……尊师张载! 自己的老师,陆云起是最后加上去的。 徐徐展开字帖的后半部分,“第一”二字再现,一股冲天气势让陆云起更加疑惑,这到底是谁写的? 急不可耐地将字帖全部展开,最后一字“锅”。 笔力停顿,陆云起不禁疑惑,为何作字者在这最后一字停顿了? “天下第一锅!” 陆云起从前往后再看一遍,只觉好笑,又觉得狂妄! 好大的口气,这世间还有自称天下第一的锅。 此锅什么材料打制? …… 入夜,有死士首领停在小红楼二层廊道,门透了一丝缝。 陆云起正坐在镜前梳妆,身上紫衣已褪下,背后有青梧执梳。 “今日姜佑手中字帖何人所赠?”陆云起轻问。 能书写那样字帖的人屈指可数,陆云起不敢确定到底是哪一人所书。 但不管是哪一个人,都不是姜佑该认识的。 所以陆云起必须问清楚,防止姜细作隐瞒什么。 一身黑衣的死士冷冰冰地答道:“布衣,张载!” 张张载…… 陆云起口中打绊,很是疑惑:“何人?” 死士没有表情:“前国子监大祭酒张载!” 轰……如五雷轰顶一样! 陆云起不是因为听见了她尊师所书字帖而震惊,是因为听见了一个字“前”。 怪不得……布衣! 发生了什么? 陆云起自认为自己把身边的人照顾的很好,不能来京城的也被自己想法设法带来京城,过上好日子。 而尊师张载,这些年自己一直有关注。 为何?成了一介布衣! “为何不报?” 死士首领眉头一皱,不知陆云起什么意思。 陆云起又说:“为何不报张载被卸职?” 死士有些憨憨的,抬眼轻飘飘一句:“上将军没问!” 陆云起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噎死,想想也是,自己也有好几个月没过问尊师的事了。 看来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改不过来了。 陆云起挥挥手,吩咐道:“去查!” 死士得令,“咻”地一下没了影。 第九十二章 李老爹 入夜魁首街,与往常不同,人流量比平时多了三倍以上。 而这些人全部涌向街口一家新开的汤池,于是更多的人好奇,便也凑到门口围观。 在外晃荡了一日的李洛阳回店,还没进门口就有些疑惑,还好眼尖的汤池小厮赶紧上前,高兴说道:“东家,我们发了!” 李洛阳嘟嘴噤声:“低调,低调!” 小厮挠头奇怪……东家改性了? 李洛阳低头从后门进入,因为前门已经水泄不通。 一进去,李洛阳就差点背过气,因为人实在太多了,空气也不流通。 李洛阳赶紧抬脚上二楼,看看自己主打的生意如何,在吧台门口等了一会,等老叶给前面排队的几人办理手续。 一刻钟后,轮到李洛阳上前。 山羊胡老叶看见少东家,这老气才长叹一口,可算是能歇息一会了。 这从早忙到晚,是老叶也抗不住呀! “老叶,情况如何?” 老叶先一屁股坐下,喝了口水后才说:“生意火爆,老叶我觉得少东家要扩大场子!” 李洛阳听罢,笑嘻嘻,准备进去视察一番。 老叶拉住李洛阳在耳朵多了一嘴,李洛阳听罢如临大敌,赶紧掀开帘子进去。 等在李洛阳身后的二人,看见李洛阳这么快就进去,不满道:“掌柜的,他是你家亲戚吧,” 老叶捏着自己的山羊胡,即使再累也要露出职业性假笑:“他是汤池大老板。” 问的人不说话了,只催老叶赶紧办手续。 …… 李洛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在前面的浴池和蒸汽房寻了一圈,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掀开帘子进入娱乐房。 大老远就看见扩大版的自己,李府当家人,自己的老爹李白! 李老爹也有一双绿豆小眼,还有大肚腩,这是长年应酬喝酒喝出来的,李洛阳估计自己也会有,不过需要时间。 李洛阳蹑手蹑脚走到自己老爹面前,李老爹正躺在榻上小憩,足下有人在捏脚。 李洛阳支走捏脚的,李老爹当即睁开眼睛,疑惑一声:“怎么不……你来作甚?” 是对李洛阳说的。 李洛阳尴尬笑笑,在李老爹对面坐下。 “爹,您怎么来了?” 李老爹直起腰,伸手捡了一杯茶水,有些心不在焉:“当然是来谈生意。” “谈生意?您的合伙人呢?”李洛阳左右瞧瞧。 李老爹有些心虚,眼神瞥向一边:“在前厅泡着呢!” “您不陪着?”李洛阳再问。 李老爹恨不得一个鞋板板拍过去,愤恨道:“管那么多干嘛?” 看李老爹傲娇的样子,李洛阳嘿嘿直乐。 “笑个屁!”李老爹重新躺下,强调道:“我无事闲逛,碰巧逛到此处,所以来瞧瞧!” “哦——闲逛,碰巧。”李洛阳说话抑扬顿挫,拖着嗓音,很明显不信。 “可据我所知,您老不是在谈生意,就是在巡视产业,魁首街可没咱李家的产业。” 话语指向性已经非常明显:您老分明就是来看我的! 李老爹无话可说,不看李洛阳,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你娘让我来的,说你几日不着家,让我来喊你回家吃饭。” 李老爹在线卑微! 今日长安县首富,李白……是的,也叫李白,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作诗?会不会十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回归正文,李白驾车出行,遵循发妻的嘱托,叫夜夜不归的李洛阳回家吃饭,本来老子叫儿子回家吃饭,已经丢尽了李白的脸,可没人知道,李白面子也过得去。 早早来到魁首街洛阳汤池,看人潮汹涌,肩膀挨着肩膀,李白一时发问:这新花魁出来招客了? 可一想不对,开的又不是青楼,而是洗澡池子,哪来的这么多人。 于是李白起了莫大兴趣,有小厮在前开路,李白好不容易才挤进去。 先是支小厮去找那孽子,李白自个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一楼实在挤不进去,李白就上了二楼,在二楼吧台看见了失踪许久的老叶:“你不是告病回家了吗?” 李白怒不可遏,现在看来,老叶和李洛阳这混小子串通起来骗自己。 老叶笑呵呵,摸摸头,实话实说:“东家,是夫人叫我这么做的。” 李白笑容戛然而止,很快想明白了原委:应该是李洛阳去求得府里那个爱哭的虎婆娘,然后虎婆娘交代了老叶,老叶也是受害人,堂堂账房先生,竟被李洛阳虐待,成了一个迎客的角色! 老叶看后面的有客人,就给了东家一个手牌。 “干啥?” “这是规矩,没有手牌不能进。” 李白挑挑眉,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换了一双奇怪的拖鞋,在池子里泡了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环境好些,毕竟是新店,没什么好稀奇的。 正准备叫人过来搓澡,看见有人从一间木房子里出来,头顶还在冒烟,一脸享受的样子,于是李白好奇也走了进去。 嚯……挺热,李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坐下来享受。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真好…… 直到有人陈情利害叫自己出来,李白才恋恋不舍地出来。 然后是搓澡师傅搓澡。 “东家,那边还有休息的地方,您要不要去感受一下?”老叶抽空跑了进来,蹲在李白面前说道。 “滚滚滚,不想看见你!”李白扭过面,表示不想理这个叛逃的家伙。 舒爽地搓完澡,淋浴完毕,李白嘴上不悦,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进入娱乐房,并在此之前领了一身宽敞的睡衣。 进了娱乐房……一直躺在现在,期间又跑出去到木房子里享受了几次,还瞧见了程兆那小屁孩带了一帮人过来。 …… “爹,我这生意不错吧?有没有兴趣投点钱,我准备扩大经营。”李洛阳不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拉自己老爹入伙 李老爹撇嘴,双手放在自己的大肚腩上,悠悠叹道:“生意是不错,就是在你手里,估计不长久呀!” “要不打个赌?” “不赌!”李白直接拒绝。 李老爹表示无趣,不过旋即伸出三根手指:“我加三千两,占股四成。” 李洛阳摇摇脑袋:“五千,两成!” 李老爹气的牙痒痒:“四千,三成九!” 李洛阳差点爆粗口,要不是自己老爹,李洛阳就“请”这位人出去了,很暴力的那种哦。 “四千五,两成半!”李洛阳又报价。 李老爹:“成交!” 李洛阳:“(′?w?)?” 怎么感觉上当了? 李老爹嘿嘿直乐……小子,想跟你爹我斗,再过几十年吧 第九十三章 陆爱八卦 李白,长安县首富! 能担当得起首富的人,没人会轻看他。 就算是诡计多端的何家,也没在李老爹手上占过便宜,这才是长安县眼光最毒辣,计谋最深远的老狐狸。 能说动他合伙的生意,那简直屈指可数! “爹,你要不投五万两,我把店盘给您?”李洛阳试着问道。 李老爹起来就要拉李洛阳走:“回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洛阳撇嘴,不说话了,像个受气的小鸡。 怎么感觉又上当了? …… …… 咚咚咚。 有人敲门,姜佑起身开门,露出脑袋:“啥事?” 青梧一脸嫌弃把字帖还给姜佑,并说道:“上将军说,此字帖千金重,姑爷要是弄丢了或者弄坏了,提头来见!” 姜佑一声“呵呵”,然后说:“遵命!” 变化无常姜小佑! 见青梧要走,姜佑叫住她:“你对长安县朱家,朱乐天有何看法?” 既然要和朱乐天合作生意,首先要查清楚朱乐天人品如何,背后牵扯势力如何。 李洛阳说朱乐天是他把兄弟,要自己放心,可姜佑为难,要是再来一个“李洛阳”,自己的头非得炸了不可。 最好找一个傻乎乎的合伙人比较好,容易骗。 青梧冷言冷语,小柳眉倒竖:“我不知道,姑爷问错了人。” “那你去问齐师爷,他应该知道,顺便查查朱乐天的老底,连他睡了几个女人我都要知道。” 姜佑抱着字帖,吩咐完,潇洒转身关上门。 青梧被挡在门外,袖子底的小粉拳头紧捏,嘴角咬紧,狠狠地跺着脚。 …… 翌日清晨。 当第一缕微光射进屋子里,姜佑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掀开被子光脚站在地上,振臂大吼一声:“心情满满,生活满满!” 然后冬日里的温度把姜佑劝回被窝,捏着被角瑟瑟发抖。 直到青葵来敲门。 敲门进来,发现姜佑还赖在床上,青葵就鼓着腮帮子,气呼呼道:“姑爷,太阳快晒屁股了。” 姜佑故作生气,翻个身,将脸扭到里边。 青葵见状上前,伸出小手拍拍姜佑,语气奶奶的:“姑爷,起来梳头啦!” “不起……”姜佑扭屁股,造作十分,看见的人都想踹他一脚,大男人撒个什么娇? 真是令人作呕。 不过身为姜佑的御用丫头,青葵已然习惯,单腿跪在床上,身子半弯,将粉嘟嘟的脸蛋凑近了些,看见了姜佑长长的睫毛和带笑的嘴角。 从这个角度看,姑爷可真俊俏……小丫头心里想到。 “姑爷,你起来嘛……一会迟到啦。”青葵的小奶音拖得长长的,叫人心里痒痒的。 只姜佑不为所动,被窝里的娇躯又造作扭了扭:“不嘛,不嘛……人家想睡个懒觉,太冷啦。” 青葵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迟疑了许久,底下脑袋亲了姜佑脸蛋一口。 “啵~” 接触的那一刻,姜佑眼神停滞,整个人都僵住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遇见一个女流氓……呸呸呸,啊啊啊~她亲我了,我要不要回一个? 姜佑心里万马奔腾,山呼海啸,单身万年,铁树开花……这就是所谓的爱吗? 而且还是她主动的…… “现在可以起了吗?” 青葵笑吟吟地双手扶住膝盖,看着自家好看的姑爷。 可以……叫我脱光裸奔我都愿意。 姜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洗把脸,等待青葵梳头。 由于姜佑屋子小,已经被行李塞的满满当当,连个梳妆台都没有,姜佑只好侧坐在自己床上,让青葵梳头,但这样两人都坐的别扭,于是姜佑把脑门留给床里,青葵则是脱鞋上床,跪坐在床里梳头。 青葵按照商量好的,脱鞋露出香喷喷的脚上了姜佑的床。 先是理了理姜佑乱糟糟的头发,小丫头这才开始梳。 “青葵,你刚才?” “奖励姑爷的。因为姑爷对青葵好。” “姑爷一直对你很好的。” 言外之意:能不能多来几下。 青葵一时转不过弯,呆呆道:“话本上说,这样可以促进关系。” “我们的关系本来就很好,不用促进。” “可我看今天的姑爷格外高兴。” 你不要说出来好吗,我不要面子的……姜佑立马绷紧脸:“姑爷我是个正人君子!” “嗯……” “陆云起知道的话,会不会一剑捅穿我?” “不会,我不会告诉上将军的。” “那就好。” “姑爷坐好,不要乱动。” “好。” 画面很是美好静谧,姜佑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鼻尖充盈牛奶糖味,身后有个可爱丫头在给自己梳头。 要是一直梳就好了。 “能再亲一下吗?”姜佑恬不知耻地问道。 青葵摇摇脑袋:“不能,每天一个。” “好……”姜佑心里狂喜……也不知道这憨丫头看了什么话本故事,学来的逗男人开心的方法,不过我喜欢。 ……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在前厅用饭期间,姜佑开口问青梧。 青梧目不斜视,不回话,因为食不语。 陆云起在看兵书,时不时喝两口粥,面容精致的女人并不关心二人的对话。 “说。”姜佑语气加厉,对付青梧这小娘们,一定要强势。 青梧叹了口气说:“朱乐天,长安县富商之子,家中排行老二,纨绔子弟,爱逛青楼,爱显摆,外人说其豪爽大气,今年,他一共睡了十二位失足女!最爱芳华阁的云烟。” 姜佑没仔细听,而是下意识地打量身侧陆云起的状态。 发现这女人也有八卦心,表现如下: 第一,她没出言阻止话题继续。 第二,青梧提到朱乐天时,陆云起就放下手中兵书,一勺一勺的粥往嘴里灌,看似在喝粥,实则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第三,当青梧说朱乐天睡了十二个姑娘时,陆云起眉头意外一挑,嘴角带着不屑。 种种行为表示,陆云起是个八卦婆,表面却装高冷圣女。 “那他平日里都做什么?”姜佑又问。 “逛青楼,吃喝,赌钱,进县衙。” 堪称纨绔子弟的标杆。 “进县衙作甚?” 一边的陆云起也奇怪,干脆放下喝完的粥,夹了一筷子萝卜丝放在嘴边,只是迟迟没有放进嘴里。 “朱乐天容易冲动,时常与人发生口角之争,进而演变斗殴,故进县衙。” 明白了,爱显摆的人都这个样…… 张载若在场:胡说,老夫就不这样! 第九十四章 恩师 “可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何济同样是纨绔子弟,这位公子哥那可是无恶不作,姜佑担心朱乐天也是这样的人,所以才要调查清楚朱的背景。 青梧摇头:“未曾,如果排除抛弃青楼女在内的话。” 改睡云烟小娘子,抛弃其他姑娘……这似乎很正常吧! 有钱,女人都挤破头皮往你床上爬,所以姜佑的目标是做京城首富,买个大大的床。 问到这,姜佑就不打算问了。 …… “今日我同你一起去书院!” “你说啥?”姜佑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这是从陆云起嘴里说出来的? “你去书院干嘛?”姜佑追问。 陆云起已经用好早膳,轻抬精致娥眉,略沉吟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姜佑听罢,耸耸肩……气死人了,陆云起是个话题终结者。 之后二人同乘一辆马车,许久不见的赵二虎又冒了出来,问他这几日去哪了,他也不说。 车厢里,二人各干各的事,陆云起闭上美眸在小憩,缓缓呼出娇气,而姜佑在摆弄手里的教案,时不时皱眉思考。 本职工作是书院老师,这个总不能落下,所以姜佑对上课前的准备十分重视。 不过今日车厢里有个冰美人,姜佑这老色胚子没忍住,多瞧了身边美人几眼。 得不到看几眼总是好的。 陆云起经过京城好山好水滋养,皮肤白里透光,微微泛着光泽,细腻如雪,小巧鼻尖微挺,嘴巴也红润起来。 这睫毛长长,微微闪动,光滑的额头像块美玉,耳朵立着,仔细看,还有耳洞,就是没见过这冰美人带耳饰,多少有些遗憾。 其实陆云起身材唯一的遗憾就是:胸无沟壑! 这让人很是恼火,平日里又喜着紫衣,黑色压边,威严感扑面而来,让人不敢小觑。 …… 车子停下,二人接连下车,姜佑像个田间老汉,佝偻着背,把双手蜷进袖子里,看陆云起还有话跟赵二虎说,就一个人先上山了。 书院晨读! 整齐悦耳的声音从大殿中传出,这项任务是由张载负责。 来到明德殿外,往里瞅了瞅,张载穿了布衣正坐在讲台上,跟着读书声摇头晃脑。 这幅静谧美好画面姜佑可不好意思打扰,于是只是在殿外吹着寒风等待。 过不多时,陆云起也过来了,这女人走起路来威风凛凛,在赵二虎的带领下直奔“明德殿”。 见陆云起不打招呼就要闯进去,姜佑状着胆子伸手拦下:“作甚?没看见晨读还没结束吗,等着。” 他在责怪本将军? 陆云起停下脚步,美目微瞪,不可置信地看着姜佑。 姜佑又说:“书院的规矩,望上将军不要打破。” 陆云起重重呼出几口气,走到一边,双手负在背后静静等待。 “人之初……” 朗诵的依旧是姜佑撰写的《三字经》,张载曾叹这《三字经》堪称神作。 但老头子一直不相信这是姜佑所作,把功劳全部归功于姜佑的师父,人称“姜二郎”的神人。 姜佑笑笑不语。 “还有多久结束?”陆云起似是等不及了,瞥眼问道。 “耐心等着就是。”姜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 姜细作狗胆长了呀……陆云起心中暗暗想到,不禁握紧拳头,下一刻就想打过来。 不一会,晨读结束。 姜佑进入“明德殿”接替张载授课,今日教授圆的周长和面积。 张载本想留在殿内旁听学习,但隐约见到殿外有一熟悉人影晃动,便恋恋不舍地出去。 …… 后山,冬日风景寂寥。 正是说话的好地方。 一袭紫衣的陆云起遣退外人,双膝着地,拜了拜面前这个和蔼的老头。 张载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得意门上,上前把她扶起来,笑呵呵道:“为师以为你很快就会来。” 陆云起起身,用袖子挥了挥旁边大石头上的灰尘,示意恩师坐。 张载摆摆手,表示不用。 陆云起这才回答:“万望恩师不要怪云起,云起也是昨日才偶然得知老师在书院。” 张载笑笑,看向远处的大通河,声音愉悦:“字你看了吧?写的如何?” 昨日陆云起正是看了“天下第一锅”的字帖,才得知张载在书院。 张载也能想到这一点……当初从姜佑口中得知他身份,是陆云起招的夫婿,张载以为陆云起很快就会来见自己,可这么多日,估计这丫头忙忘了。 “老师大作,亦如往常。” 陆云起眼中充满崇敬之意,那等字帖只有老师才能写的出来。 “算了,不说这些了,俗……看样子,你并未向那小子透露老夫的身份。” 那小子指着是姜佑,张载私底下喜欢这么称呼,当然明面上要给那小子一点面子,称之“姜院长。” 陆云起点点头,有些吃罪:“未曾,姜佑性情跳脱,若有什么地方冲撞到老师的地方,还请老师见谅。” 说这话时,陆云起身子又弯了下去。 “跳脱?”张载捋胡子不赞同,笑笑:“姜小子谨慎,心里藏着事,你不要被他骗了。” 虽然姜佑平常表露出来的好相处,跳脱,但实际上这人心里谨慎,走的每一步都经过算计,只有利好,没有他吃亏的地方。 “学生谨记。” “实际上,姜小子也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人聪慧无比,心性坚定亦然,脑子里又有无穷无尽的奇怪想法,跟他走,不会吃亏。”张载拍了拍陆云起的肩膀,建议道。 陆云起柳叶眉一闪,还是一礼:“学生谨记。” 见张载还要开口说姜佑的好,陆云起赶紧开口先说:“老师,学生有一事不明。” 张载顺顺额前碎发,知道陆云起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勿问,勿问。” “是他吗?”陆云起语调上扬,坚定无比,还是问出了口。 张载笑笑不语,眼睛看向远处:“不是,是老夫得罪了人,他也是为了老夫好。” 陆云起愤恨一声,急道:“求学时,先生就说他强于我,可现在呢……他保不住老师,可我能,今日先生就随我回府,我照顾老师的后半生……官,不做也罢!” 张载取下腰间酒葫芦,畅饮一口,意味深长地笑笑:“不是他的过错,你也不要记恨他,老夫待在这间小小书院挺好的,以前待在国子监是为他,现在有时间了,老夫也不偏向哪一个,留在这为你。” 陆云起突然热泪盈眶,仰起脑袋不让眼泪流出来。 【作者题外话】:埋个坑 第九十五章 宣战 十日里。 洛阳汤池生意好的发红发紫,门槛虽没被踩烂,但被踩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汤池伙计日夜忙碌,有几个都病倒了,可客人依旧络绎不绝。 这时就有人发问:汤池子的钱就这么好赚? …… 汤池宴客厅。 几个老板模样打扮的中年人齐聚,其中还有位大胸美妇,做的也是汤池生意,不过她家汤池的生意带有额外服务,而且她还亲自下场。 几个汤池老板今日相约,不为别的,就是来讨个说法,因为李洛阳那毛猴小子破坏了市场规矩。 大家一个劲地往洛阳汤池里进,其他几家生意惨淡无比,都快入不敷出了。 千呼万唤始出来。 李洛阳穿了一身烫金靛蓝长袍,脖颈围了条狐裘围脖,带了一顶皮毡帽,心平气和地走进厅里,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还别说,坐在主位感觉就是不一样。 摘下头上皮毡帽,李洛阳装模作样喝了口茶,打量厅里几位上了年纪的汤池老板。 有几位认得,有几位却是生面孔,想来是临近县的也来凑热闹。 老叶掌柜跟在李洛阳屁股后,做个僚机,这是李老爹安排的。 自己儿子的生意,还能让别人觊觎了不成。 山羊胡,笑眯眯的老叶站出来率先说话:“诸位掌柜,今儿我家东家好不容易抽出空来,诸位有什么话请讲吧?说完我们还要去筹备新场子呢?” 老叶也会狐假虎威,给李洛阳脸上贴金。 筹备新场子? 余下汤池掌柜一听,坐不住了,这还得了,一家还不够,多开几家,我们还活不活了…… 满脸髯须汉子兴许是个暴躁脾气,当即忍不住,站出来指着堂上小儿怒斥:“看你是李白儿子,才许你几分薄面,别给脸不要脸。” 李洛阳解下脖间的狐裘围脖,搭在椅子后,面带轻松:“您这是不打算好好谈了?” 今日李洛阳抽空来参加磋商,本来想给同行前辈们几分面子,可这出头的暴躁汉子似是见自己年轻好欺负,当即喝语,难道想吓唬自己不成。 “谈?有什么好谈的,后辈入行,得给前辈提前捎个话,你坏了我们这行的规矩,趁早关门。” 长安县凡新店开张,必须给老店前辈们支会一声,送点礼物,意思就是无心打扰前辈们的生意,见谅见谅……也算是低头认个错,排个末行。 李洛阳开汤池,一个年轻小子在那胡搞,哪里晓得提前支会一声。 生意差也就算了,可偏偏这小子的汤池一顿古怪操作,几乎把汤池的生意给垄断了,于是“前辈们”来找茬了。 堵我财路,如杀我父母! 今日,众人过来就是问罪来的! “关门?笑话!”李洛阳声调上扬。 小眼努力睁大,不屑道:“做生意本来就是各凭各的手段,如今你们眼红我洛阳汤池的生意,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好意思合起伙来欺我一个后辈?害不害臊!” 李洛阳本来就是个牙尖嘴利的小子,面对一干来者不善的人,他自然也不会退缩。 那髯须汉子想要再说什么,可被大胸妇人出来挡住了。 大胸妇人摇晃着胸前两颗肉团,笑吟吟地挥舞手帕,娇滴滴地装模作样劝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怎么还吵起来了?” “不如这样吧,洛阳小友手下留情,给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一口汤喝。”妇人扭着肥硕腰肢,故意吸引一群大老爷们的眼球。 “一口汤也不是不行,你们把店盘给我,我来经营,年底给你们分红!” “胡闹……” “笑话……” 此话一出,众人躁动起来,来回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这李洛阳的口气还挺大。 李洛阳看场下乱成一团,也没阻止,只小口品着茶,随他们闹去。 反正李老爹是这么教自己的。 …… “如何?” 一炷香的功夫,李洛阳茶都喝了几大杯,眼看也等不及了。 还是大胸女人出来说话,还向李洛阳抛了个媚眼,若是以前也就应了,这大胸女人模样身段有些,像极了狐媚子,李洛阳正好之口。 可现在,钱才是王道,女人那是什么? “洛阳小友,话也不能让你一人给说了,我们这群老家伙就靠着几个池子吃饭,若店都被你盘了去,我们往后连个生计都没有依托……”说这话时,大胸女人还楚楚可怜。 “又不是不给分红!”李洛阳不想多说。 大胸妇人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针锋相对,不如合作共赢。只要洛阳小友把那蒸汽房贡献出来,我们每家店每年愿意给小友五百两作为补偿。” 狐狸尾巴原来在这……李洛阳心中暗笑。 几人都看主位的李洛阳如何表现,若是聪明人也就应了,这可是一家店与整个行业对抗,期望对方能想清楚。 再者,也是馋洛阳汤池的好东西,那蒸汽房看似简单,但不好弄出来呀…… 李洛阳慢慢站起身子,面容带笑,拱手朝每个人拜了拜,正当众人以为李洛阳要低头的时候,谁都不曾料到李洛阳竟然露出一抹邪魅笑容。 扭头抓起茶杯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 碎片四溅,一片寂静。 李洛阳大掌一挥,肆意狂笑:“一群腌臜,旁人怕你们,我可不怕,有种就来!” 此话一出,宣战! …… 几人走了,茶杯碎片还没来得及收拾。 李洛阳背靠主位,沉稳吩咐道:“从府里调派好手,以防有人闹事!” “和县衙打好关系,让捕快时常来我魁首街巡视!” “店里一但有人闹事,直接捆住押送县衙。” “蒸汽房派专人把守,加热也只能是我们自己的人动手,严防有人窥探蒸汽房的核心结构。” “加强员工培训,涨薪留人,防止被挖墙角。” “吃喝一定要注意,时常更换。” “注意其他汤池改变策略,每隔一个时辰来报。” “……” 李洛阳口吐妙珠,老叶掌柜在旁记得手都算了,可他很欣慰:老李家后继有人了! 第九十六章 巡视新店 与此同时,姜佑则是和朱乐天正在开启新一轮的商业布局。 何家酒楼现在已经更名,门匾迟迟没有挂上,反正里面正在热火朝天地装修。 按照预想,姜佑准备把“火锅计划”提前至初雪日。 已经找好了阴阳先生算好风水,再过上五六日,京城就会下第一场雪,那一日就是“洛阳铜锅”开业的好日子。 大通街的酒楼里,被改的面目全非。 姜佑在装修上下了很大功夫,搞了一个很有情调的老风味。 一楼地面被挖了两尺宽的水渠,横贯整个酒楼,有款款流水自水渠流过,哗啦啦地响声,很是悦耳。 水渠上有三座拱形木桥通向前厅,通过木桥才算是正式进入酒楼内部。 由于原先整间酒楼都是封闭式的建筑,姜佑命令工匠把沿街的墙面给砸了,只留下几根承墙柱,这下子视野开阔了不少。 坐在临街的座位,靠着栏杆能看见大通街人来人往的景色,想来也是不错。 整间酒楼南北通透,至于冬日楼里温度问题,姜佑准备摆上几个炭炉子取暖,冬日里吃火锅其实一会就热了,这也算是无用功。 顺着三座拱桥,再前走十几步,就可以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二楼没有大改,只是用油漆重新刷了一个颜色,比较复古。 整体来说,“洛阳铜锅”走的是老字号的路线,进店给人的感受像是在老街巷沿路设案,亲朋好友三五成群,冬日围在一起吃顿火锅,打的是亲情路线。 为此,还专门在一楼屋顶吊了几盏暗黄的灯笼,点上蜡烛,氛围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 装修出自姜佑之手,但主打的菜品还要要靠老朱家的祖传,火锅底料不难做,难做的是味道恰到好处。 现在汤底有鲜香养生菌汤,蜀九香,麻辣红油和变态辣尖子椒四种。 前两种汤底照顾不能吃辣的顾客,后两种则是无辣不欢,特别是最后一个,堪称麻辣小霸王。 涮菜经过仔细挑选,有二十多种,都是市面上常见的,当然毛肚儿,黄喉等四五种菜品除外,只有大厨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要的就是这种神秘感,要不然很容易被其他店复制。 姜佑带着青葵正在店里巡视,到处敲敲打打,看看有什么地方还能整改,一切都要做到万无一失。 “洛阳铜锅”的服务宗旨依旧是:顾客至上,服务至臻! 姜佑相信,经过时间的考验,“洛阳”牌的店会成为国民的记忆点,这就是“品牌效应”。 虽然前期投入多,但从长远利益看,划得来。 青葵手里拿着姜佑的毛绒绒的毡帽,跟在后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什么都好奇,小丫头不明白姑爷怎么一转身就成了这家店的老板? 真是奇怪! 难道姑爷真是谪仙不成! “姑爷,我也想吃火锅!”青葵拉着姜佑袖子,委屈说道。 这几日跟在姑爷身后,听姑爷身边一个姓朱的公子,几句不离“火锅”,还说他研制出了好几种口味的涮菜,简直一绝。 这时,碰巧朱乐天上了二楼,高兴叫住姜佑:“姜兄,姜兄,等等俺……” 朱乐天气喘吁吁,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现在的朱乐天和前几日见到的可不一样,有了香肠嘴,说话含糊不清的,他自己说吃辣的吃多的,上火所至。 姜佑每次看见都想笑,哪有亲自以身试过每一道菜的老板……这朱乐天也是踏实,踏实到家了。 听见朱乐天的叫喊,姜佑停下脚步。 朱乐天上来,先是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才说话:“姜兄,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差匾额了,难道真叫洛阳铜锅!” 姜佑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改一个字,叫洛阳火锅。” 朱乐天眉头直皱,这和没改之前不一个尿性! 和朱乐天的合作,一帆风顺,期间也并未出现不和谐的声音,朱乐天也是第一次出来做生意,是个有钱的主,没什么主意,把姜佑当做风向杆。 姜佑叫做什么,朱乐天只管掏钱,也不多问什么,前面有个“洛阳汤池”打样,朱乐天很放心姜佑经商水平。 但唯独在乎新店的名字。 朱乐天的意思是叫“乐天铜锅”或“天佑铜锅”都成,反正不能叫“洛阳铜锅”。 要不然便宜了李洛阳那小子。 可姜佑迟迟不同意,一直说要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得有一个一致的名字。 今日将“洛阳铜锅”改名“洛阳火锅”也是遵循这一原则。 “为何非揪住洛阳二字不放?”朱乐天肿着一对香肠嘴,很是不解。 “要不打个赌。”姜佑笑道。 “赌什么?” “赌盈利,若是超过了一万两,不改名,若是没超过,你想怎么改都行!而且盈利我分文不取,就当白给你打工。” “期限呢?” “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前!” 距离现在大约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朱乐天心里一盘算,当即点点头:“好,就听你的。” 有偏宜不占王八蛋! 朱乐天心里偷乐。 但他不知道的是姜佑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我作赌小王子岂是浪的虚名! “对了,把这个装裱一下挂在一楼显眼处,做个装饰。”姜佑把手里的字帖交给朱乐天。 也就是那次张载挥墨写下的大字……陆云起还说若是弄丢了或者坏了,就要姜佑提头来见。 这气不能忍,得挂起来,让贼娃子惦记,最后偷走。 朱乐天接过字帖,说自己一定会办好。 “对了,开业那日我准备请刘县令过来剪彩,镇场子,你看行不?”朱乐天试探问道。 姜佑想了想,说:“先请,能请来最好。” 陆云起能来,那是不指望了,一个县令开业当天剪彩,说出去也倍有面子,不赖。 洛阳汤池就没那个面子。 “还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没了我就先回了。” 姜佑收拾收拾就准备回了,今日过来就是简单查看一番,把字帖交给朱乐天让他装裱挂起来。 朱乐天表示没什么事,他可没那么多的问题要问姜佑,一切都按姜佑的意思来就好,自己就当好出资人。 第九十七章 不过分的要求 申时归府。 很明显,受学生爱戴的巽山书院大院长带头又翘课了。 他中午带着青葵出了书院,去了大通街的新店视察一番,然后径直回到永川坊的上将军府。 准备给青葵做一顿地道的鸳鸯火锅,要是再不做,这个爱哭包说哭就哭,哄不好的那种。 将铜锅备好,提了一篮子涮菜进入山河苑,在前厅看见了陆云起,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悄**地溜进屋子。 在前厅当着陆云起的面煮一锅,二人可没那个胆子,只有躲进睡觉的屋子,将地面清理出来,二人蹲在地上,准备来个地锅之交。 锅是鸳鸯锅,由朱乐天出资专门打造供酒楼专用,不外传的那种,姜佑拿了一个回家总不过分吧。 主仆二人蹲在地上,等着炭火煮沸汤底,等待期间,姜佑试着问面前流口水的丫头:“一会儿,我能吃点吗?” 青葵是个护食的丫头,谁抢她吃的她跟谁急,所以姜佑想提前打预防针。 青葵支楞着手,笑吟吟道:“可以。” 姜佑听罢,心领神会,经过几次实验,已经可以得出明确结论:在经过青葵同意的前提下,可以和她一起进食,她不会生气,还乐意分享。但如果没经过她的同意,这丫头会使出毕生功力,跟抢她食物的人死磕到底,不死不休,还会哭。 再等一会儿,汤就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屋子里盈满了麻辣的刺鼻味道,不过二人都没在意。 往锅里涮菜…… 嗅嗅嗅…… 穿了小棉袄的青梧脸上神色微变,鼻翼微吸,她总感觉空气中弥漫一股特别的味道,刺鼻,让人想打喷嚏。 联想到刚才姜佑和青葵做贼似的拿了锅进去,青梧明白了,上前附到陆云起耳边:“上将军,要不要去查看一眼?” 陆云起的眼神落在书上,书中的故事正精彩,浪里小白龙和采花大盗激斗正酣,许家小姐获救,眼看就要以身相许…… “上将军?”青梧又提醒。 陆云起翻了一页,喉咙上下蠕动:“不用。” 青梧重新退下,静静地站着,不打扰陆云起继续看书。 谁又曾想到,整日手不离册的杀神陆云起,喜欢看话本故事? 更喜欢看那种让人羞红了脸庞的桥段。 不过陆云起自修的一身本领,心不跳脸不红,坦然自若。 味道越来越大,还隐隐约约能听见“咕嘟咕嘟”的声响。 青梧下意识地偏头朝廊道看过去,又重新恢复常态,心里只是责怪:青葵这憨丫头真是越来越放肆,不对,应该是姜佑教唆的……该死的小细作。 “好吃吧?”姜佑用筷子捞起一大把肉片,放进青葵碗里。 青葵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小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吃的满嘴油光,眼睛笑成了月牙状。 嘴里一个劲地“嗦嗦嗦……”连鼻涕都辣的流出来不少。 姜佑在旁备了一壶清水,没了就加上,没了就加上,是个伺候人吃饭的角色。 “青葵,姑爷我……晚上一个人睡有些冷,你看你能不能……”姜佑放下筷子,满眼期待。 青葵头也不抬:“可以,我可以把我屋子里的一盆炭火搬到姑爷屋子里。” 姜佑:“???” 一盆炭火? 那是什么? 自入冬以来,只在前厅看见过几盆炭火,是日常供陆云起看书取暖用的。 怎么今日……青葵晚上睡觉屋子里有炭火?为毛我没有。 就两条薄片片的棉被……好不容易暖热了,就该起床去学堂了,这导致自己总是迟到。 我堂堂上将府的姑爷,生活条件还不如一个丫头? 姜佑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 “我烤不了炭火,容易头疼,你看能不能晚上过来帮我暖一下被窝?” 无耻之徒姜小佑! 不过仔细想想,这确实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合理的要求,看电视剧里人家殷实家庭,主人家晚上就寝,总有丫头早早暖好被窝。 所以姜佑也想……他可没丝毫心思占憨丫头的便宜。 没有,绝对没有! “姑爷,你在笑什么?” 青葵看姜佑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于是喝了口水奇怪问道。 姜佑假意拍拍自己的脸,还好没被发现,故作镇静:“行不行?姑爷晚上睡觉脚冷。” 青葵皱起小眉头想了一会,伸出两根短短的葱白指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姑爷不能告诉青梧那小娘们,要不然我就没办法给姑爷暖被窝了。” 姜佑听罢,猛地点点头,起来后脑子有点昏,估计用力过猛了。 青梧曾对青葵说过:绝不能大晚上留宿在姜佑屋子里,要不然就不给她饭吃,于是憨丫头时刻遵守,不过今日,看姑爷怪可怜的,所以青葵于心不忍…… 帮脚冷的姑爷暖暖被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再说了,暖完我就回房睡了。 姜佑奸计得逞,使劲地往青葵的碗里夹菜:“多吃多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晚上帮姑爷暖被窝。” 姜佑笑嘻嘻,而不露齿。 …… 揉揉鼻子,陆云起放下书,浪里小白龙已经金盆洗手,经过千辛万苦娶到许家小姐,最后归隐江湖,大圆满的结局。 陆云起看完,只觉世界美好,这样的故事,看多少遍都不会腻……从小的爱好,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站起来伸伸酸掉的腰,陆云起掰扯僵硬的脖子扭了扭身子,忽然味道一股刺鼻的辣椒味。 忍不住皱起眉头,吸鼻闻了闻。 “阿嚏——” 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陆云起有些恼怒,回头道:“怎么一回事?” 青梧老样子,低低身子:“姑爷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做什么!青葵也在屋子里。” 看陆云起这般模样,估计自己刚才的话像是一阵穿堂风,小姐没听进去,全身心投入在话本故事中。 “走,去看看这么回事?”陆云起整整衣冠,抬脚走向后厅廊道。 姜佑住处。 第九十八章 投其所好 一双虎头亮头靴停下,味道越来越浓,陆云起只得掩住口鼻才堪堪走到此处。 抬手欲敲门,没想到门此刻从里面被打开了。 那人扭头对屋子里的人说:“青葵,快收拾收拾,把嘴擦干净,别让那个玉面冷美人发现了,我去把汤倒了……” 抬脚出门,额…… “哎呀,这不是上将军吗,怎么能这么巧……” “砰——” 门重新被关上,姜佑手里端着锅,背靠在门口,胸脯上下起伏,看着一脸无辜,手里拿着一壶水往嘴里猛灌的青葵。 青葵一双杏眼无辜,仰头嘬着壶嘴。 “到前厅里来。” 门外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然后是一阵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 …… 两只犯了错的主仆蹑手蹑脚地走到前厅,低头不敢说话。 “把青葵带下去。”陆云起坐在主位上,一声呵斥。 青梧上前,拽着青葵的胳膊,把这憨丫头带出前厅。 二人走后,前厅一片寂静。 二人呼吸可闻,姜佑眼睛看着地面,想寻见一丝地缝,然后钻进去。 “玉面冷美人!”声音发抖,带着怒气。 “在屋里煮饭!”咬牙切齿,不威自怒。 从声音听,姜佑觉得自己要完了,刚才社死现场,实在是太…… 谁能想到,陆云起竟然突发奇想跑去后厅,在小红楼住了这么多天,陆云起可从没来过后厅。 只在前厅和二楼活动,再不济去楼外耍剑! 嘿嘿哈嘿! “玉面冷美人”是姜佑给陆云起起的外号,私底下偷偷叫过,今日也是得到青葵暖被窝的要求,才高兴与青葵分享,没想到…… 这怎么就被她给撞见了…… “姜佑,有何话说!” “额,失言失言……若是上将军喜欢,也可以这么叫我,我这皮肤白皙,模样也还看的过去,只要闭嘴不说话,担当的起这个称号。” 陆云起看不远处狡辩的姜佑,一时又觉得好笑,可样子还是要装。 “近些日子,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是不是没有动力,就跳脱了,带着青葵胡闹……” 姜佑不知道什么意思,抬头一脸懵逼。 什么叫没有动力……我有啊,做京城首富,买一张大床。 陆云起略沉吟,拾起桌上的书把玩一番,想了一会才说:“府里外债还未还完,这样吧,限你过年之前还一半,要不然军法处置。” 一半? 据姜佑所知,陆云起脑袋发热,花了十万两买了一座荒山,期间只交了三万两的首付,自己又借了两千两交月租,这还有六万八的外债。 一半就是三万四,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每天要挣七百五十两。 “上将军把我卖了,看值不值这个钱?”姜佑脖子一硬。 陆云起瞪了姜佑一眼,气愤道:“本将军说出的话,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任务重,时间紧,这陆云起当然知道,可姜佑既然能三日筹集两千两,这似乎也不是个遥不可及的任务。 “到过年前,我顶多拿出五千两。”姜佑报价。 “成交!” 姜佑:“(¬_¬)” 言而无信陆云起! …… “刚才在屋子里吃的是什么?” “火锅!” “你新揽的生意?”陆云起知道姜佑最近在忙他的新生意,于是问了一嘴。 听青梧说,是一种吃食,汤沸食之。 “嗯。” “需要帮忙吗?” 姜佑惊呆了,这是陆云起说的话?她还会这么好心。 出于谨慎,姜佑摆摆手:“不用。” 陆云起自讨无趣,轻“哼”了一声,抬手捋顺耳边头发:“提醒一句,何家不会善罢甘休。” 姜佑的新店用的是何家酒楼,这一点陆云起知道,每次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叫青梧复述在何家酒楼诈何济的一场戏。 这场戏说起来颇具戏剧变化,比话本故事好多了,也精彩多了,陆云起只可惜自己没在当场,要不然演的肯定比姜佑要好。 “不劳上将军费心……不过上将军既然说了,我也承您的情,请上将军把一队全副武装的兵甲借我一用!” “作甚?” 全副武装的兵甲,那算是武装,弄不好要被有人说道,安一个佣兵造反的罪名。 “开业当天,震慑何家,不需要兵甲做任何事,就往门口那么一站即可。” “可。”陆云起挥手,算是应了。 眼睛打量书,耳朵听姜佑在絮絮叨叨,只要不过分的要求,陆云起都一一应了。 但完事之后,陆云起总觉得自己上当了,他不是不需要自己帮忙吗? “上将军,无事我就先退下了。”姜佑弯腰拱手。 陆云起下意识地抬手,可一想自己是来问罪的,怎么三言两语就被这人套了圈,于是面带怒容,柳眉微蹙。 “今日在后厅煮饭一事……” “吾有一礼献上,将功补过。” 姜佑头都没抬,大声叫道,然后小跑回到自己屋子,取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上。 “此乃《三国》,是我新撰的话本故事,得知上将军爱看,故献上!”姜佑不得已使出自己的杀手锏。 您老不是爱看话本吗,咱就投其所好。 保准您看的欲罢不能,这不比白面和尚,荷花藏鲤的姑娘好看? 陆云起拾起《三国》,不过旋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什么叫我爱看? 翻开首页,抱着瞄一眼的心思看去。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挑眉,有点意思……陆云起下意识地点点头,继续往下看这首扉页上的词:“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与小笑谈中。” 好词! 陆云起拍桌而起,把姜佑吓了一跳。 陆云起咳嗽两声,摆摆手:“滚吧。” 姜佑得令,滚了。 …… 好词,陆云起不禁喜上眉梢,整张脸哪还有往常的清冷,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赞叹和喜悦。 这词…… 继续往下看。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分争,并归于秦……” 周末七国? 周,何朝何代? 秦…… 疑问接踵而至……陆云起皱起眉头,小嘴撅起,疑惑不堪,不过旋即自我安慰。 姜细作写的……凑合着看吧。 第九十九章 一床两人 干啥好呢? 姜佑滚出山河苑,顺着湖上栈道木无目的地走着,他期待黑夜降临,那样的话,自己的被窝里就会长出一个暖被窝的小丫头…… 想想都刺激! …… 入夜。 陆云起连晚饭都没吃,抱着一本薄薄册子上了二楼,痴迷至极。 青梧在后伺候,生怕陆云起跌倒,或者碰到头。 “小姐,该洗漱了。”青梧第三遍提醒,水都凉了。 可梳妆镜前的陆云起还是不为所动,双手捧卷,两耳不闻窗外事。 “时天下大分,汉室羸弱,时巨鹿张氏兄弟黄巾起义,天下大乱。琢县桃园,三兄弟义结金兰,壮阔的历史画卷正式展开……” 陆云起看的入神,这么多年的话本熏陶,她自认为看了开头,就能准确预示结局,可这本《三国》似乎与其他都不同。 这本到底想表达什么? “三国,三国……”陆云起抬起俊俏,毫无瑕疵的小脸,捏着下颌喃喃道。 三国的故事? 刘关张各一国?可他们拜了兄弟呀? 生死仇杀,兄弟反目? 也不太可能。 好奇心驱使陆云起继续往下看…… 青梧站在一旁,无可奈何,小姐又发病了。 …… “姑爷,我必须在青梧下楼前离开。” 青葵脱了外裤,脱了厚厚的棉裤,钻进姜佑的小床里,准备践行自己的承诺。 而姜佑站在一边,远离小床,做一个正人君子。 心里早已是万马奔腾……啊啊啊,我姜佑也有这么一天,有人暖床。 夫复何求! 之所以远离,姜佑怕自己贸然上前吓坏青葵,所以离得远远的,告诉青葵一个事实:真的只是暖被窝。 青葵脱下衣物,躺了进去,只露出个小脑袋,不得不说,姑爷屋子里没有取暖的火盆,温度较自己的屋子冷了许多。 姑爷怪可怜的……青葵心里想到。 “姑爷,你站那么远干嘛?”只露出脑袋的青葵看姑爷站的很远,奇怪问道。 姜佑则是站立不安,脑袋望天:“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青葵小脑袋瓜一转,明白了原委:“姑爷,你要不过来?我不说,你不说,谁也不知道。” 看姜佑站在远处瑟瑟发抖,还要遵循礼教怪可怜的,小丫头于心不忍。 “好嘞。” 青葵砸吧嘴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姑爷不应该推辞两句吗?话本都是这么演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呀……姜佑心里怒吼。 坐在床边,姜佑使自己看的比较正常,没有露出一副老色痞相,他抬手替青葵掖掖被角,动作温柔而小心。 好男人就是我,我叫姜小佑! “姑爷~”小奶音从青葵嘴里发出,大大的眼睛惹人怜爱,又说:“姑爷喜欢小姐吗?” 姜佑一惊,动作停滞……怎么青葵也会问出这种送命题? 说喜欢吧……小丫头不高兴,更何况小丫头还在给自己暖被窝,要做渣男吗? 说不喜欢吧……那不成了一个骗子,违背内心呀。 “姑爷应该喜欢小姐!”青葵收起以往脸上惯有的笑容。 “应该?”姜佑不明其意。 青葵目光悠远:“小姐也会脚冷,姑爷应该去给小姐暖被窝……可现在小姐不喜欢姑爷,所以……” 胃病,脚冷…… 年轻轻轻还真是病魔缠身,姜佑心里想到那个清冷上将军,一时意外,这些毛病估计都是在幽州落下的。 姜佑抬手摸摸青葵额头,又捋顺碎发,笑道:“会的,会的。” “嗯。”青葵轻嗯一声,像只小猫一样。 过了半晌,被窝已经暖热,像火炉一样,青葵掀开被子起身,要是耽搁时间久了,青梧就要下来了。 哪知姜佑按下青葵的肩膀:“躺下去,天冷,小心着凉。” “再晚就被人发现了。”青葵担忧。 姜佑安慰:“没事,青梧下楼声音很大,来得及。” 姜佑不让青葵起身,上了我姜佑的床,还想跑? 青葵挣脱不开,只好继续躺着,看着姑爷好看的脸。 …… “小姐,早点睡。”青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陆云起塞进被窝里,盖好被子。 暖壶也已灌了热水,就塞在小姐被窝里,可以防止小姐脚寒。 陆云起一脸精神,《三国》看了大半,依然意犹未尽,以前看的都是什么玩意…… 陆云起不禁叹道,继续翻页,一字一字地看着,仿佛书中的那些人物在纸上跳动。 美髯公关云长执青龙偃月刀……汉室后裔刘玄德执双股剑……屠户张翼德一手丈八蛇矛。 狡诈疑心的曹操,唯一战神吕布! “小姐,早点睡。”青梧再提醒道。 也不知小姐在哪里得了一本奇书,看的废寝忘食,今日就寝连脸都没洗,衣裳还是自己给脱的,整个人都快钻进了书里。 说什么也听不见,反正就如同着了魔。 “好。”陆终于应了声,摆摆手遣退青梧,让她赶紧去睡觉。 屋子里没吹灯,依旧亮堂堂的,青梧怕小姐看坏了眼睛,恋恋不舍下楼。 路过前厅,吹灭几盏蜡烛,只留长明烛。 转身回屋,关门。 一间漆黑的屋子,姜佑正捂着青葵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响。 见外边没了脚步,姜佑才松开。 青葵委屈极了,刚才大老远就听见青梧下楼的声响,想要起身回屋,可姑爷不让,还说贸然跑出去会被发现,连带吹灭了蜡烛。 “我要走了,再也不给姑爷暖被窝了,哼~”青葵搂着被子站起来,气呼呼的。 姜佑坐在床边,小手拽着青葵的袖子,可怜巴巴:“姑爷冷。” 低头看看姑爷,青葵沉默许久。 “啊~呼” 一声惊呼,声音很小,姜佑站起来扑倒时,故意捂住了青葵的嘴巴。 然后蛮力把他塞进了被窝里告诫道:“现在出去,肯定会被发现,就睡在这吧。” 与此同时,姜佑光速脱下外袍,也钻进被窝,一条腿架在青葵身上,另一只手紧紧按住青葵的肩膀,防止她起来。 力气又没姑爷大,青葵只好颤颤巍巍地往里缩了缩。 黑灯瞎火的一间小屋,一张小床,躺了两个人。 青葵大眼睛睁着,时刻都不敢闭上,这是她最后的倔强了。 耳边传来姑爷温柔的保证:“姑爷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就这样睡吧。” 姜佑闭上眼睛,鼻尖充盈青葵身上好闻的气息,他不再得寸进尺。 这个距离刚刚好,姜佑有这个自知之明。 姑爷的屋子真的很冷。 青葵睁着眼睛,时不时瞄两眼身边的人,见他呼吸绵长,于是就想要走,可刚一动,肩膀就被按下,耳边传来话语:“敢跑,我就喊人。” 青葵撇嘴不语,只好往里再缩了缩。 把脑袋也藏进被窝,青葵把自己缩成一个球,靠的里里的。 姜佑也侧睡贴了上来,腿已经放下,只是一条胳膊已经拦住青葵的肚子。 “明早你还欠有姑爷一个奖励。”姜佑说完,就不再说话了,沉沉睡去。 第一百章 恩怨已久 曦光初露,大冬日人们总喜欢迟点起床。 青葵慢慢睁开了眼睛,脑袋也不知怎的钻进姜佑的怀里,小手放下姑爷的胸膛上,软绵绵热乎乎的。 抬头看了看,姑爷还没醒,青葵壮胆子亲了一口,然后偷偷掀开被子,搂着自己的衣裳打开了门。 青葵走后,姜佑嘴角不经意上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决定再赖会儿床。 视线上移。 陆云起刚睡下,书也被她放在枕头底下,甜甜地睡去,看样子是熬了一夜。 …… “下一卷呢?” 前厅里温暖如春,姜佑舒展身体,端着小碗喝粥,眼前飞来一本书,正是昨日献殷勤的《三国》。 放下碗,姜佑挠挠眉头,狐疑道:“看完了?” “嗯。”冷冷淡淡,陆云起很是自豪的样子。 姜佑开始为难起来,这第一卷的《三国》少说也得看上半个月的,这怎么才一晚,陆云起就给看完了呢,这速度是坐上火箭了吧。 “下一卷暂时还没想出来,得些时日。”姜佑实话实说。 近些日子忙得很,又要去书院授课,又得到酒楼监工,时不时还要关注洛阳汤池的动向,实在是没时间写故事。 陆云起娥眉微撇,一脸的不耐烦,薄薄的嘴唇张口就来:“限你三日内,拿出下一卷!” 姜佑为难,笑笑不语。 “怎么?为难你了?”语气微凛,陆云起拍桌不悦道。 姜佑咳嗽两声,放下手中吃饭的碗,赶紧陪笑:“不为难不为难。” 三两口扒完饭,姜佑火速逃离山河苑,去当自己的小老师。 姜佑带青葵走后,陆云起偏头对青梧吩咐道:“你这几日也跟着他,监督他务必写完下一卷。” 青梧狐疑,不过还是点点头应了。 因为陆云起一年中总有几日不正常,如今为了话本故事失了理智也是常理,不必苛责。 …… 书院里,姜佑上完课,决定去大通街瞧瞧,何家卑鄙,这占了他的地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所以必须亲眼看到火锅店如期开起来,也眼看没多少日子耽搁了。 不过今日身后跟了一个跟屁虫,让姜佑很是不喜。 “我要是不写会怎么样?” “军法从事!”青梧不看姜佑,冷冷道。 姜佑点点头,背手噘嘴进入酒楼,也不知是何道理。 面目全非得见酒楼,青梧可算是大开眼界,这前不久才来过,怎么一眨眼就成了这般模样。 曲水流觞的做派……有些托大了。 青葵这憨丫头跟在后面,手里总是有吃食,什么也不过问,专心致志地扑在自己的事业上。 见了朱乐天,这平平无奇的男人出手阔绰,躺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正在监工。 拖了一把太师椅到了近前,姜佑学朱乐天的样子也躺了下去,悠悠说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县太爷来嘛?” 朱乐天看姜佑坐到身边,乐呵呵地应道:“老朱办事,你放心。” 余光瞥见姜佑身后又来了一俊俏丫头,于是贼兮兮地凑到姜佑耳边,说了一句。 姜佑也笑嘻嘻地回了一嘴。 也不知道两个男人到底在说什么。 “对了,汤池那边你近日可要多去转转,我听旁人说,长安县几大汤池联起手来,准备压低价格对付洛阳。”朱乐天忽然想起一则新闻,于是说了一嘴。 再者,李洛阳是自己一起磕了头的把兄弟,再怎么着,也不能放任兄弟陷入重围,而无动于衷。 姜佑想想,随即起身,打了个招呼就出门,看样子是准备去魁首街洛阳汤池。 朱乐天送到门口,并保证火锅店不会出任何意外,叫姜佑放心去。 一行人一路疾驰魁首街洛阳汤池,所预料的场景并未出现,这里还是人声鼎沸,人们挤破头皮往里钻。 走了后门才进入汤池内部,在后厅见到了看账册的李洛阳。 李洛阳见姜佑来了,赶紧起身相迎,没有姜佑,就没有他李洛阳的今天。 姜佑就是李洛阳的在世恩人。 迎姜佑坐下,李洛阳把账册推了过去:“这是开业至今的账册,你先看看。” 姜佑随手接过,交给身后的青梧。 青梧不解,撇着眉头。 “拿着,多看看,多学学,老闷府里算怎么一回事?”姜佑嗔怪道。 言语之间多是教训,陆云起惹不起,还惹不起她身边的丫头了。 除此之外,姜佑也有意培养一位心腹,一位懂得账册,心思机敏的心腹。 青梧最好不过,也有这个潜力。 姜佑说完,重新回身问李洛阳,几大汤池联手怎么一回事。 按理说,新店开张不应该这么早就惹上敌视呀? 难道洛阳汤池的生意太火爆了? 严重挤压了其他店的生存空间? 李洛阳捡起茶杯,放在手里,没喝,说:“应该是何家所为。底下的人说,前不久何家拜访了长安县几大汤池,说了什么,暂且不知,不过总归是那些事。” “何家这么做,也算是和我彻底撕破了脸皮,不过我倒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因为何济?”姜佑有些不敢置信。 何家老爷会因为足下子孙的一次计较,而动用力量做赔本买卖。 公然教唆其他汤池,那李洛阳的老爹知道了,李家与何府的合作也到头了,何府老爷会算不清这笔帐? “不不不。”李洛阳摇头:“何枋,也就是何济他爹对我爹积怨已久,这次何济充其量只是导火索,何枋那老不死的东西,才会对我下手。” 小一辈的争端,没想到何枋一介商贾也会拉下身段参与其中,其中大部分怨恨是为了李白。 这叫父债子偿。 “你准备怎么办?”既然知道对手不死不休,李洛阳总该有应对的手段才对。 “第一……”接下来的时间,李洛阳详细把自己的应对策略说出。 姜佑听罢,至点头,末了还来了一句:“你比朱乐天好多了,那火锅店啥事都要**心。” 说的是实话。 李洛阳较朱乐天,想法多,会来事。不用人瞎操心,朱乐天他就比较傻大憨了,只知道往外砸钱。 还说:能用钱解决的,还用脑子干啥! 姜佑直呼自己学到了。 第一百零一章 父子不合 “学到了,你的这些办法好,暂时我也没有补充的,暂时就这么来吧。” 听完李洛阳的应对策略,姜佑放心不少。 “对了,你觉得团购票什么时候推出比较好?” 李洛阳问,这也算是最好的杀手锏,自己的意思是最好能一击击溃对手,让他们再抬不起头来。 “他们不是喜欢压价吗?等他们都压价之后,我们见机再推。”姜佑笑笑。 各大汤池联合压价,若是新开的店保准活不了多久就会亏得裤衩子都不剩。 不过这一回知晓是何府在后面支持各大汤池压价,这期间的差价各大汤池肯定不会掏,一定是由何府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就算何府经营多年,府中殷实,但打价格战,你何府又能支持多久? “行。”李洛阳点点头。 …… 三日后,何府。 家丁进进出出,忙碌的很,比过年还忙。 一条条消息从外边传入偏厅,由偏厅里负责整合消息的师爷编撰,然后再转头交给正厅里喝茶的何家老爷,何枋。 何枋大肚腩,笑面虎,正斜倚着,手里端了一杯热茶,悠哉悠哉地听着底下人的汇报。 “回禀老爷,经过汇总,洛阳汤池的客流量较三日前少了七成左右,他们所谓的优惠卷已经没了效用。” “嗯。”何枋应了一声,抿了口茶:“再拨三千两让其他汤池把价再往下压一压,力图把洛阳汤池的客流量压低至两成以下。” 底下的人赶紧去办。 “我那侄儿现在什么情况?”何枋笑嘻嘻地问道。 他最希望听见李洛阳,因客流量极具减少而气的生病,或者李白亲自出来主持大局。 “不知道,不过李员外昨晚进了汤池,现在还没出来。”底下的人回报。 何枋一听,抬头纹皱的像老树皮一样,看的出来,何枋十分开心。 情况正如预料中的那样,李白也是个护崽子的人。 前期花的五千两有成效,而且成效极大,这让何枋十分满意。 联合长安县几大汤池一同对抗李洛阳,李洛阳支撑不了多久,压低价格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让洛阳汤池门可罗雀,过不了多久就会关门大吉。 李家父子不合,这何枋早就知道,不过虎毒不食子,李洛阳有难,李白做爹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真正的目的是让李白分身乏术,错漏之中从其手上抢过几单大生意,让何府成为长安县第一富商。 …… “爹,舒服吧!”洛阳汤池,李白偷偷跑过来再一次感受下蒸汽房的魅力。 这一回李洛阳亲自作陪,这就是传说中的父子不合。 李老爹丝毫不挂,大马金刀地坐在李洛阳身边,好奇打量屋子里的摆设。 “德行,有个好东西都不知道该怎么显摆了。”李老爹笑呵呵地给李洛阳脑袋一巴掌。 又说:“怎么几日不见,人少了这么多?” 李老爹昨晚就来了,但意外地是,店门口少了很多人,都有快倒闭的迹象,但这小子回家对府里那个母老虎说:“放心吧,娘,您儿子的生意如日中天,人从门口都要排到城门外。” 这牛皮吹的,做老爹的李白都自愧不如。 不过昨晚一看,这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呀。 “爹,这叫策略,你知道何枋联合几大汤池对付我的事吗?”李洛阳试着问道。 李老爹摇摇脑袋,问怎么一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何大肚子,会对付一个初出江湖的毛孩子,这何大肚子还要不要脸! 李洛阳把事由从前往后说了一遍。 李老爹听完,直拍大腿:“好,好呀,姜佑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李洛阳闷声不吭,自我怀疑:难道姜佑就是自己老爹的私生子? “那什么,有时间帮你爹我引荐一下。”李老爹笑眯眯地说道。 “不。”李洛阳一头拒绝。 李老爹再一巴掌,李洛阳差点一个大马趴。 “我是您儿子呀!”李洛阳怒吼。 李老爹凝眉停顿,然后面无表情:“所以?” “所以您不该关心关心我吗?我都被那个何大肚子惦记上了!” 与何枋对峙,李洛阳虽然有杀手锏,但还是日夜担忧,毕竟何枋是长安县的名人,一大奸商。 说不定,自己就掉进套里。 “切……谈定,爹来给你分析分析……”李老爹清清嗓子,开始长篇大论:“你的小破汤池子主打二楼生意,纵观以往,你二楼生意并没有受丝毫的影响,而且随着蒸汽房的名头打出来,人还越来越多,我从老叶那里听来,一二楼的盈利占比在二比八,已经逼近一比九,拿捏大头收入,你慌什么?” “何大肚子越老越傻,这点他都没搞清楚,就希望靠压低价取胜,不是说笑话吗……我要是他,我派几个奸细来偷你的蒸汽房,再开一间一模一样的店挤兑你,还……” “我的爹呀,你闭嘴吧。”李洛阳也顾不得什么,上前捂住自己老爹的嘴,这再说下去,商业机密都要快都抖落出来了。还玩个屁。 李老爹自知自己多嘴,立马噤声。 等了一会,李老爹擦擦额上的汗:“你看姜佑啥时候有时间,给你爹我引荐一下呗!” 李洛阳汗颜,想死的心都有了。 姜佑就是私生子。 …… 何枋以为李白会分身乏术,可万万没想到李白只是单纯地过来泡个澡享受一下,顺便说了几句话。 “过几日,初雪日,姜佑会到场参加火锅店的开业典礼。” “明白了。”李白笑眯眯,又说:“作为你爹,我提醒一句哈,一楼客源减少也不能放任不管,墙上不是贴有一句话吗,顾客至上,服务至臻……只要做到这八个字,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不管对方如何压价,使手段。” 李老爹还是看的清。 看自己老爹不像是在开玩笑,李洛阳狐疑:“爹,您也觉得这八个字能作为立店根基?” “也?谁还这么认为?”李白摸摸大肚子,立马想到一个人:“你问姜佑成亲没,你妹妹闺中……” “人家出身上将军府。”李洛阳无情吐糟。 李白一拍脑门,直呼忘记了。 看来成亲这条路走不通了,可惜呀…… 第一百零二章 李朱到访 十一月十七,初雪日。 阴阳先生算的还真准,今日一大早天空就飘下鹅毛大雪,看日子能持续下好几日。 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姜佑掖好被角,凑到床里的小美人耳边柔声道:“你再睡会,我叫徐彪陪我一起去,今儿天冷。” 自从姜佑把青葵骗到床上一起睡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每天晚上姜佑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留下憨丫头暖被窝。 青葵一开始还反抗,但后来已经麻木,一到点就自动缩进被子,呼呼大睡,反正姑爷不会占自己的便宜。 正人君子姜小佑!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和姑爷一起睡比自己一个人睡更暖和些,还赠送一个免费枕头。 “嗯~” 酥酥软软的声音,青葵连眼睛都没睁开,缩了缩脖子,天格外冷,索性就不起了。 在青葵额头啵了一口,姜佑才满意地离开房间。 没吃早饭,姜佑直奔大通街酒楼。 正对大街的匾额盖上红绸,只待吉时一到,新店开张。 在街上围观百姓好奇地打量中,姜佑受到了火锅店伙计的热烈欢迎,第一个进店。 百姓们都在好奇:这小伙子什么身份,怎么新店都没开张,就进去了? 店里已经准备就绪,就等开店迎客。 见姜佑来了,众多伙计自觉放下手里的活,等待老板训话。 这位姓姜的是大股东,可是怠慢不得。 姜佑清清嗓子,负手而立,装模作样道:“今日新店开业,不求满座,只求顺心,另外每人额外赏二钱银子。” 姜佑一番话搞的众员工心情复杂,怎么这位老板开店不希望生意红火,上来只求顺心,还什么都没做,就要赏二钱银子? 人傻钱多? “不要赏钱吗?”姜佑见底下鸦雀无声,伸头又问。 “要。” “要……” 底下人纷纷附和。 再说两句,姜佑叫众人去准备,他自己上二楼去见朱乐天。 朱乐天老样子,躺在椅子上在打瞌睡,翘起二郎腿歇息着,什么心都不用操。 当个吉祥物最合适不过了。 姜佑伸手拍拍朱乐天,朱乐天睁开眼睛,站起来伸个懒腰,打着哈欠:“姜兄来了啊,正好,咱们什么时候开业呀?” 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这位爷连什么时候开业剪彩都不知道。 “刘县令什么时候到?” “啊……我没跟你说嘛,人家不来了。”朱乐天惊慌说道。 姜佑捂脸……果然不靠谱。 就这样吧,大人物没来,什么时候开业都行。 …… 当初说好了,朱乐天还打了包票,开业当天会请县衙老爷过来镇场子。 姜佑也就没再管这事,要不是如此,姜佑肯定使出浑身解数请陆云起过来。 毕竟这才是自己名义上的第一家店! 可惜,吉祥物不靠谱。 叫傻乎乎的徐彪待在这里取暖,不要乱动,姜佑一个人径直去了后厨查看。 今日满打满算准备了七十桌,算下来也有些多了,毕竟大端朝的百姓,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这种来源于古蛮国的食物。 姜佑一开始说“火锅”是自己发明的,但书院里有个老古董,翻了一本古书,指名点姓地说,这乃是古蛮国的吃食,还找到了对应的插画和文字。 姜佑一阵无语,严重怀疑古蛮国曾经有穿越者到访,或者人家是更高一层级的文明,反正比大端朝要高级。 鸠占鹊巢不成,那就只好尊人家为正统。 这让姜佑有些担心,自己开火锅店会不会被某些人利用,给自己安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大端朝与蛮国为世仇,两国互相看不顺眼,这么些年来打来去,陆云起手上也有许多蛮国人的性命。 进入后厨,这里经过严格的卫生和安全防控,有几道菜品是“洛阳火锅”的命脉,必须严格把控,不能让别的店偷学去。 …… 正在后厨查看菜品期间,有人来报,说是来了几位贵人。 姜佑满脑子疑惑,自己也没请什么贵人呀? 难道是吉祥物请的? 出门去看,一眼就看见李洛阳那绿豆小眼正在好奇地打量店内装饰,他身后还跟了一伙子人,老的少的都有。 见姜佑出来,李洛阳赶紧上前,拉着他到几位贵人面前介绍:“姜兄,这位是我爹,这位是我干爹!” 好家伙,带了两位爹回来。 出于礼节,姜佑下意识地一揖,问好:“见过李伯伯,见过朱伯伯。” 二位富商之名姜佑早有耳闻,其实李洛阳不介绍,大概也能猜的出来,这两位发福的中年人不就是扩大版的李洛阳和吉祥物吗。 其中那绿豆小眼的中年人,和李洛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好好好……”李白和朱剋上前像看新女婿似的,拍拍姜佑的肩膀,笑眯眯的。 先安排众人落座,上了二楼找了间包厢,茶水点心先供应着,这两大家子刚好坐下。 拿来菜单,姜佑的意思是先来一锅,叫大家伙热热身子。 “不不不,还没开业,咱们也不能坏了规矩。”胖乎乎的李白连忙伸手阻拦。 这新店还没开业,这样做坏了规矩,李白断然不会这么做,更何况这还是自己干儿子朱乐天的店。 “爹,干爹,你们先坐,我陪姜兄出去转转。”李洛阳陪笑,拉着姜佑出门。 出门,李洛阳先来个歉意:“姜兄,对不住,我们不清自来,勿怪勿怪。” “怎么一回事?”姜佑奇怪。 李洛阳勾搭上姜佑的肩膀,边走边说:“是我爹和干爹非要来看看你。” “看我?”姜佑指着自己,一头雾水。 自己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两个老爷们专门来看自己作甚? 李洛阳眯眼,贱兮兮地笑着:“我爹说来看看商业天才是个什么样子,我干爹则是专门来感谢你的。” 商业天才……估计是自己在洛阳汤池的一番操作,引起了这位长安县首富的注意。 专门感谢……何意? “我干爹就朱乐天一个儿子,老是念叨朱乐天不成器,你带他一起开店,我干爹非常高兴。”李洛阳解惑道。 姜佑挠挠眉头,有些意外,自己的人格魅力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第一百零三章 风雨欲来 “就专程为了此事而来?”姜佑有些不大相信。 “不全是,我爹听闻新店开张,说是要过来参观学习一下。” 不详的预感充满心头,姜佑觉得自己怎么被大佬看上了。 李洛阳,朱乐天或许看不出“火锅”的门道,可那两个叱咤长安县商界的老狐狸,肯定能看得出来,那自己还挣个屁钱。 看姜佑一脸遇上麻烦的神情,李洛阳只觉好笑,没想到姜佑也会如此,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转不过这个弯? “放心,只是来看看,不会干预……要干预也是我干爹,我干爹就朱乐天一个儿子,你们要是遇上什么困难,干爹肯定会帮你们摆平。” 说到这,李洛阳就想起了自己,不比不知道,一比自己老爹就是个抠唆鬼,不帮儿子也就算了,还一心出钱想吞并儿子的汤池。 “欸,一会剪彩的时候,能不能麻烦屋子里的二位一下。”姜佑突发奇想。 既然吉祥物不靠谱,这剪彩露脸的人物能请来长安县两大富商,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李洛阳拍拍胸脯,说这事包在他身上。 二人在店里巡视,由于李洛阳没参与进来,所以姜佑带他把店上下转了个遍,不得不说,这新店的逼格还挺高。 曲水流觞,暖色调,小桥人家……逼格满满,都不禁要作诗一首。 站在桥上,李洛阳捏着下巴抬头看着高处的一副字帖,陷入沉思。 李洛阳虽是纨绔子弟,但上过几年学堂,受过儒学熏陶,也算半个读书人,那日亲眼看见张载泼墨挥洒,写出这“天下第一锅”的字帖来,当时不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细细端详,隐隐觉得这字帖浑然天成,有大家气派。 特别是挂在这大堂显眼处,配上独特的灯光,总觉得这字帖价格不菲,当作镇店之宝也毫不过分。 “这字……”李洛阳喃喃。 姜佑站在后头,接了一句:“还行吧,等生意起来了,咱就请大家专门写一副,把这个换了。” 姜佑不懂字画,把书院老头子的字帖挂在这里,一时兴起而已。 “这字……绝妙!” 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声,二人回头一看。 大大的眼睛和青葵不遑多让,穿了一件鹅黄小袄,腰间挂了鹿皮小包,头上有精致的蝴蝶钗子装饰,脸蛋雪白细腻,打了些腮红,看起来像个精致的福娃娃一般。 “这?”姜佑疑惑,这小女娃哪里来的。 “我妹。” “你妹?” 姜佑声音加大了几分,因为李洛阳说这大眼睛萌妹是他妹。 再看李洛阳,一双绿豆小眼,这是兄妹? 李洛阳将胳膊支在大眼萌妹的脑袋上,一脸无辜:“真是我妹,李襄阳。” 而大眼萌妹对李洛阳这般亲昵的行为,并未表现出厌恶,只是举起自己的小拳头轻轻捶了李洛阳几下,嘟嘴不满:“你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李襄阳推开李洛阳,躲到姜佑身后,小姑娘觉得这位哥哥模样好看,而且还温柔,比自己的亲哥哥好多了。 姜佑脑子瓦特了好久,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绿豆小眼李洛阳竟然真有个大眼萌妹,而且还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李襄阳。 李洛阳他自己说,他长得像他爹,李襄阳则是随母,他娘的眼睛很大。 “姜哥哥,我爹说,要我嫁给你!”李襄阳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李洛阳:“∑(??д??lll)” 姜佑:Σ(°△°|||)︴ “你们怎么了?哥,你说话呀?”李襄阳摇着李洛阳的胳膊,不解。 而李洛阳则是瞳孔地震,脚底长了钉子,毫无神识可言,姜佑也不遑多让,这…… 李洛阳带李襄阳走了,留姜佑一个人在桥上欣赏字画。 …… “东家,外边有几个人看起来来者不善!”开业当即,一切准备妥当,在外巡视的伙计突然来报。 姜佑带了几个人到门口查看,在伙计的指引下,姜佑看见藏在人群中的几个带着皮毡帽的大汉。 大汉人数有七八个,长相凶狠,都身穿黑色发白的棉衣,正不怀好意地往店门口瞅。 黑手……姜佑下意识地想到。 当初打砸洛阳汤池的一伙人身上所流露的气息也是这样,每个人的眼神都和普通百姓不一样,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下意识地心头一紧,姜佑心中思考对策……七八个打手同时袭来,店里的伙计也能勉强应对,可那样的话,不好的影响已经发生,对店里造成的负面影响无法挽回。 这才是值得姜佑注意的地方,新店被打砸,还有什么顾客敢进来…… 要做到震慑这七八个打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想到这,姜佑低语:“速去县衙报官。” 底下伙计得令,赶紧从后门溜走,可还是有伙计提出疑问:“掌柜,还有一刻钟剪彩,怕是来不及了。” 姜佑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接近午时……来不及了。 店门口已经聚集了大量围观百姓,今日“洛阳火锅”开业,百姓们都好奇这是做什么生意的,就算不好奇,上来凑凑热闹也成,凡新店开张,都有赏钱可领,不要白不要。 七八个黑手就藏在围观的百姓中,他们黑色棉袄中鼓鼓的,像是藏了凶器,看来早有预备。 姜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到李白,朱剋已经下楼,准备过来剪彩了…… 姜佑目光对上七八个黑手,那些黑手丝毫不惧,有的甚至舔舔干裂嘴唇,目光对上姜佑,意思好像在说:有人请我们来,砸了你的店。 “东家,怎么办?”身后还有伙计催促,他们也知道,情形到了千钧一发之际。 李洛阳,朱乐天已经到了门口,两人兴高采烈,明显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 “姜兄,恭喜恭喜!”李洛阳已经拱手祝贺,脸上洋溢笑容,他是真心希望自己的把兄弟和好友,新开的店生意红火。 “姜兄,咱们开始吧?” 朱乐天手里拿了一根线香,就等姜佑一声令下,跑去点燃鞭炮,吉祥物什么都不用操心。 第一百零四章 新店开张 空气凝重,画面一遍遍在脑海中预演。 ……线香点燃,指头粗的鞭炮炸响,无数铜钱撒向阶下围观祝贺的百姓,黑手见机而动,从厚厚的棉衣下掏出几把斧头…… 李白和朱剋笑呵呵地走了出来,有伙计递上缠了红线的剪刀,二人看向姜佑,唯一的决定权就在姜佑手中。 只要他一声令下,他的令就是信号,新店开张,黑手动手! 姜佑第一次觉得一句话有这么困难,明明能够预想到结局是什么,可还是无法做出弥补措施。 额头冒出虚汗,大冬日里,站的近的人都在奇怪,姜佑为何热的出了汗? 喉结蠕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袖子底下紧握的拳头蓦然松开…… “吉时到,新……” 余光已经瞥见几个黑手,从怀中掏出了磨得发亮的斧头,他们摘下头上皮毡帽,以减轻接下来行动的累赘。 姜佑呼吸停滞,雪花在这一刻也凝在了天空中。 踏踏踏—— 踏踏踏——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打断姜佑的话,盔甲上的厚重鳞叶互相碰撞,发生沉重而厚实的声响。 所有人都偏头看去,只见两队全副武装,手里持枪,腰间挂刀的兵甲,口鼻中吐着热气,正一点一点地向这边涌过来。 到了近处,两队兵甲自动绕行,一队间隔站在新店阶下,面向围观百姓,一队则是绕过百姓,站在了最外侧。 “上将军到!” 熟悉的声音,赵二虎这厮充当喊令的角色,硬是从百姓群中挤出一条路来。 为首一袭紫衣华服,云纹勾边,一双崭新的靴子踏在雪上,这人双手负在背后,身形挺拔匀称,昂首挺胸地走进来。 直至停在新店正阶下。 陆云起面无表情,身后跟了两个俊俏丫头,青葵还向阶上的姜佑吐了吐舌头。 陆云起微微抬手,勾勒的横眉看起来极具冲击力,发白的嘴唇微张:“吉时到,新店开张,上将军府贺,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声音清冷无比,像是有人强迫她似的,说完,陆云起直勾勾地盯住阶上愣神的姜佑。 直到有人从后推了姜佑一把,他才回过神来,大声高呼:“吉时到,新店开张!” 朱乐天找准机会,点燃了鞭炮,火锅店的无数伙计从篮子里撒出赏钱。 百姓们都伸手抢着赏钱,除了那七八个黑手和站岗的兵甲。 …… 进店,姜佑像个店小二,迎陆云起一干人等过了木桥,准备上楼找一间包厢,但陆云起抬手打断,指了指一楼靠里的一张桌子。 姜佑没得办法,只好领这位上将军在一楼就座。 姜佑想要倒茶,但陆云起轻描淡写一句:“滚,这里不需要你。” 姜佑心里的小人又蹦出来挥拳……啊啊啊,小拳头捶你胸口,打死你。 姜佑灰溜溜地走了,去伺候富商李白一干人等。 将李白一干人等安排在一楼显眼处,这也是早有准备,因为火锅这个吃食吧,得有一桌作为示范。 而李白,朱剋当仁不让! 李,朱两家坐下,姜佑招手叫伙计上菜。 一个奇怪的铜锅被端上来,正好卡住桌上的凹槽处,这是经过专门设计,防止铜锅移动,热汤洒出伤人。 李白和朱剋两位老兄弟坐在一起,看着桌上的设计,不禁点点头,心里赞叹这设计还真人性化。 顾客已经开始陆续进店,一部分是看在李白,朱剋两位富商,另一部分则是冲着陆云起的名头。 原本在外观望的顾客抢着进来,不止一楼,连二楼的包厢都坐满了。 可是大家都是第一次面对铜锅,手忙脚乱,纷纷偏头看向姜佑的示范,连二楼包厢里的顾客都伸出头来。 只一桌除外。 一楼角落里,暗黄色灯光给人昏昏欲睡的感觉,伙计把铜锅和菜品端上来,青葵在陆云起与青梧奇怪的目光中,自己动手加炭。 不消片刻,热汤滚烫,咕嘟咕冒着泡。 青葵干脆站起来,用筷子夹了一块黑色沥水毛肚儿,浸入热汤里,小嘴兴奋地说:“上将军,这是毛肚儿,可好吃了,脆脆的。” 陆云起坐在位置上,双手抱胸,似乎很在乎别人的目光,就连在外边吃饭,也要别人伺候。 将一片毛肚儿涮好,青葵夹到陆云起面前的料碗里,期待满满:“上将军,这个蘸料特别好吃,知道您吃不了辣,所以我要了一道鸳鸯锅。” 陆云起这一桌,上了一道鸳鸯锅,这是青葵吩咐伙计特意准备的。 伙计看青葵是个老熟手,也就没上前帮忙。 陆云起伸手拿住筷子,把面前料碗里的黑色东西夹了起来,放在眼前瞧了许久……这东西能好吃? 但一旁的青葵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陆云起也没多耽搁,小嘴微张,咬住沾满汁液的毛肚。 入嘴脆脆的,还没用力咬就崩开,沾满汁液的毛肚带着独特的香气,让人回味无穷。 陆云起忍不住眉头挑了挑,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 同时余光瞥见不远处站立伺候的姜佑,这也是他搞出来的新玩意? …… 一楼显眼的一桌,样貌平平无奇的姜佑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毛肚儿,示以众人观看,并说:“此乃毛肚儿,浸沸汤七上八下,捞出蘸料,美味无比。” 说着,他便将黑色毛肚儿浸入滚烫的辣锅里。 众人打着拍子,数着数……一,二,三…… 七上八下之后,姜佑夹起已经烫皱的毛肚,沾上早就准备好的料碗,满满的汁液,一口吞下。 姜佑闭上眼睛享受:“善!” 众人见状,也都学着姜佑的样子,夹起一块毛肚儿浸入热汤里。 沾上料碗,放进嘴里。 下一刻,众人只觉打开了味觉的新世界。 “好吃,好吃……”有人不禁叫出了声音。 “香脆无比,辣!”这人吃的是辣锅。 火锅店的众人尝了第一口毛肚儿,整个人都感觉飞了起来,这…… “伙计,再来五盘!”有人起身叫道,生怕一会这好东西就没了。 “十盘,我要十盘!”二楼包厢里有人冲出来,生怕伙计听不见。 接下来姜佑又示范了店里的主打菜品,每一道都堪称绝品,众人吃的不亦乐乎,眼珠子都快爆了出来。 一开始坐着,到后来辣的不行,干脆站了起来,上菜的伙计跑来跑去,可还是经不住顾客的热情。 都还没到第二桌客人上席,准备的主打菜品见了底,后厨的老师傅赶紧遣人去准备。 第一百零五章 早有准备 “可喜,可贺。”李白放下筷子,抬手对姜佑祝贺,小眼睛眯的不见了踪影。 姜佑赶紧起来,陪客:“还得多谢李伯伯和朱伯伯,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参加小店开业典礼。” 客套话姜佑还是会说几句,脸上陪着笑。 姜佑的神情动作,李白和朱剋看在眼里,一阵欣慰,话说家中子弟和这样的人合作,倒也赔不了钱。 “来,坐坐坐,喝两杯。”李白挺着大肚子亲自给姜佑倒酒。 姜佑也不好拒绝,喝了两杯。 只觉口舌辛辣无比,直冲鼻腔。 李白看姜佑这般表情:“这是第一次喝酒?” 姜佑捂着嗓子,弯腰说道:“没怎么喝过,还挺辣。” “不过不要紧,我来敬两位伯伯一杯。”姜佑强撑身子,酒桌上不能认怂。 李白可朱剋看姜佑这个样子,还想着敬酒,都点点头,心里赞叹不已……这姓姜的小子是个做生意的料子。 …… “小姐,姑爷都快被他们灌醉了!” 青葵手里端着小碗,拿着筷子,注意到姜佑难受的不行,于是看向陆云起。 陆云起又涮了块毛肚儿,不得不说,这味道还真好,特别是外边下着雪。 火锅和初雪,真配! 听到青葵的担忧,陆云起眼皮都没抬一下:“醉了就醉了,叫徐彪把他扛回家就成。” 青葵又塞进嘴里一个肉丸子,腮帮子鼓鼓地不解道:“为什么不是赵二虎呢,徐彪笨手笨脚的。” 陆云起眨眨眼,放下筷子,支着下巴,语气淡然:“赵二虎啊……他有自己的事。” …… “跑,继续跑啊!”大通街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伙子身穿甲胄的兵甲,把一群手里拿斧子的棉衣大汉逼在角落。 为首的常服兵甲头领,身材格外高大,肩头扛了一柄未出鞘的长刀。 而他脚下已经躺下一个吐血的敌手。 几个黑手做防御状,把亮堂堂斧子对准兵甲,兵甲们一脸嬉笑,丝毫不慌。 这就好比全副武装打对面一群原始人,你砍我一斧,我锁子甲全给挡了,但我戳你一枪,你身上保准一个血窟窿。 来呀,互相伤害呀!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首的黑手,目光凶狠急道。 常服赵二虎放下肩头的刀,随意拄在地上,看着对面的人,笑嘻嘻道:“可我们与你们有怨有仇!” 黑手汉子心中警觉,又想起近日来市面的传闻,传闻大通街新开的店,背后主家是上将军府,出来做事的是那个赘婿。 再看看面前这全副武装的兵甲,似乎一切都解释的通。 正想事情,对面又说:“我家上将军有言,说京城黑手最守规矩,不会轻易出卖背后主家,所以叫我们快刀斩乱麻,打断你们每人两条腿,丢到县衙门口完事。” 上将军? 陆云起……好狠的心。 几个黑手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手中斧子握的更紧了些,反正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还不如拼死一战。 他们都在等头儿一声令下! “我们今日只是路过,并未……”黑手头头还想辩驳两句。 “得了吧!”赵二虎一声厉喝,狞笑道:“路过?随身带有开了刃的斧头?” 黑手头领不再说话,右脚后撤一步,准备殊死一搏。 赵二虎还是老样子,轻松无比,看对方已经做好了准备,便也不多废话。 来战! 于是,不知名的小巷子里,两帮人嘶吼火拼起来。 结局可想而知:一边倒。 黑手没有经过专门的军事训练,打架斗殴都是按照自己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各自为战,破绽之处比比皆是。 来自上将军府的兵甲则是百战老兵,上过幽州战场,他们大多三五成群,协同作战,有较高的军事格斗素养。 不消片刻,七八个黑手就被打趴在地上,每人都被敲断两条腿,哀嚎不已…… 干完正事,每人拖了一个,径直扔到了长安县衙门口,门口的小吏见状,一个个缩着脖子,不敢吭气。 赵二虎则是拖着黑手头领,不顾他的痛苦哀嚎,把他扔在了何府门口,对着门口大声叫嚣道:“再找我家姑爷的麻烦,这就是你们全府的下场!” 说完,赵二虎拍拍手就走了,他准备也去尝尝姑爷弄出的新吃食,这可是上将军答应过的。 …… 何家家主,何枋正在自己府里把玩金石器具,近日得了一串上好的珊瑚手串,恰逢刘县令五十大寿,何枋准备把这珊瑚手串当作贺礼。 在此之前,何枋要掌眼看看珊瑚手串的成色如何,把玩了一上午,何枋倒有些舍不得这手串了,一时纠结不已。 把玩着珊瑚手串,何枋斜倚在榻上,抿着茶水,思考该送什么贺礼比较好。 正想事情,有门房来报,何枋听罢,下意识地一个趔趄,差点从榻上一头栽下来。 “快去请师爷。”何枋抬手惊慌道。 何府师爷到时,何枋已经满头大汗,估计是被吓得不轻。 “老爷!”师爷一把山羊胡,拱手。 何枋抓住师爷的手腕,将门房在门口见到的场景对师爷说了。 师爷一开始也有些惊慌,但很快恢复平常神色,他吃的就是这碗饭。 师爷先叫自家老爷放心:“老爷,没有明确证据,想那女人不敢胡来!” 何枋转着手串,咽了一口唾沫,急道:“黑手都被扔在门口了!” 三天前,何枋叫师爷去黑市请了黑手,准备在大通街开业的时候,给他们当头一棒,可没成想陆云起竟然带兵来搅局。 七八个黑手被打断双腿…… 师爷转着眼珠子,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道:“那女人有官府背景,咱们也得找个靠山……” 何枋擦擦额上豆大的汗珠,试问道:“刘文炳?可他只是个芝麻小官呀,怕也不会与我们蹚这趟浑水。” 师爷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凑到何枋耳边,低语道:“刘县令家中独子,刘大春……” 何枋慢慢听着,脸色由惧转喜,不由咂嘴赞叹,催促师爷赶紧去办。 这要是成了,何府在长安县地界,还有谁敢轻看? 李白,朱剋,程正章……都是被踩在脚下的。 第一百零六章 醉酒的姜佑 “姜公子,来,李伯伯再敬你一杯!”李白胖乎乎的脸颊,两坨醺红,想来喝了不少。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强撑的年轻公子,姜佑发誓,自己再也不喝酒了。 现在腹中如大火灼烧,有些出不来气。 他只记得一杯一杯的烈酒下肚,这些敬酒必不可少,因为他得到了李白和朱剋的应允:除开这家,再开五家火锅店。 觥筹交错之间,姜佑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不就是一点酒吗,喝就喝了,只要能拿下大单子。 “不不不,李伯伯,小子来敬您!”姜佑推辞,歪着身子给李白斟满,耷拉着眼皮就要敬酒。 李白是酒场老手,如今神智尚清,看姜佑的样子,不由喜从心来,若这小子在自己手下学几年,长安县商界还有其他人什么事? 姜佑……会说话,尊礼,一举一动之间书生气十足,但不惹人讨厌,不喧宾夺主,能喝,更重要的是醉了后还能抑制本性,知道自己要什么。 这种种都是值得李洛阳学习的。 李洛阳跟这样的人为友,能学到颇多呀。 李白接下敬的酒,吐出酒气凑到姜佑耳边小声道:“姜公子,今日新店开业,伯伯给你备了份大礼,吾小女李襄阳,你也见过,容貌甚佳……” 说着,李白就招手找来李襄阳,拉住李襄阳的小手放在姜佑手上,吩咐道:“襄阳,今儿你就陪这位哥哥。” 大眼萌妹李襄阳很是懵懂无知,不过看这位俊俏的哥哥有些醉了,很难受的样子,于是主动担负起照顾姜佑的任务。 环过姜佑的胳膊,跟父亲母亲打了声招呼,李襄阳就架着姜佑上楼,准备找一间空房间好好照顾。 李洛阳在旁一句话都不说,只一个劲地往嘴里灌酒,他知道自己妹妹接下来要面临什么。 可作为哥哥,李洛阳他也没有办法阻止,因为这是李白的命令……只希望姜佑能清醒点,把持住。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自己认识的姜佑,从不好色! …… 二楼,李襄阳架着姜佑准备进屋子,可门口一个脸上有笑的大汉阻拦二人去路。 这位大汉伸出粗壮胳膊,在李襄阳的惊呼下,一把抄起姜佑的腰,把他抗在背上,然后脚步平稳地扛下楼。 一楼木桥处,三个女子正在等待。 陆云起看向醉醺醺的李白,面无表情,只嘴角冷哼一声,李白像是发现了什么,浑身冷汗直冒,跌坐在椅子上。 徐彪扛起醉酒的姜佑,一路下楼,来到桥上。 陆云起招招手,几人随即出门,青葵跟在徐彪身后,摸了摸姜佑的脸颊。 很烫,小丫头有些担心。 上了马车,青葵把姜佑的脑袋靠在自己肩头,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陆云起。 “小姐,姑爷的头好烫。”青葵担忧道。 陆云起离得远远的,打开窗户透气,因为姜佑喝的实在太多了,一身酒味。 瞄了要死不活的姜佑一眼,陆云起才说:“小事,今晚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睡觉,我,我还能喝~”姜佑歪着脑袋,神志不清地挥舞手臂,回应道。 “姑爷,别闹。”青葵搂住姜佑乱动的胳膊,委屈巴巴的。 青梧见青葵一个人按不住乱动的姜佑,于是也上前帮忙,二女把姜佑夹在中间,不让他乱动弹。 “你走来,不要你~”姜佑推开青梧,脸朝向一边,嘴巴喃喃道。 青梧一脸嫌弃,还是搂住了姜佑一条乱动的胳膊,哪知姜佑的脑袋下一刻竟靠了过来,往青梧的脸蛋吐了一口酒气,贱兮兮地笑道:“你不好闻,我,……不要你。” 青梧小脸紧绷,一脸怒容。 青葵伸手重新掰过姜佑脑袋,不好意思:“青梧,姑爷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生气……” 青梧白了这憨丫头一眼,没说什么话。 挤在二女中间的姜佑,也不知故意还是怎么的,右手往身边姑娘身上随便一抓,一股软绵绵的感觉,姜佑挣脱另一只手,环住姑娘的腰,嘴里含糊不清:“今儿,你,陪我睡觉吧。” 青葵看见青梧脸色由白变青,最后由青变红,刚才姑爷的手抓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青梧俏脸紧绷,脸蛋红的滴血,浑身也不敢动弹,只能任由醉酒的姜佑抱着。 而姜佑的脑袋还一个劲地往青梧胸脯上蹭…… 小粉拳已经捏紧,青葵赶紧上前,眨巴眨巴眼睛解释道:“姑爷醉了,姑爷醉了……” 青梧强忍心中怒气,看向一侧的陆云起。 陆云起也有些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思前想后,右掌成刃,砍在了姜佑的后脖颈上。 拱食儿的姜佑立马不动弹了,整个身子软了下来,溜到了车厢地板上。 …… 火锅店,受陆云起一记眼神冲击,李白酒醒了大半,他拉住李洛阳到一边说话。 见没人注意,李白晃了晃涨的发痛的脑袋,扶住李洛阳的肩膀,郑重说道:“你速去上将军府,陪在姜佑身边。” 李洛阳不解,挠挠眉头:“爹?这是作甚!” 姜佑回家睡觉,自有他府上的丫头陪着,自己一个大男人去是何道理? 李白忍不住脸上虚汗直冒,刚才自己犯了一个大错,只有李洛阳亲自去才有挽回的机会。 醉酒误事……李白叱咤半生,没想到今日也在地狱走了一遭。 在陆云起的注视下,竟然要襄阳去陪姜佑,这不是作死吗? “快去,不要问为什么!”李白催促,怕晚了李府就完了。 看自己老爹如临大敌的模样,李洛阳也不敢多问,收拾收拾带了几个仆人,火速赶往永川坊上将军府。 李洛阳走后,李白胸中的一口气才泄下,靠在墙上闭目久久不能平静,脸上满是懊恼神色。 李襄阳不解,过来找自己父亲。 “爹,襄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李襄阳拉住李白的手,懵懂道。 李白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李襄阳的脑袋,苦中带笑:“不是你的错,是爹爹的错,以后若有什么,不要怪爹。” 李襄阳小小年纪还不能明白,她只知道今日来吃饭,还见到了一位好看的哥哥。 第一百零七章 滚吧 永川坊,上将军府。 在徐彪背上的姜佑跟死猪一样,不闹了,任人摆布。 几人一路回了山河苑,徐彪粗手粗脚地把姜佑扔到床上,然后拍手完事。 屋子里,青葵和青梧面色不一。 青葵伏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姜佑脱衣裳,把姜佑塞进被窝里,掖好被角,像个贤妻角色。 青梧则是站在床边,也不上前帮忙,嘴巴微抿,揉着胸脯痛处,临出门前,一脚踹在了姜佑的屁股上,然后愤恨出门。 青葵拍拍被子上留下的脚印,无奈摇头……姑爷为什么要惹青梧呢,捏我的不好吗,我肯定不会怪姑爷。 …… 李洛阳脚程极快,这便到了上将军府外,递了名帖给门房,求见上将军。 门房老孙头对李洛阳有些印象,出于道义进府通报。 一盏茶的功夫,李洛阳独自一人随老孙进府,路过湖上木栈道,撩摆上阶,进入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李洛阳第一次来这里,往常都是在姜佑的独门小院,想来这才是陆云起的住处。 好奇打量厅内摆设。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很长的长方桌,面上铺了碎纹大理石,光滑如镜,厅里四角有长明烛长燃。 一袭紫衣的陆云起坐在主位,面容姣好,手里拿了一本书,眼睛都没抬。 李洛阳上前拱手:“见过上将军。” 陆云起没理,眼睛依旧停在书上,面色岿然不动,像是想晾一晾李洛阳。 烛光闪烁,火盆里的炭火烧的正旺。 李洛阳有些站不住了,拱手在请:“长安县李洛阳见过上将军!” 陆云起有了动作,掸掸肩上被雪打湿的地方,轻“哼”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先坐吧。” 李洛阳照做,在最下首的位置拉开椅子,谨慎地落座,双手放在腿上,腰杆子挺得笔直,稍微斜斜身子,看着陆云起。 陆云起捡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嘴唇,今日一顿火锅,味道不错,就是环境有些吵闹,而且时不时有目光投来,这让习惯安静的陆云起很是不喜。 李洛阳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不那么猥琐,眼睛睁到最大,收起平常脸上玩味的笑容。 干咽口水,李洛阳从没觉得自己有今天这么正经过,以往看漂亮姑娘,总会以欣赏的目光,可现在,多是畏惧和小心谨慎。 姜佑也真是惨,家里怎么有位这样的发妻……难道晚上同榻而寝,也要面对冷冰冰的面孔吗? 不过这样好像别有风味,试想……床上都是迎合的角色,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刚烈的小娘子,想想都刺激。 眉头一皱……李洛阳赶紧回过神来,这个时候想这些做什么? 握拳掩嘴轻咳两声,李洛阳说:“请问上将军,姜佑他……” “醉酒,未醒。” 陆云起回答的倒也简洁,又翻开一页,目光卓然。 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我能去看望一眼吗?” 陆云起眨眼,顿了一下,目光落在李洛阳脸上,有些奇怪:“你有看男人睡觉的癖好?” 李洛阳连连摆手,尴尬不已,表示自己没有。 “是你李白让你来的?”陆云起轻问一声。 李洛阳抿抿干裂的嘴唇,有些坐立不安,目光也有些躲闪:“是。” “你还有个妹妹,叫李……” “不关她的事!”李洛阳突然站起来,椅子划过地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 陆云起不喜,抬手扶额:“本将军的意思是,姜佑作为上将军府对外的执行人,有能力处理一切对外事物,李白今日行径,是有意挑拨本将军与姜佑的关系吗?” 今日李白有意叫李襄阳陪姜佑上楼陪寝,不管他有没有用自家姑娘拉拢姜佑的意思,在陆云起的眼里,李白就是在撬墙角,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 陆云起明面上作为姜佑的妻子,自然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千错万错,都是我与父亲的错,不关我妹妹的事。”李洛阳强调道。 陆云起嘴角翘起玩味笑意,把书倒扣在桌上,支手饶有意思的看着,面红耳赤的李洛阳,像个智者一样。 感受到来自陆云起的目光,李洛阳终于知道人生在世的难处,在自己父亲李白的羽翼下,自己前二十年生活的很好,可今日,一切都变了。 袖子下紧握的拳头,李洛阳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可他没有办法,力量不够,只能在别人的注视下苟延残喘。 陆云起缓慢而又节奏地眨着眼睛,一双眸子里泛着说不清的光亮,像躲在暗处最狡黠的狐狸一样。 有趣,自从离开幽州,就很少遇上这么有趣的事情,陆云起想多玩一会儿。 “李家为商,末流,姜佑乃是我上将军府的姑爷,为官士,你知道这两者的差距吧?” 李洛阳喉咙发苦,说不出话来,这难道就是地位差距上的威压吗? 陆云起双手交叉,垫在尖尖的下巴上:“李白一个老奸商,妄图给姜佑下套,这笔账怎么都得算一下。” “今日店外的黑手,本将军派人收拾了,何府的事,你们解决不了,本将军来解决。” 黑手? 李洛阳眼睛微眯,回想起今日剪彩时候,店外阶上额上冒虚汗的姜佑,那个时候,姜佑就发现了? 持枪带甲的上将军府卫兵? 原来不是虚张声势,过来撑面子……而是为了震慑那些伺机而动的黑手。 一切都合理了。 李洛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重新看向主位上淡然,嘴角带笑的陆云起。 “想明白了?” 李洛阳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陆云起见状,也不想再多言,最后来了一句:“今日出了山河苑,就当此事没发生过……姜佑醒了,依旧是你的生意伙伴!” 李洛阳听完,眉头直皱,大为疑惑……这是何意? 杀神陆云起就这么轻松放过了自己的父亲? “多谢上将军恩典!”李洛阳也不傻,不管怎样,先跪下磕头再说。 “滚吧!”陆云起轻飘飘地说道,重新捡起桌上的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第一百零八章 刘大春 李白还在店里等消息,李洛阳回来后,带来了利好消息。 李白胸中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并拉着李洛阳吩咐道:“赶紧去找老叶,将府中地段好的十间铺子,亲自送到姜佑手中,务必请他收下!” 见李洛阳迟钝,李白干脆上脚,做儿子的这才去办。 抚抚胸口,李白在众人的搀扶下,缓缓落座,心里一个劲地念叨:还好还好,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醉酒误事!醉酒误事呀! …… 酉时二刻。 冬日天短,酉时二刻天色就黑了。 鹅毛大雪没有要停止的意思,自天幕上垂下,纷纷扬扬,落得行人头上,肩上,连眉毛上都是一片白色。 行人口中吐出的热气似在抗议这寒冷的冬日,一伙衣着华丽的锦衣公子,蜷着袖子低头进入大通街新开的一家店。 抬头瞧一眼新店匾额,何济心情复杂,陪笑进入火锅店内。 要了一间上好的包间,还是天字一号房,不过进门前,刘县令家中独子刘大春有些奇怪,支会后面请客的何济,不解道:“何济,你家的店怎么改成了这个鬼样子?” 还像往常,何府公子何济请几位狐朋狗友,到自家酒楼吃喝,其中刘大春是常客,与何济关系要好。 刘大春一身绿袍儿,红光满面,脖子上围了一条白色的狐裘围脖,双手捧着小巧暖炉取暖,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少爷。 “不急不急,先上楼,先上楼。”何济一改往常,没了往日叫嚣,而是叫众人先上楼说话。 众人奇怪,但也没揪住不放,撩摆登上二层楼,在伙计的引领下进了天字一号房。 随意打发走年轻伙计,何济给众人拉椅子入座,像个勤快小厮。 众人更加疑惑,何府少爷何济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上来就伺候自己这几人? 又给每个人斟满一杯热茶,何济这才开始假惺惺地讲述自己这么多日的遭遇。 刘大春坐在首位上,闲来无事当个故事听。 何济掩面,假意抹抹眼泪,拉着身旁的人先问:“你们可知李洛阳?” “当然,这厮抠门,出来玩从不带钱,上回去芳华阁找小娘子,这厮竟然把账记在我头上!”何济身边的瘦弱公子站起来,摊手说道。 自己可是李洛阳的资深嫖友,两人对女人的兴趣相同,所以在以往的岁月里,没少同去芳华阁。 不过最近李洛阳不大喜欢出来了,听说他自己搞了一个洗澡池子,生意还挺红火。 众人哄笑,叫嚣着下回跟李洛阳出来,一定要他大出血一回不成。 “李洛阳是我好友,可就在半个月前,这厮突发奇想开了一家汤池,事先说免费请我去洗,可事后又足足要了我二十两……” “哎呀,何胖子,你怎么还信他的鬼话,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记性都不长?”有人将手掌搭在何济的肩膀上,十分可惜。 “就是,李洛阳抠门,出了名的,不过这回他做的可有些过了,说是请客,怎么事后还收钱?到底怎么一回事?”有人追问,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何济故作神秘,拍拍大腿,也是一副十分可惜的样子,而后才说:“就是,请客就请客,他还要了我二十两……事后想想觉得亏了,回头找他理论,可你们猜他带了谁?” “谁呀?”有好捧哏的,何济也不怕自己的大戏唱不下去。 何济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故意绕到刘大春身后,双手搭在椅背上,十分可惜愤恨的样子,看着众人继续说:“李洛阳这厮带了上将军府的赘婿,姜佑……我与他理论,谁知这姜佑不是个东西,靠着他赘婿的名头,骂我一介商贾末流,不配和他说话,当时他手上又带有护卫,不由分说把我打了一顿,勒索我何家一间酒楼。” 何济抑扬顿挫,胖乎乎的脸上小嘴叭叭,说的凄惨无比,说到被人打时,还掀开自己的袖子。 黑紫的痕迹像是拿鞭子抽的,众人凑上前,心想着姜佑还真狠,怎么没说两句就打人。 何济放下袖子,心想自己老爹打自己这事也能派上用场,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但面上却痛哭流涕:“李洛阳抱上了姜佑的大腿,也不管原来兄弟我的死活,说咱们商贾子弟都是社会蛀虫,只知道吃喝嫖赌,败家里的钱财……” “我呸,一个赘婿也敢这样说?狗胆不小啊!”有脾气暴躁的纨绔子弟站起来,拍着桌子吼道。 “咱们商贾子弟也不是面团捏的,他一个赘婿也太嚣张了吧?” “就是。” “嗯,过分。” ……底下议论纷纷,像炸锅了一样,平时与何济鬼混的大都家里有些钱,喜欢胡嫖乱赌,都是商贾子弟出身。 何济咳了一声,压压手悲愤道:“咱们商贾虽不受世人待见,可咱们家里也给朝廷贡献了不少税,他姜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赘婿都敢踩在头上骂我们,还公然抢走我何家一间酒楼。” “不会就是咱们脚底下这间吧?”有人联想。 以往来时,这间酒楼可与现在大不相同,连匾额都换了,从“何家酒楼”换成了“洛阳火锅”。 名字奇奇怪怪,不知道卖的什么吃食。 何济抬袖掩掩眼泪,揉揉鼻子:“嗯,往后我何济就请不了诸位在这间酒楼吃喝了,成了别人家的。” 有人咂嘴,有人叹息……小胖子何济哪都好,最爱请人吃饭,就是爱哭。 “真是反了天了,他姜佑竟然公然勒索,报官!”有富家公子出于义愤填膺,站出来主持公道。 听何济一番哭诉,这酒楼分明就是李洛阳和姜佑联合起来勒索何家,何家是一个受害人的角色 报官! 遇到不公找官府! 这是大端朝的惯例,富家子弟给何济支招。 “何济,你不要怕,咱们刘大公子在这,定能为你讨回公道。” 刘大春靠在椅子上,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他想说的,可是身份使然,一帮商贾子弟,他出身士族,虽然在士族中排行老末,但与商贾还是有天壤之别。 刘大春的爹乃是长安县刘县令,也算是半只脚踏进了官府行列。 众人齐看主位上的刘大春,希望他出来为何济说句公道话。 就算不为公理,大家都是平时在一起玩的好友,为了这一层关系,刘大春也得出来说句话。 看众人期待眼神,刘大春放下手中精致暖炉,取下毛茸茸的围脖,抿了口茶…… 【作者题外话】:大春哥在五十一,五十二章有露脸 第一百零九章 大春上套 刘大春与其他人都不同,一个士族,一群商贾。 说实在的,刘大春也打心底里瞧不起这帮嘴上叫嚣,实际上只会吃喝的商贾子弟。 那个赘婿说的没错,商贾末流,这在大端朝是事实。 之所以能玩在一起,刘大春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估计是老爹千辛万苦当上了县令,就是为了让自己安安心心地享受纨绔生活吧。 父母奋斗,子女享福! …… 喝口茶水润润嗓子,准备发话,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刘大春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原来自己还有这用处。 这就是做官的感觉吧! “姜佑,无端勒索,逞凶伤人,按大端朝律例,应投入大狱三月,以示惩戒,并双倍赔偿勒索之财产!” 刘大春虽然不学好,但受其父熏陶,自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些大端朝的律例处罚。 勒索,伤人,数罪并罚,应该比上述还要重,但具体怎么判罚,这得回去好好翻翻典律。 “他可是上将军府的赘婿,我何家惹不起。”何济叹了一声,垂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何爹交代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看请的这几位僚机功力如何了。 何济瘫坐在椅子上,一副受人欺辱,但对方势大,自己只能忍气吞声的可怜样子。 何济的好友忍不下去了,拍着桌子:“赘婿怎么了?还不是人,有句话说得好,叫,叫……” 这人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刘大春又想起家传渊源,故作高深:“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众人听罢,都点点头,还是刘县令的公子文采高呀! “对对对,没错……就是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赘婿,看人脸色吃饭的东西,凭什么敢公然触犯大端朝律例!” 先前说话的人,为何济打抱不平,也不知道平时何济为他垫付了多少嫖资。 这就叫好兄弟! “刘公子,咱们可不能看着何胖子任人欺辱呀?你家中有权,可要为兄弟讨回公道。”这时人群中有人反应过来,刘大春的老爹是县令,干的就是这活。 “就是就是,大春,可不能袖手旁观。” “大春,你要不管,可就没人主持公道了了。” “……” 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恭维的刘大春,一时有些不习惯,可看惯了老爹在公堂上审犯人的一举一动,刘大春也能学的三四成的功力。 绿袍刘大春,说起这衣裳颜色,也是有家世渊源的,大端朝六至九品,为绿袍,三至五品为红袍,三品往上为紫袍,以显示尊贵身份。 刘大春捻捻衣裳上的褶皱,腰杆子往上挺了挺,面色威严巡视一圈:“我自会为何济讨回公道,今日归家,我就与我爹说说这事。” 有事找爸爸,这话总没错。 可一桌子纨绔子弟坐不住了,这等你回家跟刘县令说,我们还怎么在何济面前,诠释“兄弟”的含义。 “大春,既然那赘婿有错在先,我们也是秉承大端朝公正之义,上门抓他没问题吧?” 有人请求,立即去抓姜佑,以解心头之恨,反正现在闲着也没事干。 刘大春为难,挠挠眉头,说话:“这恐怕……” “还恐怕什么?何济都被那厮打了,刚才手臂上的伤痕你没看见吗?去晚一日,姜佑就逍遥一日!”有人站起来,要不是身边的人阻拦,怕是都要掂椅子去抓人了。 目光全部聚集在刘大春身上,在场就他一个有能力带人上门抓人,因为他爹是县令…… 刘大春一咬牙:“好,咱们这就去。” 也不知道脑袋发热还是怎么的,刘大春站起来一挥手,准备去上将军府为何济讨回公道。 灵活的小胖子何济看戏差不多,堵在门口,双臂张开。 “何济,你这是作甚?”有人不解,难道何济怕姜佑事后报复? 何济肥嘟嘟的脸蛋陪笑:“今日说是来请诸位吃饭的,我何济怎么能让诸位兄弟为我的事,忙前忙后。” “何济,你说这话是不把我们当兄弟。”有人气愤,上前拉开何济。 何济赶紧说:“不急不急,诸位的好意我何济心领了,要不然这样,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去芳华阁,等吃饱喝足,明早咱们再去,这样成吗?” 几位年轻公子一想也是,办大事前总要吃饱喝足,而且何济还要请去芳华阁,几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饭可以不吃,但芳华阁不能不去。 “那成,先吃饭!吃完饭舒爽一番,明日再去不迟,定为你讨回公道。” 李洛阳抠门,接下来就数何济,大家也都不傻,先宰这小胖子一顿再说。 让伙计上了火锅,几个“见多识广”的公子哥也都是一头雾水。 拦住伙计问:“这怎么吃?” 伙计笑脸迎人,接下来的时间演示了火锅的吃法。 涮了一块毛肚,有人来了一句:“何济,这店比你家之前好吃点,你看这东西,脆脆的,也不知道啥东西做的……” 何济放下筷子,尴尬笑笑。 “伙计,再来三盘。” “抱歉,没有了,若公子们喜欢,三天后再来。” “三天后?” 伙计摸摸脑袋,解释道:“毛肚被预定到了三日后,若公子需要,可以三日后再来,实在不好意思。” …… 一顿饭的功夫,长安县几大祸害拍着肚子出门,这一顿饭吃的,甚爽。 雪夜,几人一路勾搭着肩,去芳华阁寻乐子。 老鸨花枝招展,露出白花花的两团贴在一位小年轻胳膊上,手中摇着团扇:“呦,您好久没来了……” “杨柳呢,叫他出来陪我。”何济叉腰,叫老鸨把姑娘叫出来。 其实何济最恨的不是姜佑,而是李洛阳,所以这回来芳华阁点名指姓要杨柳陪着……没别的,杨柳是李洛阳相好的。 既然打不倒你李洛阳,那我就糟蹋你的女人。 老鸨赶紧贴上何济:“何公子呀,杨柳姑娘今日不方便,要不给你找花舞姑娘,她可是念了您好久呢。” 何济不爽,刚才又喝了几杯酒:“我就要杨柳,要她出来陪我。” “杨柳身体真是不舒服。” “不舒服?小爷来了,她就得舒服。”何济满肚子气,推开老鸨,在众人的哄笑中,上楼推开了杨柳的房间。 老鸨在楼下,望着楼上,一脸无可奈何。 第一百一十章 府前叫嚣 十一月十八日,大雪。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一大早,芳华阁几位扶腰公子出门,他们每个人都扶腰,一脸古怪的表情,叫路人一阵羡慕。 众人看着何济,瞧何济背靠柱子,都有些好笑:“何胖子,昨晚至于吗,声音那么大!” 何济昂头,臭屁道:“要的就是这种气势。” 几人再胡扯几句,要了马车,驶向永川坊的上将军府。 …… 睁眼,眼皮极重,脑子像炸了一样,胸口也闷,嗓子也疼,口干的很……姜佑艰难地翻了个身。 正好对上一张俊俏的脸蛋,看了看,原来是青葵,这丫头在榻前守了一夜,现在双臂枕在床上,脑袋歪着,估计是没忍住睡着了。 抬手刮了刮青葵的鼻梁,青葵长长的睫毛闪了一下,没醒。 姜佑会心笑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温暖。 撑着身子下床,姜佑动作温柔地把青葵横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被窝,掖好被角,然后怀抱自己的衣裳,出屋带上了门。 在廊道里,姜佑三下五除二穿好衣裳,搓了搓冷冰冰的手掌,并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 别说,这天还真冷。 耸着肩膀,缩着脖子来到前厅,陆云起已经起了,脚边还放了一盆炭火。 姜佑凑了过去,蹲在地上,双手伸出烤着炭火。 陆云起稍微偏眼,瞧了姜佑一眼,么得感情:“醒了?” 这不是句废话吗?没醒?我还能在这……姜佑心里无力吐糟。 暖暖手后才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去,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在手中。 瞄了一眼,陆云起手里拿的还是那本,页脚都被翻皱的《三国》。 姜佑揉揉发涨的脑袋,看向后边站着的小冰山青梧:“有醒酒汤没?给我煮一碗!” 青梧小脸紧绷,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来,要不是身份差距,早就上去打他个熊猫眼了……昨日袭胸的账还没算。 “站着干嘛?快去呀!” 姜佑支会青梧赶紧去,一个伺候人的丫头,脾气越来越大,一点青葵的精髓都没学到。 青梧俏鼻出气,愤恨一声,转身出了前厅。 抱着热乎乎的茶水,姜佑觉得脑袋还是很痛,万不该昨日喝了那么多酒。 正在想事情,面前推来一个紫檀盒子,姜佑抬眼看了陆云起一眼,眼神询问:给我的? 陆云起没好气地瞪了姜佑一眼,没说话,继续看书。 姜佑已经习惯,伸手打开盒子,入眼都是一些凭证,还盖有红戳。 “长安县大通街第贰拾壹号,花样胭脂铺; 长安县四阶巷子第柒号,长顺客栈; 长安县永宁坊第伍拾号,丙六货栈; 长安县东城布行 …… 万年县祁乐街第拾玖号,舞乐坊。” …… 前后共有十间铺子,瞧地段还都是最好的,最后一间还不是长安县的,而是隔壁万年县,看样子不是胭脂铺就是青楼。 这一盒子少说也有数十万两之多……陆云起去抢劫了? 摸摸冻得发红的鼻子,姜佑眉头直皱,余光打量陆云起几眼,要是陆云起真的去抢劫了……要不要大义灭亲? 或者说,她拿出这些商铺是过来显摆的……姜佑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十间铺子,价值数十万两,转手一卖,府里的外债就可以还清了,那自己岂不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姜佑手一僵,愣在了原地。 陆云起心可真狠,临死前让自己看这些,是想让自己死前瞑目吗? 姜佑瞪大眼珠子惊恐起来…… “你作甚?还有你这什么表情?”陆云起终于忍不住,再不开口,姜佑就要溜到桌子底下了。 姜佑颤颤巍巍地重新坐好,把东西规规矩矩地装回盒子里,目不斜视。 “是李白送过来的。”陆云起没解释什么。 李白? 姜佑抬眉想想,难道昨日喝的断片,记忆劈叉了? 不是说好合作五家火锅店吗……怎么成了白送十间铺子? 正在怀疑人生,门房老孙头急急忙忙地进来,拱手说道:“上将军,姑爷,门口来了一帮自称长安县衙的人。” 陆云起轻抬嘴皮:“什么事?” 老孙头为难,对方并没有说什么事,只是自报了家门,而且拿出长安县捕快的令牌,自己看了,是真的。 “你去!”陆云起吩咐道。 姜佑指指自己:“我?” “难道要本将军亲自去?”陆云起语气加重几分,对姜佑的表现十分不满。 好歹也是府里唯一的男人,得扛起责任,而不是事事躲在自己身后。 姜佑咽了口口水,捧着热茶灰溜溜地跟随老孙头去见那些人。 在路上,老孙头详细描述了几人,姜佑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若是县衙拿人,怎么都是这打扮? 好像是纨绔子弟过来炫耀? 对方脑子瓦特了? 这里可是上将军府呀! 带着满脑子疑惑,姜佑随老孙头来到大门前,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眯眼瞧了瞧阶下的四五个衣着华丽的公子。 雪未停。 每个公子都自觉打了伞,饶着这样,也被冻得直打哆嗦,姜佑看罢笑笑,喝了口冒着热气的茶水。 老孙狐疑看过来,姑爷怎么把茶杯给都带出来了? 姜佑没理,从左往右,从右往左,把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确认一遍,没一个认识的。 不过为首的绿袍儿身形有些熟悉,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绿袍儿刘大春见上将军府有人出来,就上前半步,从怀中掏出日常用来吓人的令牌。 玄黑令牌,有些掉漆,刘大春眯眼打量阶上的姜佑,气势十足:“见此令牌,还不跪下!” 过来壮声势的富家子弟们一个个趾高气扬,只是有些奇怪:何济跑哪了……刚才还在这? 不过不管那么多了,估计这小胖子害怕了。 跪下! 姜佑眨巴眨巴眼睛,看向身旁的老孙头,老孙头也眨巴眨巴眼睛,摸着没几根胡须的下巴,慢吞吞地走上前,下了台阶,走到绿袍儿的面前,仔细瞅了瞅这玄黑令牌。 刘大春看一个老头凑上前,十分猥琐的样子,面色不喜,歪头瞪了老孙头一眼。 老孙头当做没看见,小跑又回到姜佑身边,低语了几句。 姜佑听罢,把手里茶杯捂得更紧了,十分不愿。 老孙头催促,姜佑直往后退…… …… 阶下过来讨债的纨绔子弟看见阶上主仆二人这般,认为大仇马上得报。 年轻人估计就是姜佑,老头正在劝说姜佑认错,而姜佑不愿,直往后退。 ……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春哥 “姑爷,对面一群社会渣子,拿了块捕快令牌吓人,姑爷需上前呵斥,振我上将军府威名。”老孙头双手握拳,怂恿道。 姜佑一听,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这么耳熟,接下来是不是扮猪吃老虎的剧情? 自己跳出来吼一吼,阶下的人吓得抖一抖? 想到这,姜佑就很不愿意,于是直往后退……我姜佑才不要做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角,我只想回府抱着小青葵睡觉,脑袋还痛着呢。 …… “姜佑,还不跪下!” 绿袍儿刘大春已经确定阶上的年轻人,就是勒索何济的姜佑,是个十恶不赦的货色。 “大胆,我家上将军正三品大员,姑爷乃是天成京五年的举人,你们还不跪下!” 姜佑一脸惊愕,老孙头则是下意识站的笔直,他们二人身后站了一位衣玦飘飘的姑娘。 青梧是也! 青梧站在府前一声厉喝,倒是把姜佑吓了一跳,姜佑凑上前,小声道:“我醒酒汤呢?” 青梧没理,觉得姜佑分不清场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醒酒汤? 正确的时间就该做正确的事情……她素白双手紧贴腹前,微微挺胸,目光坚定不移,直视阶下以下犯上的几个纨绔公子。 刘大春喉咙蠕动,只觉干涩发苦,眼睛不知道该放在哪为好,心里一个劲地念叨……怎么会是她,怎么会是她? 时间还要追溯到很多天前,那是一天晚上,自己吃饱喝足出来觅食,逛到夜市,在一处羊汤摊子上,瞧见了一位面容惊艳清冷的姑娘。 刘大春给自己安了一个家有良田百亩,商铺数十间的商贾子弟角色,上前勾搭清冷姑娘,姑娘没勾搭上,倒是引来了一位亮出大理寺令牌的大人物,刘大春自知不敌,灰溜溜地走了。 而那位羊汤摊子上的清冷姑娘,今日摇身一变,成了上将军府的人。 正三品! 紫袍人! 跪下,不能抬头的那种。 刘大春只觉双腿直打哆嗦,也不知冷的还是被吓的。 青梧此刻也发现了绿袍刘大春,目光变得有意思了些,挑眉直视刘大春,张口就来:“刘大春!” 妈呀?她怎么还记得我名字……刘大春心里在骂娘,还想着时间久远,她把自己给忘了呢。 刘大春? 姜佑心里嘀咕个不停,青梧似乎认识他…… 手里抱着热乎乎的茶杯,姜佑顿时来了精神,脑袋也不疼了,感觉再来一包瓜子,搬个小板凳就可以坐下安心吃瓜了。 扮猪吃老虎……姜佑最不屑去做,这事还是留给青梧吧。 被认出的刘大春手里的伞都撑不稳了,任凭雪花落在左肩上,经同伴提醒,大春才慌里慌张地把伞打正。 “你是何人?”刘大春内心虽有些慌张,但嘴上还是坚持不认识青梧。 演戏,刘大春是把好手。 “你调戏过我,你忘了!” 此话一出,一水的纨绔公子纷纷偏头,看向衙内刘大春,询问怎么一回事。 刘大春左右看看,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谁知阶上的姑娘又加了一句:“刘大春,那天晚上,你说的话,一个字我都没有忘记,你自称是长安县人士,家有良田百亩,铺面数十间,乃是商贾子弟。” 商贾子弟? 同行纨绔听罢,眉头直皱,盯得刘大春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好好的衙内身份不报,说自己是商贾子弟,这不是给我们商贾脸上抹黑吗? 感受同伴敌视目光,绿袍儿刘大春畏畏缩缩地收起令牌,塞了几次才塞进怀里,嘴角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大春,怎么一回事?” 有人审视刘大春,虽说刘大春身份是县令之子,比自己这几人高了那么一丢丢,可年轻人可不惯这些。 刘大春哑笑一声,解释道:“别被这丫头骗了,我刘大春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刘大春矢口否认。 现在的紧要任务不再是找姜佑麻烦,而是为同伴解释清楚,自己冒用商贾子弟出来寻花问柳的事情。 这事说来话长……刘大春也是为了老爹县令之位着想,刘大春每次出来招惹小娘子,总会掩盖身份,不轻易露出家世,可为了骗小娘子上当,刘大春只好给自己编一个家里有些钱的身份,商贾子弟最好不过。 “那这丫头先前的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有人奇怪。 “就是,上一回咱们一起去芳华阁的时候,你也说你家有良田百亩,铺面数十间,当时我就在奇怪,你好好的衙内不当,为何要扯谎……”有人突然想起来了,拽着刘大春要他解释清楚。 这生动诠释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 刘大春这回算是栽了。 …… “怎么回事?”姜佑在旁听的一头雾水,凑上前问道。 哪知青梧并不想给袭胸的姑爷好脸色,白了姜佑一眼,冷言道:“关你何事?” “我是你姑爷!”姜佑气急败坏,拿身份说事。 青梧轻咬下唇,俊俏的一张小脸气的白皙,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说说,怎么一回事?” 姜佑好奇,揪住不放,堪称资深吃瓜迷,这不了解事情的全须全尾,心里痒痒的。 “姜佑,还不认错!” 没等青梧说话,阶下被众人围着的刘大春突然跳出来,指着姜佑大吼一声。 脱困的最好办法就是转移视线,刘大春深谙此理。 姜佑心情复杂,瓜没吃到嘴,心里很是不爽,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刘大春面前,指着鼻子骂道:“你烦不烦,我又不认识你!” 刘大春见姜佑接招,心中欣喜万分,这戏还能演的下去。 绿袍刘大春拽拽围脖,顺了顺气,气愤道:“你逞凶伤人,勒索商铺,犯了我大端朝律例,数罪并罚,现在就跟我去县衙伏诛!” 说罢,大春哥就要拉住姜佑,把他往县衙拖,做一个好市民。 姜佑下意识地挥臂,手里的茶水洒了大半,还好茶水已经不那么烫,姜佑也没多大的感觉,只是不爽罢了。 心说我又不认识你,逞什么凶?伤什么人?还数罪并罚? 你这是冤枉我姜大好人! “我不认识你!”姜佑再次强调。 “现在不就认识了。”大春哥抱住姜佑的胳膊不撒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叫醒何济的正确方式 大春哥还是机智,完美把自己从风暴漩涡中心摘出来。 一开始青梧短短两句话,就把刘大春的真实面目暴露在同伴身前。 这位衙内日常出去调戏良家妇女,总会给自己编排一个身份:家有良田百亩,铺面数十间。 因为事后不想连累当县令的老爹。 刘大春一看自己又要编排无数的谎言圆谎,于是想了一个办法,把姜佑推出来顶包。 今日过来是为何济讨回公道,抓住姜佑这个贼子鞭笞一番。 于是刘大春挣脱众人,成功把姜佑拉下水。 姜佑不爽,本来瓜吃的好好的,就被人指着鼻子叫嚣。 …… “我不认识你!”姜佑叫道,斜眼无奈,看着抱着自己胳膊不松手的绿袍儿。 刘大春咬牙切齿,死死地拽住姜佑:“我认识你就行了。” “你说我逞凶伤人,勒索商铺,请问我伤谁了?”姜佑觉得自己有必要把事情搞清楚。 “何济。”刘大春脱口而出。 那个小胖子! 姜佑意外挑眉,很快明白了事情原委。 “他是你嫖友?”姜佑试着问道。 刘大春顿顿,不知道姜佑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点点头。 “你是长安县衙的人?”姜佑再问。 刘大春又点点头,强调自己高贵,与众不同的身份:“我是县令之子,我爹是长安县县令!” “那你知不知道我身份?”姜佑嘴角笑笑。 刘大春有意识地想了一下,闭嘴不说话,就算你出身三品大员府上,还是前两年的举人,那也不行。 我绿袍儿刘大春岂是那等恃强凌弱,吃软怕硬的货色? 我一定要为世道除了你这祸害,还天理昭昭! 刘大春心存大义,坚定不移。 姜佑看这人一根筋,脑阔有病,有些无奈回头对看戏的老孙头吩咐道:“去找两个人,把这人拉开,老抱着我不松手算怎么一回事。” 老孙头哈腰,露出一口老黄牙,去找人了……也怪,日常在门口站岗的兵甲今日不见了踪影。 刘大春一听这话,抱的愈发紧了,更甚至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成钳状,紧紧地夹住姜佑的一条腿,不让他跑。 …… 山河苑。 火盆里的银霜炭熊熊燃烧,给冰冷的前厅带来不少温暖。 陆云起执册,像个正经的读书人,时而深入其中,勾画两笔,时而站起来摇头晃脑品读一番。 “咻——” 门口跪了一人影,是死士头领,蒙面不知其面容。 陆云起眼皮轻抬,看向死士。 死士单膝跪地,拱手说话:“人抓住了。” “扔到前门去,让姜佑处理。” 死士头领抱拳,“咻”地一下又消失不见。 死士退下不久,通向前厅的廊道响起脚步声。 青葵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漫无目的地从姜佑屋子里走出来,张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走到了前厅。 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像水蜜桃一样,两只杏眼水汪汪的,像林间躲闪小鹿。 看见上将军,青葵下意识地一礼:“上将军,姑爷呢?” 陆云起这才转过半个身子,有些吃醋:“怎么不见你先问候我一声?” 语气带些责怪意味,或许一开始把青葵送到姜佑身边,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这丫头的心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丫头懵懂,站在原地,呆呆地问了一句:“那上将军,您吃了嘛?” 心中万马奔腾,看着青葵一脸无辜的模样,陆云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捂住胸口顺顺气,一个劲地提醒……不气不气,这丫头缺根筋,不能怪她。 “姑爷呢?”青葵又问。 刚才一起床就没看见姑爷的影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上了姑爷的床,看样子睡了许久。 陆云起赶紧摆摆手:“大门口,自己找。” “哦……”青葵应了一声,像只小兔子一样,一蹦一跳地出了前厅,去府前找姑爷去喽。 …… 刘大春抱住姜佑的一条腿不撒手,任凭姜佑怎么努力掰扯,他就是不松手。 到最后姜佑干脆放弃了,就支着手等老孙头叫人来帮忙。 一刻钟的功夫,老孙头没来,倒是从上将军府前街道的尽头,缓缓而来一队甲兵。 甲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远处向大门口走来,到了近处,最后面的两个甲兵上前,他们抄起一位圆滚滚的胖子,这人鼻青脸肿,身上的衣裳也被拽烂了,一看就遭到了非人待遇。 把这胖子随手一扔,一队甲兵退后十余步,个个面无寒霜,看着府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姜佑弯腰换了个角度,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胖子,惊呼道:“何济!” 何济? 纨绔公子们一惊,赶紧三五成群围上来,对不省人事的何济动手动脚,掐人中,拍背顺气,人工呼吸……额,没有人工呼吸。 有人见何济气喘平稳,但就是不见醒来的迹象,干脆撸起袖子一个巴掌给了上去。 “啪!” 一声脆响,姜佑听的都脸疼,更不要说何济了。 一巴掌过来,何济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原本胖乎乎的脸红肿不堪,嘴也歪着,呢喃说不出话来。 眼睛左右瞧瞧,何济揉了揉脸,一个哆嗦疼的他又放下,神智不清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在这?” 众人还想问何济呢,怎么一回事? 说是来给他报仇,讨回公道,几人一大早从芳华阁出来,到了上将军府,何济半路却莫名消失了? 几人找了一圈不见踪影,以为这小胖子害怕报复先走了。 “你去哪里了?”有人扶着何济,让他坐起来。 有人上前撑伞挡雪,何济脸像猪头,实在可怜。 何济想了一会……自己按照老爹的吩咐,拉刘大春下水,希望借县衙的威力逼姜佑就范,伙同两个僚机演了一场大戏,在洛阳火锅店里上演一出痛哭流涕的戏,成功引诱刘大春上钩,天色已晚,又去芳华阁里潇洒一番,释放精华,第二日去上将军府找回场子。 在府外,何济在同伴的掩护下溜了,不给姜佑留下任何把柄。 可没走出两步,迎面走来一队黑衣汉子,他们个个脸蒙黑巾,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给打了,然后再醒来自己就到了这里。 第一百一十三章 何府的船,又大又黑 怎么一回事……自己也不知道。 不过看见姜佑后,一切都有了蛛丝马迹可寻。 这不是自称“世子”的贵人吗? 怎么刘大春口中一个劲地叫其“姜佑”。 何济就算再蠢,现在也明白了过来,这一切果真如父亲所说,是上将军府联合李洛阳给自己下的套。 那日在何家酒楼的仙人跳戏码……阶上那个勾引自己的姑娘。 何济努力睁大眼睛,看着阶上的青梧,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口气悬在胸口,何济又晕了过去。 好友见状,赶紧又掐人中,不管用后,还是那心狠手辣的好友,一巴掌扇了过去。 何济嘴里流出血水,脸蛋火辣辣的疼,再次被迫醒转过来。 不过这一回,何济说不出话了,经过黑衣汉子们的轮番胖揍,再来这两巴掌,脸肿的老高,红紫红紫的,牙齿也掉了几颗。 何济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姜佑…… …… 姜佑站在原地,从刚开始的吃瓜心思已经慢慢冷静下来。 看看地上不能说话的何济,偏头看看边上冷峻的一队兵甲,最后回头看看阶上面色不改的青梧。 最后是脚下的刘大春……这中间隐隐约约有一条线把这个人串连起来。 大通街何家酒楼,仙人跳戏码,黑手欲砸店,何济猪头像…… 一幕幕画面像放电影似的在姜佑眼前闪过,他笑了,嘴角微微上扬。 懂了……藏的最深的那个棋手,从来就没露过面。 伸手拍拍刘大春的肩膀,姜佑决定把戏演完,演好,这样回去才能有个交待。 “你再不松手,我可叫我家杀人不眨眼的兵,拿刀先砍了你的胳膊,砍了你的腿,最后再把你的脑袋搬家……” 刘大春瞧姜佑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又看边上的兵手中的刀,一惊,往地上一滚,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姜佑。 说不定,这赘婿还真敢这么干。 何济都被打成这个鬼样子,他还有什么不敢? 姜佑重新把伞撑好,拍拍掉在肩膀上,头发上的落雪,这才说话:“你们以下犯上,以布衣之身,闯我上将军府邸,按军中律例,棍五十!” 此言一出,几个完好无损的纨绔公子纷纷后退,这何济被打的说不出话来,刘大春成了一个抱人大腿的赖皮,自己这几个货还凑个什么热闹。 四五个纨绔公子,其中两个是何济一早请的僚机,事后何济答应请一个月的芳华阁,两人这才答应演一场戏。 其他三个则是懵懂无知,就是一时兴起,年轻不懂事,过来凑热闹的,和上将军府死磕到底,实在没必要。 瞧自己一句话吓住几人,姜佑乘胜追击,袖袍一挥:“何济,刘大春以下犯上,暂且扣押在我上将军府中,你们回去给何府,刘县令报个信,让他们亲自来领他们的宝贝儿子。” 姜佑说完,一挥手,那些甲兵就上前拖住何济和刘大春,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府。 姜佑和站在阶上的青梧也进了府,上将军府的朱漆大门轰然关上。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 门外的几个公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这叫什么事?公然掳掠!” “噤声,不要命了你……” “赶紧回去报信,愣什么呢?” “我可不参与了,我要回家。” “你别走呀,还是不是兄弟。” “兄个鸟弟,谁愿意谁当!” …… …… 茫茫大雪铺满整座京城,繁华的大端朝京城并没有因为下雪而少了一丝人气。 头带斗篷的人在伙计的引领下,在一间小巷子里进了一座府邸。 转过五六个弯,斗篷人才到地方。 瞧那人正卧在软榻上,足下有几个美婢正在摩擦伺候,斗篷人就气不打一处来,揭下身上掩人耳目的斗篷,这人露出一身绿袍衣裳。 刘县令满面红光的一张脸此刻黑了下来,上前猛地拍向矮几,矮几上的茶杯抖了抖,掉在地上,破碎开来。 榻上享受美婢服务的中年人,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并不因为绿袍的勃然大怒而有丝毫的慌张。 “何枋,你给本官解释解释,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刘县令勃然大怒地吼道。 来人正是衙内刘大春的老父亲,时任长安县县衙一把手,人称刘县令是也。 刚才刘县令正在县衙处理日常公务,可是有人来报,说是刘大春被上将军府的人,蛮力掳进府里,连带还有何府公子何济。 刘县令这才赶紧乔装打扮一番,急匆匆地从后门进入何府,要何枋给自己一个说法。 何枋摆手遣退美婢,不耐烦地坐直身子,捻了捻衣摆,一副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不就是儿子被抓走了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枋这事经历多了。 “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刘县令一挥喜爱的绿袍,在何枋对面坐下,横眉直竖。 何枋先是倒了杯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道:“刘大人,何必如此呢?” 刘县令一听这话,屁股离席,指着何枋的鼻子骂道:“本官被你害惨了,你知不知道……” 说这话时,刘县令还四处瞧瞧,见没闲杂人等在场,挤着嗓子小声说道:“你事前可是说,这事简单,让本官放心,可现在……本官的儿子都被牵扯进去,这事你怎么解释?” 刘县令之所以如此生气,是因为发现自己落入了何枋这只老狐狸的套里。 很多天前,何枋亲自拜访,说是被人勒索了一间酒楼,要自己主持公道。 何枋还说对方势大,可能不会轻易归还酒楼,所以需得一番运作,让对方知难而退,当时自己就在想:何枋这是惹了什么人?至于如此小心谨慎吗? 可何枋始终不愿透露那人名姓,只是说要自己做好准备,他擒人过来时,要自己随便安个罪名,来年问斩。 自己本不愿,可何枋拿了一箱子的金子……也算举手之劳的事情,小事小事。 可今日忽闻,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刘大春带了一帮人到永川坊去瞎闹,上将军府派人抓了刘大春,连带着还有何济。 刘县令当即反应了过来,原来等着自己的在这……那一箱金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解释?刘县令不会以为金子真的那么好拿吧?上了我何府的船,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下来。”何枋露出真面目。 他不是老狐狸,而是一头饿狼!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小贪的刘县令 世人对何枋有误解。 长安县有四只老狐狸:李白,朱剋,何枋,程正章。 世人说,没人能从这四大富商手上占到丁点便宜,他们就是冬日里洞窟中最阴险,最狡诈的四只老狐狸。 可现在变了,是饿狼,不是狐狸。 何枋露出真面目,脸上的笑容让人发慌,他慢条斯理地捡起茶水,放在嘴边先吹了几口。 他没看刘县令,而是抬头看着窗外飘落的大雪:“今年的雪,下的真大,大的都能冻死人……有人要我何枋死,我岂能让她活!” 目光冷然,起了杀心。 刘县令盯着何枋,从震怒中慢慢平静下来,双手撑在椅把儿上,慢慢地重新坐下,听何枋说话。 “武将回京,在咱们长安县住下的就有两位,上将军和宣武将军,宣武将军家底殷实,自然不屑与商贾争利,可上将军陆云起铁枪一杆,油盐不进,内城好端端的陆府她不住,却偏偏住到永川坊,你猜她几个意思?” 刘县令额纹凸显,没有说话。 上将军陆云起,自己也有些了解,说是陆云起本来就是京城人,其父陆召,没犯事前,乃是天子亲军,还任过几年的禁军统领。 陆府在京城内城虽说不如王侯显贵,但那也是京城独一家的恩宠,陆家两子,一文一武,皆有建树。 陆召独女陆云起随父,在幽州待了几年,摇身一变,回来竟成了朝廷正三品的大员。 回京以后,陆云起没回内城陆府居住,而是在外城长安县住了下来,听说是工作地点限制。 何枋轻笑一声,继续看向窗外,说:“城外巽山被不知名的买主买走,你猜又是谁干的?” 陆云起……刘县令心里出现一个名字。 “是陆云起买的,内城陆府可没支持她一枚铜板,你猜她买巽山的钱从哪来……而后又闻上将府赘婿姜佑与李洛阳在魁首街合开了一家汤池,生意兴隆,排队的人把门槛都踩烂了,我原以为陆云起的目标是李白。” 李白,长安县四大老狐狸之首! “怎会?既然与李洛阳合伙,又怎会把目标打在李白身上?”刘县令出言不解,眉头直皱。 虽然自己脑子不够灵光,苦读几十年,又受了妻家提携,才混了一个芝麻小官当当,可自己又不傻,上将军府既然和李白之子合伙做生意,那就有盈利进账,自然可以还清买巽山的钱。 何枋轻哼一声,厚重眼角纹上扬,白了刘县令这蠢猪一眼。 “不知根知底,她怎么坑李白。”何枋道出自己的猜想。 刘县令一想也是,上将军府和李洛阳合伙做生意,明面上是共同盈利,可私底下更重要的任务,却是从李洛阳嘴中打听清楚李白的底细。 再者,汤池盈利才有几个钱?还债要还到什么时候。 “可到头来,陆云起却把坏心思打在了我何枋头上,她借机敲诈何济,今日又公然扣押何济在府,你猜她又想干嘛?” 何枋瞪圆眼珠子,几乎爆了出来,嘴唇也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所以你就拉本官跟你一起下水!”刘县令喘着粗气,听何枋一席话,大概明白了何枋所为。 上将军府欲对何府不利,何枋这条饿狼自知不敌,所以拉自己一起下水,共同对抗陆云起! 何枋忽然笑笑,很是和蔼,意思在说:你这条蠢猪可算转过了这个弯,不妨我白费口舌。 抿了口茶水,润润嗓子,何枋从背后的软榻摸出一紫匣盒子,盒子一掌之高。 放在矮几上,在刘县令面前打开,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银票。 本官视金钱如粪土,还想引我上当,我呸……刘县令心里不忿,扭头不去看。 何枋将一盒子银票推了过去,笑容逐渐消失:“此行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何枋一介商贾,又怎么与上将军府这座庞然大物对抗,所以只能让令公子……事已至此,如果刘县令不跟我何枋一条心,那我们谁也别想好过,方才底下人来报,说贵府刘大春抱着姜佑不松手,还列出数条大罪……令公子也深陷贼窝,如果您不和我合作,我也不敢保证令公子能不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来,听闻令公子还没给贵府留下子嗣……” 大力挥手,刘县令没忍住把矮几上的紫匣盒子打翻在地,盒子里的银票飘的到处都是。 “你这是在胁迫本官!”刘县令强忍心中怒气,不满道。 何枋蹲下身子,并不着急,他把散落在地的银票一张一张地又重新捡回盒子,慢悠悠地说道:“事罢,我何枋愿意分出五成家产,赠与县令大人。” 刘县令眯眼,突然一笑,脸上赘肉一跳:“哎呀,何老弟,您瞧这话说的,咱们啥关系,肯定是对方蛮横,不讲理,咱们这就去找回场子……” …… 等的就是这句话,何枋哑然摇摇头,这蠢猪也就这点爱好。 叫了马车,何枋收拾穿戴齐全,摊手请刘县令先走。 绿袍刘县令重新带上斗篷,掩人耳目,京察期间,还是少被人认出来为好,今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行一去,刘县令自知生死难料……可刘大春在对方手里,何枋也承诺事后五成家产赠与,就算官做不成了,带着妻子和钱,寻到一处山清水秀之地,也能平安过一生。 何枋与刘县令同乘一辆车,何枋闭目养神,刘县令则是浑身不自在,这比自己当年在号房里科举还难受。 “何兄,一会要我怎么做?” 这时候,刘县令也不直呼何枋其名,也不把“本官”挂在嘴边,安心当一只狗腿子就好。 脑子不够用,刘县令有自知之明,一会到了上将军陆云起面前,自己还是做好僚机,让何枋去闹。 何枋之所以拉自己下水,无非是看上了自己的官身,一旦闹起来,对方有所顾忌。 这一点刘县令还是能想明白。 只是可惜了……自己一生为官清廉,呸——小贪,可也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者,做官哪一个不贪,那首辅大人还是出了名的巨贪呢。 自己拿了点小钱,也只是补贴家用,绝对没有去烟花之地享受,绝对没有…… 第一百一十五章 十万两 “你有话要说?”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许久,姜佑回来后,就双手交叉,背靠在椅子上,眼睛无神,看向远处,整张脸塌下来,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 陆云起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开口说话。 姜佑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话要说。 青葵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给姜佑,姜佑喝着醒酒汤,时不时揉揉脖子,刚才在外边就觉得脖子一阵酸痛,好像被人打了似的。 “姑爷,您是不是脖子痛呀?” 姜佑扭扭脖子看向青葵,点点头,是的。 闻言,陆云起脸色不对劲起来,扭扭屁股,下意识地把右手藏起来,左手握拳放在嘴边,作咳嗽状。 陆云起才不会承认,昨日在马车里,自己为了制止醉酒耍酒疯的姜佑,而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神手一刀” 手掌成刀状,只要力度合适,方向正确,一刀劈下去,这人保准昏过去,就是醒来后,后脖颈酸痛无比。 …… “对了,昨天我怎么回来的?”姜佑问身边的青葵。 青葵想了想,又感受到陆云起注视过来的尖锐目光,想了一会儿,眨眨眼说:“当然是坐马车回来的。” 马车? 姜佑有些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跟李襄阳上了二楼,徐彪那傻大汉挡在前面,一脸笑嘻嘻的,后面就不记得了。 “姑爷,快喝,别想那么多了。”青葵拿勺子喂汤,防止姜佑想起在马车里的事情。 姜佑张嘴,一口接一口,超级配合。 倒是没去想马车里的事,而是在想那十间铺面到底怎么一回事。 盒子里的地契,还在陆云起面前的桌子上放着,早上起来一番简单的对话,让姜佑云里雾里,听的不知所踪。 昨日说好的,合开五家火锅店,怎么一回来,就是李白白送自己十间铺子了?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人格魅力?或者李白看上了自己,要不然也不会把他自己女儿硬塞进自己手里。 要不是身份,姜佑昨日就从了,一个富商家的赘婿,一个上将军府的赘婿,难度天壤之别。 越想脑袋越痛,看来还是得找机会见见李洛阳,他估计知道内幕。 打定主意,姜佑暂且将此事放下,把心思转向另一件事。 一件关乎生死存亡的事……若这一切真是陆云起在背后操作,引诱何济上钩,那自己就没存在的必要了呀。 这女人太可怕了,心计无双! 摆手表示自己不喝了,青葵端碗退下,姜佑认真打量陆云起的绝世容颜,目光灼热,毫不避讳。 这姑娘……不,这女杀神,生的一双狭长窄形柳叶眼,两道剑眉凶悍无比,脸色白净,没有感情,唇色很淡,,生的刻薄像……绝子绝孙! 没胸,估计有点……腿很长,像两条大白蟒,夹着应该很舒服……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姜佑拍拍脑袋,重来。 应该有胸,但不大……呸,老色胚。 陆云起缓缓地呼气,余光瞄着身边姜佑的动向,怎么感觉这个小细作有些不正常呢……色眯眯的表情,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嘴唇微抿,陆云起有些饿,早上还没用早膳……哎,刚才没出去凑热闹,听说有人抱着姜细作大腿不起来。 可惜没能去看,陆云起心里捶胸顿足……八卦的心永不磨灭。 正在可惜之时,门房老孙头又进来了,在门口恭敬道:“上将军,姑爷,刘县令和何府家主在府外求见。” 陆云起抬手,该来的总是会来,只姜佑还在捶脑袋,不太正常。 “一会有人来,你知道怎么办吧?”为了不出意外,陆云起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句。 姜佑一脸懵逼,看向陆云起。 “少说话。”女人提醒道。 姜佑点点头。 少顷,何枋与刘县令鱼贯进入小红楼,拜见上将军陆云起。 陆云起摆手叫二人随便坐,二人在长方桌的尽头拉开椅子坐下。 何枋仔细打量尽头的二人,那女人估计就是陆云起,坐首位,家庭地位一目了然,旁边的小白脸应该就是姜佑,原来陆云起好这口。 姜佑这模样,去相公馆必成头牌。 刘县令也在打量对面二人,不同初见时的模样,实际上刘县令早就见过二人,那还是很久以前,陆云起回京述职的当天。 那次是姜佑的丫头与李洛阳有矛盾,闹到了县衙,陆云起带兵过来捞人。 不过现在看,这夫妻两人的神色,平和了许多,估计是这么多日的相处,感情多少培养了一些,不像第一次,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茶还用吗?”陆云起明知故问,眼神锐利。 远处二人摆手,表示自己不用。 陆云起又开口,直接了当:“废话少说,有人到本将军府前胡闹,出言不逊,被暂扣在府中,若想赎回,拿出十万两纹银!” 狮子大开口……姜佑心里嘀咕,这对方要是给钱,那我姜佑在这就更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不行我得阻止。 陆云起万万没想到,身边竟出了个叛徒。 十万两! 何枋,刘县令都是一惊,果真,所料没错,对方就是冲着何府家产来的。 何枋眯眼陪笑,拢拢身上衣裳:“上将军,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说话时,何枋桌子下的脚还踢了刘县令。 刘县令得到提醒,也出来说话:“上将军所做作为,确实不妥,就算何济与刘大春出言不逊,冲撞了上将军府,那也该是我长安县衙的事,人交给本官,本官自会回去好生管教,就不劳上将军费心了。” 陆云起伸伸手指,支着脑袋,也不想多废话:“来人,军法伺候。” 也不知道这句话跟谁说的,可随即小红楼外边的宽敞平台上就出现了人影。 几个兵甲拖出两位华衣公子,把他们按在长板凳上,随后拿着水火棍的兵甲,照着华衣公子的屁股就打了下去。 哀嚎声随即传来,不过由于何济先前被打了一顿,肿着一张脸,已经叫不出太大的声音,只是嘴里的血水一个劲地往外吐。 倒是刘大春的哀嚎,震天彻地,湖里的鱼都被吓的跳出湖面。 水火棍一下下地落下,两个公子的屁股蛋子很快就血肉模糊,可行刑的兵甲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一下比一下重,也不怕下一棍就把人给打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事有意外 杀神果然是杀神! 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外边刘大春嚎叫不停,何枋,刘县令随着水火棍落下的频率,身子一下一下地颤着。 陆云起支起脑袋,见惯了这样的场景。 打了一会,陆云起又开口提醒:“一口价,十万两。人死了本将军可不负责!” 说完,陆云起竟当着两位老父亲的面看起书来,等待二人决定。 “别打了,我们给!”刘县令站起来,上半身前仰,他并没有配合何枋演戏。 因为刘县令还是位爱子的好父亲,虽然在来时的马车上合计过对方会使的种种手段,也做出相应的对策。 这苦肉计也在其中,何枋的意思是不动如山,就算天塌了也不要动,因为陆云起不敢直接把人打死,她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刘县令到底没忍住,眼瞧刘大春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瞧就没了动静,自己的儿子哪受过这个苦。 刘县令猪队友叫停,何枋旁边气的牙痒痒,握拳捶桌。 陆云起这才轻飘飘地摆手,楼外的兵甲随即停手。 “本将军要现银,地契银票可不要。”陆云起说出自己的要求。 这个时代,真金白银算是硬通货,不像地契和银票,还需要到典当行去兑换。 “我可没说同意了,上将军在府里滥用私刑,我何枋虽一介布衣,可不惧,我要上告,刑部,大理寺,御前!我要告你的御状。”何枋声嘶力竭。 何枋现在的样子,可与在他自己府里平静的时候大不相同,连身边的刘县令都有些奇怪:何枋这戏演的有些过了吧? 何枋摆摆手,内心骄傲:一点都不过,人生如戏,就得这么干……不演的逼真些,对方怎么可能相信! “那继续打?”陆云起轻笑一声,询问的口气。 既然对方不同意拿十万两白银赎人,只有继续打了,陆云起的方法十分简单粗暴。 “不不不,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刘县令扑倒在陆云起面前,“噗通”跪了下来,痛哭流涕。 “上将军,不能再打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老刘家还要靠他传宗接代,可不能再打了……”刘县令哪还顾忌身份,直接下跪求情。 何枋在后掩面,这戏演的真好,就是方向有点问题。 你不该求她,而是硬起来怼她呀! 面对这样的陆云起,一味求情是没有用的,一定要让她知道,滥用私刑所要付出的代价。 “咳咳~” 急促的两声咳嗽,叫厅里紧张的气氛平静下来,姜佑装模作样地从位置上站起来,一手紧在胸前,说句公道话:“上将军,您这样做确实有些不妥!” 陆云起眯眼,持怀疑态度瞪着姜佑:这细作酒还没醒?说什么胡话! 姜佑没敢看陆云起,而是挺挺胸脯,继续说:“确实不妥,上将军这样做恐怕有违公理。” 实际上,姜佑的如意算盘,可是向着两位老父亲。 既然陆云起做局,想敲诈何枋十万两白银还清外债,那自己又怎么能如她的愿? 债还清了? 我一个细作就没存在的必要性了,不行,这债必须由我亲自来还.。 我要阻止你。 你,陆云起,休想成功! ……好家伙,吃里扒外姜小佑! 陆云起袖子下的拳头握的咯吱咯吱直响,嘴都被气歪了,眼神像一把剑,直勾勾地刺向姜佑的心窝子。 刘县令,何枋对视一眼,不知所云。 对方内讧了? 赘婿翻身做主了? …… …… 长方桌,四人各回原位。 何枋,刘县令面色平静,双手搁在桌上,看向姜佑。 姜佑捏着下巴,凝眉思考,一脸凝重样子。 陆云起直勾勾地盯住姜佑,想瞧瞧这贼子嘴中还能吐出什么叛逆的话。 少说话,少说话,刚才还特意提醒了……这细作果然性子跳脱,就会给自己惹麻烦。 事情还要从很久很久的一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青梧回来,对自己说了一段趣事,说是姜佑伙同李洛阳,在大通街何家酒楼,上演了一出仙人跳的戏码,成功勒索了何济一间折价白银两千两的酒楼。 那个时候,一个阴险而又周密的计划在陆云起心中酝酿成形,靠姜佑一个人在外赚钱,那十万两外债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首先得知何家是个吃不得亏,睚眦必报的性子。 何枋,也就是何府家主,很快就能明白何济被人摆了一道,陆云起顺手推舟,暗地里派死士监视何府的动向,何枋抽空见了刘县令,并在昨日何府欲派黑手破坏火锅店开业典礼。 何枋的意图应该是派黑手打砸火锅店,就算黑手随后被扭送至县衙,可提前打过招呼,也不会出任何问题,不得不说,何枋这一手,黑白通吃,若是旁人,铁定栽了。 但是陆云起先下手为强,开业当天,叫赵二虎带甲兵收拾了黑手,并打断双腿,扔到县衙,何府门口震慑。 原本想着何枋会安静几日,再伺机而动,可没想到昨日何济就出发,套刘大春下水,估计也是何枋的授意,怕刘县令这个合作伙伴中途退出。 陆云起将计就计,静观事态发展,何济和刘大春昨晚去青楼潇洒,死士也在外守了一夜,听了一晚上的……死士也不好当。 事态平稳发展,刘大春只身来闹,何济借机逃跑,不过早被甲兵寻觅踪迹,打成猪头。 陆云起正好借机给富商之子何济,县令之子刘大春安上一个出言不逊,上府挑衅的罪名。 再来一个敲诈勒索! 赚得那十万两。 现在,计划进行到最关键处,陆云起相信若是没姜佑多嘴,十万两就到手了。 “不妥,不妥,实在不妥……”姜佑嘴中喃喃,一脸凝重模样:“上将军府怎能以大欺小?刘大春只不过是多言了几句,言语之中也多是指责我姜佑本人,并未对上将军府造成实质性的伤害,我姜佑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他一回又何妨?” 刘县令,何枋眉头一跳,事有转机,心里窃喜。 “你姜佑乃是我上将军府的姑爷,刘大春指责你,相当于指责本将军,此理你可认同?”陆云起将一只手搭在姜佑的胳膊上,轻快地打着拍子。 姜佑眼神下瞟,不为所动,内心实则……啊啊啊,她摸我了,她摸我了,她主动的,主动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姜佑又又跪了 手掌搭在姜佑的胳膊上,陆云起本是不愿,内心也十分抗拒,可只有这样,才能在两个外人面前表示……在上将军府,我陆云起和你姜佑,不分你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说你姜佑的不好,就是在说我陆云起的不好! 不可饶恕。 名正言顺地给刘大春安罪名! …… 姜佑心里万马奔腾,另一只手从下巴上撤回来,狗胆包天放在陆云起伸过来的手背上。 两手相接,姜佑只觉陆云起的手掌冷的像冰块一样,想来青葵说的没错,陆云起畏寒! 明显地感觉陆云起身子一颤,然后从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投出厌恶情绪,好像在说:小细作,你死定了,这只爪子一会就给你剁了! 两手相碰,姜佑并没有满足于此。 可能觉得便宜占的还不够大,姜佑在两个外人面前,公然揉搓起陆云起冰凉的手掌,更甚至放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眉眼弯弯看向陆云起,语气温柔:“手怎的这么凉?为夫来给你暖一会儿。” 何枋,刘县令没眼再看下去,脸扭到一边,心里却对之嗤之以鼻……这还有人呢?秀恩爱能不能挑对场合? 姜佑发现陆云起的手不似青葵那般,肉乎乎的,摸起来手感十足,陆云起的手掌,骨节分明,掌上还有不少硬邦邦的老茧,手背上满是伤疤,摸起来巴巴咧咧的。 估计是在幽州那边,长年拿武器磨出来的。 陆云起从一开始的微微颤抖,到现在好多了,心里莫名有些温暖,看姜佑认真怜惜的表情,竟隐隐有些心安……呸,小细作休想让我堕入温柔乡。 陆云起抽回自己的手,表情恢复平常:“正事要紧。” 姜佑自讨无趣,便回神说道:“县令家中的那位少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诽谤于我,上将军维护,见不得我受委屈,故下手狠了些,我本人倒是深感愧疚,至于十万两赎银,咱们稍微将就一些,一万两如何?” 陆云起听完,桌下的脚狠狠地踢了姜佑一下,姜佑腿骨吃痛,差点叫出声来,可还是忍住不发,憋出笑容:“二位还有何意见?” 何枋,刘县令对视一眼,一万两?十分之一? 姜佑这价砍的……太漂亮了。 两人当即点点头,没话说,谁有话更谁急。 “那成,二位可以走了,顺便把两位公子也带回去!”姜佑一瘸一拐地起身,准备引二人出门。 陆云起私底下紧紧地拽住姜佑袖子,眼神坚定,微微摇头。 姜佑面带微笑,拍拍陆云起的肩膀:“有事等为夫回来再说。” …… 路上,姜佑在前跟两位长安县的大人物说话,刘县令,何枋在后跟着,心里对姜佑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上将军府,竟然是这个赘婿说了算。 一介杀神陆云起,竟也过起相夫教子的生活? 陆云起今日盛怒,扣押何济,刘大春在府,原来是为了姜佑。 “姜公子,今日所行,实属是犬子无礼,冲撞了您,万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父母官刘县令哪还有个县令模样,跟在姜佑身后点头哈腰。 今日要不是姜佑仗义出言,把赎金降低至一万两,刘大春估计就被打死了。 “无妨无妨,令公子一表人才,只是受人蒙蔽。”姜佑说这话时暗有所指。 刘县令明白过来,嫌弃地瞄了何枋一眼。 出了山河苑,何枋一句话都没说,只生着闷气跟在最后边。 总感觉姜佑另有所图! “本官一定回去好好教导,绝不会让此子再出来害人,轻易受小人蒙蔽!”刘县令打包票,对姜佑多有感谢。 寒暄一阵,几人到了大门口,姜佑送别几人,还招手送刘县令亲自上马车。 待几人走后,姜佑收起脸上笑容,原路返回。 未至山河苑二层小红楼,在湖上的木栈道上,姜佑就远远地瞄见陆云起执剑,冷面站在檐下。 身边的人也被她支走了,她手里拿着剑,恶狠狠地瞪着姜佑。 姜佑硬着头皮上前,还没等陆云起发话。 就直接了当“噗通”一声。 双膝跪地。 男人跪老婆,没什么大不了的。 况且又没外人看见。 陆云起蹙眉,颇为不解,可还是走上前,把剑架在了姜佑的脖子上。 姜佑觉得脖子上的剑比天气还要冷,姜佑咽了一口唾沫,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我有办法让何家破产,何家家产尽数归入我上将军府!” 上来就抛出个大的诱饵。 十万两对比何家家产,小巫见大巫。 如果姜佑真的能办到,兴许陆云起真的能饶他一命。 今日陆云起做局,如果不是姜佑出来捣乱,她相信,十万两能拿到手。 可人算不如天算,半路杀出胳膊肘往外拐的姜佑。 把十万两赎金,生生降到了一万两! “继续!”陆云起语气凌厉,身形在雪中更显单薄。 任凭大雪落在肩上,剑上,她倒想看看这个小细作怎么圆谎。 姜佑喉结蠕动,长篇大论起来:“今日上将军做局,欲引诱何枋上钩,独得那十万两赎金,可没想到,刘县令也卷入其中,我说的对否?” 姜佑在质问面前的女人。 陆云起冷哼一声:“是又怎样?” 陆云起确实没想到,刘县令今日会随何枋一起到此,按照预想,应该是何枋一人只身前来。 刘县令同来,估计是何枋在里面捣鬼。 “敲诈勒索何枋十万两固然容易,因为他一介商贾,面对上将军府毫无还手之力,可何枋老狐狸一条,知道此行是圈套无疑,所以他提前邀请刘县令同来,他相信,刘县令当面,上将军您不敢做的太过分。” “事实也如此,您没叫手下的人打死何济,您留了手,方才在外面,如果打何济的兵甲像打刘大春那样,何济早就死了。” 刚才出来,姜佑瞄了一眼两人的状况,只刘大春的屁股开花,血肉迷糊,昏迷中的何济则是只蹭破了点皮,本来何济就伤重,挨不了几下水火棍。 姜佑由此联想到,陆云起故意叫打何济的兵甲留了手,怕真的出了人命 第一百一十八章 蒙混过关 如果没有刘县令在场,何济死活,陆云起不会在乎,甚至都不屑于去瞧一眼。 可正是由于何枋把刘县令请了过来,陆云起才不得已做出妥协。 在朝廷命官面前,打死了人总归不好交代! …… “既不敢下死手,又想要钱,上将军您处于两难境地!” “我有什么两难的?”陆云起勾起嘴角笑笑,不认同姜佑的这个说法。 姜佑也笑笑,继续辩解:“十万两,何枋有能力拿出,可他不会轻易拿出,特别是刘县令当面,他就更不会拿出,他肯定会还价,一万两是双方都能接受的价码!” 越说姜佑觉得自己都快信了自己的鬼话,可没得办法,小命在人家手上,只得胡诌。 “放肆,一万两是你开的,本将军从始至终都没同意!” 陆云起稍微弯腰,握剑的手更用力了,或是下一刻姜佑无法说出让人满意的回答,他的脑袋就得搬家。 赘婿不好当,特别是姜佑,脑袋随时都有可能搬家。 姜佑喉结上下蠕动,感觉到冰冷刺骨的剑刃在自己脖子上摩擦,脊梁骨都冒出了汗。 “上将军当然不会同意,因为您觉得少了。”姜佑大声吼道,给自己壮胆。 “既然知道,还这么做?” 陆云起微眯眼睛,将冷漠的一张脸凑近,死死地盯住姜佑的眼睛,这是她杀人前的习惯。 她喜欢看敌人弥留之际,眼神中最后透露的绝望,因为这样的眼神,可以让陆云起更加有信心,握紧刀剑。 可奇怪,陆云起没在姜佑眼中看到类似的绝望,她看见的是一双愈发坚定,像寒风中的孤狼,闪着幽绿的眸子,盯得人寒毛直竖。 “我这样做,当然是为了谋取更大的利益,我说过,我有办法让何府家产尽归我上将军府。” 从牙缝里,姜佑一字一句地把这句话完整挤出来。 陆云起狠狠地压住姜佑的肩膀,在寒风大雪中,二人身上落了不少雪。 像两尊对峙的雕塑一样,都快亲在了一起。 “何枋睚眦必报,今日上将军勒索十万两,来日他必报此仇,但如果何府倒台,他就没了报仇的资本,我这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有意思……陆云起心里嘀咕道,轻抬眼皮,缓慢而又嘶哑:“继续。” “何枋撺掇长安县几大汤池,联合打压洛阳汤池,又派黑手欲打砸我的火锅店,我可以让他深陷三方泥潭,无法自拔,然后找准机会,一击即溃!” “三方?” 陆云起不解,洛阳汤池是一方,洛阳火锅是一方,这才两方,最后一方是什么? 看出陆云起心中疑惑,姜佑卖个关子:“上将军猜,昨日我与李白都说了什么?” 昨日洛阳火锅店开业,李白到访,陆云起只知道李白有意拉拢姜佑,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但被自己一记眼神劝退,事后拿了十间铺子作为赔礼。 “我与他说,我可以帮他斗败何枋,让何府彻底在长安县消失!” 明白了。 三方势力,最后一方势力就是以李白为首的何枋死对头,长安县其他几大富商。 现在有人要何枋一无所有,李白等人会很愿意推波助流一把。 “何枋谨慎,凭你?”陆云起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张,有些不信。 不相信姜佑可以都败,在长安县扎根已久的何枋。 姜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而后才说:“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何枋谨慎,但经不住多方联合打压。我的计划共分三步,第一,何枋撺掇几大汤池打压洛阳汤池,我会以洛阳汤池为支点,尽可能吸引何枋手上能动的流动资金,限制其资金流向。第二,以洛阳火锅为卖点,与李白在短时间内多开几家,挤占何府最大的收入:酒楼营收。第三说服李白一干富商,在其他领域,故意敌对何府产业……如果计划顺利,何府最终会因为资金链断裂而破产,到时候才是我们出手的最好时机。” 短时间内,想到这几个办法,还颇为不容易,姜佑说的一头大汗。 计划是理想的,但实施起来有难度,现在就赌陆云起对商业一窍不通。 姜佑嘴里叭叭,口吐芬芳,陆云起只听了前半段,后面就听不大懂,可还是要装作要懂的样子,要不然会被人看扁。 自己对行伍诸般熟悉无出其右,可对商业运行的事一窍不通。 但看姜佑的样子,不像是说谎,也不像是随即编出来的瞎话,难道这个小细作早有计划? “如果办不到怎么办?” “命在您手里。” “你的命不值钱!” “我知道。” “知道还?” “我喜欢你,想陪你到天荒地老” “…………” 陆云起收剑走了,留下一个孤寂背影。 姜佑赶紧摸摸脖子,伸手血丝都没看见就放下心来,站起来拍拍膝盖,左右看看,多大点儿事…… 不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跪地久了,麻了。 进入山河苑二层小红楼,瞧陆云起正在挂自己的宝剑,姜佑就准备偷偷溜回房间,召见黑白无常,去求取一件保命的神装。 要不然陆云起老是这样,动不动就耍剑,要杀人的样子,自己可没那么幸运,次次嘴皮子很溜,把陆云起给糊弄过去。 “换件干净的衣裳,上楼,有事找你!”陆云起挂好宝剑,目光决然地盯着姜佑,说了一嘴。 姜佑回头,笑嘻嘻地应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屋子,把门关上,门栓塞上,这才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话说这地方,谁爱待谁待! “姑爷,你在干嘛?” 姜佑一激灵,浑身一颤,挤在门上,差点把魂给吓出来。 这屋子里怎么还有个人? 青葵一直在,刚才上将军吩咐,说是让自己和青梧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青梧回了自己屋子,关上门,青葵也准备回自己屋子,可突然想起姑爷屋子里还有自己一包没吃完的果脯点心,于是趁青梧没看见,青葵就钻进了姑爷的屋子,一直到现在。 用果脯点心把自己的嘴巴塞的满满的,青葵坐在床边,两条小短腿晃来晃去,一边晃一边摇着脑袋,十分憨态可掬。 “姑爷,你又跪小姐了?”青葵伸出白嫩的手指,指着姜佑的膝盖两团黑处。 直击心灵深处! 又? 什么叫又……姜佑满肚子委屈。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陆之弱点 “当然没有!”姜佑矢口否认,在小丫头面前,他还要点脸。 跪老婆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承认。 姜佑走到衣柜前,取出一件崭新的袍子,把旧的脱掉塞到青葵手里:“得空洗了。” 把新袍子穿上,是一件深蓝色的云纹缎子,没穿过的。 青葵坐在床边搂着姑爷的衣裳,依旧在吃。 “我上楼一趟,一会下来。” ………… 青葵一惊。 上楼? 小姐的房间? 小姐允许姑爷上楼! 小姐想通了? 青葵两道眉毛高高飞起,想抓住姑爷问个清楚,可姑爷已经出门了。 姜佑拍拍新衣裳,撩摆上楼,左右打量,生怕自己走错了一步。 弯腰低头,像做贼似的,抬手敲门,里面传来陆云起清冷的声音:“进。” 姜佑整理面部表情,这才推门进去。 陆云起的闺房,简单来说,大,比自己那犄角旮旯的地方大了几十倍往上。 一开门正对一副雅座,雅座中央摆着小案,案上有龙纹香缓缓升起。 左手边靠窗的位置是梳妆台,梳妆台再往后就是床,中间隔了珠玉帘子,瞧不清楚床榻那边什么摆置,不过迷迷糊糊觉得那边很规矩,花瓶擦的锃亮。 视线拉回右手边,右手边是一间很大的书房,几个书架子很是突兀,上面摆满了书,有桌椅板凳,也有小案,可以供人以不同的高度和方式书写。 陆云起掀开珠帘,从床榻那边走过来,路过姜佑,没给他好脸色,径直走到书架旁,随手取了几本书,坐到了正对门口的雅座上。 把书放在小案上,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陆云起用眼神示意姜佑到书架那边就座。 姜佑摸摸鼻子,不明其理地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这才发现,书桌上早就准备好了纸墨笔砚。 闻言:“事已至此,苛责无果,今日你摸我玉体,我也既往不咎!” 玉体? 姜佑挠挠后脑勺,奇怪地看了陆云起一眼,只瞧这姑娘微微有些不对劲,耳根子红了,却强装镇定的样子,十分可爱。 陆云起坐在雅座,目视前方继续说:“先前我叫青梧跟了你几日,督促你完成《三国》的下一卷,可你至今一字未写,也好,今日得空,便在这里把下一卷给写了吧!” 哈? 姜佑心中奇怪……这就好比一个忠实读者,把作者给堵在了家里,逼迫赶紧更新! 姜佑提笔,来了这么一句:“第一卷写到哪了?” 陆云起无语,想把姜佑给剁了,特别是那一双爪子,因为那双爪子触碰过自己的手。 可若真的剁了,《三国》的后续故事就没了,陆云起有些舍不得。 已经想好了,等姜佑完成《三国》,再剁不迟。 “第一卷最后一回:贾文和料敌决胜,夏侯惇拔矢啖睛。” 陆云起记得很清楚,都能倒背如流。 姜佑咬着笔杆子,想了一下,自己当初作《三国》,二十回为一卷。 那这第二卷的第一回应该是:下邳城曹操鏖兵,白门楼吕布殒命! 唯一战神吕布死了? 姜佑一惊,心里想到,万一自己把陆云起的偶像给写死了,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有很大可能性!姜佑点点头。 自己这个作者应该变通一点,顺应读者口味码字。 明白过来这个理,姜佑试着问道:“上将军,您对吕布什么看法?” 陆云起张口就来,因为故事中的人物实在太熟悉了,陆云起无事的时候,还给每个人物作了小传,只是没人瞧见过罢了。 “有虓虎之勇,无英奇之略,为人轻狡反覆,唯利是图。” 这就是陆云起对吕布的看法,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自古及今,未有若此而不被夷灭也!” 姜佑听罢,眼前一亮,话说陆云起还是个明白人,不像某些头脑发热,崇尚武力的莽夫,见人提一嘴:我吕布天下第一,主一技能,出了破军真伤贼高! 既然陆云起公允,那就别怪我把你写死了,姜佑嘿嘿一笑,故意说给陆云起听:“第二卷,第一回,下邳城曹操鏖兵,白门楼吕布殒命!” 不出所料,陆云起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早早的竖起耳朵听着,恨不得马上过来,趴在桌上看姜佑一笔一划书写。 吕布死了? 陆云起心里奇怪,刚才姜佑问自己那句话什么意思?就因为自己一句话,这细作就把吕布写死了! 无耻! 陆云起内心的真实想法,姜佑可不知,他只知道,尊重原著,人人有责。 提笔写了一会,姜佑只觉手腕酸痛,拿毛笔长时间写字真不是人干的活。 姜佑甩甩膀子,哈了哈手。 不仅酸痛,也冻手。 这屋子忒大,两盆火跟没存在一样。 写了一会儿,姜佑干脆挪了地方,把东西搬到陆云起对面的雅座上,趴在小案上奋笔疾书。 也不知故意还是怎么滴。 到最后,姜佑干脆脱掉鞋,把腿盘在一起,像老僧念经一样,因为这样的姿势趴在小案上舒服些。 “有毯子没,盖下腿。”姜佑不知廉耻地问道。 对面的陆云起起身,折回去找毯子。 这么乖……姜佑有些没想到。 毯子找回来后,姜佑把自己的腿和脚都包住,哈哈手才重新提笔。 陆云起坐在姜佑对面,手里拿了一本《怪盗千手刘张三》看的津津有味。 姜佑也终于知道了陆云起为何对《三国》手不释卷,就这什么千手刘张三,哪个傻缺想的名字?能好看吗? “渴了?”姜佑要求贼多。 陆云起没有生气,放下手里的书,起身竟真的给姜佑倒了杯水。 “凉的?我要热的。”姜佑没喝。 陆云起握紧拳头,皮笑肉不笑,快步提壶走出屋子,很久之后才回来,打了一壶热水。 给姜佑重新斟满,这个冰美人少见的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把热茶小心翼翼地推过去,陆云起这才重新将心思投入到故事中。 姜佑余光打量陆云起,嘴角往上翘翘:原来你的弱点在这?那看来我得慢慢写了。 写小说最重要的是灵感 灵感这东西不是凭空就有的,有时候需要点外物刺激。 嘿嘿嘿…… 第一百二十章 催更 “给!”姜佑写完一页,就随手递了过去。 其实姜佑很想说:“给,拿去吧,爷赏你的……” 但没敢说出口,原因有很多,比如要加快进度,再比如不敢……当然第一个原因可能性大些,毕竟是胆大的姜佑嘛。 陆云起伸手接过,如获至宝,不过看了一眼后,就没来由地长叹一口气,白了对方一眼。 这字……怎么可以写成这样?丑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白瞎了这么好的故事! 陆云起摇摇头,到书桌上,取来一副新的纸墨笔砚,照着姜佑的字临摹了一遍。 一手漂亮的小楷成形,陆云起看罢,这才笑笑。 …… “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啥?” “结局?”陆云起抿着嘴唇,看的出来,她不想问的。 姜佑想想,为难道:“不可说,不可说。” 陆云起泄气,轻咬笔杆子,趴在小案上,眼睛盯着姜佑手中的笔涂涂改改。 有人看书喜欢先看结尾,因为这样就不会大喜大悲,有人喜欢逐字逐句的品读,将自己带入到主人公的角色当中,体悟不一样的人生。 陆云起也喜欢先看结尾,但目的不同,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强大的好奇心。 陆云起总觉得心里痒痒的,像小猫在挠一样。 那个波澜壮阔的纷乱时代,《三国》到底在讲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第一卷陆云起大概看出了门道:乱世并起,英雄辈出! 可陆云起还是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哪个英雄会落幕,哪个英雄又会笑到最后。 汉室完了,董卓已败。 姜佑在尽自己所能把故事写好,做不到原汁原味的《三国》重现,但灵魂依旧在。 瞧陆云起的模样,似乎等不及了,姜佑没来由地心里笑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追着卖冰棍老爷爷的场景。 七八个孩子手里都拿着毛票,都希望老爷爷第一个收下自己的钱,取出一块冰冰凉凉的冰棍,然后大快朵颐。 其实陆云起有时候也挺可爱的,特别是现在这个样子,不愠不怒,是个正常的姑娘。 快速写完一页,姜佑又递给了陆云起。 陆云起立马起身,双手捧着,誊写一遍后,才渴望地一字一字慢慢品读。 没一会儿功夫就又看完了,于是重新趴在小案上,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姜佑的笔慢慢写着。 “快点。” “写不快。”姜佑摇摇脑袋。 自己又不是个码字机器,不能一字不差地默写出来,得回忆剧情,再用自己的大白话表述,这里面得费点功夫。 姜佑感觉写故事期间,脑细胞都死了一大片,再这样下去,头非秃了不可。 “快点快点,你写快点……”陆云起伸出手指,戳了戳姜佑的胳膊。 若是往常,清冷的陆云起断然不会露出这些小女人的姿态,可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心里痒痒的,就想多看点儿故事,才不得不乞求面前这个小细作。 “别闹。”姜佑矫揉造作地移动位置。 内心却有一团无名火在熊熊燃烧,时不时蹦出几粒火星子……啊啊啊,这个样子的陆云起好可爱呀,好像摸摸她的头呀…… “要不这样,我不让你还债了,你写快点就行。” 你……你不是我认识的陆云起! 那个知性,说一不二,聪慧的上将军跑哪了? 你不能因为催更就没了底线。 “这怎么能行,不还债我就没了生活下去的动力,外债我得还!”姜佑无比坚定。 干脆停下了笔,决定和陆云起好好理论一番。 看姜佑停下,陆云起赶紧把自己的笔递了过去,还要求他赶紧拿住:“你你你,你怎么停下了?你赶紧写呀。” 陆云起一脸着急,额间的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而来回漂浮。 姜佑没接笔,冒着剁手的风险,凑近了些,温柔地抬手将她额间的碎发拨到耳后,语气温和:“从没见过你这样,我……” 欲言又止,姜佑觉得自己再说下去就表白了,噗通噗通的一颗心跳的很快,脸也慢慢红了起来。 “你快写,快写……”陆云起没有恼怒姜佑过分的举动,而是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好,用眼神示意姜佑赶紧写。 “上将军,姑爷,你们……” 青梧不合时宜地端了木盘子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地看着正对门口,雅座上的上将军和姑爷。 什么时候的事? 两人都快交缠在一起了。 两人都是微微起身,上半身压在小案上,小姐两手按在姑爷的肩膀上,眼神着急中带着几分期待,姑爷则是嘴角有笑,一副老色胚的样。 二人动作一滞,同时偏头看向青梧,然后立马像弹簧一样分开,各回各位,各干各事,连眼神都没了交集。 姜佑执笔,沾墨苦思冥想,构造书中波澜壮阔色故事情节,陆云起一手执卷,一手扶额,沉思书中千手王张三的故事当中。 青梧自知进来的不是时候,可……步履款款上前,将盘子中的几样点心放在小案上,就要重新退下。 出门前没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见屋子的两个人平静如初,很是怀疑地下了楼。 青梧走后,屋子里安静地出奇,只有不远处的几盆炭火,发生微弱的声响。 陆云起只觉脸蛋热的发烫,下意识地手背挨了挨脸蛋,冰凉的手掌让陆云起慢慢平静下来,心里则是在责怪自己不争气……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没忍住呢?小细作肯定在笑话自己。 姜佑执笔,老僧抄写经文一般。 内心却深深陷入了怀疑之中……陆云起怎么感觉有两个人格,在外寒如冰霜,不近人情,御姐形象,在内碰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恍如变了一个单纯的小姑娘,猴急的很。 下意识地加快进度,姜佑很快又完成一页,凭借多年来深夜老司机的手速,速度很是很快的,当然也很持久。 递给对面的陆云起,二人间没了对话。 陆云起睫毛跳动,还是先重新誊写一份,然后才撑起半边脸颊慢慢地看。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正午,直到两个人肚子都咕咕叫,姜佑才停笔,下楼吃饭。 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和膀子,姜佑瞄了一眼身后的陆云起,只瞧这位上将军手里捧着几十页今日新写的故事情节,看的津津有味,连脚下楼梯都没注意一眼。 姜佑生怕她一不小心踩空或者崴脚,下楼的时候很是小心,像个合格的赘婿。 前厅里早的青梧和青葵等候,抬头瞧姑爷与上将军一起下楼,小脸变得怪异十分。 青梧一直在奇怪:小细作到底用了什么法术,把小姐迷的颠三倒四? 青葵则是暗暗鼓掌窃喜,姑爷可以呀,这么快就收服小姐的芳心啦。 第一百二十一章 蛇鼠一窝 何府。 何枋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下了马车,一马当先地进了自己的豪宅,屁股后跟个刘县令。 刘县令表情古怪,撑伞跟在何枋身后,进府前还左右瞧了瞧,以防有人认出自己来。 撩摆越过高高的门槛,刘县令随何枋进入何府,商议接下来的大事。 还是何枋常待的会客厅,何枋三两下脱下鞋,卧在温暖的软榻上,就茶水漱口,吐在美婢双手高举的痰盂里。 啐了一口,何枋摆手遣退厅里伺候的仆人。 门口刘县令已经合上伞,掀开帘子进来,在何枋身边坐下。 不等何枋先说,刘县令低头搓手道:“姜佑答应的一万两,你看?” 意思已经很明显:我为官半生清廉,一年俸禄不过百八十两,一万两实在拿不出来,你就委屈一下。 何枋撇嘴冷哼一声,没回话。 刘县令与何枋也打过不少交道,不会轻易冷场:“今日看姜佑这人,是个明事理……” “我呸!你脑子……”何枋话到嘴边,又瞧见刘县令身上的一袭崭新绿袍,给忍住了。 他实际上想说:我呸,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眼睛瞎了? 刘县令咳了两声,看向何枋。 何枋呼出一口浊气,舔舔润湿的嘴唇,眼睛眯了起来,射出几丝阴险幽森的光芒:“今日被人下套,白白舍了一万两,这个仇不能不报!” “可对方是上将军府,正三品的朝廷大员!” 正三品,在长安县这犄角旮旯的地方,就相当于天皇老子,只要不过分,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这位土皇帝的存在。 何枋一介商贾,有钱没势,光杆司令一个,在正三品面前无论怎么蹦跶,都掀不起风浪! 再者,自己可不想再淌浑水,要不自己的清廉名声…… 刘县令在长安县为官数十载,在这期间,无功无过,虽有些小贪,但也不是只知道一味敛财的蠢猪,审案也没冤假错案,平日里的名声还是不错滴。 “你怕了?”何枋瞪了刘县令一眼。 其实刘县令很想一巴掌给过去,并叫嚣道:你一介白衣,敢这么跟本官说话?反了天了! 但现实中,拿了何枋点钱,收受贿赂,所以得给他点面子。 刘县令坐直身子,面不改色:“都是同朝为官,说什么怕不怕。” 内心也没底气,刘县令在打肿脸充胖子。 何枋也没直接撕破刘县令最后一片遮羞布,只是恶狠狠的握拳:“我何府与那个女人不死不休,还有那个赘婿,敢在我何枋头上动土,也不打听打听,长安县这地界岂容她一个女人横着走?” 何府在长安县经营百年,到何枋这一代,成了长安县四大富商之一,说风不要雨的那种。 陆云起只不过是今年才搬来长安县,正三品怎么了?还不是要吃要喝,要钱花! “你,做好你的县令,我也不要你出手帮我,公允即可!”何枋对刘县令说道。 刘县令赶紧陪笑:“好的!” 巴不得这样呢,以后出了事,牵连自己的可能性还小些,何枋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刘县令提议。 自己的独子刘大春屁股开花,得赶紧回去叫大夫诊治,自己这个做爹的得陪在身边,要不大春他娘可不乐意。 何枋白了刘县令一眼:“那我送送?” 刘县令起身摆手,献媚笑道:“您忙。” 出了何府的门,绿袍刘县令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当县令当到自己这个份上,没谁了。 …… “师爷,咱们得好好合计一下。”何枋叫来师爷,好茶美婢伺候。 何府狗头师爷捏着山羊胡,眯眼思索一阵,听了何枋在上将军府的遭遇,只夸何枋处事镇静,才没损失更多。 喝了口热茶,这位上了年纪的师爷侃侃而谈:“首先,老爷想要报仇,得从那个赘婿身上下手,我们退而求其次,先斩掉那个女人的羽翼!” 陆云起再怎么说有上将军的官爵在身,皇帝亲封的,对付她可不太容易,所以狗头师爷把目标瞄准了小白脸姜佑。 何枋听罢,点点头,自己的意思也是先从姜佑身上开刀,先挑一个难度小的试试刀快不快。 “咱们挤兑洛阳汤池成效显著,我的意思是,洛阳汤池很可能临死反扑,破罐子破摔,也压低价格求得最后的生机。” 何枋盘腿,立即发话:“再拨一万两,彻底压死他!” 师爷笑笑,拱手:“老爷高明。” 洛阳汤池已是强弩之末,不用太操心,何枋现在在思考如何对付姜佑新开的洛阳火锅。 “师爷,你这样,尽快派人盘下洛阳火锅周围的几间酒楼,对洛阳火锅形成合围之势,发挥我何家酒楼的优势,力图半个月打压洛阳火锅关门大吉。” 何枋说出自己对付洛阳火锅的计划,这就是何府三招中的最后一招“挤兑”。 何府家大业大,往常对付势力弱小的对手,总是先盘下这家新店周围的数间商铺,做同样的生意,以低价挤兑这家新店生意,久而久之,新店没盈利还亏本,自然关门大吉。 这次也是一样,何枋准备盘下洛阳火锅附近的几家商铺,也来个照虎画猫。 你开火锅店,我也开,我还低价,挤兑死你! “老爷高明!”师爷作为狗腿子,赶紧出门去办。 何枋胸有成竹地怪笑一番后,准备去看看何济那个孽子情况如何。 到了何济的房间,恰巧大夫背着药匣子出门,何枋拦住大夫问何济的伤势如何? 大夫摇摇头,表示不乐观:“贵府公子昨夜操劳过度,精元损耗太多,今日又惨遭棍棒毒打,只堪堪吊了一口气!” 精元损耗太多? 何枋眉头一皱,何济这孽子昨日又去嫖了? “老爷,你可要为济儿做主呀!您看咱们儿子都成什么样子啦……”还没进门数落,何母就出来,痛哭流涕地拉住何枋的袖子,要何枋给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 “还不都是你惯的,他干什么不好,就知道吃喝嫖赌,我何家交在他手上,算是完了。”何枋也没有好脸色给自己相濡以沫的发妻。 第一百二十二章 纯属娱乐(请勿当真) 中午用膳,姜佑花了比平时多三倍的时间,因为主位上的陆云起总是直勾勾地盯住他,意思好像在说:我还要,吃快点,吃完我们回房。 姜佑两腿间一凉:??? “下午还要去学堂,孩子们一日不见我,估计想我啦。” 姜佑端了一碗豆腐汤,拿起汤勺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诚恳无比地说道。 陆云起精致的面容露出不屑,抬手吩咐在后伺候的青梧:“你去,到书院给咱们姜院长请三日的假,就说院长感染了风寒,不宜来回奔波。” 姜院长被迫生病! 这个借口不成,姜佑立马又想到了另一个,张嘴就来:“昨日火锅店刚开张,我作为掌柜之一得去看看。” 陆云起打了个响指,还是对青梧说:“从书院回来,再到火锅店去一趟,就说东家姜掌柜心系学生,出城授课了。” 姜佑:不是生病了吗? “我还要洗衣服,昨日的衣裳一身酒气……” “我给姑爷洗。”笑嘻嘻的青葵上前一步,歪着脑袋做一个懂事的丫头。 哪有姑爷亲自动手洗衣服的道理。 “我还要……” “还要什么?”陆云起将椅子拉近,撑着半边脸颊,眼波含情地盯着姜佑。 …… 很不情愿被陆云起抓进她的闺房,姜佑生无可恋,觉得需要点枸杞补补,要不这身子可…… 陆云起则是不慌不忙,将姜佑写好的重新誊写,然后装订成册。 “为啥不我说,你写?”过了很久,姜佑突然反应过来。 既然陆云起嫌弃自己的字丑,总要重新誊写一份,为啥自己还要写呢,干脆来个语音播报它不香吗? 陆云起眨眨眼睛,想了一会才说:“似乎是个正理,不过还是你写吧,我觉得你说出来的话不过脑子,可能坏了整个故事!” 陆云起说的也有些许道理,这种代笔写的故事,缺少作者一字一字抠的细节,对小说本身不尊重。 姜佑听罢,无奈地摇头抬笔,直甩胳膊,揉搓手腕,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胳膊废了,还怎么当深夜老司机,难道要面前这个女人代劳吗?看她手上的老茧可能会咯到自己…… 还有她可能不愿意呀! 瞧姜佑一脸不愿又很累的样子,陆云起试着说道:“要不找青葵上来给你揉揉?” “你揉!” “我?”小细作胆子挺大。 不是姜佑胆子大,而是他抓住了陆云起的小辫子,准备持续的薅下去。 “揉一下。”姜佑侧侧身子,将酸痛的右臂摆在小案上。 陆云起表情复杂,十分纠结又有些恼怒。 不过故事总要看的,陆云起不情愿地抬手放在姜佑的胳膊上,学着平时丫头的样子,在姜佑的右臂上捏来捏去。 姜佑干脆闭上眼睛享受起来,自己这份荣耀,上将军亲自揉肩谁有? 别人羡慕去吧。 “往下一点,力道重点。”姜佑噘嘴耸耸肩。 陆云起干脆站起来,到姜佑身后,一双纤手在姜佑的肩上捏来捏去,还要忍受这个小细作的指挥。 陆云起发誓:等故事写完了,一定要剁了小细作的爪子,不,整条手臂。 …… 不知不觉,天黑了。 姜佑伏案奋笔疾书,《三国》故事已经进行了一大半,老司机的手速值得信任。 停下歇了一会儿,姜佑打量起如今像得到心爱礼物的陆云起。 薄薄的嘴唇时而翘起,眉眼弯弯,额间几缕头发凌乱,光洁的额头泛着一层光。 双手捧着册子,正认真地瞧着。 姜佑捂着茶杯,暖了会手,陆云起的屋子格外大,也比底下的温度低,冻手。 “上将军,我写了一句诗。” 陆云起没在意,只点点头,余光瞥了男人一眼。 姜佑一字一句,深情地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陆云起顿了顿,停止手中动作,抬额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小细作。 他不仅会写故事,还会作诗?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说我的吗?”陆云起心里喃喃道。 特别是配上小细作嘴角时隐时现的坏笑,又想起他留在府里的真实原因:是喜欢我,看上我了! 诗很好,是他写的…… 一只小鹿闯进陆云起的心里,有那么一刻,觉得小细作有时候挺可爱的,被人爱慕估计都会产生这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低眸轻咬贝齿,陆云起露出微笑,抬手扶额掩饰,不想让小细作看见自己娇羞的姿态。 “做这诗何用,还不快写!”瞎想一会后,陆云起故作矜持,语气凌厉。 责怪姜佑净想这些没用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写几回故事,早日完成任务。 姜佑拿起笔,敲敲鼻尖,直勾勾地盯住对面女人的眼睛,有些嗔怪:“不领情就算了,往后再也不写了。” 说着就要起身,谁知陆云起拉住姜佑,声音小的像蚊子:“没不领情,你快写。” 姜佑低头看目光躲闪的陆云起,一时兴起:“你就是不领情,我都写了一天,心想给你写一句,你还不乐意。” “我没有不乐意。” 陆云起低头,抿抿嘴唇……他抽空专门给我写的? “哼,你就有!”姜佑叉腰,矫揉做作。 陆云起伸手拉拉姜佑的袖子,想让他坐下来,可姜佑不愿,甚至转过身子,十分傲娇。 陆云起趁机吐了口气,拍拍发红的脸蛋,看了姜佑背影一眼。 在心里酝酿了一会才说:“你写的很好,我很喜欢!” 姜佑扭过脸:“真的?” 陆云起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起,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样子,恍如娇羞的小仙子!” 姜佑信心爆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征服陆云起,走上人生巅峰。 不惜一手撑着小案,微微弯下腰,食指轻抬陆云起的下巴,问道。 陆云起错愕万分,眼神狐疑地瞧着姜佑的浪荡行为,女将军的觉醒之力瞬间迸发。 翻身而起,腰马合一,一个过肩摔把姜佑摔在地上:“大胆,竟敢调戏本将军!” …… …… 失算,失算。 夜里姜佑躺在被窝里,怀里有个香甜的小丫头,心里一个劲地念叨。 直到现在,姜佑的胯骨和背都在隐隐作痛,一记过肩摔自己毫无防备,被甩了个结结实实。 大手放在青葵的肚子上,姜佑打着拍子问道:“丫头,你家上将军有暴力倾向吗?” 青葵瞌睡地睁不开眼,脑袋顶着姑爷的下巴,缩在被窝里,呢喃不清:“没有,小姐可好了。” 姜佑手掌上移:“那怎么会……” “姑爷你手!” “失误失误。” 姜佑把手重新缩回去,不过还没一刻钟的功夫,姜佑的手掌就又往上移,成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柔软…… 青葵干脆扭过身子,直对姑爷,让姜佑得不了逞:“姑爷,再这样,我就不跟你睡了。” “好。”姜佑面不改色,过了一会又说:“我隔着衣服,不进去。” 青葵无语,并不想说话。 第一百二十三章 二郎现身 翌日,公鸡没打鸣,东边的天空没露白。 姜佑就拽着青葵悄**地起床,裹了大衣急匆匆地出了山河苑。 马车里。 丫头张开樱桃小嘴,哈欠连天,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姑爷,这样做小姐会生气的。” 昨日在小红楼,上将军可是亲口说:给姑爷请了三天的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在这三天里,姑爷是上将军的写作机器。 可一大早姜佑就带着青葵,摸黑跑了。 “生气?比我死了还重要吗!”姜佑把皮毡帽扣在青葵的脑袋上,揉揉酸痛的膀子。 青葵从毡帽下露出杏眼,微笑一声:“也对,姑爷死了话,就没人给小姐写故事了。” 姜佑气呼呼地不说话。 …… 一路离开永川坊,姜佑准备到魁首街看看。 不过在此之前,先寻到附近一处早点铺子,填饱肚子再说。 街边的铺子,很是简陋,姜佑带着臃肿的青葵掀开帘子进去。 已经有早起的客人在闲聊,瞧又有人进来,他们连眼皮都没抬。 姜佑和青葵找到墙角的一张桌子,把身上的毡帽和围脖放下,倒了杯热水暖暖身子。 让伙计上了两碗豆浆,一笼屉肉包子,两根油条。 青葵自作主张给自己又加了碗甜粥,两笼素包子。 姜佑见怪不怪,丫头胃口大,吃的完。 等待期间,闲着没事,就听隔壁桌的客人说闲话。 这两人贫苦身份打扮,打了补丁的破旧棉袄随便穿在身上,脖子上围了条脏兮兮的毛巾,不知道干啥用的。 这二人皮肤粗糙黝黑,特别是那一双手,满手的泥垢老茧,不过看起来很有力量感,一看就是平日里在做重活。 一人老实憨厚,喝了碗热水才说:“二子,明天咱们再去洗一回吧,这身上痒得怪。” 说吧,还挠挠身子,浑身的不自在。 “还是洛阳汤池?”对面的中年汉子眼睛漆黑发亮,伸着脖子。 许忠点点头,伸出两根手指笑笑:“实惠呀,又干净,算上大前天的那一回,咱们都洗两回了。” 王二舔舔嘴唇:“确实实惠,有了他家的优惠卷,能便宜不少钱。上回我还是骗我二舅的优惠卷,那个老瘸子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 “我花十文从我堂哥手上买的。”许忠较憨厚,第一次去洗用的是自己的优惠卷,第二次则是花了十文买的堂哥的优惠卷。 虽说花了十文钱,但最后折算下来,还是比平时花费地要少,要知道,洛阳汤池的优惠卷能抵价差不多四十文呢。 这样算下来,许忠还得了三十文的便宜。 “对了,下次去洗,你自己买锁,老用我的柜子。”许忠用胳膊捅了捅自己的死党王二,不满道。 两次去洗,这王二总是舍不得那十文钱。 自己买来锁后,这厮贼精,总把脱下来的衣裳塞进自己柜子里。 眼看冬日里脱下来的衣物越来越厚,一个柜子可塞不下两个人的衣服,于是许忠才说道。 见王二笑笑不语。 许忠又说:“花十文,事后又不是不给你了,不知道你在担心个啥?” 第一次花钱买锁,许忠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 可赌对了,第二次,许忠又花了十文买锁,把贵重物品全部放在上锁的柜子里,可以洗一个舒舒服服的澡。 王二挖挖耳朵:“行行行,下洗一定买。我不是寻思这洛阳汤池开不长久吗,万一被骗了咋办。” 王二虽然平时跳脱,喜欢占便宜,但内心却是个十分谨慎的人。 “你看人家洛阳汤池的服务,那八个字怎么说来着……顾客至上,服务至臻,可不是句空话,我听说汤池的老板是个年轻有为的富家子弟,人家总不会骗你这个穷光蛋吧。” “我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去,你说过不了几日这家新汤池就会变得乌烟瘴气,泥垢满地,可都这么多天了,还不是跟新的一样。” 许忠对洛阳汤池评价很高,因为人家汤池的的服务做的确实比较好,比其他家好多了,二者简直不是一个量级的。 “这次算我看走了眼,成吧!”王二挠头,有些不敢相信汤池还有这么开的。 王二给那个年轻老板算过一笔账,这样干下去根本挣不了钱,也不知年轻老板在图啥? “不过最近我听闻,其他家的汤池价格也降了。”许忠摸着下巴上的胡渣。 王二来了兴趣,说出自己的见闻:“听说是洛阳汤池犯了众怒。” “啥众怒?” “惹到不该惹得人了呗!”王二挑眉咂嘴,一副知道内情的样子。 说到这,二人要的早点也来了,不过好像多了很多。 王二抬头拽住伙计:“多了吧,我们没点包子!” 二人贫苦,可没钱点包子,再说也舍不得。 伙计指了指旁边的一桌客人,姜佑不好意思笑笑:“我请二位大哥的。” “你是?”二人不认识姜佑,奇怪道。 这世道,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看姜佑样子,身边还带了一个丫头,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 二人一时迷茫。 姜佑解释道:“我觉得二位大哥方才说的有趣,所以给二位大哥加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参与到话题当中吗?” 姜佑稍微挪动椅子,期待满满。 刚才姜佑闲的没事,就竖起耳朵听二人的对话,刚好听到事关洛阳汤池的,于是奔着股东的责任,给两人加了一笼包子,以拉近关系。 许忠,王二对视一眼,很高兴逮住一个羊薅羊毛。 “这位公子怎么称呼?”王二拱手问道。 “免姓姜。叫我姜二郎即可!” “二郎。”二人心想着姜佑在家里应该排行老二,所以自称姜二郎。 姜佑往手上哈了几口热气,捂了捂耳朵问:“二位洗过洛阳汤池?” 许忠,王二点点头:“洗过,刚开业我们就去过,前不久我们又去了,这准备明天再去一回。” “哦……”姜佑饶有意味地应了一声。 “二郎问这个做什么?”王二奇怪。 “没什么。”姜佑摆摆手,又问:“你们两次去用的都是优惠卷?” “嗯,有优惠卷能便宜四十文呢,不过现在优惠卷都不好找了。”王二摇摇头,一副可惜的样子。 听说当初洛阳汤池发优惠卷,就发了几百张,这段时间,优惠卷都用出去不少。 现在拿三十五文买,都不好从别人手上买到。 不过还好,二人现在手上还有两张,所以准备后天去用,要不然,早就去别家了,听说他们把价格降得很低。 第一百二十四章 汤池的初步成效 “你们刚才说其他家的汤池,都降价了是怎么一回事?” 姜佑蜷着手,虚心求教。 二人看姜佑好说话,也没摆大家公子盛气凌人的架子,也乐于分享自己得来的小道消息:“还不是洛阳汤池优惠卷闹的,其他家汤池责怪洛阳汤池压价,所以联合起来一起降价。” “降到多少?” “一钱五!” 姜佑眉头一挑,觉得事情不简单,其他家的汤池竟然把价降到这个地步? 比优惠卷的优惠额度还大! “都是这个价吗?” 王二点点头:“全都是,听说还要往下降。” “那你们怎么不去其他家?” 许忠抢着出来说话:“因为洛阳汤池好呀,我嘴笨也不太会说话,但就是觉得洛阳汤池好,更何况我们手里还有两张优惠卷,不用白不用。” 王二补充道:“我闲着没是干,总结了洛阳汤池几大好处,这一来就是干净,别家的汤池臭气熏天,乌烟瘴气的,可洛阳汤池我哥俩去了两回,开业当天去,干净情有可原,可第二次去,跟开业当天去的没啥差别,我怀疑汤池的伙计晚上拿着小铲子,把砖缝里的泥垢都给一点点地清理了出来。” 姜佑听罢,只觉好笑,其实王二说的是实话,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还真有汤池的伙计,拿着小铲子清理砖缝里的泥垢。 汤池是两天一小清,五天一大清,这也是早就定下来的规矩,力图给顾客提供干净舒适的环境。 “这第二点就是把我们当人看。”王二说这话时,露出一抹苦笑,可能是想起了以前不好的遭遇。 这位眼睛里有光的中年汉子说道:“以往我们这些凭力气挣钱养家的去洗澡,其他汤池的伙计总是不待见我们,他们看我们的眼神都不对,觉得我们身上脏,弄脏他们的池子。可我们也是卖力气,一天下来,身上可不得脏吗,我们也没有办法……可到了洛阳汤池,那些伙计总是笑呵呵地迎我们进去,还一个劲地向我们强调把汤池当成自己家,因为这是他们老板说的。” 说到这,这位汉子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以往去其他池子洗,还有时间限制,他们说两钱银子只能洗这么长时间,再多就得加钱。可在洛阳汤池,我跟你说,二郎,我试过,你洗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姜佑很懂似的揉揉下巴,笑道:“改日我也去试试,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言。” 王二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囫囵咽下去之后又说:“洛阳汤池把我们这些脏家伙当人看可不止这几点,二郎你去一回就知道。” “这第三点就是安全,能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洗一回澡,柜子咱就另说,汤池里有四五个壮汉来回巡视,说是为了抓手脚不干净的小贼,可上一回我哥俩去,看见那些壮汉还负责驱赶泡在池子里不挪窝的地痞流氓,让他们把好位置让出来给我们洗……其他汤池可不会这么做,只要你交了两钱进去,洗不洗的成全凭天意,他们可不管,就算是有流氓故意找茬,他们也装作没看见。” 王二和许忠算是汤池的老主顾,对长安县每家汤池都如数家珍,所以哪家好,哪家不好,他们有很深刻的体会。 听完王二对洛阳汤池的评价,姜佑长舒一口气。 目前看来,口碑算是打出去了,功夫没有白费。 “不过可惜了,优惠卷不好找了。”王二咂嘴,不免惋惜。 许忠也出来说话:“就是,如果一直有优惠卷,我才不管其他家降不降价。” 现如今,几大汤池联合压价,可洛阳汤池还是无动于衷,这让王二和许忠处于纠结的状态。 又想洗一个舒服顺心的澡,又贪图其他汤池的低价,这两者确实很难抉择。 姜佑挠挠眉头,目光从二人脸上掠过,试着问道:“如果是这样,洛阳汤池再发优惠卷,两钱银子一张,不过这一张里包含免费的搓澡服务,不要钱的那种,和其他家的一钱五的。你们选哪一个?” 王二,许忠对视一眼。 王二机灵,脑子转的快,开始盘算起来。 两钱,附带免费的搓澡服务,市面上的搓澡最便宜的也要一钱,相当于只花了一钱,这比优惠卷还优惠。 相比其他家的一钱五,洛阳汤池降价力度更大。 “那肯定是洛阳汤池呀,我还没试过叫师傅搓澡呢,听说舒服的很。”王二恨不得站起来叫道。 “我没钱,我也不想要免费的搓澡,我就想要以前的优惠卷就成。”许忠对搓澡不感兴趣。 虽说花两钱占的便宜更大,可那也是足足花了两钱,许忠心疼。 他宁肯不要那价值一钱搓澡服务。 听罢许忠的话,姜佑神情恍惚,是啊,许忠这样不舍得花钱的顾客,宁肯不占那小便宜,他们只想花更少的钱洗一个澡罢了。 团购票顾及不到这群人…… 姜佑抬手摸摸额头,看向两人,今日和这两个汉子闲聊,学到了不少,许忠的一句话也给自己提了个醒。 团购票回去还得好好设计,尽量覆盖更多的消费群体才成。 看俊俏二郎不说话,两个汉子奇怪:“二郎可是想到了什么?” 姜佑笑笑:“没,今日高兴,你们刚才的话无意间给我提了个醒,我还要谢谢你们呢。” 二人听罢,一时迷茫,自己刚才都说啥了?怎么二郎就要谢谢自己两人了? 姜佑也没解释太多:“总之,万分感谢,这样吧,你们明天不是要到洛阳汤池洗澡吗?” 二人点头。 “到前台报我的名字,会有人带你们免费洗澡。” 说完,姜佑回身准备喝豆浆。 可桌子上空空如也,青葵把最后一个包子也塞进嘴里。 …… 二人走了。 许忠和王二还在回忆姜佑临走说的话。 “这位二郎不会就是汤池老板吧?”许忠猜想。 王二吃着肉包子,呢喃:“管他呢,明天去看看不就成了。” 姜佑和青葵离开早点铺子,就直奔洛阳汤池。 在二楼等了一会,和吧台老叶攀谈两句,才见到绿豆小眼李洛阳,慢悠悠地走上来。 不过这娃瘦了,脸色也不咋好。 “你这是又睡了哪家小娘子!”姜佑挡在楼梯口,突然跳出来开玩笑道。 第一百二十五章 姜某善心大发 耳畔传来熟悉欠揍的声音,又猛地看见姜佑这厮跳出来吓自己。 脸色羸弱,身子空虚的李洛阳怔在原地,倒是没被突然跳出来的姜佑吓到,而是眼睛水汪汪的,要哭的样子。 姜佑在楼梯口还保持吓人的姿势,张牙舞爪,瞧李洛阳这般表情,一时摸不着头脑。 李洛阳不管不顾,上前抱住姜佑,哇哇大哭:“你可算来了,我好可怜呀,呜呜呜……” 眼泪一把,鼻涕两把的全都蹭在姜佑的新衣裳上,二楼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 …… 好不容易拽开神经兮兮的李洛阳,姜佑嫌弃地擦了擦衣裳上的眼泪和鼻涕。 眼见擦的肩膀上湿乎乎的一片,姜佑骂道:“你个小鳖孙给我买新衣裳,我这件昨天才换的。” “好,给你买。”李洛阳已经收拾好了,只眼睛红红的。 谁知道这位爷前天从山河苑离开,到再见到姜佑,这期间受了多大的委屈。 李白醉酒办了件错事,叫陆云起一记眼神劝退。 事后用了十间地段好的铺子平息陆云起的怒火,可到现在,上将军那边都没给个准信。 李白一大家可谓是提心吊胆的一天一夜,昨日李洛阳还在上将军府外守了一天,要求见姜佑,希望姜佑说点好话。 可门房老孙头说姜佑身体不适,不见人。 于是李洛阳在外苦守一天一夜,这熬不住才回府眯了一会,所以才这般沧桑无比的样子。 连白头发都长出几根。 得罪了陆云起,李家一介商贾还是太难扛了。 李洛阳拉姜佑到后厅会客厅说话,青葵则是留在二楼吧台和笑眯眯的老叶玩。 会客厅里,温暖如春。 姜佑坐在软榻上,手里正在剥橘子,头都没抬就问:“啥事?神神秘秘的?” 李洛阳关上门,偷偷抹抹眼泪,试着说:“上将军有对你说了什么吗?关于我李家的?” 姜佑今日上门,两种情况: 一,陆云起已经发话,让姜佑过来代为传话,要李家万劫不复。 二,姜佑啥也不知道,就是像平常一样,抽空过来看两眼。 姜佑狐疑,塞了半拉剥好的橘子给李洛阳:“啥?没说啥呀,不过我那天倒是在桌上看见你李家好多铺子的地契,这是怎么一回事?” 姜佑还想问问十间商铺的地契怎么一回事呢? 那日酒醒,在前厅的桌上,看见李家的十间商铺地契码的整整齐齐。 可开业当天,明明和李白,朱剋商量好的,合开五家火锅店,所以姜佑奇怪的很,正想因为这事找李洛阳说道说道呢。 “你还不知道?” “知道啥?” 李洛阳惊了,陆云起这事都没跟姜佑打个招呼? 接下来的时间,李洛阳完完整整,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老爹李白干的好事给姜佑说了。 姜佑听完,也惊呆了! 手里的橘子瞬间不甜了! 十间商铺? 是李白为了赎罪,白送给陆云起的。 也就是说陆云起手上握有十间商铺的所有权,那十间商铺还是李家经营最好的,价值加起来不知多少。 也就是说,陆云起自个就能把府里的外债还清了! 况且,李洛阳送来商铺是在何枋和刘县令之前,陆云起那女人就有能力还清所有的外债! 那为毛还要讹诈何枋的钱? 那我那日所作所为岂不是毫无意义? 本想着降低赎金,让陆云起觉得自己还有留在上将军府的必要,可…… 姜佑一时觉得脑子不够用,待机了。 “十间商铺加起来值多少钱?”姜佑试着问道,保留最后的希望。 李洛阳眯眼粗略算了一下:“大概在十五万两左右!” 嗝—— 姜佑两眼一抹黑,瘫坐在椅子上,好大一会才缓过气。 “那么多钱?不能吧,上一回,大通街何家酒楼折价不才两千两?” 李洛阳不会虚报了吧! 李洛阳很正经地说道:“没有,何家酒楼就是一个空架子,不值钱。我家那十间铺子,可是连根拔起白送,附带商铺存货,人工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 这次李白喝酒误事,赔礼可是诚恳到家了。 李洛阳想想都肉疼。 “兄弟,我觉得我快死了,我死后你一定要多烧点钱给我!” “咋了?” “要死了!” 姜佑觉得今天可能就是自己的祭日! 府里外债还清,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呢? …… …… “死之前,我想去趟青楼,感受小娘子的温软怀玉!” 李洛阳抓住姜佑的手,觉得这厮在开玩笑:“给我解决完问题,再带你去。” 陆云起没让姜佑传话,李洛阳觉得李府暂时是安全的。 所以,为了不让自己继续提心吊胆,李洛阳准备找点事情干,转移注意力。 比如:洛阳汤池。 “团购票我准备三天后推出,你看这个时机怎么样?” 其他汤池受何枋撺掇,联合压价,洛阳汤池一楼的生意极速减少,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来的也是手里还有优惠卷的顾客。 所以李洛阳觉得,时机已经刻不容缓,团购计划必须启动,给对手当头一棒。 姜佑还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随你,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对,团购不能盲目推,还有些细节没做好。” 某一刻,姜佑突然坐起来,很正经地说道。 既然要死,死之前姜佑决定要给像许忠,王二这样的贫苦大众送点福利。 说不定他们感恩戴德,死后给自己立块碑!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还是很好糊弄的。 “细节?什么细节?”李洛阳不明白,又扔给姜佑一个橘子。 现在外边其他几家汤池的价格已经压的非常低了,自己这边再不出手,一楼伙计的工资可都付不起了。 “在原先的团购票中,再额外新开几种不同类型的票,比如,不带搓澡服务,总价更低的票。” “你的意思是说跟优惠卷一样,白送给别人几十文?” 姜佑点点头,说道:“今天我在路上碰见两个有趣的人,他们中一人对价值两钱的票极感兴趣,说是要来试一试,但另一人不舍得花钱,只想洗一个便宜的澡。” “所以你就要……”李洛阳明白了,姜佑善心又要大发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食客来店 李洛阳认识的姜佑,是个心怀悲悯的好人,但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 商人逐利! 姜佑逐心! 姜佑之所以如此善良,处处为没钱的那些穷人着想,李洛阳觉得姜佑可能是早年读书读傻了。 …… “行吧,听你的,谁叫你是老大呢……”李洛阳幽幽地叹了一声。 实际上,洛阳汤池一二楼的生意天壤之别,一楼的各项优惠措施,设施布置,以及人员构成,姜佑都细细把关,力图做到他在墙上挂的那八个大字:“顾客至上,服务至臻!” 一楼,姜佑说了算,虽然不挣钱,但李洛阳也没说什么,只要自己把握住二楼这颗摇钱树就好了。 接下来的时间,姜佑向李洛阳详细阐述了自己在路上,想的几种不同类别的团购票。 李洛阳支起脑袋听的心不在焉,自己又不懂这些,一切都随姜佑的意。 说完,李洛阳估计了一下,按照姜佑所言,推出团购的时间还要往后推个三四天。 那个时候,洛阳汤池一楼的生意,可就真的是门可罗雀了,外人估计都以为洛阳汤池破罐子破摔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可以用来迷惑敌人,给敌人营造一种洛阳汤池不敌,即将要关门的假象。 “我准备把隔壁的铺子也盘过来,扩大经营面积!” 姜佑说完自己的看法,李洛阳也提出了相应的要求。 “成!”姜佑没有意见。 生意只会越来越好,扩大经营面积势在必行。 “你不反对?毕竟现在的市场行情可不太好?”李洛阳手里捏着橘子,看着姜佑奇怪道。 “为什么要反对?谁说行情不太好,我看二楼的生意不是挺好的嘛!” 姜佑一大早就到洛阳汤池,在二楼吧台处,找老叶闲聊了一小会儿,在这期间,可就有三五个年轻公子结伴过来享受。 他们自己说,昨日喝酒喝了一夜,早上过来洗个澡精神一下。 一大早就有顾客上门,这行情好的不得了呢。 “咱们挣得是有钱人的钱,又不靠一楼挣钱,我还是看得清这个市场的……也不知道其他汤池怎么想的,非要和我们一楼压价,不是请等着赔个底朝天吗?”姜佑无力吐糟,觉得那些人的脑子都有问题。 李洛阳先是笑笑,而后神色严峻:“我怀疑其他几大汤池背后有人撺掇,故意和我作对!” 姜佑来了精神,坐直了些:“有人选了?” 李洛阳咬咬嘴唇:“何家!” 何家就像一只癞蛤蟆一样,别人就不能占他家一丁点儿便宜,起先何济吃了小亏,又从他手中敲诈一间酒楼,何家就没完没了。 又是敌对汤池,又是派黑手打砸火锅店。 姜佑咂咂嘴,点点头。 “你咋没什么反应呢?”李洛阳奇怪。 按理说姜佑应该有点反应才对,或吃惊,吃惊何枋那么大一商人,却不死不休地纠结着一点小亏,或担忧,担忧何府庞然大物,挤兑自己的店。 “要什么反应?既然你都说这话了,一会我还得去火锅店瞅两眼,我怕那厮卷土重来。” 火锅店用的是何家酒楼的地盘,何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开业当天派黑手打砸不成,后面估计还会出幺蛾子,李洛阳倒着给自己提了个醒。 “我和你一起去。”李洛阳提议。 反正这儿又没什么事,再者火锅是真的好吃,中午再去免费蹭一顿。 “你还要去盯着团购票呢,你不能去。”姜佑给李洛阳分配任务。 作为汤池的大东家,李洛阳得上点心,去把刚才商量好的几种团购票抓紧时间印出来。 李洛阳无奈:“行吧,改天一起去。” …… …… 大通街,洛阳火锅。 青葵站在街边不解:“姑爷,来这里干嘛?又吃火锅吗?” 青葵的日常生活,不是吃就是玩,现在又来火锅店,青葵肚子里的小馋虫又开始蠕动。 说着,便伸出灵巧,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嘴角,由于今日青葵穿的厚,在外只露出张小脸,更显得小巧可爱。 又带了双毛茸茸的白色手套,舔完嘴角后,又把食指放在嘴里,带着晶莹的粘液,看的姜佑胯下一紧。 猫娘? 不过很快刺骨的寒风还是让姜佑恢复神智……瞎想什么呢? 晚上再说。 捏捏青葵肉嘟嘟的脸蛋,姜佑宠溺地将她的脑袋转了一个方向,并作嘘声状:“看那,等会,等那群人进去再说。” 顺着姜佑所指,青葵看见斜对火锅店门口的街边,站了四五个人。 一人富贵府邸小厮打扮,其他几个汉子样子千奇百怪,一个光头,一个瘦子,还有一个脸上有刀疤,但看起来都凶神恶煞。 年轻小厮从随身带着的荷包里,拿出一把碎银子交给光头,并吩咐道:“知道怎么做吧?” 光头将碎银子分发给瘦子和刀疤,向小厮拱拱手,拍胸脯保证:“得勒,您就瞧好吧。” 说着,带领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进了洛阳火锅店。 三人刚一进门,就有火锅店热情的伙计笑脸迎上来:“三位客官,吃点什么?我们这有四种不同的锅底供您选择。” 光头打量店里的装饰,没理伙计,径直走过木桥,落座在了一楼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这张桌子比一楼其他地方都要高,视野也更开阔,头顶位置还吊了暗黄色的灯。 桌子在一处两掌高的木台上,正对三座木桥,也正对二楼楼梯,是个宝座无疑。 当初姜佑为了打响火锅名声,这张圆桌可是经过专门的设计。 从四面八方看,这张圆桌上的一举一动,都在其他顾客眼中。 瞧三人落座,伙计挠挠头,上前商量:“三位客官,这大圆桌您三位坐着实在不划算,要不小的给您重新找一个位置如何,那边,那个靠窗的位置,风景甚好……” 光头大汉没等伙计说完话,就起身推伙计下了高台,喝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哥仨?我们就要坐这!” 说着还指了指屁股下的座位。 火锅店的老掌柜见状,赶紧从柜台后走出,使了个眼神给年轻伙计,让他去伺候别的桌,他自己则是亲自来伺候这桌不好照顾的客人。 光头瞧老掌柜上来,从怀里丢出几粒银子:“去,把店里的招牌全都上一份,我们哥仨尝尝鲜。” 老掌柜接住银子,暗自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话,下去准备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冬日天寒,火锅最宜 姜佑拉住青葵肉嘟嘟的小手进店,熟门熟路地摸到柜台后。 老掌柜看见唯二的东家来了,赶忙极有眼色地让出位置。 姜佑趴在柜台上,示意老掌柜不要动,并用眼神努了努高台那一桌,小声道:“老崔,这一桌,看出什么门道?” 老掌柜是朱家的掌柜,前不久被朱剋调到火锅店帮忙,也算是值得信赖的老员工之一。 老掌柜唤名崔骥,之前是朱家酒楼的掌柜,也是个人精,在酒楼当掌柜也有二十多年。 来来往往一眼就能分辨哪些是客人,哪些是来闹事的。 崔掌柜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东家,也看出了圆桌三人的不对劲,不禁对其刮目相看。 凑近了些,崔掌柜小声道:“应是挑客!” 挑客? 崔掌柜看姜佑疑惑,解释道:“就是故意过来找茬的客人,他们受人指派,或是同行竞争对手,或是仇家,目的就是坏了我们火锅店的名声。” 姜佑笑笑挑眉道:“这次我亲自动手,叫伙计准备好。” 崔掌柜往后咧咧身子,有些没想到:“东家,还是我来吧,这种事情强调个狠劲!” 姜佑摸摸自己俊俏的小脸,感觉崔掌柜有些针对自己,是自己不狠吗? 崔掌柜露出无辜的笑容:“东家一看就是读书人,做不来这种事情。” 姜佑坚持:“不行,我要试试。” 崔掌柜见姜佑坚持,只好点点头,同意,谁叫人家是东家呢。 …… …… 离地高台上圆桌涮菜的铜锅较其他桌,都大了一圈,得两个人合力抬上来。 安置好铜锅,一边辣锅,一边清汤锅。 伙计又上了十几样涮菜,不过毛肚儿等招牌菜是没有了,想吃得提前预约,排到三天后了。 “你们走吧,我们自己会!”光头不耐烦地赶走边上伺候的伙计。 伙计走后,三人闲着没事干,把盘子的各色涮菜瞧了一遍,又看了看这样子奇怪的锅。 昨日,有人雇自己兄弟三个过来做挑客,没别的,使尽一切手段挑这家新店的刺,坏了它的名声。 那人给钱爽快,兄弟三个也没多想,也就接下这趟活,在自己兄弟三个手下,名声臭掉的店不止三五十家。 三人可是有名的“挑客”。 待汤煮沸,兄弟三个先涮了一些菜品尝尝,装个样子,总不好上来就往锅里扔虫子。 “老大,别说,还挺好吃。”瘦子吃了一个会往外飚汤的肉丸子,一时好奇。 刚才捞起一个肉丸子,刚咬一口就从丸子里飚出汤汁来,烫的瘦子松口,不过旋即又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把肉丸子分成两半,发现丸子里面裹着肉汤。 又蘸料尝了尝,味道还挺好。 光头白了这二货一眼,好吃管个球用? “老大,尝尝这个,嫩的很。”过了一会,刀疤脸夹了块嫩豆腐到光头碗里,满眼期待。 他刚才尝了一小块,嫩滑爽口,就像小娘子的……有种不一样的味道。 光头看了刀疤脸一眼,捂脸哀叹:是叫你们过来挑刺的,不是让你们过来正儿八经地品菜的! 瘦子和刀疤吃的正欢,哪顾得上光头恶狠狠的目光,大冬日里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别提多爽了。 享受了一会,辣的不行,二人干脆敞开衣裳,还找伙计再上一杯解辣的酸梅浆。 光头撑额,两眼无神看着两人,一阵无语。 “大哥,不尝尝,真的好吃!”瘦子眸子清亮,用漏勺给光头捞块鸭血。 见光头不动,瘦子舔舔嘴唇又说:“大哥,真的好吃,干活前要吃饱肚子呀。” 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光头,不吃饱一会儿怎么干“正事”。 瞧着碗里冒着热气的鸭血,光头本着就尝一口的原则。 起筷,入嘴顺滑,带着辣锅独有的辣味……光头粗眉意外一挑,看了看筷子末端咬了半块的鸭血。 感受到身旁两人火辣辣的目光,光头轻描淡写一句:“还不错。” 嗯~好吃……光头内心骂娘,不过旋即可惜起来,早知道就不接这趟活了。 好纠结呀! …… 柜台后,青葵不知所踪,就剩崔掌柜和姜佑双手叠好,排排坐,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上的三人。 过了一段时间,姜佑忍不住,先开口:“老崔,咱们是不是看走眼了?你确定这三位是挑客?” 挑客不应该是过来找茬的吗? 怎么这三位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吃的比谁都欢,光鸭血都已经上了三盘,看样子还没够。 时间一久,崔掌柜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光,难道三人真是普通顾客? 可回想起三人进店时的眼神,崔掌柜觉得三人就是挑客无疑啊! 崔掌柜扒拉算盘,语气缓慢:“再等等看。”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三位挑客想先填饱肚子干活,可是碰见火锅,一时忘记过来的初衷,这也从侧面应证了火锅是受大众喜爱的菜品。 只要尝一口,你就会爱上它! …… 高台上,三人吃的是肚儿圆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杯酸甜可口的酸梅浆,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瘦子看着一脸享受的光头,靠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头顶的灯光,一时梦幻回小时候:“大哥,这一顿饭,我好像回到了咱们小时候在破庙,那也是一年冬天,我和刀疤都没了力气去外讨饭,只要大哥你乞讨到了半边馒头,分给了我们,那馒头好香呀……” 光头抿了口酸梅浆,缓解嘴中挥之不去的辣味,听着瘦子的话,似乎也回忆起很多年前,在破庙的日子。 那个时候,兄弟三人都是孤儿,结伴取暖,自己年龄比瘦子和刀疤大点,自动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 小时候做乞丐讨饭可真不容易,两个小不点又不会说话哄人开心,所以总是饿肚子,要不是自己,瘦子和刀疤早就饿死了。 大了一些后,自己兄弟三人就成了地痞流氓,久而久之能吃饱饭,到现在,成了别人花高价都请不来的挑客。 可吃了这么多年的各色饭菜,唯独今日的这一顿火锅,让三人回忆起小时候,隆冬三九天,在破庙里啃着硬邦邦馒头的感觉。 冬日寒冷,火锅最宜! 【作者题外话】:求评论,求关爱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只癞蛤蟆 “老崔,三人怎么感觉要哭了?” 崔掌柜摇摇脑袋,捻了捻自己发白的眉毛,一时困惑到家了。 “东家,要不派个人上去试试?”崔掌柜提议道。 姜佑摇摇头,把玩手里小巧的算盘,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老崔,你这儿还缺算账的吗?” 崔掌柜看向想一出是一出的姜佑,张嘴愣在原地,东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想让我老崔干了? 姜佑拨弄算盘的珠子,想起书院里那个对数学极感兴趣的小姑娘,又说:“我有几个学生,年纪也不小,快出学准备到社会闯荡一番了,我想让他们到店里帮忙,谋个生计。” 崔掌柜听罢,明白过来姜佑的意思,原来不是想裁了自己这把老骨头,于是就放下心来:“后厨还有几个切墩的位置。” “不。”姜佑摇摇头。 如果在自己手下出学的学生,以后只能切墩为生,那自己的教育就是失败的。 “我的学生精通数字,我想让他们到前台学习,以后争取做个账房先生。” 崔掌柜轻笑一声,看东家年纪轻轻好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就说:“账房先生可没那么好当,古往今来都是师父带徒弟,东家的学生可能……” 意思就是:东家您手上的学生还差得远。 这激起了姜佑好胜的心,屁股下一刻离开板凳,很正经地看着崔掌柜说:“隔段时间我就让他们过来,崔掌柜手下不是也有几个学徒吗,比试一下。” 崔掌柜笑笑,还想说什么辩解,但姜佑拍案决定了这场比试:“就这么定了。” …… 客人走了一桌又一桌,火锅店的翻台率很高,以至于店里的客人总是满的。 好事者听说开业当天,长安县富商李白和朱剋两大家子亲自来镇店,连上将军陆云起都过来品尝,于是店里的生意忙的更是热火朝天。 光头拿筷子敲敲铜锅,发出信号,瘦子得令,小眼环视一圈,见没人注意自己这一桌,便伸手摸进怀里,掏出一个一指长的竹筒。 两手紧握竹筒,在桌子底下一番操作,瘦子邪魅一笑,挑挑眉,这可是今早刚抓的好东西。 将好东西握在拳头里,瘦子用衣服遮挡,迅速扔进锅里,小东西在锅里蹦跶两下就不动弹了。 刀疤脸看见第一步任务已经顺利完成,就立马起身,拍桌大吼一声:“这是什么破店,锅里竟然有蟑螂!” 由于声音洪亮,处的位置又是店里最中心的位置,刀疤脸一声怒吼,立马吸引来店里所有食客的目光。 连二楼包厢里的客人都纷纷出来凑热闹。 三人见成功吸引食客的目光,相视一眼,准备进行“挑客”三部曲的第三步:胡搅蛮缠。 “挑客”三部曲是三兄弟的拿手招牌,第一步:往锅里放虫子,事后胡搅蛮缠的时候,就说你的菜品不卫生,竟然有虫子。 第二步:制造声响,吸引店里目光。 偷偷摸摸跟店家胡搅蛮缠肯定不行,得当着店里众多食客的面,这样才能最大效度败坏店里的声誉。 现在三部曲,前两部顺顺利利,这第三步就由光头亲自把持,保证火锅店今日关门。 刀疤脸一声大喊,说锅里有虫子,成功把店里所有食客的目光吸引过来,众人都想瞧瞧怎么一回事。 光头瞧时机成熟,人越围越多,柜台后的老掌柜也着急忙慌地往这边赶。 光头大掌一挥:“诸位,刚才我们哥仨刚吃完,突然发现锅里有虫子。” 说着还要回身拿筷子,把锅里的小虫子给夹起来,给众人一观。 “卧槽,有癞蛤蟆!” 一声更加高亢的惊呼,二楼不知名的包厢里,突然冲出来几个年轻人。 在他们手上,还端了一个锅,锅里漂浮着正在扑腾个不停的癞蛤蟆。 满背疙瘩的癞蛤蟆在滚烫的锅里,两条后腿死命的扑腾,溅出不少滚汤。 二楼距离近的食客赶紧往后退,让出位置,生怕滚汤溅到自己的衣裳上。 二楼的动乱让原本围观光头几人的食客,纷纷转移自己目标,看向二楼从包厢里冲出来的几个年轻人。 年轻人放下锅,扶着栏杆朝下叫嚣道:“掌柜的,你给我们死出来,我们到你这儿吃饭,锅里竟有癞蛤蟆,你给我们解释清楚!要不然我们砸了你这破店!” 几个年轻人火气大,一阵闹哄,把火锅店的气氛推向**。 小虫子算什么? 人家可是一整只癞蛤蟆,还在锅里蹬腿呢!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锅里的蛤蟆已经不动弹了,估计被烫死了。 “掌柜的!滚出来!” 二楼还在叫嚣,众人都在左顾右盼,寻找这家店的掌柜。 “掌柜在那!” 人群中有人突然一喊。 顺着所指,众食客看见一个走路姿势骚包,手里拿着菜刀的年轻人,慢悠悠地从后厨走了出来。 年轻人身后还跟了几个切墩的厨师,个个带着白帽子,人手一把菜刀,菜刀不够,还有人手里拿着勺子锅铲。 好家伙,这家店不按套路出牌……众人心里隐隐期盼。 平日里发生这种事,店家应该是极力安抚众人情绪才对,把影响降到最低。 可“洛阳火锅”这家店是怎么做的:领头的年轻掌柜,走路姿势很拽,微微扬起高贵的头颅,手里提了一把刀,身后还跟了几个壮声势的伙计! 姜佑提刀出来,指着前方围观的食客:“让出道,爷来会会他们!” 一楼挡在路上的食客赶紧让出路,生怕这位年轻掌柜脑子不正常,误伤他人。 淹没在人群里的崔掌柜,摸下巴思索:他娘的,这风头本来应该是我的。 …… “就你!” 姜佑成功登上二楼,走到几位年轻人面前,把刀往栏杆上那么一砍。 刀刃嵌刀栏杆里,姜佑蹲下身子,抱着地上的铜锅看了看,在汤里的癞蛤蟆已经死了,面朝上,白色的肚皮。 味道应该不错吧……不对,那是牛蛙。 姜佑嘴角吹气,又重新站起来,上下打量面前这几个年轻人。 年轻人看姜佑身后拿刀的几个切墩师傅,有个师傅撸起袖子,还用舌头舔了舔刀刃,十分邪恶的样子。 年轻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喉结蠕动。 “就是你们发现的锅里有癞蛤蟆?”姜佑挠挠下巴,斜眼问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又一只癞蛤蟆 姜佑在质问几个年轻人。 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二楼几位年轻人。 …… 一楼“挑客”三人相互看了一眼。 瘦子打了个手势,询问光头:“老大,同行!” 刚才自己三人正在表演,也成功吸引店里众食客的注意力,刚要继续表演,谁知道二楼几个小年轻,年轻气盛,活力更大,盖过了自己几人的风头。 不惜把整个锅都给搬了出来,而且锅里还真有他们口中所说的癞蛤蟆。 还是活的! 光头点点头,心里想到……看来这一家店得罪的人不少呀?挑客们还都一起上门挑刺。 不过对方的手段过于门外汉,哪有扔癞蛤蟆到锅里的,而且还是活的? 明眼人一瞧,就明白过来,几个年轻人故意找茬的! 现在就看这家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光头叫瘦子和刀疤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说。 “就是你们发现锅里有癞蛤蟆的?”姜佑问道。 几个年轻人喉结蠕动,看着姜佑身后拿刀的切墩师傅,一阵心悸。 可最终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是!你们锅里不干净,我们正吃着,发现锅里有只蛤蟆。” “掌柜的,他们一看就是闹事的,别理他们。”楼下有食客对姜佑说道。 “就是,那么大一只蛤蟆,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一看就是他们故意扔在锅里的。”又有人为这家新店仗义出言。 一来是年轻人的演技拙劣,引起公愤,二来是这家店的火锅确实不错,食客们可不想因为这档子事,这家店以后就关门大吉。 他们还想常来呢。 “有你们什么事?”楼上挑事的年轻人,恶狠狠地指着仗义执言的食客。 见食客们不再说话,年轻人叉腰又道:“反正在你们店里,我们吃出了癞蛤蟆,还这么大一只,你们给个说法吧!” 泼皮无赖的样子尽显,是找麻烦的无疑了。 “众所周知,我们洛阳火锅店前日才新开,上下伙计一条心,力求给长安县的百姓打造一家口味绝佳的火锅店,就算是李白,朱剋两位富商尝过都赞不绝口,连上将军陆云起也在开业到店祝贺,你们……挑事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姜佑不看年轻人,反而面向楼下食客,袖袍一挥,唾沫横飞地发表自己的一通说辞。 “你可不要冤枉我们,锅里出现了癞蛤蟆,在你们店里,你总得给我们解释解释吧。”年轻人揪住癞蛤蟆不放。 姜佑看了年轻人一眼,又看着底下的众食客问了一个不相干问题:“我们洛阳火锅与魁首街洛阳汤池是一家,诸位有谁可曾去魁首街洛阳汤池洗过?” 一楼食客有人挤上前:“我我我,我去洛阳汤池洗过!” “这位大叔,说说您在洛阳汤池的遭遇。”姜佑站在二楼,请这位善良的大叔说话。 大叔抿抿嘴唇,从旁边拉张椅子过来,站在椅子上对众食客大手一挥:“诸位,我去魁首街洛阳汤池洗过,那里不仅干净,而且实惠,墙上还贴了八个大字:顾客至上,服务至臻。我相信这家店也会做到那八个字。” 顾客至上,服务至臻! 众食客一听,纷纷回想起自己刚进店就有热情伙计,嘘寒问暖般的伺候。 进店鞋上沾有泥泞雪水,有年轻伙计耐心蹲下身子,拿毛巾仔细擦拭,选座位时,伙计还一个劲地询问自己对座位有何要求,要热闹一点的还是僻静一点的,更甚至亲自拉开椅子。 有带孩子的顾客想起自己孩子哭闹的时候,还有热情的伙计主动承担起照顾娃儿的责任,又是拿糖果,又拿玩具哄,就想对待他们自己的孩子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顾客之上,服务至臻吧! 反正这家店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不像其他的店,在这里吃饭,总感觉受到了皇帝般的待遇。 “顾客之上,服务至臻,是我们洛阳火锅店的服务宗旨。” “我们全店上下,上至我这个掌柜,下至每一个伙计,都会遵守。” “诸位花钱是来享受,不是来看我们脸色的,我们只是在你们需要的时候,默默递上一杯水,一个微笑。” “此獠竟说锅里有癞蛤蟆,这绝不可能,我们店里的卫生绝对值得信赖。” “如果诸位有谁质疑,我们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后厨参观,绝对不会隐瞒任何潜在的问题。” “我们火锅店的食材,也全部是从城外农庄统一采购,储存在店里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天,因为这样的菜才能保证最好的口感。” 最后,姜佑指着自己头顶的字帖,说道:“这天下第一锅的字帖不是空穴来风,我们洛阳牌小店从零开始,我们以服务打动每一位上门的顾客,我们也忠心希望每一位顾客得到最完美的服务。” 姜佑说完,长舒了一口老气,话说这活真不是人干的,下回还是崔掌柜来干比较好。 一通长篇大论,底下食客鸦雀无声,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 年轻掌柜不急着解释锅里癞蛤蟆的事情,而是长篇大论地在为他自己的火锅店……打广告! 对,就是打广告! 而刚才还胡搅蛮缠的年轻人此刻却不说话了。 不过没人在意,底下众食客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互相攀谈,到最后还是站在凳子上的大叔,振臂一呼:“我相信掌柜的,也相信洛阳火锅,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我也相信,这家店绝对没有问题。”有了大叔开头,一众食客也纷纷振臂高呼。 “我也相信,味道真没的说。” “我相信,他们肯定是来找茬的,掌柜的,不能惯着他们。” “这种人只能靠拳头解决。” “掌柜,不要怕,我们给你撑腰,就算别人以后不来,那我一定回来。” “嘿,你这话说的,那我也来,我天天来。” “你有那么多钱吗?” “关你屁事。” …… …… “哐嘡——” 有东西掉在木板上的声音,二楼闹事的年轻人惊慌不已,赶紧弯腰去捡。 可姜佑似乎手更快,一把捞起掉在地上的竹筒。 二楼变故,引得众食客纷纷踮脚去看怎么一回事。 姜佑在大家伙的目光中缓缓打开竹筒,口子朝下,往外倒了倒。 一个庞然大物溜了出来。 “卧槽,又一只癞蛤蟆!” 又一只活的癞蛤蟆从竹筒中跳出,跳到二楼的木板上,一蹦跶又到一楼的地面上,出现在众食客的面前。 真相大白! 有好汉上前一脚踩住癞蛤蟆,指着楼上的几个年轻人嫉恶如仇道:“你们好生不要脸,竟然使这种龌龊手段!掌柜的,不要再留情面,砍了他们!” “他们早有准备,这只蛤蟆就是罪证!” “他们是挑客!”有慧眼如炬的食客说出几人身份。 众人突然反应过来。 大家又不是傻子,试问:年轻人随身带的竹筒里,跑出只蛤蟆,这算怎么一回事? 吃饭你带这东西干嘛? 下酒?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一伙早有预谋,锅里死掉的那只,也是他们提前放的。 他们这是贼喊捉贼,想讹诈店家! 【作者题外话】:起章节名好难 第一百三十章 原来是一场戏 群情激奋,大端朝京城的百姓良知尚在,上前呵斥。 “你们几个小畜生,干什么不好,非得干这种勾当?” “店家,不要怕,报官。” “报什么官,直接乱棍打死!” “对,乱棍打死!” …… 二楼惹事的年轻人眼见事情败露,想跑,但姜佑已经让出位置,几个切墩的师傅上前,两个按一个,把年轻人全部按在地上。 姜佑也不废话,大掌一挥,撸起袖子,把嵌在栏杆上的菜刀拔了出来,一步步走向年轻人。 在众人的惊呼下,姜佑手起刀乱,砍下一只血淋淋的手,血飚了他一身。 姜佑面露怒容,拿着断手,高举过头顶:“我洛阳火锅善,但也绝对不是好欺负的,往后过来找茬的贼子,都是这个下场!” 说完,姜佑把血淋淋的断手,扔在一楼的空地上。 众食客看罢,一阵反胃,纷纷后退,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楼上的年轻掌柜。 这掌柜够狠! …… …… 不消片刻,鸟兽人散。 断手不知道被谁拿走了,店里生意继续,可没几个人敢继续吃了,纷纷结账逃离,这家店太可怕了。 二话不说,剁了人家一只手。 还继续待在店里的,姜佑给了免单,那几个汉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吃着锅里热腾腾的涮菜,对姜佑说:“掌柜,好样的,血勇者仍在!” 姜佑笑笑,没说什么,回去换衣裳。 崔掌柜瞧时机差不多,背手慢悠悠地走上高台,直面圆桌的三位客人。 “挑客”三人组现在一个个,魂不守舍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漂浮在锅里的一只蟑螂。 “三位,刚才你们说什么来着?”崔掌柜走上高台,侧着耳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三人一惊,寒气直冲脊梁骨,刚才,刚才想说“锅里有虫子!” 可话刚说了半句,就有二楼的同行抢活,然后是个断手遭遇,现在估计被扔在县衙门口了。 光头心悸,额头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喉咙蠕动,吞咽口水。 突然觉得怀里的银子它不香了,多少银子也换不来自己一只手呀! 还有,这家年轻掌柜太可怕了! 遇见挑刺的顾客,别家都是息事宁人,吃次闷亏了事,可这家呢,剁了人家一只手? 这是人干出的事? 光头捏紧自己的袖子,脑门冒出虚汗,他在庆幸,庆幸在自己之前就有同行出来,要不然断手的就是自己哥仨。 我的娘嘞……这是造了什么孽呀! 光头想哭,却哭不出来……横的遇上不要命的店家了。 头顶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圆桌上,光头恍惚之间抬头对上崔掌柜的面容。 崔掌柜慈祥面容,笑呵呵地背着手……年轻掌柜敢剁人家手,这位老掌柜不会给人一刀,抹了脖子吧? 光头心脏猛的一跳,觉得双腿在打颤,双手撑着椅子站起来,嘴皮上下打架:“没没没,没说什么。” 真没说什么……有什么,我跟谁急。 崔掌柜再不怀好意地笑笑,伸头往锅里瞅了两眼,意外地惊讶:“哎呀,这锅里怎么有只虫子呀?” 一旁的瘦子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强忍心底恐惧站起来,拿起筷子夹起自己,放在锅里准备闹事的蟑螂,在崔掌柜的注视下塞进自己的嘴巴。 瘦子面带微笑,嘴里上下咀嚼那只他精心挑选的蟑螂。 “老掌柜,您眼花了吧,哪有虫子?这是木耳,挺好吃的。” 瘦子两眼无辜,使劲咀嚼,桌子下的双腿打颤个不停。 崔掌柜装作很疑惑的样子,伸手挠挠眉头,看了三人一眼:“那好吧,我老眼昏花,不打扰三位客官。” 崔掌柜重新背手,下了高台。 三人这才如负重释,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都什么事啊…… …… 崔掌柜从高台下来,在柜台后坐了一会,然后径直去了后厨,到后厨简单吩咐两句,推开一道门,进入后院。 嘿,还别说,出了屋子还挺冷。 崔掌柜赶紧戴上帽子,走到远处围着的一行人面前。 空地上,一身血淋淋的衣裳,一只断手,一把菜刀堆在一起。 许久不见的年轻掌柜姜佑,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已经重新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只是白瞎了地上这件蓝缎子的袍子。 姜佑瞧见崔掌柜,问:“怎么样了?” 崔掌柜脸上皱纹堆起,哭笑不得地打了个手势:“成了,那三个人都快吓尿裤子了,一个瘦子竟然把锅里的蟑螂吃了。” 姜佑听罢,一阵反胃。 正在这时,屋子里又出来几个人,都很年轻,仔细一瞅,这不是刚才二楼找茬的那一群人嘛。 断手的年轻人也在其中,可现在看着,他两只手还是好好的,还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柱子,可以呀,演的真像。”姜佑拍拍年轻人的肩膀,打趣道。 柱子乐呵呵地一笑,露出大白牙:“东家,你刚才那一刀我可吓死了,我怕你真的砍到我。” 说着,几人看向地上的一只断手,凑近点看,就会发现这断手是木头所做,外边只不过包裹一层猪皮而已,血也是猪血,只形状做的像人手罢了。 柱子堪称此次最大功臣,他扮演的角色是上门找茬的食客。 还没开业前,柱子就从洛阳汤池那边借用过来,说是演一出大戏。 柱子没多想,早早过来,吃住几日,今日可算是派上用场。 柱子觉得自己刚才被砍断手的时候,还可以再发挥一下下。 比如躺在地上扑腾两下,捂着自己的断手哀嚎个不停。 “你东家我眼神好着呢。” 姜佑有说有笑,和伙计们打成一片。 其实老早就料到有“挑客”上门找麻烦,于是早就准备好一出大戏,既演给食客们看,也演给真正的“挑客”。 姜佑给食客们灌输洛阳牌店的服务宗旨,也算是变相的宣传,演给“挑客”们看,是为了震慑他们,让他们回去给“挑客”届传个话:洛阳火锅店不好惹,我们敢剁人手,不带眨眼的那种。 总之,姜佑觉得自己排的这出戏比较成功,高台上的那一桌估计被吓得不轻,听说他们连自己放进锅里的蟑螂都吃了。 …… 光头,瘦子,刀疤脸,付完钱魂不守舍地走出洛阳火锅店。 回头再望一眼火锅店招牌,三人皆是一颤,刺骨的寒风让他们看不清路上行人的脸。 “怎么样了?成了吧!”刚才送三人进去的富贵府邸小厮,从路边上来问道。 进去都这么久了,刚才店里一窝蜂走出不少顾客,小厮觉得三人成功了。 光头一脸死人相,活吞面前这人的心思都有了。 从怀里摸出订金,狠狠地扔在地上,指着小厮的鼻子骂道:“滚,别再让我们哥仨再看见你,看见一回打你一回。” 小厮站在路上,吹着冷风,看着挑客一行三人越走越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作者题外话】:求评论,求关爱 第一百三十一章 抓住了 大通街上人来人往,雪后的道路上,被车辙碾过的地方泥泞不堪,行人只好沿着路的两边拥挤地往前。 火锅店对面的路边,来自何府的小厮,正低头捡着光头刚才扔在地上的银子。 光头一行人裹着棉衣,蜷着手没入人流。 今日一趟活失手,虽说没挣到那一大笔钱,可三人都暗自庆幸。 这钱谁爱挣谁挣……反正我们不挣。 洛阳火锅店是个狠角色,一言不合就剁了人家手,血飚了一地。 “大哥,你说我们今日是走了什么大运?难道老天爷开眼要我们兄弟仨好好活着?将来大有用处?” 瘦子走在道路最里侧,时不时抬头望望头顶苍白如洗的天空,一时感叹道。 人呐,有时候不得不信命运这个东西,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 光头低头看脚下的路,一时咂嘴,心情复杂沉吟道:“过完年,咱们就找个正经事情做,挑客这一行做不长久。” 光头是两人大哥,他的话二人大抵听得。 当初合伙找了条生路,又不用多费功夫就有大把的银子进账,这算算挑客一行也干了五六年。 五六年的时间,得罪不少人,今日估计就是老天爷的提醒,让自己兄弟一行三人弃暗投明,找个正经活干,不要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外侧的刀疤脸不太会说话,只憨厚地点点头:“嗯,俺听大哥的。” “可是咱们又能干啥呢?也没个正经手艺,最拿手的还是吓唬人,装腔作势。”瘦子提出现实问题。 三人本来就是地痞流氓,虽不像其他的地痞一样,只知道举着拳头勒索百姓,索要钱财,可自身却没有半点手艺,想在京城混个饭吃都难。 光头为难,想了想愤恨道:“再不济去给人看场子,我听别人说,城外几个货栈行子缺人手,改日咱们去试试。” 瘦子听到这,变得谨慎许多,拉着光头小声道:“大哥,城外的货栈行子可去不得。” 光头瞧瘦子一脸紧张,以为他知道什么,就问:“咋了?你又知道什么内幕?” 瘦子咽了口唾沫,抓抓脸,凑到光头耳边压声道:“我听刘大炳子说,城外货栈行干的都是买卖小孩的勾当,现在官府正追查他们呢。” 光头一惊,直起腰,虽说挑客一行也见不得光,可远没有贩卖人口更恶,在大端朝,贩卖人口可是死罪,更何况是贩卖小孩? 只有经朝廷允许的牙行才有资格贩卖,所贩卖的还都是罪奴。 城外货栈行竟然贩卖小孩? “刘大炳子真的这么说?”光头有些不相信。 瘦子点头如捣蒜,眼神真诚:“真的,他说他亲自去过那些货栈行,还差点被里面的人打死。” 光头听罢,心情复杂,刘大炳子这人吧,地痞一个,好吃懒做,就爱凑点热闹,但他还有个诨号,叫“事事通”。 这人手上的小道消息很多,久而久之成了贩卖小道消息的小贩,从他嘴里得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站住!” 猛然间,一声厉喝。 挑客三人下意识地停住脚步,抬头看向堵在身前的一伙来者不善的人。 这伙人领头的是个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不过穿着与普通老百姓不同,家里应该有点钱。 他身后跟了十几个手执大棒的家丁,正不怀好意地盯着自己兄弟三个。 光头和瘦子对视一眼,同时大喊:“跑!” 三人扭头,抡开膀子就跑,对面一看就是仇家来寻仇的,不过三人得罪的人太多,也记不清了,所以还是先跑为妙。 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站在原地,一脸错愕,但还是马上指挥身后的家丁追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平平无奇的年轻人在家丁的带领下,走进一条小巷子里。 年轻人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脸色涨得通红,嗓子干的要冒了烟,领口也被热的扯开。 朱乐天没想到这三人这么能跑,自己十几号人硬是追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这三人全部逮住。 按照姜佑原先设定的计划,可不止是派人演戏震慑,最后一环则是自己带人抓住挑客,从他们口中逼问背后雇主。 其实不问也知道,何府脱不了干系。 但朱乐天每天在店里闲着没事干,自告奋勇出来活动下筋骨,找找以前做纨绔公子的感觉。 带了十几个家丁把三人按在小巷子里,朱乐天休息了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 光头三人此刻个个抱头蹲在墙角,试探性地看着朱乐天,努力回想这是哪个仇人。 至于这么穷追不舍?都要跑出长安县地界了。 “你们还挺能跑啊,这一顿给我造的……”朱乐天靠着墙,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了下来。 三人不回话,看朱乐天这张脸,确实想不起何时得罪了他。 再喘几口粗气,朱乐天看向三人问:“今日,谁派你们来的?何枋?” 今日? 光头一想,今日只去过洛阳火锅店,当即明白这些人的身份。 “这位公子,您说的什么,我们听不懂。”首先要装傻蒙混过关,光头都有了经验。 以往被仇家堵住,这一招最好用,再说今日有同行抢了风头,自己兄弟仨充其量是出师未捷,还没开始动手呢。 朱乐天可不惯着这些,打量着光头,又问:“听不懂?那你们刚才跑啥?若非心虚,至于这么死命逃吗?追的小爷我小命都快没了。” 一语中的。 光头无话可说,逃跑这是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 “这样吧,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何枋派你们来,欲砸了我火锅店的招牌,这口气小爷我咽不下,我也不打你们,你们也是收钱办事……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去把何府的招牌给我砸了,砸一家,我给十两,如何?”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朱乐天还就不相信,这三个挑客能经受得住金钱的诱惑。 十两一家可比市场价高多了。 何府铺面那么多,只有三人搞快些,几日下来就能赚一大笔钱,潇洒个三四年不成问题。 朱乐天的手段就是这么简单:能用钱解决的事情,绝不多费功夫。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姑爷,别来无恙 蹲在墙角的三人一听,这年轻公子好像还是个好说话的主儿。 没有计较自己几人,准备砸了火锅店的招牌也就罢了,还给提供挣钱的门路。 何枋……那是谁?光头侧目奇怪。 其实今日有人找过来,自己一行人也不知道背后雇主到底是谁,只是有个身穿皂衣的小厮过来派活,还预先给了定金。 瘦子看出大哥疑惑,小声嘀咕了一句:“何枋是长安县四大富商之一,他儿子是何济。” 光头一下子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何枋不熟,但何济熟啊,这小胖子可是长安县的一大祸害,比他爹都出名。 “接不接,十两一家!”此刻,朱乐天已经站起来,走到三人面前。 三人抬头,露出无辜表情。 瘦子本想说话,可被光头抢先,他说:“这位爷,我们真不知道是何枋派我们来的,我们要是早知道,我们就不接这趟活了。” 听光头话茬,这何枋的活还不好找人干。 “什么意思?” 光头解释道:“何济是长安县一大祸害,虽说我们干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事,可也是凭借自己手艺挣钱,吃的是辛苦饭。何济不知道糟蹋了多少清白姑娘,我们道上的人都瞧不上他,所以我们平时都不接何府的活,我们也是被人骗了,才过来叨扰贵店。” 朱乐天听完,笑了,心说这何济的名声都这样了吗?地痞流氓都不待见他了? 同样是纨绔公子,待遇怎么就不一样呢? 还是那好色的小胖子…… “我可不管那么多,今日你们来我店里找茬,总得有个说法吧!” 光头苦着一张脸,嘀咕道:“那我们不是没成功吗。” 朱乐天气不打一处来,踢了光头脚踝一脚,骂道:“成功了,我还这样跟你们说话?早就把你们打的鼻青脸肿,往臭水沟里一扔。” 光头捂着被踹的腿踝:“我们今日金盆洗手,再也不干挑客这一行了,爷您看……” 朱乐天挠挠头,对着光头无可奈何,也懒得再废话,一挥手叫家丁按住几人顺着来路返回。 魁首街,洛阳汤池。 后院,李洛阳上下打量三个奇奇怪怪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朱乐天身上问道:“你跑我这儿干嘛?” 朱乐天嘻嘻一笑,搂住自己好兄弟的肩膀头:“你这儿地方大,我把三个挑手先放在你这,等姜兄过来处理。” 李洛阳一听这话,好家伙,把自己的汤池当免费的牢房了。 “你自己不是也有店嘛,我瞧你那后院地方不也挺大的吗?” 意思在说:为毛不押在你自己店里? 朱乐天眯眼还是嘿嘿一笑:“火锅店生意正红火,店里人手都忙不过来,你再看你这里,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李洛阳皮笑肉不笑,“呵呵”两声,说起这个就生气,要不是何枋撺掇其他汤池联合挤压,自己一楼的生意至于这么差! 一楼都快关门大吉,可不是连个人毛都没有吗? “就这样定了,人先关在你这里,姜兄说晚上就过来。” 李洛阳耸耸肩:“得,咱俩都成他的狗腿子了。” 朱乐天笑笑不说话。 …… 在火锅店演完一场大戏,姜佑和崔掌柜打声招呼,就带着青葵准备出城到书院瞧瞧。 这许久没去书院,估计那个爱喝酒的酒疯子都气炸了。 张载:明明我只是一个客卿,为啥要管这么多事,院长呢?又死哪去了。 路上,姜佑掀开车帘朝外瞅了瞅,外边银装素裹,一派冬日风景,行人一个个裹得都像狗熊一样。 街边叫卖的小摊小贩少了许多,估计大冬日大家不愿意出来做生意,搂着老婆热炕头多舒服,再不济造个小人。 只有自己苦哈哈一个,府里上将军需求太大,不得已逃出府。 出了城。 城外俨然另外一番景色,少了行人喧闹,远处树林白茫茫的一片,庄稼地里一望无际。 只有官道一直通向远方,像一把利剑一样,把这天地硬生生地劈成两半。 不久就到巽山书院。 姜佑利索跳下车,正准备抱青葵下车时,耳边传来熟悉的,没得感情的声音:“姑爷,别来无恙!” 这话怎么听的这么幽怨,姜佑心里嘀咕个不停。 把青葵抱下车,姜佑回身一个笑脸,故作惊讶:“呀,青梧,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陪在上将军身边吗?” 青梧没有说话,而是紧抿小嘴,看逃跑的姑爷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今日一早去敲姑爷房门,可空空如也,上将军那边还等着姑爷写故事呢。 青梧就带徐彪一路找来,先是寻到洛阳火锅店,后又找到洛阳汤池。 崔掌柜说姑爷还没来,到李洛阳那里,他则说姑爷已经走了,许是错过了。 而后青梧也没多耽搁,直接出城来书院,姑爷总会到这里来,因为姑爷还是一院之长,怎么也会过来看看他的学生们。 于是,在寒风中苦苦等了一上午,终于等来了姑爷。 青梧这一张白皙的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一碰就痛,双手都没了知觉。 …… “随青梧回去,上,上将军还在府里等您!”青梧挡在上山的路口,坚持道。 姜佑看见这个冻得发抖,说话都不利索的山河苑大丫头,一时怜惜不已。 取下肩上的狐毛大氅,围在青梧肩上,柔声道:“乖,姑爷办完事就随你回去。” 低头瞧瞧身上挡风的大氅,青梧心中升起一丝别样感觉,特别再配上姑爷的一双桃花眼,还有那一声“乖”。 让青梧觉得自己也有人关心……不对,青葵那憨丫头就是被姑爷这般甜言蜜语迷了心智,自己万不能…… 正想反驳,可手腕已经被人握住,耳边随即传来:“走,上山去书院暖和一阵,冻坏了吧。” 被人牵住原来是这个感觉……偏头看向青葵,这憨丫头一只手被牵住,另一只手也不闲着,从兜里摸出花生,放在嘴里啃着,时不时吐出花生皮。 感受青梧投过来的目光,青葵回之一笑,小脸藏在大大的毡帽下,粉嘟嘟的:“呀,青梧你吃吗?大通街街口的那一家炒花生,可好吃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院长暴发户的嘴脸 一路上山,青梧身上围着姜佑的狐毛大氅,手腕被紧紧地拽住,很不情愿地上山。 姜佑则是一只手一个,拽着两个丫头往山上走,嘴角露出坏笑,这要是晚上就好了,自己的小床上,一边一个…… 憨憨徐彪从青葵那里得来几颗花生,落在最后面,也忘记此行过来的目的。 时间是晌午头,学生们已经下课,应该在食堂吃午饭。 姜佑带两女直接摸到凌华阁,在一楼问过张载的贴身仆役苏堪。 苏堪指指楼上,说先生正在楼上做学问。 姜佑没管,拉两女直接上楼,推开二楼的门,直奔地上一盆烧的正旺的银霜炭。 三人蹲在地上,姜佑握住青梧的手腕悬在火盆正上空,青梧一个劲地往后缩,她不喜欢旁人强迫她。 姜佑故作恼怒,怪道:“看你小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冻裂了还得花府里的钱给你买药膏,府里可没那么多钱。” 说罢,便松开青梧的手,自个烤了烤,揉了揉身边贪吃丫头青葵的脑袋:“少吃点。” 手暖后,姜佑起身,走向窗边软榻,坐着伏案苦思冥想的一个老头。 …… 火盆边,围了两个丫头,青葵再塞进嘴里一颗花生,挪挪位置,离得近了些,双手握了握青梧的凉冰冰的手,歪头不解道:“为什么不听话呢?姑爷说的是对的。” 然后,她把青梧冻得发红的手,放在火盆上空炙烤,青梧这一次没有拒绝,只是看着青葵懵懂的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手掌感受到炙热,青梧忍不住弯曲一下五指,然后翻过一个面继续烤。 “你们去……” “先去了汤池,后去了火锅店,刚好错过。”青葵看着火盆里的炭火,抢话道。 明白了,姜佑带着青葵先去了汤池,后去了火锅店,自己和徐彪则是先去了火锅店,后去了汤池,两路人马正好完美错过。 “你们去干嘛了?”青梧又问,有什么事值得姜佑忤逆上将军的意思更重要。 说好了这三日,姜佑都要待在府里给小姐写故事,可今日姜佑竟然起个大早跑了。 “去挣钱了,为了府里。”青葵笨笨地说。 一上午,姑爷都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在路上也好,在那间简陋的早点铺子里也好,在汤池,在火锅店,姑爷都是尽心尽力地在做事情。 没有出来贪玩享乐,只是在尽心尽力地维持自己手上刚刚起色的生意。 青葵知道,姑爷是为了府里,赚钱还债。 目光转移到屋里的另一侧。 姜佑蹑手蹑脚地在老先生对面坐下,捻了捻衣裳上的褶皱,使自己看起来像一个院长。 长胡子张载的包浆酒葫芦放在小案上,姜佑嗅了嗅,张载到现在还没有喝酒,现在全身心的趴在小案上,执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过了许久,趁张载沾墨的时候,姜佑恭敬道:“先生,朝圣书院那边……” 张载眼皮上抬,没好气地瞥了姜佑一眼,从酒葫芦下方抽出一张精致烫金请帖,递了过去。 姜佑双手接过,打开请帖看了看,一时乐的合不拢嘴。 就知道,有张载没意外。 自己这个巽山书院院长虽不靠谱,但书院里的小老头还是靠谱的。 这么多日没来书院,其实朝圣书院的比试,姜佑一直在心里念叨,比试日期就在腊月,时长足有大半个月之长。 可进入朝圣书院比试,需要提前报备,递上名帖,朝圣书院主办方经过审核以后,才会下发请帖。 有了请帖,各参赛书院才能进场比试。 巽山书院开院还没半年,资历尚浅,本来是没有资格参赛的,姜佑原本的意思是去求求陆云起,看她有什么办法。 可这段时间忙,给忙忘了,所以这件事就落在客卿张载身上。 没想到张载还真给办成了,成功拿到了朝圣书院的请帖。 合上请帖,姜佑双手又递了回去,说:“先生的大恩大德,小子无以回报……” 余光已经瞥见张载讥讽的笑容,姜佑闭上嘴巴嘴,低头准备受训。 “老夫是为了那些学生,可不是为了你。”张载语气带怒,嗔怪。 “是。”姜佑低头诚心接受。 “进入朝圣书院比试的学生名单,老夫也已经拟好,你看两眼!” 张载把桌上刚才写的名单递过去,这事思来想去,还是得跟姜佑商量一下。 论起对书院十几个孩子的了解,姜佑这人比自己强些。 姜佑拿起看了看,看见几个熟悉的名字:“覃书舒,梁小虎,王永恒……” 一共有五个名字,进入朝圣书院比试的名额,每间书院不得多于十人。 但张载想的是,巽山书院学生的底子还很差,只能挑几个程度好的去参赛,要不然也是白费功夫,索性就只挑了五个学生。 “朝圣书院规定,每个人最多可以参加几项?”姜佑边看边问。 朝圣书院比试是学术界的一大盛会,其中比试的内容还是分为传统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六个大类中又分数百小类,所以盛会的时间要拖上大半个月之久。 张载抚须想了想:“没有上限,最低一项。” 姜佑听罢,高兴地点点头,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天时地利。 巽山书院的学生和其他书院的学生相比,有着天壤之别,怕是只有数和射能比一比。 至于其他的,那是高雅人玩的东西,咱们泥腿子可玩不来。 也不知射里面有没有打架,打架的话幽州人从来不怕,不服就干。 “你笑个什么劲?”张载看姜佑脸上浮起的笑容,大为不解。 姜佑把手上的名单放下,实话实说:“我在笑如果这次覃书舒几人在比试中锋芒毕露,出人头地,书院会不会突然名声大噪,声名鹊起?吸引其他学生过来学习,那个时候,咱们巽山书院就有学费收了,有钱之后咱们多请几位先生,那个时候也不怕低人一等了。” 张载嘴角抽了抽:“瞧你的得行,还一院院长呢!” 说实话,张载有些瞧不上姜佑暴发户的嘴脸,这哪是做学问人的嘴脸,分明就是个投机的商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城 姜佑的想法很简单:鸟枪换炮,做大做强! 看看别家的书院,占地几百亩,名师大儒底子厚,学生出来都是科举的料子。 再看看自家巽山书院,在城外破落荒山,算上自己,充其量只有两个先生,学生只有十几个。 “对了,带队参赛的时候,老夫不能跟着去,得你亲自去。”张载思考良久,末了还是说出了嘴。 那一道贬谪的圣旨还在,虽说只是秘密颁发,知道的人少之又少,但自己没有皇帝的口谕,不能再踏入京城半步。 更何况比试的地点还在京城内城,自己就更不能跟着去了。 姜佑挤眉,自己生意忙着呢,老头子不去怎么能行。 姜佑使出赖皮功夫:“先生,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小小的赘婿,见了大人物,大场面,话都说不利索,我可带不了队去参赛,还是您来,您老一看就是大儒,别人兴许会卖你几分面子。” 张载长胡子,儒衫,虽说平日里腰间喜欢挂一个酒葫芦,邋里邋遢,给人一副老酒鬼的印象,但只有稍微打扮一番,保准人模狗样,别人不敢轻看。 “你说话不利索?”张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角皱纹堆褶。 姜佑嘿嘿傻笑,一脸茫然。 …… 午后,亲爱的孩子们又见到他们喜爱的院长大人,一个个抱着院长大腿,嘴里哇哇乱叫:“先生,先生,您这几天去哪里了,那个长胡子先生好凶呀,动不动就打我们手心……我们还是更喜欢你一些。” “先生?礼物呢?没有礼物吗,都这么长时间没见我们了,您怎么什么都没带……” “先生,呜呜呜呜……” 课堂沸乱,人仰马翻。 殿外的张载一脸吃屎像:想我堂堂儒圣,在你们心中的地位,还不如这个整日翘课的院长! 气煞老夫! 张载站在殿外,扭头不去看,解下腰间的酒葫芦闷了一口断玉烧。 虽说断玉烧如今在嘴里的味道和水差不多,但张载还是觉得嘴里甚苦。 抚须长叹! “丫头,你在嘲笑老夫?” 青葵被发现,立马双手捂住小嘴,眼睛笑成月牙状,从兜里掏出两颗花生,放在手心里:“你要吃吗?” 张载眯眼,摇摇脑袋。 青葵又把花生放回小兜,躲到青梧身后。 张载仔细打量身边这个和青葵有七八分像的姑娘,噘嘴问道:“你是上将军府里的人?” 青梧在任何人面前都冷峻一张俏脸,现如今也是,不过老先生问话,青梧低身福了一礼,应答:“回老先生的话,是。” “在谁身边伺候?” 青梧甚感奇怪,他问这个作甚?但还是如实答道:“奴婢在上将军身边伺候!” 张载听罢,眼睛一亮,忙不迭地从袖口里摸出一张对折的纸条交在青梧手上,并小声认真地说道:“将这个交与你家上将军,请她务必办到。” 青梧柳眉微蹙:“老先生认识我家上将军?” “自然,老夫还见过你嘞,不过那个时候你只有这么点儿高。” 张载拿手比在自己腰部的位置,笑呵呵地说道。 陆云起是自己的学生,当年求学时,屁股后总跟一个朝天辫的小侍女,张载对其有印象。 青梧收下纸条,重新看殿内的情况,出门时上将军交代,要尽快带姑爷回府。 可目前这个情况,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 …… 酉时一刻。 主仆四人驾车离开巽山书院,回城。 徐彪在前驾车,速度慢的像腿脚不利索,拄拐的小老头一样。 进城后许久,青梧掀开车帘朝外瞅了一眼,意识到方向不对,这不是回永川坊的路。 “姑爷,上将军吩咐早点回去!”青梧提醒道。 徐彪改道,怕是姑提前打过招呼。 姜佑在旁打哈哈,笑眯眯地摆摆手,胡搅蛮缠道:“现在天还没黑,早着呢。” 青梧又问:“那我们这是去哪?得几个时辰?” 姜佑挠挠眉头,想了一下,说道:“去魁首街洛阳汤池,不过几个时辰可说不准,可能一个时辰,也可能两个……” 去魁首街洛阳汤池,姜佑有要紧事要办,如果吉祥物不出问题的话,应该已经把早上上门的挑客扣押在洛阳汤池内。 虽然不知道这样限制他们人身自由犯不犯法,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有大计靠这三个挑手去完成。 简单来说: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何枋既然请出挑手欲砸火锅店的招牌,那就别怪自己这一方狠心了。 但前提是有挑手愿意接自己这趟活。 何府在长安县家大势大,不好惹,黑白道上估计都有人,到挑手界请人估计不好请。 挑手们一听去找何府的麻烦,估计都不愿意去,所以挑手的人选还得是今日抓住的这三个。 只要好好吓唬一顿,再不济多给点钱,怂恿一番,相信这三个挑手还是很愿意反水的。 先派挑客败坏何府铺面的名声,让何枋应接不暇,然后再和李白一干富商联起手来,让何府左支右绌,相信过不了多久,何府就会元气大伤,然后自己再一番运作,金银岂不尽归囊中,从此走上人生巅峰,晚上抱着小青葵…… 嘿嘿嘿,姜佑心里想着…… 过不多时,青梧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青葵,二女同时看向一脸痴汉像的姑爷。 这嘴咧着,晶莹的哈喇子,都快顺嘴角流了出来。 “没事没事,姑爷老这样,我都习惯了。”青葵笑笑,拍拍青梧的手背,叫她且放下心。 姑爷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习惯就好。 但青梧看在眼里,身上一阵恶寒,头皮发麻,又问:“姑爷这个样子还要持续多久?” 青葵撅撅嘴巴,扬扬下巴:“看情况,有时候一小会,有时候一晚上。” 晚上和姑爷一起睡的青葵深有体会,姑爷每次露出这样的表情,手掌老是喜欢乱摸,不让他摸,总是拿硬邦邦的棍子顶着自己。 可早上起来后,青葵并没有发现那根棍子,很是奇怪…… 第一百三十五章 逃跑 “大哥,你说他们准备把咱们关到什么时候?” “啧,不知道。” 伴随光头摇摇脑袋,说自己不知道,瘦子开始思考。 自从来到这间院子,三人就发现这应该是一伙人的秘密窝点,因为院子里总有干练的伙计进进出出,还有交接班的时候。 三人现在的处境,被绳子捆住双手双脚,扔在一间干燥的柴房里。 有一扇门和两扇窗户正对院子,都没上锁,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出去,可三人并没有这么干。 因为院子里来来回回都是他们的人,时刻不离。 不过靠里这一侧的墙上,高处开了一扇小窗户,应该直通隔壁一间院子。 但小窗户上的横木很结实,嵌在砖石里,栅栏缝隙又很小,就算是瘦子也钻不过去。 三人坐在地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很难受,他们凭借多年的手艺,可以轻而易举的解开绳子,但他们也没有这么做。 因为时不时就有人进来抱一摞柴火出去,要是进来的人发现绳子被解开了,三人可不好交代。 在人家的地盘,你还想跑? 所以,三人极有眼色的乖乖坐在地上,静观事态发展。 二人话音刚落,就有伙计推门进来,瞄了地上的三人一眼,露出厌恶的神情,但没说什么话,只是抱了一摞柴火出去,而后又重新关上门。 那伙计走后,只听柴房里有轻微的摩擦声,几个呼吸,瘦子双手挣脱开来。 “瘦子,你干嘛?回来坐好。”光头用眼神示意站起来的瘦子,急道。 俘虏就应该有俘虏的样子,要不然被人家发现,免不了一顿毒打,光头深有体会。 瘦子没管,双脚被捆住,蹦蹦跳跳地到小窗户的下方,抬头观察上方的方形窗户,回头咧嘴笑道:“大哥,这窗户栅栏是松木做的,容易掰断。” 此刻光头也没了教训瘦子的意思,而是顷刻间挣脱背后的绳子,小步扭到柴门后,透过门缝看见院子里几个忙碌的伙计,见他们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小声道:“还不快干活。” 瘦子一听,舔了舔嘴唇笑了,然后就忙不迭地解开脚上的绳子,小心翼翼地踩上柴堆,尽量不发生声响,抓住小窗户的栅栏。 双臂一用力,脑袋往上耸了耸,瞧见窗户外边也是一间院子,不过院子里没有人,而是有许多半人高的酒缸。 联想刚被朱乐天扭送过来,这院子的隔壁好像是一个酒作坊,瘦子一乐。 “大哥,能跑。”瘦子兴奋地压低声音。 此刻,剩下的刀疤脸也挣脱绳子,他没有去帮瘦子,而是到门口和光头一起观察院子里的情况。 高处的窗户地方狭小,不适宜多人操作,有瘦子一个人就够了。 要是平常,瘦子肯定三下就拽烂这松木做的栅栏,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自己不能发出太大的声响,所以只能用手一点点左右掰松木栅栏,然后连根拔起。 左右摇晃了几下,就有泥土顺着墙壁掉下来,这间接说明从这里逃出去可行。 顺利地拔下第一根松木栅栏,正准备拔第二根的时候,光头和刀疤脸示意,瘦子赶紧麻溜下来,三人着急忙慌地重新捆住自己。 在有人推门的前一刻,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 汤池的伙计过来抱柴,从他进门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三个挑手双腿蜷着,双手被绑在后面,可奇怪的是,这三个挑手脑门上却有汗。 特别是那个光头,锃亮的头顶上都有汗。 “大冬日,你们很热?”伙计好奇道。 三人尴尬笑笑,用肩膀头蹭了蹭:“出汗体质,见谅见谅。” 伙计随手抱起一摞柴火,出门前又看了三人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门重新被关上,三人才长出一口气,柴房里唯一的漏洞,就是高处小窗户缺少一根栅栏,可进来抱柴的伙计并未发现。 见人走后,三人又开始越狱计划! 窸窸窣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柴房里,两人望风,一人拆栅栏,每次只能拆一根。 因为总有伙计过来抱柴火,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这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柴火用的也太勤了吧!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瘦子终于拆下所有的栅栏,试着钻了过去。 光头和刀疤脸趴在门上观察院内情况。 他们瞧见院门被打开,许久不见的两位华衣年轻人从楼上下来,好像要迎接什么重要的人。 “姜兄,你可算来了,人在柴房,咱们现在就去审他们。”平平无奇的朱乐天叫道。 光头和刀疤脸一惊,相视一眼,赶紧站在柴火堆上,排队等待出去,瘦子上半身已经通过了窗户,双手正在寻找着力点。 可双脚被人猛地往前一蹿,身体不受控制,整个人直接跌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胳膊,胸脯哪哪都像断了一样。 刚想出口骂:着什么急! 可回头已经看见光头的脑袋在高处,一脸大敌来临的样子。 瘦子感觉到不对劲,一骨碌爬起来,支在墙边,接光头下来。 …… …… “姜兄,你可算来了,人在柴房,咱们现在就去审他们。” 姜佑刚一进院子,朱乐天就衣衫不整地出来迎接,也不知道刚才在干嘛。 不过汤池里没姑娘,这吉祥物刚才应该在二楼享受。 带两女进院子,姜佑搓搓手掌,哈了几口热气,话说古代的冬天还忒冷,在外边没待一会儿手就冻僵了。 可没走出两步,就听见从柴房里传出瓦缸破碎的声音。 “啪——” 几人一惊,意识到不妙。 隔壁是酒作坊,平日里隔壁的工人小心的很,可从没听见酒坛破碎的声响,怎么今日偏偏。 听声响,还是从柴房那边传来,而不巧的是柴房里关了三个挑手。 三人着急忙慌地跑过去,推开柴房的门,正好看见一个汉子的双腿还悬在半空中,不过一蹬,没了踪迹。 朱乐天眼疾手快,一个健步跨上柴堆,趴在窗户朝下瞅,看见三个挑手正一脸惊慌的从地上起来,旁边还碎了一个酒缸。 “别跑!”朱乐天大吼一声。 说着也要从小窗户钻过去抓住逃跑的三个人。 可叫姜佑和李洛阳拽住他双腿,不让他继续往前。 李洛阳吩咐后来的汤池伙计:“几个去酒坊前门,几个去后门,但凡有人出来,一律抓住。” 伙计得令,撸起袖子出了柴房,有活干了。 朱乐天被拽下来,十分不解:“你们拽我干啥?” 二人翻白眼,这也是为朱乐天的生命安全做考虑,万一朱乐天钻过去,三个挑手一看:嘿!你孤身一人竟然跟来了?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嘿嘿嘿…… 主要是后边汤池的伙计补不上刀,跟不上。 还不如派人去酒坊前门和后门堵人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酒坊惨状 把吉祥物拽下来,三人拍拍身上的灰,准备绕道去酒坊。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几声呵斥声。 “你们是谁?” “怎么进来的!” “三哥,官府的探子。” “拔刀!” “……” 三人一愣,听的好生疑惑,话说酒坊的伙计都这么……生猛吗? 官府的探子? 拔刀? 拔刀……三人笑容戛然而止。 一惊,又听见酒坛子破裂的声音,隔壁院子好像发生了争斗。 等三人出院落,绕到酒坊后门时,汤池的伙计一个个趴在门口,顺着门缝朝里看。 李洛阳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给每人一脚:“愣什么呢?进去抓人啊!” 伙计无辜挠头,让出位置:“东家,里面锁着呢。” 姜佑愈发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特别是刚才在柴房里听见酒坊里的打斗声,就指几个伙计:“砸门,砸开,快点!” “这样不好吧。”李洛阳回头。 再怎么说直接砸门,是公然闯入民宅,要是酒坊事后报官,虽说自己一方是为了进去抓人,可也免不了吃官司。 还是等酒坊里面的伙计自己开门比较好。 刚才的打斗声,应该是酒坊的伙计发现了三个挑手莫名闯入了院子,两伙人动起手。 但姜佑不这么想,刚才酒坊里的声音,让人愈发起疑。 探子,官府,拔刀……这种种迹象表明,酒坊里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快砸呀,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姜佑急道,爆句粗口。 伙计们也不再废话,合力撞向酒坊的后门。 一下一下的撞击,声响挺大,但酒坊的门却纹丝不动,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几个伙计胳膊肘都撞疼了。 有个伙计自告奋勇,后撤几步,然后借力用脚猛的一踹,可酒坊的门像是一块铁板,把伙计弹了回去,一个屁股墩直接坐在地上。 按理说,这门不该这么结实啊? 时间一长,众人都觉得不对劲起来。 “翻墙,从里面打开,怎么都这么笨!”好事公子朱乐天拍着伙计的脑袋,催促道。 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朱乐天早就翻墙进去,还搁这撞门? 经朱乐天这么一提醒,伙计们赶紧在墙下搭人墙,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伙计翻了进去。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酒坊外的小巷子里众人一惊,一时都有些毛骨悚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报官?”李洛阳疑问的口气,退了两步。 众人下意识地也退了两步,那道门后面好像有鬼。 机灵的伙计撒丫子去报官,事态越来越不对劲,酒坊里真的藏着惊天大秘密。 众人下意识地舔舔干裂的嘴唇,吞咽口水,一时没了主心骨。 “回去拿家伙,傻站着干嘛。” “对对对,赶紧拿家伙。” “咱们人多……” 伙计们一窝蜂地回去取家伙式,姜佑也离得远了些,生怕酒坊里冲出人来。 这时一向喜欢躲在人后抠手手,傻嘿嘿的徐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从姜佑身后走出来,一个健步,先是左脚用力蹬在墙上,而后屈腿用力,双手直接扒住两人高的墙。 这一刻,徐彪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双手扒住墙檐,还没等姜佑开口阻止,徐彪整个身子一用力,飞身跃了过去。 演武侠片呢? 随之而来的还是惨叫。 不过不是徐彪的,还没多想,就又有酒坛子破碎的清脆响声,接连几个汉子的哀嚎声响起。 然后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此时,汤池伙计取了家伙回来,姜佑分得一根木棒,其实大家伙的家伙都差不多,汤池做的是正经买卖,谁没事往家里藏刀啊,剑啊。 那叫谋反! 领了大棒,姜佑回头对汤池门口探出身子的两女说道:“你们就待在那,不要动,青梧管好青葵。” 青葵点点头,但青梧稍微歪着脑袋,像是没听见似的。 几个手持木棍的伙计,壮着胆子率先走进去,最后才是姜佑,李洛阳,朱乐天三人。 三人进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地上破碎的酒缸,但奇怪,酒缸都是空的,没有酒。 地上躺了两个拿大砍刀的汉子,不过脑袋已经被砸瘪,深深地凹了进去,冒出白花花的脑浆来。 他们身边还躺了一个汤池的伙计,伙计被刀砍在胸脯位置,滚烫的鲜血还往外滋滋的冒着,但已不见伙计声响,应该也死了。 姜佑一阵恶寒,随之就是忍不住的反胃,但强忍着扭过脸不去看。 众人继续往前走,穿过后院一大片空地,前面还有一道门,里面的争斗声还此起彼伏,没有停止。 徐彪赤手双拳,一马当先,此刻像个孤胆英雄一样,只见他撸起袖子,露出强有力的肌肉,还是一个飞身,扒住墙头往上高高一跃,就消失了人影。 落地,惨叫,门开! 一气呵成!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血腥气,几个没断气的拿刀汉子躺在靠近门口的一侧,脑袋歪着,脖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断掉,被人生生扭断的。 他们嘴里冒出滚烫的,冒着热气的鲜血,可能他们自己也没看清对方怎么出的手,怎么就一招,自己就倒下了。 伙计们三五结伴,状着胆子走进去,映入眼帘的还是满地碎片的酒缸,血迹到处都是。 他们小心翼翼的绕过地上只留了一口气的汉子,脚步颤抖继续往里走,对他们而言,只是汤池平日干粗活的伙计,哪里见过这种血腥场面。 有几个年轻伙计脸色煞白,捂着嘴出了院子,扶着墙边忍不住在呕吐。 姜佑看看身边的李洛阳和朱乐天,二位富家公子的脸色都不大好,整个人怔在原地,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眼睛一直盯着躺在门口吐血的汉子脸上。 眼神聚焦,在他们眼里,那个汉子的嘴唇在艰难地一张一合,好像在向他们求救,但汉子白皙的脸和顺着嘴角往下流的鲜血,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怎么都忘不掉这副血腥场景。 两位富家公子平时吃喝都需要别人伺候着,估计连杀鸡都没见过,见血怕也是在打架斗殴的时候,只不过那时一腔血勇,顾不得害怕。 第一百三十七章 酒缸里的孩子 姜佑拍拍身边的二人,让他们回过神来。 在特定环境中,面对恐惧最好办法从来都不是直面恐惧,特别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 还是转移注意力不去看比较好,三人进入院子,入眼的不过是十几个半人高的大酒缸。 路上又遇见一个汉子的尸首,脚边有一大摊血迹,自脚下一直延续到尽头。 几人顺血迹,再往里走,转过一个弯,地上血迹戛然停在酿酒的屋子门前,里面传来醇厚的酒糟味道。 徐彪上前查看,侧身推开门,旋即从里面扔出一个酒缸。 “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屋子里传来几声怒吼。 屋子角落里,瘦子手里拿着一把带血的刀,身边躺了两个人。 光头捂着脖子上滋滋往外冒的伤口,身子一个劲地在痉挛颤抖,眼瞧就活不成了。 刀疤脸面朝下躺在地上,从他胸口位置流出的血,在地上积蓄了一大片。 唯一还活着的人就是拿刀的,神情紧张无比的瘦子。 众人猜想,刚才路上死去的那个汉子和这兄弟三人之间,应该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 兄弟三人合力杀死汉子,不过汉子武力高强,手里又有刀,争斗之间,拉了光头和刀疤脸垫背,活下来的只有瘦子一人。 事后,瘦子抢过汉子的刀,把光头和刀疤脸拖进这间屋子,做最后的防御。 瘦子之所以没死,是因为自己这一伙人,牵制住了酒坊后门其他拿刀的汉子。 “你们别过来,我杀了你,杀了你……” 说着瘦子挣扎站起来,瞪圆眼珠子,挥舞自己手中的砍刀,可众人发现,瘦子也受了伤,右腿上缠布,血已经浸染整条裤子。 没给瘦子发挥的空间,徐彪一个健步上前,空手夺下瘦子的刀,并一脚重新把瘦子踹翻在地。 几个胆大的汤池伙计见状,手里拿着棒子,抵在瘦子身上,不让他起来。 瘦子捂住腿上伤口,一个劲地往后挪动,最后重新躺回两个兄弟之间。 光头脖子开了一个大口,刚才还活着,可现在也没了气。 …… “咚咚——” 突然,屋子里传来几声沉闷的响声。 众人一惊,毛骨悚然,只觉凉气从脚底直冲脊梁骨,寻着声响,众人目光转向屋子里角落里,那几口半人高的酒缸。 “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像催命钟一样。 众人咽了一口唾沫,谁也不敢上前,几个伙计已经举起手中大棒。 只要里面出来什么妖魔鬼怪,保准一顿棒子伺候。 姜佑深吸几口气,吩咐徐彪去。 徐彪出身幽州军营,估计这种情况见多了,从他脸上看不出丁点儿害怕的神情。 只是脸上少了平时憨憨的傻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双眼熠熠,嘴巴微抿,腰杆子挺得梆直的士兵样子。 徐彪迈着沉稳步伐上前,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木棍,挑开酒缸上方的红布封口,以防里面有什么暗箭射出来。 许久之后,没见什么危险,徐彪才前倾上半身,朝里望了一眼。 然后在众人惊恐,准备挥棒的神情中,徐彪一只手臂伸进去,拎出来一只麻袋。 麻袋被放在地上,里面有活物在动弹,姜佑示意徐彪解开麻袋。 麻袋被解开时,众人都伸着脑袋,好奇心每个人都有,即使在这样血腥的场景中。 事情发展到现在,情况已经很明朗,酒坊的伙计可不是普通人,他们像是杀手。 什么东西才配五六个杀手看管? 只有面前这会动的麻袋。 麻袋被解开,众人看见的是一个人,确切地来说是个小姑娘。 她小小的一团,双手双脚被麻绳捆住,眼睛也被黑布蒙上,不见一丝光亮,连嘴巴都被塞上,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姜佑长出一口气,上前准备解开小女孩手脚上的绳子,可刚触碰到小女孩的身子,小女孩就一个劲地往后缩,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浑身被绑住,眼睛,嘴巴都被堵上的小女孩,大概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已经瘦脱了像。 只简单的一件破棉袄穿在身上,在这寒冬腊月冻得瑟瑟发抖。 “你不要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姜佑尽量放缓自己的动作,柔声道。 先是揭开小女孩眼睛上蒙的黑布。 那是一双瞳孔泛着幽蓝色的眼睛,姜佑惊呆了,心里下意识地想到:蛮国人。 因为他身边,也有这么一双眸中泛着幽蓝色眼睛的姑娘:青葵。 陆云起说青葵是在战场上捡到的,只有蛮国人眼睛才会泛着这种幽蓝色。 小姑娘重现光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他和蔼地笑着,尽量地笑着。 “我们是官府的人,是来救你的。”姜佑给自己一行人编排身份。 在姜佑的下意识里,只有官府的人,才能让小姑娘真正安心。 说完,姜佑解开小姑娘身上的束缚,这时有伙计递上自己的棉袄,因为小姑娘冻得浑身直打哆嗦,眼睛四处乱瞅,或是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和着厚厚棉衣,姜佑摸摸小姑娘的脑袋:“没事了,你放心,没事了。” 小姑娘还是不能完全放下警惕,她的胸脯上下起伏,指了指墙角另外几个半人高的酒坛。 昨日,她亲眼看见和自己年岁一般大的小姑娘们,被装进酒坛子里。 众人明白了,纷纷去打开屋子里全部酒坛子的盖子,无一例外,里面都有一个小女孩,双手被反绑。 …… …… 抱着小女孩出了屋子,姜佑心情沉重,用棉衣裹着怀里的孩子,嘴里一个劲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路过那几个死掉的杀手,姜佑扯出一抹笑容,眼睛里冒有一股说不清的怒火。 出了酒坊,来到巷子,转身进入汤池。 青葵和青梧见状,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纷纷围上来,看见姑爷怀里抱了一个小姑娘,赶紧在前引路,进入暖和的屋子。 断断续续的,十几个孩子都被安置在洛阳汤池后院,拿来厚厚的棉衣,棉被,屋子里端来好几盆烧的正旺的炭火,温度一下子骤然上升。 谁又知道这些孩子在酒坊受了什么苦! 蛮国人! 万里之遥! 这么小的年纪! 成人从蛮国颠到大端朝京城都不易,更别说这些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 一个个瘦脱了像,没有了一丝力气,连喝水都要人喂。 第一百三十八章 莫名其妙的一刀 掰了一小块柔软的松饼到小女孩的嘴边,姜佑笑道:“放心吧,现在是安全的,你安全了……” 女孩摇摇脑袋,不肯吃东西,慢慢地红了眼圈,把脑袋藏进棉衣里,小声啜泣。 姜佑蹲下身子,把小女孩抱紧,心情十分复杂。 …… “东家,外边抓住的酒坊掌柜怎么办!” 前不久,堵在前门的汤池伙计,抓住了慌张出逃的酒坊掌柜。 当时酒坊掌柜一个人在前面的铺子卖酒,听见后面院子的声响,就反锁住前面的门,可眼瞧从后门进来的人越来越多,酒坊老板慌张之间只能从前门出逃。 刚巧不巧正好被汤池伙计逮个正着。 把小女孩交给青梧照顾,姜佑出门,李洛阳和朱乐天瞧姜佑的神色不对劲,也跟了出来。 来到院子里,姜佑审视跪在雪地里的酒坊老板,此刻李洛阳凑到耳边,小声道:“酒坊是何府名下的。” 何府! 何府! 又是何府,何枋! 姜佑咬牙,从牙缝里蹦出字:“说,这些酒缸里的孩子怎么一回事?” 雪地里的掌柜,身材矮小,胖乎乎的一张黢黑圆脸,此刻跪在地上不曾抬头。 只是一个劲地低头哑笑,身子一个劲地在颤抖不停。 嗓子眼挤出难听的笑声:“哈哈……” 问话他也不答应。 姜佑上前,也不做什么懦弱姑爷,一脚踹在掌柜脸上。 掌柜倒地,瘫在地上,嘴里吐出血水,讥讽地斜眼看着姜佑:“你们都要死……死。” 说着,便张牙舞爪起身扑了过来。 旁边的伙计一时大意,也没想到这胖乎乎的掌柜,还敢临死反扑。 掌柜直扑姜佑,二人离得最近,姜佑也没任何武力值可言。 眼瞧掌柜扑上来,姜佑下意识地往后退,可为时已晚,先是感觉大腿根刺骨的寒冷,低头看时,掌柜手里不知何时握了一把短刀! 掌柜反握短刀,借着扑过来的力量,直扎到姜佑身上,右手用力往下一扎。 姜佑慌张之间推开腿上的掌柜,身子忍不住地朝后跌去,还没等屁股挨到地,就只觉耳边刮来一阵风。 然后众人看见徐彪极快的速度上前,一脚踢在掌柜的胸脯上,胖乎乎的酒坊掌柜像颗炮弹一样,在地上滑行数米才停下。 这一脚力大无比,掌柜的胸脯深深地凹了进去,也不知死活。 姜佑坐在地上深呼吸,看见右腿大腿根上扎了一把匕首,一股凉意直冲心底。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完成了当公公的第一步。 姜佑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然后剧烈的疼痛才从腿部传来。 与此同时,汤池的院落冲进来一队长安县衙捕快。 …… …… 徐彪拔的刀,一道血柱飚出,边上的大夫赶紧上前止血。 不过众人都在回忆姜佑没疼晕之前的话。 “就这么干拔?不打一针麻醉剂!” “就是那种感觉不到疼痛,算了,麻沸散你们总有吧。” “不是,你们这都什么表情?这么拔刀,不卫生也不科学,万一我疼晕过去怎么办?” 然后,徐彪趁姜佑还是喋喋不休的时候,眼疾手快。 “唰”地一下拔出刀。 其实没多大点事,没伤到要害,刀拔出来止住血,好生修养个把月就又能活蹦乱跳。 后来的大夫手脚利落地给姜佑止血,不得不说,这汉子拔刀的速度和方向刚刚好,一点额外的伤害都造成。 包扎好伤口,姜佑被放在门板上,抬回了上将军府,剩下就没他什么事了。 在这起恶劣的案件中,受伤的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很不幸,姜佑一时没注意,被酒坊掌柜一刀给阴了,差点断子绝孙。 现在想想那种感觉,旁边人都觉得胯下一凉。 特别是朱乐天和李洛阳,本来他们也想上前审问酒坊掌柜,可平日里不喜欢出头的姜佑今日却第一个上前,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 …… 不消一个时辰,当姜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差点没叫出声来。 大腿根儿剧烈疼痛让姜佑整张脸痉挛,额上青筋暴起,浑身忍不住地在颤抖,连牙齿都在打颤。 “姑爷,你醒啦!” 偏头一看,青葵和青梧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姜佑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痛苦。 可额头的青筋和脑门上的汗珠作不了假,两女知道,姑爷很痛。 “姑爷,喝药吧,大夫说喝完药就不痛了。”青葵从旁边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姜佑也不说啥了,也不用别人喂,直起上半身,从青葵手里抢过碗,一口闷了。 是温的,姜佑苦的眉头直皱。 自己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姜佑想哭,重新躺回床上,直勾勾地看着帘幔,感觉还是很痛。 这个痛跟以前所有的痛处都不同,是一种酸麻酸麻的痛,姜佑自己估计,应该伤到大腿肌肉群了。 不幸中的万幸! 深呼吸,姜佑大口吸气,大口喘气,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适应。 “那些小姑娘怎么样了?” 第一个问题,姜佑是问那些小姑娘的情况。 当第一眼看见麻袋里,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姑娘时,他就心疼的不得了。 因为在现实生活中,姜佑也有这么大一个亲妹妹,姜佑恨不得把所有好吃的好玩的全给妹妹,看不得妹妹受一点欺负。 今日看见那个小姑娘的可怜样子,姜佑触景伤情,所以才会如此失态,失态到忍不住去质问酒坊掌柜,忍不住去踹那胖子一脚。 “我们走时,小姑娘们被安置在汤池里,李公子和朱公子在照顾她们。” 青梧没得感情地回答。 “县衙那边怎么说?”姜佑偏头又问。 今日三个挑手误闯进酒坊,撞破一条黑色的产业链:拐卖幼女。 这事总得有个说法。 “已经移交我大理寺,姜公子放心!” 推门进来一个身段修长,穿着官服的大理寺人员,定睛一看,这不是前额留有两撮刘海的杀马特上官竺吗? 上官竺推门进来,手搭在腰间的窄形长刀上,正一脸臭屁地看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姜佑。 “你怎么在这?”语气多是疑惑和不满。 上官竺站在门口,并没有多往里进,揉揉鼻子才说:“为了魁首街酒坊一案。你们长安县出了这么大一个案子,我大理寺已经参与其中,这次还要多谢姜公子无意间撞破,若此案破,姜公子必居首功。” 第一百三十九章 差点做了公公 功你妹呀! 姜佑最看不上这些官职人员,嘴里说些有的没有的事,案子有了,就好好去查,而不是在这里耍嘴皮子。 这离破案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在这邀起功来了。 “听闻姜公子伤到了大腿根,要不要紧啊?” 上官竺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提还不太疼,这么一说,姜佑又觉得疼了。 脑门冒出汗,不满道:“你有事没事?没事赶紧出去!” 上官竺自讨无趣,再说一句就退出屋子:“姜公子好生修养,我会再来的。” 来你个拖鞋板板! …… …… 夜幕降临,姜佑疼的龇牙咧嘴,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为啥要出头想着去审问那个酒坊掌柜呀? 还有,那个掌柜为啥还有刀呢? 哪个伙计搜的身! “姑爷,你是不是很疼呀?”青葵跪坐在榻前,双手托腮,小嘴撅着。 “是啊,很疼。”姜佑不想说谎,打肿脸充胖子。 本来就很疼,一动更疼。 哎,自己想上茅房怎么办……姜佑突然意识到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现在自己侧个身子都难,虽说有尿壶,可也需要别人帮忙扶着。 目光转向榻前的青葵,姜佑咧嘴傻笑一声。 “姑爷为什么要笑?”青葵皱起小眉毛,不解道。 姜佑转动眼珠子,长叹一声:“苦中作乐,笑笑就不疼了。” “哦~” “青梧呢?” “伺候上将军去了。” “去把她叫过来,姑爷有事问她。”姜佑吩咐道。 青葵也没多问,站起来,屁颠屁颠地就跑了出去,然后是“噔噔噔”的上楼声。 没过多久,青梧被青葵拽了下来。 重新关上房门。 一男两女,蜡烛光亮昏暗,最适合做运动。 屋子里多了一盆炭火,估计是陆云起看见自己可怜,赏的。 “你知道什么内幕消息吗?”姜佑躺在床上问道。 青梧离得远远的,靠在门背后,不去看姜佑,回答道:“姑爷指得是哪一方面?” 姜佑没好气地白了这丫头一眼,这不明摆着吗,还能指哪一方面。 “酒坊幼女案!” 青梧转着漆黑的眸子想了想,抱着赶紧说完赶紧走的态势:“姑爷被扎后,县衙捕快来了,查看了事发现场,回去又禀报县令,县令亲自到场,匆匆看了一眼后,再不久就是大理寺的人到场,大理寺封锁了整条魁首街,并带走了几具尸体。” “然后呢?”姜佑期待。 这桩被无意撞破的案子背后,肯定隐藏更大的秘密。 比如那几个藏在酒坊里武力值高超的杀手? 再比如那十几个蛮国小女孩是怎么来的京城? 这些,姜佑都好奇。 “然后我就随姑爷回府了,不知道。” 姜佑吸了一口老气,觉得自己差点被气死。 “你就不知道一点点内幕?” 姜佑不信,大理寺上官竺都亲自到府里来了,肯定对陆云起说了什么,青梧作为大丫头,肯定在旁边听到许多关于案件的细枝末节。 “今天上官竺来做什么?”姜佑更直白了些。 瞧躺在床上,明明疼的要死的姑爷,可还是撑起身子询问,青梧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这一点姑爷倒是像极了小姐,好奇心很重。 “来看望小姐,并带走了《三国》。” “哈?你在说什么?”姜佑越来越听不懂。 上官竺不是为了案子来的吗? 过来看望陆云起做什么? 还带走了《三国》。 青梧实话实说:“上官公子只是案件的随行副官,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上,他勘察现场之后,就过来看望小姐,期间读了姑爷撰写的《三国》,说是故事精彩,拿回去一观,小姐也不好拒绝。” 姜佑明白了,这上官竺是工作期间,出来把妹! 把的还是自己的妹! 沃日他姥姥的腿! 姜佑在床上无能狂怒,捶胸顿足,可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的他又龇牙咧嘴,好大一会才缓过劲来。 “行了,你走吧。”姜佑摆摆手。 青梧出门,不带走一片云彩。 屋子里,就又只剩下姜佑和青葵。 姜佑躺在床上,又想了一会,问趴在床边的青葵:“丫头,徐彪什么身份?” 今日徐彪展现出来的身手,和他气势的突变,让姜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平日里驾车慢吞吞,只知道跟在身后憨憨傻笑的徐彪? 这完全是两个人好吧! “他是姑爷的护卫啊。”青葵傻傻地回答。 “那他在幽州是干什么的?” “小姐的护卫。” “除了护卫呢?” “养马!” “除了养马呢?” “烧水,打扫营帐!” 算了,姜佑不问了,青葵这傻丫头什么也不知道,看来有时间还是亲自问徐彪比较好。 既然徐彪这么厉害,自己抽空得学两招,防身。 下一回可没今天这么幸运了。 ……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二楼廊道外,跪地的死士头领无视推门进去的青梧,依旧在等候问话。 陆云起盘起头发,换了一身宽松睡袍,两条大长腿时隐时现,拿了一卷书卧在床上。 想起来才问了一句:“今日事,背后主家是谁?” 死士头领拱手道:“酒坊是在何府名下,半个时辰前得到消息,何枋已经在府里自尽。” 陆云起轻蹙眉头,翻了一页,再问:“其他的消息呢?” “谍报网的消息分析,蛮国幼女最终会被送进内城的千音院,是教坊司十二院之一,来享受的人多是六部官员,其中还有位伯爵。” 陆云起听完,毫无情感波动:“和半个月前城外货栈行子的那些幼女,有何联系?” 半个月前,隶属于上将军府的谍报网探查到,城外几家货栈行子同时出现了拐卖幼女,不过这是官府的事情,谍报探子也没多管,最多只在册上写下一笔,记录为主。 “都是送往千音院。”死士头领回答。 陆云起笑了,很是轻蔑地笑了,不过旋即轻飘飘地吩咐道:“派人把城外的货栈行子连窝端了吧,在地上留下姑爷的名。” 死士头领大为疑惑,可还是领命去办了,今晚有一段时间忙活的。 廊道外不见人影,不同于死士头领的疑惑不问,青梧直接开口问道:“小姐,这么做岂不是便宜了姑爷?” 城外货栈行子一夜之间,解救数百幼女,地上留下的还是姑爷的名字,世人得知,肯定会以为姑爷武功高强,是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可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陆云起提了提衣领,遮挡诱人白皙锁骨,目光纯净解释道:“年根底下了,大年初一要去陆府拜年,姜佑一个小小的举人可拿不出手。” 明白了,经此一役,姜佑其名响彻长安县地界,姜佑的行为肯定会被朝廷嘉奖。 “对了,姑爷伤的怎么样?”陆云起把头发拨到耳后,好奇地提了一嘴。 青梧下意识的看了榻上的陆云起一眼,以往小姐可从不关心这些的,只要没死那就说明没事。 “差点做了公公!” 陆云起意外挑眉,长叹一声,十分可惜的样子。 第一百四十章 看望 与此同时,皇宫不知名的楼阁里,烛光闪烁长明。 赤脚的年轻皇帝身上披着一件质地轻薄的白色单衫,处理一日公文,这眼睛都有些看花了。 此刻才闲下来,准备喝口茶。 贴身大太监王公公带着高冠,小步款款地走进去,呈上内卫秘折。 看完,年轻皇帝脸色淡然,只嘴角上翘,拾起茶盏道:“趁着今年除夕夜,叫卫东去把忠勤伯给……这种祸害还是少些为好。” 在上将军府对姜佑赞许有加的王公公一脸平静,附身领旨。 为何是除夕夜? 王公公不解,但也没多问,他的职责只是负责传话,至于卫大统领用什么手段,怎么除掉一位伯爵,他同样管不着。 待王公公静步走后,年轻皇帝暗淡绛唇抿了一口茶,重新拾起秘折,看了起来。 几个关键字眼:长安县魁首街酒坊,富商何枋,千音院,礼部侍郎郭淮意,兵部郎中……忠勤伯宋光灿。 下午才发生的事,到了晚上,皇帝案桌上已经呈上案犯名单。 只叫禁军统领卫东处理忠勤伯,年轻皇帝已经够仁慈的了,若是因为一些蛮国幼女处理一大批六部官员,这朝廷岂不乱了套…… 朝圣书院大比在即,到时蛮国使团也会参与其中,这桩案子还是瞒着比较好,等年后使团走了再说吧。 年轻皇帝修长的手指摩挲秘折,点点头。 …… 翌日。 李洛阳,朱乐天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来看姜佑。 小屋子里,一时人满为患,青葵不得已暂且出去让出空闲位置给这两位公子哥,她则是忙着去拆礼物。 姑爷的就是自己的。 昨夜,姜佑疼的一宿没睡着,可也奇怪,喝了那么一大碗药,竟也没一丝尿意。 这让青葵帮自己扶着的愿望也落空,姜佑只处于空虚寂寞冷的状态。 忽然看见床边坐了两个人,姜佑撇眉:“你们来干嘛?” 李洛阳见屋子里没有外人,还掀开被子准备一探究竟:“昨日可把我们吓死了,我还以为咱们兄弟,一起睡花魁的目标就要落空了呢。” “滚!”姜佑看这二愣子在旁说风凉话,气的眼睛瞪得老圆。 李洛阳掀开被子,瞧了一眼咂嘴叹道:“没事没事,二弟还在。” “真的吗,让我也瞅瞅。”朱乐天不信,昨天那刀分明就插在姜佑两腿间。 据估计,姜佑很大概率痛失良机! 可李洛阳没让他看,二人来,是有正事要说。 “何枋死了!”不久后,李洛阳平静道。 “什么?” 姜佑一惊,坐了起来,又搞得伤口疼痛无比,但还是忍着剧痛问:“怎么一回事?” 李洛阳噤声道:“听说昨晚上吊死的,官府故意隐瞒了消息,但还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他家酒坊里藏了那么多蛮国幼女,这不明摆着吗……他私底下贩卖蛮国幼女,要知道,在我朝贩卖人口是死罪,他不上吊,等着被抓去菜市口公然处决吗?” 何枋死了! 畏罪自杀? 姜佑想了想,有很大概率,蛮国幼女在他家的酒坊被发现,他脱不了干系。 “他的接头人找到了吗?” 何枋只是一介商人,在长安县或许有点话语权,可在一些大人物眼里,他什么都不是。 况且,他哪来的能力去贩卖蛮国幼女?所以他肯定还有上家。 李洛阳摇摇头,压低声音:“上面有人故意压着这件事,我估计这两天长安县衙就会贴出告示,此案罪魁祸首就是何枋!” 这是李洛阳的猜想,不过从种种迹象表明,自己的猜想和实际情况不差什么,昨夜自己老爹也谈过这事。 李白只摇摇脑袋,说这件案子水深,不让他多深入,在外看看热闹就行。 “不过姜兄,你此次立了大功,可能要被嘉奖一番。”朱乐天适时来了一嘴。 “我,开什么玩笑?”姜佑有自知之明。 自己就是个上去凑热闹的,而且热闹还没凑好,引火烧身,差点成了公公。 要说嘉奖,嘉奖徐彪还差不多,昨日他一人独翻墙头,把对面杀手干的稀碎,成功解救即将被贩卖的蛮国幼女。 “真的,我有远方亲戚在大理寺任职,从他那里得来的消息,他昨夜还专门跑到我家,和我爹说了这事,要我们好好巴结你,说不定你以后就成了官。” “别闹!”姜佑还是不信。 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我没闹,我还听说你家在大理寺有人,专门给你求的呢。” 看朱乐天不像说谎的样子,姜佑一时琢磨起来。 大理寺有人,指的是上官竺? 可自己和他互相看不对眼,他没必要对上头说自己的好话。 不对……上官竺昨天见了陆云起。 陆云起! 姜佑突然开窍,难道昨天陆云起发话,让上官竺在大理寺给自己谋了份嘉奖? 不对呀! 陆云起不是这样的人。 肯定不是她! 此事纠结作罢,李洛阳又说了另外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瓜分何府产业。 昨夜何枋上吊自尽,听说何府上下几十口人一夜之间全跑了,只留下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何济。 于是,长安县各大势力,都想瓜分何府的产业。 “你们的爹怎么说?”姜佑关心的是李白和朱剋怎么看待这件事。 长安县两个最贼的富商,肯定早就制定好了周密的计划,今日派儿子过来,也不单单是看望自己这么简单,怕是当个传话筒的作用。 李洛阳,朱乐天互相看了一眼,一乐。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姜佑,二人早上出发的时候,府里的老爹确实交代了两句。 李洛阳先说:“我爹的意思是盘下何府在长安县经营的铺面,这次何枋犯了这么大的事,何府家产应该会被充公,然后挂到牙行旗下进行售卖,我爹有门路,可以提前低价购得铺面,问你要不要参与进来。” “买铺面倒是可以,如何分成?钱怎么出?” 李洛阳咳了一声,看向姜佑,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以最初的出资额分配,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可市场就是这样。” 姜佑点点头,李洛阳说的没错,其实自己还要感谢李白,要不是李白透露,自己估计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知晓铺面出售的消息。 到那时,再买铺面可就不容易了。 再者,李白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绝对不会做出对他自己不利的事情。 按最初的出资额分配,其实对李白,朱剋这等手上有富余的钱的人来说,占了大便宜。 上将军府就是个穷逼,拿不出许多钱买铺面。 不过陆云起手上,有李家十间上好铺面的所有权,应该能换点钱,作为出资额上缴上去。 “成,等你爹什么时候运作,给我提个醒,我到时拿钱。”姜佑说道。 李洛阳听罢,点点头,他和害怕姜佑不同意呢,再怎么说,前几日火锅店开业的时候,自己老爹可是得罪了陆云起。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问话 “你爹那边什么意思?”姜佑躺在床上,看向朱乐天。 朱乐天挠挠头,有些憨憨的:“其实我爹的意思差不多,不过我爹想再多开几家火锅店,让咱们合作,还是五五分成。” 朱家还是挺实诚的。 “几家?” 朱乐天立马伸出两根指头。 一旁的李洛阳嗤之以鼻,只开两家好意思说。 姜佑不这么想,看朱乐天信心满满的样子,试着问道:“二十家?” 朱家是不差钱的,看看朱乐天平时作风就知道,只开两家就不是朱剋的作风。 朱乐天旋即点点头,高兴道:“我爹说火锅店生意兴隆,要抓紧时间挤占市场,不光是长安县,我爹说在万年县,永安县,乐宁县都要开。” 事实证明,朱剋还是极具眼光的,火锅店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现如今最大搅局者何枋已死,火锅店只会越来越好。 “好家伙,你爹是打算全盘通吃呀,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 京城外城有四县:长安县,万年县,永安县,乐宁县。 这四县占据东南西北四方,人口百万之众,虽不如内城一百零八坊繁华,夜夜笙歌,销金窟之名,可也差不了多少。 说出去,我家有京城户口,那外地姑娘赶着嫁。 姜佑咂咂嘴,有些不满意的样子,伸出五根指头放出大话:“二十家不够,最少五十家。” 李洛阳,朱乐天心里咯噔一声,论起胃口,还是姜兄大。 “对了,我最近还有一个新的想法,你们家有客栈吗?” 李洛阳当仁不让,拍着胸脯,很是急切:“我家有,来合伙,二话不说,直接签合同。” 汤池和火锅店现在正在起步阶段,但众人看的出来,这生意只赚不赔。 而且这两门生意都是姜佑想出来的,姜佑脑子总有稀奇古怪的东西,可事后事实证明,这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 所以,这次当姜佑刚一说出口,李洛阳就嗅到商机,抢着要合伙。 看李洛阳猴急的样子,朱乐天也立马明白了过来,上前阴阳怪气几句:“长安县的百姓可都知道,住店不住李家的。” “怎么回事?”姜佑好奇。 “洛阳他家的客栈死贵,还啥都没有,姜兄别跟他合作,我倒是认识一个人,可以介绍给你,他家开客栈起家的。”朱乐天打趣道。 李洛阳心想:把兄弟儿翅膀硬了,有好事不想着把兄弟,却想着外人。 “行,这事改天再说。”姜佑也是一时兴起,但自己的客栈开起来,保准挣钱。 李洛阳眼见没合伙成,也没生气,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瞅准姜佑这只肥羊,猛薅就成,也不怕把他薅秃了。 期间,青葵进来送了点心和水果。 李,朱二人也不客气,坐在床边吃的甚欢。 这将军府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好像是贡品,连橘子都是坐海上快船运过来,到了京城,还很新鲜。 “也不知道魁首街的那帮衙役什么时候撤,我这生意刚起步,烦。”李洛阳掰着橘子,往嘴里塞了一瓣,有些烦躁。 蛮国幼女案发生在哪里不好,偏偏发生在自己汤池的隔壁院子。 昨日事发,一帮衙役把整条街都给封了,不许任何人靠近,洛阳汤池再次歇业。 开业还没一个月,就挂牌歇业了两次,也是没谁了。 不过艰难困苦之后总会重焕新生,特别是何枋死后,一起联合打压洛阳汤池的其他汤池,一时间没了背后资金支持,估计不久后就会停止压价行为。 “对了,那个瘦子怎么样了?”姜佑躺在床上,突然问了一嘴。 昨日除开对那些被蒙眼捂嘴,捆手捆脚的蛮国幼女印象深刻外,姜佑对瘦子也颇感意外。 挑客三人合力杀死一名杀手,瘦子慌张之余,还不忘把他的两个兄弟拖到房间躲藏,这种种行为都看得出,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李洛阳仰起下巴,想了一下,说:“还真没怎么注意他。” “我知道。”朱乐天一脸兴奋,说:“他此次和姜兄一样,伤了大腿,后来被大理寺的人带回去问话,我估计他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放回来了,不过可惜他那两个兄弟,白白丢了性命。” “这事说起来和我们也有关系,要不是我们把他们兄弟三个关进汤池柴房里,他们也不会遇到这事。”姜佑扶额,有些神伤。 末了对二人说道:“等他出来,咱们适当地给点补偿吧,也算是交代。” 二人听完,皆是不语。 其实昨日无意撞破蛮国幼女案,三个挑手功不可没,是他们从柴房小窗户口翻了过去,打碎酒坛,引起杀手们的警觉。 自此案发,可挑手三去其二,也相当惨烈。 “也成,火锅店还缺几个看场子的,他要是能改邪归正,我倒是可以收纳他。”吉祥物也有怜悯之心。 其实纨绔子弟们的心肠都不坏,只是以前没找到正经事情做,所以才偏了人生正途,像李洛阳,朱乐天,没做生意之前,与何济又有何分别。 但人只要找到目标,并花费心思投入其中,就会感悟人生不一样的精彩。 咯吱—— 三人正在为瘦子神伤的时候,姜佑屋子的门突然被推开。 门口站了位姑娘,冷峻神情,撇眉不喜。 她张口就来:“二位公子,我家上将军有请。” 李洛阳,朱乐天互相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柑橘,起身捻捻衣裳的褶皱,准备出门去见陆云起。 姜佑躺在床上,在想:陆云起好端端地找这二位爷干什么? 可无能为力小姜佑,也只能躺在床上想想罢了,其他的他什么都做不了。 李,朱二人随青梧出门,来到前厅。 陆云起已经现身,依旧是紫色衣裳,头发高高束起,一丝不苟,一副英相。 李,朱二人踟蹰,但还是上前行礼:“见过上将军。” 陆云起随意抬手,轻抬绛唇:“随便坐,只是闲说几句话。” 二人找了下首位置坐下,双臂垂在腰间,心里踌躇万分,好端端的,姜兄的夫人找自己两个作甚? “昨日事,本将军不在场,姜佑伤了腿,你们为本将军详细解释一下,进入酒坊之后的事情吧!” 来兴师问罪的? 二人下意识地想到。 昨日几人进去,就姜佑一个人受了伤,陆云起今日是过来问罪的! 可看她样子又不太像,因为陆云起十分平静,素净的面容上还隐隐有些期待。 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二次进闺 李,朱二人还在思考,陆云起为啥是这个样子时,边上的大丫头青梧提醒道:“二位公子,上将军在问你们话。” 二人惊醒,还是嘴溜的李洛阳将昨日进入酒坊里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陆云起。 李洛阳长篇大论地叙说自己的见闻,期间详细描述了徐彪彪悍的武力值。 说他一跃有三尺之高,飞过墙头,一息间就消灭了院子里的几个黑手。 然后开门叫众人进去,众人摸索进去,当一个拾点儿大佬对战,掉落下来的小装备角色。 一路上,徐彪遇神弑神,遇佛杀佛,反正就一个字:猛! 李洛阳用那他三寸不烂之舌,把徐彪夸成了一个神仙,其实众人都这么想。 因为没有人看见徐彪怎么动的手,反正那些杀手不是被砸瘪脑袋,就是被扭断脖子,死像老残忍了。 与之相对应,三个挑手对战一个杀手,还搭进去两个,伤了一个。 可徐彪呢,啥事都没有,血都没沾片身,堪称神话。 陆云起背靠在椅子上,双臂抱胸,听的津津有味,精彩处,整个上半身差点趴在桌子上,嘴角也不禁翘了起来。 自己手下的护卫,就该有这个样! 陆云起洋洋得意的样子,让一旁的青梧十分无奈。 小姐就这点爱好,爱八卦,爱听故事。 昨天晚上自己也跟小姐说了见闻,可由于自己没跟着去酒坊,酒坊里发生的事完全不知,叫来徐彪,徐彪傻憨憨的,嘴不太会说话,小姐听着没劲。 本来想找姜佑这个亲身经历者说,可念在他差点成了公公,就没去烦他。 今日正好,昨日酒坊两个亲历者都来了,小姐又怎么会放弃这个绝佳机会呢。 所以借口找他们二人说话,实则是让他们说故事听,满足小姐强大无比的好奇心。 呼—— 李洛阳说完了,说的惊心动魄,说的惊悚悬疑无比,说的结局完美,成功解救女童。 陆云起听的全身心投入,完事之后,恨不得自己昨日就在场。 陆云起还在回味故事,嘴角微微上翘,脸色充盈。 “姜佑是自己逞能,受的伤?”陆云起突然问了一句。 李洛阳为难,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说是……陆云起肯定会说:你们干什么吃的,为何叫我夫君独自一人冒险审问酒坊掌柜? 说不是……可事实胜于雄辩,姜佑还真是一个人上前不注意,着了酒坊掌柜的道。 “额……大概是这样的,不过姜兄也是愤怒至极所致,昨日十几个幼女可怜的样子,看着确实让人心疼不已,姜兄仁善,也是一时没忍住,才会质问酒坊掌柜。” “唔~”陆云起嘴里发出声响,不知什么意思。 出府之后。 李,朱二人站在府前,面面相觑。 “洛阳,我怎么感觉你说错话了。”朱乐天叉腰,有些忧愁。 李洛阳捏着自己的下巴,点点头:“确实,我应该把姜兄塑造成一个惩奸除恶的大侠模样,这样,陆将军会更喜欢些。” “今天我才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姜兄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青楼,原来他家里有这么一位关心他的夫人,姜兄真是好福气啊!” 陆云起所表现出来的担心,两人看的出来。 前厅。 陆云起轻蹙眉头问青梧:“为何那酒坊掌柜不直接扎姜佑的心窝子,这样岂不是临死前还能拉一个垫背的?” 青梧耸肩:“大概是因为做公公比死了,更让姑爷崩溃吧。” “也是哦。”陆云起忽然笑了。 很是邪恶。 …… …… 七八日后,姜佑能下床走路了。 不过只能一步步地往前挪动,还要拄拐,要不然就是钻心的疼痛。 “姑爷,上将军有请!” 姜佑正在和青葵在自己的屋子里,你侬我侬,可不巧的是,青梧过来传话。 姜佑只能暂且放下手上的事情,拄拐随青梧出门。 到了前厅,没见人影,姜佑偏头问:“在楼上?” 青梧点点头,就要抬脚上楼梯。 哪知姜佑伸手拽住了她,不满道:“你家姑爷都这个样子了?不过来扶着我,我怎么上去。” 青梧站在原地,俏脸不满,可看姜佑瘸着一条腿,手上还有拐,只好折身回去搀扶。 姜佑也没不好意思,直接一条胳膊搭在青梧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拄着拐。 一步一步地挪动。 楼梯狭窄,也不知姜佑故意还是怎么滴,青梧总感觉地方不够用,自己已经被挤到边边。 肩上姑爷的一只手垂下,有意无意地在自己胸前摩擦,可看姑爷一脸正经的样子。 青梧也没多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姜佑终于上楼,不过在进门前小声嘀咕一句:“还是茉莉味的,有点淡。” 青梧听完,愣在原地。 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中,目送姜佑进门。 这是姜佑第二次进陆云起的闺房,总得来说已经轻车熟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坐是坐不得了,要不站着,要不躺着。 姜佑进门瞄珠帘后的床铺一眼,想入非非,陆云起总不好意思老让自己站着陪她说话吧。 自己还是个病人呢。 陆云起今晚还是坐在软榻上,单手扶额,瞧着手里的《三国》。 “来了?坐吧,今日也没事,就是故事看了好多遍,有些腻了,你有空就帮着再写几卷吧。” 姜佑听罢,转头就要走,就知道来这里没好事。 自己一个病人,陆云这个铁石心肠狠心女人还要压榨自己给她写故事。 门都没有。 还是回去找小青葵玩,让她帮着自己扶着尿尿比较好。 可转头已经看见怒火中烧的青梧,青梧二话不说,过来时还故意用胳膊肘碰了姜佑一下,淡然道:“我来给姑爷准备笔墨” 姜佑陪着笑脸转过身子,看向陆云起,可怜巴巴道:“上将军,你看我都这个样子了,我得好好养伤。” 哪知陆云起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说:“又不是手伤,腿上无妨,能拿笔就成。” “我坐不下去,一坐腿就疼。”伤了大腿根,坐下去,摩擦到伤口很疼的。 平时睡觉的时候,姜佑都把两腿岔的开开的,以防碰到伤口。 这就导致每天早上起来,总有一顶帐篷很显眼。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举两得 陆云起却嫌弃姜佑聒噪,冷哼一声:“要不你站着写,就像平时在书院白板上写字的时候?” 姜佑歪头,鼻孔冒气,大呼上当。 从脸上挤出笑容:“那我还是坐着写吧,为了上将军,我甘愿忍受此痛。” 说的大义凛然。 为了大爱! 在书桌后,小心翼翼地岔开大腿,姜佑扶拐,慢慢坐了下去。 欸……好像也不咋疼耶。 姜佑嘿嘿一笑,边上的青梧看见了,叹了一口气,那是,面上外敷的药,和内服的药,都是幽州的老方子。 往年幽州士卒受伤,比这严重的,只要外敷内煎,半个月之后,保准活蹦乱跳。 哪像姑爷这细皮嫩肉的家伙,还没碰到,就表现出一副疼的要死的样子。 坐下后,姜佑把拐靠在桌边,拿起青梧递过来的狼毫,想了一下。 上一次已经写“陆逊营烧七百里,孔明巧布八阵图。” 故事已经进行大半,汉室复兴无望,天下一统还是得看我老曹家的,不对司马家的。 一边写,姜佑嘴上可没闲着,总想舔着那个女人:“上将军,从现在开始,到距离年根底下,您有什么事儿没?” “没事。”陆云起随口应道。 明年开春,自己才能领职去城外练兵,今年确实没什么大事。 姜佑听罢,笑嘻嘻。 “你问这个作甚?”陆云起拢拢衣袍,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反问道。 姜佑开门见山:“内城朝圣书院比试,您知道吧?” 自然知道,没去幽州之前,自己也参加过朝圣书院的比试,只可惜,走到第三轮就被淘汰了,也是时运不济,碰到了强有力的对手。 朝圣书院,腊月比试,堪称年根底下学术界最盛大的一场**,只要是读书人,没有不知道的。 听姜佑话茬,他想参加? 年龄是大了点,可也能去,况且他还有个举人身份。 “知道,怎么啦?” “我给巽山书院的那些小娃娃们,报名参赛,只是缺少个领队人。”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腿脚不便,这领小娃娃参赛,您老就接着吧。 不过陆云起听完,只是疑惑的很:姜佑脑子坏了,还是傻了? 巽山书院的学生什么水平? 去朝圣出院参赛的又是什么水平? 这不明摆着自取其辱吗? 不对……他怎么拿到的参赛名额? 巽山书院论资历,论辈分,朝圣书院怎么也不会给这个小年轻书院请柬呀! 不过旋即又想起自己恩师张载在书院,这一切都解释通了。 朝圣书院不看在姜佑的面子上,也不看在巽山书院的面子上,而是看在老师儒圣的面子上,下发请柬。 陆云起抬手拍拍额,又想起很多忘掉的事情,比如很多天前,也就是酒坊幼女案发那日,晚上回来,青梧带回老师的亲笔,说的就是领队人一事。 不过自己给搞忘掉了。 今日经姜佑怎么一提醒,又记起来了。 好奇和丢三落四……陆云起的两大特点。 既然老师请求自己成为领队人参赛,那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反正年根底下又没什么事。 去朝圣书院凑凑热闹也成。 “你想求我去?” 虽然已经确定自己会去,但在姜佑面前,陆云起还是多一嘴,以显示自己高贵的身份。 看陆云起的样子,姜佑觉得这事难办了。 可也不能让那些孩子失望,于是姜佑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说道:“《三国》的故事已经进行大半,我又想到了一个新奇的故事,只要上将军愿意去,我不介意这两三日写出来。” 陆云起爱看故事,姜佑投其所好。 就不怕你个小女人不上钩。 果然不出姜佑所料,陆云起听完,有些心动,先是将手放在嘴边掩饰一下,这是她迟疑的标准动作。 接着假咳两声,陆云起平静道:“幽州的孩子都是我带过来的,我自然要对他们负责。” 同意了,但陆云起用了借口:我陆某人可不是馋你的故事,我是为了孩子。 姜佑秒懂,也不戳破,陆云起这个样子挺可爱的。 搞定带队人,姜佑写了一会儿,完成几页后就交给陆云起。 陆云起接过新写的故事,读的津津有味,还是新故事好看呀。 陆云起双眼炯炯有神,长长的睫毛微颤,白皙透亮的一张脸,充满渴望的神情。 趁此,姜佑又说了另外一件事。 心想:我也不能白写故事,总要完成几件萦绕在心头的大事,为发家致富铺平道路。 “何枋死了,何府倒台,何府的产业充公,不过近日何府在长安县的铺面,就会公然出售,我的意思是买几间回来,一本万利。” 陆云起看的正认真,没回话。 姜佑抬头瞄了青梧一眼,意思是说:你去,提醒你家上将军一句。 青梧白了姜佑一眼,嘴巴撅的老高,还在为刚才进门前的一句话,而不爽:“茉莉味的。” 我青梧擦什么味道的胭脂,关你什么事? 我有理由怀疑,刚才你让我扶你上楼,就是在借机占我的便宜。 我才不要听你的话。 傲娇记仇的青梧。 姜佑没有办法,只能等了一会儿,看准时机再说一遍。 这时远处软榻上的陆云起终于有了反应,投来不解的目光,为什么要买铺子? 姜佑清清嗓子,解释道:“买铺子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所谓细水长流,就是这个道理。” 陆云起还是不解,说的啥玩意? “这叫战略性投资,就比如你在外领军打仗,总得叫粮草先行是一个道理,这样才能打胜仗。” 姜佑用了一个浅显的道理,虽然不那么恰当,但不管了,谁叫陆云起是一个商业白痴呢。 “买铺子钱从哪里来?府里可没钱!”陆云起呆呆的,双手探出,表示自己没钱。 姜佑就知道陆云起会说这些,提醒一句:“上一回李家不是送来十间商铺吗,那个转手一卖就有钱了。” 都已经打听好了,陆云起手里捏的十间商铺还在她手上,她一直没找到合适买家。 因为是李家的铺子,在长安县,有能力买的多少都和李白沾点关系,看在李白的面子上,别家都不敢买,所以,商铺还在陆云起手上。 姜佑打算好了,既然卖不掉,那就重新卖给李白,相信李白还是极有兴趣,买回自己原来的商铺。 这样做一举两得,既卖了一个人情给李白,又能筹到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县男爵位 事实上,当初李白醉酒误事,想把自己的女儿送给姜佑陪睡,被陆云起发现了,于是白白送出十间铺子赎罪。 可回过头来,这十间铺子捏在陆云起手上,由于没有专人经营,里面可能还有李白的暗中操作,十间铺子已经贬值许多。 若还放在手里,实在划不来。 不如早早地出售给李白,相信李白很愿意拿出一大笔钱赎回。 有了这笔钱,买回一些家底清白,干干净净的铺子,这才叫资本积累。 这些铺子以后才是上将军府的财产,不掺杂一点杂质的。 …… “十间铺子我已经低价,抵给牙行还债了。” 陆云起说瞎话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十间铺子。 这是上将军府的财产,陆云起怕姜佑一个黑心小细作,白白舍了十间铺子。 “还债?”姜佑饶有意味的嘴角一笑。 “可我怎么听说,府里的债务还是那么多,没少呀。” 陆云起故作不知道,眼睛望天,小脸无辜。 原来戳破陆云起的谎言是这种感觉,姜佑心中无能狂笑,看陆云起无辜的样子,好好笑呀。 “您拿出铺面,我来换钱,您要是不放心,派个人盯着我总成了吧!” “我都有铺面了,还换什么钱?” “您不知道吗?从拿到那些铺面到现在,收成减多少了,您心里没算过这个账吗?” 十间李家铺面,就是个烫手山芋。 收成只会越来越少,虽说当初打包并入上将军府,可铺子里的人手还是李白的,那些忠于李白的掌柜做些手脚,上将军府又有什么办法呢。 陆云起听到这,终于认真起来,姜佑说的没错,铺面的收成越来越少,府里的齐师爷算过一笔账。 不出意外,到明年开春,十间铺面的收入就会减半。 如此江河日下的铺面,还是早日出手比较好。 “你自个去跟齐师爷商量,不过青梧要当面。” 青梧,陆云起信得过,所以要当面,这是陆云起的底线。 姜佑笑嘻嘻,还以为自己要和这女人唇枪舌战一番,才能说动这位不威自怒的上将军呢。 不过目前看来,这个女人还是会过日子的,家里的账算的门清。 也不钻牛角尖,不是个固执的女人。 看来自己拿下她,指日可待呀。 想着,姜佑又嘿嘿傻乐起来。 经青梧提醒,才又开始奋笔疾书。 同时姜佑发现,青梧小气的很,还不能跟她开玩笑,要不然这丫头能记一辈子。 刚才不就是拿手蹭了蹭她隆起的胸吗,你要是没有,是平的,我姜佑也感觉不到啊。 不管,这是你的错! 至于胭脂的味道,那也是随口说的,茉莉花味道很淡,但很好闻呀。 这叫夸奖,怎么到青梧这儿,就感觉成调戏了? 古代女人真保守。 ……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 “你有完没完!” 陆云起轻抬嘴唇打断,瞪了姜佑一眼,写故事就好好写,话那么多。 看陆云起不喜,姜佑闭嘴,乖乖写故事,当一个勤劳的码字工具。 还是被读者堵在家里,强迫更新的。 牛也没像自己这么被逼得! 不过旋即,陆云起忽然站起身来,转身撩开珠帘,在床边的柜子里摸索什么。 姜佑好奇,伸头看去,不得不说,这隐隐约约看见一个撅起屁股的女人…… 啧啧啧。 陆云起摸了一会,手里拿出一个盒子,径直走到书桌这边。 姜佑赶紧收起眼睛,作沉思样。 将盒子放到姜佑桌子上,陆云起转身离开,又坐回软榻:“瞧瞧吧,给你以后行事提个醒。” 姜佑莫名其妙,放下狼毫,小心翼翼地伸手打开盒子。 入眼的不过是一张黄帛,两头镶玉,一看就价值不菲。 展开来看。 得竖着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脱手,姜佑惊的把圣旨掉在桌子上,然后又颤颤巍巍地重新捡起来。 妈呀,这是圣旨……姜佑心里叫道。 强忍心底的好奇心和激动的心情,姜佑把圣旨看完,最后,还摸了摸皇帝的宝印。 封我为长安县县男! 什么鬼? 姜佑摸不着头脑。 此刻陆云起又说话:“长安县人士姜佑,破蛮国幼女案,解救数百蛮国幼女,特此封长安县县男,以示嘉奖!” 姜佑抬头,看向陆云起更加疑惑。 解救数百蛮国幼女,什么鬼? 不是只有十几个吗,再说,又不是自己解救的,而是徐彪呀! 朝廷搞错了吧! 此刻青梧是时候出来为姜佑解惑:“酒坊案事发当晚,在城外几处货栈行子里,出现一位身手不凡的大侠,大侠以一己之力,独战几十名杀手,解救数百蛮国幼女,这泼天大案,十年少有,姑爷懂了吗?” 姜佑咂咂嘴,摇摇脑袋,还是不懂,大侠做的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青梧又说:“翌日,官府的人到场,在地上发现大侠留下的字:吾乃邪神姜佑是也!” 额……姜佑惊呆了。 邪神姜佑! 这貌似也不能说明就是自己吧! 重名的多了去了,再者,这个诨号也太中二了吧。 “上将军在幽州的名号是杀神,懂了吗?” 懂了,这次完全懂了。 夫妻双煞! 都是“某神”的诨号! 明白人一眼就懂,这邪神姜佑就是杀神陆云起的夫君,举人姜佑! 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我姜佑没干这种事啊,事发当晚,我差点成了公公,躺在床上疼的要死不活呢。 除非是陆云起派人干的! 姜佑眉头一挑,明白过来:“上将军此番,何意?” 白白送给自己一个男爵位,虽然在“公侯伯子男”中是最low的那一个,但从此,乌鸦坐飞机,成为勋贵阶层的人。 它是质的飞跃。 陆云起神色淡然,捋顺耳边头发说道:“现在告诉你无益,只是为了提醒你一句,日后行事,想想自己县男的身份,别丢了上将军府的脸面。” 还没等姜佑辩驳,陆云起又说:“这么做自然有本将军的用意,时间一到,你自己知晓,好了,多说无益,继续写故事吧。” 姜佑闭嘴,低头伏案。 可心里却惊涛骇浪,久久不能平静。 陆云起暗地里做这些,到底是何用意? 嫌自己的身份低,配不上她?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云崖书院 派死士完成任务,再将功劳转移到姜佑头上,陆云起自有用意,可现在多说无益,为时尚早…… ……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姜佑下楼睡觉,同时心里不爽:陆云起索要过度。 接连几日,姜佑成为专业的码字机器人,陆云起快把他榨干了。 最后五根手指头彻底没了知觉。 筷子拿不起来,勺子也拿不稳,吃饭还得人喂。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陆云起出门,带巽山书院娃娃们去朝圣书院结束。 偌大的山河苑,就剩姜佑和青葵,这主仆两个开启了没羞没燥的甜蜜生活。 再过几日,姜佑拐杖也扔了,找来徐彪讨要几招防身术,只可惜,姜佑底子差,也学不会,只能干瞪眼。 …… 京城,内城。 朝圣书院。 朝圣书院由出身国子监几位大儒联合创办,距今也有百年历史。 其中大儒名宿数不胜数,在这里求学的学生,随便掂出一个,都是哪个侯爷家的世子,尚书,侍郎家的都排不上号。 比家世,在这里可玩不转。 十二月十日,朝圣书院,百院大比正式开始。 千余位来自各地的优秀学子齐聚一堂,一争高下,夺得头名。 巽山书院也在此列,不过没人注意到,这间开院只开了不到半年时间的书院。 还有好多人搞不清楚,疑惑不已:这间书院是怎么混进来的?走后门? 陆云起为了方便行事,作男装打扮,身后跟着青梧和赵二虎。 并带以覃书舒为首五个学生入朝圣书院,开启为期大半个月的比试生涯。 期间,朝圣书院提供食宿,免费的。 今日各地书院学子凭请柬入朝圣书院,熟悉环境。 陆云起用玉簪子束发,眉毛画地也比平时粗一些,脸上打上稍暗色的胭脂,如今像极了哪家俊俏的小公子。 一身绛紫色的衣袍,黑色的束带玉勾,将她的身材勾勒地愈发高挑。 陆云起本来就比平常女子高,但身形略显单薄,可冬日穿的厚,从她现在的模样倒是看不出女子的痕迹。 朝圣书院煌煌大气,光前门楼就有两层楼高。 如今书院门外的巨大广场上,竖起不少各方书院的旗帜。 各色旗帜招摇,都是两三个老者,带领足下书院一干学生排队等候查阅。 陆云起领衔的巽山书院由于今日来的尚早,排在前半段的队伍中。 估计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书院门楼,视以工作人员请柬,然后进书院熟悉环境。 各书院有条不紊地排队等候。 末了,轮到巽山书院时,陆云起从袖口递出烫金的请柬。 身穿朝圣书院衣裳的白衣学子坐在桌子后,右手执笔,左手接过请柬,在名单上对照。 名单无误后,年轻学子准备还回请柬,可这时身穿统一蓝色服装的一伙人,蛮力挤上门楼。 “你们干嘛呀?懂不懂先来后到!” “就是,没看见大家都在排队吗?” “你们是哪间书院的?报上名来!” “后边排着去!” “……”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不满的奚落声音,他们原本排队排的好好的,可突然这群身穿蓝色服装的人,二话不说就插队。 插队也不找个中间的地方插,而是直接插到第一个。 此刻,坐在门楼底下的朝圣书院白衣学子,也站起身,指着蛮横挤上前的一伙人:“哪里来的?后边排队去。” “笑话,吾乃江南云崖书院杨砚生,带领门下学子参加大比,和这些凡夫俗子岂会一样?”蓝衣中走上前一年岁五十上下的老者。 他生有一双吊三角眼,眼袋下垂,看人喜欢斜着眼睛看,他自称云崖书院杨砚生。 众人一听。 云崖书院? 那不是清河范氏的族学! 在江南一带颇有声誉! 前些年,榜眼,探花都是出身云崖书院,云崖书院至此声名大噪。 有人说:京城有朝圣,江南有云崖。 世人给予云崖书院很高的评价。 此次朝圣书院大比,远在江南的云崖书院也在邀请其列。 吊三角眼,颇为高傲的老者,是云崖书院的副院长,唤名杨砚生,是一名儒生,写出不少脍炙人口的文章来。 门下学生多有科举高中者,只是今日带头插队的行为多有自贬身份之嫌。 众人一听老者自称来自云崖书院,都不吭声了,人家家大业大,还是不要惹的为好。 况且清河范氏近年来,权势如日中天,有个在皇宫恩宠深厚的贵妃娘娘,国丈范文谦更是亲自把持朝中御史台。 但凡有谁对清河范氏不利,或朝中大臣指责清河范氏,范文谦都会捏造各种罪名,伙同巨贪首辅一并压下,所言不达天听。 “我云崖书院从江南之地千里奔波而来,一路上舟车劳顿,你快些安排住所,叫我门下学生好生休息休息。” 吊三角眼的杨院长,斜眼看着白衣年轻学子,高傲地吩咐道。 好像这里是在江南范家的地盘,他云崖书院一家说了算似的。 年轻的白衣学子也不敢多耽搁,谁叫人家是云崖书院呢,不看僧面看佛面。 早几日院里的管事就说了:碰上云崖书院,能避则避,好生招待,切勿起冲突。 “贵院请出示请柬!”白衣学子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尽心招待。 杨院长不耐烦,将自己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可硬是没找到请柬。 “丢了。” 白衣学子听罢,有些为难,按照规矩没有请柬的一律不接待,这是院长亲自下的令。 谁也不能违背。 杨院长看白衣学子神情,也并不想为难他,于是左右看了看其他书院。 正好门楼底下有一家书院。 杨砚生叫住这家书院领头的,问:“你们哪家书院的?借请柬一用!” 还能这么操作……底下一干小书院疑惑到家了。 “这位先生,不能借用其他书院的请柬,一张请柬对照一家书院,您得出示您云崖书院的请柬。” 招待的白衣学子尽职尽责,陪笑说道。 杨砚生只觉耳边聒噪,不耐烦道:“丢了就是丢了,难道还能凭空再变出一张不成?一张请柬对照一间书院,你管老夫用的是谁的请柬?” 说罢,杨砚生便不管不顾,抢过白衣学子手上巽山书院的请柬,狠狠地扔在桌上:“喏,请柬,这间不知名的小书院,把名额让给我云崖书院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管事到场 明晃晃的烫金请柬被拍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杨砚生空口白牙一说,这张原本属于巽山书院的请柬,摇身一变成了云崖书院的。 “年轻人,你不会不同意吧?” 杨砚生翘起嘴角,盯着作男装打扮的陆云起,故作威胁道。 陆云起负手于背后,秀眉紧蹙,打量对面胡搅蛮缠的杨砚生。 老大一把年纪了,做的事怎的这般……不知礼数? 招待的白衣学子夹在二人中间,左右为难。 实际上,杨砚生这样做也不是不可以,因为请柬很早就下发下去,一些书院因为不可抗力因素不能按时参加大比,有权将名额转送给其他书院。 白衣学子脑海中又回忆起管事的话:不能和云崖书院起正面冲突。 心想巽山书院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冒出来的,领队的还是个白面小生,一看底蕴就不行。 巽山书院的请柬估计也是其他书院,临时有事来不了送给他们的。 这样的话,巽山书院这一张请柬,再转送给云崖书院合情合理。 卖个人情给云崖书院,相信巽山书院还是很愿意帮忙的。 打定主意,白衣学子上前,先是对陆云起表示歉意,然后故意压低声音,劝道:“这位兄台,您看这……云崖书院势大,连我朝圣书院也不愿意多惹,您就把您的请柬让给他,卖个人情又何妨!” 陆云起薄唇紧抿,眉间皱成了“川”字,这才几年没回来,连朝圣书院都如此了吗? 更多的是来自心底的愤怒,名不见经传就任凭人欺负吗? “什么!你朝圣与云崖好生不要脸面,竟然欺辱我巽山书院!大家伙快来看看啊,云崖自己请柬没带,就把主意打在我巽山书院身上……” “大家伙快来看看呀,朝圣书院处理不公,刚才对我家公子说,要我们把请柬让出来。” “朝圣书院不公啊!云崖书院强盗行径啊!”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 陆云起身后的赵二虎生的虎背熊腰,声音洪亮,这几嗓子吼道,广场数百间书院都能听到。 赵二虎还没完,一拳砸烂桌子,然后癫狂地在门楼底下捶胸顿足,发狂道:“朝圣书院误我!云崖书院欺我!” 门楼大汉的一通表演,虽说突兀,但成功吸引众人抬头观看。 底下学子交头接耳,议论开来。 云崖书院势大,蛮横无礼也就算了,怎么朝圣书院身为朝廷国子监附属书院,也做出这等不公,不正之事! 若事实如此,朝圣书院威严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白衣学子没想到赵二虎胡闹,一时没注意,眼见形势超出自己的控制,他赶忙进去搬救兵。 这等大事还是得一位管事的教授或院长,出来镇场子才行! 赵二虎还在门楼里大喊大叫,振臂高呼。 云崖书院的杨砚生和诸位学子,大眼瞪小眼。 话说这小书院现在都这么没眼力见了吗? 非得把事情闹大! 就算你把事情闹大又怎样? 事后还不是得乖乖让出请柬。 这个世道,谁有权势,谁的拳头更硬,谁才有理。 杨砚生倒是想看看,一会朝圣书院的管事出来,会更向着谁。 “这位公子,把事情闹大,你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吊三角眼的杨砚生,一只手负在背后,一手蜷进袖子,搁在腹前,微微挺直胸膛,斜眼瞧了陆云起一眼。 陆云起紫衣打扮,恢复原状,目光微冷,看着赵二虎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咋咋呼呼。 “遇到不公,自然要反抗一下。” “不公?老夫看不尽然吧,双手奉上请柬给我云崖方便,不知是多少书院趋之如鹜的事情。” 杨砚生并不认为索要巽山书院请柬,是对年轻人不公的做法。 相反,巽山书院应该感恩戴德才是,因为他们对接的是云崖,清河范家的书院。 “别人趋之若鹜,我巽山不屑,你当所有人都愿当你云崖的走狗不成!” 陆云起眼中厉色一起,狠狠地剜了杨砚生一眼。 老者从没见过一双如此深邃,如此愤恨的眼睛,这绝对不是年轻人这个年纪能拥有的。 陆云起幽州沙场征战,早练就了一双阴狠无比,嗜血的双眼。 在战场上,只有你比敌人更狠,你才能赢,才能活下去。 被陆云起一记眼神吓退,杨砚生稍退半步,不自禁吞咽口水。 陆云起呼出一口恶气,又说道:“现在滚,还来得及!” “好大的口气!” 杨砚生刚要开口辩驳,白衣学子搬的救兵到了。 这人月白色的儒衫,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一挥衣袖,一双鹰眼盯住出言不逊的陆云起。 小小年纪,真是好大的口气! 来者是朝圣书院管事,三四十岁的年纪,生的一派正气,颇为严厉。 中年管事一挥衣袖,跨过门槛,直视陆云起再说:“还不道歉!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看陆云起也是读书人,管事气愤不已。 陆云起打量管事一眼,确认是不认识的人,看来朝圣书院真是江河日下,真是什么人都能进。 “阁下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是我巽山书院的过错?”陆云起故意提高声调。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还就不相信这管事能一手遮天! 管事横眉倒竖,先是对杨砚生恭敬一礼,说道:“这位老先生是宣德三十五年的进士,曾官拜翰林院编修,岂是你能胡乱指摘?” 陆云起奇怪,管事为什么这么清楚杨砚生的身份,连多少年的进士都知道。 难道管事是杨砚生的学生,出身云崖书院? 越往这上面想,陆云起就觉得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按理说,朝圣书院的管事,根本不需要向云崖书院行礼。 但刚才,管事行了,对杨砚生尊敬至极。 “你是他的学生?”陆云起直接问出口,看向二人。 管事一怔,惊讶不已,自己出身清河范氏,早年在云崖书院学习。 杨砚生正是自己的恩师,可陆云起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儒圣降临 “师徒一心,欺我巽山书院啊!” 赵二虎一边闹,余光一边注视几人的交谈,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件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来自各地百家书院见证,还就不相信朝圣和云崖脸都不要了。 …… 对峙继续,陆云起猜这位朝圣书院出来的管事,是杨砚生的学生。 管事没想到,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急道:“你胡说什么!” “若不是,你紧张什么?”陆云起不怀好意笑笑。 一旁色杨砚生则是示意管事赶紧解决,这事情再闹下去不好收场。 虽然云崖势大,可也不能留下把柄给别人,任人无端诋毁。 “众所周知,云崖书院是我朝赫赫有名的书院,此次大比,于情于理,都应有云崖书院的优秀学子大展拳脚,你们来自哪里?哪间书院?” 管事闭口不提请柬的事,就书院的知名度说事。 院长虽有言,没有请柬恕不招待,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这叫灵活变通。 “巽山书院!”陆云起不卑不亢,报出名号。 虽然巽山书院现在弱小地像只蚂蚁,但陆云起相信,在自己恩师张载的带领下,巽山书院不出五年时间,必定闻名大端朝上下。 什么朝圣,什么云崖,后边排着去。 世间唯一“儒圣”可不是盖的。 管事一听,乐了,不动神色地看了自己恩师一眼,阴阳怪气大声道:“没听说我朝有巽山书院啊?哪里来的乡巴佬?我现在怀疑你巽山书院的请柬,是伪造的。” 朝圣书院大比,请柬只会派发世间知名书院。 巽山书院……那是什么? 管事在朝圣书院虽然不久,但有名气的书院大致都能记住名字,可从没听说过巽山书院这么一号。 “这就是你们朝圣书院的待客之道!”这句话从陆云起从牙缝里一字一字地蹦出来。 看得出来,陆云起现在很生气。 原以为云崖仗着清河范氏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京城朝圣书院也是如此! 更何况还出言不逊,以“乡巴佬”代称! “呦,生气了?你老师没教过你一句话吗……怎么说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管事洋洋得意,一时忘记自己的身份,在门楼底下,笑的前仰后翻,跟街上的泼皮无赖毫无分别。 杨砚生则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心里在感叹:有权就是好啊,想当年无权无势的时候,与这个年轻人何曾相似! 只可惜,现在有权有势的是自己这一方! 陆云起确实很生气,很愤怒,袖子底下的拳头握的发白。 满怀期待来参加大比,却没想到比试还没开始,在进门前就受到了如此大辱! …… 赵二虎本想把管事说的话复述一遍,说与广场上的数千学子听,可他却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见远处人群中,缓缓走出一道熟悉身影。 这老头来干嘛? 这人自己还认得! 腰间挂着包浆酒葫芦,一副苍老慈祥的面容,头发乱糟糟地蓬在脑袋上。 “儒圣张载!” “哈?真是他!” “愣着干嘛,快跪下呀!” “对对对……” “见到活的了,此生无憾呀!”一学子仰天高呼,然后就晕了过去。 广场上数千人齐唰唰地下跪,让门楼的几人一时诧异。 纷纷走到檐下抬眼去瞧。 只见数千学子,像秋日里的麦浪一样,齐唰唰地全部跪了下去。 没跪下的,直杵杵地站在原地,嘴巴微张,神情愕然,连眼睛忘记眨,直到身边同伴提醒,才热泪盈眶地伏地跪拜下去。 那可是张载啊! 儒圣! 儒圣! 儒圣! 千百年来,只他一人得这个称号! 他是天下所有学子的老师! 他著书无数,广开门庭。 连上一任皇帝宣德帝都是他的学生,不,不止上一任,这一任也是。 他门下学生遍布朝野,三省六部十二衙门,海外诸岛。 他一生致力于传授儒学,十三年前,蛮国二十万大军马踏幽州,也是他,张载! 执节入蛮国国都,广布恩泽,陈情利害,劝服蛮国皇帝,才让幽州幸免于难。 光凭这一项功劳,他足以载入史册。 张载笑眯眯地取下腰间酒葫芦,目光纯净,抿了一口断玉烧,心里想到: 这才是世人见到我张载该有的样子嘛! 哪像姜佑,竟然不认我世间唯一“儒圣”,还有李洛阳和朱乐天,差点扭断自己的胳膊。 不过事后想想也怪不得他们,纨绔子弟,不读书不认识自己很正常。 张载步履缓慢地走至门楼阶下,戛然停下脚步,眯眯眼往阶上瞅,他好像在找人。 他微抬右手,沙哑的声音随即传出:“云起,还不快下来扶住恩师!” 门楼底下众人听的一清二楚,中年管事和杨砚生一惊,张载这话说的,自己这群人中有他的学生。 被张载亲口承认的学生。 那是世间无数学子的荣耀啊。 能成为“儒圣”张载的学生,比登天还难。 三省六部十二衙门,张载也只是教过他们几年而已,可从未承认恩师的身份。 可就在刚刚,张载明明亲口说了:“云起,还不快下来扶住恩师!” 云起是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就是张载的学生。 是谁? 管事和杨砚生来回找寻,却见刚才被自己二人轮番羞辱的白面小生,提起衣摆,缓缓下阶。 “学生来迟,还请恩师恕罪!” 陆云起低头站在张载身边,轻扶张载伸出的右手。 他怎么……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管事和杨砚生一个劲的摇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张载的学生? 张载已经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来到管事和杨砚生面前。 只轻蔑地瞥了一眼,两人就赶紧跪下来。 就算一个是朝圣书院的严厉管事,一个是目中无人的云崖副院长。 在张载面前,还没他们抬起头的份儿。 “方才老朽在人群中听了好大一会儿,大概搞清楚状况,是你们想夺巽山书院的请柬?是你们欺我门下学生?” 张载语气一下下地加重。 如果现在他手上有拐杖,肯定能把地板戳出窟窿。 中年管事不敢抬头,颤颤巍巍,五十多岁的杨砚生则是艰难地抬起头,面露难色,嘴唇颤抖说道:“先生,先生生,您听我解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哼!” 张载一挥袖袍,指着杨砚生的鼻子大骂道:“汝是读书人之耻!老夫羞于与汝说话。” “还有你,朝圣书院隶属国子监,现如今竟成了你们狼狈为奸的地方,叫你们院长滚出来见老夫!”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大师兄薛生 张载一怒! 这事大了。 还在朝圣书院听雅阁,磨墨的朝圣书院院长薛生,听到消息,着急忙慌地往这边赶。 “薛生拜见先生!” 薛生也是张载的学生,所以一见到自己多月未见的恩师,就迫不及待地伏地行跪拜大礼。 在外,薛生是高高在上的一院之长,沉迷学术,不威自怒 可在张载面前,他薛生也只有受教训的份儿。 “薛生,当初你接手朝圣出院,为师与你说的,你可曾忘记?” 薛生跪在地上,面对张载愤怒的质问,额头淌汗。 张载一大把年纪,胸脯起伏,懒得再与之纠缠,就一挥衣袍,撂下狠话:“薛生,你好自为之,如果不想断了师徒名分的话。” 说完,张载在陆云起的搀扶下,撩摆跨过高高的门槛,带巽山一众率先进入朝圣书院。 张载进去后,薛生才敢抬起头,还未起身,就恶狠狠地瞪着中年管事:“你给本院长立即滚出朝圣书院。” 中年管事连屁都不敢放下一个,头都不敢抬一下,是有苦也说不出。 谁又知道名不见经传的巽山书院背后,有儒圣张载撑腰? 薛生站起来,直面杨砚生,咬紧后槽牙:“你带着你的人,也立马滚出朝圣书院!滚出京城!” 杨砚生面露难堪,若真的灰溜溜地回去,不好交代,于是硬着头皮上前:“薛院长,我们可是云崖书院的……” 但话没说完,儒衫的薛生就指着杨砚生的鼻子,讥讽道:“云崖书院就该高人一等?滚!你惹恩师不高兴,惹恼儒圣,等着被全天下读书人戳着脊梁骨骂吧!” 薛生说完,赶紧回身跨过门槛,追自己的恩师张载去了。 “插队就是这个下场!” “呦,怎么不硬气了,踢到铁板了吧?” “云崖书院怎么了,碰见天下儒圣,还不是得灰溜溜滚回江南去。” “就是,滚回去吧,京城不欢迎你。” 三五成群的读书人叉腰不嫌事大,净说一些风凉话。 …… “老师,您怎么来了?”陆云起跟在张载身边,探头问道。 话说,刚才自己老师一出场,那两个趾高气扬的家伙都快吓尿裤子了。 不过别说,这种感觉别提多爽了。 张载背手,和街上小老头没两样,瞥了身边这不成器色妮子一眼,教训道:“你陆云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不是武将吗!出手打他呀,还讲什么道理!” 陆云起伸手挠挠头,尴尬笑笑。 自己不是想这里是在朝圣书院吗,都是读书人,然后就没敢动手。 若是在幽州,自己铁定动手,对付杨砚生那种仗势欺人的贼子,一顿拳头保准他吃的饱饱的。 “老师,您还没回答我,您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碰巧来看看不行吗!” 张载摇摇头,轻车熟路地在前领路。 他准备给巽山书院的一众娃们,找一个大豪宅住住,前几年朝圣书院扩建,薛生可是问了自己意见。 所以进入朝圣书院,张载像在自己家后花园一样。 豪宅,那必须是薛生这个院长住的小楼,那里背靠假山,面前湖水,堪称风水宝地。 才不要去住免费的宿舍,又挤又臭。 碰巧来看看……对于这个理由,陆云起可不信。 “老师,老师,老师,……等等我,老师……” 朝圣书院院长薛生,年近五十,是京城有名的读书种子,早年连中三元,一时前途无限,可这位状元郎入朝为官没两年,就去到国子监他恩师张载身边,情愿做一个端水倒茶的小厮。 日常就教教书,醉心学问,也不多管事。 可张载看自己爱徒这样下去虚度光阴可不行,于是把他发配到朝圣书院做院长,距今也有二十多年。 薛生在后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可前面张载一干人等全当没听见,直至薛生追到最前头。 薛生展臂堵在众人面前,面向张载,摊袖作揖:“学生拜见恩师!” 张载瞧薛生气喘吁吁,没给他好脸色:“老夫可不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学生。” 说话醋溜溜的。 “千错万错,都是学生的错,今日之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薛生保证,若是今日因为这事真的断绝师徒关系。 薛生发誓,一定会把那个中年管事和杨砚生的祖坟刨出来,扬灰! “哼,走了一路,也没喝杯茶水!”张载摆手傲娇,停下脚步,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两眼望天。 陆云起在旁看的心里想笑。 按理,薛生算自己的大师兄才对,或只有大师兄才能让恩师这样傲娇对待了。 薛生眼眸一转,立马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楼,知道恩师在开玩笑,于是笑嘻嘻地请道:“老师,前面就是听雅阁,若不嫌弃,劳烦移步。” …… …… 听雅阁。 背临假山,面对湖水,冬日一片好景色。 由赵二虎和青梧带五个孩子到处转转,张载师徒三人则是登上二楼,临窗品茶。 二楼临窗,居高临下。 薛生一袭儒衫,大家气派,在小榻前小心翼翼地加炭煮茶,对面坐着的是他恩师张载。 陆云起在屋子里随处闲逛,打量朝圣书院院长的住所,别说,这屋子清净雅致,干净整洁。 “老师,喝茶。” 薛生从煮沸的炉子里,倒出一杯青绿的茶汤,小心翼翼双手呈过去。 张载没看,眼睛瞧着窗外,手指敲了两下小案,薛生把茶放在小案上,恭恭敬敬地又坐回去。 “你这地方不错。”张载扶须。 薛生陪笑:“老师喜欢,学生巴不得您可以多住几日。” 张载的脾气如何,薛生年轻时在身边伺候,知道的一清二楚。 方才门楼底下张载说出狠话,薛生惶恐,可现在薛生回过头来想想,恩师气的是管事和杨砚生胡作非为,不是和自己生气,倒也不会真的断了师徒名分。 “今日之事……”张载张嘴刚要说话。 “学生定会给全天下学子一个满意的交代,此类事情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请恩师放心。”薛生赶忙站起来,抢话道。 今日之事,只是个例。 碰巧让云崖书院杨砚生师徒两个碰到一起,这师徒两人狼狈为奸,坏了朝圣书院的风气。 薛生绝对不会允许中年管事,再继续待在朝圣书院祸害,还有,此次大比过后,朝圣书院就会来一次内部大清洗,保证让公平公正四字贯彻书院始终。 张载听罢,满意点点头。 薛生作为自己的大弟子,为人还是值得信任。 今日门楼底下,他作为一院之长,也不可能事事都把关,书院里出几个败类很正常,只要妥善处置方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年轻学生 “恩师,前不久听闻您辞去国子监大祭酒的职位,学生去国子监找您时,您已经不在了,学生上下找不到您,还特意派人去了恩师老家横渠,也没找到。可您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载卸职国子监大祭酒,少有人知道,连他偷偷离开京城也没告诉任何人,本想着回横渠老家安度晚年。 可稀里糊涂在城外巽山书院住了下来。 薛生作为张载的大弟子,每隔半个月都要去看望张载,可前不久没见着,又听知道内幕的人说恩师已经卸职。 薛生怀疑出了什么事情,还特意派出人手到恩师横渠老家找寻,可也没找到,却不想今日恩师主动现身朝圣书院,一时奇怪。 “不该问的别问。” 张载抿了一口茶,并不想提及此事。 薛生坐在对面,很有眼色,也就闭口不谈。 可按照他的性子,私底下肯定会偷偷查下去。 “云起,过来,见见你大师兄。”张载招手,把屋子里闲逛的陆云起叫到跟前,准备让这师兄妹两个认识一下。 陆云起一袭紫衣,样貌年轻的很,走到薛生面前,拱手一拜:“陆云起见过师兄。” 薛生也老大不小的年纪,当陆云起的师父都绰绰有余,可没有办法,两人拜的是一个师父,要以同门相称。 张载有数十位关门弟子,每一个薛生都认识,可唯独这位,薛生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张载都亲口承认陆云起是他弟子,薛生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怕是恩师新收的弟子。 薛生轻抬手,露出微笑:“无需多礼,不知这位师弟哪里人士?” “薛生,你老眼昏花了吧?这是你师妹!”张载拍在小案大笑,毫无形象可言。 师妹? 薛生一惊,往后咧咧身子,又仔细瞅了瞅面前身形挺拔,面容俊俏的陆云起。 这分明就是哪家公子呀!还属于美男子的那一种,何来师妹之说。 陆云起一笑:“确实是师妹,此番打扮,能省去不少麻烦,还望师兄见谅。” 薛生很久才缓过神,亲自搬了个板凳过来给这位小师妹。 “你……” “我唤名陆云起,这几年不在京城,师兄可能没听说过我,不过我父陆召,师兄应该听说过。”陆云起解释道,正身坐下。 薛生仰起下巴想了想……陆召,陆召,那不是那个,那个……陆云起,哦,原来是她。 明白过来一切,薛生偏头看向一旁的恩师张载。 不明白恩师为何收一个罪臣之女为徒? “看老夫作甚,老夫收徒,还得经过你的同意不成?” 薛生摆摆手,只是奇怪老师收门下弟子从来都是读书人。 怎的这回是一个武将?而且还是罪臣之女? 想到这,薛生表情奇怪,但面上却未表露,神色淡然道:“师妹武将之资,当是一段佳话。” “师兄客气了。”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大师兄问东问西,作为小师妹的陆云起有问必答。 虽然一开始薛生芥蒂陆云起的身份,但由于二人性子都是豪爽那一类,很快就打成一片。 师兄妹两个相见恨晚,薛生带陆云起非要去看看他的藏书,显摆一番。 陆云起露出微笑,欣然前往,说不定里面就有话本孤本,一看倒也无妨。 二人走后,张载一个在坐在窗前,品茶赏景,只是神色很快沉寂下去,不知道为什么。 …… 酉时。 王公公照例安排年轻皇帝晚上的住处,只不过提了一嘴今天早上在朝圣书院发生的趣事。 年轻皇帝便立即没了去后宫寻欢的心思,换上一身常服,只带了禁军统领卫东一人,急匆匆出宫,直奔朝圣书院。 天色黑尽。 年轻皇帝来到听雅阁外,留卫东在外侯着,他孤身一人进去。 二楼里,三人交谈甚欢,猛然间闯进来一个外人,话说还都有些奇怪。 “学生拜见恩师!” 来人进门前径直走到笑呵呵地张载面前,腰弯了九十度,拱手虔诚拜道。 等这人直起身子,薛生奇怪,怎么这人自己也不认得,却偏偏也是恩师的弟子? 恩师到底瞒着自己,收了多少弟子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是?”薛生并不认得年轻皇帝。 因为他当年高中状元还是宣德帝时期,往后就再也没有进过宫,自然没见过上位只七年的年轻皇帝。 “皇帝陛下,别来无恙!” 坐在板凳上的陆云起却是认得这位年轻人,早年求学,就是这人和自己一起拜入张载门下。 虽多年未见,可这模样却没变多少。 话说见到皇帝,陆云起并没有下跪,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薛生一听来人是“皇帝陛下”,吓得站了起来,看看陆云起,又看看张载,最后把目光落在这位皇帝身上。 “要不这位师弟先坐?” 薛生不敢确认这位年轻人的身份,只知道这人是张载的学生,那也是自己的师弟。 所以就让出位置,准备给他坐。 年轻皇帝直起腰,对薛生报之一笑:“师兄坐,朕自己找位置。” 年轻皇帝搬来一个板凳,拉到三人身旁,挨着陆云起坐下。 陆云起嫌弃地挪挪自己的板凳,不想与年轻皇帝挨得太近。 薛生站在原地,左右为难,这个年轻人自称“朕”。 那可不就是皇帝吗? 自己坐上位,叫皇帝坐下位,这于礼不合呀。 年轻皇帝看出薛生踟蹰,便微微一笑:“在这里,只有师兄,没有臣子,师兄上座。” 薛生还是不敢坐,等张载开口时,他才敢坐,可是腿抖得厉害。 “老师是不是给你找麻烦了,若是这样……”张载突然开口,神色低落起来。 年轻皇帝一笑,摆手表示不要紧:“若首辅真的揪住不放,朕自有办法,老师尽可放心。” 二人的对话让薛生更加疑惑,这什么跟什么呀?说的什么?怎么听不懂呢? 于是薛生用眼神示意陆云起,陆云起好像没看见似的,面庞发冷,等年轻皇帝说完,她气愤道:“做皇帝的,在京城连自己恩师都护不住,亏恩师这几十年来为你笼络天下英才!” 年轻皇帝不服气,瞥眼道:“要是你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就知道朕的难处!” “难处?有什么难处,你是天下共主,不过一个首辅而已,至于如此?” “说的好听,现如今汪希时爪牙遍布朝野,朕每走一句都极其艰难,不比你在幽州容易。” 第一百五十章 得位不正 这突如起来的师弟竟是皇帝,已经够让薛生震惊的了。 可皇帝与小师妹的对话,让薛生一时眉头高扬,愈发震惊,也间接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恩师卸职国子监大祭酒,不是主动退位,而是惹了不该惹的人! 当朝首辅汪希时! 巨贪汪希时! “你们两个不要再争吵了,多说无益,这事总得说来,不怪皇帝。” 张载轻抬手臂,制止两个人的对峙。 当初,也是自己轻敌,才让汪希时那老狐狸抓住把柄,自己能全身而退,还得多亏皇帝从中斡旋。 陆云起见状,不再说话。 年轻皇帝目光如炬地看着榻上张载,认真说道:“以防万一,这几日恩师还是不要在公众场合露面的为好,以防留下把柄。” 张载点点头:“麻烦你了。” 当初皇帝一道降旨,勒令张载无召不得再踏入京城半步。 这事少有人知道,皇帝之所以这么做,也只是堵住首辅的嘴罢了。 今日张载破例重新出现在京城,已经是忤逆圣旨。 首辅汪希时若是知道今日张载进京,怕是连睡觉都会笑醒,他并不会对张载如何,矛头最终都会对准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总要为他恩师,再付出点什么。 …… …… “姑爷,这么晚不回家,会不会不太好呀?” 路上行驶的一辆马车里,一小丫头有些担忧地张嘴说道。 车厢里,姜佑小心翼翼挪动右腿,以防触碰到未愈的伤口,同时提醒在外驾车的徐彪再慢些。 “怎么不好,家里又没人,年轻人晚上就应该出来浪!” 姜佑眉头一挑,揉揉青葵的脑袋。 青葵不解,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圆溜溜地直转,不解道:“何为浪?” 瞧青葵清纯的眼睛,姜佑坐直些,十分正经的解释道:“浪就是出来玩,上将军不在家,姑爷我最大,今晚带你去吃好吃的。” 青葵迟疑片刻,走之前青梧那小娘们千叮咛万嘱咐,要自己一定看好姑爷,不能乱跑,晚上更不能夜不归宿。 可今晚出来……吃好吃的……也不算夜不归宿。 “嗯,好。我听姑爷的。”青葵扬起高兴小脸,点点头。 只要有吃的,自己还是很好哄的。 不多时,到达地方,洛阳火锅店。 三人进门,伙计认出进门的火锅店东家,赶忙在前领路:“东家,两位少爷在楼上天字一号房等您。” 姜佑今日过来,约了李洛阳和朱乐天,他们二人早到片刻。 路过一楼水上木桥,瞧店里大晚上还是有许多客人,姜佑就满意地点点头。 火锅这门生意远远超出姜佑的预料,一开始想大端朝的百姓,可能对这种陌生吃食存在抵抗情绪,但现在看来,这种顾虑完全不必要。 至二楼,推开天字一号房的门。 姜佑也没客气,直接坐下,青葵在旁落座,瞅瞅锅里还未开的汤底。 “恭喜长安县男~~” 李,朱二人像早就商量好似的,一同站起来,笑呵呵地拱手祝贺道。 这尾音起承转合,让姜佑一时直捂脸。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没完了是吧?” 站起的二人皆是一笑,李洛阳一挥手,装模作样地扶正发冠才说:“我等白身,遇见县男,自然要拜见一番才对。” 姜佑长安县男的身份,少有人知道,不过李,朱两位富家公子凭借家里的关系,多少打听到一些内幕。 说是“邪神”姜佑,在城外货栈行子,一夜间杀死几十位好手,解救数百蛮国幼女。 这几十年不见的泼天大案被姜佑一人破获,朝廷这才匆匆忙忙拟定,破例赏了姜佑一个县男的身份,以示嘉奖。 男爵虽然是“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最低的那一阶,但有总比没有好,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爵位,每月都有食米俸禄可拿,说不定还能承袭袭给自己的儿子呢。 虽然姜佑现在没有儿子,连女人都没正儿八经碰过。 但赘婿姜佑摇身一变成了长安县男! 这谁还敢看不起他,这是身份和阶层的彻底转变。 “就是,请受我等一拜!” 朱乐天与姜佑混的熟了,自然也敢开几句玩笑话,这些都不打紧。 他认识的姜佑,无比好说话,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是个谦谦公子模样,只是以前碍于身份之别,多有疏远,不过这份疏远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现如今二人的关系,就好比一起磕了头的亲兄弟一样。 “行吧,你们想磕头,我也不拦,你们磕吧!” 姜佑抱着双臂,撅起嘴巴,期待二人接下来的动作。 二人一怔,眉头一皱,觉得此事不简单,怎么感觉挖坑把自己埋进去了呢? 说磕头吧? 那以后还怎么见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友。 不行,这个头绝对不能磕。 见二人久久没有动作,姜佑故意高声:“呀!怎么还不磕头呢,本县男可等着呢!” 姜佑阴阳怪气的声调引来二人上下其手,挠的姜佑咯吱窝咯咯直笑。 良久,二人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姜佑估计就成羊癫疯了。 他们放过姜佑,重新回到座位。 姜佑衣衫凌乱,想被轮了一样,一脸生无可恋地瘫坐在椅子上。 就算姜佑现在真的是县男,李,朱二人也不会磕,因为姜佑得位不正。 小道消息传姜佑是因为一夜独战几十位杀手,而被册封的长安县男,可那天,姜佑明明被人一刀扎了大腿根,拔刀时这货疼的晕死过去。 而且刚才两人合力挠他痒痒时,这人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所以姜佑独战几十位杀手消息不实。 之所以得到县男爵位,也是因为他妻子,那位幽州战场上的女杀神为他求的。 姜佑就是个小白脸,吃软饭的。 不过两人好羡慕呀。 自己家怎么就没这样为夫着想的妻子呢。 “还县男?还磕头?还让不让我们磕了!” “是你们要磕的,我又没主动强迫你们!”姜佑委屈巴巴的。 两人一想也是,这话题是自己挑起来的,可到头来受伤的却是姜佑。 真是个小可怜鬼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套餐 “说正经事情,不跟你们闹了!” 两人收拾收拾,洗耳恭听。 今日一聚,确实是有正经事情要谈,关乎以后汤池和火锅店的发展。 李洛阳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木质小箱子,从里面打开取出三张形似的卡片递给姜佑。 姜佑把每一张都仔细看看,又随手掂量卡片的做工,重量,确认无误后,才重新交给李洛阳。 “这三种团购票,我准备明日一早推出!”李洛阳收回卡片,说道。 箱子里的卡片就是洛阳汤池即将要推出的团购票。 团购票推出一波三折,如果不出何府那一档子事,怕是早就风靡长安县。 三种团购票,经过精心设计,覆盖不同的消费群体。 前期优惠卷已经打出洛阳汤池的口碑,接下来便是团购票发力,继续吸引顾客,洗澡只认洛阳汤池一家。 三种票,第一种就是姜佑竭力要塞进去的“光棍票”! 这种票什么内含的额外服务都没有,照顾那些舍不得花钱,但又想来洗澡的平民顾客,团购十张起卖,每张票价一钱四分。 第二种就是主打的团购票,每张价两钱,这种票内含免费的搓澡服务。 原本在其他汤池,花两钱只能洗最便宜的那一档。 可现在,花两钱在洛阳汤池,却能享受除洗澡外的额外搓澡服务,相信大家都会算这笔细账。 只要这种票一经推出,相信其他汤池肯定会怨声载道:生意有你洛阳汤池这么做的吗? 洛阳汤池:哎,我就这么干,不服一起呀! 这种票二十张起售,上不封顶。 第三种票则是针对二楼,虽然时间证明,有钱人来享受蒸汽房,根本不需要优惠。 大户们只会觉得洛阳汤池看不起他们。 但洛阳汤池秉承人人平等的原则,还是为二楼量身打造的一种团购票。 这种团购票取代了手牌的作用,去二楼的客人不用再去老叶掌柜那里办理手牌。 有了这种票,进出二楼畅通无阻。 “嗯,我觉得行,事不宜迟,趁着年尾这大半个月,一定要让洛阳汤池冲出长安县,走向全京城。” 姜佑在旁握拳打气,洗澡这个东西就得趁着冬日这几个月好好把握,把钱赚了,一赚赚一年。 “你明天有空没?有空就过来一起。”李洛阳问道。 姜佑身为汤池的小股东,总得出来露面一次。 “行,我明早就到。” 姜佑这几日有的是空闲时间,趁陆云起不在家,一定要好好玩几天。 解决完汤池团购票的事情,余下就是火锅店的诸项事宜。 “姜兄,你说火锅店用不用也推出,类似优惠券或者团购票之类的东西?” 朱乐天虽然平时不管事,但耳濡目染之下,学到不少东西。 不管是优惠券也好,团购票也好,那都是对生意有帮助的东西。 火锅店如火如荼的进行,朱乐天不介意再添一把薪柴,把火烧的更旺。 “可以是可以,我的建议是推出套餐。” “何为套餐?”朱乐天不明白,不过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姜佑清清嗓子,解释道:“火锅这种吃食毕竟是新东西,咱们当初选择涮菜的时候,起码选了几十种,可这几十种又不能全部上桌,一来桌子摆不下,二来食客吃不完,很容易造成浪费。” “针对这种情况,咱们可以适当的推出两人餐,三人餐或者四人餐,再不济人家一大家都来,咱们推出家庭套餐。每种套餐咱们可以固定是哪几种菜品,主要是把咱们的招牌菜打出去,给上门的食客一个建议。” 朱乐天“哦”了一声,点点头,明白许多。 “姜兄你的意思是在减少不必要浪费的前提下,推出我们的主打菜品,另外减少顾客选菜品需要花费的时间。” 姜佑点点头,不得不说,朱乐天平时看起来不靠谱,但实际上他门清。 “这样做,一来可以提高翻台率,二来减少浪费,三来可以洞悉顾客的喜好,等他们下次来的时候,咱们也可以省力不是。” “明白,回头我就让崔掌柜负责这事。”朱乐天可不会像李洛阳那样事事亲力亲为。 他喜欢当甩手东家,把事情交给火锅店的崔掌柜去做。 “对了,这几日还有挑手来找茬吗?”姜佑心血来潮,突然问了一句。 新店的第一大难关,就是同行和仇家的挤兑,挑手一关必须得过。 火锅店也不例外,别人看火锅店生意这么好,肯定羡慕嫉妒。 于是出于心中不平,他们肯定会想尽办法破坏火锅店的生意,而派挑手则是最简单,也是成效最显著的一招。 “姜兄,现在挑手界就没挑手敢接我们的活,他们一听说我们那次剁了挑手的手,就吓得绕道走。” 说起这事,朱乐天就眉飞色舞,不得不说,派人演一出戏比之前所有的方法都靠谱。 只要店家够狠,就没有挑手敢来惹事。 挑手也是人,也会害怕。 “那就好,不过还是得小心警惕。” 朱乐天点点头,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洋溢不住的笑容。 再随便寒暄一两句,三人就准备吃饭。 可抬头一看时,却发现十几盘子菜已经空空如也,空盘子都被高高摞在一起。 扭头看去,小丫头青葵捂着自己的小肚子,靠在椅背上,正一个劲地打着饱嗝。 这也忒能吃了吧………青葵的食量再一次刷新姜佑的认知,肚子真的不会被撑坏吗? …… 事后,三人简单对付两口,李洛阳借口汤池那边还有事就先走了。 姜佑也没多待,火锅店生意正兴隆,有朱乐天和崔掌柜坐镇就好了。 火锅店外,姜佑站在街上来回巡视。 “姑爷,你在找什么呀?”青葵捂着圆滚滚的肚子,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姜佑找了一会,终于在远处的路边找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就拉住青葵的小手往马车走:“没找什么,只是青葵你这么吃,姑爷我很担心你的胃受不了。” 青葵只是笑笑,舔舔嘴唇:“没事,我都习惯了。” 青葵这么说,姜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想着回去的时候,路上顺便捎点山楂片。 回去给青葵消消食,照青葵这种吃法,小小年纪胃肯定会被撑坏。 第一百五十二章 开路人 登上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姜佑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自己好像在……偷情一样? 车厢里已经有人,定睛一看,是绿豆小眼李洛阳。 “方才在店里就觉得你神情不对劲儿,怎么了?” 姜佑拉青葵在身边坐下,好心问道。 刚才在火锅店,虽然李洛阳表现地还像平时一样,笑呵呵的,但姜佑感觉的出来,李洛阳心里藏着事。 他借口先走,估计也是心里藏的事闹的。 比起和朱乐天的关系,姜佑和李洛阳关系更亲近,因为在大端朝,姜佑的第一个朋友就是李洛阳。 李洛阳背靠在车厢里,神情低落,双手托腮侧目看着姜佑,良久才说了一句话:“我算了一笔账,汤池五天的盈利才抵得上火锅店一天的。” “所以你心里不公?”姜佑挤眉,有些好笑。 李洛阳叹了一口气,说:“也不是不公,我自认为自己比乐天能力要强一些,为何做出的成绩却没他好?” 姜佑明白了,这是一个失意孩子的真情告白! 按理说,李洛阳才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洛阳汤池从他手中从无到有,从前期的各项筹备到现如今的事无巨细,都是李洛阳一手把关。 他自认为自己做的足够多,可最终做出来的成绩,还没朱乐天这个混子好。 兄弟归兄弟,但比较的还是得比。 这一比较,李洛阳心里有股巨大的落差摆在那。 姜佑也不会劝人,只能抬手拍拍他的肩膀,缓声道:“有时候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这是我的一位老师教给我的,这么些年我一直谨记在心。” “有时候,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你日夜肩挑背抗,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家财万贯的人,你几十年如一日刻苦读书,到头来依旧高中无望,你一辈子做好人却命不长,这你找谁说理去?” “没人会听你的痛苦遭遇,有的只会感叹你生不逢时!” “作为好友,我把选择比努力更重要这句话说给你听,希望你能有所助益。” 李洛阳低头静静地在听,芝麻绿豆小眼盯着自己的手指在看。 大道理自己都懂,可唯独过不去心中这个坎。 “算了,不想这些了,明天还有正事干呢。”李洛阳重新直起腰,长出胸中几口恶气。 姜佑这时从怀中掏出一沓商铺籍契,交在李洛阳手中并说:“这是你李家赔罪的十间铺面,现如今还给你,不过按照市场价,你要折价银票给我,这是我府里那位的要求。” “如今牙行挂售何府铺面,上将军府准备买回几间,你帮我盯着点,最好是客栈一类的。” 沉甸甸的籍契拿到手里,李洛阳知道姜佑是真的拿自己当朋友看。 不过当听到“客栈”二字,李洛阳瞬间来了精神,眼中清亮。 “你要自己开客栈?” 姜佑伸手挠挠脸,没想到李洛阳反应这么大。 “我要合伙!”李洛阳殷切地抓住姜佑的手,含情脉脉。 姜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嫌弃地撤回自己的手。 刚才上车就感觉自己像是偷情的,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还不知道要怎么被议论呢。 马车里,两个男人含情脉脉地牵手…… “合伙也可以,不过这次我占大头,七三!” “**。”李洛阳迟疑片刻,伸出四根手指。 在钱这一方面,李洛阳抓得紧,从不吃亏。 姜佑挤眉弄眼,几次想开口,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行吧,这也看在你我关系的份上,若是别人,我一脚就给踹出去了。” 姜佑仁慈,在这一方面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洛阳因为火锅店的生意而眼红,神情低落。 姜佑不想李洛阳再出什么意外,勉强答应。 客栈计划是姜佑这几日,闷在山河苑里想出来的。 大体的框架已经出来,下一步就是具体实施了。 李洛阳现如今失意,跟这位勤劳的大老板合伙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月末算账时,姜佑要占大头。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不过耐不住李洛阳眼巴巴的表情,姜佑心软了,**就**。 “你准备搞一个什么样的客栈?好让我有个心里准备。” 李洛阳搓手有些急切,说不定这回的客栈就是自己的翻身之作。 “只能说不一样,和市面上绝大部分的客栈都不一样。” 姜佑点到为止,只能透露到这里,再多就涉及商业秘密,等李洛阳真正投钱进来的时候才能说。 李洛阳听罢,点点头……不一样的客栈。 那说明这客栈就好比蒸汽房,好比火锅是个新东西,弄出来一定挣大钱。 “行了,没事我就回了。”姜佑准备撤了,只是临走前随口问了一嘴:“你们这儿小道消息一般从哪里得来?我的意思是,是否专门有人干这种生意?” 李洛阳不知道姜佑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如实说道:“一般都去许家茶铺,找一个叫刘大炳子的人,这人半张脸都是麻子,倒也好认。” “大通街的许家茶铺?” 李洛阳点点头。 说起许家茶铺,那故事就多了。 姜佑和李洛阳相识就在这间茶铺,当时李洛阳醉酒,下楼调戏青葵就在许家茶铺。 二人第二次见面,因为元稹的事,合伙生意也在许家茶铺。 “明天团购票发售,一定要当场!”临下车,李洛阳又提醒一遍。 姜佑比了手势,说自己一定会到。 …… 结束和李洛阳的幽会……开导。 姜佑一行主仆三人沿路去许家茶铺。 蛮国幼女案远没有到结束的地步,大理寺那边的说辞是何枋一人所为。 罪魁祸首何枋已经畏罪自尽,死无对证。 可总要有人来为那些蛮国幼女讨回公道,姜佑不介意做这个开路人。 以往遇到事情,姜佑总会后退,躲在人后,可这一次他想勇敢一点。 总有什么事情会在心里生根发芽! 成为芥蒂! 为了公理正义! 为了那一双双幽蓝色的眼睛! 也为了被塞进酒缸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若不连根拔起这条拐卖幼女的的黑色产业链,等这阵风头过去,谁又能保证还有没有蛮国幼女再次受到伤害?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许家茶铺 大通街是长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即使是冬日,即使是晚上,这里的行人也并不比白天少。 各家店铺人影绰绰,旗幡招展。 姜佑主仆三人沿道路,一路向西。 走了二十余步,停脚在一间茶铺门前。 这就是著名的“许家茶铺”。 长安县只此一家,传闻京城建成的时候,许家茶铺就在。 往年这里鱼龙混杂,江湖侠客奔走相间,打杂小厮来回奔走,提壶吆喝,好不热闹。 …… 许家茶铺有个当家花旦——瞎子老许! 老许长年一袭黑衫,消瘦黝黑面庞,颧骨高凸。 听闻瞎子老许早年也是俊俏读书郎,因二十年苦读屡试不中,故应召到许家茶铺当个坐堂客! 眼蒙黑巾,左手执扇,右手边放着一杯润喉的南山茶。 这就是瞎子老许的日常。 老许不是读书的料,转行之后,却意外在说书界打下一片广阔天地。 凭借高产的故事数量和曲折的家国情怀小说,引领说书界的风向。 其实当初洛阳汤池二楼娱乐房的娱乐设施,姜佑异想天开,说是请老许过来说上一段故事,充实娱乐房的内涵。 可事实证明,老许不适合娱乐房,还是更适合许家茶铺。 听说书人讲故事在大端朝是一项十分正经的娱乐活动。 洗澡后的各位少爷,富家翁们,只想躺下睡觉,并不想听故事。 “啪!” 三人刚一进门,刺人耳膜的惊堂木响起。 姜佑一行三人前脚刚跨过门槛,随后身形闪入,在许家茶铺提壶伙计的热情引领下,上了二楼雅座。 二楼的位置专门留给有钱人。 伙计看姜佑身边跟了一个俊俏丫头,身后还有位身形魁梧的汉子,应当是护卫,所以伙计下意识地把姜佑归为富家公子一类的人物。 提摆走上二楼,在凭栏的桌子旁坐下,要了一壶上好的茶水,几碟瓜子果脯。 伙计下楼准备,姜佑一条胳膊支在栏杆上,脑袋朝一楼方向瞧着,寻着人。 一楼各色人物都有,多是粗糙汉子,满嘴秽语。 一条腿屈踩在板凳上,另一只手端起粗糙茶碗,喝着免费提供的茶水,多了便是免费的瓜子。 于他们而言,今晚在这里,有茶水喝,有瓜子吃,最重要的是瞎子老许亲自在说故事,就足够了。 这样的神仙生活,家里有媳妇暖被窝都不换! “姑爷,瞎子老许眼睛真的看不到了吗?” 青葵双手支起下巴,胳膊放在桌子上,小眉头微蹙,不解问道。 她总觉得堂下一楼,黑衫的老许能看得见东西,虽是双眼被黑布蒙住,但老许的眼珠子还在黑布后滴溜溜地转。 姜佑笑笑,老许真瞎还是假瞎,关自己一方何事? 来这里是找人的。 有正经事情要做。 “大概是看不见的。”姜佑随口应道。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叫眼神好的青葵一同找人,于是吩咐道:“青葵,注意一个半张脸都是麻子的人,瞧见了指与我看。” 青葵点点头,开启了慧眼模式。 把一楼满堂客都扫视了一遍,可没有姑爷要找的人。 “姑爷,找麻子脸何事?” “你只需找,其他的少问。” “哦~” …… 半个时辰,茶喝了两大壶,瓜子花生壳吃的满桌都是,可刘大炳子还是没现身。 也不知李洛阳这消息给的准不准。 官府明面上把蛮国幼女案推责到何枋头上,可背后明显是有重要人物参与了此案,或是王孙贵胄,或是连大理寺也惹不起的人物。 可这事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草草推一个商贾顶包,揽下所有罪责,也不知这蠢事到底谁干的? 初来大端朝感慨民丰物足,政治也应该清明才对。 可这般大案草草了事? 究竟何为? 所言不达天听? 亦或者大理寺一手遮天? 姜佑一小小赘婿本不应该牵扯其中,可既然因为此案被封长安县男,总得干点实事对得起这个男爵才对! 不光光为了那些被卖过来的蛮国幼女,也是为了心中真理正义。 对得起现在这个身份。 猛然间,姜佑捏着下巴想事情的时候,一抹绿袍儿身影闯入视线。 余光轻轻瞥了一眼,发现这人还是个老熟人。 长安县令之子:衙内刘大春! 此人依旧着喜爱绿袍,估计和陆云起的紫衣癖是一个情结。 绿袍刘大春上得二楼,蜷着袖子,径直坐到姜佑身后一桌。 由于背对的缘故,刘大春并未发现姜佑,而是招手伙计上一壶上好的绿茶,像是在等人。 不消片刻,许家茶铺门口,又悄摸摸地走进来一人。 这人半张麻子脸,丑陋不堪。 麻子脸环视四周,瞧见二楼的一抹绿影,咽了一口唾沫,独登二层楼,在刘大春对面落座。 “姑爷,麻子脸在你背后。” 青葵小眉头高挑,满脸兴奋,像做贼似的小声说道。 对于这个服侍人的丫头而言,平时所做的全是照顾人的明面活计,哪像现在,跟搞谍战片一样,很是刺激。 姜佑轻轻抬手,表示自己知道了,也示意青葵不要轻举妄动。 拾起一杯茶水放在嘴边,姜佑并没有急于去喝,而是轻轻地吹气。 一双耳朵高高竖起,仔细听麻子脸和刘大春接下来的对话。 一个自视清高的衙内,一个以贩卖小道消息的江湖客。 这二者约在许家茶铺见面,到底有何秘密? 姜佑很是好奇。 想着,身后二人开始了对话。 刘大春先是从钱袋里摸出一锭银子,推了过去。 麻子脸笑嘻嘻地直搓手,拿起银子用牙齿咬了咬,试试成色如何。 无误后,才开口道:“公子让小的打听的事,有了眉目,魁首街发生的事,牵连不到长安县老爷的头上。” 姜佑一听,心说是不是老天爷看在自己差点成了公公的份上,赏给自己一碗饭吃? 怎么刘大春打听的事,也跟魁首街有关! 魁首街月前发生的所有事,值得这位衙内关心的,怕是也只有蛮国幼女案了吧! 长安县老爷指的应该是长安县刘县令吧! 老爷只是一个代称。 也是为了保密,叫旁人听了去也无妨。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事事通 “公子让小的打听的事,有了眉目,魁首街发生的事,牵连不到长安县老爷的头上。” 刘大春听罢,只微微点点头,而后又着急忙慌地问道:“上面官府那边什么意思?” 麻子脸偏头望望台下的瞎子老许,枯瘦的手指放在桌子上,敲打两下。 刘大春瞧罢,满脸不情愿,可还是再掏出一枚银锭子推了过去。 刘大炳子的消息是用钱买来的,要想从他嘴里知道什么,得拿真金白银来换。 就是刘大春也不例外。 再收下银锭子,麻子脸弯了弯腰,故意压低声音道:“上面官府的意思是人言可畏,事情到此为止,严禁百姓议论。” “那长安县老爷可有灾祸?” 刘大春急不可耐。 前几日刘大春就受自己父亲的命令,托人打听朝廷那边的意思。 蛮国幼女案在长安县的地界发生,这几十年不见的泼天大案就发生在天子眼皮底下,长安县县令为官一方,总得落个监察不力的罪责。 可也奇怪,那日事发,大理寺带人将一干人证物证带回,第二日便宣布此案由何枋一人所为。 着重嘉奖破获此案的唯一功臣“邪神姜佑”! 对其他涉案人物只字不提。 可刘县令这几日心中还是惴惴不安,于是为求心安,只好派出儿子刘大春,到刘大柄子这里买小道消息求证。 刘大柄子诨号“事事通”,全京城没有他搞不到的消息。 刘县令这也是病急乱投医,只求心安。 半张脸都是麻子的刘大柄子再敲敲桌面,示意对方给钱,自己才能给出相应的消息。 刘大春没有办法,只好将最后的一枚银锭掏出。 刘大柄子心满意足的收下,先是喝杯茶水,眯眯眼睛,而后才说:“您家老爷无事,暂且放心。” 说罢,还饶有意味地瞧了刘大春一眼,好像在说:这位公子,我已知晓您的身份! 绿袍儿刘大春得知没事,这颗悬着的心才放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公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只要我事事通知道,定当知无不言,价钱好说。”刘大柄子摩挲怀里的银锭,见对方也是个实诚人,于是好心问道。 刘大春舔舔干裂嘴唇,目光如炬,还真有个问题想要知道:“邪神果真是上将府的那个赘婿姜佑?” 这个刘大春还真想知道,前三个问题是老爹要求问的,这最后一个,刘大春则是发自内心想问。 因为前不久,自己刚刚得罪赘婿姜佑。 可世间又传闻,那夜事发,城外几处货栈行子,几十名高手被一剑断喉,死相凄惨,而这竟是一人所为。 地上有字迹可闻:“邪神姜佑”! 刘大柄子摸摸下巴扎手的胡渣,刚想开口回答,可忽然想起行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自己作为后辈,自然也不能违背老祖宗定下的行规。 于是还是敲两下桌面,示意对方先给钱。 刘大春下意识地伸手进怀里,摸出自己的钱袋,可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刘大柄子见状,挠挠眉头,表示没钱自己也无能为力。 刘大春请求道:“先说消息,我乃县令之子,定然不会欠你钱财。” 刘大柄子皱眉,心想这人怎么连自己的大名都给报了? 是蠢吗? 刘大柄子甩手就要走,和这等不守规矩的人做生意,太危险,划不来。 还是走为上策。 哪知刚起身,就有一只白净手掌,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耳边随即传来温和的嗓音:“说吧,这锭银子我替县令之子给了。” 说话的人从旁边的丫头手上接过钱袋,从里面取出一枚银锭子,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刘大柄子见状,也不着急走了,赚谁的钱不是赚? 重新坐下,刘大柄子收下银锭子,打量这不速之客。 瞧着人生的白净,温和儒雅,一派书生像。 “是,邪神就是上将军府上的姜佑!”刘大柄子如实说道。 从内城大理寺渠道得来的消息来看,破获蛮国幼女一案,一人独战几十位杀手的邪神,正是上将军府的赘婿。 杀神陆云起的闺中人! 邪神姜佑! 刘大柄子起初也并不相信,可一行的规矩,自己也不能说瞎话。 说完,刘大柄子看向对面的刘大春,发现这县令之子也不知怎的,像是中了邪。 嘴角歪着,微微颤抖,目光呆滞地看向身边刚落座的书生。 叫他也没任何反应。 刘大柄子伸手在刘大春眼前晃了晃,打趣道:“这位公子,嘿,醒醒,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大春仿佛忘记眨眼,在他的眸子中倒映出一张清晰的脸庞。 而这张微笑的脸竟是,竟是,竟是……传说中的邪神姜佑! 而自己,自己……前不久还去上将军府闹过。 还指责姜佑逞凶伤人,勒索商铺! 还抱着人家的大腿不撒手! …… 刘大柄子见唤不醒刘大春,于是放弃了,转身将目标打在刚落座的书生身上。 书生羸弱,看着有钱,应该很好骗……打定主意,刘大柄子张口就来:“这位公子,你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八卦秘辛,朝野大事,没有我事事通打听不到的,瞧公子面善,你我有缘,第一次给您打个八折如何?” 刘大柄子在卖力地介绍自己的业务,话说这年头贩卖小道消息也不好过。 需要上下银钱打点,换取有用的消息,其实也赚不了大钱。 要不然自己早成了富翁! 姜佑将钱袋故意搁在桌子上,“啪嗒”一声,分量不轻,听的刘大柄子心一颤。 这大鱼可不能让跑了。 姜佑舔舔嘴唇,微微笑道:“事事通?倒也有趣。” “对,咱就叫事事通。”刘大柄子竖起大拇指,对自己的称号特别满意,京城独此一家,也算是个招牌。 “什么事情都知道?” 刘大柄子拍胸脯保证:“自然,没有我事事通搞不到的消息,只要公子肯出钱。” “那好。”姜佑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大拇指互相围绕,转着圈。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刘大柄子陪笑,拱手道:“做咱这个生意,从不问主家名姓,您是谁,跟我没有关系。”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千音院 倒也实在,倒也讲究……姜佑心里暗自想到。 一门生意最好有一门的行规,这样生意才能长久不衰。 刘大柄子做的事情,只问钱财,不问背后主家名姓,倒也很合理。 不会轻易得罪人。 …… “蛮国幼女案由谁主审?”姜佑的问题很直接,他不喜欢绕弯子。 刘大柄子不动声色用手指敲敲桌面,示意对方先给钱。 姜佑秒懂,从钱袋里掏出银子。 试试成色,刘大柄子拿袖子擦了擦口水,放入自己的怀里,说道:“大理寺寺卿亲自主审!” 大理寺寺卿亲自主审……姜佑咬着下唇,细想下去。 大理寺寺卿亲自主审? 这就好比是全国最高法院的审判长,亲自出来干活。 可这件案子的性质只是贩卖人口,虽人数众多,但也不至于国家级的审判长亲自出来吧! 有大材小用之嫌! 历来能惊动大理寺寺卿亲自审判的案件。 无出其二。 一是朝廷高官谋逆之罪。 比如边地某某将领,某某王爷拥兵自重,自立为王,失败后由大理寺寺卿亲自审判。 二便是案件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朝廷亲自下令,大理寺寺卿才会出来干活,拨乱反正。 可犯事地点长安县只是京城外郭县,犯事也只是贩卖幼女。 影响虽说很大,但也绝对没有到恶劣的程度! 这么盘算下来,能让大理寺重视这件案子的只有幕后主使的身份了。 何枋,一介商贾……不配! 所以背后肯定还有大鱼,犯案人员少说也是朝廷高官! 但幕后主使是哪位,或者哪几位高官,大理寺可没披露……难道有意包庇? 想到这,姜佑又从钱袋里掏出银子,交给刘大柄子,问道:“此案牵扯出的高官你可有什么消息?” 刘大柄子刚伸出的手,又立马缩了回来,旁人要是看见了,会惊奇道:事事通,你改性子啦? 不是刘大柄子改性子了,而是姜佑问的问题太过忌讳。 刘大柄子不准备做这个生意。 钱到处都能挣,可命只有这么一条。 姜佑的问题明显预示他自己知道些内幕,只是知道的不完全。 “公子,您的这个问题太过危险,小的还是劝您慎言!” 姜佑长呼出一口热气,哈了哈手。 也是,自己的问题太直白,也太过危险。 蛮国幼女一案,只抓了何枋,朝廷的意思也是要何枋顶罪。 至于幕后犯事的人员,那可是被保护的很好。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朝廷有意隐瞒,不想让这个案子再发酵,引起民愤。 所以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讨论那些犯案的官员,只是就事论事。 讨论蛮国幼女有多么多么可怜,何枋多么多么可恶,邪神姜佑多么多么勇猛,唯独不谈隐晦的话题:还没被抓住定罪的保护伞。 “我懂,在给您加一锭。”姜佑再掏出一枚银锭子推到刘大柄子面前。 自古财帛动人心,刘大柄子这一号人物,只要钱财到位,不相信他不说。 刘大柄子看着面前的两枚银锭子,稍微犯难,小眼滴溜溜地转着,做着剧烈的心理斗争。 “公子,小的佩服您的勇气,牵扯出的高官小的不敢乱说,但可以为您指条明道,内城乐业坊千音院,那里或许有您想知道的事情。” 千音院? 姜佑暗自记下这个地点,再问:“此地是做什么的?” 刘大柄子笑笑不说话,收拾了一下今日得的银子,起身告辞:“多说惹火上身,望公子见谅!” 说完,刘大柄子就偷偷摸摸地离开许家茶铺,临走前还抓走了一大把瓜子。 对他而言,今日收获颇丰,没必要再多言。 多言必失! 茶楼里,一楼主角瞎子老许还在唾沫横飞,搓脚大汉们喝着免费茶水听的津津有味。 二楼僻静处。 姜佑看向痴呆的衙内刘大春。 这一身绿袍扎眼的很,若是再配上一定翡翠绿冠? 嗯……有那个味了。 “刘县令没事,此案的火烧不到你爹身上,你这做儿子的尽可放心。” 姜佑伸手搭在刘大春的肩膀上,无聊说道。 见刘大春还是没反应,姜佑咂嘴不满:“你若是再这个样子,我可一剑捅穿你!” 刘大春之所以有如此反应,不过是从刘大柄子那里听闻,上将军府的赘婿果真是邪神! 那个被他找过麻烦的赘婿,果真是一剑独战几十位好手的剑客! 刘大春这是害怕了。 害怕姜佑找他麻烦! “醒醒!”姜佑拍拍刘大春的脸。 刘大春木讷地转过头,神情恍惚,嘴巴微张。 “千音院是什么地方?” 既然刘大柄子不肯说,姜佑自然要问别人。 刘大春好说歹说也是官二代,虽在长安县生活,但也总比自己这个异乡客知道的多。 刘大春嘴唇颤抖,“是是是……” 硬是说不出话。 “是什么?”姜佑语气加重,眼神凌厉。 刘大春一个激灵,身子一抖,脱口而出:“是青楼!” 青楼? 姜佑疑惑。 刘大春接着说:“是教坊司旗下十二院之一!” 教坊司十二院?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姜佑细想回忆一下,总感觉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那日,宫里来的王公公临走时也说过,教坊司十二院。 说是有事去内城教坊司十二院百花院递个信! 千音院?百花院? 大概都是十二院之一吧! 官办的青楼! 还真想去看看呢,听说里面有花魁,一个个水蛇腰,蜜桃臀,会倾囊相授,多少英雄豪杰都折在里面……去体验一下也不错。 “你还知道千音院什么?” “贵。” “有多贵?” “倾家荡产!” “???” …… “天色已晚,学生先回去了,老师切记,这几日不要在公众场合露面!” 年轻皇帝起身,对榻上的张载做最后的交代。 张载只挥挥袖子,这次鲁莽行动,只一时自己爽了,但却不知道要给自己的学生,惹上多大的麻烦。 “我来送送师弟!”书院院长,身为大师兄的薛生起身相送。 可是被年轻皇帝伸掌打断:“师兄歇息吧,让小师妹送送朕即可。” 年轻皇帝笑吟吟地看向座位上的陆云起。 陆云起本不愿,可在恩师和大师兄的殷切期盼中,还是起身相送。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年轻皇帝 听雅阁,楼外。 年轻皇帝屏退禁军统领卫东,说是身边有陆云起保护,自己很安全。 卫东走后,陆云起满脸不屑,张口就来:“如果我现在动手,为父报仇,几率有几成?” 年轻皇帝披着狐毛披风,微笑地看着前方的石子路,摊手请道:“边走边说,这里谈话,老师还是能听的见。” 陆云起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二楼窗户,瞧见两个倒映出来的黑影。 自知失言,于是赶忙抬脚跟上年轻皇帝的步伐。 几十大步后。 陆云起看向年轻皇帝,再问:“问你呢,有几成几率?” 年轻皇帝背负双手,身形挺拔,看着身边的英气女子,挠眉道:“大概不到一成。” “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朕酒量不好,兴许一日喝醉了酒,你就有机会为父报仇了。”年轻皇帝打趣道。 这般言论若是叫旁人听见,怕是会吓得直接跪下。 再者,或是有忠肝义胆者,会不顾一切地擒住欲对皇帝不利的上将军陆云起。 不过看皇帝放松的神态,二人像是在说笑。 …… 二人离开听雅阁。 顺着石子路慢慢前行 夜晚,寒风凄切,刮得人脸生疼。 “对了,你父是清河范家人害死的,关朕何事?” 年轻皇帝突然停下脚步,不解说道。 陆云起一怔,死鸭子嘴硬,扬起下巴不满道:“清河范家是主谋,你是帮凶!” 帮凶……年轻皇帝挠挠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对了,当初你还在路上,你府里那个赘婿怎么和你成的亲?” 年轻皇帝想一出是一出,这个问题老早就想问自己这个小师妹了。 当初陆云起还在回京述职的路上,赘婿早几日就被接回了上将军府,那时,陆云起对外宣称,二人已经完婚。 陆云起眼睛微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年轻皇帝撅撅嘴巴,故意提高音调:“听说赘婿和一只母鸡拜了天地,事后出于羞愤,一头撞树,结果没死成。” 说完,年轻皇帝捧腹哈哈大笑。 陆云起紧握秀拳,恶狠狠地盯住年轻皇帝。 或是下一刻就要一击毙命,做一个弑君的贼子。 现在动手杀了皇帝……几率不到一成。 黑暗中,谁又知道隐藏了多少好手,保护皇帝的安危? 或是现在就有冷箭对准陆云起的眉心,喉咙,心脏,双臂,双腿。 只要陆云起有任何异动,保准这位女杀神成为一只铁箭刺猬。 “哎?后来朕又听闻赘婿醒来像是失忆了,不着急寻死了,还跟商贾合开汤池,这事真的假的?” 年轻皇帝不放弃一丝机会,凑上前半张脸,讥讽陆云起。 这是他的爱好。 “你怎么不说话?” 年轻皇帝直勾勾地盯住陆云起的双眼,翘起嘴角笑道。 “关你何事!” 陆云起捏紧拳头,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说道。 “当然关朕的事,朕亲爱的小师妹以前求学时是怎么对待朕的,朕就怎么还回去。” 年轻皇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早年一起求学,年轻皇帝比陆云起年长半岁,故是陆云起的师兄。 在张载门下,陆云起年纪最小,所以张载事事偏爱,这导致倒数第二的年轻皇帝受尽欺负。 这好不容易长大了,年轻皇帝要狠狠地欺负回来。 “说说呗,你们洞房了吗?” “他在床上怎么欺负你的?” “你不会把他给阉了吧?” “你可是要为陆家传宗接代的呀!” “…………” 陆云起闭上眼睛,只觉耳边聒噪。 深深吸气,又重重吐出来。 忍! 他是皇帝! 要忍! 今时不同往日! “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吧!你都为他求了一个男爵呀,男爵还是朕批准的呢。” 年轻皇帝站在陆云起面前,叉腰露出大白牙,毫不顾及形象,笑嘻嘻道。 “邪神姜佑……这个名号亏你想的出来。” “你还爱看话本故事吗?朕有私藏,可以借你。” “听说你住的地方叫山河苑,你是想篡位吗?” “陆云起,你说话呀,朕好无聊呀,你陪朕说说话呗!” 陆云起重新睁开眼睛,不看年轻皇帝的嘴脸,径直向前。 年轻皇帝马上跟上,步伐轻快,一蹦一跳,哪里还有个皇帝样子。 “你是不是缺钱呀?朕可以借你。” “不用!” “你和朕说话了?说话了。”年轻皇帝扬起眉头,站在原地惊喜道。 “看来你真的缺钱。”年轻皇帝肯定的语气,要不然陆云起也不会跟自己搭腔。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趁你不在身边的时候,朕派人接触了姜佑,你上将军府马上就大难临头,你要是现在求求朕呢,朕倒是可以网开一面。” 陆云起再次停下脚步,眼神熠熠。 盯住面前的皇帝,陆云起逼问道:“姜佑果然是你的人?” 姜佑的身份是细作,这陆云起早就知道。 但今日年轻皇帝开口承认到底几个意思? 还说上将军府马上就大难临头,又是几个意思? “可你知不知道你的人已经投靠了我。”陆云起翘起嘴角,也笑了。 既然皇帝已经坦诚相待,那自己也不需要再隐瞒不报。 姜细作现已投靠自己,沉迷自己的美貌之下无法自拔。 这说明皇帝的人也不都是忠心耿耿,自己赢了。 投靠……皇帝心中疑惑,这什么跟什么呀? “什么意思?” 陆云起负手,肆意一笑:“看来皇帝陛下还不知道,您亲自培养的细作反水了。” 细作?反水? 年轻皇帝眉头直皱,姜佑怎么就成细作了? 天地良心,朕虽然在上将军府有眼线,可不是那个蠢赘婿呀! 难道蠢赘婿把陆云起给骗了? 打定这个主意,年轻皇帝也不戳破,继续道:“那真是遗憾……不过为了弥补,今日朕做了一件小事,关乎你枕边人的,你回去之后,可能要费尽心力地去弥补他的冲动行为,所带来的严重后果。” 陆云起稍微偏身,满不在意道:“你以为我会在乎他?” 小小细作,死就死了。 反正现在已经和年轻皇帝坦白。 姜细作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性了。 年轻皇帝摸摸光滑的下巴,打量陆云起一眼,轻笑道:“你个狠心毒绝之人,自然不会在乎,可要是姜佑把整个上将军府全部搭进去呢?” “你什么意思?” 第一百五十七章 温润如蜜 “你什么意思?”陆云起稍微警惕地问道。 年轻皇帝别的本事没有,给人找麻烦的本事堪称一绝。 当年求学时,这人的鬼主意就层出不穷,自己出了好几回大糗。 可这人呢。 只站在一边哈哈大笑。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一个爵位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年轻皇帝踢着脚下碎石,抬头望天幽幽地叹道。 而后又有些洋洋自得:“蛮国幼女案,背后主犯另有其人,你猜姜佑会不会继续追查下去?” 陆云起神色一轻,原来因为这事,那皇帝可真是打错如意算盘了。 “陛下还真是不了解姜佑呀,事事都选择往后退的一个羸弱书生,陛下猜他会不会主动得罪主犯?” “要不打个赌!”年轻皇帝眼睛一亮。 “赌什么?” “就赌姜佑会不会因为这事,把整个上将军府都搭进去。” “赌注呢?” “朕若赢了,你乖乖进宫,做朕的禁军统领。”年轻皇帝笑吟吟道。 看的让人毛骨悚然。 若真是这样,年轻皇帝就可以天天凌辱陆云起了,想想都刺激。 “那我姓陆的赢了,我要你的内卫司!” “知道的还不少?”年轻皇帝叹道。 内卫司是近几年新设立的一个部门,俗称就是暗地里打探消息的细作机构。 “赌不赌?”陆云起强势追问道。 年轻皇帝吐了一口热气,两眼放光:“自然赌。” 赢得局面,不赌作甚? …… 在自家马车里,青葵吃着姑爷新买的山楂片,眉眼弯弯。 粉嘟嘟的**上下闭合,看的姜佑胯下一紧,直吞咽口水。 上将军府还是要回,只是回去之后,姜佑决定大胆一回,趁着府里没人,把青葵收了。 自己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也该先找个姑娘睡一觉再说,看这种感觉是不是真的不一样。 打定主意,姜佑挪挪身子,坐近些伸出白净手掌向青葵讨要吃的:“青葵,能不能给姑爷一片。” 青葵护食,谁跟她抢,她跟谁急。 不过只要提前说好,青葵还是很乐意分享自己的食物给身边的人。 青葵吃的正高兴,脑袋一左一右摇摆着,肉乎乎的小手伸进袋里,抓了一大片放在姜佑掌心:“有点酸,姑爷小心点哦,小心把牙齿酸掉。” “那你自己怎么不小心点?不怕把自己牙齿酸掉啊。”姜佑尝了一片,确实有点酸。 青葵立马叉腰,仰起高傲的小下巴,洋洋得意说道:“因为我不怕酸的。” 姜佑伸手刮了刮丫头鼻梁,忽然,他弯腰捂着腿上伤口,痛苦的轻声哼了起来。 青葵见状,上前立马询问:“姑爷,伤口又痛了吗?” 姜佑皱眉点点头:“很痛,姑爷我不行了。” 边说边往青葵怀里凑,青葵懵懂无知,以为姑爷伤口真的痛了起来,于是搂着姑爷。 小手一下下地抚摸姑爷的脑袋:“姑爷姑爷,不痛不痛。” 姜佑干脆将脑袋枕在青葵的双腿上,嘴唇颤抖说道:“青葵,姑爷不会疼死吧!” 青葵赶紧将手背放在姜佑的脑门上试试温度,不烫后又有些担忧道:“应该不会,姑爷脑袋都不热。” “可姑爷我真的很痛啊。”姜佑蜷着身子,在青葵身边蹭来蹭去,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一样。 “要不姑爷脱掉裤子,我给姑爷用嘴……” 姜佑:“???” “用嘴给姑爷吹吹。” 姜佑倒是很想脱掉裤子,但外边天气太冷,为了占便宜,这样枕在青葵的腿上也不错,嘴里一个劲的轻哼:“不行,姑爷我要疼死了,疼死了……” 就这样,持续一路。 回府后,姜佑还是疼的不行,一路搀扶回山河苑。 …… “姑爷还是很疼吗?” 跪在榻前,小丫头可怜巴巴地将小手放在姑爷的额头上,遇见这种情况,青葵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青梧那小娘们在就好了。 姜佑艰难地抬起眼皮,嘴唇发白:“姑爷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见,说是亲嘴可以缓解疼痛症状。” 青葵先是认真在听,可末了只是皱起小眉头,总感觉姑爷是装的。 可看姑爷难受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 青葵抿抿嘴巴,有些迟疑不决。 以往倒是有过亲吻的举止,可那也只限于亲脸蛋或者亲额头,可从没嘴对嘴过。 姜佑侧躺在床上,握住青葵的一只手放在胸前,眨巴眼睛:“如果青葵觉得难为情的话就算了,姑爷也不是那样……” “啵” 话还没说完,似蜻蜓点水般的亲吻,落在姜佑的嘴唇上。 姜佑整个人像触电一样,愣在原地。 有人说第一次初吻是很难忘却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少年突然长大。 那一刻,心慌,心跳加速,有的人脸蛋红的充血。 可姜佑只是愣在当场,连眼睛都忘记眨。 与此同时,青葵大胆地和姜佑的双唇碰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后,抽回自己的手。 青葵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榻前,小脑袋低下,两只小手放在腿上抠着指甲,眼帘微张,看着自己的手。 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不一样。 青葵很聪明,她知道姑爷说自己疼是装样子,可自己也想和姑爷…… 趁着府里没人,上将军和青梧都不在府里。 …… 入夜,青葵躺在姜佑的里侧,睁着大眼睛看着床幔。 身边的姑爷也在睁眼,姑爷为什么还不过来? 姜佑翻了个身,对着里侧的小姑娘……青葵的心像小鹿一样,砰砰砰直跳。 怎么办,怎么办……姑爷不会对我用强吧? 青葵放在被子里的手捏的很紧,眼睛一刻也不敢眨,怕眨一下姑爷就扑上来。 屋子里寂静可闻,冬日寒夜里只有窗外的风,吹的呼呼作响。 屋子里黑的可怕,伸手不见五指。 主仆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同一条被子下,二人呼吸越来越重。 姜佑在做内心争斗,如果今晚自己……小丫头心中本不愿怎么办? 以后会不会连主仆都做不了。 被子里的手摸索向前,碰到青葵紧握的小拳头,姜佑抿抿嘴唇,停在这里。 开口轻声问道:“青葵,你别害怕,姑爷就蹭蹭,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姑爷,来吧,反正早晚都要经历这事,早晚都一样。” 青葵紧闭眼睛,被子里的拳头蓦然松开,拽住了姜佑的大拇指左右摇了摇。 姜佑:??? “青葵,姑爷不是这个意思!” 哪知青葵翻身也侧过身子,四目相对,脸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往前凑。 脸上已经能感觉到姑爷呼出来的热气,姑爷紧张个什么劲? 继续向前,青葵觉得自己该主动点。 四唇相接,温润如蜜。 青葵回忆小姐常看的那些话本故事中,描绘的那种场景,生涩地把自己的小舌头钻进去,撬开姑爷的嘴。 仿佛这一刻,二人都停止了呼吸。 姜佑像个雏一样,慢慢回应,被青葵拽住大拇指的手掌也慢慢开始上移。 掀开那一层薄薄的内衫,碰到了丝滑的肚兜。 青葵嘴里短促地“唔”了一声,身子下意识地往后退,可姜佑的身子蛮力挤了过来。 手儿扶着姑爷的肩膀,青葵眉毛弯弯。 原来亲嘴也不是个难事? 第一百五十八章 二老 四唇相接,像春日里和煦的春风拂过,又想夏日里的湖水荡漾…… 两条小舌灵巧地缠在一起…… 姜佑的手掌已经越过高峰,停在上边歇息,驻足看绝世风景。 暖暖的,热热的,软软的……反正感觉不一样。 稍微用力捏了一下,怀里丫头嘴中就会发出短促的声音。 “唔”地一声,听的人浑身一紧,发热滚烫。 青葵的身子已经退到墙角,姜佑也不做一个正人君子,蛮力靠了过去。 “姑爷,你轻点……” 姜佑抬眼,故意问道:“哪里轻点?嘴巴还是手?” “手。” “哦。” 姜佑应了一声。 不消片刻,继续加大手上的力度,青葵嘴里断断续续地发出:“嗯,唔唔”的急促声响。 这种感觉,停在耳朵里,让人浑身发痒。 “丫头,把手给姑爷。” 姜佑拽住青葵的小手,慢慢下移,历经艰难险阻,越过最后一道屏障。 “感觉到了吗?” 青葵抿紧嘴巴,低垂脑袋,脸蛋冲血,不肯说话。 “今天不要你,但是姑爷忍着难受,你帮姑爷用手……” 青葵浑身发热,耳朵很烫,手掌传来的触感,那种青筋暴起…… 跟随姑爷的手把手教学,上下蠕动…… 一盏茶的功夫…… 青葵觉得手上一股温热的液体,黏黏的。 抬头瞧姑爷的神情,媚眼如丝……不对,应该是心满意足。 “自己擦擦!姑爷要睡了。” 青葵嘟起小嘴巴,满脸不情愿地下床,右手也不敢动弹一下,只有一连串的…… …… 翌日。 听雅阁。 今日朝圣书院大比,第一日有个典礼要举行。 院长薛生按例要到场露面,说一段很长的话勉励学子,以显示朝圣书院东道主的身份。 “恩师,早!” “今日书院大比,恩师还是待在这里为好。” “听雅阁少有人来,不会有人来叨扰恩师,恩师切记不要随意走动,以免惹出乱子。” “还有,我和小师妹一起去会场,恩师若是有什么需要就叫下人……” “…………” “有完没完,婆婆妈妈,话真多。” 张载一大早就坐在临窗小榻上煮茶喝,心情倒也不错。 只是耳边薛生一个劲地念叨,听的耳朵生疼。 自己又不是一个小孩子,难道事事都要听薛生安排不成。 “嘶~” 薛生面露尴尬神色,倒吸一口凉气,闭嘴不言。 师兄妹二人相继出楼。 路上,薛生马上恢复自己一派儒生作派,不再像张载口中一个婆婆妈妈的人。 五十上下的年纪,朝圣书院院长。 说来在京城也是受人尊敬的份儿! 可到了他恩师面前,只落得个受教训的份儿。 “小师妹,你可知恩师到底有何把柄,捏在汪希时手中?” 昨日皇帝的一席话,让身为大师兄的薛生一番顿悟,也感慨颇多。 他自己是个读书人,也不好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也帮不了自己恩师许多,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或者陆云起身上。 希望二人能为恩师做点什么。 不要临到老还要担惊受怕,受人掣肘。 陆云起秀眉紧蹙,略带忧色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已经派出人手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薛生点点头:“嗯,这样最好,你和皇帝联起手来,相信汪希时不敢对恩师怎样。” 以前不晓得恩师有皇帝和陆云起两个弟子,所以薛生自认为自己是恩师后半生最大的屏障。 不过现在不同。 有皇帝和上将军两个人,相信那些有不轨之心的贼人,动手前会再三思考。 “皇帝,还是算了吧!”陆云起轻哼一声,面露不悦。 薛生不解,回头问道:“小师妹何出所言?” “据我所知,恩师正是出于维护皇帝,所以才会被汪希时抓住把柄。” 陆云起把张载从国子监离职,在京也只能躲躲藏藏的现状,归结于年轻皇帝头上。 是皇帝,一手造成了现如今的局面。 薛生琢磨一阵,目光重新看向前方,心平气和道:“恩师也是爱徒心切,恩师什么性子,咱们这些做学生的难道还不清楚吗?” 陆云起听罢,抬手揉了揉额头,叹道:“是啊,若是我们出事,恩师也会如此。” 再走一段路,二人就心照不宣地停止这个话题。 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人多口杂,叫旁人听了去可不大妙。 朝圣书院隶属国子监,算是国学正统。 有朝廷的支持,光占地就有几百亩,其中楼宇宫阁,大儒名宿,不是其他书院能比拟的。 随便在路上遇见一个老者,说不定就是某某年状元郎。 “院长早!” 二人正走,忽逢旁边小路结伴而来两位老者。 皆是长须到胸,深色儒衫在身,一副大家子学者气派。 “吴教授,周教授,早!”薛生回之一礼。 论起年纪,薛生可没这二位大,但论起资历,二老早已成名,年老赋闲在家无事,被请过来当个教书先生。 “这位是我小师妹,陆云起,云起,见过两位教授。” 薛生作为中间人,介绍双方互相认识。 昨夜送走皇帝,师兄妹又攀谈许久,期间知道自己这小师妹名下,也有一间书院。 说是书院缺先生,若是小师妹和这两位老者打好关系,说不定能说动两位脾气执拗,但学问甚好的教授去授课一日。 这就是旁的书院得不来的恩宠。 “学生陆云起见过两位教授!”陆云起双臂探出,前躬身子,作揖有礼道。 吴其礼,周乾是世间少有的学问大家,二人早年在翰林院做事,编修著述,这临到老才到朝圣书院教学生。 除开薛生这一院之长,就属他二人身份尊贵。 二人与薛生相识,因年龄大的缘故,私底下也敢以“小薛”相称。 这些都不打紧。 可从未听说过薛生还有个小师妹? 难道张载那倔老头改性了? “陆云起……”吴其礼先是咂嘴轻叹,轻抚长须,按不住好奇地性子,问道:“哪里人士?” 面前这作男装打扮的女子,究竟有何神奇之处,竟让眼光挑剔的张载破例收徒? 陆云起轻咳一声,虔诚说道:“京城人士,家父陆召,小女子无才,前些年在幽州戍边,得遇恩宠回京,加封上将军一职!” 陆云起自报身份。 吴其礼听罢,立马明白过来,那,那不是那个……杀神! 目光转向周乾,这老头也是十分震惊的样子。 怪不得,怪不得……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遇冤家 “原来是上将军,恕老朽眼拙,失礼失礼。” 吴其礼,周乾拱手回应。 “不敢。” 陆云起低眉,在这些有大学问的人年前,该有的客套话还是得有。 …… 路上和教授相遇,也不好推辞,这便一起去会场参加典礼。 百院大比,搏的是名声。 年根底下如此大的一场盛会,少说也得有几个压轴的大人物到场。 朝圣书院一方以院长薛生为代表,是惯例。 朝廷六部也都得派人过来露个脸,反正是公费旅游,又不花自己的钱,不来白不来。 路上又遇见不少书院的人,薛生一一介绍,所费心思让陆云起一时感慨。 还是大师兄好呀! 薛生介绍,无非是想为陆云起今后再在京城立足积蓄人脉,混个脸熟。 日后有事需要帮助的话,也算有个门路。 特别是巽山书院缺先生这事,只要陆云起礼贤下士,三礼五请,相信这些朝圣书院的大儒名宿看在薛生的面子上,还是很愿意去帮忙的。 众人不久便到会场,偌大的广场旗幡招展。 今日天气晴朗,虽不至于万里无云,但也碧洗如蓝。 薛生简单和陆云起交代两句,就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陆云起作为巽山书院的代表,和其他书院同席,坐在广场上。 广场上铺了许多草织的席子,席子上搁置精美小案,有专门人员引领各方书院代表入席。 巽山书院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 估计这也是关系户的特权。 要不然凭巽山书院籍籍无名之辈,早就排到队伍末尾,连台上大人物的脸都看不清。 陆云起撩摆跪坐在席子上,时不时拾起茶盏抿口热茶,热热身子。 和其他书院打好关系,陆云起可没这个习惯。 再者,旁的书院代表都是老者,也说不上来话。 二者有年龄代沟。 不久,人越聚越多,广场上嘈杂声四起。 三两书院代表接头交耳,互送门贴,表明身份。 恭维声,阿谀声,逢迎声……不绝于耳。 广场上一时好不热闹。 临近正午,仪式才正式开始。 薛生作为朝圣书院的代表,先是抑扬顿挫一番高亢言辞,说的底下老者抚须称赞。 赞叹薛生有儒圣接班人的风度。 接下来便是来观礼的朝廷各部官员,一一露面,简单地说两句。 末了,朝圣书院方面宣布,这几日大比的具体流程。 还是和往年一样,没有太大的改变。 考校六艺,万变不离其宗! 其中下分数百小项,在不同地点举行。 参加大比的学子又以年龄,被分为幼儿组,少年组和成年组。 再过半个时辰,仪式结束。 百家书院回去做最后的准备,只待明日大比正式开始。 陆云起从席子上起身,看向台上被众人簇拥的大师兄薛生。 心说和薛生一起回听雅阁呢,不过现在看来,大师兄有段时间忙的。 于是陆云起抬脚一个人顺着来路回去。 随大流出了广场,转入去往听雅阁的小路,人流骤然减少。 “这位兄台,面熟的很呐!” 猛然间,有三两白衣,皆是朝圣书院学子相向走来。 其中一位学子停下脚步,堵住陆云起的去路。 听对方轻佻话语,陆云起面色不喜。 抬眼打量对方几眼,瞧见来人是谁后,忽的浑身止不住地颤动。 强忍胸中怒气,袖口里的拳头紧握,两道横眉直竖,直言冷道:“让开!” 学子们听对方语气不善,纷纷避让,可唯独那位拦路的白衣学子坚持不让。 还目光直勾勾地将陆云起这张俏脸扫视一遍,末了一拍大腿,笑道:“还真是你,陆云起!” 这人认得陆云起,陆云起也认识他! 清河范氏范志阳! 几个月前,范志阳随宫里的宦官首领前来上将军府,受皇帝之命,过来探望。 陆云起初见仇人之子,失态至极。 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杀神陆云起也有弱点,那便是面对清河范氏子弟! 她会忍不住地握紧拳头,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 可理智又告诉她,现在不是报仇的机会。 若是动手,范氏又会找到新的借口,那好不容易在京城立足的上将军府将会雪上加霜。 就算不为自己,为了那些依附上将军府活着的数百口人,也要忍。 于是今日碰巧遇见范志阳,陆云起开口便是想走,只有不见,才会避免发生摩擦。 “让开!” 又是一声厉喝。 看得出来,陆云起在极力克制。 “呦?真是好大的脾气呀,范某好害怕呀……哈哈哈。” 一身白衣的范志阳,故意捂住自己的胸口,惊慌失措道,可最后竟是捧腹大笑了起来。 张狂至极! 上一回自永川坊上将军府离开,范志阳被姜佑打了个鼻青脸肿。 回宫回复皇命,谁知道那老太监竟说自己主动调戏上将军府的婢女,还出言对陆云起不敬,被打是应该的。 当时自己被打的昏死过去,醒来后已经回到了范府。 这口恶气怎么也忍不下去,自己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哪里有被欺负的份? 当即就要去找那个赘婿讨债,可老父范文谦不许,还说若是私底下去了,就要打断自己的腿。 当时老父严厉正经的神情,范志阳如今还历历在目,就像昨日刚发生的一样。 也因此,范志阳才没去找茬,这些日一直在朝圣书院混日子。 不过今日不巧,碰见了老冤家! 这可怪不得自己了,是对面主动撞上的。 “陆云起,趁早把姜佑交出来,他殴打至我昏死过去这笔账,还没找他算呢!” 范志阳这话,也不怕把自己的的糗事抖落出来,说与同窗听。 在朝圣书院求学的学子,大多都出身勋贵人家。 范志阳此行,就是故意说给旁人听,好把上将军府拉下更深的泥潭,制造更多潜在的敌人。 “志阳,怎么一回事?怎的还被人殴打,昏死过去?” 果然,先前还因为陆云起冲天戾气而让路的两位同窗,纷纷走上前询问情况。 怎么还被人打了? 范志阳一通说辞,将自己在上将军府那虎狼窝,遭遇的非人待遇说与同窗听,边说边抹眼泪。 可硬是半滴泪水都挤不出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把事情说明白就成了。 主要是强调自己被人打了。 还殴打至昏死! 第一百六十章 青眼窝 “阁下怎的教唆贼人,殴打志阳,快,把贼人交出来法办!” “就是,志阳乃我朝国舅,怎能任人欺辱?快把贼子交出来!” 两位范志阳的同窗好友,义愤填膺,为范志阳在上将军府的不公待遇说话。 贼子姜佑误我国舅也! …… …… “二位是?”陆云起眯眼,问道。 首先要搞清楚这两位白衣学子的身份,这里不比长安县,自己可以横着走。 这里是在内城,还是在朝圣书院,看二人穿着打扮,应是朝圣书院学子,想来身份不低。 “云伯侯是吾父!” “英国公是吾父!” 二位学子自报家门,趾高气扬地仰起脑袋。 侯爵,公爵……有些难办呀! 陆云起站在原地,心中一时感慨难办。 一个国舅身份的范志阳已经够让自己忌惮的了,没成想,这二位还是侯爵,伯爵府的公子。 “此事与你们无关,还请让路!” 陆云起现在的第一念头就是走,少在这风暴漩涡里搅和为好。 “让什么路?殴打我的这笔账怎么算?” 范志阳一闪身,堵在小路上,双臂伸开,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可不能让陆云起给跑了。 今日好不容易逮住她,这是天赐的机会。 违背天意,天打雷劈。 “我又没打你,你在我面前叫嚣什么?” “你是没打我,可姜佑打了,难道姜佑那赘婿不是你府里的人,他打我不是你教唆的?” 范志阳胡搅蛮缠的功夫已经练就的炉火纯青,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定要陆云起付出些什么。 “就是,唆使伤人,罪加一等!” “要不见官,要不把贼子交出来!” 两位同窗做好僚机的本分。 这等本事他们二人熟知,也是手到擒来的功夫。 面对苦主最好就是步步紧逼,压的让对方喘不过气来。 “陆云起?哎,不是那个,那个……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 一位白衣学子念叨这个名字,忽然想起来了。 同伴经过提醒,挠眉也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杀神陆云起,那……这人是女的!” 二人再次打量对面,身形苗条,一副英相作男装打扮的陆云起。 好俊俏呀! 二人心里叹道。 范志阳见状,凑到二人耳边小声说了句,二人听罢,不约而同地露出猥琐的笑容。 看陆云起的眼神都不同了。 “陆将军,唆使伤人,打的还是国舅爷,这事要是传出去对您的官声可不好呀!” “就是,志阳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如这样,陆将军陪我们到千音院吟诗听曲,把话说开了……” 千音院……陆云起微眯眼睛,眸中尖锐神色一起。 上前“砰砰”几脚。 把这三个纨绔子弟,踹翻在地。 “打人啦,打人啦……” 地上中招的几位公子大声叫喊,吸引不少人过来围观,他们对紫衣的陆云起指指点点。 朝圣书院里,怎么能动粗呢? “云起,住手!” 薛生和吴,周两位教授恰逢赶来,厉喝住陆云起又要踹上去的脚。 陆云起退后两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院长,院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她,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学生我。” “就是,院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 “……” 恶人总有先告状的时候。 范志阳一行三人看见薛生到此,赶忙起来装可怜。 心想在朝圣书院的地盘,还能让你一个外人给欺负了不成? 薛生看了三人一眼,又偏头看向陆云起,而后挥挥袖子,吩咐后来的书院管事:“把他们三个带下去看大夫。” “院长,您一定要严惩这凶恶之人呀!” 范志阳拽住薛生的袖子,不让他走,也不随管事去看大夫。 被踢了一脚,不碍事,还没到要看大夫的境地。 他只想院长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出解决方案,以维护本院弟子为名,惩治陆云起。 “下去!” 薛生瞪了范志阳一眼。 随后,薛生带着陆云起离开是非之地。 “受伤”的三人重新站起来,看着越走越远的一行人,心生疑惑。 怎么感觉院长知道内情呢? 又感觉院长和陆云起是一伙的。 路上,陆云起一言不发,跟在薛生身后。 到了听雅阁,临进门前,薛生才开口道:“今日之事,小师妹所行……” “大师兄,我知道错了。”陆云起低眉,声音小的像蚊子。 自己不该冲动,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动起手,给师兄添乱子。 薛生回头一脸严肃,看的身后吴,周二位教授以为院长马上就要发飙。 院长发飙,总是这幅表情。 薛生抬手,甩甩袖子,鼻孔出气。 下一步,薛生伸手拍拍陆云起的肩膀,十分可惜道:“为何不接着打,打他们个青眼窝,打他们个鼻出血!” 陆云起蓦然抬头,秀眉一挑:??? 吴其礼,周乾:??? 薛生笑哈哈道:“云起呀,在你大师兄我的地盘上,还能让你被人给欺负了不成?” “下一回见着他们,朝死里打,打出个好歹来,大师兄挡在你前面!” “他们家里的人来说理,我一院之长亲自出来与其说辞!” “大师兄别的本事没有,这护短的本事倒是拿手好戏,这一点你可要学学你其他的师兄,他们一惹出什么乱子,就钻进我这听雅阁!” 薛生说完,捧腹大笑,哪里还有个严肃正经的院长样儿! “小声点,笑的跟鹅一样!” 几人头顶二楼的小窗户上,探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 一看是张载,张载吹胡子瞪眼,不满薛生的大笑行为,惹到他喝茶了。 “呦,是你们两个老家伙!”张载探头出来,看见吴其礼和周乾,又惊叹道。 吴其礼,周乾两位学术大家,抬头拱手有礼:“见过儒圣!” “好好好。”张载笑眯眯的回应。 “二位教授请,我与我小师妹再闲聊两句!”薛生请二位教授先进楼。 今日吴其礼,周乾二位到此,主要就是拜访恩师张载。 “好好好,院长注意言辞,我们就先进去了。”周乾抚长须,先是教训薛生要注意自己的言辞。 好歹也是一院之长,怎么能叫嚣打人个青眼窝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薛生的教诲(金票加更一章) 听雅阁外。 五十上下的薛生慈眉善目,拉陆云起到一边说话。 “大师兄,我……” “小师妹,暂且听我先说。”薛生抬手打断,神色淡然道。 面对楼前湖泊,薛生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轻轻投入湖中,溅起小小的水花。 “你与清河范氏的矛盾,师兄我略有耳闻,范家子弟范志阳,在上将军府的遭遇,我亦有所耳闻。” “今日和往日面对范志阳,情景大抵相同,但结果却天差地别。” “今日你出手打了范志阳,你觉得这几日他会消停吗?” 陆云起美眸颤抖,摇摇头。 范志阳一介纨绔,最是小心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日后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而且还是在内城,他范府的势力更大,自然要自己付出代价。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府中那个姜佑是怎么做的?” 薛生故意卖个关子,不挑明了说。 陆云起看向薛生,还是摇摇头,不明白大师兄的意思。 她知道大师兄这是在点拨自己。 薛生儒衫作派,微微一笑,负手背后:“这一点你可以学学你府上的那个赘婿。” 姜佑? 陆云起更加疑惑,姜佑就是个胆小怕事,油嘴滑舌的小子。 学他,风骨何在? 难道日后上将军一府都要谄媚,沦落成一个小人嘴脸过活不成? “赘婿假借他人之手,不像你今日之行,将自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刀剑之下,纵使你占理,可对方胡搅蛮缠,你有理也成了没理。” “赘婿拉宫里的王显贵一同对付范志阳,范府暗自吞下苦果,却不敢讨债去!这就是你府上赘婿聪明的地方。” 薛生说完,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投入湖中。 这一次因用力的缘故,石子在湖面上打起几个水漂。 平静的湖面因此荡漾开来,一圈圈的涟漪波纹向远处散去。 当时范志阳和王公公一起到上将军府。 奉皇帝之命探望。 范志阳出言不逊,被殴打昏死过后,回去之后并没有着急上门讨债。 后来听说,范府的人还塞给王公公许多好处,要这位宦官首领息怒。 陆云起细想下去…… “多看,多听,少说……隐藏自己,困境时,想想身边哪些人物可以帮得到自己,这叫物尽其用,而不是像你今日这般,失了身份,孤身对抗。” “即使迫不得已出了手,也要一击必中,你今天轻飘飘的一脚又能造成什么伤害?” 薛生好言劝道,这些他都希望自己的小师妹能听进心里去。 幽州来的士卒在京城立足不易,上将军府虽是三品大员府上,可在京城的根基很弱。 假借他人之手 这是保全自己的一条捷径。 只要把握好这个度。 上将军府的根基才能在京城这片土地上立的稳,扎的深。 …… “你怎么才来?灶都烧了三遍了!” 魁首街洛阳汤池,汤池的大老板李洛阳亲自出来迎接。 门口过来排队洗澡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指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人指指点点。 猜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竟让李洛阳亲自出门迎接。 如今魁首街的洛阳汤池门前,鞭炮纸屑满地都是。 一大早这里就举行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宣讲会”。 听说洛阳汤池又搞出个新玩意“团购票”。 众人听得讲解,心中大为震惊:这洛阳汤池这么干,真是破罐子破摔了呀! 难道因为前不久,其他汤池联合压价,致使洛阳汤池门口罗雀,洛阳汤池这也不管不顾,奋力一搏? 压低价格,搏得最后一丝生机! 他们的“光棍票”可是把价钱压到了一钱四分。 这和优惠卷的价钱一样。 而且这回是买多少就有多少,绝不会像优惠券一样,用一张就少一张。 “宣讲会”已经结束许久。 团购票都卖出去老多,姜佑这才姗姗来迟。 昨日答应好的,今日过来参加,可这来的也太迟了吧。 姜佑一袭云纹玄衣,玉勾腰带,玉簪束发,还特意穿上了一双新靴子。 与以往青衫书生打扮不同。 “洛阳,瞧我今日这派头,可够显诚意的吧!” 姜佑小心翼翼地跳下马车,随李洛阳进入汤池拉闲话。 进入宴客厅,姜佑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看。 找准软榻就坐了上去,从盘子里拿出橘子,自顾自的剥着。 李洛阳打量姜佑今日打扮,意外挑挑眉:“我不信你今日这幅派头是为我而来,肯定另有用意。” “知我者,洛阳也!” 往嘴里扔进一瓣橘子,姜佑也不打算瞒李洛阳。 今日这幅派头确实另有用意。 听说那个地方是个销金窟。 或只有这打扮,才方便行事。 “对了,你的心头宝怎么今日没跟着来?”李洛阳伸头朝外看看,没瞧见姜佑屁股时常跟的小尾巴,不解问道。 “心头宝?” 姜佑对这个称呼感到陌生,不过转念之间就想明白指的是谁。 “丫头今日身子不适,在府里休息。” 心头宝指的是青葵,因为姜佑出门总带着她,处处向着她,还给她买好吃的。 在旁人眼里看来,青葵就不是姜佑的丫头,而是心头宝。 今日青葵身子不适,早上起来的时候,姜佑伸手拍拍床里的丫头。 丫头用被子捂着脑袋,不肯说话。 姜佑劝了好久,丫头才糯糯地说:“昨夜姑爷坏坏,今日不想理姑爷。” 姜佑一脸茫然,暗自起床穿衣,继续做一个渣男。 也是,自己昨日叫丫头用手帮助自己解决生理问题,该叫她自己擦擦…… 丫头估计一时半会还无法面对,所以生闷气。 索性也好,今日的事,带着丫头去也不太方便,也就没带着她了。 “身子不适?”李洛阳眯眼往后咧咧身子,看着姜佑脸上坏笑。 怎么感觉姜佑昨晚把青葵那个了呢? 姜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末了怎么都忍不住,只摆摆手:“好了好了,说正经事情。” 姜佑越是这样,李洛阳越是觉得青葵昨夜遭遇了姜佑的魔爪。 替青葵打抱不平! 好你个姜佑,一介小小赘婿。 有了上将军陆云起,竟然还想着身边的丫头? 第一百六十二章 千音院 “我想去内城千音院瞧瞧。” “哈?” 李洛阳初闻此话,大为吃惊。 姜佑不要命了……你可是小小赘婿呀,千音院那是什么地方,你也敢去? 怪不得,怪不得…… 姜佑今日这幅花花公子的作派,原来是为了去内城千音院做准备。 “听兄弟一句劝,别去!”李洛阳抱胸好心道。 姜佑疑惑:“为什么?我是有正事要去做。” “正事?去那种地方,随便一个男人都说自己有正事,寻欢作乐可不是正事吗?”李洛阳好笑道。 男人去青楼,有的是借口。 当初自己还是纨绔子弟时,为了去找杨柳姑娘嘿嘿嘿时,也是有无数的借口。 跟家里编的瞎话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切!” 姜佑咂嘴,塞进嘴里一瓣橘子。 当即,姜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李洛阳。 李洛阳挤眉:“怎么了?是良心发现了?” 姜佑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把手里的橘子递了过去。 李洛阳接过橘子,又说:“男人嘛,应该以事业为重,事业成功,女人要多少不是有多少……” 说着,就往嘴里塞橘子。 只那么一刹,李洛阳觉得自己五官扭曲,口中传来的酸味让自己一时痉挛不已。 “呸呸呸……” 李洛阳弯腰把嘴里的橘子给吐了出来,这什么破橘子,怎么这么酸? 再看姜佑,一副奸计得逞,也吐出嘴里的酸橘,指着李洛阳哈哈大笑。 幼稚无比小姜佑! …… …… 内城千音院。 门前驻足两位华衣公子。 一位俊俏,一位不堪说。 “怎么与想像的不一样?”姜佑咂嘴,疑惑到家了。 话说青楼门前,不都应该派出几个袒胸**,搔首弄姿的姑娘,挥舞手中五颜六色的帕子,嘴里说着“大爷进来玩呀”类似的话,出来揽客吗?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怎的千音院就不一样呢。 门前只站了两个无精打采的皂衣小厮,紧握双手垂在腹间,脑袋一沉一沉地打着瞌睡。 二人站在这里许久,没见其他客人进去,也没人出来,真是奇怪。 难道这间青楼的生意也门可罗雀? 姜佑和李洛阳互相看着,有些摸不着头脑。 二人临近中午才赶到内城千音院, 在洛阳汤池,姜佑好说歹说才把李洛阳拽过来,逛青楼,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 得结个伴一起。 再说,姜佑是个雏,青楼里的弯弯绕绕他可不知,不找人陪着,可要吃大亏。 “事先说好了,一会儿里面的花费,你出。” 李洛阳叉腰,抬头望着千音院的牌匾,耸肩确定道。 姜佑先是叹了一口气,拍拍腰间挂着的鼓鼓囊囊的钱袋。 为了这回,姜佑可是把老婆本,棺材本都垫付了进去。 想想还有些心疼。 李洛阳抱胸,掸掸肩膀上衣裳的褶皱,又弯腰拍了拍新靴子上的尘土。 今日过来,可是专门换了一副新派头,花费了小十两呢。 两个穿着骚包的年轻人就站在千音院门前,搔首弄姿。 “大中午,这里为啥没人呀?”姜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折扇,握在手中。 这样方显花花公子的气派,有学问的气派,书生小白脸最受欢迎了。 李洛阳摇摇脑袋,心想内城里的青楼和长安县的就是不一样。 大中午都不出来做生意,这大好时间都被浪费掉了。 “二位公子,第一次来吧?” 门口打瞌睡的皂衣小厮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两步询问道。 二人点点头。 皂衣小厮露出职业性的假笑,眼里却是露出若有若无看不起人的神色。 “二位公子,院里的书寓,先生还在歇息,晚些时候再来吧。”小厮好心劝道。 书寓?先生? 二人眉头一挑,不明白什么意思。 皂衣小厮看见二人这个样子,一拍脑门,直呼上当,自己不该多嘴的。 可说都说了,索性好人做到底,说不定还能捞点外快。 皂衣小厮也不拿二位当客人看,伸了个懒腰,把二人拉到一边说话。 这两位华衣公子一看就是雏,规矩都不懂,站在门前就知道显摆自己的新衣裳。 老是堵在千音院的门口也不是一回事,影响店容。 到一边,小厮上下打量两位华衣公子,末了摊手问道:“二位哪里人士?” “京城。” “内城?” “外城长安县。” 生为长安县,我骄傲我自豪! 可皂衣小厮抿嘴憋笑,好大一会才说:“二位家境如何?我小六子给二位公子透个底,来这里打茶围的客人,非富即贵,随便一个先生的茶围摊位费,得这个数!” 名叫小六子的皂衣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两?”李洛阳睁着绿豆小眼,天冷,他下意识地把双手蜷进袖子里说道。 小六子没好气地吐出一口气,脑袋前伸:“五十两。” 还五两? 五两只能买碟果盘。 “你们咋不去抢呢?”李洛阳眉头上扬,不可置信道。 五十两! 自己的老相好杨柳姑娘,可是长安县芳华阁的头牌。 那身段,那模样,一晚上才要五两银子。 而且这五两还是全包,三陪服务。 这区区千音院,一个茶围的座位就要五十两。 又不能摸姑娘的手,更别说陪睡了。 这不是跟明抢一样吗? 这钱赚得也太容易了吧! 小六子瞧李洛阳一副乡下人的样子,不禁嗤之以鼻。 他提提裤腰,挺挺胸膛:“这样吧,二位公子意思意思,我就好好与公子们说道说道,这千音院里的规矩!” 小六子背对大街,右手在二人眼前搓了搓手指。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给点赏钱。 李洛阳当即就要发飙:沃日你个锤锤,要钱要到小爷我头上来了。 “好。”姜佑二话不说。 从钱袋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进小六子的手里,同时按捺住暴躁的李洛阳。 今日伙同李洛阳一起来,估计就是一个错误决定。 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以“忍”字为先。 要不然会吃大亏。 小六子掂量手中的银子,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才说:“千音院为教坊司十二院之一,为我朝最高规格的青楼,像二位这样的,怕是连门都进不去……” 说着,还斜眼瞧了易怒的李洛阳一眼。 “此话怎讲?”姜佑不动声色地问道。 此刻,要“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六子 “二位可有功名在身?” 李洛阳:“没有!” 姜佑:“天成京五年的举人!” 小六子眉头一挑,意外看了姜佑一眼,心说自己还看走眼了。 还以为这两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货色呢。 没想到还有位举人! “二位可有官爵在身?”小六子又问。 李洛阳摇摇头:“没有。” 姜佑:“男爵!刚封的!” 小六子眉头又一挑:呦嘿,没看出来! …… …… 自知道姜佑是位举人,又有男爵在身。 小六子就收起气势凌人,高高在上的姿态。 伺候人的伙计,首先这眼光要好,会看人,说明白点就是审时度势。 “这位爷,银子就不收您的了,等爷日后飞黄腾达,官运亨通时,可别忘了我小六子。” 小六子立马换了副嘴脸,弯腰塌背,笑嘻嘻地把刚收下的银锭子又还了回去。 这鬼知道以后姜佑能混成什么样子? 自天成京以来,大端朝封爵的人少之又少,朝廷有意减少勋贵数量。 虽说男爵是最低等的爵位,但七年来也是头一次见到。 眼前这位玄衣公子可是个奇迹! 姜佑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男爵,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更没想到小六子的嘴脸变得如此之快。 可算是见到了名副其实的谄媚小人! 这幅嘴脸真是…… “继续说,等日后发达,少不了你的好处。”姜佑示意小六子继续说千音院里的门门框框。 自己一个外来人,还是得了解清楚才是,这样才好继续办事。 小六子点点头,继续说:“爷,千音院是教坊司十二院之一,贵自然有贵的道理,里面的书寓,先生那随便掂量出一个,都是人间绝色。” “书寓,先生与市面青楼里的可不同,她们全部都是犯事官眷的闺阁小姐,这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书寓,先生……应该指的就是陪客的姑娘吧! 姜佑面不改色地心里琢磨。 好东西自然有个不一样的名字,犯事官眷的闺阁小姐……俗称大家闺秀。 这个时代当官的那可是人上人。 官眷小姐那自小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 这样的姑娘被充入教坊司,个个都是这个时代顶尖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琴棋书画自然样样精通,说不定有的还会骑马搭弓射箭,只是家里突遭横祸,落入凡间。 “千音院里最声名显著的当属花魁娘子了,见她可不容易,得看人家的心情。” “不过普通的书寓和先生,每月都有出场茶围的次数要求,客人们先来后到,给出茶围摊费,就可以与书寓,先生共度良宵!” “干什么都成?”李洛阳在一旁,突然多了一嘴。 她还在纠结那五十两,五十两太多了。 要是只看不碰,那岂不是血亏? 小六子叹气,白了李洛阳一眼,在小六子心里,这二位怎么能凑到一起呢? 男爵这是在拉低自己的身份。 “自然不行,来者都是畅谈风月,吟诗弄词。” 高雅人有高雅人的玩法。 来千音院非富即贵,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不是那种见了姑娘,就一脸猪哥像,脱了裤子就要上的那种。 “那岂不是……妙!”李洛阳中途突然改口,因为他又看见了小六子脸上鄙夷的表情。 “当然,事有例外!”小六子说到这儿时,眉开眼笑,故意压低了声音,很怕别人听见似的。 “若是先生们自己愿意,茶围结束时,会叫贴身婢女传话,若有幸,这位公子就会留宿,春宵一夜!” 果然,这种事情,还是得女人们主动。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人家姑娘晚上都让你留宿闺阁,总不会也是畅谈风月,吟诗弄词吧! 懂得都懂。 “那我们怎样才有机会,见到书寓或者先生?” 姜佑平常发问,样子波澜不惊,来这里是有正事,首先得混进去。 小六子抿抿嘴唇,五根手指头晃了晃:“茶围摊位费五十两,不过你们事先得有门贴,若是平民,商贾,我们概不接待,千音院只招待贵客!” 平民商贾概不接待……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刺耳呢。 若不是姜佑拦着,洛阳大少就又要发飙了。 平民也就算了,没钱负担不起这笔消费,情理之中。 商贾为什么也不接待? “小六子,我们兄弟两个偷跑出来的,这名帖怕是不好拿出来,您看……” 姜佑故作为难,自己的身份可不能完全暴露,要是被陆云起知道自己进内城逛千音院。 腿非得给自己打折了不成。 小六子明白,点点头,手指一个劲地在搓,眼神时不时地看向姜佑。 姜佑秒懂,把那枚银锭又重新塞给小六子:“今日辛苦。” 小六子微微一笑,也不推辞。 托人办事,总得给点报酬才是。 这段时间相处,小六子也明白面前这位举人,还是男爵的俊俏公子很好说话。 收下银子,小六子凑到姜佑耳边道:“今晚戌时一刻,定国公府的小世子会在千音院打茶围,到时公子可以混在队伍其中。” “不会被人发现?” 小六子摇摇头,很懂似的笑笑:“公子放心,不会被发现。” …… “戌时一刻,戌时一刻,戌时一刻……” 离开千音院已经许久。 路上,李洛阳在姜佑耳边一直念叨“戌时一刻”,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现在正午,距离戌时一刻尚早,二人无事,便在内城闲逛。 日后汤池和火锅店的生意自然要开进内城,闲来无事随便逛逛,也算是提前视察市场了。 这叫有限的时间,充分利用! “啊!我明白了!”李洛阳突然大吼一声,并且停下脚步。 吓得姜佑一哆嗦,也把从路边经过的行人给吓了一哆嗦。 这干啥呀……一惊一乍,没我内城人处事不惊的风度! 这二人一看就是乡巴佬! “姜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李洛阳拽住姜佑的胳膊,眼睛努力睁到最大。 “你明白什么了?” 姜佑抚抚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口,心有余悸地问道。 “戌时一刻!”李洛阳又重复一遍。 “所以呢?”姜佑看向李洛阳,不明白什么意思。 “戌时一刻,戌时天色已暮,而晚上才是青楼营业的最佳时间,刚才我们去千音院,发现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哦……去早了!”姜佑也明白过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书 晚上才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好时辰。 现在是大中午,嫖客甚少,千音院作为青楼的正统也不例外。 所以刚才千音院门外才没有人,两个无精打采的皂衣小厮才敢光明正大的打哈欠。 去的时辰不对,去早了。 …… 怎么说吧,今日过来没提前做好准备,是一次失策之举。 值得二位大爷回去好好思考,思考自己的得失。 “哎,你去哪?” 二人正走在路上,姜佑猛然间停下脚步,然后直奔街边的一间铺子。 李洛阳抬头看了看,开源书铺! 左边的眉头一挑,差点忘了,姜佑还是一个读书人。 晚上打茶围之前,先得饱读圣贤书一番,用来忏悔自己晚上即将要进行的罪恶行为。 咧嘴笑笑,李洛阳抬脚也跟了进去。 姜佑也是心血来潮进来看看,可不像李洛阳说的那样,是用来忏悔的。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用得着忏悔吗? 开源书铺占地面积不小,不过此刻里面却挤满了人。 多是书生打扮的年轻读书人,他们举着手里的号牌,正往里面挤着,看样子好像在抢购一本书。 大端朝文风昌盛不是空穴来风呀! 百姓物质生活富足之后,就需要精神生活来慰藉空虚的心灵。 而书籍无疑是最好的一种方式。 姜佑站在一边,随手翻开书铺里的书,摆在显眼位置的无非就是诗集和话本故事。 其中话本故事尤为多。 看来自古至今,书铺都是一个球样! 要挣钱! 什么书挣钱,什么书就摆放在显眼位置。 至于什么古贤晦涩难懂的集注,那请等着放在书铺库房吃灰吧! 《鬼佛一神通》《双龙传》《采花大盗刘晓》《迷窟龙神传》…… 一眼扫过去,姜佑觉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怪不得陆云起爱看这种书,时代潮流引领,不看也没办法。 “这位兄台,别看这种老掉牙的了,市面上新出了一本书,那才叫话本故事之祖!” 排在队伍末尾的一位读书人,看姜佑还在挑选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一时出于好意,提醒道。 姜佑偏过身子,不明白什么意思。 读书人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于是指着自己身后的位置,让姜佑过来说,他怕自己一会乱走,好不容易排的队就又白瞎了。 姜佑上前,排到读书人的屁股后,问道:“何意?话本故事之祖?” 读书人很年轻,青衫打扮,眼睛透亮,闪着机灵的光。 读书人摇摇手里的号牌,号牌红木所制,一指之长,上面有开源书铺的记号。 “这是何物?” 年轻人咽了口气才说:“这是买书的凭证,如果没有号牌,人家都不卖给你。” 说起话来,读书人洋洋得意,为自己手里有买书的号牌骄傲。 这号牌可是读书人排了一天一夜才排到的。 花费了大功夫呢。 读书人这么一说,姜佑就更好奇了。 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 既然号称话本故事之祖,而且还很难买到,必须凭书铺的号牌才有资格购得? 难道是《金瓶梅》? 说话间,姜佑身后又排了几人,每个人手里都有相应的号牌。 一个个踮脚伸头朝前看着,生怕一会儿临到自己,书又没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是一本什么书?哪位大家写的?”姜佑开口询问道。 若是有幸自己也买回一本,回去赠给陆云起。 那陆云起就不会逼自己写故事了。 那段日子,姜佑现在想想,手腕和膀子都酸痛得很。 “喏,我这有第一卷,你可以先看一看。” 读书人好生大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此书的第一卷。 《三国》 姜佑手里拿着书,看见封皮上写的二字,一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再看左下角著书的人:上官。 “这《三国》乃奇书,已经被尊称为话本故事之祖,这著作人上官新晋成神。” 读书人眉飞色舞地说道,对三国尊崇之极,对著作人上官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姜佑不语,眉头紧皱,觉得此事不简单。 可能是重名……姜佑心想到。 再翻开一页,上边写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姜佑摇头不信,可能是借鉴? 再往下看:“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抄袭? 姜佑心中已经开始怀疑。 好家伙,这个时代还有人抄袭?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有另外一个穿越过来的小杂种,也写了这本…… 或者说罗贯中诈尸了! 拍拍上下起伏的胸口,姜佑觉得自己五官炸裂。 边上的读书人看姜佑看的如此投入,以为他被此神书迷的神魂颠倒。 别说,自己一开始也是这样的。 初读,便只觉这书只配天上有! 凡人怎么能写出这样的书呢? 不可能,不可能…… 绝对是仙人下凡,文曲星执笔所作。 一部《三国》道尽世间英雄。 这是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书。 其中蕴含的人生智慧,包括志向,人生观,价值观,善恶观。 都是值得世人学习。 姜佑把薄薄的第一卷,总共二十回大体浏览了一遍。 看完之后,只一个字评价:艹! 你奶奶的上官,竟敢背着我抄袭! 姜佑咬牙切齿,将书重新还给读书人,然后扭头走出书店。 我姜佑虽然不齿,但写出的故事也只是给陆云起一人看,可没有任何盈利的心思。 你上官倒好,打着幌子:谋利! 刚才那读书小哥也说了,此书为话本故事之祖。 得拿相应的号牌才能买到。 足以见得此书的火爆程度。 谋利,谋大利! 这本《三国》只有陆云起看过,除此之外,只有那日上官竺过来串门,临走前说是拿回去看看。 这几日不见,这本书都风靡内城了。 狗砸上官竺! 不干好事! “姜佑,你怎么又出来了?” 不久后,书铺里的李洛阳寻不见姜佑。 出门一瞧,发现大哥站在门前,咬牙发狠,好像被人给刀了似的。 “走,咱们上门也学一会恶霸行径!”姜佑一挥手,就闷头准备往大理寺寻上官竺。 这等偷盗行为,抄袭之作得讨回个说法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姜二郎(金票更) 李洛阳站在大街上,回味姜佑刚才说的那句话。 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什么叫“也”? 我洛阳大少一直是恶霸呀! 我骄傲了吗?我自豪了吗? …… 大理寺! 门口站着两个气势汹汹的人! 指名点姓要见上官竺! 门口站岗的小吏本不想搭理,这两个看着像胡搅蛮缠的纨绔子弟。 可那个玄衣小白脸说自己是长安县男。 长安县男! 小吏有所耳闻,因蛮国幼女案被册封的男爵! 听说此人还有个诨号“邪神”! 武功高强,一剑封喉。 小吏也不知姜佑身份真假,可看对方气势很足,不像是装的。 又问对方:可知这里是大理寺,胡闹下去可能会被请进去吃板子? 对方答:自然知道,不过先叫上官竺滚出来见我。 小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扭头回衙门去寻缉捕房的衙役上官竺。 不消片刻。 带刀的上官竺急匆匆地出门,抬眼看了看阶下的两人。 一人认识,一人不认识。 姜佑,他怎会到此? 上官竺心想这里是在大理寺门口,也不好把事情闹大,于是把二人请到隔壁的小巷子里说话。 怒视上官竺,瞧这娘炮还是这非主流的打扮:额前两撮长刘海垂下,面皮白净,只这五官哪哪看都不协调。 像极了宫里出来,缺了零件的小宦官。 上官竺一身衙役官服打扮,左手搭在刀鞘上,面对二人,斜眼高傲道:“找本官何事?” 上职期间,擅离职守可是要被上司说道几句,再者就要被罚俸禄。 刚才小吏来叫自己时,上官竺就不想出来,没有什么能拦自己要工作的心。 自己日夜勤恳,不曾告假一日,要不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升至正六品官员。 复兴上官一族的希望就在自己手中。 “何事?”姜佑提高音调,像是听见了什么虎言虎语。 这人嘴里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心中就没没有感觉一丝丝的愧疚? 上官竺一脸自信,侧侧身子,时不时瞄两眼巷子口,生怕旁人进来看见自己和这两个长安县的纠缠不清。 要不然自己的官声可极受影响。 “这里是大理寺,你到此到底有何贵干?”上官竺有些不耐烦道。 “我自然知道这里是大理寺,”姜佑强忍吐出一口恶气,挥去胸中抑郁。 再说:“市面上畅销《三国》一书,你有何说法?” 上官竺撩撩额前留海,翘起嘴角笑了笑,还以为什么事呢? 至于对方从长安县大老远过来,堵在大理寺门口找自己? “奇书自然不能蒙尘,《三国》应当受世人追爱捧读,我也只是做了一个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 说的好生大义凛然! 说的好生有理有据! 上官家没没落之前,上官竺也是一介读书人,尊崇儒学正统。 希望有朝一日以笔代刀,青史成册,写出一部旷世之作来。 没想到以前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如今成真。 偶然间在陆云起那里得到半部《三国》,初读便觉这等奇作不应蒙尘,只待在闺房之中。 于是上官竺以“上官”为笔名,将半部《三国》投入书铺刊印。 不出半月,这半部《三国》已经风靡内城! 被一众读书人尊称为“话本故事之祖”! 上官竺也享受一把无上荣耀的感觉! “读书人应该做的事情?”姜佑以为自己耳朵坏了,指着对方反问道:“读书人就应该借强盗之名,盗取他人之作?读书人就应该如你一般,厚颜无耻?读书人就应该毫无廉耻之心,谋利?夺名!” 《三国》一书,如果不出意外,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写出来。 上官竺只不过是靠陆云起的关系,偶然间得到半部。 以“谋利夺名”贪取天功,这般强盗行径,他还有理了? “你此言毫无根据,《三国》乃无名氏所作,我上官竺也只是代笔!” 上官竺紧紧腰间悬挂的窄形长刀,眼睛微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上官竺也大概明白了姜佑所来何事。 这小小赘婿应该也是为了半部《三国》而来。 听他的话茬,姜佑很反感自己代笔与书铺合作,将蒙尘的巨作推向市场。 “无名氏?” 姜佑紧蹙眉头,脑袋微微歪着,逼前半步。 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上官竺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给我听好了,《三国》乃,乃……姜二郎所作,没经过我的同意,你胆敢再谋一钱的利,夺一人的名,我会把你的爪子一根一根的剁下来!” 姜佑泼天的气势,上官竺都忍不住退了半步。 耳边还回响姜佑放出的狠话,下意识地松松十根手指头。 曲直,曲直…… 暗自咽了一口气,舔了舔干裂嘴唇,上官竺气势弱了些:“好大的口气!” “你不信?” 姜佑眸子中射出一缕幽光,他真的生气了。 姜佑很少生气,对谁都是笑呵呵的。 可今日,面对上官竺强盗行径,姜佑真的生气了。 虽然姜佑也是欺人之名,可本意也是写出来给陆云起一个人看,当个故事出来娱乐一番。 他既没有挣一枚铜子,也没有到处在外宣扬,这故事是他写的。 可上官竺……欺世之名,把自己“上官”的姓当做著作人,和书铺合作,售卖其利。 这种行为就是抄袭,就是欺盗。 还读书人? 简直就是小人行径,令人所不齿! “你说此书是姜二郎所作?姜二郎不会是你自己吧?可本官又听说,姜家就你一个人,哪来的什么姜二郎?” 上官竺抿抿嘴唇,碎了一口,已经完全恢复过来自己作为正六品官员的气势。 当官的,还能被一个白身一通胡话给唬住不成? 不对……他似乎是一个男爵! 想到这,上官竺眼中还是充满不屑……呸,小小赘婿,要不是云起为他所谋划,还能白得一个男爵爵位? 刚才情急之下,姜佑说《三国》乃姜二郎所作。 在大端朝,姜二郎不仅是姜佑名义上的师父,今天又有了新的含义。 “姜二郎”是那颗蔚蓝星球智慧的结晶! 勾股,阿拉伯数字,《三国》……都可以以“姜二郎”代称。 第一百六十六章 对峙 姜家……姜佑是没一点印象的,自占据这具身体,暗地里姜佑也打听过姜家的情况。 只知道,姜家没落已久,姜父姜母因病早亡,姜父是一介清流小官,因早年和陆召为友,所以姜佑和陆云起才有了娃娃亲。 不过怎么看,小小姜家都和京城陆府不搭,也不知当初陆召是怎么想的,要下嫁陆云起。 姜父姜母同一年死后,姜家就更加一蹶不振,办完丧事,只在内城留了间院子。 留原主和一个年迈的老仆役生活。 生活了有大概四五年的时间,后来老仆役今年二月初的时候也死了,姜家就只剩原主孤零零的一个。 原主也是个小可怜鬼。 后陆家陆云起在幽州打出名堂,念其旧情,就招姜佑为婿,直到现在。 姜佑知道的就这么多。 原主没兄弟,也没姐妹,光杆一条! 俗称独生子! …… “姜二郎?” “你家里哪来的兄弟,你说啊?” 上官竺扶刀质问道,私底下上官竺也打听过姜佑的家世,直到这赘婿家中并无兄弟。 既然姜佑说《三国》乃姜二郎所作,上官竺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位“姜二郎”是姜佑的兄弟。 姜佑俗称“姜大郎!!” “姜二郎不是我的兄弟,而是我的师父。” 姜佑扬扬下巴说道。 其实当初“姜二郎”此人一出,是为了应付张载。 巽山书院教授的那等术数奇理,张载这倔老头不相信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于是姜佑突发奇想,给自己编了一个师父,俗称“姜二郎”。 “师父?”上官竺更加不信。 姜佑哪来的师父,他没入上将军府之前,整个人就一个书呆子,读书认死理。 一个人把自己闷在家里,期间三年都没出过门,哪来的师父? 所以上官竺打包票认为,所谓的“姜二郎”就是姜佑胡撰出来的。 《三国》一书,是从陆云起那里得来,所著书者也必定是陆云起军中之人。 要不然书中那些极高的计谋又是谁想出来的? 这著书人肯定有极高的军事素养,对文学也有一定的研究。 说不定就是军中的参谋! “反正不是你上官竺,你署名自己何意?”姜佑知道上官竺不相信,但书上也不能署名上官。 这厮盗名! 应为世人所不齿! “现在我算是看出来了,原来你姜佑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小子。”上官竺耸耸肩,努嘴道。 撩拨额前的刘海,上官竺又说:“必定是你今日入内城,看到《三国》大卖,起了贪财之心。” “我呸,你算个什么玩意儿,姜兄贪财?” 许久不曾说话的李洛阳开口,一开口即是国粹。 听到这,李洛阳也算明白了二人间到底为何争吵。 姜佑执意《三国》乃其师“姜二郎”所作,没想到刚才在开源书铺,瞧见《三国》署名“上官”。 一时为师不忿,故前来大理寺找上官竺对峙。 “阁下是?”上官竺看向李洛阳。 自上官一府没落,上官竺也改了性子,遇见不认识的人,首先会搞清楚对方的身份,谁知道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又有多大的背景? 以前上官府还在,上官竺自然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但现在不同。 祸从口出,要小心谨慎行事。 见对方问自己的身份,李洛阳耍了一个心眼,自己就是一个商贾子弟,而对方在大理寺任职。 这少说也是官员和商贾的对峙。 怎么看,自己都没赢面。 所以李洛阳故意挺挺胸,咂嘴不屑道:“你也配知道我的身份?” 演戏,李洛阳最是拿手。 “一个小小的缉捕房衙役,小小六品,哦不,看你的衣裳制式,还没到六品吧。”李洛阳绿豆小眼仔细打量上官竺身上的官服,脱口而出。 也是凑巧,李洛阳对此颇有研究。 上官竺身上的官服在外头可能会吓到目不识丁的老百姓,但是在自己眼里,这就是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 还没长安县县令的职权大。 被人看穿品阶,上官竺暗自不爽,伸手掸了掸皮质官服上的脏东西。 巡捕房的衙役官服,都是皮质,防水防火,有时候,刀剑砍一下也不碍事。 这并不是说衙役官服有多么好,而是这些人都要在外执行危险任务,皮质的官服有时候能救这些衙役一命。 还没到六品? 姜佑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还以为上官竺的官职很高呢。 因为这人和正三品的陆云起有说有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上官竺只是个六品……哦,不,还没到六品。 “阁下到底是谁?”上官竺认真,再次打量李洛阳。 既然能从简单的细节看穿自己的身份,上官竺就有理由相信面前这人大有来头。 可是天地良心,李洛阳只是富商之子。 平时研究各路官员的服饰,配饰也只是一时爱好。 李洛阳这人有些优点,钻进哪一个领域之后,这人就会把这个领域研究地透透彻彻。 所以,在上官竺身上扫一眼,就能脱口而出上官竺品阶。 “这样与我说话,不怕丢了手上饭碗?” 李洛阳装模作样地微微前倾身子,一只手负在背后,饶有意味地审视上官竺。 “本官……属下不敢!”上官竺下意识地改口,估计这种情况他没少遇见。 在内城这一百零八坊,遍地都是勋贵人家。 像李洛阳这样身穿便衣的公子,很可能就是哪位侯伯家的公子。 上官一府已经没落,上官竺没有资本拿自己不到六品的品阶出来吓唬人。 李洛阳听到这,笑了笑,而且耸肩瞄了身边的姜佑一眼,好像在说:姜兄,学着点儿,这才是恶霸! 姜佑在一边直揉眼睛,搞不懂上官竺刚才还大义凛然,怎么如今就吃了瘪? 这变化来的太快。 “姜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吧,放心,有我给你撑腰,相信咱们的准六品衙役,上官什么来着?会尽量满足的。” 李洛阳有些搞不清楚上官竺的名字,说话时,还上前拍拍上官竺的衣裳。 好像是大领导在和小秘书交待的既视感! “是是是,属下必定遵从公子的安排。”上官竺拱拳应道。 只不过这双狭长的眸子里,多少射出不愿的光。 他在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姜佑也就假戏真做,提出自己的要求。 “第一,撤去署名,将所谋之利尽数归还上将军府。第二,以上官一府的名义,公开道歉,涉及内城,外城四县!” 第一百六十七章 浑水摸鱼 在两位慈祥老父亲的目光中,上官竺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两人瞧见这位娘炮级别的准六品官员,搭在刀柄上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他在害怕吗? …… “哦,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上官竺不敢确定你是真的,但同样也不敢确定你是假的,所以他为了不得罪你,只好下意识地认为你就是真的,所以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同意?” 京城内城的街上,两个华衣公子并排而走。 期间,一位玄衣公子突然停住脚步,脑门开窍,伸出一根手指明白过来。 李洛阳倒退两步,点点头,又是撇嘴笑道:“其实这招也不是百试百灵,不过在内城勋贵多如牛毛的地方,这招还是很好用的。” “上官竺小小准六品,在内城就是这个!”李洛阳伸出小拇指,摇了摇。 在内城,上官竺小小六品确实不够看,更何况他还不到六品。 “上官竺也知道自己是这个,所以在内城,他肯定步步谨慎,如惊弓之鸟,只要我演技够好,他就不敢胡乱造次。” 李洛阳此行,并未在上官竺面前暴露真实身份。 但李洛阳随便瞄一眼就能说出上官竺的品阶,在上官竺的眼里,李洛阳身世不简单,家里肯定也有当官的人,而且品阶还不小。 所以上官竺下意识地认为,李洛阳就是哪位大官的公子。 综上所述,只要不太过分,李洛阳说什么,上官竺就得答应什么。 …… 一个时辰后。 还是大理寺门外,还是在那处小巷子里。 上官竺咬紧后槽牙,面目狰狞,握紧刀柄的手掌青筋暴起。 “李洛阳,商贾之子,本官记住你了!” 阴狠的双目中燃烧熊熊不灭的火焰,上官竺侧身退后半步,一拳砸在墙壁上。 墙壁纹丝不动,不过上官竺的手背却红了一大片,还流了不少血。 “爷,消息也给您查了,您看这赏钱能否……” 上官竺对面还站了一个瘦弱汉子,汉子粗制布衣打扮,站在原地躬着腰。 今日汉子接了一个急活,说是调查两位进内城的长安县人,只要把二人的身份搞清楚,就能得赏钱五十两。 可比市价高了一半呢。 汉子叫手底下的弟兄去打听,不一会儿,就查出二人身份。 一位长安县男爵,可是新晋的红人,一位是商贾之子,平平无奇。 贵人听到男爵,表情毫无波动,但听到商贾之子时,却异常激动。 不惜自残! 看着都疼。 布衣汉子往后躲了躲,一会儿又上前说:“爷,你看这赏钱……” 五十两赏钱现如今只拿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眼前这位爷说,打听到了再给。 上官竺只轻蔑地瞥了布衣汉子一眼:“认得这身衣裳,认得这柄刀吗?” 汉子愣愣神,为难道:“大理寺差服,刀是雁翅刀。” 汉子也明白面前这人什么意思:不就是不想给钱吗! “那你还不滚!” 布衣汉子吞咽口水,脚底像长了钉子一样,往后一步步退去,可最后还是舍不得那一半的赏钱,硬着头皮上前可怜道:“爷,我们兄弟几个干的也是辛苦活,赏钱咱们提前都说好了,您是官老爷,可也不能说话不算……” “滚!” 刀出鞘,嗡嗡直响。 布衣汉子拔腿就跑,临出巷子口还扭头咒骂一句:“我记住你了,道上的人也记住你了!” 然后,汉子拐过巷子口消失不见。 原本五十两只得了二十五两。 没想到,如今世道还有这等言而无言的人! 上官竺站在巷子里,重新把刀塞回刀鞘,甩了甩手掌,摇摇脑袋。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自己可不能坏了规矩,市场价就得是二十五两! …… 入夜,戌时未至。 还未至千音院门口,早前见到的皂衣小六子就候在街边。 瞧见姜佑和李洛阳结伴而来,赶忙上前搭话。 “呦,小哥,怎么在这儿等着?”姜佑拍拍小六子的肩膀,笑道。 身为千音院的皂衣,小六子日常做的活就是接待入院的客人。 所以多年来,练就了火眼金睛的本事。 看人极准。 小六子知道面前这位俊俏的玄衣公子,就是刚被亲封的长安县男爵。 所以就想在这位男爵身上赌一把! 赌自己今后吃香的喝辣的,赌自己跟对了人。 “爷,早等着您呢。”小六子眯眯笑眼,把二人拉到街边有话要说。 “爷,再过几盏茶的功夫,定国公府的小世子就会打此路经过,您只需不声不响地跟在队伍后边即可。” 姜佑和李洛阳是长安县人,二人没资格进千音院打茶围,就算姜佑是举人,还是男爵,那也不行,李洛阳就更没戏。 所以身为千音院的“老人”小六子,给姜佑出了个馊主意:浑水摸鱼。 定国公府的小世子每次来千音院打茶围,总要宴请四方才子,来的人多了,千音院也不好一一查验身份。 因为查验身份耽搁时间,小世子会不高兴。 所以千音院门口查验身份的伙计就会睁一眼闭一眼,放任小世子一大伙人进去。 “好,就听你的。”姜佑点点头,又解下腰间钱袋,摸出些银子塞进小六子的怀中,并说道:“这是赏你的,等我日后飞黄腾达,少不了你的。” 至于能不能飞黄腾达? 谁又说得准呢。 小六子接过赏钱,自是要感恩戴德一番。 戌时整! 远处街道果然出现一队人马。 领头的年轻公子哥约摸二十来岁,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肩披白色狐裘,衣裳是深蓝云纹服,绣了金线,腰间挂了一堆玉佩,一看就出身名门,身价不菲。 年轻公子哥身骑高头大马,两手扶鞍,身子跟随马儿的频率一摇一晃,前头有定国公府的小厮在前牵马,这位世子殿下则是悠哉悠哉地看着街边风景。 至于世子殿下会不会骑马? 这就另说了。 这人身后,还跟了十余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皆是有名的才子。 十几位读书人可没坐骑骑乘,只得步行跟在后边,前往目的地千音院。 趁队伍打眼前经过,姜佑和李洛阳瞅准机会,借机一步跟在队伍的最后边,跟着大部队的节奏向千音院出发。 抬头望着前方不远处的马屁股和马背上悠闲的世子殿下。 姜佑没来由地感叹道:“啧啧啧,干啥都不如投胎投的好!” 李洛阳双手蜷进袖子里,点点头,表示赞同。 姜佑再不济是男爵,哪像自己,商贾之子,真的拿不出手。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后脑勺不好看 临进门校验身份,跟在队伍最后面的两人低头不语,还用扇子遮脸,生怕千音院校验身份的人查出个好歹来。 不过事情真如小六子说的那样,只定国公府的小世子往那一站,校检的人就恭恭敬敬地侯在一边,摊手请这位世子殿下进去。 余下十几位读书人也都畅通无阻。 进入千音院,二人方之何为教坊司的地盘! 没有脂粉擦的极厚的老鸨,笑眯眯地出来搂着客人的胳膊,介绍自家姑娘。 也没有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楼上或者楼下,挥舞手中五颜六色的帕子,嘴里说着一些“大爷上来玩啊”类似的话。 进门只一条长长廊道,廊道走不远就有分叉口,每条路都通向一处宫阁。 宫阁内闪着灯火,四方窗阁映着人影。 有的里面传来优雅的音乐,有的透过窗阁瞧见翩翩起舞的佳人身影,就是没有那种水**缠的声音。 这是个正经地方。 这里是教坊司,十二院之一。 行的都是高雅玩意。 畅谈风月,吟诗弄词最好不过。 领头的定国公府的小世子一马当先,众人只觉走了好长的廊道,越往里走,宫阁有亮光的就越少。 姜佑猜测,这越往后的姑娘身价越高,越不愿意轻易出来陪客。 所以宫阁才闭灯,表示歇息。 “哎,你说我们一会儿,会不会见到所谓的花魁娘子?”身旁的李洛阳已经急不可耐,小声期待道。 刚才在外等小世子队伍来之前,小六子普及了许多关于教坊司的门道。 千音院里的姑娘分为四级。 最低等的是没有任何名分的姑娘,只要有钱就可以作陪,而且强制卖身。 再高一级就是“书寓”,她们像是刚刚积累点粉丝的小明星,有少量死忠粉,会一技之长,比如**。 在往上,便是数量稀少的“先生”,先生每院不过十数位,每一位先生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更有甚者会作词唱曲,成名许久,有大量的粉丝基础。 最顶尖的便是“花魁娘子”,才貌双绝,是千音院的镇院之宝,要想请她作陪,那得看人家心情如何。 “花魁娘子可没你的杨柳姑娘好看!”姜佑在旁打趣。 杨柳姑娘可是李洛阳的老相好。 李洛阳迟疑,咂嘴吸入一口凉气,白了姜佑一眼说道:“今儿我可是陪你过来,你好意思说这话?” “我是有正事!”姜佑说的义正言辞,握拳在胸。 “好好好,正事,我也是有正事!”李洛阳懒的再说。 他现在的愿望就是早一日见到所谓的花魁娘子,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若真是见到,今日也不枉白来一趟。 回去之后那就又有资本和朱乐天,程兆吹嘘一番。 二人说话间,世子殿下已经带领众人拐向一处岔路,不过走在最后的姜佑还是驻足往前瞧了一眼,发现最后还有一处宫阁。 最后的那处宫阁亮起微弱的光,里面人影戳戳。 千音院整个布局就是一颗松树型,距离大门口越近,宫阁越多,越往后走,宫阁越少。 松树顶端的那处宫阁应该就是花魁娘子的所在。 不过今晚,世子殿下或许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请花魁出来作陪。 只临近最后一处宫阁拐了弯。 进宫阁前,姜佑抬头瞄了眼匾额。 “温凉小筑” 又听前面几位读书人的窃窃私语。 “没想到世子殿下今日竟能请动温先生!” “是啊,温先生多病,极少出来见客,出来一回可不容易了。” “温先生善词,不知道又作出几首好词来?” “就是,去年元宵一词可是惊艳世间呀!被世人评为天下第一女词人!” “……” 几位读书人的话语传进姜佑的耳朵里,姜佑也大概明白“温影小筑”里住了一位怎样的姑娘! 撩摆越过门槛,众人在一楼脱掉鞋子,最后两个冒牌货摸不着头脑,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也随大流脱掉鞋子。 还好二位平日里生活条件都不错,每晚都会洗脚换新袜子。 要不然今日一脱鞋准保露出破绽。 试问:谁想和两位臭气哄哄的人同席? 众人脱掉鞋子,在温情小筑女婢的引领下,缓步登上二楼。 拉开一扇门,定国公府的小世子先是嘴角噙笑,对屋里的人微微作揖:“见过温姑娘!” 姜佑和李洛阳被挤在最后边,站在走廊里,也看不见屋子里的情况。 只听见这位有礼的世子殿下作揖后,屋子里传出干净的嗓音:“请,温某有礼!” 在世子殿下的带领下,众人鱼贯而入,不过由于二楼这间屋子地方狭小。 世子殿下进去坐了,七八个排的靠前的读书人也进去坐了,门外还留有四五个人没进去。 “大家伙将就一下,就在这坐吧!” 门外有人突然说道。 “就是,今日得见温先生,已是三生有幸!” 那人一屁股坐在门外的走廊里,众人见状,也纷纷坐下。 姜佑和李洛阳面面相觑:这也太寒酸了吧? 不过还是随大流坐下,也不能提前退场不是? 李洛阳发誓:老子将来有钱了,一定要坐在里面,温先生就坐在我旁边陪我说话。 姜佑发誓:老子将来一定要让你,温先生出来坐在走廊,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 坐在走廊里的几个人,大家也都随意,互相挤了一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见屋内的情况。 定国公府的小世子一人独占宝座,正对嗓音干净的温先生! 屋里两侧坐满了人,他们还时不时朝屋外瞅两眼,好像很自豪的样子。 一个个坐姿笔直,就是想让温先生多看他们几眼。 而门外的几人只能看见温先生的后脑勺。 这姑娘成为“先生”许久,今日身着一件素净白衣,没梳任何发饰,好像是刚起床的样子,只用玉簪子把头发随意挽在头上。 照姜佑的眼光看来:这惊人发量,能让后世多少秃头女贼捂脸泪奔! 温先生坐在屋子中央,正对世子殿下,把后脑勺留给门外。 “温先生,劳烦!” 世子殿下摊出右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温先生稍微点点头,双手抚上面前的琴。 老调调了,先来一段琴音开开胃。 琴音悠扬,缓慢而冗长…… 姜佑一开始还有点兴趣,扬起眉头仔细听。 但听到中途就彻底失去了耐心,双腿盘坐如老僧,一条手臂支在下巴上,双眼无神。 这弹的真催眠呀! 还不如来一段流行歌曲开开胃…… 嘿嘿哈嘿,快使用双截棍……它不好吗! 多燃! 多有国民记忆点! 第一百六十九章 痴人说梦(加更) 双截棍无戏! 只能强忍听完这段冗长的呢喃小曲,这琴弹得够味! 不过看身边人听的如痴如醉,姜佑估计是自己口味刁钻,或者是欣赏不了这般高雅的曲调。 一曲毕。 有婢女轻声快步把琴撤去。 又听温先生干净的嗓音随即传来:“曲子不好,望世子殿下见谅!” 原来温先生也有自知之明……姜佑心里想到,同时心中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妞,快把脸转过来让爷瞧一瞧。 听声音,这位素衣,简约打扮的温先生应该是婉约派的代表。 “无妨,能请温先生出山,是本世子的荣幸!” 这位来自定国公府的小世子有着良好的家教,说话慢条斯理,嗓音醇厚。 加上面相不错,家世顶高,怕是不少“先生”争前恐后要巴结的对象。 不过眼前这位温先生对其似乎并不感冒! 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 “来来来,温先生最擅长的还是作词,今儿本世子请来诸位才子,就是想向温先生讨教几招,望先生不吝赐教!” 世子殿下怕冷场,招手往上扬了扬。 屋子里的几位才子见状,纷纷附和:“我等学识浅薄,今日得见温先生,荣幸至极。” “早几日便有作品,还请温先生品读一番,给一二句见解。” 说着,诸位才子就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作品。 连屋外也是,姜佑和李洛阳瞧身边的几个读书人,像是早就预谋好的一样,从怀里掏出一两首词准备呈上,供温先生品读一番。 搞什么……我们哪里会写词,这还玩个蛋! 不过没人在意他俩,温先生也没意思去接那些才子手上的大作,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向堂上的世子殿下,说道:“品词就不必了,不如我们来玩别的,比如飞花令!” 世子殿下听罢,脸上表情着实丰富。 努努嘴后,世子殿下取下腰间别着的折扇,揉了揉鼻子道:“那就如温先生的愿,不品词,不过也不玩飞花令,咱们玩猜字谜!” “对对对,猜字谜更有趣些!” 屋子里立马有人附和道。 不过屋外却是另外一种场景,几位才子或是因为坐在走廊里忿忿不平,窃窃私语道:“都说定国公府的小世子才识学浅,书读不好,诗词更是一窍不通,可他最是喜欢词作大家温先生,所以才提前安排今日一场品词会!” “可没想到,温先生今日不品词,要玩飞花令,这飞花令最是考验学问,多少才子都折在里面,世子殿下自知不敌,所以改口要玩一个难度稍低的。” “猜字谜最低……” 这人说完话,砸吧嘴摇摇脑袋。 姜佑和李洛阳在一边听的津津有味。 二人相视一眼,大概明白过来今日世子殿下的意思:请几位才子过来,充当僚机,想博温先生的青睐。 猜字谜……温先生暗自摇摇脑袋,些许不屑,可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成,就随世子殿下的意!” “好,那就请温先生出题!”世子殿下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温先生。 在他眼里,温先生就是最漂亮的,自己只有处处得体,才能让温先生一笑。 温先生抬手扶额,想了一会,才说道:“久病不知!” 听到字谜,姜佑下意识地也凝眉想了想,脑子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同时,几位才子脸上也露出自信笑容,怕是已经猜出了字谜。 不过堂上的世子殿下不发话,谁也不敢抢答。 一盏茶的功夫,温先生再抬头看向世子殿下,摊手询问道:“世子殿下可曾猜出?” 众人把目光瞄向堂上出身极好的世子殿下。 年轻的世子殿下像个小学生一样,紧皱眉头,一手扶额,手指蘸茶水,在面前的小案上写写画画,还在努力尝试中。 这么简单,还没猜出……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 看来传言非虚! 世子殿下是个徒有其名的读书人! 时间一久,众人等的都有些不耐烦。 世子殿下最后也干脆放弃,露出一抹苦笑:“本世子愚钝,还请姑娘示下。” 温先生抬手,嘴皮微张,给出答案:“痴!” 痴! 久病不知是为痴! 世子殿下立马明白过来,当即用手掌捶捶自己的脑瓜子,懊悔不已。 这么简单的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世子殿下摇头轻笑几声,依旧显得谦卑有礼,拱手道:“受教了。” “诸位如果猜出字谜就说,不必在意本世子。”世子殿下又看向屋子里和门口的众人笑道。 温先生听到这句话,只摇摇脑袋。 起初姜佑看屋子里温先生的动作十分不解,不过随后的两个字谜,终于感悟出了一丝丝。 温先生继续出题,一题“人”字,一题“说”字。 每一题世子殿下都凝眉细想,扶案用手指蘸茶水描描画画。 可他都没猜出来,不过众人也不用再看他在出糗。 因为可以抢答,几位急于表现自己的才子,等温先生说完题目,脱口而出字谜。 堪称神速,连姜佑也自愧不如。 才子不愧是才子,有两把刷子。 “最后一题,诸位听好了。”温先生干净的嗓音像山谷里的泉水一样,叮叮咚咚。 姜佑只觉在做耳部按摩,这种感觉真他娘的爽! 原来耳朵也会怀孕。 姜佑坏了温先生的崽,无法自拔。 “松柏后凋之岁末,打一字!”温先生说出谜面。 梦? 姜佑下意识地想到,话说姜佑也是个猜字谜小能手。 痴——人——说——梦! 姜佑忽而舔舔嘴唇,心里冒出一个奇怪想法。 抬起头看看温先生的后脑勺,又看看堂上苦思冥想的世子殿下。 这不是在影射堂上那位,投胎极好的,却没学问的世子殿下吗? 这温先生,不,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吧! 明白过来,姜佑凑到李洛阳耳边也告诉了他,自己的发现。 听完,李洛阳绿豆小眼睁到最大,用手捂住嘴巴,像是碰见了杨柳和别的男人偷情一样! 震惊不可遏! “梦!是为梦字!” 震惊过后,李洛阳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突然高声说道。 “松柏后凋之岁末,取松柏二木,去岁之头,是为梦字!” 怕别人不懂,李洛阳还解释一通,满脸兴奋! 第一百七十章 随机应变 原来如此……众人听罢,恍然大悟。 “确是梦字!” 温先生缓缓地偏过身子,抬眼瞧了李洛阳一眼。 这一刻。 坐在走廊里的几个人终于看清了温先生的全貌。 这还要得益于李洛阳,是他猜出了字谜。 初见温先生,只瞧她黛眉如远山水墨画,一双丹凤眼,神气内敛,就真如那种婉约的水乡姑娘似的。 秀鼻微挺,嘴巴微张,唇色暗淡,脸颊皮肤细腻光滑。 她不是最好看的姑娘,但绝对是最耐看的姑娘。 就像邻家的神仙姐姐一样。 只这么一瞥,姜佑回神,报之一笑。 温先生最开始注意的是李洛阳,不过李洛阳并不英俊,一双小眼又拉低眼缘,温先生一时有些失望。 不过余光瞥见不输堂上世子殿下的一张男子容颜,不,比世子殿下还俊俏……而且这人不像其他人一样,双眼失神,着了自己容貌的道。 他虽然也是欣赏的眼光,但眼中绝不掺杂一丝占有的情感。 重新偏过身子,温先生眨眼,轻声道:“是为梦字!” 世子殿下点点头,在小案上写出梦字,对照谜面,直呼自己脑子不够用。 …… 猜字谜戛然而止,温先生叫婢女给每人上了一杯热茶,还贴心地给门外坐在走廊里的几人,每人一个垫子。 休息期间,李洛阳手里捂着热茶,一脸的兴高采烈,小声道:“我是不是被温先生看上了?给我茶让我暖身子,还给我坐垫……” 姜佑坐在身旁,先是抿了口热茶,在嘴里来回搅拌,然后“咕咚”一声咽进肚子。 毫无形象可言。 “你的杨柳姑娘可等着你呢?” 只一句话,李洛阳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叹了一口气。 “咋了?是不是挺难做选择的?”姜佑笑嘻嘻地问道。 一个是老相好,一个是新晋的妙人! 是个男人都应该迟疑一下,到底选哪一个较好。 李洛阳咂嘴:“我许久没去青楼,我爹已经给我订了一门亲事,明年三月就成婚。” 姜佑眼皮直跳,有些惊讶。 怎么玩着玩着,自己就要成孤家寡人了? 那以后逛青楼,找谁陪自己呀? 不对,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姜佑想起府里还有个陆云起。 “对方家里也是做生意的,万年县的,我们没见过面,可我爹说对方姑娘家教极好,知书达理,让我以后好好待她。”李洛阳神情有些低落地说道。 看的出来,李洛阳不满意这门婚事,可没办法,自古婚姻,父母做主,哪轮得到他说了算。 就算李洛阳再喜欢杨柳,也不可能纳一个青楼女人进门,李白丢不起那人。 “兄弟,你想想我,你就应该值得庆幸。”姜佑实在不会劝人,只好拿自身举例。 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李洛阳想想,笑了笑。 姜佑是个赘婿,府里的那个女将军又是耍剑又是杀人的,晚上自己兄弟估计一个不小心,就是挨揍的下场。 确实,相比较下来,自己够幸运的了。 不就是未曾谋面吗? 但至少知道对方家世,出身商贾,商贾子女多听父母之言,嫁过来后肯定唯夫家为尊。 在这场婚姻中,未知,以后很可夫妻恩爱,也有可能夫妻感情不和。 二人说话间,有一沉重脚步在楼阁内响起。 距离众人越来越近。 等这人上楼,转过弯,首先是门外的人瞧见这人面貌。 这人打扮与众人不同,好像是某位公职人员刚下职回家一样。 上官竺?他来干嘛……姜佑和李洛阳看见来人是谁,暗道不妙,眯眼蹙眉。 上官竺一眼就看见走廊里席地而坐的两个贼人,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找他们的麻烦,而是扶刀让门口的才子们让出路来。 众人见他拿刀,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放他进去。 “颜良,好久不见!” 上官竺一进门,就拱手道。 堂上世子殿下正在喝茶,瞧见屋子里闯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自己早年在国子监求学的同窗。 “上官竺?你怎么在这?”世子殿下没有起身,只是举杯有些吃惊。 自己与上官竺早年同窗,距今七八年没见,只知道他家出了事。 这上官竺也莫名消失不见。 “颜良,我刚下职,听说你在此,就想着同窗一场,再见一面,唠唠家常。”上官竺眯眼笑道。 世子殿下眼皮上扬,心中却是十分不愿,两个大男人,唠什么家常呀?你让温先生怎么看待本世子? 不过出于礼节,世子殿下还是拍拍自己的小案,示意上官竺在自己身边落座:“来这里坐。” 上官竺也不客气,直接在世子殿下的下手位置坐下,将刀解下放在一边。 “你如今在哪里就值?”世子殿下挠挠眉头,对上官竺的近况一概不知。 上官竺撩拨额前留海,有些不好意思:“就职于大理寺,位卑言轻……” “哪里的话,本世子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在国子监求学的光景呢,那时候……” 世子殿下亲自给上官竺斟满一杯茶,拉进二人之间距离。 当然,这也是装样子给温先生看,以表示本世子不忘旧情,同窗之谊感情深厚,给自己的人设标签加上一码。 …… 门外廊道里的二人同时捏起下巴,思考对策。 今日刚诈上官竺一回,晚上他就到此。 肯定不是碰巧,他是有备而来。 来报仇的? “他识破你身份了!”姜佑心情略微有些沉重地说道。 上官竺既然敢来,肯定是识破了李洛阳的真实身份。 一介商贾子弟诈大理寺官职人员,少说也得进去挨几板子。 “嗯,要不跑?”李洛阳指指廊道尽头,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跑还来得及,趁上官竺不注意,赶紧撒丫子溜。 不过姜佑当即拉住了李洛阳,阻止道:“就算跑出这温影小筑,咱们怎么出这千音院?别忘了咱们是怎么进来……” 说这话,姜佑故意压低声音,生怕旁人听见。 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姜佑和李洛阳有基情! 说个话,还互相伏到对方耳边说……这没有基情谁信呀! 李洛阳抿抿嘴唇,望向姜佑,询问怎么办。 姜佑眼珠子直转,末了只是向下压压手:“一切随机应变,上官竺与陆云起交好,相信不会太为难我,有我保你,相信也不会出事……” 第一百七十一章 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的小世子名叫褚颜良,不过世人皆称之为世子殿下,少有人敢直呼其名。 褚颜良也不喜欢旁人叫他的名字。 一来是显示自己身份尊贵,二来便是定国公府出来的人从来都是高人一等。 定国公府为大端朝四大柱国公府之一,定国公可是主导十三年前那场决定国运的“瀚海战役”。 当时大端朝内忧外患,又恰逢蛮国崛起,蛮国在蛮国庆王的带领下,直取大端朝三州之地,已经逼近阳河河畔。 越过阳河,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就再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止蛮国重甲。 危急之时,是定国公站了出来,带领三万铁骑绕袭敌后,切断敌军的运粮线路。 前方蛮国庆王的十几万大军被迫延缓攻势,停在阳河河畔。 定国公斩断敌军运粮线路后,并没有马上回撤,而是采取昼伏夜出的军事策略。 夜夜袭扰敌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一时间蛮国大军乱了阵脚,有溃败之势。 恰逢此时,大端各州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陈列在阳河河畔,准备和敌军决一死战。 输了,蛮国占据中原,大端朝易主。 赢了,大端朝恢复元气,蛮国败退回西域草原之上。 “瀚海战役”相比“阳河对峙”知名度要小的多。 因为瀚海已经深入敌后,是由定国公主导的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 三万铁骑奔袭敌后,半年时间军力已经消耗三分之二,定国公手上能用的人马不足一万。 可定国公为了让在阳河河畔的蛮国军队分心,还是主动出击。 以不足一万的铁骑硬抗蛮国五万重甲。 两方最终在名叫“瀚海”的沙漠中决战。 那日,天色昏黄,厮杀声不绝于耳。 定国公以不足一万的兵力,凭借铁骑超高的速度,重创对方五万重甲,一枪挑死重甲元帅。 战后,定国公身边不足二十骑,连他的三个儿子都全部战死在瀚海。 当定国公历经千辛万苦回京时,才晓得“阳河对峙”并没有真正打起来。 双方军队陈列在阳河河畔,对峙一月有余。 因为此刻,蛮国皇宫中里有位大端朝的读书人。 这位读书人执节孤身入敌都,三日不停歇地劝说蛮国皇帝。 最终,蛮国皇帝被劝服,答应撤军。 经此瀚海战役,定国公回京受赏,被封为一品国公:定国公。 乃四大护国公府之首,战死的那三个儿子配享太庙。 所以说,出身功勋卓著的定国公府,褚颜良有资本高人一等。 …… “上官,所来何事?”世子殿下屈着一条腿,拾起茶盏的胳膊搭在腿上,心不在焉地问道。 今日好不容易能约到温先生,世子殿下可不想被这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同窗”耽误时间,坏了心情。 今日上官竺刚巧不巧地出现在千音院,怕是早就有所预谋。 过来专门堵自己的,想求自己办事! 唠唠家常就不必了,世子殿下只想赶紧举手之劳的功夫,解决上官竺的难题,打发走他。 上官竺是个聪明人,看出世子殿下并不想与自己多费口舌,于是也不以“颜良”相称。 “世子殿下,上官还真的有件事需要殿下搭把手。”上官竺开门见山。 “说。”世子殿下很干脆。 上官竺的目光看向屋外,嘴角翘起:“近来我得遇良师,在他老人家手下学习一二,著了一本书,名叫《三国》。” “此书只是我闲来无事所著,不过偶然间刊印后,反响不错,我想与世子殿下合作,广为刊印此书,让其遍布我朝内外。” 上官竺并不恼怒李洛阳骗自己,这归根结底还是那个赘婿的过错。 与其找一个商贾之子的麻烦,不如找姜佑。 况且,只要让姜佑惹上麻烦,相信陆云起小心谨慎的性子,定会一纸休书休了姜佑。 到时,自己还不是怀抱美人? 上官一府东山再起有望! 《三国》……世子殿下捏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心想这肯定是上官竺胡乱写的,想广为刊印夺名罢了。 “合作就不必了,你就直说,缺多少银子?我叫府中的账房先生支给你。” 合作刊印一本书,世子殿下没有半点兴趣,他只想赶快打发走上官竺。 上官竺不是想刊印吗? 那好……刊印需要人手,也需要银钱,自己直接给他一大笔钱就好了。 这事倒也简单。 “不不不,世子殿下误会我的意思了,上官的意思是你我二人合作,共同刊印,《三国》热销,相信世子殿下参与进来,对您的名声……”上官竺急切摆手道。 上官竺可不缺钱,前期与书铺合作刊印,光一二卷的收入就有了上千两之多。 银子自然是不缺的。 上官竺只想把世子殿下的署名署在《三国》一书上。 因为这样,姜佑才会脑子抽抽了似的,不顾一切地愤怒起来。 这样,就成功引起姜佑和世子殿下的敌对。 也就达成自己最终的目的。 “名声?”世子殿下翘起嘴角笑笑。 手握茶盏搁在面前的小案上,又说:“刊印一本书,就对本世子的名声有所助益?上官你不是在说大话吧?” 世子殿下有些不相信,天下哪来这么容易的事。 见世子殿下不信,上官竺急中生智,看见屋子里两侧位置坐了许多读书人。 赶忙起身问道:“诸位,可曾读过《三国》?” 三国? 众人一想,这不是近来市面上最有名,讨论度最高的一本书吗? “难道此奇书是上官公子所作?”有人试着问道。 诸位在京城有些声名的才子当然拜读过《三国》,此奇书风靡内城。 没读过倒是对不起他们身上的才子的名头。 “《三国》?” 声音干净清澈,上官竺对上屋子中央席地而坐的一位白衣姑娘。 温先生摆摆手,当即就有女婢赶忙折身,跪地在屋子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两册。 恭敬地呈给温先生。 温先生如获至宝,摩挲书面,抬眼瞧了瞧上官竺,又问道:“此书署名上官,可是你?” 温先生也拜读过三国。 其实女子很少有人喜欢这样的书,不过温先生不是普通女子。 温先生爱词,就《三国》扉页上的“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一词,先生就爱不释手。 第一百七十二章 颠倒黑白,贪图美貌? “正是在下!”上官竺俯腰应道。 没想到,今日还有意外收获,看样子这位千音院的先生也颇爱《三国》。 那今晚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著书者,岂不是要完成前人说不能之事……留宿闺阁! …… “你别冲动啊,他可是与世子殿下同窗。”李洛阳咽了口唾沫,看了眼靠在门上的姜佑,小声道。 同时,一只手紧紧地拽住姜佑的衣裳。 姜佑此刻目光没有落在屋子里,但耳朵却是将屋内人的对话听的一字不差! 好你个上官竺,欺人之名,还敢冒充著书者? “放心,我有对策了。”姜佑吐出一口恶气,胸中也有对策对付不要脸的上官竺。 今日,便让你声名扫地! 姜佑捻捻眼角,一双桃花眼眼尾上翘,说不出的邪魅劲儿…… 看姜佑这个样子,李洛阳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一声不好。 “你可不要冲动,有事慢慢来……”身为姜佑好友,李洛阳不认为姜佑能以一己之力,对抗上官竺和世子殿下。 姜佑之所以露出这样的神情来,怕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 “温先生的意思是说,《三国》一书乃上官所作?” 堂上尊贵无比的世子殿下,现如今屁股微微离席,伸长脖子瞧了瞧温先生手中拿的两本册子。 “世子殿下,此奇书月初风靡内城,被不少大家尊为话本故事之祖,像我等读书人恨不得人手一册,可惜,此书畅销,实为难买!” “是啊,世子殿下……此书署名上官,怕真是眼前这位兄台所作!” “……” 不等温先生说话,七嘴八舌的才子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好不热闹。 就差点把此书奉为神作,著书者上官更是新晋的红人。 “上官,真是你所作?”世子殿下立马换了副态度,伸手拉住身旁的上官竺,殷切地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此书畅销大火,被世人捧读。 连温先生也品读过此书。 那自己和上官竺合作,在署名一栏中加上自己的大名,岂不是让定国公府的名声更上一层楼! “回禀世子殿下,正是!”上官竺微笑应道。 但众人看的出来,这笑中多少藏点别的意思。 好像在说:世子殿下,您刚才还不愿搭理我,想快点打发走我,怎么现在?你这是在作甚?您在打自己的脸吗? 听罢,温先生睫毛颤动,看上官竺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爱词,也爱书。 如今奇书作者就在自己面前,这怎能不让她心动。 况且著书者还是这么年轻一位公子? “好好好,真有你的,多年不见,不曾想到上官你一飞冲天,成了红人!”世子殿下搂着上官竺的肩膀,眯眼笑道。 “那也不及世子殿下,您……”上官竺回些客套话。 余下诸位才子眼中都充满艳羡之色。 在世,求的无非就是权势,声名和佳人! 瞧上官竺打扮,已是官场中人,权势日后慢慢会有。 至于声名,凭《三国》一书,即使他至此封笔不书,也可以赚满声名,响誉天下。 佳人? 温先生手执两卷难求的《三国》,怕也是爱极了这本书吧! 这么来看,上官竺就是一位人生赢家! 众人对其羡慕,嫉妒,恨呐! 世间怎会有此妖孽! “温先生,方才瞧你拿出两卷,可借予本殿下瞧瞧?” 世子殿下不动声色地瞄向温先生,他倒是想瞧瞧,这本书怎么一个“奇”法? 还被尊称为话本故事之祖! 手指葱白,指甲水嫩,温先生起身,带来一阵香风。 她离席上前几步,将手中两卷放在小案上,临退下后还千叮咛万嘱咐:“此书难买,世子殿下小心些,别弄坏了。” 世子殿下笑笑,张嘴说道:“放心,温先生的东西,本世子定会如珍宝相待!” 温先生重新坐回原位,将双腿藏在宽松的白衣下。 书有两卷,一卷二十回,皆是署名上官。 翻看期间,世子殿下又问上官竺:“合作一事,倒也可以商量。” 上官竺暗自嘀咕,心想你褚颜良可真不是个东西,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还有一事,我想请世子殿下帮个忙?” “但说无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世子殿下也不会拒绝,毕竟上官竺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远大于他提出的任何要求。 上官竺眼神阴狠的看向门口,看向那个背倚靠在门上的玄衣男子。 伸手指了指门口,众人不解,一同扭头看去,连温先生也不例外。 门口几人皆是一愣。 姜佑再吐出一口恶气,不顾身边李洛阳的阻拦,毅然决然地站起身。 从人群中走出,姜佑掸掸今日先换上的衣裳,连带着抻了抻衣袖,对堂上的世子殿下一揖:“万望世子殿下恕罪……” 恕罪? 世子殿下凝眉,看向门口那位俊俏的男子,心中无限疑惑:他是谁? 又是京城新晋的才子? 怎么没印象。 “万望世子殿下恕罪,吾乃姜佑,长安县人!碰巧随世子殿下进入千音院,本是过错之举,但有一言不得不说。” 顷刻间。 上官竺突然站起身来,气势汹汹,指着姜佑的鼻子怒道:“姜佑,你一介小小赘婿,因贪图温先生之美貌,耍手段进入教坊司的地盘,已是大罪,还不伏诛!” 也不怪上官竺如此,实在是姜佑有心机的很。 什么叫碰巧进入? 这是他日后脱罪之举! 姜佑说自己是碰巧进入的千音院,这性质完全不同。 这厮明明就是背着陆云起出来鬼混,还不承认? 赘婿?贪图温先生之美貌? 诸位才子有些坐不住了,屁股像长了钉子,想起来说几句话,问问到底怎么一回事。 上官竺继续大义凛然地说道:“诸位,此人乃长安县上将军府之赘婿,其人奸诈,最爱颠倒黑白,本人与上将军为友,期间多次被此人所蒙骗。” “此人贪财,贪色,无所不用其极,他哄骗上将军,今日又鬼混至此,分明就是贪图温先生的美貌!” “上将军为国戍边,没想到此人为赘婿之名,还不安分,竟然入内城,入千音院!”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要为姜二郎正名(加更) “上官竺,你他娘的还要点脸吗?” 李洛阳出口即国粹,这是他愤怒的标志。 他也豁出去了,就算今日得罪世子殿下,那也不能让姓上官的狗贼在这胡乱说一通。 …… 堂上的世子殿下眉头一挑,心想怎么这人自己也不认识? “李洛阳,你一个商贾之子,今日怎么进来的千音院,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上官竺瞪圆眼睛,直戳对方要害。 商贾之子……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开始议论纷纷。 商贾末流,怎的入得了千音院? 这人怕是要被府衙问罪! “上官竺,实在没必要牵扯旁人,有什么冲我来。”姜佑嘴角温和一笑,将两手负在背后。 学陆云起平时说话的样子。 还别说,这把手一背,眼界都高了,怪不得陆云起平时说话都极有气势。 “世子殿下,快抓住此贼,还世间清明!”上官竺低头对世子殿下请求道。 世子殿下长叹了口气,右手放在小案上,手指有节奏地敲打桌面。 “姜佑是吧,你且近前来!” “世子殿下,此贼危险!”上官竺提醒道,很是着急。 这事要尽快解决才好。 不过年轻的世子殿下只轻轻地瞥了一眼,上官竺就如同嚼蜡,心里闷哼一声,退了半步,不再说话。 姜佑步子缓慢地上前,和温先生平齐,再次作揖:“姜佑见过世子殿下!” “嗯。”世子殿下点点头。 众人看着疑惑,不懂世子殿下什么意思。 上官竺说姜佑是个贼子,怎么世子殿下的意思却是不着急抓住此贼问罪? “你胆子很大?”世子殿下扶额,轻叹一声。 姜佑胆子确实很大,因为他凭借世子殿下的名头才得以混入千音院。 中间出了任何差错,他都要吃官司,严重些就是掉脑袋的罪责。 “姜某有难言之隐。” “哦?有什么难言之隐?”世子殿下好奇。 眼瞧局势超出自己的预料之外,上官竺很是着急,在一边小声提醒:“世子殿下,与此贼不要……” “你在教本世子做事?”世子殿下面上不喜,瞥一眼责怪道。 上官竺吃瘪,有苦说不说,只好跪坐在一旁,咬着下唇静观其变。 “说吧,如果说不出什么好歹来,本世子可要扭送你去见官!”世子殿重新看向姜佑。 姜佑平缓心情,同时跪坐下来,将两手放在膝盖上,如实说道:“事关《三国》!” “姜佑,你别不知好歹!”上官竺站起来急道,恨不得把姜佑的嘴给堵上。 “上官竺,你他娘的急什么?若不是心中有鬼,为何不敢听姜兄把话说完。” 此时,李洛阳也进入屋子,对堂上的世子殿下一拜,又说:“回禀世子殿下,我兄弟二人确为长安县人,今日到此确实有难言之隐,姜兄受人欺压,故混进队伍中,想请世子殿下主持公道。” 李洛阳很机灵,姜佑一开口,他就知道姜佑要放什么屁,所以上前打个下手。 如果不然,被上官竺一通搅和,自己两人可能要大难临头了。 成败在此一举。 “说。”世子殿下扶着额头,一手敲打小案,有些忧愁。 怎么现在的人都这么没教养? 胡乱开口说话! 姜佑抿抿嘴唇,眼珠子一转,重新抬头,不卑不亢地说道:“《三国》一书实乃我师父,姜二郎所作。上官竺与我家上将军为友,期间借走书的前三卷,他与书铺合作刊印,牟取暴利,而且署名上官,实为夺名之举!” 此言一出,看客议论纷纷。 可真是奇了怪了,今日好不容易遇见《三国》作者,还没等寒暄一阵,拉进关系,就又冒出一赘婿挡道,说书是他师父所作? 众人疑惑,不解。 有人开口:“姜佑,你所言过于虚幻……总之,你得拿出证据来吧!” “对呀,上官兄曾在国子监求学,我们相信上官兄有能力写出《三国》此等奇书。” “怎么今日你们二人都碰到了一起?你师父又是何人?” “姜二郎,没听说过呀!” 上官竺看众人向着自己,信心顿时倍增。 这个时代,烁口成金,就算你姜佑写出《三国》那又怎样? 还不是为我上官一府的复兴之路作嫁衣! 不由地,小白脸上官竺挺直胸膛,信心满满。 世子殿下微微抬手,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他看向姜佑,咂嘴道:“证据呢?” “请问世子殿下,如今市面上《三国》出了几卷?”姜佑反问道。 世子殿下为难,这自己哪里知道。 许久不说话的温先生此刻轻声答道:“已出两卷。” 姜佑意外地偏头看了身边姑娘一样,只觉这姑娘有点料子。 虽然身着宽松白衣,平时显现不出来。 但凭姜佑的眼光,此女绝对有料,熊猫很定很大,还不是一般的大。 “这能说明什么?”上官竺咽了口唾沫,急忙又说:“旁人瞧《三国》畅销大火,才出到第二卷,自然有人借机代笔,提前写出下一卷,用来蒙骗世人。” “哦,是吗?”姜佑笑笑,忽然神情严厉,虎视眈眈地说道:“那这样吧,你手里应该还有一卷,既然你为著作人,不妨为我们现场著作,不要一卷,只一回即可!” 姜佑看着上官竺,心里想到:还就不相信你个小贼娃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然后今日当场默写。 上官竺喉结上下蠕动,有些心不在焉,眼光也瞥向一边。 情急之下,他又看向世子殿下:“世子殿下,此贼最擅长颠倒黑白,您看,这就是他的本事。” “他看《三国》一书大火,就想夺名,此书的的确确是我所书,而且我还借给了他看了几卷,没想到今日这人忘恩负义,想诬陷于我!” 世子殿下看上官竺这般神情,又不像作假,一时为难。 原来判人清白也不是这么好判的。 “呵呵!” 姜佑嘴角上扬,脱口而出:“世面已出两卷,既然你说书是你所著,又怎会不敢当面书写下一卷的内容?” “好,那既然你不敢,我敢!” 姜佑站起来,极有气势,一挥袖袍:“姜佑此行,为我师父正名,为姜二郎正名!” “《三国》第三卷,第一回:荆州城公子三求计,博望坡军师初用兵。” “第三卷,第二回:蔡夫人议献荆州,诸葛亮火烧新野。” “第三卷,第三回: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 ……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把自己埋了 “第三卷,第十回:宴长江曹操赋诗,锁战船北军用武。” “……” “第四卷,第一回:许褚裸衣斗马超,曹操抹书间韩遂。” “……”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姜佑一个人的独角戏。 虽然姜佑不姓罗,不敢妄称作者,但没别的,咱记性好,咱从小熟读四大名著。 “最终回:荐杜预老将献新谋,降孙皓三分归一统。” 当最终章落地,姜佑只觉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他左右瞅了两眼,发现身边案子上有杯凉透的茶水,就举起仰喉而尽。 末了把茶盏放回原位,用袖子擦擦嘴:“谢谢啦。” 温先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着姜佑把自己的茶水一饮而尽,秀眉皱了起来…… 温先生也是《三国》迷,刚才姜佑口中说的,全部都是下几卷的章回名。 虽然没具体内容,但温先生相信,姜佑至少精读过全书。 要不然章回名不可能背诵的如此熟练。 上官竺坐在世子殿下身边,猛地摇摇脑袋,让自己回过神来。 话说……你姜佑记性这么好!还当什么赘婿?你应该去科举,去当官呀! “胡乱诌一通,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现场胡编的?”上官竺死鸭子嘴硬,反驳道。 世子殿下摩挲手指,揣进怀里,虽然自己对《三国》不怎么感冒,但并不影响自己观看一个英俊的男人流利地背章节名! 姜佑不知道世子殿下的内心想法,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屁股一紧。 “这绝不是现场编的,每一卷,每一回,都极考验作者的笔力,取章回名更是如此,既要凝练每一回的内容,又要兼顾字数要求,姜佑所言,确为章回名!”温先生绛唇微张,干净嗓音传出,为姜佑正名。 虽然温先生也没瞧见过后续的内容,但听章节名,她有理由相信,姜佑看过《三国》全书或者他才是此书的真正著作者。 “既然温先生都这么说了,上官竺,你……”世子殿下换了一条腿屈着。 目光重新聚向上官竺。 温先生爱词,是世间少有的词作大家,虽与话本故事不在一个领域,但亦有相通之处。 温先生的话可信。 姜佑不曾想到这位教坊司的先生会为自己仗义出言,一时心怀感激。 稍微低头表示谢意。 但温先生只坐的端端正正,说完话后,面上就不喜不忧,只一双丹凤眼落在面前小案的茶盏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茶盏空空如也,盏沿细腻光滑,用的有些年头了。 …… “就算温先生所言是真,可那又能说明什么?” 上官竺不死心,站起来开始自己的表演,若是今日倒打一耙不成,怕是要栽一个大跟头。 到时,小小赘婿晚上睡觉还不得笑醒? “此前我已经说过,我曾借阅此书予他,姜佑在此期间,下了大功夫也不足为奇!” “大功夫”指的是姜佑废寝忘食地把后几卷章回名都背了下来! 可诸位坐着的才子脑子不蠢,不这么想,一个个捏着自己的下巴,像看跳梁小丑似的看着上官竺。 试问:哪个大活人闲着没事干,会把他人著作的话本故事,数百节章回名从头到尾地背诵下来? 这书又不是圣贤所作的至理名言,只是话本故事。 仅此而已。 看官只看个热闹。 背书? 实在没必要吧! 见众人不信,上官竺急了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把额前的两缕长刘海拨到耳后。 清清嗓子,上前半步,看着众人认真说道:“诸位,我上官竺虽然不才,可年少时就读于国子监,这人品你们总信的过吧!” 人品? 姜佑笑了,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此刻说人品,似乎有些偏题吧!” 众人一想,也是。 现在讨论的是《三国》真正著书者是谁,你上官竺扯人品干嘛? 你人品再好,就能写出此等奇书了? 我等人品也极好,可也没见温先生对我等高看一眼呀! 所以人品不靠谱。 情况急转直下,姜佑挑挑眉毛,心里想到这对峙自己大概赢了。 可也不能学霸王,中途而废。 自己一定要穷追猛打,斩断他最后一丝希望。 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让上官竺晓得,欺人之名,牟取暴利是什么下场! 姜佑看向身边温婉可人的温先生,柔声道:“温先生,可否借我一副笔墨?” “笔墨?”温先生内敛的眸子看向身边的英俊公子,一时疑惑。 这个时候他要笔墨作甚? 不过还是摆手叫女婢找来笔墨,铺陈在小案上,温先生拿起空空如也的茶盏,让出位置。 “请。” 姜佑点头表示感谢。 手指狼毫,动笔之前,姜佑又抬头对上官竺说:“不如这样,你说你是著作者,那你总记得第一卷第一回的内容吧?现如今,温先生手上有从市面上买的两卷《三国》,咱们俩可以比试一番,就默写第一卷一回的内容,然后再跟温先生手上的范本对照如何?” 对对对,这个方法好! 背出每一卷每一回的章回名不算什么,能默写全篇才算真本事。 只有原作者才会对自己的作品熟悉,其他人想要默写的一字不差,有些难度。 更何况此等奇书,原作者肯定是呕心沥血所作,对每一个字都反复斟酌,不怕忘记,也不怕默写不出来。 耳畔回响姜佑的话音,同时瞳孔里映着辣张男人笑眯眯的容颜。 上官竺心如死灰。 自己哪会默写? “不必了,姜兄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你说著作者是你就是你,我不与你争了。” 上官竺表现的懦弱无能,摆摆手坐下道。 姜佑拿狼毫笔杆戳了戳额头,心里发笑:上官竺,真有你的,好演技! “上官,有本世子给你撑腰,你要同他比!” 蓦然。 上官竺转过脸,一脸错愕。 你,你,多什么嘴? 世子殿下双手揣进怀里,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睁着懵懂的大眼睛说话。 同时,婢女又取来一副笔墨交在上官竺的手上,然后缓步退下。 “写!”世子殿下又说,毫无感情波动。 手上拿着笔墨,上官竺的心吊在了嗓子眼。 这算不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而且还在上面压上了一块巨石! 第一百七十五章 屁股保护好 两人伏案,默写《三国》第一卷,第一回,众人见证。 “那首扉页的词,上官兄也重述一遍吧!” 姜佑趴在小案上,头都不抬一下就说。 在他身边,有个端庄温婉的佳人,眨着美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姜佑动笔。 鼻腔里传来香味,很淡,不是牛奶糖,也不是茉莉,很淡的香味,有点像桂花,和陆云起身上的差不多。 不过还淡一些。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一笔一画,姜佑写的很认真。 佳人看的也很认真,只不过心里嘀咕……这字怎么可以这么丑? 看样子,你好歹也是读书人呀! …… 另一边,世子殿下双手揣进怀里,伸头鼓起腮帮子,看案头的上官竺伏案书写。 上官竺右手执笔,心里憋屈,依稀记得扉页上是一首词,刚才姜佑还说过一遍。 “滚滚长江东……” 什么来着? 上官竺用手挠挠头,戛然停笔。 时间一长,世子殿下有些不耐烦了,用脚穿过案底,踢了上官竺一下:“上官,一首小词至于这么为难?” 上官竺抬头,五官扭曲在一起,陪笑道:“刚才被气懵了,脑子不清醒,我需要时间缓缓。” 世子殿下皱眉,不信,就这么直勾勾地盯住上官竺。 两刻钟后,结果揭晓。 姜佑默写了一大段,由身边的温先生亲自对照,一一比对无误,只是字有些丑。 而上官竺脑门黄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凝聚在下巴上,然后滴在纸上。 纸都被打湿了,他硬是连那扉页上的词都没默写出来。 就这? 还原作者! “哈哈哈,上官杂种,误我兄弟,现在露馅了吧!” 李洛阳靠在门口,哈哈大笑,粗鄙话语呼之即出。 众人对之嗤之以鼻! …… “蒙骗本世子,你可……” “咚——” 伏案的上官竺忽的一头歪倒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世子殿下话还没说完,一时疑惑,撅起屁股伸头去看。 发现上官竺已经昏死过去。 用脚踢他也没任何反应。 “来人,抬走,扔到大街上。” 世子殿下满脸不屑,摆摆手叫定国公府跟着来的护卫,把上官竺抬出去。 上官竺四仰八叉地被抬出去时,屋内诸位才子对其多有颇辞,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姜佑的恭维。 眼前这位长安县的赘婿才是奇书的著作者! 只是被上官竺这厮给误了! 回响上官竺起初咄咄逼人的气势,众人只觉这厮不值得可怜。 恭维声让姜佑一时不适,不过他还是站起身来,对堂上的世子殿下恭敬一揖:“多谢世子殿下还我师父清白!为姜二郎正名!” 现在要做的,可不是受人恭维。 姜佑很清楚这一点,满屋子,就堂上的世子面子最大。 底下的这些人,应该处处以世子殿下为尊。 把他哄高兴了,吃不了亏。 果然,此话一出,世子殿下就笑呵呵地重新坐直身子,摆摆手道:“小事,如果不是你,我等还要被上官竺那厮给蒙骗呢,不过幸好有你,你师父也算得了一个好徒弟。” “多谢世子殿下!” “坐,坐!” 世子殿下摊袖请姜佑坐下。 姜佑重新落座。 世子殿下开口道:“既然姜二郎为《三国》原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姜佑想了想:“我为长安县人,在内城人生地不熟,还得劳烦世子殿下指条明路!” 世子殿下心里直夸姜佑会说话:小伙子,嘴真甜。 世子殿下乐的合不拢嘴,建议道:“本世子最是见不惯这等强盗行径,不如这样吧,你若是信的过本世子殿下,将此事交由本世子全权处理,三日后,定会给你个满意答复。” “那就多谢世子殿下。” 此事毕。 打茶围继续,不过姜佑起初只能坐在走廊里,摇身一变竟与温先生同席。 而李洛阳也成功混进来,靠着门坐了下来。 这是兄弟俩地位的升迁! 可喜可贺! 席间众人围绕温先生又展开了一轮猜字谜的游戏。 世子殿下一如既往的不通学术,傻乎乎的。 而温先生似乎故意为之,继谜底“痴人说梦”后。 又加了“白日做梦”“洁身自好”“荒诞至极”。 每一个都在影射世子殿下,玩着玩着,连姜佑都有些好奇。 余光时不时地落在身旁佳人脸上……既然你不喜世子殿下,为何今日答应打茶围呢? 故意恶心对方一顿? 茶围休息期间,姜佑和李洛阳结伴去上茅房。 “和美人同席,你坐怀不乱呀!”李洛阳勾搭上姜佑的肩,话里酸酸的。 他可是靠在门上看的一清二楚,姜佑与温先生同席,坐的板板正正,像个正人君子一样。 倒是温先生,时不时借机瞥一眼姜佑,嘴角噙笑。 刚才出门时,温先生还好心提醒,天黑路滑,要小心些。 看得出来,温先生对姜佑有意思。 “我可是有家室的。” 姜佑握拳在胸,拳拳之心无人能够撼动。 家里有位杀人不眨眼的上将军,换任何一个人在外边,他也不敢乱搞呀。 就算对方是教坊司成名许久的温先生! 掏出舒爽一番,二人皆是灵魂一抖,重新提上裤子。 回去后。 姜佑发现,自己的软垫换了位置。 换到了世子殿下旁边的案头,而温先生正在瞧书,赫然就是《三国》。 见姜佑回来,温先生微微低头,表示有礼。 不多时,世子殿下也回来,回归原位后,笑道:“姜佑你坐这,显得我俩亲近些。” 姜佑头顶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自己是抱上定国公府又白又粗又长的腿了? 日后在内城是不是可以横着走了? “多谢世子殿下。”姜佑微微一笑。 是男人,就从不畏惧另外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好。 只要保护好屁股就成。 见人还没到齐,无事期间,姜佑伏案小声道:“世子殿下,关于《三国》一书,我有个新想法。” “说。”世子殿下吹了两口热茶。 姜佑张嘴就来:“我的意思是继续刊印《三国》,我手上有后续几卷,内容完全不成问题,咱们两个可以合作,共同开发《三国》版权!” “版权?”世子殿下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姜佑一拍脑门。 今日自己斗倒上官竺,把自己高兴坏了。 高兴之余,说话都不过脑子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真心话大冒险 “版权的意思就是,咱们可以以《三国》为出发点,开发一系列衍生的,能产生经济效益的物品,比如关公像,在《三国》一书中,关公义薄云天,是位大英豪,咱们可以用木雕制成关公像,售卖获利!” 姜佑充满期待的眼神。 刊印卖书,盈利终究有限,还是开发版权利润比较大。 可曾听闻,某某作家售卖影视版权,获利xxxx万! 姜佑要榨取《三国》的剩余价值。 “哦。”世子殿下点点头,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你很缺钱吗?” 姜佑直捂脸,很快明白过来:世子殿下他家世显赫,人家根本就不缺钱,干嘛要和自己合作盈利? “此书在内城畅销,世子殿下如果开书铺刊印,只您一家售卖,那您想想,忠于此书的公子小姐们,肯定会对您崇拜的五体投地!” 钱财诱惑不行,那就用名声! 世子殿下一想也是,《三国》是在自己手上卖掉的,那名声岂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这,世子殿下眉头一挑:“成,此事交给我。” 姜佑点点头。 世子殿下还是很好哄的,整个人傻乎乎的。 …… “诸位,猜字谜继续?” 素衣的温先生询问道,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有些疲累。 众人皆不语,看向世子殿下。 这里就属他最大,说的是地位,出身,决定权终究在他手中。 世子殿下心里不想玩猜字谜,玩了这么久,一回也没能猜出来。 偌大的挫败感萦绕心头。 可是自己才学浅薄,其他的高雅人的玩意更不敢玩。 看出身边世子殿下的纠结,姜佑提议道:“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世子殿下眉头上扬,询问道:“何为真心话大冒险?” 诸位才子也是疑惑,此为何物? 温先生面色不改,眸中闪着清亮的光,姜佑总给人猜不着说不透的感觉,他身上藏有秘密。 清清嗓子,姜佑解释道:“此乃参与度极高的玩法,鉴于我们有这么多人,可以以抽签,转瓶,击鼓传花的方式决定出被惩罚者。” “选出一位或者多为被惩罚者,我称之为幸运儿,每一位幸运儿都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真心话,一个是大冒险。 “选中真心话者,所回答的话必须是出自真心的,而且不能有所隐瞒。选中大冒险者,需要接受富有挑战的事情,并尽最大可能去完成。” 一通解释,众人大概明白了。 原来还能这么玩? 当真稀奇。 不过还是有人提出疑惑:“姜兄所言甚妙,只是由谁来指定幸运儿来完成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呢?” 这时,世子殿下挺挺胸膛。 恨不得手中举着显示屏,显示屏里循环一行字:快看我,快看我。 “谁的问题有趣,谁来指定如何?” 姜佑丝毫不给世子殿下面子,也不怪他,如果是固定的人来指定,那多无趣。 姜佑已经想好了几个社死的问题,想要会一会古代人。 “成!就按姜佑所言!”世子殿下一锤定言。 随后,众人决定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幸运儿”。 转瓶,击鼓传花很显然不靠谱。 屋子里倒是有花瓶,不过有一人之高,转起来有些费功夫。 击鼓传话,第一轮就被众人抛弃。 一共十五张签子,两张“幸运签”。 十五张签子被统一装在盒子里,外表看不出异同,这个只能靠运气。 姜佑的运气向来不错。 由于这个新奇的游戏是由姜佑想出来的,于是姜佑还临时客串主持的角色。 抱着箱子到每一个人的面前,等待众人抽签。 待签子全部扔进箱子里,姜佑抱起摇了摇,均匀一些。 然后走到世子殿下面前,他当然不让的是第一个抽签的。 世子殿下懵懵懂懂地伸手拿了一张签子。 “世子殿下千万不要急于打开,等大家一起打开才更有趣些。”姜佑临走前说了这么一句。 世子殿下愣了愣,果然没着急打开签子。 第二个,姜佑把抽签的机会给了温先生,温先生抬手轻飘飘地从里面抽出一张。 还没等姜佑说话,温先生就打开签子,平静道:“绿签!” 众人眉毛一扬,温先生果然不按常理出牌。 十五张完全相同的签子,两张红签,十三张绿签。 接下来的时间,每一个人都抽取相应的签子,还有人把签子贴紧额头施法,希望不要抽到红签。 姜佑是最后取出签子的,笑道:“绿签!” 随后众人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手中的签子。 有人欢喜有人忧。 期待感,参与感十足。 比什么“猜字谜”可好玩太多了。 “呦,世子殿下是红签呢?”姜佑伸头瞥了一眼,故作惊讶。 世子殿下叹气,摇摇头:“我运气向来不好。” 另外一位红签刚巧不巧被李洛阳抽到,这厮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姜佑在玩他。 “那我就先问世子殿下了,世子殿下,你是选真心话大冒险?” 姜佑面向世子殿下,诚心发问。 真心话?大冒险! 那必然是大冒险呀。 原有有三。 一,祸从口出。 二,定国公府尊贵,秘密极多。 三,我憨憨文才不行,行动力还是可以的。 “我先大冒险!” “好!”姜佑一声高呼,声音洪亮,把众人吓了一跳。 “听闻世子殿下出身定国公府,武将之家,那世子殿下必然武力超群,这样吧,世子殿下让我们开开眼,来一个单手倒立如何?” 此言一出。 众人张大嘴巴,差点把下巴都惊掉了。 还能这么玩? 人家可是世子殿下? 你让世子殿下表演,还倒立? 还单手倒立? 世子殿下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但既然自己参与进来,也不好失言于人。 人总要要点面子。 他起身,把长袍扎进裤腰里,叫众人让出位置。 双手扶地,一用力,双脚竖起,同时收回一只手。 真他娘的就是单手倒立。 轻松完成,世子殿下还在倒立中,有些臭屁道:“本世子别的本事没有,从小功夫可是没落下,像这样,本世子能坚持一炷香的功夫。” “好!”姜佑又是一阵惊呼,是个合格的捧场人。 众人也跟着拍手叫好。 “世子殿下威武!” 第一百七十七章 莫名的好玩(加更) 单手倒立? 坚持一炷香的功夫? 李洛阳摇摇脑袋,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这自己肯定不行,自己推车估计能坚持一炷香! 但也分人,比如杨柳…… 还是选真心话吧……李洛阳心里暗自嘀咕。 …… 众人奉承,倒立的世子殿下笑容满面。 心想这游戏不错,可算能表现自己一回了。 没一会儿功夫,世子殿下下来,拍拍手掌,恢复原状:“如何?” “殿下威武!” 姜佑竖起大拇指赞叹,是个好捧哏的。 接下来轮到另一位幸运儿身上,众人看向抽中红签的李洛阳。 李洛阳硬着头皮上前,也不等姜佑问话,直接说道:“我选真心话!” 一副舍生取义的样子。 还就不信姜佑能问出什么样的问题来? 总不能比单手倒立还难以让人接受吧! 姜佑想了想,转转脑瓜子,开口问道:“至今为止,你跟几个姑娘上过床?” 众人:“Σ(°△°|||)︴” 世子殿下:“⊙w⊙??” 温先生:“╰(???)╯” 众人表情着实精彩,大抵可以分为三派。 第一种就是诸位才子们,一个个双眼瞪得圆溜溜,如铜铃一般。 嘴巴张大,忘记合上。 还能隐隐约约瞧见诸位才子,额头上的汗颜! 这……问题也太露骨了吧? “咕咚~” 众人喉结蠕动,咽了一口气,脑袋机械般地扭动看向姜佑。 还真有你的! 第二种便是世子殿下,年轻世子像个毛茸茸的懵懂小兽一样,双手叉腰,仰起下巴。 他皱起鼻子,眨巴眨巴眼睛,来回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良好的家教让本世子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上不了台面,可就是感觉好刺激呀……世子殿下心里默默想到,憧憬道。 第三种是满脸羞愤的温先生,温先生作为女子,皱起两道黛眉,眼睛眯小了些。 樱桃小嘴撅起,十分不满的样子。 好你个小赘婿,果然……不同凡响! “这个能说吗?”李洛阳率先反应过来。 这个问题怎么看都有些过于低俗,好像是几个嫖友之间的玩笑话。 而现在,是在教坊司的地盘,官办的青楼。 当场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出身尊贵的世子殿下,还有成名已久的温先生。 要是说出来,怕是污了一些人的耳朵。 “先前就说好了,不能有所隐瞒。”姜佑兴高采烈,戳着李洛阳赶紧说。 仿佛忘记了身处的环境,感觉还以为在现代朋友坦白局上呢。 李洛阳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两手抬起,伸出十根手指头。 “一,二,三,四,五……” 一手握拳,五个还没够,李洛阳可是长安县各大青楼的资深顾客。 各位才子看李洛阳还要数下去,面上虽是对这商贾子弟满脸不屑,可心中说不出的强烈嫉妒…… 好家伙,你个渣男糟蹋了多少姑娘……我也想。 “六,七,八,九……” 数量停止在九个,李洛阳抬起脑袋如实答道:“距今有九位!” “咳咳~”世子殿下听罢,握拳放在嘴边,咳了两声,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瞄了一眼李洛阳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路上,这个世子殿下袖子底下紧握右手,心里愤恨……九个?竟然比本世子还多,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本世子要加油了! …… 一轮游戏下来,大家对这个新颖的游戏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游戏还能这么玩? 以前玩的都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待会我要问: 兄弟,你几岁失的身? 老弟,你的诗哪里买的?最近兄弟才思匮乏,买几首诗过渡一下。 你私房钱还有多少?借我点儿应急。 总之,众人都在脑海里思考一会要问“幸运儿”的各种奇葩问题。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姜佑,起身拿起箱子收回每个人手中的签子。 搅拌均匀后,新一轮的游戏开始了。 这一回,众人谨慎了些,抽选签子的时候精挑细选,比了又比,生怕一会尴尬的就是自己。 抽签完毕。 第二轮抽中红签的是一位白白净净的才子,这位才子拿着红签,正大口大口地喘气,同时目光看向身边幸灾乐祸的同僚。 “子正,一会我来问你!”身边的同僚拍着白净才子的肩膀,大笑道。 白净才子撇嘴:“千万嘴下留情。” “还有一位红签是谁?” 有了参与度的游戏,世子殿下还是很愿意玩的,他见第二位抽中红签的人迟迟没有露面,于是巡视众人问道。 众人都摇摇头,把自己手中绿签摇了摇。 “姜佑,你的签是不是还没看。”世子殿下突然意识到身边有个炸弹。 姜佑摆摆手,自信满满:“不可能是我,我的运气一向不会太差。” 世子殿下眼疾手快,抢过姜佑手中的签,当即便站起来哈哈大笑:“姜佑,红签!” 姜佑:“???” 直挠头,头都快抓秃了。 听闻姜佑抽中红签,温先生美眸闪了闪,神色自若,旋即开口道:“姜公子,你是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众人听罢,一时都有些羡慕。 话说能和温先生一起玩游戏,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呢。 连世子殿下也有些羡慕,揣着小手暗自期待下一场,自己一定要抽中红签。 “我选大冒险吧!” 温先生听罢,有些失望。 她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问题要问姜佑,可这厮竟然选了大冒险。 温先生抬手扶额,看向姜佑,轻声道:“那就请姜公子抱起一人,坚持一盏茶的功夫吧!” 众人“:???” 脑袋上方飞来一连串的问号,这…… 温先生已经深谙此游戏的精髓。 姜佑听罢,搓搓手掌,上前看着佳人,先是勇敢地问了一句:“那我能抱温先生,您吗?” 温先生停滞,轻“嘶”了一声,怎么自己也挖坑把自己埋了呢? 谁都不曾想到姜佑敢说出这样的话。 抱起温先生? 估计这双手一年都舍不得洗了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皇帝的安排 “想什么呢?”世子殿下起身给姜佑后脑勺来了一下,又说:“本世子就难为一下,你抱我吧。” “哦。” 姜佑二话不说,把世子殿下给横抱起来。 而姜佑怀中的世子殿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手臂下意识地挽上姜佑的胳膊。 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 “把脸转过去,看着世子殿下作甚?” “哦。”姜佑扭过脸。 众人看的想笑,可又不敢。 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竟然如此的和谐。 温先生的恶作剧得逞,掩嘴笑了笑。 连带着眼睛也笑成了月牙状。 众人一看,心顿时化了,当即对姜佑感恩戴德……以后有这好事,再叫上我们。 若不是姜佑的新游戏,怕是也看不见温先生一笑倾城。 随后,一盏茶的功夫,姜佑放下世子殿下,揉了揉酸痛的胳膊。 别说,世子殿下很瘦,要是再胖一点,估计都抱不起来,更别说坚持一盏茶的功夫了。 …… 朝圣书院,听雅阁。 今日书院两位儒衫老者,前来拜访儒圣张载。 从午后来访,一直持续到天黑,二人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 听雅阁外,年轻皇帝又来,这让陆云起很是疑惑:“你怎么又来了?” 年轻皇帝瞧陆云起面上不喜神情,却笑的十分开心。 没别的,陆云起不高兴,那自己就很高兴。 “走,陪你的十一师兄散会儿步!” 年轻皇帝身上裹了一件做工精细的厚袍子,今日出宫又作便衣打扮。 像极了富家公子哥。 还是那种时常嘴角噙笑的花花公子。 在张载门下,共有十二位关门弟子,其中年轻皇帝和陆云起年纪最小,拜入门下最迟。 年轻皇帝排行老十一,他足下就是排行老幺的十二陆云起。 陆云起听罢,回头瞧了一眼听雅阁二楼的窗户,瞧里面人影绰绰,时不时传来几位当世大儒的笑声。 心想朝圣出院的两位教授还得一会儿寒暄,于是迫不得已应年轻皇帝的邀请,一起去散步。 二人并排而走,身高大致相仿。 顺着听雅阁楼前的湖泊绕湖而走。 “晚上吃的啥?”年轻皇帝背手拉起家常。 “馒头。”陆云起一袭紫衣,冷漠无情道。 “瞧你那样子,跟朕欠了你的银子似的。”年轻皇帝嘴里嘀咕道。 也不知道陆云起怎么就看自己不顺眼,反正这么些年来,从她脸上没看见一丝笑容。 要不是恼怒至极追着自己打,就是羞愤至极跑掉。 其实自己这个小师妹有时候挺有趣的,有一个词怎么形容来着:奶凶奶凶的! 特别是小时候,陆云起站住不动,双手握拳,带着泪光呲牙裂嘴的时候。 湖面冷风吹来,二人只觉脸蛋刮地生疼,年轻皇帝拢拢袍子,又说:“今后如何打算?是准备就一直待在外城长安县啦?” 陆云起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在内城,她陆家还有些亲戚,比如她亲叔叔陆川。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云起执意要住在外城长安县。 “在长安县,至少我是一家之主。”陆云起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年轻皇帝咧嘴一笑,拉住陆云起,有些没想到:“朕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关你何事的话呢?” 陆云起白了年轻皇帝一眼。 也不怪年轻皇帝,这么些年,二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没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过话。 “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蛮横不讲理的形象?” 年轻皇帝皱起眉头想了想……今日的陆云起有些不对劲,脾气小了? “你回答啊。”陆云起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人。 年轻皇帝回过神来,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笑脸,呲出一口大白牙道:“以前是,不过回来后,你整个人似乎有心事,喜欢装神弄鬼。” “装神弄鬼?”陆云起不满意这个词语,自己那只是显现出一个家主的气势。 就是那种大家主,不威自怒,不轻易出手的那种。 “你又何必如此呢?做朕的禁军统领,只要做好分内的事情,朕自可为你扫去那些烦心事。” 陆云起从幽州回来之后,在大殿上封赏时,年轻皇帝就有意让陆云起入宫,做禁军统领,这样就可以远离京城陆府的家长里短。 还有那些躲在暗处的敌人,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陆云起拒绝了,年轻皇帝只好给了上将军的虚职,在外城长安县赏了一座宅子。 “禁军统领?”陆云起摇摇头,背手仰起下巴,望了两眼挂在天空中的一轮圆月。 圆月散发的清晖让冬夜的天空更加寂寥凄苦,更平添了一丝寒冷之意。 “你知道我的,从小就不认输,我想凭借自己,扫除不平事,同时在为父亲报仇的这条路上慢慢前行。” 年轻皇帝嗤笑一声,扭了扭脖子,还真是如此啊…… “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昨日说给我惹了麻烦,到底何意?” 年轻皇帝倒吸一口凉气,摇摇头。 “说。”陆云起语气加重,直面年轻皇帝。 年轻皇帝步伐加快,绕着湖边赏景。 陆云起跟上,揪住不放:“你快说!” “好吧好吧,此刻你招的那个赘婿应该在千音院,而近年来一直屡禁不绝的蛮国幼女,最终都会被送进千音院,被某些大人物享用。”年轻皇帝举双手投降,实话实说。 听闻,陆云起惊骇不已。 震惊过后,眼色发狠:“谁?” “忠勤伯!”年轻皇帝给了一个名字,继续补充道:“还有六部的一些高官,涉及近百人。” 大端朝发展至今,也是荒唐王朝。 虽是表面看起来民丰物足,强盛昌隆,但内里已经腐朽到骨子里去了。 一个小小的蛮国幼女,牵扯出近百位高官,这怎能不让人惊骇! “年前蛮国使团在京,朕不好连根拔起,怕影响太大,所以遣人明里暗里接触姜佑,如果不出意外,他此刻已然在千音院里,今晚他就会撞破千音院里的污遭事。” 虽然不能连根拔起,但惩治一两个官员还是可以的。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有人撞破千音院的事情,而年轻皇帝选择了姜佑。 第一百七十九章 温先生的小癖好 “根据我对姜佑的了解,怕是他不会如你所想,做一个为民除害的大侠!” 陆云起双臂抱胸,略微摇摇脑袋,有些不解年轻皇帝的这番操作。 其实说起来,她还要感谢年轻皇帝,这一切都是皇帝布的局,作为棋子的姜佑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等揪出几名犯事的官员。 事后嘉奖之时,姜佑的名字怕是在圣旨的第一行。 已是男爵,再加……大年初一去内城陆府拜年之时,二房的那些人谁敢敢看不起自己。 年轻皇帝费这么大功夫,也是为了自己啊。 可陆云起并不感激,因为这是一个师兄该为师妹做的。 “要不打个赌,就赌姜佑会不会出头,做你口中为民除害的大侠?”年轻皇帝玩心一起,笑道。 “赌注呢?” “朕若赢了,年后你就回内城做朕的禁军统领,若输了,随你。” 年轻皇帝对禁军统领一事还真的执着啊……陆云起微微点了点头,也算是应了这场豪赌。 “陛下,后边跟了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年轻皇帝和陆云起正在赏景说话时,现任禁军统领卫东从后走来,停在三步之外,拱手恭敬道。 陆云起打量卫东一眼,只觉这人年轻的很。 像卫东这样二十出头的年纪,能任禁军统领高位也是一个奇迹,怕是年轻皇帝手上已无人可用。 卫东也发现了陆云起,面上依旧平静,虽然知道皇帝有意让这位上将军代替自己。 “找你的?”年轻皇帝看向陆云起,确定道。 在朝圣书院不怀好意的人,那只能冲着陆云起来。 旁人可不晓得自己皇帝身份。 陆云起捂住额头,有些为难:“应该是范家的人,你小舅子。” 年轻皇帝撅撅嘴巴,抬手吩咐道:“去,朕瞧湖水挺凉的,让他们试试。” 卫东得令,躬身退下。 然后不久,二人就听见后方几声入水的声音。 “噗通”“噗通”噗通” 随即后方就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我姐姐可是贵妃,我姐夫可是当朝圣上!” …… …… “温先生,你是选择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 众人都隐隐期盼,运气也有用完的时候吧? 都玩了一圈,就你温先生没抽中红签,这回可抽中了吧。 纤手执红签,另一手扶额,温先生轻轻地摇摇头,嘴角微微一笑,有些意想不到。 玲珑曲线在素衣袍子下看不出来,温婉可人的温先生轻声笑道:“真心话吧!” 众人一时有些失落,要选大冒险就好了。 早闻温先生是词作大家,可少有人知道,当年的温先生可是凭借身段,一曲玲珑舞出名的。 要选大冒险,众人一致让温先生跳一段。 可真心话,该问些什么呢? 这个绝好的机会绝不能浪费。 世子殿下为了集思广益,招手让诸位才子聚过来,好生商量一下。 “你怎么不去?”案头的姜佑正在品茶,不曾想到温先生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姜佑放下茶盏,眨眨眼睛,一双桃花眸让温先生看的入神。 别的不说,姜佑的这张俊俏小脸极受姑娘的欢迎,就算是温先生也不例外。 略沉吟道:“他们商量就成,我这个人热闹久了,喜欢一个人待着。” 像这样的宴会参加的久了,就会让人厌烦。 众人的吵闹声会让姜佑一时恍惚不已,有时候还会头疼。 不过没办法,这场宴会看样子还要持续好久。 听罢,温先生两道黛眉轻轻一扬,对姜佑的好奇心又加深了不少。 “温先生,我们商量好了。” 世子殿下从人群中走出来时,看见温先生正在和案头的姜佑攀谈,一时心中有些堵,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次打茶围的过程中,世子殿下有意无意就观察温先生的神态,发现自从上官竺走后。 这位眼界颇高的温先生就对姜佑青睐有佳。 一开始以为温先生是因为姜佑是《三国》原作者的身份,对其多看两眼,毕竟温先生也是《三国》的迷。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世子殿下就发现是自己错了。 温先生对姜佑的感觉,可不单单是因为《三国》。 “哦?”温先生重新走过来,抬手请道:“那就请世子殿下问吧,温某必定知无不言。” “请问,您有什么小癖好吗?” 这是什么问题? 案头的姜佑一皱眉,觉得事情不简单。 世子殿下和诸位才子可是对这个问题信心满满,面对温先生,他们可不敢问太过露骨的,这个刚刚好。 小癖好……喜欢吃香蕉算吗? 看众人期待的眼神,温先生也不好推辞,就实话实说:“温某睡觉的时候,喜欢睁着眼睛睡觉。” 睁眼睡觉! 这算是小癖好? 众人在心里问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算惊悚吧! 睁眼睡觉! 瞧众人不信,温先生又补充一句:“是真的,诸位还信不过温某吗?” “当然信得过。”世子殿下开腔,笑容满面。 不管怎么说,也算知道了温先生与众不同的一点。 在之后,又经历几轮游戏。 时间渐渐到了子时,夜已经深了。 温先生借口自己疲累,于是匆匆结束这场别开生面的打茶围。 在温影小筑门口送走众人。 顺着来时的路,世子殿下领着一大帮人回去。 路上和姜佑攀谈两句,说的是合作书铺的事情。 出了千音院,众人互相分别。 冬夜的内城,虽是子时,可行人依旧多。 世子殿下骑上高头大马,回定国公府,各位才子也都是各回各家。 姜佑和李洛阳顺着路漫无目的地走,今晚是不打算回长安县,过一会儿可能会找一间客栈住下。 不过没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后面就追上一个姑娘,二人定睛一看,竟是刚才温先生屋子里的婢女。 二人疑惑。 婢女已经追到近前,躬躬身子,不敢看二位公子,只是遵从温先生的安排,小声说道:“姜公子,温先生请您到温影小筑一聚。” “现在?” 婢女点点头。 李洛阳赶紧捶了姜佑一拳:“我靠,你撞桃花运了?” 第一百八十章 二郎,帮奴家梳头 “那个,这位姑娘,你家温先生就没请我一起过去?” 李洛阳死皮不要脸,拉住婢女期待道。 婢女畏畏缩缩地往后退,声如蚊吟:“没有,先生只请了姜公子一人。” …… 温影小筑。 姜佑跟在女婢身后,满脑子疑惑。 大晚上,又把我叫过来所为何事? 而我……竟真的过来了? 还好还好,我在李洛阳的认知里,从不好色。 要不然,我的清名就被姓温的毁了。 抬脚就要上楼,奴婢却说:“姜公子,不在楼上,请跟我来。” “哦。”姜佑继续跟在女婢身后,向不知名的一楼房间走去。 停在一楼的房间门口,婢女恭恭敬敬地侯在一边:“就这里了,姜公子。” “你不进去?”姜佑问道。 万一自己进去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那自己可是有嘴说不清呀。 女婢摇摇头:“先生只许姜公子一个人进去。” 忍着莫大的好奇心,姜佑推门走了进去,在外的女婢随即关上门,然后离开。 离开时心里直嘀咕……怎么自家先生也拉客人入闺房了?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姜佑站在屋子里,打量屋子里的陈设。 这里像是女子的……闺房。 珠帘后的梳妆台前,温先生还是那一袭白色衣袍,只不过随意挽起的头发被放下。 披在肩上,如瀑。 姜佑也不敢乱动,只试着问道:“温先生?” “进来说话。” 干净的嗓音传出,不过带有一丝慵懒和疲累,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这不好吧?” 受过良好的九年义务教育让姜佑不敢乱动,这……万一自己一会儿兽性大发怎么办? 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好人……呸,我又不是随便的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可是要面子的呀。 温先生摆弄如瀑长发,许久不见姜佑进来,于是主动掀开珠帘走近前。 福了一礼:“见过二郎!” 姜二郎? 姜佑立马明白过来,温先生原来是《三国》的铁杆书迷,于是才有了这场深夜单独会聊。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粉丝的线下见面会。 “温先生,我是姜佑,姜二郎是我师父。”秉承不欺人之名的原则,姜佑怎么也不会承认。 温先生盈盈一笑,眼睛成了月牙,又走近些。 这时,姜佑有了惊人发现。 温先生身上的袍子不是刚才那件,因为这件它透明,有点蕾丝状。 这就不得不感叹大端朝在丝织品这方面的技艺了,实在是高。 宽松的白色睡袍,质地轻薄,不用仔细看,就能瞧见温先生内里穿了什么。 拿这个考验干部? 姜佑胡乱瞄了一眼,赶紧收回眼睛。 其实之前的猜测没错,温先生很有料。 质地轻薄的睡袍贴在她的身上,将她凹凸有致地身材勾勒地像个**,荷花藏鲤的金色肚兜使人莫名燥热。 温先生看姜佑躲闪的目光,轻笑了一声,上前拉住姜佑的手,把他拉进闺房里。 走到梳妆台前,她把梳子交给姜佑,随后安安静静地落座,回头扬起下巴:“二郎,帮奴家梳头。” 奴家? 手执木梳,姜佑一时心慌……千万要镇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抿抿嘴唇,姜佑故作镇定,张口说道:“温先生真的误会在下了,姜二郎真不是我,是我师父。” 温先生翘起娇臀落座在椅子上,扭了一下,看着镜子中的姜佑:“奴家不会认错的。” 吐出一口芬芳香气,温先生一改往日温婉的姿态,变得妩媚几分:“没有一个人可以把不是自己作品的作品,默写的一字不差,更何况,你还背出了数百回的章回名,你说这是你师父写的?奴家反正不信。” 天地良心! 真不是我写的。 我只是加工再创造了一下,与罗的版本相差甚大,有些地方还用了大白话表述。 与后世的名著相差甚远。 你怎么就不信呢? 姜佑心里悲催,一时无措。 “怎么了,是不是被奴家说中了?二郎~” 这声二郎让姜佑双腿一软,某个部位隐隐起势。 “梳头。”温先生要求道。 姜佑发誓:我是个正人君子。 然后右手拿起梳子,左手握住一头秀发,从上往下慢慢地梳着,别说,梳头的感觉真不错,改天给青葵试试。 “温先生找我何事?总不会是投怀送抱吧?” 姜佑直接了些。 虽然这种时候,叫婢女过来叫客人的手段留宿闺房,姜佑有所耳闻。 但二人今日刚刚相识,总不会是一见钟情吧! 你好歹也是一位成名许久的先生! 看见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吧! 世子殿下,你都敢在猜字谜的时候暗讽,这说明你不肯屈身权贵,那就更不可能看上我一介小小赘婿了。 “奴家若说是,二郎如何打算?”温先生想看姜佑的反应。 姜佑停手,前倾身子,压着温先生的肩膀,鼻间传来女子清香,伸手拿过桌子上的红色布条,把一头秀发给绑住。 “我洁身自好,要不我们来玩游戏?” 温先生照着镜子,看看自己的新发型,又扭身瞧了瞧头发上的蝴蝶结,一时满意。 “真心话吧!” “成!” 温先生起身,拉姜佑到床榻的位置去坐。 借着昏暗灯光,姜佑发现,温先生这一张脸少了初见时的温婉,多了妩媚,跟易了容一样。 温先生光脚上榻,将被子轻轻地盖在身上,遮住自己玲珑有致的身躯,只露出胸部往上的玉颈和锁骨。 绛色嘴唇伸出灵巧小舌,在嘴边舔了一下。 姜佑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掩饰小兄弟的尴尬。 “你到底有何目的?”姜佑问道。 种种迹象来看,一切都不寻常。 “助二郎破获大案。”温先生抬手垫在下巴上,眼睛有神,妩媚动人。 姜佑一愣,眼睛微眯起来。 今日过来,本就不是为了打茶围,而是为了调查蛮国幼女一案的后续。 从道上刘大柄子那里得来的消息,他说内城千音院可能有自己要的消息。 所以今晚才过来看看,万一碰巧发现什么端倪呢。 脸上凝重神情立马消失不见,姜佑露出微笑。 “怎么,二郎不信?”温先生从姜佑骤变的表情中看出端倪,而后轻笑道:“不信的话,看看床底。” 姜佑下意识地弯腰九十度,看了看床底。 隐隐约约地瞧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不太能看清,索性起身拿来蜡烛照了照。 猛然间,姜佑一屁股惊的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竟是这样的温先生:闷骚(加更) 那是一个女子! 床底下塞了一个女子! 姜佑从地上爬起来,妆着胆子上前拿蜡烛又照了照。 就是一个女子。 被绳子捆的严严实实,嘴里也塞了布条,睡得正熟。 歪了歪脑袋,姜佑感觉床底下的女子莫名熟悉。 这张脸和床上这位,一模一样! …… 温衡揉揉额头,然后抬起纤纤玉手放在耳后,在姜佑惊恐的眼神中,缓缓抽出耳后几根细银针。 随即人皮面具脱落,温衡露出原本的样貌来。 比床底下这张更加惊艳。 脸蛋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 眼神若即若离,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这是一张极其妩媚的鹅蛋脸! 媚而不俗。 配上雪白玉颈和诱人锁骨以及床榻上慵懒的身躯,让姜佑觉得自己又行了。 使劲拍拍自己的脸蛋,让自己清醒过来,这不是梦,不是梦。 “二郎,现在相信了?”尾音上挑,玉手拂过锁骨,温衡笑道。 姜佑机械地点点头,神情恍惚。 “该你问了,游戏继续。”温衡舔舔嘴角,湿润嘴唇,拍了拍床榻的位置,示意姜佑过来坐。 “咕咚~” 姜佑没忍住吞咽口水,不过不在乎了,要不是理智尚在,怕是要犯罪了。 不过面前的妩媚女人是个危险生物,姜佑不敢强上。 “你是?” “内卫司温衡,现任百花院行首!称我温行首就成。”温衡如实答道。 “内卫司?行首?” 见识短啊,乡下人……温衡摇摇头,解释道:“内卫司,陛下在京的暗桩机构,行首就是百花院的管事。” “哦。” 姜佑看着床榻的位置,也不敢去坐。 目前来看,这位暗桩,还是百花园的行首。 公然绑架了千音院的温先生,并且冒充温先生打了一圈茶围。 而目的就是为了接触自己。 费了这么大一圈功夫,就是为了接近我? 我姜佑只是一个小小赘婿,实在不值得你们这样做呀! 姜佑从远处搬来板凳,在床边坐下。 “《三国》手稿在哪?” “您这个问题,好像与案子无关吧!”姜佑提出合理质疑。 既然对方是暗桩,内卫司的人,那就是来协助自己破获大案的。 问的问题不应该都和案子有关吗? 问手稿作甚? “啧啧……真是无趣的小子。”温衡叹道,又说:“限你三日之内将手稿送至百花院。” “成。”姜佑答应的干脆。 这位行首估计是在借公职之便,满足自己的追星行为。 “一会儿,我该怎么做?” “醉酒误闯,把事情闹大。” 温衡说的简单,姜佑一头雾水。 就这么直白! 万一对方来个杀人灭口怎么办? 看出姜佑疑惑,温衡又说:“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你怕什么?” “我们的人?” 温衡一拍光洁额头,差点忘了,稍微起身,拿出一只红绳系住黄铜铃铛交给姜佑。 “今日起,你就是内卫司的一员,在本行首手下做事!” 本行首? 刚才还奴家呢? 女人啊,改口真快……姜佑无力吐槽。 不过还是接住类似信物的黄铜铃铛,这铃铛已经就是类似腰牌的东西。 接下来的时间,二人一问一答,倒也相宜。 姜佑大概明白了内卫司是个什么东西,简称就是特务机构! 不过人家内部称之暗桩,比细作可好听多了。 内卫司成立不足三年,力量还很弱,没看错,眼前这位不到三十的温行首就是内卫司的老大。 怪不得力量很弱,这年轻人办事都不怎么靠谱,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而姜佑莫名其妙地入了内卫司! 反正弄巧成拙,姜佑真成了皇帝的暗桩,就算以后和陆云起坦白,也不用撒谎了。 老子可不是冒牌的,老子真的是细作,皇帝的内卫司。 “何时动手?” 姜佑准备一会儿就把自己灌醉,来一出误闯好戏。 这可是自己的开山之作,一定要让自己的直系领导赏识,让皇帝赏识,抱紧皇帝的大腿。 “清晨!” “为何?” 蛮国幼女被贩卖至千音院,来这享受的大官们,为啥要等到清晨呀! 温衡没解释太多,只是说:“对方谨慎,清晨人最少,他们瞅准了这个时间点。” 姜佑点点头,秒懂,果然是不可告人的交易。 清晨是人最瞌睡的时间点,人也最少,确实方便行事。 “那我们现在干嘛?”姜佑又问。 “休息。” “好。” 过了一会,姜佑发现温衡还睁着眼睛,只眉头时不时皱了皱,就问:“老大,你的小癖好是真的,睁眼睡觉?” 姜佑还以为是假的呢。 是温衡说出来骗世子殿下那群人的。 没想到竟是真的。 温衡眨眨眼睛,苏醒过来,不耐烦道:“闭嘴,休息。” 看的出来,温衡真的累了,要睁开眼睛休息一会。 还有,姜佑真的不懂怎么当一个合格的下属,老大在睡觉,下属就应该静悄悄的,而不是像姜佑这样,开口讲话打断老大的休息。 听温衡喝止,姜佑闭紧嘴巴,不随意说话了。 只是等温衡再次睡觉的时候,他屁股离开了凳子。 摸摸索索地在屋子里翻找东西。 温衡作为暗桩首领,自然武功高强,耳翼微动,听见姜佑的动静,轻声叹息,继续休息。 只不过这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有点吓人。 姜佑在梳妆台上的盒子里找出针线和剪刀,又翻箱倒柜,找了一块布。 嗯……蕾丝的。 这时就有了新的疑惑。 到底是老大闷骚呢? 还是温先生闷骚! 黑色蕾丝是在温先生屋子里找到的,总不会是这位内卫司的老大执行任务故意带过来了吧。 所以,结果是……表面温婉的温先生,暗地里却是闷**。 哎,世风日下呀! 世子殿下真就……被蒙在鼓里呗。 用剪刀裁剪,用针线再加工一下,一个简单的蕾丝黑边眼罩就做好了。 有了这个,温衡应该会闭上眼睛吧。 睁眼睡觉,原因有两种: 一种是天生的,另一种是叫“ptsd”。 后者翻译成人话就是:“战后创伤应激障碍”。 第一百八十二章 清晨事发 “ptsd”也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创伤后应激障碍有一个很经典的症状:闪回! 说文艺一点就是:往日重现! 有时候,人会在无法控制的情况下,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度“身临其境”。 这个时候,思想,感觉,影像和记忆会一股脑地侵入意识之中。 惊慌,惶恐,恐惧,悲痛,绝望……等情绪也会随之而来。 与之相对应的就是晚上睡觉会睁眼, …… 而温衡睁眼睡觉很大概率也和“创伤应激障碍”有关。 很可能是这个妩媚的女人,早年经历了十分难以忘怀的事情。 所以睁眼睡觉被迫成了习惯。 姜佑知道得了这种症状的病人,最好的治疗方法应该是去看心理医生,做心理问题的排解。 但很显然,温衡易变的性格让姜佑摸不准。 她刚才还一口一个“二郎”叫的亲热的,现在却有些瞧不起自己。 所以,心理疏导暂且不谈,还是搞一个眼罩出来。 万一有用呢! 蹑手蹑脚地拿自己的蕾丝眼罩来到床榻前,看着床榻上半倚着的娇妩美人,姜佑一时犹豫。 伸手,缩回,伸手,又缩回…… 万一把她吵醒了,给自己一记暴击怎么办? “老大,老大?”姜佑轻声细语叫道。 “何事?” 看温衡的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睡着没有,但既然能回话,应该是醒着的。 “属下给您做了一个小玩意,或许可以治好您的小癖好。” 姜佑双手呈上自己小玩意,十分正经地解释道:“此物为眼罩,固定在眼睛上,睡觉遮光之用。” 温衡瞥了一眼,随手取过来,拽了拽眼罩两端的带子,摩挲眼罩的蕾丝材质,一时…… “要不属下给您戴?”姜佑暗暗搓手期待。 “不用。” 温衡自顾自地给自己系上,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休息吧!”温衡没得感情的提醒道。 “哦。” 姜佑坐在凳子上,看着床上的美人入神。 原本温衡就足够惊艳,妩媚动人,好像邻家**小姨。 诱人白里透红的锁骨,光滑细腻的脖颈,娇艳欲滴的红唇…… 再配上这蕾丝边的眼罩…… 姜佑想到了某些影片里的癖好…… 果然,蕾丝是神呀! 小兄弟彻底不安分起来,姜佑的呼吸越来越重,腹肌燥热无比…… …… 清晨,温衡警觉。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伸手拽下眼罩,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偏头瞧了窗外天色一眼,温衡这颗悬着的心才放心。 怎么就睡过去了? 差点误了正事。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眼罩,温衡奇怪地笑了笑…… 多年不治的恶疾,竟然被这小东西给治好了? 鼻翼微吸,一股酒味,远处的桌子旁,坐了位俊俏男子。 看量,姜佑已经喝下不少,熏红着一张脸。 “老大,你醒啦?”姜佑咧嘴,傻嘿嘿地笑着。 继续往手里的酒杯倒酒。 温衡快速穿衣,来到姜佑身边,抢下酒杯,厉喝道:“差不多就行了,跟我来。” 姜佑扶起桌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路都走不稳。 摇摇晃晃地走到门边,跟在温衡身后出了温影小筑。 抬头瞧瞧天色,还好,未至破晓。 整座千音院里安静地出奇,连伺候人的女婢都没有起来做活。 带着姜佑顺着廊道继续往后走,两人看见一处楼阁,这也是千音院花魁的住所。 此刻,这栋楼阁外站了几位彪形大汉,一个个环抱长刀,正在打瞌睡。 人已经进去了……温衡带着姜佑躲在一根圆柱后想到。 随即,温衡反手取出几根银针,右手疾风起,银针脱手而出。 正中几个汉子的眉心。 不声不响,汉子被解决,全都瘫倒在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老大,你,你是这个!”姜佑靠在圆柱后,脸蛋红红,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满嘴的酒气。 温衡白了这二货一眼。 醉酒误闯! 少喝点意思意思就成,没想到这货喝的几乎都不省人事了。 “接下来看你的了。” 姜佑拍拍胸脯,打了一个饱嗝:“放心,包在我身上。” 然后努力把握方向,脚步悬浮地推开花魁楼的院门,走了进去。 扶住院门晃了晃昏涨的脑袋,愈发疼了。 姜佑强忍身体不适,摸到花魁楼的近前。 院子不是很大,与温影小阁内部结构差不了多少,主楼就是一栋二层小楼。 贴近些,在一楼各个屋子外听了一会,没听见什么动静,期间,姜佑忍不住呕吐了一回。 强忍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姜佑抚抚难受的胸口,扶住栏杆登上二楼。 果然,还未踏上廊道,姜佑就听见几个男人粗鄙的话语和一个小姑娘没有力气的哭喊。 喉结蠕动,姜佑沿着廊道,贴墙走。 走到一处窗户下,用手指沾了口水戳破窗户纸,一双半微半合的眼睛看见了让他这一生都难忘的场景。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和摆设,地上铺了一张上好的绒毯,是素净的白色。 不过此刻绒毯上有几滴鲜红的血迹! 尤为刺眼。 几根红绳自房梁垂下,分别系住一个异色瞳色幼女的双手双脚。 而幼女则是一丝不挂地被红绳束缚住,被固定住。 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已经没有颜色,苍白如纸。 鲜血从她的伤口中流出,她的背上,她的手臂上,大腿上…… 最隐秘的地方都遍布鞭痕。 脑袋突然被人用重锤砸了一下,耳鸣响起。 姜佑只觉自己呼吸困难,心脏停滞。 这一幕,犹如西方最凄惨的一张油画,所画之人,被人诅咒! 在幼女身边,围着几个正在穿衣,满嘴秽语的大肚腩男子。 几个油腻中年男子,脖子上挂着鞭子,一边穿衣,一边交流,满脸笑容:“真是不尽兴,就这一个,还没玩就……” “我的侍郎大人呦,别不知足了,前不久出了那么大的案子,东西现在都不好运进来。” “就这个,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值这个数。” “也是,蛮国小姑娘就是嫩些……” 耳边传来几个男人的欢笑声,姜佑脸皮微颤也想笑,他靠在墙上,仰起下巴,静静思考…… 下一刻,他深深地吸气,侧身一脚踢开屋子的门! “哐嘡!” 一声巨响。 拳头从来都没有握的这么紧过,指甲好像刺进了手掌,不顾一切地挥拳。 中年男人只觉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几颗牙齿混合血水,被一拳打飞了出去。 “你怎么进来的!”有人厉喝!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书科比试 姜佑不会打架,可现在他会了。 一拳砸在男人脸上,不解恨,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甚至激发他体内的全部怒火。 一脚! 姜佑眼神凌厉,照准身旁男人的胯下狠狠踢过去! 不是喜欢享受吗? 不是嫩吗? 今后便断子绝孙吧! 姜佑邪魅一笑,愈发阴狠。 这一脚势大力沉,借着酒劲,这一脚足以听到蛋碎的声音。 回身一肘,直接磕断另一人的鼻梁! …… 卯时二刻,天刚刚亮! 远方天空鱼肚白瞧得凄惨,今日注定不太平。 京城府衙的人最先到场,领头的是个捕头。 “黄捕头,真巧。”温衡从院子中走出,扶腰挑眉说道。 内卫司! 黄捕头眼睛一亮,这女子身上穿的衣裳明明就是内卫司的衣饰。 头戴斗笠形的黑色官帽,人的眼睛全部藏在弧形帽檐下,像是黑夜中躲在暗处最阴冷的毒蛇。 墨黑色的紧身直领皮甲,右胸前有小环,挂住来者的身份信息,这位姑娘名叫温衡! 腰间束紧皮质腰带,腰带上挂有三尺短刀! 甲页裙,长靴! 标准的内卫司打扮! “阁下认得我?”黄捕头扶住刀柄,不卑不亢。 温衡伸手往自己的太阳穴上点了两下,稍微抬头,眨着妩媚的眸子,舔了舔嘴角,魅惑意味十足。 “内卫司司首,温衡!” 黄捕头对上温衡的眼睛,看着她灵巧的小舌带着晶莹的口水,下意识地吞咽……狐狸精! 不过,长年的警觉让黄捕头很快反应过来,立马弯腰,不再看她,拱手道:“属下见过温司首。” 早听闻内卫司奇人异士数不胜数,办事更是雷霆手段。 司首手段更是阴狠毒辣无比,连刑部牢狱那些拷问囚犯的老卒都不寒而栗。 可却没想到,这般人物竟是一位女子! 而且还是一位妩媚的狐狸精! 温衡咂嘴冷笑一声,竖起大拇指倒指自己身后的花魁楼:“黄捕头进去看看吧,有大鱼!” 黄捕头为府衙总捕头,日常行抓人便宜之事,今日有人来报千音院里死了人,他便火急火燎地带人赶来。 听罢,黄捕头带着一众手下进入花魁楼。 院子里已经有许多内卫司的人在看守,各个帽檐压低,从不正眼瞧人,身上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 如果京城府衙,大理寺,刑部是明面上的威严,那内卫司就是黑暗中的主宰! 内卫司整个机构行事狠辣毒绝,个个身怀绝技,朝中大臣对其颇有微词。 认为大端朝就不该有像内卫司这样的机构。 不过内卫司存在就有它存在的必要性,三年期间,破获不少大案。 深受百姓称赞。 皇帝更是对其信任有加! 它超脱朝廷六部之外,只服从皇帝一个人的命令,直属御前。 上楼,转过廊道,站在门口! 黄捕头和一众捕快瞧见颇为凄惨的场面。 最凄惨,最令人惊骇的还是那位,被红绳系住吊在半空中的异国幼女。 黄捕头扶刀近前,伸手试探鼻息,发现人已经没气。 环顾屋内。 地上躺着几个半裸衣衫的中年油腻汉子,屋内地毯凌乱,明显发生过争斗。墙角位置,靠墙瘫坐一位脸色苍白,手上有血迹的俊俏玄衣公子。 他还在笑,肆意地在笑。 黄捕头走到近前,问道浓重的酒味,稍掩鼻子,蹲下身子,虎目威瞪:“你干的?” “没错,都是畜生,杀了也无妨!” 姜佑翘起嘴角,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而后啐了一口唾沫。 和几位油腻官员搏斗,虽是一开始就占据上风,但等那些官员临死反扑,还是废了不少功夫,若不是泼天的怒意,怕也打不死他们。 “你一个人干的?”黄捕头又问道。 “还有外人吗?”姜佑笑着反问道。 黄捕头满是皱纹的眼角上扬,又问:“可知他们都是朝廷命官?杀了他们,大罪!” “不不不……替天行道!得赏!”姜佑说完,仰起头颅放肆地哈哈大笑。 “哈哈哈……” 这一刻。 他如一位游侠一样。 潇洒至极。 黄捕头不在搭理癫狂的姜佑。 现在的这位游侠脑子应该还不太清醒。 正在屋内勘察现场,不久,刑部,大理寺都有人员急匆匆地到场。 黄捕头站起感叹:要变天了! …… “先生,我一定好好表现。” 听雅阁,虎头虎脑的八岁小童梁小虎背着斜挎包,拜别雅座上的张载,临走前给自己加油打气。 今日百院大比,比试的是“书”科。 本来姜佑没打算让巽山书院的孩子们参加“书”科,因为去了也是大概率自取其辱。 可在张载的教导下,这位执拗的老头相信梁小虎还是能在“书”科做到中规中矩地发挥。 也算是积累经验了,毕竟梁小虎年纪还小,日后还有再来的机会。 “好,去吧,天冷路滑,慢些走!”张载笑呵呵地送走梁小虎。 领梁小虎去参赛的任务就落在青梧身上,今日巽山书院就他一个毛头小子率先出战。 其他几个孩子还要再等几日,“数”科比试在最后几日。 梁小虎拉住青梧的手走在路上,期间他皱起小眉头,抬起圆乎乎的脸蛋问道:“青梧姐姐,你说我能得乙吗?” 比试结果,经过裁定,分为“甲乙丙丁”四类。 其中甲上最好,丁下老末,是评级的一种手段。 乙……也算是中上了。 青梧摸摸梁小虎的脑袋,笑道:“重在参与。” “青梧姐姐也不相信我?” 别看梁小虎年纪小,实际上他什么都懂。 没有人看好巽山书院,酒鬼老先生不看好,陆将军也不看好。 只有院长相信,梁小虎也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为巽山书院争一个乙。 “姐姐相信你,加油!”青梧耸耸肩,无奈道。 也不是不相信,实在是实力悬殊巨大,得乙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呀。 当年小姐参加大比,在“书”科才得了乙中,那还是在小姐勤学苦读的情况之下,而且还是师从儒圣。 梁小虎这幽州来的孩子,能自比年幼的小姐吗? 结果显而易见,更何况姑爷也不是什么好先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不好好教。 “哼,不理你了……”梁小虎背着自己的小挎包,松开青梧的手,跑着向前。 青梧摇摇头,赶紧追上。 直到梁小虎进入考场,青梧才停下脚步,安静地在外等候。 巳时,下发试卷,“书”科比试开始。 梁小虎坐在一众同龄的孩子中,没有什么不同。 真要说要说有什么不同,就属他的眼睛最亮,时不时露出笑容,而其他同龄的孩子,不是攥笔忧愁,就是趴在桌子上思考人生。 完全没梁小虎的开朗! 他们从小启蒙,已经在书院里度过了可怕的几年。 每日早起,很晚才能回家。 填鸭式的知识,严厉老夫子的戒尺,让这些年仅**岁的孩子苦不堪言。 完全没有像梁小虎一样,书院里只有个爱玩的院长,和一个爱生气的老头。 所以,在巽山书院的学习生涯还是很快乐的。 拿起试卷看了看,是识字! 第一页很快就写完,梁小虎比较满意自己的作答,只有三个空自己不会没填,其他的都给写上了。 第二页是断句释义,几段极其拗口的,不知道从哪里摘录的句子。 梁小虎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认每一句是认识的,看来自己在这一方面任重道远啊。 不过没关系,不认识我可以猜。 所以,在断句释义这一方面,梁小虎花了大量的时间,并尽量保持卷面的整洁,这是院长先生临走前的嘱托。 说是判卷的夫子或许会给点卷面同情分。 第三页,劝学诗! 要求考生写一篇诗,关于劝学的诗。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老夫子也要加班 写诗,院长大人可没教过,但是爱生气的老头教过。 来之前,老头还说了:“诗,随便瞎写吧,等老夫日后有时间慢慢教你们,保准一鸣惊人。” 时间紧,任务重。 梁小虎还没学过怎么写诗。 听说要押韵。 押韵又是什么? 梁小虎挠挠脑袋,不是很懂,不过也不在乎了。 劝学! 劝学! 梁小虎趴在桌子上,拿笔杆敲敲自己的小脑袋瓜,一时没有下手之处。 不过一会儿后,梁小虎突然精神一震,努力想了想。 记得有一日院长大人无聊的时候,念过好几首诗,其中一篇念完,当时院长大人就说了:“要如此才好,好好读书,天天向上!” 不过那首是用来规劝基础班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的。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好像是这么念的吧? 梁小虎转转眼珠子,有些不敢确定,不过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提笔一字一句地写上。 然后满意地点点头,把答卷从前往后又检查一遍,没问题后,就准备交卷。 还等着回去后,二虎叔叔说去湖上打鱼呢。 可不能耽误了。 于是收拾收拾,梁小虎双手捧起答卷,走到监考官面前,恭敬弯腰:“先生,学生答完了。” 监考官看着眼前的小童,指了指面前的桌子:“就放在这儿吧!” 在梁小虎之前,已经有好几位同学交卷,监考官对提前交卷的行为见怪不怪。 梁小虎交卷后,就跑出考场,准备回听雅阁,不过还没走出两步,就感觉小手被人牵住。 一回头发现是青梧姐姐。 …… 监考官很年轻,是今年才入职的,纯纯的新人一枚,日常负责处理杂务,没资格教书。 要不然这监考的活怎么也轮不到他。 坐在堂上,整理一下桌上的几张答卷。 闲来无事就翻看了一下。 面上第一张好像就是那个脸上都是笑,眼睛里充满光的孩子。 少见的礼貌孩子。 拿起试卷看了看,先是点点头,而后笑了笑,心想这孩子怕是要得丁类。 断句释义答的简直一塌糊涂。 翻开下一页,继续看下去。 年轻监考官想瞧瞧小童作的诗如何。 其实也不抱太大的希望,图一乐罢了,七八岁的小童能写出什么来?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心里默念一遍,年轻监考官点点头,很是满意,这句写的不倒是错。 年轻监考官回忆起自己年少时求学生涯,夜晚三更时分,屋子里的油灯还亮着。 读书学习一日,已经很累了,可还是舍不得睡觉。 五更鸡,五更时分鸡打鸣,自己刚睡下又起了。 正是男儿读书时……男儿,读书才有出路。 要不然自己不用从小那么辛苦。 监考官轻叹一声,这句倒是应景自己的经历,怕是不止自己,大概有很多人都这样。 正是这样从小日日坚持到三更,五更又起,才能有所成就,进入朝圣书院,一步步地往上熬。 好! 继续读下去。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眉头紧锁,初读并未觉得此句有何特别,就是说明了一个再直白不过的道理。 可细想下去,此句用了“借代”的手法。 用“黑发”和“白首”指代“青年”和“老年”。 突出读书要趁早,不要等到老了后悔才去学习。 妙呀! 年轻监考官嘴角露出笑容。 再通读一遍,只觉这首诗深入浅出,自然流畅而又富有哲理。 正符合题目“劝学”含义! 越想此诗越好,年轻监考官已经迫不及待要和同僚分享了。 …… 夜色清幽,小屋寂静。 火盆里的银屑炭散发暗红色的火苗,将整间屋子都映的红彤彤的。 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上升。 几名儒衫老者鱼贯而入,找到自己的座位,摊摊袖子坐下。 不久就有书院的杂事抱过来一沓答卷放在桌子上,并恭敬请手道:“诸位先生,院长说今晚务必批改完毕,劳烦先生们辛苦一宿了。” 一名老者笑呵呵地站起身,摆手遣走杂事,对其他老者招手道:“快过来,快过来,咱们分一下。” “周夫子,就你最积极。”好友吴其礼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笑呵呵地回应道。 “老夫不积极能行吗?老夫研究术数,却被院长分来批改小童答卷,老夫还想赶紧批完回去睡觉呢。”周乾取过一小部分答卷,摇头咂嘴道。 也真是的。 自己一位研究术数的教授,没想到刚才接到院长的指令,说是批改今日答卷的先生不够,需要自己顶包一下。 不过还好,都是七八岁小童写的答卷,答的正是今日一早进行的“书”科。 虽不在自己擅长范围之内,但好歹顶着教授的名头,批改小童的答卷倒也不在话下。 只是看答卷数量,今晚可能要熬一宿。 自己这把老骨头……院长还真是不心疼。 “行了行,诸位,来领取答卷,大家伙儿努力一下,争取今晚批改完。”吴其礼是个白白胖胖的老头,说话喜欢笑眯眯的。 他研究的领域正是“书”,日常在书院教授学生诗词,文章等,也写出过不少脍炙人口的文章。 是朝圣书院资深的一名先生。 话罢。 七八个老者也不多寒暄,每人都上前取回一部分答卷。 周乾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手从笔架上取下朱笔,沾了沾墨,开始批改之旅。 几份答卷批改完后,周乾没来由地感叹道这届小童水平相比前几年下降了许多。 来参加大比的小童,都是大端朝有名书院筛选出来的优秀学子,是同龄人的佼佼者。 这批答卷也代表大端朝小童的最高水平。 答卷质量下降,这说明整个教育行业水平都在下降! 这个问题若是持续下去,情况可不太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烦不烦(加更) 批改完的那几份,最高才得一个“丙上”,连一份甲等或乙等的都没找到。 难道是自己要求太严格了? 周乾开始怀疑起自己批改的要求来。 索性,又批改几张,可下来全部都是丙丁类。 叹了一口气,周乾揉揉额头,瞄了一眼身边的吴其礼。 吴胖子也是紧缩眉头,他一生钻研的就是“书”科,或是他也发现了此届小童水平质量下降的问题。 吴其礼批改地很快,也越发烦躁。 这位文章奇才发现了一个问题:模板化套用严重! 一眼扫下去,就能发现哪几位小童是同一位先生教出来的。 各个书院的先生为自家书院能在大比中胜出,想来花费不少功夫。 考前突击类的练习肯定做过。 一些固定的答题模板早几年非常流行,不过这几年随着文风的改变。 这些固定的模板已经不适用了,用儒圣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 “人人相同,甚好?” 答案是否定的。 若是每一个人都一样,这世界何其无趣。 每一篇文章都相同,那说明文坛离毁灭不远了。 从一张小小的答卷中,二位朝圣书院的教授能看出许多隐藏的问题。 二位都是做学问的大儒,自然希望大端朝文风持续向前发展。 而不是为了得到眼前的利益,而模板化,套路化。 吴其礼已经想好了,明日就将这个问题汇报给院长。 让院长写成奏折递上去,看看朝廷方面能不能拨乱反正一下。 …… “你改了几份了?”吴其礼问身边的周乾。 “三十九。” “有评级为甲的答卷吗?” “没有,乙下倒是有几张。”周乾如实回答道。 听罢,吴其礼抿抿嘴唇,白胖的一张脸,神情变得愈发严峻。 再翻开一张试卷。 通体一观,卷面倒是挺整洁的,字也工整。 第一页没啥大问题,该答的都答了出来,除开几个生僻字词。 下一页:断句释义。 题目是:“食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 这个小童的答案是:“吃马的人不知道它是千里马,就把它吃了。” 看到这儿,吴其礼顿了一下,突然想笑,愁苦面容一下子笑了起来。 这份答卷果然与众不同呀! 不过不好意思,答错了,零分! 再看下一句释义,题目是:“蟹六跪而二螯。” 这个小童的答案是:“螃蟹六次给二螯下跪。” 孺子不可教也!咱不会可以空着,可也不能瞎写呀,哪位腐儒教的……吴其礼把朱笔放下,差点背气过去。 镇定镇定,继续看。 吴其礼长出一口气,心想被一个胡乱答的小童搞坏身子,可不值当。 话说这样的小童是怎么混进来参加大比的? 能进入朝圣书院参加大比的小童,不应该都是那种四岁能书,五岁遍读圣贤的妖孽天才吗? 怀疑归怀疑,正事要继续,继续看。 下一题,题目是:”贾姬如厕,野彘卒入厕。” 吴其礼用手掌盖住眼睛,手指头微微张开,透过缝隙,心怀又期待又怕的心情看下去。 期待的是小童你还能咋瞎翻译? 怕的是小童恢复正常了,那就不有趣了。 “贾姬上厕所,野猪进了厕所之后就死了。”吴其礼在心里默念小童答卷上的答案。 真好,甚妙……吴其礼倒吸一口凉气,觉得此小童无药可救了。 你要是被逼着过来参加大比的,你就眨眨眼。 “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 “财物没有不取的,妇女没有幸存的……” 吴其礼托腮,一脸生无可恋,这小童长大肯定妻妾成群,小小年纪想法真多。 …… 看完断句释义,吴其礼想给这位小童一个“戌下!” 没有别的,丁类给他都高看了。 拿起朱笔,准备结束这位小童罪恶的一生。 不过落笔的那一刻,吴其礼突然想起,此卷的“劝学”诗还没有看。 差点被这小童胡乱答的给气懵了,都忘记还有最后一篇“劝学”诗。 不过旋即,还是给此答卷一个“丁下”……前面都写成这个鬼样子,一首诗也救不了这位小童呀。 把试卷扔在一边,继续批改下一张。 还好下一位小童中规中矩,也算是拉高七八岁小童整体的平均评级。 再接着批改下一张,如此批改了十余份。 吴其礼有些口渴,也有些乏了。 托腮喝了口水,打了个哈欠,白白胖胖的老儒生休息一会儿。 自己这算不算差别对待? 都没给人家批改完! 公平二字何在? 吴其礼摇摇脑袋,纠结不已。 休息好后,吴其礼最终还是在一沓批改好的试卷中,重新找到这份态度极其不端正的小童。 由于是糊名制,不知道这位小童姓甚名谁,也不知道他来源于哪家书院。 要是知道了,自己非得去拜访一下这间书院的院长和先生不成:你们咋教的学生,误人子弟,误人子弟! 想着便也翻开到最后一页。 劝学诗。 吴其礼背靠在椅背上,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待学问得有个恭敬的态度,即使面对小童作的诗也不例外。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吴其礼打了个哈欠,瞄了一眼,点点头,中规中矩。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脑子快速过了一遍。 吴其礼抓抓脸,也没什么精彩,此篇翻过…… 不对。 吴其礼眉头一皱,再读一遍。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有点意思…… 不自觉,背也离开椅背,吴其礼捻捻胡须,心里想着这句诗。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黑发,不知……读书,迟! 若自己早年勤学,吴其礼这个名字怕是也会加上前缀“儒圣”吧! 吴其礼缓缓摇摇头,苦笑一声。 …… “额……你怎么还哭了?”周乾起身伸自己的老腰时,意外发现身边的吴其礼对着一张试卷,发呆。 嘴角有苦笑,眸中闪着泪光。 吴其礼赶忙用袖子擦拭眼泪,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没,怎么会?都老大一把年纪了,谁还会哭。” “那你擦什么眼泪?”周乾发现了大秘密,追住不放。 “你烦不烦!”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监牢(加更) 大理寺,监牢。 姜佑睁眼幽幽醒来,闻见空气中弥漫的一股潮湿腐烂味道,十分不适。 突然一个反胃,姜佑赶紧趴在床边吐了一大口。 难闻的呕吐味道让姜佑闭气,眼角挤出几滴眼泪,胃里则是翻江倒海。 整个人像是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似的。 缓了好大一会儿,姜佑强撑身子靠在墙壁上,环视四周。 高处的小窗户射进几束微光,阳光下的灰尘微粒正四处飘散。 再偏头,发现身处的环境是由几十根手腕粗的木栅栏围住一间牢房,牢房的门铁皮所制,由大铁链给锁住。 监牢……姜佑下意识地反应。 自己身处不知名的监牢中。 随即头痛欲裂的感觉让姜佑又倒在床上,身子底下的褥子是湿的,一股腐臭的味道。 只记得,自己未至破晓时分,在千音院喝了许多酒,因为温衡说要醉酒误闯。 听从温衡的安排,进入花魁楼,看见几个油腻中年男正在对一个蛮国幼女行禽兽之事。 借着酒劲,以及怒意,冲了进去…… 打斗,下死手,那几个男人都倒在地上…… 然后不记得了。 正在回忆事情,牢狱外的廊道中传来锁链划动的声音,脚步随即传来。 一名狱卒领着一位身披黑色宽大斗篷的人,在自己牢门外停下。 年老的狱卒看了斗篷人一眼,哑声道:“半柱香的时间。” 斗篷人假装咳了两声,故作沙哑:“多谢。” 目送老狱卒离开,他转身直面牢房里的姜佑。 斗篷人抬手掀开帽子,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容和身上的皮甲来。 看见斗篷人的真实面目,姜佑强撑身子靠在墙壁上,微微扬起下巴,戏虐道:“上官?你的刀呢?” 来者正是掩盖身份,买通老狱卒才得以进来的上官竺。 按照大理寺缉捕房外事人员的日常装扮,他腰间应该还挂有一把刀,又长又窄,是把利器。 上官竺走近些,并未回答牢房里姜佑不着边的问题,而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姜佑的眼睛。 今日掩盖身份进来,自然不能带刀。 狱卒怕出事,怕里面的犯人受到伤害。 良久之后,上官竺平静开口道:“有人要你死,临死前我来看看你,你且安心地去。” “那你呢?”姜佑鬼使神差地张嘴,说出这句话。 上官竺明显一愣。 按照预想的场景,姜佑应该挣扎着站起来,声嘶力竭道:“是谁,是谁要我死,是不是你?” 可很显然,姜佑并没有这么做。 反而是很平静的反问一句。 “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上将军府。” 姜佑感觉好笑,看着上官竺问道:“你可是得罪过世子殿下的人。” 上官竺在定国公府世子殿下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冒名替“姜二郎”。 他自知身份败露,竟在千音院打茶围的过程中昏死过去。 “你现在自身难保,你觉得世子会在乎我一个小人物吗?” 上官竺昨晚想借与世子同窗的关系,打压姜佑,可不曾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反过来,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在诸位才子的见证下,成为盗人之名的罪人。 面对世子的苛责,上官竺借机昏倒遁逃出去,被人扔在千音院后门。 可现在,姜佑手握四条朝廷命官的性命,就算定国公府的世子与他再交好。 这个节骨眼,世子也不会冒风险和姜佑扯上半点关系,自然也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 “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吗?”姜佑靠在墙上,脸庞微微侧着,笑问道。 他为什么要笑……上官竺心里疑惑。 不管了,这人就是个疯子。 “一连杀了四位朝廷命官,其中还有一位侍郎大人!” 现在四人的尸首还在大理寺停尸房,仵作正在进一步勘验。 初步得到的死因是被人殴打至死。 没想到,平日里看似文弱书生的姜佑,却借着酒劲赤手空拳打死四个人。 想到这,上官竺就瞄了一眼姜佑的双手。 姜佑的双手现如今还是血淋淋的,布满血痂,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那四个死人的。 “你觉得我杀得对吗?” 姜佑目光转向牢房里,叹了一口气,幽幽地问道。 上官竺俊俏的一张脸变得扭曲几分,双手扒在木栅栏上急道:“你说呢?你杀的可是朝廷命官,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大罪?你会把云起害死的。” 看上官竺着急的样子,想来他不知道什么内情。 只知道自己杀了四位高官,日后要被问斩的,还会连累陆云起。 这个人倒也不是彻底的坏胚子! 至少还会关心陆云起,但目的动机纯不纯,那谁也不知道。 姜佑没来由地抬起手,握了握手掌:“冲你这句话,我出来的话可以放你一马。” 上官竺咬牙切齿,回头望望漆黑的廊道,见没人来后,又说:“你在嚣张什么?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来吗?” 姜佑往地上啐了一口干涩发苦的口水,正要拿手背抹嘴时,发现一手背的血痂,于是嫌弃地放弃这个想法。 屈起一条腿,将胳膊搭在腿上,姜佑抿唇想了想之后才说:“万一呢?” “万一!”上官竺重重地重复一遍,胸中满是对姜佑的怒气。 他冲动不要紧,去死也没人在乎他。 可他连累了陆云起,连累了一整个上将军府。 自己已经打听过了,死去那几位高官的家属正在向大理寺方面施压。 说是要姜佑偿命,血债血偿,要大理寺把姜佑五马分尸,剥皮抽筋。 一连杀死四位朝廷命官,就算是皇帝来了,也救不了他这条小命。 “你且快些写一封和离书,如果你还在乎云起的话。” 上官竺看时间差不多了,说出自己今日来的真实目的。 此话一出,连姜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同时感叹上官竺真的本性不坏。 估计是被人教唆了,所以才做出那等盗人之名的事来。 和离书,自己主动断绝和陆云起的关系? 就算日后问罪,对方也找不到上将军府。 这是上官竺在为陆云起的将来着想。 姜佑吧唧嘴巴,没理只是张嘴:“能先给我一碗水吗?” “都什么时候了,你再不写,就没时间了。”上官竺在牢房外急道。 今日进来,也是花了大功夫。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几张干净的纸扔进牢房。 笔他是带不进监牢,进监牢前狱卒要搜身。 笔那种硬物不让带进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陪你坐牢 只能说,上官竺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 把纸扔进去,姜佑没起身捡,而是打了个哈欠,重新躺了下去,后脑勺对着上官竺:“没其他事,你就回吧。” 见姜佑不写和离书,上官竺抓紧栅栏怒道:“姜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想让陆……” 姜佑回身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道:“现在,我可能没你喜欢陆云起的多,但不代表我会把整座上将军府都搭进去。” 上官竺一时愣在当场。 …… 入夜。 监牢里窸窸窣窣的老鼠跑来跑去,有狱卒过来给姜佑送吃的。 姜佑本想和狱卒搭几句话,问问外边的情况如何。 怎么温衡还不来捞自己出去? 可老狱卒并不想搭理姜佑,只送来一碗水和两个白面馒头。 然后快步消失在廊道尽头。 姜佑卧在床上,思考人生。 温衡是内卫司的人,内卫司独立于六部之外,直属御前,说来手上的权势不小。 自己身为暗桩,这一回立了这么大一个功,按理说自己是功臣。 内卫司把自己捞出去应该很容易才对呀。 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动静。 难道被人利用了? 利用……温衡事后擦擦屁股不承认自己暗桩的身份。 来个坐收渔翁之利也说不准。 毕竟捞自己出来得费些功夫,可不承认自己的身份简单地跟个一似的。 黄铜铃铛,信物。 对,自己有内卫司的信物,姜佑爬起来,把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可没找到黄铜铃铛。 越想越不对劲,姜佑觉得自己在替死鬼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余光瞧见老鼠正在抢自己的馒头,姜佑就气不打一处来,起身抢过自己的晚饭。 先是喝口水润润嗓子,擦了擦馒头,准备大快朵颐。 不过旋即,幽静的廊道上又响起锁链滑动的声响,老狱卒指着姜佑的牢房,对身边的贵人拱手道:“大人,就是这里了。” “开门!” 狱卒为难,可瞧见这位贵人腰间的短刀,一时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位贵人刚才寺卿可是亲自陪着来的,自己可惹不起。 坏了规矩就坏了。 老狱卒弯腰,三下五除二把牢房的门打开,然后丢下钥匙锁链,逃似的退出监牢。 姜佑的馒头还没吃到嘴,就看见一位身着皮甲姑娘迈着猫步走近,手里还提着食盒。 目光上移……皮衣女郎? “老大,你可算来了,这里有老鼠,还有蟑螂,褥子和被子都是湿的,还有,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我太可怜了……” 姜佑哇哇大叫,来人正是在千音院里见过的温衡,温司首。 一身黑色制式皮甲,甲页裙,带斗笠官帽的温衡推开牢房的门走进去,还没等自己把食盒交给姜佑。 这人就哭喊着过来,双手抱住自己的大腿,顺势坐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 圆润紧致的大腿被一个男人抱住,放在以前,温衡一定会一记银针结果了这厮。 不过现在情况不同,皇帝有交代,说是务必好生招待这赘婿,留此人一条性命。 一脚,温衡把姜佑推开,然后靠在廊道一侧的栅栏上,一条腿微曲,双臂环胸,美目微眺,神色十分冷淡。 “要出去,得几日功夫。”温衡没搭理姜佑,自顾自地说道。 姜佑从地上连滚带爬站起来,苦哈哈地抹抹眼泪,问道:“老大,为什么呀?我怕我再待下去,会被人暗杀掉!” 很显然,自己杀死四名高官,他们的家人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而自己现在又身处大理寺监牢,这里看似很安全,有官府的人负责保护,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有人买通狱卒,在自己的食物里下毒,或者干脆进来一刀结果自己。 那时候,自己找谁哭去。 说实话,温衡很不喜欢“老大”这个称呼。 他还是习惯下属称自己为“温司首”或者“温行首”。 在内卫司,下属以司首相称,在百花院,自己则是管事,叫行首。 无论哪一个,都比“老大”这个称呼好听千百倍。 “老大”好像是某个不正经的黑道组织的头头。 “出去前,我在这里陪你!” 温衡轻抬美眸,红唇似血,紧身的皮甲把这位妩媚美人的身材,勾勒地堪称完美。 像熟蜜桃似的。 昨日宽松睡袍还显现不出来,今日这般打扮,姜佑确定无疑了:这就是个**,梨型身材。 看的人梆硬! 听到温衡说会在这里陪自己,姜佑就放心多了,边打开她带来的食盒边说:“那多不好意思呀,老大,您日理万机,为了我的安危,我怎么能耽误您呢?” 温衡呵呵一笑,瞥眼不屑:“那我走?” “走就不必了,我一个人呆在这里怪孤单的,我可以为老大讲故事听,比如《三国》?” 昨日就晓得温衡是《三国》的铁杆书迷。 为了留住**陪自己一起坐牢,姜佑使出一计:投其所好。 温衡刚抬起的脚又重新放下,意外地看了看正在挑食物的姜佑。 吃这个红色的呢?还是黄色?绿色的看着也好…… 温衡带过来的食盒没装别的,就一种点心,不过有好几盘子,五颜六色的都有。 这可是百花院里的专供,是豆沙糕的一种。 今日过来,没带别的,就带了豆沙糕。 坐在床边,吃着豆沙糕,渴了就喝水,倒也是饿不死人。 温衡还靠在栅栏上,双臂环胸,只眼睛已经很久时间没眨过了,怪吓人的。 睡着了? 姜佑心想,观察了一会,抹掉嘴角的糕屑,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伸手在温衡眼前晃了晃。 这姑娘没任何反应。 果然睡着了。 姜佑后退半步,捏着自己的下巴,翘着嘴角,一脸痴汉像,开始欣赏温衡的身材以及衣饰。 温衡个子不太高,只达到姜佑下巴的位置,比青葵要高上那么一丢丢。 脸蛋妖艳,吹弹可破,尤其是两瓣红唇也不知道用的哪家的唇纸。 脖颈细长,十分光滑,确定一下,没有喉结。 再往下,凹凸有致,从侧面看,完美的曲线,标准的s型,差点惊掉某人下巴。 两条腿像两条大白蟒似的,缠住肯定要命。 总之,这是一个十分完美的女人,不过危险系数也很高。 妖艳的货色,一般都很危险。 更何况她一个女人竟是内卫司的头领。 要是没点手段,手底下的人也不服她呀。 依稀记得她一手银针,几十步外,瞬间解决掉几位好手,所以姜佑猜测温衡还善使暗器。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要学武 渔夫帽,皮甲,甲页裙,长靴……这应该是内卫司的官服。 也不知道防不防火。 刀砍一下应该没事吧! 姜佑捏着下巴,咬着下唇下意识地想到。 出去后,自己也是内卫司的一员,想来也能领到一身类似的官服。 想想都激动,咱也当官了。 …… “瞧够了?” 当姜佑转身准备回去时,背后突然发出冷冷的声音。 姜佑机械式地回头,陪一张笑脸:“老大,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呢。” 温衡身子离开栅栏,放下胸前的手,瞪了姜佑一眼后,走到屋子里唯一能坐的地方。 瞧瞧潮湿的褥子和被子,温衡直皱柳眉,很是不喜,侧目吩咐道:“你,把衣服脱下来。” 姜佑不知道温衡要干嘛,紧护胸前衣裳,连带着退后半步:“这不好吧,老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要是把衣服脱了……” “脱!”温衡目光坚定。 姜佑思考再三,还是极不情愿地把身上的囚服脱下来,露出白斩鸡的身材。 捂着胸前两颗绿豆,姜佑躲在角落里,满脸委屈。 像是被人那个…… 温衡把姜佑脱下来的囚服铺在床上,坐了下去,翘起二郎腿,将短刀拄在自己腿上。 闲来无事就问:“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温衡指的是关于案子的事。 毕竟姜佑一小小赘婿,卷入这场杀害朝廷命官的案件中,他应该有点反应。 比如事后害怕,再比如精神失常。 这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但姜佑似乎过于正常……昨夜刚亲手杀了四个人,现在却没一点反应,还时不时跟自己贫嘴。 “我问,老大会说吗?”姜佑躲在墙角,突然反问一声。 会说吗? 不会,此事是皇帝陛下的一手棋,敲山震虎之用,姜佑充其量只是颗棋子,自己犯不着和他说太多……温衡心里嘀咕道。 姜佑躲在墙角笑笑,略微有些自嘲:“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选中我,但我猜,很大概率因为我府里那位,上将军陆云起。” “刚才老大没来之前,我想到很多,确定的,以及不确定的事情。总之,有人布局,想捅破千买买,**幼女之事……只是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偏偏选中的是我?” “我一个小小赘婿,长安县人,未曾显露人前,为什么偏偏进内城,还进了千音院,还刚好遇见了老大您!” “这一切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可它就那么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所以我就在想,你们是不是一早就选中了我?” “老大您来了,我现在有了肯定答案,是。” “我一早就被你们选中,在长安县许家茶楼,刘大柄子和刘大春的对话,是你们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好透露给我内城千音院的消息。” “进入内城,在千音院,老大您亲自出手,促使我一步步地成为那个揭开官员丑陋面具的人。” 姜佑又笑笑,缩在墙角可怜又无助。 想通了这一切后,你就会感到无比后怕。 因为总觉得背后有一双手推着你往前。 你看似经历的平常事情,其实都是执棋者的谋划,他算到了。 执棋者就是这样一步一步地把你推过去。 让你完成他想让你做的事情。 而做棋子的感觉……实话说,不太好。 姜佑只能这么说。 “你倒是个聪明人。”温衡把手臂搁在刀柄鞘上,轻声说道。 没看出来,姜佑表现出来的平静,原来是他一早就参透了一切。 是的,这几日姜佑的所有动作,都是在内卫司的推手下完成。 许家茶楼,暗桩刘大柄子故意透露千音院的消息,引起姜佑注意。 内城千音院,自己亲自出手,早早迷倒真正的温先生,并派贴请定国公的世子过来一聚。 小六子也是内卫司的暗桩,在他的提醒下,姜佑才得以有办法混进千音院。 通过各方的牵线搭桥,姜佑得以进入千音院,并完成最终计划。 每一步,每一环都至关重要。 “所以,我没有问题想问的。”姜佑神色沉寂下去。 如果对方想告诉自己,千方百计也会让自己知道。 如果不想,就算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可能知道。 温衡下意识地舔舔自己的娇艳红唇,带着几丝晶莹的……手儿在肩膀上拂过,看着牢房里唯一的小窗户,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个时候,自己也和姜佑一样,是颗棋子。 不过久而久之,小棋子当多了,就变成了颗大棋子。 还成了内卫司的司首。 那个男人还真是可怕呀! “此事过后,你们要我怎么办?” 说好没什么想问的,可姜佑还是鬼使神差地问了一个问题。 他在想:自己以后还能不能过安宁生活。 温衡看姜佑可怜,就实话实说:“目前没有接到任何指示,你要出去,得有些手续要办,内卫司的人正在努力。” “好。” 姜佑站起身,露出白皙的皮肤。 一步一步,十分坚定地走向温衡,说道:“你能不能教我武功?” 温衡略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男人的身子她看的多了,所以也不会出现任何的不适。 “学武干什么?” “自保!” “我的功夫可全部是用来杀人的,这样的,你还学?” “学!”姜佑十分坚定。 一整晚,姜佑都规规矩矩地坐在榻上,身上披着潮湿的被子,盯着远处桌上的油灯火苗看。 温衡说,这叫练习眼力。 是基础功夫。 姜佑在怀疑:老大,您睁眼睡觉不会就是这么练出来的吧? 可他没敢问。 既然要学武,师父怎么教,自己怎么做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 “老大,您的冰魄银针什么时候教给我?” “冰魄银针?”温衡侧目,托起下巴看了身边赤裸上身的男人一眼,有些不解。 不过旋即想起姜佑曾经目睹过自己出手。 那一次,自己一出手,便干掉几位好手。 估计在姜佑幼小的心灵中中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你,还远着呢,专心看火苗!” 温衡用短刀的刀鞘拍拍姜佑弯下的背,同时抬抬他的下巴。 还别说,这张脸挺好看的。 “老大,您多大了?” 姜佑闲不住,开始套近乎。 “问一个姑娘的年龄,你不知道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温衡眯起眼睛,有些嗔怪,姑娘的年龄怎么可能随便透露。 “我,二十三!” 还好,我温衡是很随便的姑娘…… “哦。” 姜佑哦了一声,不知道什么意思。 温衡果然比自己大。 “你多大了?”女人反问。 “这个,内卫司没有记录吗?” 姜佑奇怪,既然这趟任务选定自己做最关键的棋子,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详细资料。 温衡“嘶”了一声,眉头直皱,再看身边的赤裸男人一眼。 总感觉他比自己聪明…… 第一百八十九章 来者三人 一夜无眠。 当温衡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醒过来时,发现身边的姜佑还在盯着远处的油灯火苗看。 他那一双桃花眼明显与昨日不同。 肿了一圈。 红滴滴的。 “老大,我感觉你的方法好像对我没用。”姜佑发现温衡醒了,肿着一双眼偏头说话。 温衡面无表情眨眨眼睛,心里表示赞同。 “你一晚上没睡?”温衡带着巨大的好奇心问道。 这厮不会真的一夜没睡吧。 至于这么努力? 自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真想教他功夫。 姜佑郑重地点点头,再次坚定道:“我要学武!” 温衡倒有些心疼自己这傻徒弟了,太一根筋了..... …… 清晨的牢房可不怎么好待,腐臭的味道十分浓重。 姜佑是重大嫌疑犯,不能出去,温衡则是奉皇帝的命令,保护姜佑,在此事没结束前,要寸步不离。 二人吃过早饭,还是那名老狱卒送过来的。 比一般案犯丰盛许多,不再是冷冰冰的馒头和清水。 红烧肉配大米饭外加一道小青菜,大理寺寺卿亲**代的,主要看在温衡的面子上。 早上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太好,姜佑没吃很多,温衡就吃的更少,二人剩下一大半,给老鼠加个餐。 剔牙期间,老狱卒进来看姜佑披着发霉的被子可怜的很,于是又找来一身囚衣给他换上。 老狱卒走后,温衡突然问了一嘴:“你觉得他被收买的几率大不大?” 姜佑扣出牙缝里的菜叶子,不在乎形象,心里却十分狐疑:问这个做什么? 不过很快,时间就证明了温衡这个问题很有必要。 姜佑正在打盹的时候,忽然听见廊道里传来铁链滑动的声音,又有人来了。 这已经是第三波人来了。 第一次是上官竺,很显然,他能进来是因为买通了老狱卒。 第二次是温衡,虽然有皇帝口谕,但和老狱卒也打过招呼。 这第三次,听脚步声来人还不少,不止一个。 到近前,来者一共三人,温衡微微抬眸,露出娇艳的笑容,起身将短刀重新挂回腰间。 起身走到牢房门口,在姜佑诧异的眼神中舔着红唇,一手叉腰道:“呦!大理寺少卿,刑部郎中,你们都来了,这位是?” 温衡只认得其中两位,一位是大理寺少卿,绯红色官袍,锈云雁,从四品上,一位是刑部郎中,也是绯红衣裳,从五品上,还有一位看起来比二人年纪小,十分年轻,却是不认得的。 那位绯红色官袍的大理寺少卿,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在牢里的温衡,语气凌厉:“什么时候,大理寺的监牢成了内卫司的地盘?” 这位少卿姓周,嘴边留了两撇八字胡,脸型狭长,三十多岁上下的年纪,看着不好相与。 “这个问题,少卿可以去问寺卿大人。”温衡堵在门口,妩媚地眨眨眼睛。 后面的姜佑十分疑惑:老大,为毛你认识我之后,对我的态度冷淡居多,对外人就要使出这般狐媚子功夫? 我也想时常感受一下狐媚子。 周少卿扶了扶自己的乌纱帽,小眼一斜,说着就要打开牢房的门。 但温衡一手抵在门上不许,指了指牢外那位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再问一遍,尾音上挑:“少卿还没介绍这位尊驾是谁呢?” 年轻人二十来岁,穿淡蓝圆领袍,满脸怒气,正恶狠狠地盯住牢房深处的姜佑。 姜佑摸摸脸,不自知:你个小年轻这么看着我作甚? “李维方是我爹,我叫李鹤。”年轻人没有礼貌地自我介绍道。 李维方? 温衡心中想了想这个名字,这不是刑部侍郎吗? 哦,想起来了……姜佑在千音院花魁楼打死的人,其中一位就是李维方。 好吧,儿子来为老子报仇来了。 “温司首,我们来提审案犯,劳烦您让开。”一直没说话的刑部郎中此刻上前半步。 此人敦厚,面相憨态,短粗的手掌此刻互相抱在一起,请求道。 “恕我不能让开。”温衡笑笑,回头看了姜佑一眼。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你看吧,我存在即合理。 没有我,今日你个小家伙被人以提审的借口带走,那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温衡堵在门口坚持不让,三个大男人也不好与一个女人纠缠,更何况对方还是内卫司的司首。 年轻的李鹤见状,闪身至一旁的栅栏旁,伸出一根手指指着牢房深处,躲在温衡庇护之下的姜佑。 李鹤知道,就是这个刽子手杀害了自己的父亲。 “姜佑,你给我滚出来!”李鹤咆哮道,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姜佑法办。 今日也是花了大功夫,先是到刑部衙门找到父亲生前要好的同僚,让他带自己来大理寺见姜佑一面。 此刻,姜佑还不知道李鹤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并不知道死的人有李鹤的爹。 不过看李鹤的样子,姜佑也能猜出个大概,死的人估计和李鹤有关系。 “你叫我滚出去我就滚出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姜佑敞着领口,上前半步,双手叉腰咧嘴笑道。 负责保护姜佑安慰的温衡一脸无奈,真不知道这货是怎么想的,非得把死了爹的儿子彻底惹怒不行? “姜佑,你杀了我爹,我要你偿命!”李鹤把两条胳膊伸进栅栏里,努力去够姜佑。 姜佑这才明白李鹤的身份,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又往前走几步。 正好停下李鹤的臂展极限范围,李鹤的中指只能轻飘飘地碰到姜佑的囚服。 “你不知道你爹都干了什么好事吗?”姜佑挤眉,伸头反问道。 李鹤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将半张脸都贴在栅栏上,毫无形象地用手去够姜佑。 有那么一刻,姜佑觉得这场景好熟悉,不过电视剧里演的都是在牢房里面的人这么干。 而牢房外的反派通常一脸笑眯眯地站在外面,说一些多余的话。 到了自己这里,竟然反过来了。 外面的人想对牢房里的自己不利。 “我爹一生为民,清廉好官,你杀了他,还要污他清名,你其心可诛!” 李鹤声嘶力竭,额头青筋暴起,把一条腿也伸了进来,可硬是踢不到杀父仇人。 看李鹤的样子,姜佑为他感到悲催。 果然,一个做父亲的,在外即使再恶,做尽坏事,可对待自己的家人,总是无比温柔善良,是个正派形象。 “那位少卿大人,您总知道他爹都干了什么好事吧,要不劳烦您给科普一下。” 姜佑把目光转向留着两撇八字胡的大理寺少卿,心想这人的胡须样式可真丑。 第一百九十章 作饵(加更) 科普? 周少卿的两道眉毛微微皱起,不明白这两个字到底什么意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感觉很高大上! 周少卿又看向抵在监牢门口,不肯开门的温衡,努努嘴介意道:“温司首,你的人似乎……” “人很好,不劳烦少卿费心,若无事请回吧。” 温衡只想赶紧把几人请走,说太多话很累。 此刻看似憨厚的刑部郎中又说:“温司首,我们奉命提审案犯,还请您让开。” “提审?”温衡轻笑一声,抽出腰间短刀,猛地扎在栅栏上,这个动作把门外的两位高官吓得退后一大步。 他们还以为温衡要对自己不利呢。 这个女人就是疯子。 在百花院用狐媚子的功夫夜夜勾引男人,翌日早晨,百花院的后门街巷中就会出现一具死尸。 这疯女人连尸体都懒得处理。 早年好好的花魁娘子不当,却成了内卫司的司首。 行事阴狠毒绝,不留情面。 可平日里与人相处,却又时常摆出一副妖媚的姿态。 特别是时不时地伸出舌头舔红唇的动作,配上魅惑众生的勾人眼神,没有哪一个男人受得了。 “我这里接到的圣旨是姜佑不能离开监牢半步,阻拦者,杀无赦。” 说罢,温衡轻抬自己水嫩的手指,弹了扎在栅栏上的短刀一下。 短刀刀刃受力,发出清脆的轰鸣声。 这轰鸣声似乎在警醒二人:不要越距,也不要不信她的话。 “这位大人,我父亲惨死于此贼手上,你为何要维护此贼?” 李鹤冲过来,不管不顾,双手扒在栅栏上,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眼神发狠地质问温衡。 温衡低眸,刚要开口解释,哪知后面的姜佑上前,拉开了她。 直面牢房外的三人,姜佑先是指着年轻的李鹤说:“你爹确实是我杀的,可他死的不冤!你可以回去后仔细了解此案详情,再来找我,或者现在就可以回头质问带你过来的两位大人!” 李鹤看看姜佑,又回头看了看周少卿和父亲的同僚刑部郎中,一时犹豫。 二人皆是知道实情的人,感受到李鹤投过来的询问目光,一时偏头躲闪。 要真的论,李维方死的确实不冤! 前不久长安县刚爆出蛮国幼女案,这还没个把儿月,风头正紧,李维方也不知怎么滴,非要铤而走险,导致被人醉酒撞见,惨死他手! “提审,二位大人要如何提审我?” 姜佑可没功夫跟李鹤在这耗时间,注意力还是要放在这两位来自大理寺和刑部的人。 不过刚才温衡说了,皇帝的意思是不让自己离开这间牢房半步,那提审就只能在这里进行。 不过现在姜佑怀疑,这二位的“提审”根本就是借口! “小贼,你如此猖狂,是真的以为本官不敢先斩后奏?” 周少卿一捋八字胡,气不打一处来,温衡与自己蛮横对峙也就算了,哪轮得到姜佑这个身处监牢的案犯,与自己这般说话? 他只是个案犯! 阶下囚! 姜佑嘲讽看了这个八字胡少卿一眼,不屑道:“吾乃内卫司暗桩,直属御前,你是想造反吗?” 内卫司暗桩? 消息不是说他只是一个小小赘婿吗? 周少卿眼睛瞪得老圆,随即回头看了刑部郎中一眼。 情况有变? 表面憨厚的刑部郎中,却是三人中,心思最机敏的那一个。 他听到姜佑说自己是内卫司暗桩,一时也不敢相信。 不过看牢里内卫司温衡的神情,不动泰山。 想来姜佑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再怎么说,你也是案犯,误闯进千音院杀了人,杀的还是朝廷命官,就算身份是内卫司暗桩也救不了你。” 此案实情甚少有人知道。 就算是这位刑部郎中知道的,也仅仅是皇帝想让他知道的,那些最为隐秘的东西,此案的细枝末节,可是被隐藏地很好。 外人只知道,姜佑醉酒误闯进花魁楼,正好撞见几个大官对一个蛮国幼女行苟且之事,姜佑出于正义之举,打死几位朝廷命官。 姜佑不动声色捋顺鬓间碎发,他不知道自己表明内卫司身份的举动,会不会被被温衡认同。 但不管了,目前来看,温衡默认了。 所以姜佑不在乎自己再跳出牢笼一些。 说一些更让二人震惊的话。 凑近些,他故意压低声音:“你又怎么知道,我醉酒误闯入千音院,打死四名朝廷命官,这不是陛下的意思呢?” 刑部郎中下意识地心里咯噔一声,惊骇不已。 惊骇万分。 是啊,众人都没想到姜佑小小赘婿会是内卫司的暗桩。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不可能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比如:姜佑打死人,是皇帝陛下默许的。 姜佑不是案犯,只是待在牢里,故意钓鱼用的。 想到这,心思机敏的刑部郎中有些畏惧地看着姜佑,同时看向温衡。 他发现,二人竟隐隐地都在笑。 他们在笑什么? 手掌微微颤抖,刑部郎中死命地推着二人出去,走出幽暗的廊道,同时再给老狱卒一大笔银子。 并告诫老狱卒:对谁也不能提起今日,三人来过。 …… 路上。 八字胡的周少卿十分不解,更甚至要回去质问姜佑。 只是一个案犯,都是要死的人了。 为何那么嚣张? “想让陛下记住你,你尽管就去!”刑部郎中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周少卿听罢,如临大敌。 “你的意思是……” “咱们得陛下长大了,要开始对我们这些汪党动刀了。” 汪党! 当朝首辅汪希时的党羽。 涵盖三省六部十二衙门,到处都有汪希时的门生。 年轻皇帝这几年被架空,是个傀儡皇帝,可随着皇帝年岁的增长,他不甘心把江山送给汪希时。 所以,皇帝开始了夺权计划。 这第一步,就是此案! 今日牢里,姜佑承认自己是内卫司的人,也承认他杀人的举动是皇帝默许。 这一切迹象表明:皇帝要开始清洗朝堂了。 死的那四位朝廷命官仔细想想,都是汪党要员。 姜佑不是案犯,他只是皇帝放在牢里的一颗棋子。 他之所以还待在牢里,只是皇帝下的一手妙棋而已。 钓鱼! 这个时候,敢对姜佑不利的人,想要为四位死去汪党成员报仇的人,都会被皇帝陛下记住。 以做日后清洗之用。 …… 牢里,姜佑和温衡四目相对,互相欣赏对方的美貌。 一时无法自拔。 “老大,我是不是说多了?” “确实,不够效果明显。”温衡暗自点点头。 请那三人出去,颇为不易,可姜佑几句话就解决了,效果着实显著。 第一百九十一章 本书完 在这场对峙中,姜佑向三人透露出两个重要消息。 一是:我,姜佑,是内卫司的暗桩! 二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默许! 两个重要消息把这桩杀害朝廷命官的案子,彻底定性。 外人只知道。 姜佑,小小赘婿,醉酒误闯进千音院花魁楼,赤手空拳杀死四名朝廷命官,缘由是大官们欺辱蛮国幼女,致使娇躯惨不忍睹,人人可怜。 姜佑游侠行径颇受底层老百姓的称赞。 但称赞过后便是无尽的惋惜! 你杀人后,怎的不跑呢? 平白无故被人捉住,扔进大牢,事后肯定会被问斩。 大官们犯的恶,岂是你一小小赘婿能禁绝的! …… “我要练武!” 幽暗的牢房里,姜佑的脑袋沐浴在斜射进来的光束中,白净的脸庞蒙上一层清晖。 俊俏的一张脸轮廓格外分明,一双桃花眸闪着坚定无比的光,瞳孔散发着褐色,十分好看。 温衡承认,姜佑肯定能做相公馆的头牌! 火遍京城不在话下。 温衡又恢复冷淡的神情,话说妩媚的**这个样子别有一番风味。 就像是不可亵渎的御姐尤物。 两种形态,狐狸精和御姐完美切换,毫无违和感。 这谁以后娶了,就相当于有两个老婆。 在外人面前御姐,长面子,在内狐狸精,呃……此处省略五千字。 微微张开娇嫩红唇,温衡托起自己的下巴,轻声道:“你是想一击必杀,还是想慢慢折磨敌人?” 姜佑走出光束范围,揉揉鼻子:“什么意思?不能两个都学吗?” 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 更何况自己现在众矢之的,手上沾有好几条人命,那些躲在暗处的仇人恨不得自己一出牢,就给自己结果了。 所以多学几招防身也好。 瞧着贪婪的姜佑,温衡也没说什么,只是站起身走到牢房正中央位置,并告诫姜佑躲远一点。 温衡压低头上帽檐,将一双眼睛藏在阴暗处,整个身子慢慢降低重心。 右脚后撤半步,保持左脚不动,同时整个身子慢慢下蹲,直至左腿弯曲成九十度,右腿几乎跪在地面上。 愈发压低脑袋,左手取下腰间的三尺短刀握在左侧腹间,右臂微曲,手掌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放在脸前三寸处。 这个姿势,温衡保持了许久…… 姜佑在远处看着,久而久之,见温衡还不动,就有些不耐烦,轻声喊道:“老大,您在这摆pose呢?帅是刷,可也太……” 因为温衡的这个诡异动作实在太中二了。 把整个身子的重心压的极低,眼睛还微微闭上,好像在冥想。 牢房里,二人呼吸可闻。 不过不同的是温衡的呼吸频率十分之慢,悠久而绵长。 光束照耀下的灰尘微粒毫无规则可言,到处飘散。 有那么一刻,姜佑瞧见光束被一切为二,灰尘微粒被从中间硬生生地挤开。 像一阵风似的…… 脖子一凉,喉结顶到硬物。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后脑勺,直到头皮全部炸裂开来。 眼睛下意识的下瞟,刀刃闪着寒光,刀尖已经抵到自己的脖子上。 尽在咫尺的温衡眼神锐利,微微扬起下巴,邪魅一笑。 收刀退鞘,温衡重重地吐了一口浊气,收功。 “此乃一记必杀技,名曰拔刀斩!” 姜佑赶紧摸摸自己的脖子,咽了一口唾沫,刚才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对方出手太快,只那么一瞬! 若刀不收,自己铁定凉透! 很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姜佑眨巴眼睛问道:“老大,您是东洋人?” 不怪姜佑这么想。 实在是温衡刚才一记“拔刀斩”,发招前的动作让姜佑想起了一部热血动漫。 动漫里的主人公一手逆刀刃,很帅! 温衡也很帅! “东洋人?何意?”温衡捏着自己的下巴,眨着美眸,不明白姜佑什么意思。 “吾乃堂堂正正的大端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温衡补充道。 为自己生为大端人感到无比自豪。 姜佑嘿嘿一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老大,你准备把你的拔刀斩教给我?” 温衡点点头,解释道:“你年龄太大,骨骼成型,身体柔软性也就那样,再练也成为不了高手,所以思想想后,我决定传授你拔刀斩这一招,这招胜在出其不意,借力发功,杀人于无形。若你勤加练习,虽不及我一二成功力,但对付普通人足矣!” 姜佑在一边听着,点头赞同,但心里却是有一万只草泥马奔过。 什么叫年龄太大?我才十八呀,一朵花呀。 怎么就大了。 还有,你个普信女,我勤加练习还不如你一二成功力?我还练它干嘛! 脸上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姜佑继续说:“老大,拔刀斩为一击必杀,那慢慢折磨敌人的武功你能教些啥?” 武功小白姜佑虚心讨教。 温衡坐在床榻,翘起二郎腿,双臂夹胸,道:“毒!” “毒?” “毒药。”温衡说的再具体些,上下把姜佑看了一遍,有些瞧不起人的样子:“初步来看,你的悟性,不太好。” 姜佑内心的小人愈发张狂。 使出龙爪手像两座高耸山峦抓去…… “闲话少说,方才我已然示范拔刀斩,接下来的时间,你就练习吧……喏,刀借你!”温衡把自己的短刀抛给姜佑。 姜佑捧在怀里,一时无处下手。 不过回忆刚才温衡出招前摆的pose,姜佑开始了罪恶的扭屁股。 虚空抓住帽檐,低下脑袋,左手握刀放在腰侧,右掌伸开摆在脸前,同时身子慢慢退下。 脚怎么放来着……姜佑左调右调,怎么都不得劲,老想跪在地上,给温老大磕一个。 温衡实在没脸看下去,起身上前拨正姜佑的动作。 “左脚往前一寸,右腿小腿与地面平齐,身子前倾,好,保持住……脑袋再往下低,握刀的手一定要放松……” 师父的手把手教学,姜佑很快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 但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姜佑心头,那就是:双方要打起来了,我这样摆姿势,是不是有点不尊重对手。 对手一看,好家伙,你搁这发大招之前读秒呢! 不管了,先下手为强,还没等到姜佑把姿势摆完,对手上前一刀,结果了姜佑。 本书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拔刀斩 这个姿势姜佑最终只坚持了三盏茶的功夫,右脚尖因为要承受整具身体的重量,酸痛的要死。 还没等姜佑开口,温衡先说:“现在知道我为何说你年岁已大,骨骼成型,身体柔软……” 姜佑扭扭脖子,踮踮脚尖,伸手打断:“老大,我觉得拔刀前这个姿势完全可以省略,比如这” 姜佑眼神一冷,“样”字还未说出口,就忽然出手拔刀,直攻要害,直指温衡脖颈柔软处。 不过刀出鞘,往前只递了三寸,温衡就下意识地反应过来,屈腿,一蹬。 一气呵成。 姜佑整个人就像流星炮弹一样,倒飞射了出去。 背重重地摔向墙面,撞下来墙皮漱漱落灰才停止。 刀也从手中脱落。 温衡还保持屈腿蹬人的动作,秀眉微微蹙起,一脸的不可思议。 方才察觉到危险,身体下意识地反应,把姜佑踹了出去以求自保 不可思议的是姜佑的小心机,说话时突然发力,猛刺过来。 这与“拔刀斩”的宗旨不谋而合。 一击必杀! 而自己纯粹的拔刀斩练的是刀势,速度和精准度。 但姜佑刚才的“拔刀斩”只突出一个特点,那就是:出其不意。 若是旁人,怕是着了姜佑的道。 “哎呀,我的妈呀,……骨头断了…要死要死…”墙角处躬背的姜佑,成了一只虾米,痛苦的哀嚎从嘴中发出。 鬼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明明比他矮了一头的人,下意识的一脚,还是女人的一脚。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脚,把姜佑踹都倒飞出去有三米远,要不是牢房就这么大,姜佑还不知道要飞出去多远。 温衡自知误伤,赶忙过去,蹲下身子,扶起地上哀嚎痛苦的姜佑。 检查一遍,骨头没断,就是磕到背,有些疼罢了。 “老大,我不行了,我需要人工呼吸……”刚被扶起来的姜佑,靠着墙壁又缓缓地瘫软下去,同时嘴里一个劲地要求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 何物? 温衡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先是“pose”,接着“东洋人”,现在又来一个“人工呼吸”。 怎么没一个认识的? 姜佑从哪里学的鸟语…… “我这有一套伤筋断骨手可以帮你疗伤!”温衡伸出白净手掌,准备给姜佑治伤。 此伤筋断骨手虽名字吓人,但却是推拿按摩的一种手势,对治疗腰背疼痛最好不过。 但姜佑不知道,像弹簧似的立马站起来,摇头直摆手,嘟嘴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伤筋断骨手? 你真狠,我下辈子可不想在轮椅上度过。 事到如今,温衡也明白过来姜佑是装的,所以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继续练!” 姜佑畏畏缩缩地拾起刀,又开始摆姿势之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很帅的姿势在以后实战上用不着。 别人可不会给你大招读秒的时间啊! “老大,你觉得我刚才的拔刀斩如何?”姜佑厚着脸皮请教道。 既然自己错过了最佳的习武时间,那么就要在别的地方下功夫。 比如出其不意。 前一秒还是笑脸,后一秒就暗藏杀招。 只要对方一个不注意,铁定中招。 温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姜佑这个问题。 实际上,没有半点武功的姜佑,最好的杀招就是出其不意,可是一旦遇上高手,这种小聪明就没有用武之地。 自己的拔刀斩虽然姿势很古怪,但拔刀之时,能借助起身出刀之时,脚蹬地,腿发力,腰腹转向之力,将出招的速度和力度发挥到最大。 这样才是一击必杀。 同时拔刀斩练到极致时,摆出姿势和拔刀可以做到一瞬而成,别人没有反应时间。 那才是真正的必杀之技! 不过现在,温衡也达不到完美的要求。 但对付普通的高手足够。 目前来没遇见能接下自己“拔刀斩”的高手。 …… 三日后。 听雅阁。 白白胖胖的儒生吴其礼来拜访张载,张载热情招待。 张载“儒圣”之名,天下读书人望尘莫及,皆尊之为师,但不可否认,张载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张载已入暮年,在世间还有几位好友能说得上话。 吴其礼就是其中一位。 话说这吴其礼也是神人一个,前四十年是个篾匠,日常编篮子,背篓卖钱为生。 文盲一个。 四十年后开始接触书,只用了七八年的时间,便读完了他自认为的好书。 在妻子的鼓励下开始科举之路,这人以四十八岁的年龄一路高歌猛进。 连中三元! 堪称史无前例的奇才。 后入朝为官,在翰林院入编修一职。 在此期间结识薛生,后薛生辞官回去照顾张载,被张载撵出去任朝圣书院院长。 薛生一日想起了自己在翰林院结识的好友,故请吴其礼过来书院做教授,日常教书。 吴其礼欣然答应,辞去编修一职,入朝圣书院至今。 “先生,这茶不错。”吴其礼坐在张载对面,端起茶碗放在鼻间,轻嗅了一口。 张载咧嘴笑道:“老白茶,可金贵了。” 老白茶为贡品,是皇室专供,一年只产二十多斤,勋贵人家有钱也买不到。 张载一个穷哈哈自然也弄不到,不过他门下有个排行老十一的年轻学生。 昨日晚上又来,偷偷塞给张载的。 这几日,年轻皇帝每晚都来,听雅阁的众人也都见怪不怪。 “先生,你看咱俩关系,您最少也得送我半斤,我回去尝尝鲜!” 吴其礼腆着一张圆脸,笑眯眯地搓手,意思不言而喻。 好东西要分享。 张载立马拉下一张老脸,撇嘴道:“没有,你个吴胖子脸皮真是越来越厚,这是老夫学生孝敬老夫的,想喝,你让你学生送你。” 一句话,吴其礼可真是有些汗颜! 也只有张载和周乾敢喊自己“吴胖子”了,连院长薛生都不敢。 学生送? 吴其礼还真是没这么大腕儿的学生! 算了,今日多喝几碗赚回本。 咂着小口,把茶碗里的老白茶一饮而尽,吴其礼舒爽地吞咽下去,意犹未尽。 同时白胖的一只手掌再次搭上茶壶把儿,想要给自己再倒一碗。 “慢着!” 一声厉喝随即传出。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以诗夺名 “做甚?”吴其礼看向张载,奇怪道。 张载抢过茶壶,搂在自己怀里,同时从小案上推了一盒新茶叶过去:“老白茶只此一壶,你喝完了,老夫就没了,想喝茶,自己泡去。” 吴其礼撇撇嘴巴,把张载推过来的茶叶瞅了一眼,嫌弃道:“先生,做人不能这么抠唆。您喝老白茶,给我这普通货色,这于礼不合呀!” 张载推过来的新茶叶,可不是千金难求的贡品老白茶,虽然同样产自江南,茶香醇厚,也是不可多见的精品茶叶,但远没有老白茶珍贵。 “于礼怎么不和了?主人家赏你茶喝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的。” 张载抱着老白茶茶壶不松手,说什么也不再给吴其礼倒一杯。 吴其礼看着空空如也的茶碗,一时咂嘴。 心思一转,胖乎乎的吴其礼又说:“先生,我这有一首好诗,知道您也是爱诗之人,赠与先生如何?” 张载吹胡子不看吴其礼,开玩笑似的说道:“老夫遁入尘俗间许久,不爱诗了,只爱口舌之好。” 人年龄越来越大,就对世间的各种事情都看得开。 年轻时,有人喜欢钱财,权势,美人,年老时,这些都可以通通抛向一边,只专注一个爱好。 到了张载这个年龄,只喜欢吃的喝的。 烈酒断玉烧算一个,好茶老白茶是新晋之爱。 “这真是一首好诗,先生听过之后再论无妨。”吴其礼眼睛清亮,坚持道。 儒圣张载怎么可能不爱诗呢……只是这么多年没有诗能入他的眼罢了。 “你作的?”张载抱着听一耳的打算问道。 吴其礼摇摇头,有些可惜的样子。 自己虽略有诗名,但读书人的骨气在那,不愿盗人之作。 这首好诗还真不是自己作的。 张载一听,就直摇头,也不怪张载这样,实在是近年来的诗坛少有好诗露面。 吴其礼好诗,也作得诗,张载只堪堪听得进去,有时还会品鉴一番,至于其他无名小卒的烂诗,儒圣是真的没兴趣听。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喝几碗老白茶逞口舌之好。 “不是我作的,但我吴其礼敢用人品保证,这首诗绝对能名垂世间,先生若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 吴其礼眼中狐疑神色一闪,有了一个极妙的主意,同时眼睛一刻不离张载怀里的老白茶,还忍不住吞咽口水。 为了茶,我豁出去了……吴其礼心中暗自嘀咕。 “打赌?”张载摸摸自己的眉毛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又说:“若这首诗不能让老大眼前一亮,你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如何?” “什么条件?” “朝圣书院教书无趣,来我巽山书院教书如何?” 姜佑要是在场,肯定会抱着张载的大腿痛哭流涕:先生,您真是先生!我愿让出院长之位,您为巽山书院做的一切,我记您一辈子。 巽山书院师资力量薄弱一直是姜佑的芥蒂,他也曾物色过好几位大儒,但小小赘婿力量实在弱小,请不来。 不出名的先生,姜佑又看不上,所以巽山书院至今只有一个半的先生。 儒圣张载算一个,姜佑算半个。 “巽山书院?您弟子开办的书院?”吴其礼伸头疑惑道。 巽山书院是由上将军陆云起创办,这吴其礼有些耳闻,现在在听雅阁楼下玩耍胡闹的几个顽童,皆是来自此书院。 方才吴其礼路过时,那几个学生还十分有礼地问好,颇有礼貌。 “你就说你赌不赌吧?” 这赌局张载怎么也不亏,输了无非就是一壶老白茶,再不济他腆着一张老脸再问皇帝要,皇帝瞧自己的恩师如此,总不好意思不给吧。 赢了,可是为巽山书院赚回来一个当世大儒做先生,别的书院请都请不来呢。 “赌,为何不赌!” 张载那边两头不亏,吴其礼这边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怎么感觉儒圣年龄越大,越糊涂了呢? 我吴其礼打赌的目的就是为了老白茶,赢了才有的喝,如今没想到啊,儒圣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这首诗绝对能让老头子一乐,到时自己不仅有茶喝,还不用去教书,血赚呀! “那你说吧,老夫倒是想瞧瞧,口味一向刁钻的吴胖子得了一首什么好诗来?” 张载抱紧茶壶,准备听诗。 吴胖子……吴其礼气的牙痒痒。 张载这离京一回,回来后骂人的功夫真是张口即来,一点也没感到羞愧。 吴其礼为了出于对此诗的尊重,甚至站起来,挥挥衣袖,挺挺胸膛才说。 “劝学,无名氏所作。” 诗的题目叫劝学,作者还不知道是谁,由于糊名制改卷,吴其礼只知道这首好诗出于一名**岁的小童手中。 此小童若坚持作诗,日后肯定成为诗作大家。 劝学? 张载想笑,老掉牙的题目了,这么多年以“劝学”为题的诗作那可谓是**大海,数不胜数。 可也没见过一首好的。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第一句诗出。 张载笑了,也没什么精彩的嘛。 吴其礼看张载这样表情,心里发笑:先生,我当初也是您这样的表情,波澜不惊,只是下一句您可能要失态了。 吴其礼酝酿气势,袖袍一展,颇有读书人的傲气,他大声振奋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大会读书迟。”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为了连贯,吴其礼又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极有气势。 张载没有失态,坐的端正,只是这眉头意外一挑,嘴角微微上扬。 “你赢了,送你!” 张载把怀中的老白茶送了出去,同时起身摸到书房处,取来上好的纸墨笔砚。 拦袖泼墨书写。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一气呵成。 学问做的张载这个地步,一首诗的好坏,言语是形容不出来的。 最佳的评价就是亲自题字,盖上自己鉴赏的宝印。 此次进京情急,宝印没带,张载翻出印泥,用食指捻了捻,然后在此诗的结尾处盖上手印。 抱着茶壶,嘬着壶嘴,毫无形象的胖子吴其礼走到近前,嘴里呢喃不清:“此诗,流传千古,万世不朽!” 说着,也按上自己的手印。 两个老家伙对着一首诗,两个手指印,赞叹不已。 ps:以诗夺名虽然我写的把自己尴尬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但是为了后续情节需要(水字数),不得不写,奥利给!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我举报我自己 “好诗,当可以勉励天下学子勤苦读书,特别是最后一句,妙不可言呐!” 张载两手紧紧握着这首诗的两角,上看看,下看看,左右右看看。 越看越觉得此诗实在是好。 身边胖乎乎的吴其礼眯起自己的眼睛,成了月牙状,笑道:“怎样先生?我就说此诗一定……” “谁作的?”张载回头一眼,不等吴其礼把话说完,就问道。 既然吴其礼说不是他作的,那张载就有理由相信这世间有个隐匿的诗才大家。 文人夺名! 最好不过的手段除开科举入仕,那就是以诗才夺名,流传文人之间。 吴其礼有些怕自己把无名氏说出来后,张载会把自己数落一阵:你,吴胖子,有没有脑子,此诗怎会由一个**岁的小童所作! 可此诗确实是出现在一位来参加“书”科比试,一位**岁的小童手上。 那张试卷吴其礼记忆犹新,自己还因为此小童在断句释义一篇中胡乱瞎答,而差点错过了这篇劝学大作。 “是谁,快说,老夫一定要认识认识。”张载双目有神,暗暗期待。 张载现在教的是幼儿启蒙阶段,日常也不用太费脑子,此诗劝学一出,自当可以勉励巽山一众学子好好读书。 已经想好了,凭借“儒圣”的名头,一定要把此人请过来教书。 此人大才,不可不用,也不能让其他书院抢先得手。 自己可是为了巽山书院殚精竭虑呀! 吴其礼踟蹰一阵,末了还是硬着头皮发话,说完忍不住退后几步,等待张载劈头盖脸的辱骂。 “此诗由一位**岁的小童所作!” 吴其礼缩着脖子,看着张载。 可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张载只凝眉一会儿,而后放下此大作,郑重地对吴其礼说:“去把薛生给老夫叫过来。” …… 正在参加学术研讨会的薛生急匆匆地赶回听雅阁。 这位年龄五十上下的朝圣书院院长一脸的噤若寒蝉,刚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近几日恰逢百院大比,他作为朝圣书院主办方的代表,那是忙的脚不沾地。 方才他正在参加重要的会议,关乎今后几日大比的流程,没想到,有人急匆匆地赶来,在耳边小声念叨一句。 这位院长便丢下一众大佬,急匆匆地赶回听雅阁。 “老师,您叫我?” 薛生有一圈浓重的黑眼圈,是这几日劳累闹着。 张载拿手指敲敲小案,声音清脆。 身旁的吴其礼赶忙取过那篇大作递给院长。 薛生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捧读一番,一遍过后只觉此诗实在是好。 仰起脑袋看向张载,发问道:“老师,此诗为您的大作?” 不得不说,身为张载的大弟子,薛生拍马屁的功夫堪称一绝,连吴其礼在一旁都忍俊不禁。 坐在软榻上,沉思的张载摇摇头。 不是老师所作……薛生疑惑到家了,此诗足以见得作诗者笔力之深厚。 世间怕是少有人能作出此诗。 “那是谁?” 张载没答,这一刻吴其礼仿佛明白过来儒圣为何叫院长过来。 他上前答道:“此诗为此次书科比试中,一位**岁的小童作的。” “**岁的小童!那真是天佑我大端朝啊,小小年纪竟能作出这等好诗,真是奇才……” “砰砰砰——” 张载罕见地打断薛生的话,他手掌重重地落在小案上,发出沉闷地响声。 儒圣生气了? 在场吴其礼心中想到。 “奇才?这天下哪来这么多奇才,吴其礼,你说!” 吴其礼心里咯噔一声,开口道:“此诗为一位**岁的小童所答,若小童真为奇才,倒也说的过去,可小童前面答的内容,特别是断句释义篇章,简直狗屁不通,所以我与先生怀疑,此诗有人代笔所作!” 舞弊! 薛生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舞弊。 在百院大比中,竟出现了舞弊行为。 “此诗绝不是一位小童能做出来的,此次大比,有的书院行舞弊之举,目的不言而言,院长看着办吧?” 张载轻描淡写地说道。 读书人最厌恶的事情就是有人行舞弊之举,牟取不正当的利益。 下意识地伸手端起自己的茶碗,发现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张载没来由地瞄了一眼吴其礼手中的茶壶,不由得更加生气。 薛生诚惶诚恐,在张载的教导下,他本人更加不允许舞弊之举在自己书院中出现。 当即双手作揖,请道:“学生这就去查,望老师息怒。” 说着就要退出听雅阁,但吴其礼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二人再次看向软榻上的张载,张载抚抚垂到自己胸前的长须,平静道:“一诗不足以定罪,放长线钓大鱼。” “喏。” 薛生缓缓退出听雅阁。 一路风尘仆仆地赶到存储试卷的地方,看管的杂役一看是院长亲自驾到,赶忙作揖请安。 “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杂役不知道院长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屁都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地退出。 不过临走前薛生又问:“前不久,幼儿组书科答卷在哪?” 杂役指了指墙角的一摞书架。 薛生挥袖,遣退杂役,开始一个人的破案之旅。 此事事关重大,薛生没带任何助手。 因为越多的人知道,犯案的人就越大几率知晓,提前逃走。 所以薛生一个人孤身来翻找答卷,务必找到这名小童。 在一众试卷中,薛生对比劝学一诗,来回找寻将近两个时辰,才最终将此试卷找出。 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刮开糊名,薛生看见此小童填写的各项信息。 姓名:梁小虎 籍贯:幽州 书院:巽山书院 年龄:八 巽山书院! 等等……薛生眨眨眼睛,停滞了好大一会,脑袋也空空如也。 下意识地从头到尾再看一遍。 确认是巽山书院无误。 那不是师妹陆云起开办的书院吗? 梁小虎,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有些印象。 震惊之余,薛生突然意识到,自己恩师现如今不也是在巽山书院吗? 恩师怀疑自己舞弊? 我举报我自己! 这是什么操作……薛生感觉天塌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爽一番(加更) 一天之计在于晨。 呸,在于晚上……因为黑灯瞎火,方便行事。 便衣出行,年轻皇帝已经轻车熟路。 先去朝圣书院带出陆云起,而后一起去大理寺,唱出好戏。 马车里,二人呼吸可闻。 经过几夜的交心交谈,陆云起对年轻皇帝不再是出口即骂,二人大多时候也会心平气和地说话。 在牢里的姜佑头顶一片青青草原!而他还不知道。 “云起,朕今晚便带你去爽一番!”年轻皇帝翘起好看的唇角说道。 一身云纹玄衣,脚蹬长靴,腰环佩玉,十足的富家子弟打扮。 束高发,手握宝剑,翩翩美公子一个。 爽一番……陆云起直掩面,怎么皇帝说起话来越来越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半夜去爽一番? “去哪里?”紫衣的陆云起坐在车厢里,托起下巴问道。 她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在哪,她只知道今夜的皇帝看起来信心满满,好像某人要遭殃。 “到了你就知道。”年轻皇帝要把神秘感保持到最后,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良苦用心。 自己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自己的小师妹呀。 路上闲聊,年轻皇帝眼眸一转,又问道:“云起,你家那位已经在牢里待了好几天了,朕怎么看你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这个问题,年轻皇帝老早就想问,可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铁石心肠的陆云起果真是铁石心肠吗? 好歹姜佑可是与她有过婚约的竹马呀! 姜佑在牢里许久,也没见过陆云起问过一声,更甚至她这几日心情莫名得好。 怕是真的想绿了姜佑。 “着急?你不就是想看我着急吗?”陆云起白了年轻皇帝一眼。 姜佑之所以能进去蹲着,还不是拜年轻皇帝的福气。 陆云起才没那么傻,上年轻皇帝的当。 自己表现的越平静,才不会被年轻皇帝取笑。 听罢,年轻皇帝伸手挠挠脖子,舔舔嘴角笑道:“朕可没那个意思,朕做的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 “为了我?让姜佑成为众矢之的,让我上将军一府从此被某些人记住,你是为了我?” 说起这个,陆云起就生气。 年轻皇帝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逼自己进宫当他的禁军统领。 因为只有这样,旁人才不敢对上将军一府有歪心思。 现如今,姜佑锒铛入狱,死去的四位汪党成员恨不得拔了姜佑的毛,剥了他的皮。 又听闻姜佑出身上将军府,他们恨不得生吞活撕了上将军府。 陆云起这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而这一切全部拜托于年轻皇帝的手笔。 “你误会朕了,朕此行是为了替你报仇!”年轻皇帝暗暗握拳。 “所以今日爽一番指的……”陆云起好像明白了什么。 年轻皇帝重重地点头,还就不相信了,今日过后,自己的小师妹不对自己芳心暗许。 同时心里幻想着在牢里的姜佑声嘶力竭地喊道:放我出去,你个昏君,夺我发妻! …… 大理寺后堂。 年轻皇帝和陆云起并排而坐,中间只隔了一张黄花木小案。 年轻皇帝毫无顾忌地脱掉自己的鞋子,露出比娘们还小还嫩的脚,蜷在腿下,然后用衣摆盖好。 陆云起正襟危坐,只时不时地喝盏茶打发时间。 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人,现禁军统领卫东。 此人鼻孔比眼高,站在堂下双臂环胸,比赵二虎还能装。 “这人你哪找来的?”陆云起努努嘴小声问道。 年轻皇帝看了卫东一眼,也小声说:“这是你爹留给朕的。” 陆召……陆云起想起来了,自己父亲当年也是禁军统领,可能那时卫东就在陆召麾下当差。 陆召死后,卫东顺理成章地接位。 说话间,堂外响起几个稀稀拉拉的脚步声,二人停止对话,皆是一府大家主的神情。 来者三人,皆着官服。 一人体态臃肿,满脸虚汗,走一步都费劲,是为大理寺一寺之卿刘作海。 一人体态中正,满脸正义之感,是为刑部尚书范文明。 还有一人为御史台二把手,御史中丞仇道同。 三人都是各部大佬,此刻急匆匆地赶来,都是接到不久前的圣旨。 瞧见主位小榻上的年轻皇帝,三人跪拜高呼:“属下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按照惯例,皇帝会出于常情,请三位各部大佬站起来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这场在大理寺后堂的召见,年轻皇帝并没有这么做。 “朕不安,十分不安。”年轻皇帝语速缓慢,像是很生气又极力压制的样子。 跪在地上的三人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不明白皇帝什么意思。 年轻皇帝没看三人,接着说道:“今日,上将军陆云起亲自找到朕,言说你们误了她!” 此话一出,三位高官一脸疑惑,悄**地看了年轻皇帝身旁的年轻人一眼,此人就是上将军,陆云起? 有“杀神”之名的 不止跪在地上的三位高管疑惑,陆云起也是同样,不过她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安。 好你个没良心的,推我入火坑,我什么时候说此三人误了我……陆云起袖口底下的拳头握紧,咬牙切齿。 年轻皇帝继续自己的表演:“千音院的事情,朕已全盘知晓,案犯姜佑现在就在大理寺监牢之中,死了那么多人,还都是我朝命官,三司会审在即,你们三司有何说法?” 跪在地上的三人汗流浃背,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最终由大理寺一把手,寺卿刘作海出来接话。 因为人犯姜佑现正关押在大理寺监牢之中,是在他的地盘。 这位体态臃肿的寺卿大人其实什么都明白,今日陛下过来是来问罪的。 只不过问罪前要装装样子。 “回禀陛下,案犯姜佑十恶不赦,斩杀朝廷命官,罪不容诛!”刘作海硬着头皮答道。 即使他知道姜佑是内卫司的人,知道姜佑的一切行动在年轻皇帝的默许下,可他还是要这么说。 因为在场的刑部尚书范文明,名义上是年轻皇帝的伯父。 范文明是国丈范文谦的大哥,属于范党的核心人员。 范党和汪党一直没把年轻皇帝放在眼里,他们要做的就是吸食大端朝的骨髓,挤下年轻皇帝,自己称大王。 还有御史台二把手仇道同,他也是范党中人。 “范文明,你有何话说?”年轻皇帝指向自己岳丈的哥哥,时任刑部尚书的范文明。 范文明体态匀称,正义之感颇足,跪在地上也是不卑不亢,回答道:“是属下管教不严,致使以刑部侍郎李维在为首的四人,**幼女,其罪不可饶恕,理应平三族,以儆效尤!” 范文明闭口不谈姜佑,只是说自己管教不严,这次被姜佑打死的四人,就有刑部的一位侍郎李维在,而范文明正是李维在的顶头上司。 李维在顶风作案,范文明怎么说也得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年轻皇帝听罢,目光转向下一位。 御史台中丞仇道同面皮黝黑,眼窝发青,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直转,一看就是奸诈小人。 他说:“听闻案犯姜佑是内卫司暗桩,醉酒误闯,撞破千音院**幼女一事,所以臣以为,姜佑忠臣志士,理应受到嘉奖。” ps:目前未欠更,完毕。 第一百九十六章 离间两党 大理寺寺卿刘作海要骂人了。 这位跪在地上,满脸是虚汗的大肚腩高官,心里把仇道同和范文明的十八辈祖宗全都问候了个遍。 前几天人犯刚抓来你们可不是怎么说的。 你们说:案犯姜佑系为上将军府之人,此府是国丈的心头大患,务必借此案把上将军一府拉下马。 可现在呢,你们竟然反水。 一个说:管教不严,平三族以儆效尤。 另一个说:姜佑忠臣志士,理应嘉奖。 你们的良心让狗吃的吗? 变心这么快! …… 也不怪刘作海这么想,实在是其他两个都是人精呀! 今日皇帝便衣带上将军陆云起一起来,还看不出二人间的猫腻吗? 陆云起一介女流,武将之资。 述职回京,年轻皇帝已经破例擢升其为三品武将! 可按照陆云起在幽州所建之功勋,远不足以达到上将军的职位。 这是年轻皇帝赤裸裸的偏心。 当时就有人传闻:皇帝看上陆云起,想纳之为妃。 此言不假,今日大理寺二人一同前来,年轻皇帝估计也是为了陆云起撑腰。 你个苦哈哈竟然还说姜佑罪不可恕,实在是蠢呀……仇道同和范文明心里想到,所以今日才改了口。 “起来吧,冬日夜凉,诸位都是我朝肱股之臣,朕不忍心看到诸位因此而患了腿疾。” 听完三司各部高官对此案的看法,年轻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抬手叫三位起来说话。 同时又吩咐道:“请坐。” 三人颤颤巍巍地找位置坐,双手扶在椅把上,看好色的年轻皇帝还能为陆云起做什么。 年轻皇帝先是看了身边陆云起一眼,而后发问:“诸位知道姜佑为内卫司暗桩这件事吧?” “知道,知道……”三人面和心不和。 年轻皇帝轻笑一声,又说:“那几日后的三司会审,可要为朕留住这等醉酒也能破获大案的人才。” 一言定案! 旁人再也无法翻案。 因为他是皇帝。 姜佑为内卫司的暗桩,只是碰巧破获大案,而所犯事之人做的事,天理不容。 姜佑是个好人! “喏!” “陛下,臣自请陛下降罪于臣,臣身为刑部尚书,却无法做到严格管教下属,致使侍郎李维在犯了滔天大罪,臣请降罪责罚。” 忽然,刑部尚书范文明起身,跪地再拜。 要求皇帝给他一个降罪,要不他于心不安。 仇道同和刘作海一看:好家伙,果不然不亏是国丈的亲哥哥,这一手为官之道被你玩的明明白白! “那就如你所请,罚俸三年,降半级,仍总领刑部。” 这处罚可谓是不轻不重,罚俸禄还好说些,官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钱已经不是问题,主要是职位还被降了半级,虽说只是半级,可也是莫大的处罚。 可最后这半句话“仍总领刑部”让众人看出年轻皇帝的无奈,皇帝还是年纪小啊。 大端朝党羽林立,范党,汪党…… 皇帝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个。 “谢陛下隆恩!”范文明叩首再起,不动声色地瞄了陆云起一眼。 陆云起只觉整个身体紧绷,不听使唤。 面对仇人,她心里还是有阴影啊……清河范家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见时机成熟,皇帝掩嘴轻咳了几声。 鼻孔朝天,气势纠纠的卫东一挥手。 一队大内禁军压着几个人,不留情地扔在众人面前。 看样子,被打的血迹淋淋,就只堪堪吊了最后一口气。 皇帝看向范文明的同时也看向刘作海,因为这快要被打死的二人是他们手下的人。 一位大理寺少卿,一位刑部郎中。 如果姜佑和温衡在场,肯定认得二人。 这二人就是带着此案死者家属,过来以“提讯”借口,准备带姜佑出去的两位官员。 将姜佑放在牢里钓鱼,只钓到了这两人。 年轻皇帝仰天叹了一声,单手扶额头,有些愁苦地说道:“内卫司来报,说是两日前此二人,买通大理寺监牢的老狱卒,竟以提讯借口欲带走姜佑,杀之解恨。幸亏内卫司反应快,抓住此二贼,严刑拷打之下,此二贼说是奉了刘寺卿的命令,欲杀姜佑灭口……” “噗通”一声。 刚刚坐下的大理寺寺卿刘作海真是欲哭无泪,我没有啊,天地良心,我没有要杀姜佑灭口呀…… 可话从天子嘴里说出,假的也成的真的。 刘作海只得赶紧跪下大喊冤枉,虚胖的一张脸此刻发白,脑门淌汗,在这寒冷的大冬夜,脑门豆大的汗水竟是直往下淌。 “陛下,臣冤枉啊,臣绝对没有唆使二人,二人所行之事也和臣没有任何关系,陛下明查……” 刘作海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再起来时,眉心发红,隐隐渗出血迹。 十分悲怜! “哦?”年轻皇帝尾音上挑,又说:“那此二人怎会指名点姓地说是刘上卿呢?” 刘作海心里骂娘……内卫司什么地方,里面还不都竟是些屈打成招的手段,想指认谁不简单? 还不是你皇帝的一句话。 现在刘作海终于明白了,为何内卫司的司首温衡会在牢里保护姜佑,原来等自己的在这。 若是没有温衡,牢里的赘婿早被人提走,杀之欲快。 温衡下狱,待在牢里,是皇帝的一手妙棋。 其一,保护姜佑这内卫司的暗桩,其他暗桩知晓皇帝竟如此仁义,日后肯定会千百倍的卖力,只尊皇帝一人。 其二,捉住来监牢欲杀姜佑的人,这二人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臣不知……”刘作海一个劲地磕头,忽然想起二人的身份,又说:“陛下,此二人皆是首辅的门生,与我无关呀!” 情急之下,刘作海只能这么说。 在地上要死不活的二人确为汪党成员,而在千音院遇害的四人也是汪党成员。 我刘作海与国丈亲近,没有理由,也没有能力指挥地动两位汪党成员呀。 刘作海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帝想起:我刘作海范党,此二人汪党,这是他们汪党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首辅大人……”年轻皇帝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ps: 被姜佑打死的四人,被皇帝钓鱼捉住的两人是汪党。 刘作海,仇道同,范文明实为范党。 ps:写的很乱,这几章情节概述简单说一下。 皇帝视角: 皇帝开始夺权之路,前期一系列的行为铺垫,就是为了让姜佑撞破千音院里的事,以他作饵,杀几名汪党成员泄愤。 后召集三司要员(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主要是范党成员,逼迫其表态。 范党为了不承受皇帝怒火,默认皇帝做法,从此与汪党有了隔阂。 姜佑视角: 为了揪出蛮国幼女案后面隐藏的保护伞,进入千音院,并结识温衡。 在狱中想明白一切,自己的所有行动都在执棋者的谋划之中,感到后怕。 以不变应万变。 大众视角: 赘婿得千音院温先生青睐,世子殿下茶围后,又被单独请入千音院。 后醉酒误闯入花魁楼,撞破事发。 众人以为他是必死之局,却没想到姜佑的身份原是内卫司暗桩,他的一切行动都有皇帝的保驾护航。 是皇帝的狗腿子。 陆云起: 狗日的皇帝,你玩我!还利用我的马仔! 第一百九十七章 真有你的 大理寺卿刘作海把矛头指向在大端朝一手遮天的首辅汪希时,可谓是自保无奈之举。 今后,他算是彻底与汪党决裂。 这是皇帝逼他在两党之间站队。 “那此二贼估计冤枉刘寺卿了,来人呐,拖出去再查!” 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年轻皇帝挥手叫卫东把二人拖出去再查。 可是众人都知道,二位想要至姜佑于死地的官员怕是了无生机,死路一条。 卫东什么手段? 虽不至于内卫司阴狠毒辣,可也是叫案犯哭爹喊娘的人物。 而且这些案犯多是骨头极硬的高官,到了卫东手里,还不是什么都招了。 等卫东把两人拖走,不消片刻,卫东拱手来报:“回禀陛下,二贼断气!” 死了! 一位大理寺少卿,一位刑部郎中就这么死了! 堂上三位范党人员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刘寺卿请起,既然人已经死了,朕相信此二贼绝对是临死前胡乱攀咬,是朕误会寺卿了。”皇帝眯眼,笑呵呵地说道。 陆云起在一旁看的都瘆得慌,几年不见,皇帝愈发可怕了。 皇帝轻飘飘的话听在刘作海耳朵里,这位一寺之卿只觉刺耳,连忙扣头以谢隆恩:“谢陛下明查,谢陛下明查,陛下万世之君……” 阿谀奉承的一通彩虹屁响起,皇帝摆摆手叫刘作海起来坐,闭嘴不要再说话。 同时一双目光在范文明和仇道同二人身上来回扫视。 捏着下巴,下一个,该谁好呢…… …… 大理寺监牢。 案犯姜佑正在体悟“拔刀斩”的精髓,凝神静气,闭目感受刀势 很显然,武功小白还不能明白刀势怎么感受。 不过这姿势摆的不错,有高手那味了。 身着皮甲的温衡坐在床边,前凸后翘,将帽子取下,扣在姜佑的头上。 时不时说话指点两句。 翘起二郎腿,温衡托起精致下巴,眨着美眸看着不远处的姜佑,心中感慨无限。 要是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总算和一个不那么讨厌的人在一起,做一些不讨厌的事。 做师父原来是一件这么有趣的事,可比在百花院,搔首弄姿勾引男人强多了。 “小不点,坚持住,还有一个时辰!” 温衡现在称呼姜佑为“小不点”,因为姜佑叫她“老大”,温衡很不爽,所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还有一个缘由就是姜佑年龄比她要小,说是十八,但其实还没十八。 “老大,这刀是不是不太适合拔刀斩啊?既然拔刀斩借助身体之力,力图将出刀的速度和力度发挥到最大,那为何不使用一把更长更重的刀?” 姜佑右脚在微微颤抖,已经被压的没了知觉,可他还是在咬牙坚持。 没别的,只想下一次面对坏人时,能轻松解决掉。 温衡的刀为短刀,约摸半臂之长,比普通的匕首要长一点,是内卫司标配,适合近距离格斗和暗杀。 姜佑害怕自己以后拿这短刀面对敌人,刀太短,自己武功弱,近不了对方的身,那“拔刀斩”练的再好也是白瞎。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不是没有道理,少说自己也得来个三尺刀吧,大约一米来长,拿着称手。 “刀愈长,出刀的速度就愈慢,所以我选择短刀,不过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不点,确实要找一把长刀练练手。” 温衡实事求是,点点头道。 作为内卫司的司首,温衡喜欢近身搏斗,刀太长反而影响出手的速度,所以日常只佩戴一柄短刀。 “先练着,长刀日后再为你寻一把。”温衡换了一只手撑下巴。 其实现在一切都好,要是姜佑不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絮絮叨叨地像个娘们一样。 姜佑闭嘴不谈,又坚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忍不住再问道:“老大,什么时候教我用毒,我化学可好了,绝对是个用毒奇才。” 姜佑说话口无遮拦,温衡已经习惯,“化学”何物? 倒也不用深究,既然小不点说他自己是个用毒奇才,那可真是要看看他的本事了。 温衡起身,走到姜佑面前,命令道:“张嘴。” 姜佑照做,张大嘴巴。 温衡从腰间摸出一只玉瓷瓶,倒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放在自己手掌心:“再问你一遍,还要不要学毒?” 看着温衡手里的红色药丸,姜佑的第一想法是:她要拿我以身试药? 不管了,大不了死在温衡的温玉怀柔里,也不亏,随后点点头。 温衡把药丸塞进姜佑嘴里,姜佑囫囵一咽,一股咸咸的味道。 “方才你吃的是我亲手炼制的百毒不侵丸,接下来半年的时间,你要试吃你自己亲手炼制的各种毒药,品悟毒药的性状,不过有了这百毒不侵丸,你不会中毒,最多是闹几天肚子。” 不知道为什么,姜佑心中一暖:老大待我真好。 温衡把小玉瓶重新塞回腰间,又说:“趁这几日无事,我便与你好生说说各种毒药的制作方法,能记住多少就靠你的天赋如何了。” 姜佑立马停止自己“拔刀斩”的事业,一瘸一拐地走到牢房靠廊道的一头,扒住栅栏向外大声呼喊:“那个,老狱卒,在吗?如果在的话,请给我拿几张纸和一支笔!” 廊道尽头,老狱卒现身,赶紧去准备,在他的认知里,笔和纸肯定是牢里的内卫司司首要的。 姜佑一个案犯只是传话之用。 不多久,姜佑白嫖纸和笔。 在桌上铺好纸和笔,姜佑半蹲身子,偏头对温衡说:“老大,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温衡站在原地,一口气噎在嗓子眼:真有你的!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温衡传授毒药的知识,姜佑拿笔在纸上记录。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这些都是姜佑以后安身立命的法宝。 一夜无眠,至清晨,二人都有些熬不住了。 温衡还好,身份使命释然,她不能睡,她要保护姜佑在出狱前能全须全尾地活着。 可姜佑不管那么多,披着发霉的被子在床上缩成一个球,呼呼大睡。 温衡就坐在床边,打了一个哈欠,又伸了伸胳膊。 偏头看了姜佑一眼。 清晨曦光初露,微弱的光打进逼仄潮湿的牢房里。 姜佑缩在墙角,气息绵长,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地跳动,暗红色的唇色,白皙的一张俏脸。 温衡仔细打量这个少年的容貌,一时看呆了。 初见这位少年,这少年看自己的目光与旁人不同,她眼里毫无杂质,充满希望。 第一百九十八章 咏竹 可惜了,有妻之夫。 温衡抿着圆润下唇,轻轻地摇了摇脑袋,而后用手掌拍拍胸脯,强压下心底涌上来的别样情感。 站起来深呼吸几口气,温衡眼眸中闪着泪光。 在旁人眼里她一直那个心如蛇蝎的内卫司司首,深受皇帝信任。 年少时经历不可说之事,致使心性大变。 后一步步地杀人,立功,杀人,立功……循环往复,最终成了司首 手上沾染的鲜血怎么也擦不干净,无数个夜晚,温衡将手上浸在热水里,用皂角一个劲地搓洗。 哭,嘶吼,手被搓掉皮…… 捂着泪流雨滴的脸蹲下去,一坐到天亮。 少有人与她这样亲近,因为别人都怕她。 可小不点不一样,他的眼睛明亮而纯净,多的只是崇拜和好奇。 所以温衡很珍惜现在的时光。 她怕出狱之后,小不点知道了自己以前做过的事,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变得畏而远之。 “老大,我要学武,学武……” 背后传来喃喃的话语,温衡回头看了一眼,抹去眼角的泪水,重新坐下来。 趴在他身上,将耳朵贴近些,细细地去听他的梦呓。 “老大,学武,我打不过,打不过……他们是坏人,欺负小孩子,打他们……” “老大,你教我功夫……我惩奸除恶,不会误你,不会……” “好累,脚疼,睡觉……” “我想青葵了,梳头……” 姜佑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沉沉睡去。 温衡重新直起身子,也是莞尔一笑,小不点这个样子倒是比醒着更加让人羡慕。 青葵,资料中那个小丫头吗? …… 越三日。 “书”科第二场,幼儿组,一百进五十! 今日朝圣书院大比,幼儿组“书”科,一百取前五十位晋级下一场。 清晨的听雅阁,虎头虎脑的梁小虎双手作揖告别张载,在青梧的带领下前去“书”科比试现场。 在离开时,青梧饶有意味地朝张载点点头,昨日之事,她记得。 说是有人行舞弊之举,借梁小虎之手,欲栽赃陷害巽山书院。 当初,薛生查出那一首“劝学”出自巽山书院,梁小虎。 震惊,不可思议之余,立马折身返回听雅阁,向恩师张载禀报此事。 一开始的念头“恩师举报自己”已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有人欲毁了巽山书院,毁了恩师的一世清名。 因为一旦舞弊事发,“劝学”大作一出,世人只会认为这首诗是张载提前所作,为了给梁小虎争名而作。 儒圣为了门下弟子,竟然代笔! 但薛生打死都不相信自己的恩师会这样做,所以知道劝学出自梁小虎,第一时间便是返回听雅阁,禀告恩师自己的发现。 张载知晓后,一时间也是震惊无比。 “老师,要不要叫梁小虎过来,审问一番。”薛生下意识地提议道。 这事只有梁小虎最是清楚。 张载摇摇头:“小虎为人老夫还是信的过,怕是有心人利用他。” 当众审问,太伤小孩子幼小的自尊心,所以张载不会这么做。 “放长线钓大鱼,安排小虎晋级下一场比试,有心人定会再一次找上小虎,咱们顺藤摸瓜……”张载眯着眼睛,说出自己的办法。 薛生听罢,点点头表示赞同。 随后在薛生的安排下,本不能晋级下一轮“书”科比试的梁小虎奇迹般地坐在考场上。 而从听雅阁去往比试现场的这段路,由机敏的丫头青梧亲自陪着,注视往来行人,抓住那个背后策划舞弊,栽赃陷害的有心人。 …… “书”科比试现场。 今日梁小虎穿了一件蓝色缎子衫,身子鼓鼓囊囊的,棉衣穿的太厚,行动都不太方便。 在考场外好不容易取下自己的小挎包,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纸墨笔砚,在青梧姐姐的注视下进入考场。 进门后,先给坐在堂上的监考先生请安。 “先生好,学生巽山书院,梁小虎!”梁小虎伸出粗短的手指,躬身一拜。 堂上和蔼的监考先生笑了笑,说道:“坐第三列,第四排。” 梁小虎听罢,拜别监考先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不久后的考试。 左右瞧了瞧,梁小虎发现自己的位置在考场正中央,这种唯我独尊的位置坐下,别提多爽了。 取出自己的笔墨放在桌沿,梁小虎哈了几口热气在手上,心里憧憬道:我一定行,为巽山书院夺名! 与此同时,台上的监考先生抚抚短须,时不时抬头瞄一眼梁小虎,时刻注意这位八岁小童 在门口检查学生身份的的年轻监考一时疑惑:吴教授怎么亲自来坐堂监考了? 是的,这次监考先生是由大儒吴其礼亲自坐镇,务必抓住舞弊小贼。 可目前来看,舞弊人员还没露出马脚。 但梁小虎已经进入考场,他们又是怎么在考场内接触梁小虎的呢? 巳时,下发试卷。 梁小虎拿到试卷,没有像其他小童一样,抓紧时间开始答题,而是把试卷从头到尾先浏览一遍。 他在贯彻院长大人的教诲:先通篇浏览试卷,心里大概晓得此次考试的难易程度,做好心理准备,同时挑选相对容易的部分作答,这叫合理分配时间。 浏览完试卷,梁小虎才不紧不慢地拿起笔,开始作答。 此答卷和先前的那次并未有什么不同,还是分为三个部分:识字,断句释义,作诗。 不过这回的试卷难度增加不少,光是第一部分,梁小虎就感到无从下笔。 这咋这么难呀! 梁小虎哼哼哧哧地好不容易把第一部分写完,一看时间快来不及了,果断跳过断句释义部分,因为这个部分是他的弱项。 与其花费时间,还不如作诗! 哦……不,应该是背诗。 背院长大人曾经说念过的诗。 梁小虎挠挠自己的小脑袋瓜,也不知道这样背诗,院长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咏竹” 题目是咏竹,梁小虎眼前一亮,笑面如花。 提笔就写。 当堂上一直注视梁小虎一举一动的吴其礼发现不对劲后,赶忙起身下来走到身边查看。 可为时已晚。 第一百九十九章 神童? “题目:咏竹 作者:梁小虎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当薛生念完最后一字,在场的人只觉心情复杂。 尤其是张载,如果说那首“劝学”还仅仅是怀疑他人代笔所作,那这首就是毫无疑问的代笔。 梁小虎根本不可能作出这样的诗来。 听雅阁。 张载,吴其礼,薛生面相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先生,院长,全程我都在场,可没有发现丝毫的不对劲之处,等我下场走到梁小虎身边时,他已经作好了此诗。” 圆润的吴其礼有些想不通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考场内,没有人接触过梁小虎,也根本不可能替换试卷,或者给他提醒。 八岁的小童怎么顷刻间就能写出这样的好诗呢? 此篇“咏竹”所描绘的并不是竹的柔美,而是刚毅之感。 开头一个“咬”字,一字千钧,极有张力,再以“不放松”来补足“咬”字,劲竹的个性特征表露无遗。 次句中的“破岩”更衬托出劲竹生命力的顽强。 后二句,再进一层描绘恶劣的客观环境对劲竹的磨练与考验。不管风吹雨打,任凭霜寒雪冻,苍翠的青竹仍然“坚劲”,傲然挺立。 “千磨万击”、“东西南北风”,极言考验之严酷。 全诗语言质朴,寓意深刻。 吴其礼扪心自问,自己写不出这样精妙,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好诗来。 更何况全诗写“竹”,通篇却没有一个“竹”字,这才是这首诗最妙的地方。 “既然在考场内没发现端倪,那肯定就是从听雅阁去往考场的路上,出了差错。” 众人只能这么想。 三位都是国学大佬,他们一致认为,八岁的梁小虎不可能作出这样的诗。 而且接连还是两篇,每一篇都足以千古留名。 而这事发生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它不可能呀? 脚步响起,是青梧来了,三位大佬一起看向青梧,青梧摇摇头,说道:“路上,奴婢与小虎没有接触任何人!” 众人悬着的一颗心迟迟得不到安定,堵在嗓子眼。 摆手遣青梧下去,二楼阁楼上,三位大佬坐立不安,神情不宁。 最终还是院长薛生开口说话,他望向软榻上愁眉不展的张载,试着说道:“老师,会不会真是梁小虎所作,神童在我朝屡见不鲜,一连两篇佳作问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起先怀疑有人接触梁小虎,行舞弊之举。 因为梁小虎作出了本不可能在他这几个年纪作出来的好诗。 一首“劝学”更应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回首往昔,感慨而作,尾句“白首方悔读书迟”应证了这一点。 可接下来一首“咏竹”凭空出世,众人做了完全准备。 没人接触过梁小虎,更没有人提前给他透题,再者,能写出这样的好诗,为何还要假借梁小虎之手。 他自己成名不更好吗! “你糊涂吗?这两首无论哪一篇,你我都自行惭愧,神童?世上哪来的什么神童?” 很显然,张载不认同薛生的看法。 他不相信梁小虎是神童,若是神童,自己在巽山书院教书时早该发现才对,还等到这个时候。 梁小虎不过是比同龄的孩子机灵一些,脑子转的快一些罢了,离神童还差的远。 旁边的吴其礼不好打断师徒俩的对话,只得坐在一边,对着一首“咏竹”赞叹不已。 此诗绝妙呀! “要不,再安排梁小虎进入下一场,再试一回?”薛生再次提议。 这一回,梁小虎的试卷薛生看过,识字和断句释义部分还差的远,可唯独出了一首好诗。 十分令人奇怪。 如果说不是他人所作,怕是没人相信。 张载抿了一口断玉烧,辛辣的酒液顺喉而下,缓缓地摇摇头,张口道:“到此为止,等院长回来,老夫与院长亲自审问梁小虎。” 院长? 薛生眉头一挑,心里想着恩师口中的“院长”应该是那个神秘的巽山书院院长。 听说还是小师妹的夫婿,叫姜佑的。 …… 与此同时。 京城范府。 前不久一天晚上,范府的小公子,当朝国舅范志阳意外落水。 那天晚上,他远远地跟在陆云起身后围着湖边走,准备找陆云起的麻烦。 正当准备下手时,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凭空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在湖水中。 正值寒冬腊月,湖水冰凉刺骨,范志阳好不容易爬上岸,可人影都没见一个。 回家之后就浑身打摆子,感染上了风寒之症,这几日告假没去朝圣书院,在范府里修养。 范志阳裹着厚厚的锦缎袍子,手里捂着小暖炉,准备去找点吃的,可是路过后堂时,听见了一段有趣的对话。 “先生,朝圣书院欺人太甚,凭什么不让云崖书院入内比试?”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谁叫人家是儒圣呢?”一个苍老声音传出。 范志阳探出半个脑袋,朝里望了望,心想家里什么时候来了两个客人? 两人看打扮,都是读书人。 一人年迈,吊三角眼,颇为高傲的样子,一人正值中年,一派正气,正握拳不忿。 “先生,此仇不报,世人会看扁了我云崖书院!”中年人急道。 这人赫然就是当初被薛生从朝圣书院开除的,狗眼看人低的中年管事。 他对面坐着喝茶的就是云崖书院副院长,他自己的恩师杨砚生! 此二人在朝圣书院丢了大脸面后,这几日就暂住京城范府,好歹也算是回到娘家。 “报仇?人家是儒圣,你拿什么报仇?”杨砚生抿了一口茶,摆摆手。 这次杨砚生带队千里来京参加大比,可朝圣书院的门都没进去,因为得罪了儒圣和院长薛生。 他们可不管自己来自云崖书院。 天下第二的书院! “老师,我在朝圣书院有个同僚,他说张载住在听雅阁,薛生每日伺候在身前,连许多重要会议都是匆匆撇下……” “拿这个做文章?世人会认?顶多说薛生尊师,咱们白白给薛生长了名声,划不来。”杨砚生摇摇头。 他现在可不想报仇,他在想回去之后该怎么交代。 这事因自己插队而起,说起来也是自己的过错。 第200章 水一章 云崖? 江南清河范氏的族学? 趴在门口,裹着锦袍的国舅范志阳心里如是想到。 看样子,他们好像要对某人不利。 听雅阁? 陆云起也住在哪…… 再听一会儿,范志阳大大方方地闪出来,对二位读书人恭敬一拜:“学生范志阳拜见两位先生。” 中年人和杨砚生看见范志阳,相对无言:这人是谁?姓范? 范志阳! 还出现在范府里,不会是那个整日里把“我姐是贵妃”当作口头禅的国舅吧! 范志阳瞧对面二人一脸疑惑,再次表明自己身份:“吾是范志阳,我姐是贵妃!” 两人一拍脑门,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是志阳啊,来来来……”杨砚生作为范家族学的先生,起身热烈地打招呼。 再怎么说,范家也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这位就是杨院长,杨先生吧!”范志阳陪着一张笑脸说话。 “你认得老夫?”杨砚生抚须惊诧,难道自己的大名都广传京城了吗。 范志阳皮笑肉不笑,点点头。 他才不会说:我认识你是因为您老在朝圣书院带头插队的事情,惹得非议,闹得沸沸扬扬才认识的你。 您老把云崖书院这几年辛辛苦苦赚的名声都败得差不多了,我可不得认识您一下吗。 “杨院长,方才我听说你们要找人报仇什么的,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跟学生说一下吗?” 范志阳想着,与其自己一个人争斗,不如拉帮结派,这两个读书人看着有点脑子的样子,不算太笨。 “事情是这样的……”中年人不等杨砚生拒绝,就大嘴巴吧啦吧啦一通乱说。 把薛生和张载形容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 要不是薛生,他也不会丢了工作不是。 …… “老大,还要坚持多久啊?我快不行了……” 大理寺监牢,姜佑额头出现一层细密的晶莹汗珠,两条腿微微颤抖,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御姐温衡卸下一身防备,如今慵懒地将双臂枕在脑后,躺在床上歇息。 经过几日熟悉,她已经克服监牢里腐烂潮湿的味道,现如今也能很好地躺在发霉的被子上,悠然自得。 两条圆润的大长腿交缠在一起,温衡除开“睁眼睡觉”这个小癖好外,姜佑发现温衡还有个小癖好,那就是有事没事就喜欢翘二郎腿,当一个女流氓。 现如今,躺在床上,也是翘起二郎腿,盯着监牢屋顶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佑正在空地上感受“拔刀斩”的精髓,这个姿势他已经坚持了半个时辰。 脚尖像是要被撇断了似的。 “坚持,这才多久?想当年这一招,你老大我可是足足练了十几年,如今才能拔刀无痕,杀人无声。” 温衡绛色的两瓣嘴唇极有张力,口吐香气,气若兰丝。 下一刻,姜佑瘫软在地,捂着自己的脚酸爽不已。 这个姿势比以前大学军训时,练习蹲姿还难受。 “老大,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这都好几天了。”姜佑看着窗户,发问。 说是出狱前有些手续要办,可这都几天了,一个出狱的手续还没办好吗? 再晚,府里的小丫头该着急了。 “急什么?”温衡把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将帽子盖在自己脸上,准备睡一觉,同时提醒道:“好好练,不要偷懒。” “哦。”姜佑应了一声,揉揉自己的脚后,又一骨碌地站起来,继续自己的习武之路。 极为臭屁的姿势摆了一会儿,姜佑发现温衡不吭声了,绵长的鼻息发出。 老大睡着了? “老大?”姜佑挑眉,轻轻地喊了一声。 床上的温衡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姜佑大胆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近前,趴在床边,盯着床上的睡美人在看。 可惜了,温衡刚才拿帽子把脸盖上了。 姜佑支愣起脑袋,拿手悬空一掌一掌地摸上去……呸,量上去。 从脚尖到大腿胯,然后比了比自己的腿,得出一个惊人结论:老大的腿竟和自己一起长! 再往上,看见两团山峦,饱满而有弧度,姜佑没忍住吞咽口水,尽量不发出声音。 用手比划了一下,姜佑有些吃惊,这……青葵果然还没长大,是个小孩子。 再再往上,这细长脖颈,白中带着微红,像天鹅颈一样丝滑。 啧啧啧……姜佑嘴里发出奇怪声音,不知道什么意思。 “老大?”姜佑又叫了一声。 温衡还是没反应,姜佑想了又想,舔舔嘴唇,吞咽口水,然后伸出魔爪,这么好的机会,不摸…… 帽檐下的温衡睁着眼睛,透着微光,脸皮慢慢发热。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一个个男人赤裸裸地盯着,有些不太习惯。 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其实没睡着,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突然还有些舍不得这里。 感受到床边男人的心跳加速,吞咽口水,以及奇怪的声音,温衡见怪不怪。 男人嘛,都一个球样……见了漂亮姑娘,哪个不上头! “老大?”耳边又听见小不点在叫自己,温衡不想搭理,倒是想看看小不点还要做什么。 感觉小不点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温衡的呼吸乱了分寸,随之而来的是……你个小贼,竟然玷污你师父我。 枕在脑后的双手已经握紧成拳,只要身边这个男人再敢越雷池一步……嘿嘿嘿。 姜佑伸手,准备……一手撑在床边,半个身子压上来,轻嗅处子之香,面对着两团圆润的…… 再次吞咽口水,姜佑的呼吸越来越重…… “天凉,睡觉怎么能不盖被子呢?” 耳边传来小不点关心的话语,温衡握紧的拳头蓦然松开,嘴角嫣然一笑。 然后就感觉身子上盖了一件衣服,小不点离开了,继续练武。 姜佑承认,自己是个男人,有那么一丝丝的躁动和不安分,可是为了不被404,只能这样…… 起身把那件囚服盖在温衡的身上,姜佑翘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拾起短刀继续“拔刀斩”的事业! 女人是什么? 又不能当饭吃! 误我! 毁我! 从不好色……我姜佑怎会食言。 总结 借两百章之际,稍微总结一下,算着这本书的心得。 1,陆云起。 身负血海深仇的一个姑娘,幽州几年,建得战功回京,御封为上将军,在长安县永川坊落脚。 她本人的愿望就是自己从幽州带回来的人,在京城活的好好的,同时积蓄力量,为扳倒范家而努力。 这姑娘心思机敏,擅于隐忍。 善弓马,喜紫衣,喜好话本。 缺点:丢三落四。 一切都是为了上将军府! 2,姜佑。 这傻缺没啥说的。 贪生怕死,喜好美色,胆子又小。 所以前期看起来懦弱无比,不过听从各位看官的建议,我觉得要把这骚年慢慢掰直,热血少年才是正途! 3,青葵。 戏份比女主还要多,这个……言不由衷。 谁不想要一个软萌可盐可甜的小丫头。 主要是一写就有些收不住,以后慢慢改。 4,青梧。 以后可能向管家的女掌柜,女助手方向发展。 5,温衡。 新加的角色。 初步设定是狐狸精加御姐的组合。 对姜佑关爱有佳,二人互有好感! 6,赵二虎,徐彪。 一号护卫和二号护卫。 一人喜欢咋咋呼呼,一人憨憨杀手。 日常娱乐为主。 7,李洛阳。 刚开始设定就是一个路人甲的角色,但越写越觉得应该给他加上灵魂。 每一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灵魂。 一个生意小能手,绿豆眼的纨绔公子形象。 好……杨柳! 8,张载。 腰间挂着包浆酒葫芦,头发乱蓬蓬的大儒形象。 被姜佑所蒙骗过来当教书先生。 以见“姜二郎”一面为目标。 9,年轻皇帝。 我埋了一个又深又黑的坑,保准你们想不到,且日后再看。 腹黑皇帝,一心想绿了姜佑! ———— 生意线与权谋线。 纠结,不知道写哪个好,各位提提意见! 首先不给人物强行降智,每一个人所做的举动我都尽量合乎人物性格。 也不强加太变态的金手指,合乎规范。 ———— 写小人物的日常,看着高兴就行,文笔实在是差,只能用量(水字数)来弥补,现恶补学习中。 严格意义上,这本不算历史文,写的不伦不类,不过还是要多些支持我的各位大哥大姐,您们身体好呀! 我想写一个完整的故事,塑造几个有血有肉的人物。 至少他们来过。 ———— 第201章 留个念想 夜幕降临。 外边又开始下起雪。 有雪花顺着窗口飘起来。 温衡拿开脸上盖的帽子,也拿开身体上盖的囚服,坐起来准备看姜佑在干嘛。 有没有好好练功。 多日相处,温衡知晓姜佑是个怎样的人:相貌昳丽,有点跳脱,有点聪明,手无缚鸡之力,有色心没色胆。 这样的人按理说,自己和他待一刻都显得厌烦,可不知道为什么,温衡这么多日并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很温馨,很舒服的感觉。 这人如果不是赘婿,该有多好…… 脑子里再一次冒出这个想法,温衡拍拍自己的脸蛋,打醒自己,然后看向“练武”的姜佑。 姜佑站在小窗户下,踮起脚尖,仰脸,伸出舌头,正在接飘进来的雪花! 样子十分滑稽! 温衡简直没脸看。 对了,对姜佑的印象再加一条:这人常常做出常人不能理解之事。 比如:伸舌头接雪花! 姜佑并不知道温衡在看他,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他已经用舌头接到了第三十七片雪花。 正在向第三十八片努力。 “咳咳。” 一声咳嗽打断姜佑的游戏,姜佑像是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立马恢复原状,像柴犬一样,眯起眼睛憨憨一笑:“老大,你醒啦!” 温衡放下嘴边的手,轻轻揉了揉鼻子,假装没看见姜佑有些傻的行为。 男人至死是少年。 这个道理温衡懂,所以不戳破姜佑的幼稚行为。 “老大,你要不要也来尝尝雪花,是甜的。” 姜佑还在笑,说罢又示范了自己用舌头接雪花的憨憨动作,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温衡细想,怎么感觉姜佑一点都不尴尬呢。 男人至死是少年! 姜佑是男人? 不对,应该还是个雏……所以不会尴尬。 打定这个主意,温衡站起身,也走到小窗户下,她可没像姜佑那样,而是抬起手掌接了片雪花。 晶莹的六边形形状,放在手里很快就化了。 “甜的。”姜佑眯眼笑笑,再次笑道。 温衡也是一笑,不过怎么看怎么难看,她用手再接了几片,然后还没等它们被手掌心的温度融化时,就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入口冰凉,感觉不到什么味道。 “咕咚~” 倒是身边的姜佑吞咽口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再看他,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眨眼无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可他刚才明明吞咽口水了。 温衡一时奇怪。 在姜佑的视角里,温衡像个黑夜美人一样,伸出素白手掌接过几片雪花。 然后放在嘴边,从嘴里钻出来的灵巧小舌轻轻地舔了一下,粉红色的舌头吐出,带着晶莹的……总是,视觉冲击让姜佑没忍住。 像是一只软萌的小猫伸舌头舔自己的爪子一样,眼里又露出无辜的神情。 …… “对了,老大,这是送给你的!” 玩够了雪,开始干正事,正事之前,还有一段小插曲。 姜佑回身从桌子上取过一沓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温衡不懂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伸手接过了。 “此乃《三国》第三卷,市面上还未流通,这几日多谢老大照料,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姜佑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温衡替他挡住敌人,教他“拔刀斩”,又传授他关于毒药的知识。 姜佑刚才趁温衡睡觉期间,花费了大量时间,将已经写过一遍的故事再次润色加工,写了出来。 知道温衡是《三国》迷,所以姜佑将市面上还未来得及流通的第三卷,写了出来,送给她,作为谢礼。 温衡手捧姜佑手稿,一时心中暖意,无法言说。 但面上依旧表现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冷言道:“好好练武,净写这些没用的。” 热脸贴冷屁股,姜佑抿着下唇,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我只是想报恩,谢谢老大,没别的意思……”声如蚊吟,不知道为什么,姜佑在温衡面前硬不起来,有些委屈。 温衡心里抓狂……小不点这个样子好可爱呀,好像摸摸他的头呀! 镇静,镇静! 温衡强忍心中激动,将姜佑手稿收下:“你的一片心意,老大收下了,就这样,好好练武。” 随后,温衡拿手稿坐到床榻上,一板一眼地浏览起来。 而姜佑又开始练武之旅,同时余光时刻注意温衡那边的动向。 知道姜佑在注意自己,温衡始终没露出一丝笑容,只是看的愈发投入。 没一会儿,就看完了,有些怅然所失。 回头再看一遍,不禁咂咂嘴,故事是真的好……只是这字有些不尽人意。 资料上不是显示姜佑一介读书人,还是个举人吗,这字怎的…… 温衡暗自嘀咕道,瞥眼看了姜佑一眼:“蹲下去,保持住,不要动!” 姜佑抿进嘴巴,咬牙坚持。 夜深人静,三更时分。 姜佑已经熟睡。 温衡一个人孤身出了大牢,不到半个时辰又回来。 搂了一堆的东西回来。 打开包裹,里面是姜佑的贴身物品,进大理寺监牢前被扒下来的。 明日就要出狱,这些东西自然要还给他。 不过事前,温衡要先检查一遍。 一身布料精细的衣裳,没啥特别的,顶多摸上去有些滑。 一枚香囊,桂花味的,味道很淡。 一枚环形玉佩,用料不是很好,应该是上将军府出来的,在外人面前表示身份之用。 一个钱袋,里面空空如也。 几张上面写有“洛阳汤池”字样的澡票。 一枚镂空形的水滴型吊坠,祖母绿,极为好看。 挑来挑去,还是挑了那枚祖母绿的吊坠,放在手里看了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总要留点念想才好! 温衡带好内卫司的帽子,把短刀插回腰间的刀鞘中,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一脸酣睡香甜的男人。 唇角带笑,也不知道他又做了什么好梦? 温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弯腰下去,准备帮姜佑把被子掖好。 男人就是好养活,什么地方都能睡得如此香甜。 拨了拨姜佑额间的碎发,试着用手背去碰了碰他的脸颊,温衡满意地笑笑。 下一刻,当即从嘴里呼了一口浊气出来。 垂下脑袋许久,沉默许久。 自己这个身份,这个位置,不该奢求有这些的…… 第202章 分别 冬日,清晨天亮的晚。 温衡坐在床边,托起下巴看了床上的男人一宿,看得入神而迷茫。 雪花顺着小窗户飘进来。 温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到桌子上留些字,拿走姜佑送给她的《三国》第三卷和祖母绿吊坠。 轻轻地推开牢房的门,她走了! 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 “醒醒,公子,醒醒……” 耳边传来一个男人的聒噪声,姜佑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 睁眼看见了一个老男人满是疙瘩的脸,姜佑吓了一大跳,赶紧起来往后退退,同时揉揉眼睛。 “公子,您可以走了!”老狱卒退后一步,拱手恭喜道。 “好,嗯。”姜佑下意识地答应道。 老狱卒随后就走了,留姜佑一个人在牢房里发愣。 环视四周,姜佑下意识地叫道:“老大,老大?” 没人回应他,牢房里空空如也,只有远处的桌子上有一堆东西。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姜佑狠狠拍拍脸,边穿鞋子边喊:“老大,你在哪?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心里莫名些发慌,坐在床边穿鞋的姜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自由了,老大也走了! 穿好鞋子,姜佑走出牢房,站在廊道里又喊了两声,声音些许发颤:“老大,你在那里吗?” 空空的廊道没有人回应。 她多么希望那个皮甲女人下一刻就出现,冷冰冰的也好。 就这样,姜佑站在廊道里许久,他没有勇气走出一步去寻找。 心中已经明明坚定,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愿去相信。 很久以后,姜佑低垂脑袋,双眼无神地回到牢房里。 走到桌子边,看着桌子上自己的随身物品,翻找一通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张字条,纤细的字,也是歪歪扭扭,上面写着:“相聚,甚安,相离,勿念。吊坠挺好,我拿走了,刀送你。” 看完,姜佑余光瞥见桌边靠了一把长刀。 是老大答应送给他的。 刀鞘通体黝黑,没有花里胡哨的装饰,古朴而大气。 刀柄两掌之长,可单手握也可双手握。 刀身有一臂之长,位属长刀之列。 一手握刀,一手执刀鞘,刀出鞘,寒光一闪,姜佑下意识地闭眼。 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这柄刀的刀身光可鉴人。 完全褪去剑鞘,刀身嗡嗡作响。 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刀身挺直,没有任何弧度,一侧开刃,刀背上有血槽,利于劈砍。 随便挥舞两下,刀身挤压空气发出“呼呼”的风声,令人血脉喷张。 将刀收回鞘里,姜佑开始换衣裳,脱下囚服,换回一身玄衣,玄衣上还有血迹。 佩戴好香囊,玉佩,拿刀走出牢房…… 走出大理寺监牢的第一步,姜佑双臂振开,看着天空,没来由地一阵舒爽。 街上行人看着监牢外一血衣公子,持长刀出来,一脸地畏惧,纷纷绕道而走。 与此同时,街边不远拐角处。 温衡看着姜佑平安走出,一脸如释重负,将祖母绿的吊坠挂在脖子上,缓缓地消失在人群当中。 …… 准备叫一辆马车送自己回长安县时,姜佑下意识地一摸钱袋,里面空空如也。 该死的老狱卒,盗我钱财,进来时明明还有。 总不能是老大偷拿的吧! 没钱的姜佑只能步行出内城,不过这手里拿着刀,穿着血衣总有些别扭。 路上的行人都避而远之。 当一身血衣的姜佑出现在山河苑时。 青葵手里的铜盘“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铜盆里的水花四溅。 青葵站在原地,双眼失神,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姜佑皱皱眉头,拉开椅子坐下,把刀放在桌子上,吩咐道:“拿点吃的来,饿死你家姑爷我了。” 小丫头青葵还是无动于衷,眼睛一眨不眨的。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姜佑偏头看了丫头一眼:“愣着干什么?去拿吃的呀!” “哦。”青葵木然地点点头,转身跑去小厨房,去取吃的了。 坐下的姜佑,伸伸懒腰,先是喝了杯茶水暖暖身子,然后思考一件重要的事情:一把破刀把自己的吊坠换走了! 自己血亏呀! 那祖母绿的吊坠可不是普通吊坠呀! 那可是通讯器,能召唤两只阴曹地府小鬼的! 就这样被温衡换走了! 看来有时间还是得去找她,取回吊坠。 虽然自己很久没召唤黑白无常了,但也不能把这等作弊神奇交在温衡手里。 也不知道吊坠认主不认! 直挠眉头,姜佑感觉有些难办。 话说去哪里找温衡都是一个**烦,人家内卫司司首,暗桩之首领。 好歹也是一号人物。 自己一小小赘婿,与外人说自己在大理寺的监牢里与司首共度几天几夜,别人怕是不会相信呀。 她住哪? 百花院? 姜佑再咂一口热茶,心里想到。 青葵已经端着吃食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是一盘点心,前几天剩下的。 青葵一双杏眼水汪汪的,两只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小嘴巴撅着,要哭的样子。 往嘴里塞着点心,姜佑回头看了这丫头一眼,问道:“你怎么啦?姑爷回来,你不高兴?” 青葵很快摇摇脑袋,她伸出手,指了指姜佑身上那沾满血迹的衣裳。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小丫头害怕,也担心姑爷受伤了,所以才这幅表情。 姜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一阵不喜,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脱衣,扔在地上。 紧接着伸出手,准备揉了揉丫头的脑袋,可发现手背已经凝固的血迹。 这几日倒是习惯了。 姜佑不好意思笑笑,把双手藏在青葵视线之外,笑道:“不是我的,姑爷我没受伤。” 青葵已经在哭的边缘来回试探,水雾蒙上眼睛,鼻头红滴滴的,粉嘟嘟的嘴巴撅起。 好几天姑爷都没回来。 一开始以为是姑爷生气了,所以不回来。 可都好几天了,青葵都担心死了。 去了好几个姑爷长待的地方,可是都没寻见姑爷…… 徐彪说:姑爷可能死掉了。 青葵那晚还哭了一宿,这好不容易才止住,这几天每天都出去找。 姑爷今天突然回来。 一身的血迹,头发乱的像鸟窝。 以为姑爷受伤了,还流了那么多血。 呜呜呜…… 第203章 很大,忍一下 囫囵地吃完点心,填饱肚子。 姜佑洗了个澡,这几日待在大理寺监牢里面,连个脸都没洗过,衣服更是臭烘烘的。 泡在浴桶里,姜佑将脑袋枕在桶边。 心里依旧在想监牢里和温老大的点点滴滴。 苦笑一声后,姜佑抬起手臂,鞠了一捧水泼在脸上,有些释然。 也不知道温衡回去后,会不会想起曾经有自己这么一个人。 温衡,内卫司司首! 可望不可即呀! …… “咯吱——” 门被从外边推开,青葵提了一桶水进来,肩膀上搭了一条白毛巾。 推开门后,这丫头侧脸,目光躲闪,尽量不去看泡在浴桶里的姑爷。 “水凉了,过来加半桶热水!”姜佑吩咐道。 青葵没有办法,双手提着桶,吃力地走到浴桶边缘,然后就准备往浴桶里倒水。 姜佑赶紧抬手阻止:“你看着点呀,别烫着我了。” 青葵鼓起腮帮子,扭头快速看了姜佑一眼,然后赶紧又扭过头。 满脸红润,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很大。 姜佑看青葵如此,心里感到好笑。 趴在浴桶边缘,姜佑稍微仰起脑袋,唇角带笑:“害羞个什么劲儿?又不是没摸过。” 青葵听罢,脸色愈加红润,面皮充血,耳根发烫。 摸过?我没有,那是你强迫我的……青葵心里不满道。 想起那天晚上,姑爷强迫自己做的事。 事后姑爷就是一个渣男,甩甩就不管了,还要自己擦擦完事。 弹了几滴水到青葵的脸上,姜佑继续得寸进尺:“快加,水都凉了。” 青葵提着桶的双手重重放下,侧着身子狠狠跺跺脚,不满道:“等上将军回来,我一定告姑爷的状!” 说完,青葵心一横,小小的身子爆发巨大的能量,给浴桶里加了半桶热水。 姜佑往旁边躲了躲,怕热水直接浇在自己的娇弱的皮肤上,烫出泡来。 “告状?告什么状?” “姑爷你……你……”青葵放下木桶,背过身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赶紧出去,姑爷要洗澡。” 原本姜佑打算趁小丫头不便,拉她下水,来个鸳鸯浴。 可看小丫头生气的样子,怕自己这么做了,丫头会闹的更凶。 重重地关上门。 姜佑洗好之后,在衣柜里翻找出新衣裳换上,至于那件带血的玄衣还是扔了比较好,看着就膈应。 山河苑前厅。 姜佑坐在陆云起常坐的位置,手里摆弄温衡临走前送给自己的长刀。 抽出来,绸布细细擦拭。 刀型挺直,刀面光鉴,拿着很有手感。 也不是很重,刚刚好的样子。 站起来劈砍几下,极为趁手。 哈了口气,坐下来继续擦。 期间,青葵过来上新茶,新茶上完后,这丫头一句话也没说就要走。 姜佑一声厉喝:“站住!” 青葵浑身一颤,回身露出畏惧的神情。 “走那么快干嘛?”姜佑奇怪问道。 回来后,这丫头神情就不对劲,姜佑要细细盘问后才能放下心。 “没干嘛?”青葵退了半步,粉嘟嘟的嘴唇颤抖不已,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没干嘛走那么快?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姜佑擦完长刀,拿在手里又看了看,颇为满意。 青葵牙齿打颤:“姑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姜佑立马皱起眉头,左右看看,自己这个样子很可怕吗? 可怕……在青葵的视角里,姑爷邪魅地笑着,同时手里擦拭长刀,这就是杀人前的作派! 姜佑把刀收回刀鞘,上前挑起青葵的下巴,让她抬起脸蛋来:“还告状吗?” 青葵木木地摇摇脑袋。 姜佑满意点点头,捏着青葵脸上的赘肉,笑嘻嘻道:“这才是我的小青葵嘛,来,这么长时间没见,让姑爷香一口。” 青葵撒腿就跑,姑爷变了…… …… 听雅阁,皇帝又来。 陆云起不厌其烦地接待,一脸的生无可恋。 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大晚上没事,老往自己这跑啥? 国事不忙吗? 还是两党之争不够你掉头发的? 亦或是宫里的美人伺候的不好了? 老往自己这儿跑成何体统……你不要面子,我还要。 这让外人看到了,成何体统。 我可是有夫之妇! “小师妹,朕又来了。”年轻皇帝今日穿了一身陆云起喜欢的紫色衣裳,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听雅阁楼下。 陆云起扶额,指了指楼上的身影,透过窗户,隐隐约约能瞧见张载的虚影。 若是叫张载听见皇帝如此轻佻的话语,免不了一顿骂。 年轻皇帝自知失言,赶紧拉陆云起走远些。 湖边,湖风凌冽。 吹的人脑袋发疼,脸像刀刮了似的。 “今日来作甚?”陆云起开门见山,瞥起两道柳眉不喜道。 年轻皇帝伸伸懒腰,揉揉脖子,今日处理一日国事,折子看的头疼。 好不容易晚上过来放松一下,这腰和脖子都十分酸痛。 “人,朕给你放了!” 今日姜佑出狱不久,温衡就面见了皇帝,说一切正常。 晚上年轻皇帝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与自己的小师妹幽会……分享这个消息。 此次拿姜佑作饵,大获全胜。 既杀了几位好色之徒震慑朝野,也杀了几位汪党成员解恨,可谓是一箭双雕。 而所付出的不过是姜佑一人,和内卫司的一些运筹安排罢了。 十分划算。 “那我还要谢谢你?”陆云起没好气地白了皇帝一眼。 年轻皇帝的谋划,陆云起不知,等知道时,已经来不及阻止。 姜佑背负人命。 只能按照年轻皇帝的剧本继续演下去。 今后,上将军一府在外人眼里看来,那就是皇帝**。 年轻皇帝这一手可谓是高! “怎么瞧你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朕打算好了,此次也不白用你的人,给姜佑晋爵如何?” 年轻皇帝知道陆云起想要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初一去内城陆府拜年的时候,能叫陆川看的起。 所以姜佑的身份得高一些才配得上。 已是男爵,再晋,便是子爵! 这几十年来未有的奇事了。 “打住,不需要!”陆云起摆手拒绝年轻皇帝的好意。 第204章 陆云起给人穿小鞋 “打住,不需要。”陆云起直接了当地拒绝皇帝好意。 “为何?” 伸开臂膀挡在陆云起的面前,年轻皇帝十分疑惑道。 陆云起停下脚步,伸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看着年轻皇帝的眼睛,反问道:“你登基以来,少有人封爵,我不想坏了你立下的规矩。” 年轻皇帝登基已七年,年号为“天成京”,七年来,少有人封爵。 “王侯伯”这三等爵位一个都没有,更甚至还削了不少勋贵的爵位,惹得世人非议。 “子男”两爵倒是有些,不过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天下人都知道,年轻皇帝这是在抑制权贵阶层的进一步壮大而做出的努力。 姜佑封“男爵”已是被世人议论,不过好在他做出的事情对得起这个爵位。 以一人之力,救下数百蛮国幼女。 虽然这其中都是陆云起为他所谋划。 若再因作饵晋封“子爵”那可真是天下奇事。 一月不到的时间,连晋两爵,说出去怕是要被世人议论到死。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陆云起不想姜佑这么快就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次年轻皇帝借千音院的事敲打汪党,汪党中人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不敢对年轻皇帝不利,那只能对姜佑动手。 小小的上将军府可承受不住汪党的怒火! “规矩还不是人定的,朕给你撑腰,别人不敢说什么!” 此次大胜,看得出来,年轻皇帝有些飘了。 “且打住,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陆云起严词拒绝,她怕皇帝太过轻敌。 这宁静的背后,一场凶猛的暴风雨肯定会来。 皇帝贵为天子,当然可以为所欲为,可上将军府呢,可经不起这般折腾。 还是藏拙比较好。 瞧陆云起坚定,年轻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表现的有些可惜。 自己有能力护卫她周全,有能力护上将军全府周全,她怎么就不相信呢? 二人沿湖边小径而走,都是身着紫衣。 身形皆是挺拔苗条,惊人的形似。 别人不认得,估计还以为二人是孪生子呢。 夜色下的朝圣书院并没什么好景色,湖边风大,可二人都不在意。 下雪了,二人也不在意,任凭雪落在身上。 年轻皇帝好看的侧脸微微仰起,感受落雪的晶莹刺骨,鼻尖被冻得通红,他嗤笑一声,看向身侧愁眉苦脸的陆云起,道:“那赌约朕赢了,你可不要食言。” 陆云起苦笑一声摇摇头,看着沾满雪渍的靴子,不爽地撇撇薄唇,斜眼道:“我若进宫,你让卫东如何自处?” 赌约……前不久的一天晚上,应该就是姜佑按照布局闯入千音院的那天晚上。 年轻皇帝和陆云起打了一个赌。 年轻皇帝说:姜佑会像一个侠肝义胆的游侠一样,闯入花魁楼。 陆云起则是反对:姜佑胆小如鼠,定然不会。 很显然,事后年轻皇帝赢了,虽然赢得不怎么光彩。 但至少是赢了。 陆云起输了,就要答应年轻皇帝年后进宫当禁军统领。 以后日夜都要陪伴在年轻皇帝身侧。 “卫东,没你那么小气,是不是?”年轻皇帝轻笑一声,转身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人。 此人就是现任禁军统领卫东。 这几日,年轻皇帝都带着他。 二十五六的年纪,星眉剑目,个子比一般人都要高,长年冷着一张脸,不怎么会笑。 卫东拱手低头:“是!” 陆云起看罢,心里想到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呀! 这主仆两个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 就等自己上钩。 “所以,小师妹,乖乖做朕的禁军统领吧,朕以后的安全可全部系于你一身呀!”年轻皇帝高兴地笑着。 一想到以后就可以天天欺负自己的小师妹,年轻皇帝就高兴。 小时候求学时候的憋屈可算能找回场子了,当初你怎么欺负朕的,朕今后就怎么欺负你。 年轻皇帝阴险地笑着。 陆云起还想做最后的挣扎,神色一转,道:“你可是害死我父亲的帮凶,以前杀你的机会不到一成,等我做了禁军统领后,机会岂不是很大?” 此话一出,年轻皇帝倒没什么,只当陆云起在开玩笑。 反而是距离二人身后不远的卫东,平静的一张脸,目露凶光凶光,握刀的手也愈发紧了。 “放心,朕会让卫东做你的副手,他时刻盯着你,你又打不过他,朕还是很安全。” 年轻皇帝早有策略,卫东的武功他信的过。 陆云起偏头看了卫东一眼,早闻卫东年纪轻轻,武功了得,是京城第一高手。 此人练就一身的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也不知真假。 不过与人对垒,从无败绩倒是真的。 “他可是我父亲陆召带出来的,我陆家对他有恩情。” 说什么,陆云起也不想进宫当禁军统领,混个闲职多好,没事就在府里看看闲书,有事就去城外练练兵,见识一下。 鬼才去内城当什么劳什子禁军统领? “卫东,有吗?”年轻皇帝扯着嗓子,头也不回地喊道。 卫东再次拱手,铿锵有力道:“有,不过臣的第一职责还是护卫陛下周全,绝不会与陆将军同流合污!” 卫东表表忠心! 陆云起气的牙痒痒,狠狠地瞪了卫东一眼……好你个白眼狼,当初若不是我父亲收留你,提携你,你有今天?早不知饿死在哪里。 “同流合污用在这里,你觉得合适吗?”陆云起转身,大步走到卫东面前质问道。 卫东直起腰杆子,比陆云起高了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位杀神,大声道:“陆将军不臣之心,天地可诛!” 卫东可不惯着陆云起,充其量只是陆召对他有恩情,陆云起可没有。 “师兄,你的属下要杀你的小师妹呢?”陆云起扭头看向年轻皇帝,眨眨眼可怜道。 陆云起这一手叫作回首掏! 卫东错愕……你你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按理,陆云起应该据理力争地和自己争辩才对,而不会回头就向皇帝告状。 完了……年轻皇帝对陆云起有意思,肯定会向着这娘们。 想我卫东忠心耿耿! 竟然被一个女人穿小鞋! 第205章 自己擦擦,姑爷累了,先睡了 “卫东,怎么能吓唬朕的小师妹呢。”年轻皇帝阴阳怪气地斥责两句,摆手把卫东遣退。 卫东明白皇帝意思,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见卫东走远,陆云起左边嘴角出气,额前碎发上扬……跟老娘斗,你还差的远。 “小师妹,来,再叫一声师兄听听。”年轻皇帝露出和蔼而不失猥琐的笑容。 日常,二人不是打就是骂,心平气和说话都少。 陆云起对年轻皇帝连个尊称都没有,一般直呼“你”。 “师兄”这个称呼叫的极少,还是求学时在张载面前叫过几声,以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过。 “滚!”陆云起一挥袖子,将两手负在背后,甩袖就走,丝毫不给皇帝面子。 皇帝也没生气,在后招手:“小师妹,你等等朕呀,朕还有话跟你说呢。” …… 山河苑。 绿帽王姜佑还不知道自己在青青草原愈走愈远,主要是跟他竞争人物的天子。 小小姜佑,可怜可怜。 洗完澡,姜佑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准备纸墨笔砚到前厅,准备潜心著作。 温衡《三国》铁杆迷一个,所以姜佑打算把后面几卷的内容再亲手写一遍,日后见到温老大时,也算小小心意。 青葵站在一旁,被姜佑要求磨墨,顺便唠嗑之用。 拿笔蘸墨,一笔一画慢慢地写着,姜佑头没抬就问:“姑爷没在这几日,府里可有发生过什么事情?” 青葵被人强迫,小嘴嘟的老高,用着吃奶的力气磨着手里的一方端磨。 呼哧呼哧地直响,恨不得把砚台磨出个大窟窿来。 “没有。”青葵干脆直接,带着微微怒气。 姜佑看丫头这个样子,一阵好笑:“那有没有人来找过你家姑爷我。” 姜佑不在的这几天,就怕有人来找自己。 来找,说明自己在外的生意出了状况。 “没有……有。”青葵突然停住改口。 “谁呀?” 青葵很烦躁,姑爷就知道欺负自己。 索性也不磨墨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脑袋仰在椅背上,看着屋顶。 两唇微微张开,生无可恋地说了一个名字:“李洛阳。” 李洛阳来找过自己? 姜佑停笔,而后又继续码字。 “有说过什么事情吗?” “他支支吾吾不肯说。” 姜佑皱起眉头,旋即又马上舒展。 看小丫头在爆发的边缘,姜佑就说:“你先去歇息吧!” “真的?” 青葵一蹦三尺高,脸上惊喜。 姜佑重重地点点头。 然后,青葵一溜烟跑个没影。 空旷的前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姜佑执笔,一笔一画的写下后几卷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深。 姜佑整理好自己辛辛苦苦写的手稿,装订完毕,收拾桌上的纸磨,然后吹灭蜡烛。 抹黑走进自己的屋子。 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摸到床里被子稍微隆起的高度,姜佑微微一笑。 看来青葵还是喜欢自己滴。 要不然她肯定就回去睡了,哪像现在都已经暖好被窝了。 三两下褪去外袍,只留下件单衫,姜佑搓搓通红冰凉的手掌,又放在嘴边哈了两口热气才钻进被窝。 伸手打了小屁股两下,姜佑往里挤挤:“里面去点,姑爷我都没地方了。” 被子里的人不情愿地挪挪屁股,往里侧靠了靠。 姜佑心满意足地躺下,暖暖手,不觉得那么冰凉后。 才翻过身子,把床里的小团子拦进怀里。 青葵挣扎,用手掌狠狠地打了姜佑几下。 越是这样,姜佑搂的越紧,嘴里还说:“几天不见,脾气倒是见长不少。” 说着,好像要把青葵揉碎了似的搂进怀里。 在监牢几日,虽有美人陪伴身侧,但姜佑想丫头想的紧,真到分别后,才知觉那种感受并不怎么好熬。 好像有只蚂蚁一直在心窝里爬似的。 下巴轻轻顶着青葵脑袋,姜佑揽住青葵有些赘肉的小蛮腰,掐了一把:“姑爷没在这几天,你是不是吃疯了,长这么多肉?” 姜佑明显地感觉到青葵长胖了。 这才几天不见,肯定是因为这几天府里没人管着她,这丫头一天到晚都在吃。 也不是不让丫头吃,实在是害怕青葵小小年纪,吃太多胃受不了。 青葵腰间小赘肉被掐住,咬紧下唇表示自己的不满,两条胳膊从姜佑的怀里挣脱开来。 照准姜佑肋下软肉,狠狠地掐了下去:“我才没胖,让姑爷说我。” 姜佑疼的呲牙咧嘴,手也放开,赶忙抓住青葵的手腕,不让她乱动。 将自己的脑袋也蒙在被窝里,姜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了出来。 一条腿架在丫头的腿上,使她不得动弹。 将脑袋凑近了些,脸上感受到丫头的鼻息,姜佑舔舔嘴唇,摸黑说道:“好好好,你没胖,我胖了……想我了没?” 青葵停止闹腾,小手放在胸前,声音小的像蚊子似的:“没有。” 姜佑的右手极为精准地攀上q弹的翘臀,能明显感觉怀里的丫头,身子为之一震。 手上用力,将翘臀故意往上提了提,青葵的整个身子随即往上靠靠。 二人现在是眼对眼,鼻对鼻。 试着用鼻尖蹭了蹭青葵,姜佑缓声说道:“我想你了,我的小团子。” 耳边传来姑爷有些不对劲的话语,特别是臀部感受姑爷愈发用力的托举,青葵面皮发烫,有些慌张。 “我不是你的小团子,我是青葵。”强忍扑通扑通跳的很快的一颗心,青葵试着说道。 感觉到丫头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喷在自己脸上,鼻间传来丫头身上好闻的味道,姜佑稍微眯起眼睛,笑了笑。 喉结蠕动,姜佑捏起青葵娇嫩的下巴,往上抬了抬。 然后再也抑制不住身体里的洪荒之力,两瓣唇吻了上去。 唇齿相接,青葵下意识地躲闪,可退无可退,只能任由对方索取。 绵绵的,软软的,带着独有的芳香……青葵好不容易喘口气,可是下一刻樱桃小嘴又被覆盖上。 “唔,嗯唔……”嘴里发出断断续续地声音。 姜佑听在耳朵里,越发刺激小腹的燥热。 手掌抚上青葵发烫的细腻小脸,拨了拨她的头发,唇齿分开,在黑夜里带着晶莹的丝线。 “还以为你不想我呢?”姜佑穿着粗气,笑道。 “我不……”话没说完,嘴巴又被堵上。 同时青葵感觉到自己的小手被姑爷的大手拉住,一步步地顺着姑爷的贴身衣物往下,像极了第一次的场景。 越过重重险阻,终于抵达了目的地,随着姑爷的手把手教学,青葵只觉自己一只手掌不够。 太大了。 耳朵烫的发疼,红的出血。 随着频率的加快,几盏茶的功夫,姑爷突然不动了,只将脑袋枕在自己的胸脯上。 “你自己擦擦……姑爷累了,要先睡了。” 【作者题外话】:不会被404吧,嗷呜…… 第206章 数科比试 翌日清晨。 青葵睁开眼睛,有意识时,狠狠地再掐了下身边姑爷肋下的软肉,然后立马闭眼,装作不是自己干的。 姜佑一个狼嚎,被痛醒了。 可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青葵,姜佑皱眉,自言自语道:“我做梦了?痛楚咋这么真实呢?” 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在里面不动了,青葵试着睁开眼帘,可面对的是一双嘴角上扬的一张好看俏脸。 “我就说嘛,疼的不一样,还装?”姜佑伸手捏住青葵的小脸,让她嘟起嘴巴。 “我没有……”青葵被人抓住现行,一双杏眼不不退反进,仍矢口否认。 “小团子,你看你在犯罪!”姜佑嘿嘿一笑后,舔舔嘴角,又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 …… …… 朝圣书院。 一片银装素裹,屋顶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不时有几只野猫在屋脊上窜过来窜过去,蹦跶地好不欢快。 百院大比已经接近尾声。 不过还有“数”科没进行比试。 眼瞧天气越来越冷,主办方为了提早结束这场比试,临时修改“数”科比试规则。 不再是一轮一轮地晋级取胜,而是一场定输赢。 参加“数”科的学子,全部采用一张试卷评级。 此规则一公布,就引发热议。 这似乎给了每位学子希望。 因为要是按照惯例,要想进入最后的比试,必须过五关斩六将才行。 可如今一场定输赢。 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那些底蕴本就不厚的书院,反正都是一张试卷,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万一超常发挥了呢? 以前连最终试都没有机会进去,这回可算是逮住机会了。 忧愁的就是那些本就将“数”科魁首纳入囊中的书院。 这只比一场,试错率极低。 各种突**况都有。 实在对他们不太友好。 可也没办法,谁叫这鬼天气越来越差呢。 别等比完之后,大雪封城,家都回不了。 所以朝圣书院也是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听雅阁。 以梳了两条马尾辫的覃书舒为首,今日前往考场参加“数”科大比。 “先生,我们去了。”覃书舒有两颗黑宝石般的眼睛,很亮很黑。 她有绝对的信心,“数”科比试,不辜负先生的期望,更不辜负院长的期望。 “嗯,好。”张载老样子,坐在榻上,惬意地摆摆手。 青梧领着学生们去考场,走后,张载才看向屋子里看书的陆云起,道:“云起,姜佑什么时候来?” 梁小虎一事,得尽快解决,姜佑必须在场。 陆云起起身答道:“已经遣人回府请了,大概中午的时候能到。” 姜佑已经从大理寺监牢里放了出来,这陆云起知道。 不过长安县距离内城朝圣书院还有些距离,过来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嗯。”张载点点头。 不久来到考场,覃书舒几人取下肩上挎包,经过门口检查,得以进入“数”科考场。 当覃书舒一脚踏进考场时,就感受到不一样的氛围。 屋子里已经坐了十几个十六七岁的应试者,清一色全部都是男生。 覃书舒有些奇怪,十几个来自不同书院的男生更是奇怪。 怎么“数”科还有姑娘报名参加? 这是奇了怪了! 接着覃书舒耳朵里传来前排两人交头接耳的议论:“怎么还有个姑娘?她行吗?” “看着不太行,也不是咱们看不起她,数科,姑娘家家脑子转不过弯来。” “嘿,你跟我们院长说的一模一样。” “是吧,你看她,估计也不怎么样!” “啧啧啧,兴许是过来择婿的,数科考场清一色的少年才俊,她一个姑娘家家……” “哎哎哎,她看你了,看你了。” “胡说,分明就是看中你了,你可要好好把握住呀!” “……” 前排两个性别为男的学子,毫不顾及地说话。 堂上年轻的监考先生好像没看见似的,低头在做自己的事情。 也不怪他,考试还没开始,交头接耳是被允许的。 只要考试过程中不这样就成。 覃书舒路过两个男生,黑宝石一般的眸中,射出两道精光,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 两个调皮的男生也不羞愧,等覃书舒路过后,还趴在两桌走廊,往后瞄了一眼。 “啧啧啧,看身段,好生养的很。” “你还懂这些?” “当然,小爷我十三岁就逛青楼了。” “吹吧你。” 身后传来粗鄙的话语,覃书舒一脸羞愤,很凝重地找到自己的座位。 咬紧牙关落座,将自己带的物品放在桌子上。 深深呼吸几口气,闭目凝神。 院长大人说过:想要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深呼吸。 覃书舒照做,心里想着:绝对不能被他们两个影响心情,这次我一定会为书院正名。 戌时。 下发试卷。 时间大约为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 由于这次只比一场,所以时间也相应增加不少。 拿到试卷,众人都有些吃惊:咋这么厚?跟练习过的不一样! 每一位来参加大比的学子都来自大端朝有名的书院,师资力量雄厚。 上考场之前,他们都做了大量的练习,希望可以在考场上做到游刃有余。 可这一回,情况似乎有变。 试卷加厚,说明题量巨大! 众人一时有些心慌,强忍心底不安翻开试卷,众人的心凉到了谷底。 虽然题型没变,但数量太多了。 一个半时辰根本答不完。 随着堂上监考先生一生令下,最后一场“数”科比试正试开始。 覃书舒拿到试卷,先是伸了伸手掌,活动十指,然后怀着敬畏之心打开试卷。 先按院长大人教的:浏览试卷,做到心里有数。 第一部分,就是简单的算数,不过数量很多,计算量也很大。 第二部分,应用题,用数字解决生活中的问题,需要读懂题目。 第三部分,附加题,大儒精心挑选的题目,晦涩难解,专门给高手准备的题目。 覃书舒动了,起笔在演草纸上描描画画,这些弯弯曲曲的数字,她练习过无数遍,只为了今天。 所做的功夫,无非就是把试卷上繁杂的数字换算成“姜氏数字”,然后进行列竖式计算,得到正确答案,然后在答卷上再进行换算。 虽然在这个计算过程,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数字转换,但并不浪费时间。 院长大人曾经做过实验,无比的简便。 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要长眼睛,别看错了数字。 第207章 周夫子 听雅阁。 胖胖的吴其礼带着瘦弱的周乾来访。 二人先是一揖,然后像两条哈巴狗一样看着张载,努努嘴示意他把手边的红色盒子打开,拿出些茶叶。 张载极不情愿地把自己仅剩的半斤茶叶,捏了一小撮出来扔进茶壶里。 然后倒入沸水再煮。 就知道这两人来自己这里没好事。 过来白嫖自己好茶的。 二人找位置坐下,等待一品皇宫贡品,江南老白茶! 无聊期间,张载开口道:“这次数科试卷,谁出的题目?” 此次“数”科试卷大改,量加了大约四成,难度也往上提了些许,特别是最后两道附加题,能解出来的据估就是此次“数”科魁首。 如此难的一张试卷,时间只多给了半个时辰,可谓是跟没有一样。 周乾虽然很瘦,但眼睛却是十分有神,他拍拍胸脯,颇为自豪道:“此次数科试卷,以我为首,共七人联合所出。” 周乾为首,朝圣书院“数”科教授七人联合所出,这是下了血本啊……张载心中想到。 瞥了周乾一眼,张载摸摸自己的嘴皮,不同于吴其礼的研究的是“书”科,面前这位瘦弱的小老头可是“数”科的一大宗师。 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比他还热爱“数”科的人了。 要是把这人拐回去给巽山书院的孩子们当“数”科先生,这姜佑不得给老夫加工钱,加酒……张载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流哈喇子。 于是继续摸着自己的嘴皮,装模作样道:“切,还七人联合所出?老夫看不尽然吧,去年夏汛大通河泛滥,淹没沿河几十个村庄,工部主持重修大通河,你们七个人也参与了方案设计,搞了几个月,都没给出具体数值来,老夫瞧这试卷的质量也不怎么样?” 大通河修建于三百年前,为人工开凿,是大端朝一条著名运河。 近年来雨水充沛,夏汛泛滥,大通河又年久失修。 故去年七月时分,大通河在京一段绝口,淹没沿河几十个村庄,毁良田千亩,钱财无数。 工部紧急调派人手抢修,虽是堵住了缺口,但善后还有许多工作要做。 经过商议,工部准备重修大通河,其中一个重大难题就是大通河两条支流改道问题。 如果不改道,明年夏汛还要决口。 工部一合计,干脆联合各个领域的大佬,凑在一起给个改道方案。 参加河流改道的人员就有周乾,工部需要他们测算,给出水坝建造位置,以及两条支流合并时的最大水量。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问题,六七个一生钻研“数”科的老头们,愣是想了一个月,都没给出合理方案和数值,但花费银两可是不少。 这给上头气的呀,把他们一顿批呀! 说书生误国! “胡说!”周乾吹胡子瞪眼,站起来不满道:“那次是我们意见不统一,几个固执的老家伙凑在一起了,谁也不肯相让,所以才耗时许久。这次的试卷我们吸取上了上一回的经验教训,我们每人各出几道题,谁也不搅合谁。” “不互相商量,自己出自己的?”张载眯起一只眼,伸长脖子不敢相信。 “自然!”周乾甩袖。 “你出的题,那有人能解出来吗?”张载十分怀疑。 周乾就是一个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以往出的题目晦涩难懂,也不知道从哪本古书上抄来的。 他恨不得把自己都解不出来的题放在试卷上。 有好几回,院长薛生都找他谈过话。 语重心长道:周夫子,咱们这是在教书,是授人以知识,不是探讨难题,先生总也这样,没人愿意听您的课啦! 初闻时,张载还未周乾打抱不平:世人听不懂,关我周乾什么事? 可到了巽山书院,教一群小孩子念书,张载知道自己错了。 教书和做学问完全是两码事。 你不能拿做学问的态度去教书。 而现在,这个问题普遍存在于各大书院中,所以大端朝的教学到了一个瓶颈环节,需要有人去打破它。 “我出的题,需要学生有一定的钻研能力和对数字的敏感度。”周乾也不知道这一回有没有人能解自己出的题目。 就如同往常做的,这一回周乾还是把自己都没做出来的题目放到了试卷上。 万一有人做出来呢? 小炉里的滚烫茶水“咕嘟咕嘟”地顶着茶壶盖,张载小心翼翼地用夹具夹住茶壶柄,给杯子蓄满了刚出的老白茶。 吸取上一回和吴其礼打赌输了的教训,没把他拐来巽山书院教书,张载想了又想,对周乾说:“周夫子,如今学子算数还是用算筹吗?” 称呼变了……周乾坐下,心里有些不宁。 张载这是有所求呀。 “自然,不过这次试卷就算是用算筹算,也没人能够完成。” 此次“数”科大比,官方承认,能带上考场的辅助计算工具,除开尺子外,就只有算筹。 数的本质就算于计算,“数”科发展至今,计算工具也在不断更迭。 最开始的就是手指计算,后来发展为结绳计算,不过至大端朝,筹算和算盘才是计算的主要工具。 算筹通常是几根小木棍组成,材质千奇百怪,竹子,木头,象牙,兽骨,金属都可以制作算筹。 这个主要看你本人的家庭情况如何。 大多数人还是用木头或竹子,制作几根样式一样的木棍带进考场,方便计算。 “老夫这里有一套略微高明的算数方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张载故意说道,吊着周乾胃口。 周乾一听“算数方法”就来了劲,追问道:“是啥呀?” 张载不语,端起滚烫的茶水放在嘴边吹了几口气,热茶没有要凉的迹象,可张载坚持吹。 周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都快急死了,他最烦别人说话说到一半。 于是起身上前,抢过张载手里的热茶,眼睛瞪得老圆,急道:“您老别吹了,快说呀。” 张载被抢过茶水,不满地又伸手捋了捋胡子,就是不肯说。 一旁的吴其礼看着,着实感慨。 张载自卸职国子监大祭酒,出去一趟后,性子也变得更加亲切,也爱开玩笑了,不想老早时候,总是愁眉苦脸,苦着一张脸。 以前在国子监环境使然,面对官场上的阿谀之辈,张载总是恶言相向,故给人一副不好相与的形象。 不过如今从业于巽山书院,整日面对一群嘻嘻哈哈的小嗨,所以性子逐渐开朗。 第208章 算筹vs姜氏算法 张载捋捋胡子拖延时间还不够,还要用手指捻捻自己衣裳上的线头。 放在眼前瞧了又瞧。 周乾坐立不安,总觉得嗓子眼有个东西噎在那里,他多么希望张载赶紧说出新的算数方法。 张载总不会是在逗自己玩吧? 天下儒圣没有这么无聊吧……周乾心里想到。 又催促道:“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就尽管提出来,我周乾能办到,尽量给您办!” 看的出来,张载不想轻易说出口,所以周乾必须有所付出才行。 张载听罢笑笑,摊摊衣袖:“这可是你说的,老夫可没强迫你。” 周乾闭眼,鼻孔长出一口气,重重地点点头……您老不就是为了我主动开口吗? 张载请周乾先坐,然后亲自起身到书房那里取来文房四宝,铺好纸墨后。 从前往后书写弯弯曲曲的十个数字。 周乾凑到跟前一看,端起下巴,末了哑然笑了一声,拉着吴其礼一起看,指着这十个像鸡爪子爬过的字,笑道:“先生这是捉笔都捉不稳了吗?” 汉字讲究个横平竖直,凸显方正美感,纸上所书“姜氏数字”却是没有半点寻常汉字的优美。 不过张载并不生气,只心里鄙夷一个劲儿的鄙夷:两个没见识的老东西,一会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写完数字,张载抬头看向周乾,说道:“来一个难一点的算数,老夫不用算筹,也不用算盘,最多十五息给你算出准确答案。” 十五息! 看似很多,但对于算数来说,还是太少了。 平日周乾用算筹,算一个难一点的算数,也要三十息上下。 这还是常年熟悉算筹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十五息,怎么可能? 周乾摇摇头,不太相信。 “这样吧,我用算筹和先生比较一下如何?”吴其礼想着,自己坐着也没事干,不如就参与一下。 挣个茶费钱。 要不然老白嫖先生的老白茶,这心里过意不去。 听雅阁里有算筹,不过不知道被薛生放在哪里。 三人找了许久,终于在书架顶端的盒子里,找到一副象牙做的算筹。 吴其礼执算筹,摆在桌子上,看着对面执笔的张载说道:“先生,真的要这样?要是我赢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啊?” 张载冷哼一声,看着满脸是笑的吴其礼:“说话前,能不能把表情控制一下。” 吴其礼砸吧嘴巴……不好意思,马上第一次就要把大儒赢了,这忍不住。 周乾看两人准备好,就宣布自己“略微难”的题目:“三千六百五十八加上一万九千八百六十三减去三千五百一十一。” 听完题目,圆脸胖乎乎的吴其礼偏头看了周乾一眼,好像在说:你把这个叫稍微有些难? 周乾没看吴其礼,出这个题,他故意留了个心眼。 算筹算数虽然简便,但是有个难点,数棍表示五,横棍表示一,数字越大,所用棍数就越多,最多要用五根算筹表示一个数字。 而且零要用留空表示,这很容易在誊抄算法时,空位被忽略,例如把两百零八当成二十八,这是常有的事。 此题加减法混合,数字也偏大,用算筹得一阵时间摆的,别说十五息,三十息能摆完就算好的。 “两万零一十。”周乾还在为吴其礼自求多福时,耳边传来张载轻飘飘的话。 偏头一看,张载的纸上,用了一个奇特的算法,答案赫然就是两万零一十。 “十三息,老夫数过了!”张载放下笔,再说。 从周乾说完题目,到张载算完题目,一共只用了十三息,比十五息还少两息。 要不是自己不熟练,肯定还能少……张载心里暗想到。 “先生,您不会也不能瞎算呀。”吴其礼还在摆着自己的算筹,刚把九用五根算筹按照规则摆好。 他认为张载的答案就是在胡说。 自己也算手快的了,自己连数字都没摆好,张载怎么可能得到正确答案呢。 不可能,不可能…… 张载笑眯眯地看向周乾,同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喂,醒醒?” 两万零一十! 两万零一十! 这个算数题可不是周乾胡乱瞎出的,而是此次“数”科试卷上的一道原题。 周乾算过,用算筹算过,总共用了二十七息,而且还是在极为熟练的情况下。 先生怎么可能,只用十三息呢? 周乾“嘶”了一声,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再看看张载桌子上留下的草稿。 虽然看不懂这些弯弯曲曲的东西代表什么,还有这个类似“竖式”的计算。 可最终结果摆在这。 做不了假! 张载趁周乾还在迷茫,震惊之余,已经去喝自己凉掉的老白茶了。 吴其礼瞧周乾神情不对,推推他:“你怎么了?” 吴其礼到现在都不相信张载算的是正确的,肯定是瞎答的。 “先生是对的,答案就是两万零一十!”周乾机械地扭头答道。 吴其礼听罢,一把撇下手中的象牙算筹……怎么突然感觉这么没劲呢! 你俩商量好了,玩我呢? 周乾发誓,自己绝没有提前透题,也绝没有告诉张载答案。 那只有一个结果了:张载所书真是一个“略微有些高明的算数方法”。 “不可能,不可能……”周乾又一个劲地往后退,同时嘴里一直嘀咕不可能。 周乾身形单薄,人长的瘦,虽不至于颧骨突出,眼窝深凹进去,但也差不了太多。 人也黑,这一凝眉眯眼,好像有人欠他钱不还似的。 吴其礼走到张载身边坐下,端起凉透的老白茶一饮而尽,说道:“先生,他这是怎么了?” 张载摩挲手里的包浆酒葫芦,嘿嘿一笑:“信念崩塌,见到了不可知之事。” “不可能!” 远处的周乾突然大吼一声,然后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两眼直勾勾地盯住张载,说道:“不可能,我不信,除非再试几次。” 张载咂咂嘴巴,摇摇手中的酒壶:“若老夫赢了,你跟老夫走,去巽山书院教书。” 周乾想都不想一下,重重地点点头。 一旁的吴其礼也没来得及阻止这位喜欢钻牛角尖,固执的“数”科大儒。 你上了儒圣的当了! “纸笔取过来,你说,老夫来验算,让你心服口服。”张载指着远处桌上的纸笔。 周乾小跑取过来,放在小案上,然后又脱口而出几个算数。 张载一一解答,速度飞快,而且准确率百分之百。 周乾看罢,一口气悬在胸腔中,久久挥吐不出。 “可作乘除法?” 张载点点头:“简单,不过老夫并不熟练。” 第209章 姜某人到朝圣书院要开始装逼了 “数”科比试现场。 气氛凝重。 由于这次试卷计算量太大,考场内的学子皆使出浑身解数。 算筹摆的满桌子都是。 一些学子因为太紧张的缘故,算筹掉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这无疑更加刺激了众人原本就紧绷的神经。 有黑宝石般明亮眼睛的姑娘覃书舒,又问年轻的监考先生讨要两张演草纸。 监考先生下来送演草纸时,发现这姑娘们竟没带算筹,反而是演草纸上写的密密麻麻,一时直摇头。 这姑娘,想来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覃书舒看着如此试卷,心里想到:正适合我! 不怕你计算量大,我有法宝:姜氏数字以及竖式计算。 前面覃书舒算的很顺利,内心还有点小骄傲:就这? 应用题虽然绕弯子,但也不是很难,院长大人出的题比这些可绕多了。 最后两道附加题倒是有些不一样。 不过覃书舒提笔只写下了一串数字:三点一四。 …… “团子,你去不去,不去姑爷可又要走了?” 一大早,就有人拿着陆云起的将令,指名点姓要姜佑速速入内城,去朝圣书院。 屋子里,姜佑正在穿衣,系衣带,偏头望了还在床里睡懒觉的青葵一眼,问道。 被子里的小人扭扭屁股,不吭声。 该死的姑爷,又让我做那等事,手都酸死了……被窝里,青葵紧闭双眼,粉嘟嘟的嘴唇紧闭,拳头也握着。 一想起昨晚的事,青葵就恨不得把姑爷暴打一顿,解解气。 “真不去,那姑爷可真的走了?”姜佑系好衣带,穿好外袍,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云起的命令还是不能违抗,要是去晚了,估计那女人又要好一顿说自己。 听见门开了,人也走了出去,屋子没了声响。 被窝里的青葵急了,掀开被窝坐在床上,小手狠狠地捶了几下床,嘴里不满嘀咕道:“又把我丢下,又把我丢下,姑爷不喜欢我了……” 以前,姜佑出门,不管什么事,身边总带着青葵,小丫头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现在,姜佑变了,不带着青葵了。 青葵嘴上不说,心里却十分别扭,眼瞧着豆大的泪水就要从眼眶里夺涌而出。 “又把我丢下……”青葵坐在床上,小手揉着眼睛,微微低着脑袋,像个可怜的小团子。 “呀,这是谁家的小姑娘,怎么在哭呀?”门口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青葵赶紧一掀被子,钻了进去,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姜佑也不装了,刚才是故意出去,就是想看看青葵的反应,现如今知道丫头心里有自己,别提多开心了。 走到床边,隔着棉被,拍拍里面的人,姜佑又说:“姑爷怎么会把你丢下呢,这辈子都不会,快起来,进内城吃好吃的啦。” 被子里的青葵动动,嘴里嘟囔:“不去。” 姜佑轻笑一声,手掌抄底,摸了进去,一把拽出青葵的胳膊,一用力,将她整个身子拽了出来。 然后迎接青葵的是一个大大的怀抱。 姜佑坐在床边,搂着青葵小小的软软的身子,鼻间满是小丫头身上的香气,害怕她冷,又和着被子,看着青葵可怜兮兮的一张小脸。 姜佑勾起唇角,在她额头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满意笑笑:“我的小团子呀,起来吧?” 青葵手掌擦擦眼泪,瘪着嘴巴,不看姜佑。 姜佑又亲了一口,说道:“不起,姑爷就一直亲。” 青葵嫌弃地用手掌擦擦额头。 “啵” 再擦。 “啵” 嫌弃地再擦。 “啵” …… 如此往复十几个来回后,青葵缴械投降,如今脸蛋红扑扑的,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姜佑亲自动手给丫头穿衣裳,动作温柔而小心,套上小小的棉袜,穿上鞋子,穿上外袍。 最后伸手摸了摸青葵的脑袋:“小团子,真乖!” “我不是你的小团子!”青葵叉起小蛮腰,傲娇道。 可又瞧见身边男人凑上来的嘴巴,青葵连忙认输:“我还没洗脸,我先去洗脸。” 姜佑看青葵落荒而逃,一个人在屋里咯咯直笑。 不多时,二人登上府外等候许久的马车。 差不多两个时辰,二人趁着正午进了内城的门,然后前去朝圣书院。 把青葵从车上抱下来,主仆两个手拉手站在一座高大的门楼底下,两脸震惊。 “姑爷,人家书院好大,好气派呀!”青葵仰起小脑袋,惊叹道。 “啧,公家办的书院就是不一样。”姜佑轻摇几下脑袋,也不得不感叹如此感叹。 看看人家这高大门脸,再看看人家门口两尊威严的石狮子,再看看这台阶,再看看书院前的空地……这么一比,自家巽山书院完败。 随后,二人在领路人的带领下进入朝圣书院。 直奔听雅阁。 在听雅阁外,主仆两人远远地瞧见紫衣陆云起,她正一脸凝重地看着楼前的湖泊。 走到近前,青葵高兴地叫了一声:“上将军,我和姑爷来看您啦。” 陆云起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将两人上下打量一遍,目光最终落在二人紧紧牵住不放的双手上。 凝重而又释然。 “上将军唤我何事?”姜佑像个小白一样,还是没有放开青葵的手,直接问道。 有什么事,回来不能说,非要让自己亲自前来? 陆云起伸手拍拍青葵头上的积雪,把她拉在自己身边,主仆两人的手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接下来一段时间,陆云起详细讲述了梁小虎的事,以及张载与薛生的质疑。 初闻,姜佑有些苦笑不得:小虎啊,叫你写诗,没让你背诗呀! 果然,千古名句在哪个世界都能引起某些人物的注意,从而引起他们的怀疑。 做了一辈子学问的张载根本就不相信,劝学与咏竹是一个八岁小童所著。 这不,叫自己过来,想要审问梁小虎。 “你如何打算?”陆云起看向姜佑,想问问他的意思。 姜佑挠挠头,率先进楼:“还能什么打算,这事上将军就别管了,我来!” 门口的陆云起一脸懵逼:做了一回牢,敢这么和自己说话了? ps:注释:我国古代数学一直没能从跳出经验主义的桎梏将数学抽象出来,发展出抽象的数学观念和数学体系。 所以大部分的例题典故都是围绕着算法的初等数学,大约就相当于小学奥数,没能跨越步入高等数学的瓶颈。 …… 第210章 姜二郎一云游老僧,再背锅 进入听雅阁,抬脚步上二楼。 入眼的不过是三个糟老头子,一个老相识张载,另外两个不认识。 不过看风度和气派以及身上的儒衫,应该都是大人物。 更何况张载亲自接待他们,都是姜佑惹不起的人物。 不管个三七二十一,姜佑进门,先是双臂探出,然后躬身一揖,显得极为虔诚有礼:“学生见过三位先生,拜三位先生安!” “哦,你来了。”张载在软榻上惬意地坐着,手里端着茶碗对门口的姜佑一指,给吴其礼,周乾介绍道:“这位就是老夫方才提到过的,巽山书院的院长,姜佑。” 吴,周二人一瞧门口站了位年轻人,心里下意识地想到:这不去做相公馆的头牌可惜了。 “姜佑?”周乾突然站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张载,但手指却是指着门口的姜佑确认道:“他就是姜佑?” 张载被干瘪瘦弱的老头周乾突然的两嗓子,吓得浑身一哆嗦。 “没错,他就是姜佑。”张载点点头道。 然后,还没反应过来的姜佑,就看见一个瘦弱的小老头,嘴巴张的老大,眉飞色舞地像自己飞奔过来。 一到跟前,周乾就拉住姜佑的手,一只眼眯着,精神抖擞地问道:“姜氏数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姜佑正欲回答。 周乾又问:“竖式计算法又是如何想出来的?还有你还会其他的精妙算法吗?” “呃。”姜佑挠挠脑袋,有些受宠若惊。 哪知周乾丝毫不顾及自己大儒的身份,整个身子贴在了姜佑身上,踮脚仰起下巴问道:“快说!” 姜佑深呼吸一口气,心中措辞正欲回答,余光瞥见进门的陆云起。 陆云起一张俏脸怔在原地,看着身边两个大男人贴的如此紧密,还拉着手……自己进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许久之后,待周乾稳定下来,众人才得以进入正题。 说实话,实在也不怪一生研究“数”的周乾如此反应? 实在是他今日亲眼得见一种极为精妙的算法。 要知道,做学问的人,一旦投入自己研究的领域,有所突破,发现新知识时,几天几夜不合眼,不吃饭是常有的事。 周乾被吴其礼拉住,心里一个劲地在鄙夷:注意点形象,注意点形象,这还有外人呢。 一个大儒如此模样,成何体统! “要不,把小虎叫进来?”张载看向姜佑提议道。 这事因梁小虎两首来历不明的诗而起,他要在场。 之所以请姜佑过来共同处理此事,也是一起见证。 “大师兄还没来,要不再等会儿?”身着紫衣的陆云起在旁发话。 这件事薛生从头到尾都参与过,理应等到薛生过来才开始,她已经派人去请了。 “大师兄?”姜佑并不知道陆云起口中的大师兄指的是谁,只是脑子中凸显出一个浑身长毛,耍棍子的毛猴形象。 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 陆云起解释道:“是我大师兄,老师的关门大弟子。” 张载的关门大弟子? 陆云起叫他师兄,也就是说陆云起也是张载的弟子? 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不知道。 姜佑觉得自从在大理寺监牢里待几天,自己就与这个社会脱轨了。 “也好,一切等薛生过来再说。”张载抚须,同意陆云起的这个提议。 哪知姜佑摆摆手,风轻云淡道:“不需要,谁也不需要来,我来解释这件事。” 看看榻上的小老头,又看看陆云起,又偏头看看吴,周二人,姜佑起身,凑到张载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张载听罢,眼睛忘记了眨,而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怪不得……” 随后招手吩咐陆云起:“不必请你大师兄过来了。” 陆云起不明白:“为何?” 怎么突然就不需要了,姜佑到底说了什么? 看姜佑平淡的样子和张载一副释然的模样。 好似梁小虎舞弊之事已经解决了。 只一句话的功夫! “不要问,快去,叫薛生好生做自己的事。”张载催促陆云起赶紧去办。 陆云起没有办法,只好先离开,召自己的人回来。 陆云起走后,也熟悉内情的吴其礼问道:“先生,此事解决了?” 张载笑眯眯地抚须点头,说道:“是老夫与薛生多想了,此事多说无益。” 梁小虎没有舞弊,只是年龄小,不懂规矩,误把他人试作抄录而已。 方才姜佑说:“劝学与咏竹皆为姜二郎所作,我一日以此规劝巽山众位学子,怕是小虎用心记住了。” 也是,这世间还有谁能作如此好的试作来? 唯姜二郎不能作! 可说一千道一万,梁小虎不按规矩来,抄录他人诗作,坏了此次大比的规矩。 还好还好,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 回去后,再好生训诫梁小虎。 不是他人借梁小虎之手舞弊就好! 张载多日悬着的一颗心可算是能放下了。 虽说自己这样做也有包庇之嫌,但人嘛,总会包庇,更何况梁小虎年纪还小,事事不通,往后改了就成,不必拉到大庭广众之下苛责。 “该我了吧?”周乾挣脱开来,走到二人面前。 张载努努嘴,耸耸肩……人,你随便拿去。 “说,姜氏数字和姜氏算法,到底……” “全部都是我师父,一云游老僧,姜二郎所作。”姜佑已经明白过来周乾为何见到自己如此激动。 于是干脆把锅甩给虚无缥缈的姜二郎! “你师父何时回京?”周乾不死心。 “云游老僧,归期不定,可能是明年,也可能是十年后,当然,不回来也是有可能的。” “那你作为姜二郎的弟子,可知姜氏数字,姜氏算法是如何想出来的?” 既然抓不住老的拷问,那小的也成……周乾心里想到。 姜佑抿嘴有些难办,心里鄙夷道:你问就问吧?问什么怎么想出来的?这我哪知道,好用不就成了? 姜佑当初授课,也是为了图方便,没解释怎么来的,反正简单好用不就成了? 管它怎么来的。 第211章 世人皆如此,见不得女子好 午后。 覃书舒闪着漆黑透亮的一双黑宝石眼睛,惊喜地发现院长大人也来了。 于是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快步走到姜佑身边,恭敬一拜:“学生见过先生。” 姜佑抬手叫她起来,温和笑笑:“今日数科感觉如何?” 通过和周乾几人的交谈,姜佑知道今日“数”科比试,这可是巽山书院扬名的大好时机。 能不能一飞冲天,就看自己的学生能不能在“数”科一门中夺得魁首。 而姜佑心目中的魁首位置就是覃书舒。 这姑娘机灵,谁说姑娘家家就不擅长数学? 覃书舒直起腰,想了一会才说:“中规中矩,会的都答了,只是最后两道题学生只写了答案,没有写过程!” “最后两题?” 覃书舒又说:“求圆周率和确定水坝的位置。” 姜佑先是点点头,然后突然惊恐起来,试着问道:“圆周率你写的多少?” “三点一四。”覃书舒如实答道。 姜佑听罢,有些茫然,同时感叹周乾还会再来找自己的。 忘了,这个世界,圆周率还没精确到小数点后。 “先生,你怎么了?” 姜佑摆摆手,失魂落魄地站起来:“没事,没事。” …… 入夜。 周乾和一众教授一同批改“数”科试卷。 早上经过“姜氏数字”等一系列洗脑,周乾有些心不在焉,他想马上放下手上的事情,去研究新东西。 他有预感,姜二郎创造出来的计算方法,可能推翻以往延续千年的算筹学。 而且,它更简便,更不容易出错。 “这届学子答的可真不怎么样。” “也不怪他们,临时更换试卷,确实不太容易。” “……” 耳边听见同僚的对话,周乾摇摇头,他们确实没说错,此次“数”科试卷大改,一大批学子都非常不适应。 答的也是惨不忍睹。 而此次试卷,出卷的自己几人就故意加大了计算量,这无疑进一步加大试卷的难度。 可以看出,一些学生前面答的还可以,到最后彻底乱了阵脚,时间不够用,算筹不熟练,真是错漏百出。 “周夫子,你那里情况怎么样?”有人询问。 “不尽人意!”周乾如实答道。 目前批改的接近几十张试卷,没一张达到自己的预期。 有的甚至连应用题都来不及答,更不要说最后两道附加题了。 叹了一口气,周乾取过一份试卷,继续批改。 手里的朱笔迟迟没有落下,桌子旁照亮的蜡烛熏得人眼睛疼。 不知不觉,已经翻过一页。 周乾拿笔杆戳戳太阳穴,继续看下去,对照手边的正确答案,一一比对。 朱笔还是没落下去。 第三页,终于,周乾笑了,一个小圈圈落下去,同时心里感叹道:真是不小心呢,这个错误完全可以避免。 第四页,第五页……直到最后一页。 呦,还有人答自己出的附加题……周乾心里轻笑几声。 三点一四! 答案只有四个字。 蓦然间! 手里的朱笔“啪嗒”一声掉落,周乾像是反应了过来。 自己只落过一次朱笔,也就是说这张试卷,迄今为止,只错了一道题! 周乾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大口大口地喘气,大冬日里额头竟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呼吸仿佛停滞了一般。 他没有去捡掉在桌上的朱笔,而是把手中的答卷从第一页开始,从前往后又翻看一遍。 同时手指指着每一道题,对照正确答案一一比对。 越比他的心就愈发激动,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惊喜。 这人只错了一道题。 怎么可能? 不可能呀! 扬起的眉毛又放下。 此次答卷由七位大儒联合出卷,所出题目不仅量大,而且难度偏高。 没有人敢断言:自己能在一个半时辰内,答完所有试题。 几位大儒把卷子出出来之后,心里有数:能答完一半的题目,这人就算不错了。 可是,如今自己手上竟然有一张除开附加题,只错了一道的答卷。 周乾一开始以为自己不在状态,误判。 可回过神来又对照一遍,确认无误,真的只错了一道。 瘦弱干瘪的小老头有些坐不住了,嘴巴咧了起来,想把这张试卷给其他人一观。 可一想,自己还没判完,于是按耐住激动不已的心情。 翻到最后一页。 这两道附加题是自己所出。 没有正确答案,因为周乾也解答不出来。 “三点一四!” 试卷上只写了四个字,没有计算过程。 拾起朱笔圈了起来,表示错误,可当即,又描了描,这下可好了,成了一个红疙瘩。 随即,周乾拿朱笔在旁的空白地方,重新写上这位学子的答案:“三点一四。” 周乾为“数”科大儒,这次附加题的题目来自前朝的一本古书。 古书中将圆周率精确到三。 可是周乾倾其一生证明,直到前几年,周乾发现圆周率不止三,三小了。 三点一四? 一四指的是小数吗? 周乾用朱笔把一四用圆圈圈起来。 这个时代,有小数,不过要用圆圈圈起来表示。 点代表的是小数吗? 周乾心里怀疑道。 三点一四……没有过程,自己没法判别。 …… 翌日。 “数”科唱榜。 当魁首是一个姑娘家家上台领奖的时候,台下数百位学子发出一阵唏嘘声。 多是不满。 姜佑一干巽山书院的人藏在人群里,这次除开覃书舒一人夺得魁首,其他巽山书院学子也都得到了不低的评级,最低也是甲下。 台下唏嘘声自然听在姜佑的耳朵里,可这位院长并没有什么表情。 而是心里想笑,同时在感慨还是现在好呀,不像后世惹得众怒,大家就会蜂拥而起,振臂高呼:“黑幕,黑幕,黑幕……” 正在想事情,身边陆云起小声道:“世人皆是如此,见不得女子好!” 感受到身边陆云起的不悦,姜佑也小声嘀咕了一声:“束缚教条在那,也怪不得世人!” 陆云起听罢,回味姜佑刚说的话,一时竟找不到理由反驳。 不过还是狠狠剜了姜佑一眼,表达自己的不满。 这女人……姜佑心里直摇头,不再说话,还是自己的小团子可爱。 偏头去看,身边的青葵戴着厚厚的绒毛毡帽,正低头啃着手里的地瓜。 第212章 姜某人怂恿去争 覃书舒顶着巽山书院的名头上台领奖,一时风光无限,小姑娘可不管台下人如何看待。 她自认为自己做到了本心,正常发挥而已! “数”科魁首。 当之无愧。 …… “真是晦气,一个女子竟然上台丢人现眼!” “你小声点,台上还有人呢。” “我说的有错吗?” “别说了,回去吧。” 一名白衣学子被同伴拉住,结束了此次大比经历,不过他越想越气,到最后干脆挣脱同伴,快速穿过人群。 几步跨上高高的台阶,抢过唱榜人手上的铜锣。 “铛!” 一声铜锣的清脆响声,把即将要走的众人重新拉回来。 众人看见台上站了一位白衣学子,一时好奇怎么一回事。 “吾乃朝圣书院周昆齐,数科学子,潜心学习数科二十余载,如今却比不过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这天理何在!” 名叫周昆奇的白衣学子,站在高台,振臂高喊道。 “下去,胡闹什么?”台上的管事赶紧走到跟前,厉喝一声。 哪知周昆奇根本就不怕,或许正在气头上,再敲一下手中的铜锣。 “铛!” 这次更加用力,声音也更响。 震得管事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捂耳。 “吾乃朝圣书院周昆奇,此次数科大比,我不服!”周昆奇大喊道。 “还真有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啧啧啧。”巽山一众,为首的姜佑咂嘴叹道,也不走了,甚至双臂环胸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 陆云起回过身子,凝眉回味姜佑的话:吃螃蟹?何意? 陆云起身边的覃书舒一脸凝重地看着台上作妖的周昆奇,小手紧握。 台上周昆奇还在和管事纠缠,谁也不肯让谁。 “朝圣书院不公!误我等学子啊!” 突然,人群中爆发骚乱,冲上去好几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他们齐声高呼。 管事毕竟势单力薄,很快淹没在人群当中。 “朝圣书院不公,误我等学子啊!”台上人再喊,声音无比洪亮,好像有所准备而来。 随着胡闹的人越来越多,余下的学子也纷纷议论起来。 “是啊,数科魁首,怎的会由一个女子夺得?我看这里面八成有内幕。” “巽山书院,没听说过呀,估计……” “朝圣书院不公,倒是……” “我听说,台上周昆奇是个数科天才,早就将此次魁首之位纳入囊中,可没想到杀出一个女子。” …… 身边的人越来越激动,只巽山一众没有开口。 覃书舒十五六岁,一张俏脸紧绷,黑宝石般的眼睛露出凶光,牙齿紧紧地咬着,手握成拳。 姜佑看罢,只推了覃书舒一把,嘴角翘起:“若过意不去,也不必再忍!” 覃书舒回头,看了院长大人一眼,然后郑重地一拜,陆云起还没来得及阻止,这幽州来的姑娘,就冲上台去。 大声喊道:“吾乃数科魁首,巽山书院覃书舒!” “你干什么?”陆云起紧盯着怂恿的姜佑,不解道。 姜佑挖了挖鼻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忍耐是有限度的,很显然,现在不是忍耐的时候!当奋起反驳,方能定乾坤。” 姜佑不仅教书,而且教做人的道理。 这些,巽山一众深有体会。 所以孩子们才对这个经常翘课的院长大人爱戴有加。 覃书舒的突然上台,把台上闹事的一干人等吓了一跳。 这姑娘梳了两条马尾辫,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周昆奇,说道:“你就是周昆奇?” 白衣学子周昆奇上前一步:“是又怎样?” 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覃书舒,周昆奇自然不惧。 想自己就读于朝圣书院,研究“数”科二十余载,难道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吗? “此次数科大比,你不服?”覃书舒瞪圆眼睛,又问。 周昆奇背负双手:“不服,说什么也不服!” “如何不服?你我在相同的时间答卷,批改试卷也是你朝圣书院名宿大儒,我巽山小门小户如何阻止?可既然将数科魁首之位给了我,你还有什么不服?”覃书舒口齿伶俐,这一点姜佑很是欣赏。 相同的时间,答相同的卷子,而且批改试卷的人还是朝圣书院的人。 覃书舒这个魁首之位名正言顺! 众人一想也是,你周昆奇在自己家里都比不过别人,有什么脸不服? 周昆奇被一顿话噎的愣在当场。 “我要求查看答卷!” “与你看又何妨?”覃书舒一挥手,颇有气势。 陆云起在下面看的,两眼放光,不愧是自己从幽州带过来的人,这性格老娘……本将军喜欢。 人太软弱没用,该硬的时候得硬,想着还看了身边的姜佑一眼。 “院长来了!”有人突然高吼了一嗓子。 薛生极有气派地在众人簇拥下上台,先是狠狠瞪了周昆奇一眼,然后一挥袖,面对底下芸芸众生:“朝圣书院立院三百年之久,要点脸面,此次数科大比,公平公正!” 一言定性! 薛生给此事定了个性。 院长的话还有点公信力。 哪知周昆奇像脑淤血了似的,不肯退让:“不行,我要求查看试卷!” 薛生回一步,眼睛死死地盯住周昆奇的眼睛,用了众人都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别以为本院长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周昆奇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看向台上刚才支持自己的几人。 那几人看向薛生,也是一个劲地后退。 几人畏惧,可薛生突然加大声音:“朝圣书院学子周昆奇,坏了书院的规矩,理应逐出书院,不过既然你一再要求,本院长也不好阻止,来人,去库房取周昆奇和覃书舒的数科试卷!” 有人赶忙去取了,不过路上得花费点时间。 薛生虽然在听雅阁张载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但是不要忘了,他可是朝圣书院的院长。 没有点本事,可真的干不来。 “若是因为技不如人,今后就滚出朝圣书院!” 周昆奇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抿进嘴唇,心里在想:自己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背后那人怎么还不现身? 第213章 奸诈狡猾的薛生 周乾,吴其礼众位朝圣书院教授,紧赶慢赶地赶到唱榜的地方。 听说是出了大事! 底下学子聚众造反了! “周夫子,你来的正好,上台一观二位学子的试卷,看看是否有错漏之处?” 瘦弱干瘪的小老头刚来,就被台上的薛生指名点姓地上台。 周乾,那不是“数”科大儒吗……众人心里想到。 在场的都是喜好“数”的各地学子,自然听说过周乾的名号。 此人研究了一辈子的“数”,大端朝无出其右,当的起一个大儒的名号。 周乾好不容易上台,手里就被递过来两张卷子。 “李,刘二位夫子也一起上来吧,别让有心人说我朝圣书院不公?”薛生叫随周乾一起来的两位“数”科大儒一起上场。 说这句话时,还故意瞥了周昆奇一眼,意思好像在说:你要的公平,本院长给你! 周昆奇被薛生一记眼神盯得心惊,藏在背后,众人视野之外的手掌止不住地颤抖。 强忍着心中不安和悸动,周昆奇活动手指,而后上前几步,凑到以周乾为首的三位大儒身边,他倒是要看看覃书舒的卷子答得如何?怎的就胜过了自己,得了魁首之位? 其实这次周昆奇的评级并不低,甲中,只屈居于魁首一人之下。 可他不能允许的是在自己头上的竟是一个黄毛丫头! 是别人也就算了,可…… 周乾三位“数”科大儒对比两张卷子,不消片刻就有了结果。 其实批改试卷的时候,覃书舒的试卷就在几个大儒手上传阅过,得到一致赞赏,说大端朝出了个天才! 不过院长要比,三人现在也是装装样子罢了! “周昆奇是吧?要不要看看魁首的答卷,你可以自己比较一下,看看输得到底冤不冤?”周乾认识周昆奇,也教过他。 只是今日不能以师生的身份对话,因为周昆奇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到朝圣书院的底线。 连带着周乾也是不喜周昆奇今日的胡闹。 别人都没有说书院的不好,你一个自家的,竟然窝里反? 不是请等着让旁人看笑话吗。 周昆奇接过覃书舒的答卷,从头到尾地看一遍,末了只是额头直淌汗。 凉意从脊梁骨直冲头皮……输了,一切都输了! “谁说女子不如男!你给我记好了,吾乃覃书舒,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巽山书院也!” 覃书舒一甩脑后两根麻花辫,指着周昆奇说道。 姑娘家家眼中的倔强和不屈服于命运的抵抗,在覃书舒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就算别人再不服,但证据摆在这。 自己魁首之位。 名正言顺! 此刻薛生上前,一把夺过周昆奇的答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当中,撕的粉碎,然后往天上一扬。 对一个人最大的打击无疑就是否定他的一切,薛生践踏了周昆奇最后的尊严。 这位院长要开始他整顿朝圣书院学风的第一步! “即日起,周昆奇逐出朝圣书院,永不再用!”薛生一挥袖袍,大声喝道。 周昆奇一个天之骄子,瞬间跌倒在地,一时间双目无神,任凭几名管事把他抬着下了高台。 台上还站了几位刚才起哄冲上台的学子,不过不是朝圣书院的。 面生的很。 几人一看周昆奇已经被拿下,就想灰溜溜地逃走。 可是薛生一声厉喝,叫住几人:“诸位云崖书院的高徒,为何还逗留在京城?” 薛生有个优点,那就是记性好。 几人虽然面生,不过却是记得。 那日是大比第一日,在书院门楼外站在杨砚生后面的几个蓝衣学子,薛生有些印象。 不过如今几人换了一身衣裳,想蒙混过关。 薛生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院长大人,我们白鹭书院的?您认错了吧?”台上有人赔笑说道,矢口否认自己几人来自云崖书院。 “白鹭?”薛生声调上扬,打量几人几眼,问道:“那你们王院长身子可好?我与你们院长可是老友。” “好,一切都好,多谢挂念!”学子想都不想就说道。 哪知薛生突然发飙,指着几人鼻子高声道:“白鹭院长姓李,不姓王!” 好奸诈的薛生呀……众人心里一致想到。 方才只不过是这位年近五旬的院长出言在诈对方,没想到对方想都不想就上钩了。 “看不出来呀,您的这位大师兄为人挺奸诈狡猾的!”人群中,毫不起眼的姜佑,用胳膊肘捅捅身边的陆云起叹道。 昨夜在听雅阁,姜佑在场,也通过张载的介绍,结识这位朝圣书院院长。 昨夜的薛生在张载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今日怎么就像脱缰野马一样,放飞自我了? 紫衣陆云起捂捂胸口,对姜佑用胳膊捅自己的这种行为十分不满,真是做了一回牢,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 小赘婿好像硬了! 不满归不满,不过陆云起很庆幸自己今日来了,要不然也看不见如此热闹。 “那叫聪慧过人,什么奸诈狡猾?”陆云起对薛生的印象可与旁人不同。 看的出来,薛生并不像平日里表现出的那般好说话。 曾听恩师说过,大师兄十分厌恶官场上的交际,但他又是十分擅长官场交际。 最会揣度人心! 只是志不在官场罢了! “对了,你没看出来几人的不对劲之处吗?”陆云起又问。 台上来闹的几位学子出身云崖,说明他们早有意图,可能刚才打头阵的周昆奇也是被他们给扔出来的。 且看着吧,后面的大戏才刚刚上演。 “看出来了,又怎样?您的大师兄在前顶着,无妨!”姜佑倒是对薛生信心十足。 台上对峙继续。 薛生使计诈出台上闹事学子的真实身份,赫然就是早该离京的云崖书院学子。 “杨砚生,给本院长滚出来!”薛生一双眼来回扫视台下众人,骂道。 杨砚生? 带头插队,名满京城的副院长? “院长大人,您搞错了吧,我们真是白鹭书院的学生。” “聒噪!”薛生瞪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吼道:“杨砚生,你再不滚出来,明日我就上一道折子,参你云崖不守规矩,以大欺小。” 薛生坚信,杨砚生就藏在底下。 慢慢的,众人发现,一个吊三角眼的老头,手里高举两幅卷轴,慢慢的地走上高台! 第214章 杨砚生又蹦跶出来了 杨砚生吊三角眼是他最显著的特征,也因此,这老头平日里看起来颇为高傲。 总是高人一等的样子。 再加上出身云崖书院,天下第二的书院,杨砚生就更看不起旁人。 一副唯我独尊,坐地升仙! …… 杨砚生上台,看样子有备而来。 一身干练的灰蓝儒衫,带高冠,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腰环玉佩。 长袖勾勒云纹,显得古朴大气。 苍老的面容更显得其威严,至少在年纪这一方面,他稳压薛生一头。 左右手各擎一副卷轴。 他踏上高台,然后高举双手,将卷轴徐徐打开,面对台下众人。 薛生突然想起什么,想要去阻止杨砚生的行为,可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一众云崖学子早就将薛生围得水泄不通。 卷轴打开,由杨砚生亲自书写的两首诗。 杨砚生温厚沧桑的嗓音传出:“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对诗的评判有自己的标准。 当即就有人拍掌高呼:“好诗呀!” 杨砚生无视台下,面无表情的又念了一首:“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台下众人开始躁动起来,纷纷往前挤。 想要一观大作。 “好诗!” 杨砚生又说:“此二首,一首劝学,一首咏竹,皆是此次书科大比涌现出的诗,此等好诗,却被朝圣书院埋没。” 此次书科大比涌现出的? 那为何没有出现在诗榜上? 不应该呀! 众人心里一致想到。 千百年来,文人骚客最爱的不过是诗词罢了。 谁得了或作了一首好诗好词,总要分享一番。 文人夺名最快,最有效的一种方式也无非是以诗词夺名。 文人聚会,也总是绕不过诗词。 所以此次朝圣书院大比,也设置了诗榜,从各位学子答卷中摘取。 每一首诗都得万千学子拜读,然后品评一番。 今年大比,诗出的极多,但都不怎么好,诗榜上的几首诗如今细细品来,还不如杨砚生手里拿的两幅。 可这两幅为何没上诗榜呢? 众人奇怪。 于是议论四起。 引起众议,杨砚生的目的已经达到,他张嘴又说:“朝圣书院不公,此二首诗在一位八岁小童试卷中摘取所得!” 此言一出,更引起一阵轰动。 “什么?八岁小童?” “岂不是神童了?此二首绝对可以当选年度最佳,无人能出其右。” “八岁小童,诗童呀,可要去拜访一下。” “就是就是。” “我等愿称之为师!” “……” 前几句听起来还算正常,但是后面杨砚生真是替这些学子的智商感到捉急! 你们就没有参悟老夫话里的真意吗? 八岁,八岁呀! 能作出这样的好诗来? 不过最后还是有人提出质疑:“不可能吧?八岁怎能作出这样的好诗来?” 杨砚生很高兴,解答道:“所以老夫说朝圣书院不公,根据调查,此二首出自儒圣张载的手笔,可儒圣竟然欲以此二首为门下学生夺名,薛院长知晓了,赶紧压下此事,所以此二首才没有出现在诗榜上。” “胡说,杨砚生,你不要血口喷人!”薛生挣脱开来,一把抢下杨砚生手中的诗,扔在地上。 看着薛生暴怒,杨砚生却得意笑笑。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完美的一出好戏。 你薛生不是让我杨砚生滚出京城吗? 看看此事被爆料出来,谁先滚出京城!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二首出自儒圣手笔,也只能出自儒圣,怪不得能写出这样的好诗来。 众人反应过来,可突然又意识到杨砚生的话里不对。 儒圣代笔,为门下学生夺名? 这是怎么一回事? 台上,薛生强压心里的愤怒,恶狠狠地盯住老树皮一般的杨砚生,发狠小声道:“鱼死网破,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还世间一个真相罢了!”杨砚生一挥袖子,显得大义凛然。 初闻儒圣张载代笔写诗时,杨砚生也感觉到不可思议,可这还要多亏了范志阳。 范志阳为朝圣书院学子,花了大功夫才找出的把柄。 自己不好好利用怎么能成。 “怎么,薛院长,你害怕了?”杨砚生哑然一笑,眼角皱纹凸显。 薛生咽了口口水:“害怕?你当我如你一般,不择手段?你没有证据证明此二首是儒圣所书,一切都是你的一面之词罢了。” 杨砚生再笑笑,突然高声对众人道:“儒圣现在就住在听雅阁,而巽山书院那位八岁小童也住在听雅阁。” 众人一听,儒圣住在听雅阁不是什么大秘密吧? 薛院长可是人家的大弟子。 做老师的住在学生家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更何况这很有可能是做学生的薛生强烈要求的。 巽山书院?八岁小童? 八岁小童来自巽山书院? 众人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台上那个“数”科魁首覃书舒好像也来自巽山书院吧? 这巽山书院到底什么来头? “诸位,不要听信谣言,此诗绝不是八岁小童所作!”薛生挥臂做着最后的努力。 “可此诗没上诗榜是真的,这院长大人作何解释?”有人问道。 薛生一时语塞,没上诗榜? 那敢上吗? “瞧瞧,薛院长迟疑了,那老夫说的都是真的。”杨砚生肆意地笑。 今日一场大戏,如果唱的好,不仅可以报门楼羞辱之仇,一雪前耻,也可以拉下薛生,拉下儒圣。 这份功劳,我杨砚生可是天下独一份。 没想到啊,儒圣老了,竟做了如此糊涂之事。 …… “小虎,想不想上去体验一把神童的感觉?”姜佑蹲下身子,手掌搭在梁小虎肩膀上问道。 梁小虎有些受宠若惊,最终还是点点头。 “那好,一会你上台……”姜佑趴在梁小虎耳边,说了好一通话。 一旁的陆云起看的眉头直皱,心里想到:你最好别玩砸了。 姜佑说罢,摸摸梁小虎的脑袋:“去吧,回来请你吃糖葫芦。” 姜佑眉眼弯弯地送走梁小虎。 再起身时发现有东西顶着自己。 陆云起从后面贴上来,手掌握成拳头抵在姜佑的腰上,么得感情地说道:“成,你活,不成,下辈子再见!” 姜佑嗤笑一声:“我觉得改成下辈子不见为好!” 第215章 这神童,我梁小虎当定了 梁小虎的出场很炸,目前来看,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目光和好奇。 只见继杨砚生手擎两手诗,高调出场后,梁小虎则是骑在一个大汉的脖子上。 高调的走上高台。 赵二虎充当人力柱的作用,让梁小虎骑坐在自己的肩膀上,这位雄浑有力的大汉吼了一声:“我家小公子,巽山书院梁小虎是也!” 众人看着主仆二人这般出场,一时有些好笑。 不愧是大户人家出身,出场都有人扛着。 “你就是老不死的杨砚生?”梁小虎坐在赵二虎的肩膀上,指着杨砚生问道。 老不死? 杨砚生眼皮跳了一下。 不等他回答,梁小虎又用稚嫩的语气说道:“你个老不死的竟然造小爷的谣?今儿就让你看看,神童是怎么练成的!” 然后转向薛生:“院长大人,吾乃梁小虎,从小好诗,院长大人前不久说我年纪还小,不宜出来抛头露面,故雪藏我两首小诗……” 说到这,梁小虎故意顿了一下,他可是完全按照刚才在台下,姜院长所说的,一步不差地去做。 不过骂人的感觉可不太好。 雪藏? 众人一听,心中一时有数,原来是因为这个,薛院长才不让此二首好诗上诗榜。 杨砚生心里骂娘:好你个薛生,没想到你竟联合小童演了这么一出戏,还要不要脸? 薛生到现在也明白了梁小虎的意思,立马说道:“你年纪尚小,吾怕你过早显露人前,坏了诗根。” 底下的陆云起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大师兄,您可是读书人,怎么能当众撒谎呢? 台上的薛生也没办法,他知道梁小虎的话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自己只能继续演下去。 “多谢院长大人,不过我梁小虎今日遭一个老不死的非议,我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了,不是说那两首诗不是我写的嘛,好,今日我就再作两首,让世人看看!” 可算是说完了,梁小虎觉得自己马上就完成姜院长交待的任务。 薛生指着杨砚生,问道:“既然你说诗是儒圣代笔,那可敢让小童再作一首?” “有什么不敢?” “好,那就由我来出题目!”薛生一挥衣袖。 “慢着!”杨砚生抬手打断。 看得出来,杨砚生还没老糊涂,薛生出题,万一几人合伙来演自己呢。 “我来出。”杨砚生拍拍胸脯。 薛生立马严词拒绝:“谁知道你会出什么千奇百怪的题目为难梁小虎。” 薛生一步不让,破局的关键就在这。 薛生知道那两首是一位叫做“姜二郎”的人所作,梁小虎把它们写在试卷上,也是姜佑授课时无意提到。 无意提到的不止这二首,不过都是关于勉励学子勤苦读书的诗词。 薛生之所以抢着自己出题,就是为了出一个梁小虎还能背出来的好诗。 但事与愿违,杨砚生看出了破绽。 “两位院长都不肯相让,不如就让书院吴其礼吴大儒出题目吧!”台下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吴其礼! 那个四十岁前是篾匠,后三元及第的读书人? “你我都肯相让,不如就让吴大儒出,此刻他不在场,断然不会知晓现场实情,我们各派一人,共同前去讨要题目如何?” 薛生提议道。 杨砚生想想,也是这几个道理。 吴其礼的为人自己还是信的过,虽然他也是朝圣书院的人,但此刻不在场,不知道实情。 此刻派人向他讨要题目,想必吴大儒也是脱口而出。 也算求得公平所在。 杨砚生点点头,派了云崖书院一人跟随薛生的人去寻吴其礼。 等待期间,众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台上的梁小虎。 这八岁小童果真是神童吗? …… “将命运掌握在别人手里,很好玩吗?”陆云起在台下,有些不安地问道。 方才提议问吴其礼讨要题目的声音,正是陆云起身边的男人所发。 姜佑刚才突然喊了一嗓子,话说还真有点不习惯,此刻正捂着喉咙。 看了陆云起一眼,姜佑决定把真相告诉她:“别人手里?命运一直在我们自己手里啊,此事关乎那个小老头的名声,你觉得你的大师兄会铤而走险?” 陆云起下意识地看向高台上的薛生,不懂什么意思。 姜佑轻笑一声:“这一切都是你大师兄的安排。” “什么?” “作饵,钓鱼。”姜佑说的再明确些。 事情还要追溯到昨天晚上,薛生把姜佑请到一处僻静角落里说话开始。 “院长找学生何事?” “明天陪我演一场大戏。” “演戏?” “我的人得到消息,有人在窥探听雅阁,而且还调查我这几日的动向。我怀疑有人欲对恩师不利。” “是否太过小心了?” “事关恩师,我不得一切小心。” “好,不过我要我巽山书院扬名!” “一言为定。” …… 去取题目的两人回来了,云崖书院的人看了杨砚生一眼,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杨砚生自信笑笑,心里的石头落地。 还就不相信了,这世上果真有神童? 倒是看看你薛生还有什么花招要耍? “诗名劝学!” 劝学??? 众人一听,都很懵逼,这诗名还真是…… 梁小虎已经有一首绝好的劝学诗,这再出一首,不是为难人嘛? 杨砚生听罢,满意笑笑,任你梁小虎再神童,总不能出两首千古留名的劝学诗吧。 看向薛生,薛生表现的愁眉苦脸,杨砚生就忍不住地想笑。 负在背后的双手渐渐松开。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薛生,张载……还不是都要臣服在我的脚下。 虽说毁了儒圣声名有些可惜,但……人是利己主义者,挡我者,死! 杨砚生越想越高兴,张嘴道:“神童,想好了吗?” 在赵二虎肩上的梁小虎现在也看出来了,面前这个老头比爱喝酒张老头还可恶。 嘴脸简直令人作呕。 “再等一会!”梁小虎奶声奶气地说道。 他在想昨晚院长大人给自己说的那首诗,自己背了一晚上呢。 待会儿一定要流利地说出来,不辜负院长大人的期望。 糖葫芦,糖葫芦……梁小虎想的流哈喇子了。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梁小虎一字一句地背诵道。 不过声音太小的缘故,只站得近的几人听见。 台下众人只看见梁小虎张嘴,却不知道这神童在说什么? 此刻,赵二虎充分发挥了他戏精本色,清清嗓子,大声吼道:“我家神童诗成,诸位可听好了!”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当最后一字落定,赵二虎满意笑笑。 第216章 如何打算 诗成,此事定。 再无翻盘的可能性。 薛生也终于露出自己今日一行藏的很好的獠牙,他上前拍着满脸吃惊的杨砚生,嘴角微翘,凑到其耳边小声道:“神童?谁说我薛某人造不出来。” 然后,薛生就哑然耸肩笑着…… 杨砚生瞳孔骤然放大:!!! 之后就是无能狂怒。 …… “你还真是能忍得住啊?这都不告诉本将军!” 巽山一众回到听雅阁,一袭紫衣的陆云起走在姜佑的身边,湿润一下干裂的嘴唇,有些没想到似的说道。 大师兄联合姜佑和吴其礼给杨砚生下了一个套,致使杨砚生身败名裂,天下第二的云崖书院名誉更是一落千丈。 而今日计划实施,就没有一个人提前告诉自己实情。 自己还苦哈哈地为恩师担心,为巽山一众担心。 小赘婿倒好,一脸地风轻云淡。 “薛院长说了,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故我没有告诉上将军,望上将军见谅。”姜佑毫无诚意地抬抬手说道。 实际上,姜佑并不想搭理身边的这个笨女人,他还是希望和薛生打好关系。 和聪明人说话打交道,各取所需,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陆云起一吐胸中浊气,摆起架子,声音上扬,说道:“你可知瞒着本将军的下场?” 姜佑瞥了陆云起一眼,停在听雅阁楼外:“我们之间的事回去再说,我也好久没和上将军坦白了,索性回去后把话说清楚,说明白。” 说完话,姜佑头也不回地进入听雅阁。 陆云起一时愣在阁外,有些惊讶……小赘婿好像真的硬了! 撩摆三两步登上二楼,姜佑看见临窗榻上的张载正在扶额看书。 这老头竟然是天下闻名的儒圣! 说出去谁信呀? 此刻,姜佑也终于明白二人初见时,张载一系列的古怪行为。 那时张载就一个劲地拉住自己,伸头问道:“你不知道老夫是谁?” 那时的自己只是摇摇头,把头发蓬乱,腰间挂着硕大酒葫芦的张载看作是一个落魄的读书人。 可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这人竟化身儒圣? 虽然姜佑现在并不能理解“儒圣”两字的含义,但瞧见众人虽没见到张载本尊,但提及儒圣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敬,他大概明白了一点。 只一点。 “回来了?”张载听见脚步声,没抬头就问道。 姜佑“嗯”了一声,走到近前。 张载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问道:“何时启程回巽山?” 姜佑咂咂嘴巴,心情有些沉重,拱手拜道:“先生儒圣之位,我巽山实在……” 以前不知道张载的身份,姜佑自然能凭借院长的身份压榨。 可如今张载的分量摆在那,巽山书院怕是容不下这尊大佛了。 张载神色顿了一下,抬手揉揉额头,今日的好心情也一扫而光,将手里的书掷在地上,十分生气。 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姜佑心里嘀咕道,时不时抬头瞄一眼软榻上的张载。 良久之后,姜佑试着说道:“要不然,以后我与先生还是以书院院长,书院客卿的身份相处?” 有点想当然了……人家儒圣,你一个小小赘婿,竟然还想压在儒圣头上! 说出这句话时,姜佑就有些后悔了,自己多个什么嘴。 “甚好。” 姜佑眼皮直颤:“???” 没有人知道张载心里是怎么想的。 宁愿屈居京城外一座小小书院,当一个月俸只有二两的客卿? 虽然断玉烧管够。 不久后,姜佑没心没肺地坐在张载对面,为这个没能去现场的小老头,讲述杨砚生从山顶跌倒谷底的曲折故事。 “那首劝学果真是姜二郎所作?”张载指的是梁小虎当场背出来的那首。 姜佑点点头,很自然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小口。 “什么时候为老夫引荐姜二郎?” 姜二郎大才,张载十分感兴趣,也十分想见这位大才一面。 姜佑撅撅嘴巴,有些可惜的样子说道:“我师父他就是一云游老僧,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 姜佑胡扯有一套,说起瞎话来脸都不红一下。 当初自己说姜二郎死球了多好,也就没人想见他了……姜佑摩挲手里的玉瓷茶杯,心里突然想到。 把一切功劳都推到姜二郎头上,虽说造了一个神出来,但是以后还要说无数的谎话来圆。 姜佑怕哪一天自己说漏嘴了,那自己一世英名就毁了。 “姜二郎,云游老僧,不知何时归……”张载抚着长须,嘴里喃喃道。 同时眼睛下意识地瞥向对面的姜佑,希望能从这年轻人脸上看出些端倪,可徒劳无功……这小子平静如常,稳如老狗。 一个时辰后,薛生处理完后续事情,就急匆匆地赶回听雅阁。 瞧见恩师还在,就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今日数科唱榜,百院大比步入尾声,恩师也没什么理由再待在自己这里了。 可薛生还是想为自己的老师再多做点什么,什么都行。 “老师何时启程?”薛生试着问道。 张载随口应道:“午后,再晚,城门都落锁了。” 巽山位于城外,东城门每日傍晚酉时三刻落锁,早走一些时间不那么紧张,故方才已经和姜佑商量好了,午后就动身,行程快一点,能赶到城门落锁前回到巽山书院。 薛生听罢,点点头,然后看向一边惬意的姜佑,说道:“姜院长,随我出来,有话与你说。” 姜佑正在品茶,突然间被薛生搭话,只好放下茶杯,在张载的目送下,出了听雅阁。 二人找到一处僻静场所,这才开始说话。 薛生五旬上下,仍是一头乌发,想来这十几年的院长生涯,他并不怎么操心。 一身青色儒衫,身形挺拔,显得一派正气,相比之下,姜佑这个院长就像是家里找关系上位的。 太年轻,太单薄……总之,没有一院之长的威严范儿。 “你今后如何打算?”薛生开口问道。 “院长指哪些方面?”姜佑不明白什么意思。 第217章 小心谨慎的薛生 “待吾恩师!”薛生侧身,把自己棱角分明的一张侧脸对准姜佑。 姜佑并不知道薛生话说的好好的,为什么扭身子,难道这样方显高人作派? 姜佑微微一笑,双手拱起高举过头顶,朝着二楼位置拜道:“自然奉为座上宾。” 薛生突然冷笑一声,将后脑勺对准姜佑,再一挥衣袖,眨眨眼道:“可据我所知,恩师在巽山书院,被你当一个,一个牲口……使用!” 姜佑哑然失笑,不说话了。 什么叫当牲口? 自己那只是生意忙的话脱不开身,巽山书院家小业小,张载一个客卿可不得多费点心嘛。 “我会调派人手去巽山书院,但是怕恩师不会同意,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薛生搓捻手指,慢慢说道。 话里有点威胁的意味。 有个孝顺弟子就是好呀……姜佑心里这样想到,嘴上回答道:“求之不得!” 朝圣书院的班底要来自己的小破书院,姜佑自是打开大门欢迎。 “今日,你助我破杨砚生,我助你巽山书院扬名,咱们两不相欠了!” 姜佑苦笑一声,没说什么。 “你是我小师妹的夫婿,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但是记住,别耍小心眼,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姜佑心中郁闷:咱俩没仇吧? “薛院长之威名,学生自然知晓,不过我这人虽是胆小怕事,但也不是任凭人乱捏,互惠互利罢了。” 薛生听罢,只是耸耸肩,点点头,像是认同了姜佑的这句话,而后再说:“此事未了,杨砚生身败名裂,我会继续深挖下去,听说范志阳和你有仇?” 斗败杨砚生是一个局,精心布好的局,至于是谁向外透露消息,是谁查出梁小虎的两首被压下的好诗……薛生有些眉目。 朝圣书院有内奸,一个姓范的学子。 那个嘴里常说“我姐是贵妃”的国舅爷! “没有,和您的小师妹有仇!”姜佑面无表情地说道。 范志阳……没有没有,我就是打了他一顿,因为他贪图陆云起的美色。 陆云起迫于面子没动手教训,我充其量就是勉为其难地活动筋骨。 姜佑知道薛生说的话什么意思,这位院长大人已经查出这事背后有范志阳的手脚。 “我的小师妹可是你的妻子!”薛生回过身来,看着姜佑的眼睛。 姜佑笑笑,自嘲道:“不敢不敢,人家贵为上将军,我?只不过是一小小赘婿。” “让你欠我一个人情如此难吗?”薛生语气加重。 范志阳为杨砚生提供便利,这位国舅总该为此行径付出代价才行。 而据查,姜佑和范志阳之间有过矛盾,所以薛生想让姜佑开口求自己,让自己惩处范志阳,也算自己帮过他,让他欠自己一个人情。 “都说两不相欠了,我何必再欠你一个人情?至于姓范的如何处理,院长大人看着办吧?反正我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姜佑摇摇头并不想掺和其中,人情最是难还。 “院长大人担心的无非就是儒圣今后在巽山书院的种种,您作为他的大弟子,操得心自然比别人多,这我明白,您害怕我借儒圣之名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或是伤害或是毁灭,可我要对您说,我就是一小小赘婿,没什么大志向,一生平安顺遂最好!” 听完话,薛生沉默良久。 “院长大人请便。”姜佑拱手,随后扭头就走。 和聪明人说话,事半功倍,但和太聪明的人说话,剩下的只有心累。 你得处处提防他的话里有没有圈套。 “把陆云起叫来。”薛生看着姜佑离开的背影,吩咐道。 姜佑招招手,转身回到听雅阁。 不消一会儿,一袭紫衣的陆云起下楼。 “师兄,你叫我。”陆云起姣好面容,玉簪束发。 这几日在巽山书院都作男装打扮,故看起来比姜佑还俊俏些。 薛生只点点头,看着脚下,不在意地问道:“你夫君姜佑从哪里找来的?” “你说他呀,姜伯伯早年与我父交好,我们两家有亲,姜伯伯突然病逝后,姜府就没落下来,我述职回京后找到姜佑,履行早年定下的婚约。”陆云起略显轻松地说道。 家道中落致使姜佑小心谨慎,倒也说得通……薛生摩挲手指如此想到。 “师兄问这个作甚?”陆云起眨起一双明亮的柳叶眼,反问道。 薛生顿住,而后一笑,表情自然:“没什么,方才我与你夫君交谈甚欢,发现他是一个聪明人。” “啊,是是是……”陆云起眉眼带笑,点点头。 可不聪明吗……当细作的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 “对了,恩师到巽山书院,是你亲自请过去的还是另有他因?”薛生问了一个自己想明确知道的问题。 陆云起咂咂嘴巴,感觉到大师兄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如实答道:“只是碰巧,当时恩师并不知道巽山书院就是我上将军府的产业,我也并不知恩师在巽山书院,还是有一天,恩师派人给我捎了信我才知晓。” 说来这事偶然,碰巧发生的。 后来他也亲自问了恩师,恩师只是说:想教教小孩子,体验一下启蒙的感觉。 而且当时恩师还告诫自己:姜佑并不知晓老夫的真实身份,你也不要透露,且看着他何时发现。 薛生听罢,还是摩挲手指,这是他想事情的标志动作,以至于这么多年,他的拇指和食指指纹较旁人浅了许多。 “姜佑这人,你怎个看法?”薛生更直接了些。 时间紧急,恩师张载午后就要离京,再回巽山书院。 薛生务必要为自己恩师铺好前路,打听清楚姜佑的为人如何,再次考量恩师前去巽山有没有危险。 “师兄今日很是奇怪,恕这个问题,师妹无法回答。” 陆云起神色淡然,稍显不安地说道。 她知道薛生在担忧什么,可有些过了…… “姜佑是我夫君,既然他已经上了我陆府的门,我就是他的依靠,我绝不允许别人说他的不好!师兄今日几句话,话语间虽是句句不离恩师,但我知道,师兄对我夫君有看法,认为他会……” 第218章 你把罗xx老人家放在哪里 陆云起很聪明,方才姜佑来叫她下楼的时候,这女人就从姜佑脸上看出些许不悦的神情。 姜佑向来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很少生气,陆云起实在不明白,二人说了什么,致使姜佑不悦。 而今,薛生当众问了这个问题,陆云起明白过来。 “师兄没有那个意思。”薛生赔个笑脸,有些尴尬。 “方才在唱榜的地方,姜佑对我说师兄为恩师做了许多,当时我还不信,可现在,我信了。” 陆云起柳眉倒竖,强压心里的不舒服又说道:“恩师一大把年纪,难道接触的人,师兄还要一个个查完底细,确认是好人后,才叫恩师接触吗?” “我没有那个意思。”薛生上前半步,矢口否认。 他只是有些怀疑姜佑罢了,怕这个小赘婿意志不坚定,受了旁人蛊惑,做出对恩师张载不利的事情。 “不管有没有,问题是现在恩师在巽山书院,我陆云起虽不才,可我这个排行老幺的小师妹,也会照顾好恩师,师兄请不要再指手画脚,特别是对我身边的人。” …… 午后,几辆马车自内城朝圣书院驶出。 马车里,寒气逼人,二人都披了件毛绒毯子在身上。 掀起车帘朝外看了看,雪又下了起来。 “今年的雪格外的大。”陆云起不由地叹道,同时看向车厢里闭目养神的姜佑。 姜佑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点不一样,陆云起也说不上来。 最大的改变就是他见到自己时,不再唯唯诺诺,像个下人似的。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想法,心里藏着事,而且这些事他不想告诉自己。 见姜佑听见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反应,陆云起抬起薄唇,试着又说:“方才师兄对我说了许多话,你就不想知道吗?” 姜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良久才张嘴说话:“也对我说了许多。” “是什么?”陆云起脱口而出。 “想让我欠他一个人情,也有意思让我好好对待儒圣。” “你之前对老师不好吗?” “所以我在奇怪,薛生在担心什么?”姜佑终于睁开眼帘。 很奇怪,薛生担心的有些多了,他好像很害怕张载出事似的。 陆云起不语,只是摸摸自己的嘴唇,有些干也有些疼。 冬日天干,这几日嘴唇都裂了。 姜佑瞧罢,建议道:“回府多喝热水,少吃干的,几日就能恢复过来。” 陆云起点点头,而后又皱眉:自己听他的话干嘛。 “对了,那几首诗果真是你师父,姜二郎所作?”陆云起没从军前也是一个读书人,虽然书读的并不是那么好,但并不代表她没有鉴别诗词的基本能力。 在她眼里看来,那两首,不,那三首都是绝好的诗。 可三首都出自姜二郎之手,一时间难以让人相信。 而且姜二郎还是姜佑的师父,如此大才的师父怎的收了如此一个xx弟子。 “当然出自姜二郎之手,骗你我是小狗。”姜佑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陆云起听罢,点点头,用手将额间碎发拨到脑后,而后又问:“你当初真的不认识我恩师,儒圣张载?” 这个,陆云起也好奇,照理说皇帝培养的细作,不该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吧。 姜佑摇摇头,诚恳无比地说道:“确实不认识,不止我不认识,李洛阳和朱乐天也不认识,他们还差点扭断老头子的胳膊呢。” 当时,还是第一次实验火锅的时候,李洛阳和朱乐天这俩纨绔子弟,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张载,还以为这是欲对自己不利的歹徒。 上来就对张载实行了缴械行为,二人一边一个,反手扭着张载的胳膊。 其实名人这个东西吧,只有接触到这个层次的人才可能认识。 张载文坛巨无霸,李洛阳,朱乐天就俩地主家的富二代,没自己单独出来做生意前,二人心思怕全部在女人的肚皮上,认识什么张载? 前身的姜佑可能认识,好歹也是举人。 现在的姜佑又没个靠谱的老爷爷系统,而且转换器“祖母绿的吊坠”也被温衡抢了去,在这个世界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 确实不认识儒圣。 “嗯……什么?他俩怎敢!”陆云起一顿,而后暴怒。 看来大师兄的担忧并无道理,在外,一些莽撞人真的可能对老师不利。 “都过去的事了,不怪他俩,以后儒圣就是咱巽山书院的活招牌,我好吃好喝供着,绝不敢再怠慢一丝一毫。”姜佑把话放在这了。 以后,谁再敢对自家书院,爱喝酒的老头动武,自己第一个不答应。 “你供着?”陆云起挑眉,有些不屑。 难道不是自己供着吗? 巽山书院是上将军一府的产业,开院至今,所有的花销都记在自己账下。 “有什么问题吗?”姜佑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 虽然自己当院长不靠谱,可这次大比也多亏了自己的知识传授,学生们才能取得良好的成绩。 靠一个张载,他能教出什么好东西来。 也不是说张载能力不行,而是短时间见效并不快,还得看自己的。 “没问题。”陆云起只能这么说。 “对了,求您个事呗!”姜佑可怜巴巴地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陆云起往后咧咧身子,退到车厢边缘,试探性地应道:“要钱没有。” 姜佑平时干的事,除开调戏青葵,就是鼓捣他的生意,所以陆云起下意识地以为姜佑的生意出了问题,朝自己借钱来了。 就说嘛,小赘婿做生意不靠谱,还非得去做。 早知道那十间赔罪的铺子就不卖了,留在手里收利息多好,一本万利。 “不是要钱,是要书。” “书,什么书?”陆云起皱眉。 “那本已经写完的《三国》,您手上不是有底稿吗,借我用两天。” “不借。”陆云起当即一口回绝。 想要回去,门都没有。 况且那还是自己照着他的鬼画符字,一字一字重新誊抄了一份。 于情于理,这本书都是自己写的。 “又不是不还了。”姜佑坚持道,希望对方能松一下口。 “那是我写的?” 姜佑:“???” 你写的,你把罗贯x他老人家放在哪里。 第219章 坦白局 后一辆马车里,坐了两个老头。 “你打赌打输了,为何这幅表情?”张载攥着自己的包浆酒葫芦,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周乾。 周乾没来及换衣服,就被张载拽上回巽山的马车。 原因是这位爱钻牛角尖,固执的老夫子打赌打输了,输得的代价就是跳槽。 从朝圣书院跳到巽山书院。 一个天下第一,一个默默无闻。 这差别有些大,干瘪瘦弱的周乾一直有些接受不了。 可心里实在是馋姜氏算法,所有一推二就上了马车,准备一探究竟,连衣裳都没来及换。 “此行到书院,姜佑就会亲自给老夫讲解算法?”周乾没有回答张载的问题,而是问了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 “姜氏算法”实在奥妙,即使是周乾也无法在没有任何帮助的前提下去理解,所以这才是他登上马车的真实原因。 张载打哈哈,大冬日里竟然用手在脸庞扇了扇风,其实他也不敢确定,爱翘课,缺勤的姜佑会不会讲解,但不管那么多了,逮住一个算一个,让这周老夫子也尝尝孩子们的闹腾。 “会,姜院长是个热心肠的人。”张载微微一笑,眼带狡黠的光。 周乾点点头,放下心来。 车厢里安静下来,不消片刻,又有人开口:“伙食怎么样?” 张载微微一笑:“甚好!” 幽州老妈子的手艺还是很好的,就是得有个适应过程。 “住宿条件如何?” “巽山是一座山,占地面积颇大,一人一座小楼没有任何问题。”张载皮笑肉不笑。 “哦” 这无疑又给周乾吃了颗定心丸。 吃的不错,住的地方也不错,那也就没什么好挑剔了。 换一家书院尝尝鲜也未尝不可。 …… 上将军府,山河苑。 晚间,匆匆用过晚膳。 坦白局正式开始。 屏退青梧青葵,偌大的前厅里就只剩下陆云起和姜佑。 二人都把手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叉,都很轻松的样子。 坦白局以一问一答的形式开场。 “为何中计,去了千音院?”陆云起发问。 这事总得来说,还是姜佑不小心,中了宫里某人的圈套。 不过陆云起有些怀疑,日常胆小怕事的姜佑为何偏偏去了千音院。 “我是细作呀,陛下让我去的。”姜佑给了一个看似很合理的答案。 没错,姜佑的身份是陛下安排在上将军府的细作,是皇帝的人。 陛下命令,细作敢不听? 这话搪塞陆云起还行,只是姜佑自个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自己为何要去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思前想后,大概还是因为那些异瞳幼女,还那么小的年纪就被贩卖至京城。 当初酒铺,城外的货栈行子都查出蛮国幼女,可朝廷方面匆匆结案,只把一个小喽啰角色的何枋推出来顶罪,这让姜佑一时无法接受。 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就只有试着去查,可没想到就遇见了温衡,既然如此,不如照着铺好的路去走。 杀一个算一个。 就少一个小女孩受罪。 这此死了四个大官,还有个刑部侍郎。 但姜佑知道,人未除尽,任重而道远。 “听说你赤手空拳杀了四个人,怎么做到的?” 初听到这个消息,陆云起还十分不相信,不相信羸弱,手不能提刀的姜佑能杀死四个人。 可证据摆在那,姜佑真是杀了四个人。 姜佑慢慢举起拳头,握紧些,目光卓然:“靠这个!” 陆云起稍微眯眼,不曾说话,只给了一个表情,好像在说:你以为本将军会信? 姜佑吧唧嘴巴,收回拳头,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陆云起。 “老大替我解决了门外守卫,我动手前喝了酒,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而且我是先发制人,那四人,额……刚发泄完,精出时分,正处于四肢无力,所以我能……” 后面姜佑就没继续说了,希望陆云起能够理解自己造的四字词语 陆云起摆摆手,倒是知道男人那啥玩意之后,会一时间很累…… 强忍自己没往那方面想,陆云起快速换了一个话题,咳了两声后,又问:“这次有人与你一起行动?” 姜佑点点头:“老大!” “是谁?”陆云起想着这位“老大”应该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说不定就是姜佑的上线。 “她说自己是内卫司的司首。”姜佑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 陆云起蹙起柳眉,有些吃惊:“温衡?” “您认识老大?”姜佑也有些吃惊。 陆云起认识温衡,那温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大理寺监牢里的几日,姜佑拜温衡为师,对她很是感恩,老大平日里也不喜欢说话,但一说起话来就有好几副面孔。 对待不熟悉的人,总是展现一副魅惑众生的相,对待自己,则是冷冰冰的。 姜佑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但自己手里掌握的信息太少,查不出具体详情。 但看陆云起的样子,她应该认识温衡,所以这事有了突破口。 “老大,你为何叫那女人老大?”陆云起不解。 “她教我武功。”姜佑说完,快速起身回到自己的卧房,双手捧出一柄长刀来。 陆云起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紧紧地盯住姜佑手中捧着的刀,目光炽热,口干舌燥。 从姜佑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这柄刀,陆云起细细打量。 刀鞘古朴,摸上去质感突出,颜色漆黑无常,所用的材料也是出自军中,这种材料一般用于制作刀柄或者枪杆,防止杀敌时鲜血浸润兵器,而导致拿不稳刀枪情况的发生。 但这种防滑材料一般是高级将领才能享用,低级士兵只能用藤条防滑。 手掌搭上刀柄,缓缓地将刀从刀鞘中抽出。 寂静寒冷的屋子里,刀身重现光明,只那么一刹,明晃晃的刀身刺人眼睛。 光可鉴人! 将刀身全部抽出,掂量一下重量,有些轻了。 刀身挺直,一侧开刃,有血槽…… 完美的一把刀。 “这刀……” “我的。”姜佑指指自己,眼睛睁得大大,生怕陆云起给抢了去。 第220章 本将军待你也不错 “这刀不错。”陆云起心表面波澜不惊,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心里实则十分羡慕,刀身用的材料可不一般,南海玄铁所铸。 刀身质密,吹毛断发不在话下。 这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将刀还给姜佑,姜佑小心翼翼地***……严丝合缝。 然后二人继续坐下谈话。 将刀双手捧在怀里,像极其珍爱的宝贝一样,姜佑伸头问道:“听上将军一言,您认识老大?” “内卫司司首,谁不认识?心如蛇蝎的女人,她杀的人可比我多多了!” 说起那个女人,陆云起就一阵恶寒,从骨子里生出的一股寒意,直冲面门。 温老大杀的人比陆云起这个“杀神”都多……姜佑抓住了关键的一句话。 陆云起什么人,在幽州可是有“杀神”名号的。 此人以治军严明,杀敌无数著称! 这样的一个人杀的人还没温衡多? 温衡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崇拜她?”陆云起翘起嘴角,有些没想到。 旁人对温衡多的只是畏惧,姜佑这人,胆小怕事怎会崇拜她。 “不是崇拜,是感激,她教我武功。”姜佑再次确定道。 “本将军也可以教,我陆家枪法一十三式,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陆云起双臂环胸,下巴微抬,有些骄傲的样子。 陆家枪法是自己在军中立足的根基,十三式的陆家枪法出神入化,从无败绩。 可比温衡的诡异武功强多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姜佑拱手拜拜。 嘿嘿……又白嫖一种武功。 “我没说要教……”陆云起发现自己上当了,赶忙开口解释,可姜佑不听,又说:“上将军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陆家枪法天下第一,无出其右,我若能掌握一招半式,……” 吧啦吧啦,姜佑说了一大通彩虹屁,毫无营养的话,陆云起都没机会插嘴。 “好了,就这么定了,下一个问题!”姜佑点点头,伸手做请状,示意陆云起继续问,他则是有问必答。 至于回答的话里面有多少水份,得就得看姜佑的心情如何了。 陆云起气的直扶额头,只好深呼吸了几口气……武功这事慢慢来,不急不急,陆家枪法奥妙无比,就算自己教,姜佑八成也学不会,也不算是坏了陆家先祖定下的规矩。 陆家先祖的规矩:“忠义可教,从不外传!” 姜佑他忠义吗? 答案有待商榷。 再者,陆家枪只传陆家人,姜佑入赘陆家,算半个陆家人,似乎也有资格学习陆家枪。 不过陆云起更看重“忠义”,当初爷爷传授枪法时,只传给了父亲陆召,叔叔陆川可没传。 听说是爷爷当时不喜欢二儿子陆川的为人,说其阿谀奉承之辈,没有资格学习陆家枪。 “在大理寺监牢,除了大理寺少卿和一位刑部郎中,你还见了什么人?” 这个问题,陆云起必须搞清楚。 大理寺少卿和刑部郎中已经被皇帝已雷霆手段处决,敲山震虎之用。 但其他藏在暗处的敌人,陆云起必须搞清楚,为了将来上将军一府的安危着想。 姜佑打了个哈欠,挤出几滴眼泪,挠头想了一下:“一个叫李鹤的死者家属,一个老狱卒,哦,还有上官竺!” 当然,在牢里姜佑和温衡待在一起,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听罢,陆云起食指轻轻叩响桌面,立刻陷入分析状态。 李鹤,死者家属,托关系进入监牢“看望”姜佑,情理之中。 托关系的人已经死了,想必李鹤包括其他死者家属已经知晓,以后心有顾忌,也不会硬着头皮上门找麻烦。 老狱卒……路人甲的角色,不必在意。 上官竺? “上官竺,他去干嘛?”陆云起问道。 姜佑单手托腮,身子也半倚着,没个坐像说道:“要我写一封和离书,说我闯了如此大祸,不该连累上将军全府……话说上官兄对上将军真的不错。” 说这句话时,姜佑还故意瞥了主位上的女人一眼。 陆云起只冷笑一声,揶揄不屑道:“你可知我对上官是何态度?” 姜佑摇摇头,不明白。 不过按照以前二人的相处来看,陆云起和上官竺关系不错,两家是世交,而且有一日,陆云起彻夜未归,是和上官竺喝酒去了。 从姜佑脸上看不出期待神情,陆云起怀疑姜佑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你媳妇都快跟别人跑了,你还隔这岁月静好,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咽了一口闷气,陆云起快言快语:“利用!” “哦。”姜佑无聊地应了一声,继续托腮。 “什么,利用!”姜佑某一刻终于回神,直起身子高声叫道。 在这寂静的夜晚,这声吼叫格外响亮。 陆云起笑笑,有些老硬币的样子。 抚平肩膀上衣裳的褶皱,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她觉得这些事情,姜佑应该知道。 “当初,我用了一个不合理的价格买下巽山,而背后故意提高巽山售价就有上官竺的手脚,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日和他彻夜宴饮,你猜我想干什么?”陆云起诡异的笑笑。 姜佑摇摇头,陆云起所行之事,不能以常理度之,再者言多必失,所以他只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当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陆云起自讨无趣,还以为姜佑能说点什么话呢,可惜了,这人不上当。 “欲使人灭亡,首先得让他放下警惕,我目前证据收集的还不够,再让他蹦跶两天。” “你要杀他?” 陆云起摇摇头:“那样太便宜他了。” “人家可是待你不错的。”看的出来,上官竺待陆云起不错。 当初姜佑被关在大理寺监牢,上官竺可是第一个去看望他的,而且还想了一个和离的办法帮助陆云起逃脱灾难。 虽然时间证明上官竺的担忧是多余的,但人家至少努力过,很有女猪脚身边男二号的潜力。 “本将军待你也不错,可你瞒了我多少事?”陆云起嘴唇微动,反问一声。 “额,这个……”姜佑直挠眉头,被陆云起看穿,一时有些尴尬。 第221章 三个问题 见姜佑眼神躲闪,哈欠连天,陆云起就想快点结束这场对话。 因为陆云起发现,自从提及温衡后,身边这小子的注意力就全部偏移,一心扑在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身上,时不时露出嘿嘿傻笑。 “总之,上官竺我会亲自动手。”陆云起语气微冷。 …… 晚上,屋子里一片漆黑。 伸手不见五指。 姜佑失眠了。 身边的小团子呼吸平稳,有时候会翻动身子,老旧的木板床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姜佑的胳膊有些被压麻了,可他不敢抽出来。 平躺在床上,姜佑眼如铜铃,在想一些事情。 比如:该和陆云起说实话吗? 细作这个身份瞒不了多久! 陆云起是个聪明,知情理的女人。 和她坦白,就说自己借尸还魂,不是原来的那个姜佑了。 陆云起会不会放自己走? 一个接一个的谎话编下去,姜佑怕自己哪一天真的会说漏嘴。 骗人是个技术活,谎话说多了,良心也会不安。 老实巴交的父母从小教导姜佑:不要说谎,不要惹事,做一个周正的孩子,不希望你大富大贵,吃亏是福…… 可现在的生活偏离原来的轨道越来越远,姜佑有些把持不住。 这是一个问题,还有一个:要做渣男吗?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话没毛病。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一般还是垂涎三尺。 身边明明有个可盐可甜的小丫头,可脑子里还是时不时地冒出温衡。 忘不了在大理寺监牢里的点点滴滴。 那就像一场梦,美好而刻骨铭心。 越神秘的女人,越能吸引男人探秘的决心。 姜某人也不例外。 第三个问题:以后到底怎样对待陆云起? 以前唯唯诺诺是迫不得已,怕这位女将军一怒,一剑送自己再去投胎。 可大半年的时光,姜佑搞清楚了陆云起的处境。 可谓是表面风光。 背后酸楚或只有她一人知晓。 她要的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全部都是为了上将军全府着想。 她所要面对的仇人,是清河范氏,一座庞大的家族。 想要扳倒他们可不太容易,或是穷尽几辈子也没有希望。 倒是有些心疼这个满手是疤痕的姑娘了。 倔强而又坚强。 自立而又强势。 这样的姑娘谁能不心疼呢? 以上三个问题,,姜佑想了一晚上,一个都没能想明白,想清楚。 翌日曦光初露。 小小的屋子里灰茫茫的一片,姜佑眨着桃花眸,用胳膊支起半边身子,嘴角带笑看着身边的丫头熟睡。 粉扑扑的脸蛋,像熟透的水蜜桃似的,樱桃小嘴微张,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流到手背上。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小柳眉高高扬起,像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吧。 光滑的额头能瞧见白色的绒毛,少女的容颜,一切都让人那么美好。 轻轻地在青葵的额头“啵”了一小口,姜佑微微一笑。 时而用手指刮刮她的鼻梁,时而戳戳她的脸蛋……姜佑玩的不亦乐乎。 “唔~”青葵嘴里发出声音,扭了扭身子,像是在寻找更加温暖的地方。 朝姜佑怀里挤了挤,脑袋蹭蹭,像只刚出生睡得香甜的小奶猫一样。 姜佑手臂绕过青葵的身子,再往自己怀里揽了揽,顺势躺了下来。 冬日天色尚早,宜睡懒觉。 …… 辰时二刻(早上七点半) 长年从身行伍的陆云起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在幽州戍边时,每天不到卯时(早上五点),天还未亮就已经起床。 不过在京城修养这大半年的光景,陆云起一般会选择在辰时起床。 先在山河苑楼外的宽敞平台上练上一会儿剑,而后换衣裳洗漱,看书等待早膳。 抹平皱起的书角,陆云起有些烦躁,面色因为刚才练剑的缘故显得有些红润。 偏头望了一楼廊道一眼,没说什么话。 在后伺候的山河苑大丫头青梧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上前一步,半弯身子示意道:“要不去叫?” 陆云起轻启薄唇,吐出一口香气:“不必,姑爷在牢里受罪几日,得些时间修养,再等一会儿。” 陆云起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因为容易给身边的青梧造成误会,青梧是她的心腹,什么事情这丫头都知道。 今日说这般话,青梧大概率会认为自己已经认同姑爷,把姑爷当成自家的人。 青梧点点头,退回原来的位置,静默等候。 陆云起再深呼吸几口气,继续看手里的书,脸蛋红润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雪白晶莹的肤色。 说完那些话,她就再也无法看进书中半个字,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 想与姜佑亲近……呸,应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维持。 陆云起只想把话和姜佑说清楚,可昨晚的姜佑明显不在状态。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两刻钟后。 天色大亮。 可身后的廊道里依旧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陆云起合上书,起筷,吃着早已经凉透的饭菜,心里一时不得劲。 囫囵地用完早膳,陆云起用手帕擦擦嘴角,继续看书。 巳时一刻(九点十五)。 寂静许久的廊道里终于传出响动,屋子里传来一男一女的嬉笑声。 “团子,给我梳头!” “我不叫团子,我叫青葵。” “可我喜欢叫你团子,团子,团子……” “姑爷再这样,我就……咯咯咯” “还说不说,快求饶。” “我就不,咯咯咯……” …… 在外的青梧脸色发青,她不知道自家小姐现在是个怎样的表情。 不过从放在桌子上握的关节发白的手掌可以发现一丝端倪。 小姐在忍耐! 极力的忍耐! 终于,二人还是出来了。 姑爷春风得意,一马当先,青葵一脸红润地跟在身后。 “早啊,上将军!”姜佑自来熟打了个招呼,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不早了。”陆云起没得感情地回应道。 青葵和青梧并排站,青梧发现这死丫头的目光还死死地盯在姜佑身上,一时有些嗔怪。 用胳膊肘捅了捅,小声道:“守好本分!” 青葵不以为然,吐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略略略……” 第222章 这还玩个蛋 “昨晚睡得可好?” “不怎么好。”姜佑如实答道。 昨晚想那三个问题许久,一时间失眠,早上就眯了一小会儿,要不是青葵执意要起,姜佑能一直睡到正午吃午饭。 陆云起放下手中的书,将它垫在胳膊下,动动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样。 姜佑打了个哈欠,揉揉酸痛的脖子,说话:“今日若没什么吩咐,我打算先去汤池那里看看。” “随你。” 姜佑眉头一挑,觉得事情不对劲,目光扫过身边女人的脸,一时惊呆了。 这女人什么表情……下唇紧紧咬着,脑袋微微低着,微微颔首,好像有些害羞的样子。 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握的发白,脚趾扣地,陆云起已经到了爆发边缘,可她极力在忍耐。 “那行,我就先去了。”姜佑起身,招手招呼青葵一起出门。 小丫头一蹦一跳地跟着姜佑出了山河苑。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门口时,陆云起终于忍不住了,咬紧牙关,将桌上的书重重地掷在地上,无声地嘶吼…… 过了许久,青梧才敢上前搭话,因为她从未见过上将军这般。 “要不告诫青葵几句?” 陆云起摆摆手,深吸一口气,鼻翼贴合,眼睛也紧紧闭上:“不必,跟那憨丫头无关。” 那就是姑爷的问题了……青梧心里想到。 ……… 出山河苑,路过木栈道,出上将军府。 叫上徐彪驾车,目的地魁首街洛阳汤池。 去见李洛阳之前,二人找了间早点铺子对付两口,青葵的食量再一次刷新姜佑的认知。 生生地咽了一口气,姜佑忍痛付出一大笔钱。 将青葵丢在老叶掌柜那里玩,姜佑径直去见李洛阳。 在后院见到了这位汤池的大东家。 李洛阳现如今的模样,将衣裳下摆塞进裤腰带里,撸起外袍的长袖,手里拿了一柄锋利的斧头,正在专心致志地劈柴。 李洛阳是个事无巨细的东家,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做,这一点他乐在其中。 再劈开一根木桩子,李洛阳抬头发现,正对面站了一位俊俏的公子哥。 这位公子哥翘起嘴角,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李洛阳胳膊拄着斧头,一只拳头捶了姜佑一下,好笑道:“怎么有空到我这?难道是温先生的床留不住你?” “自然是很温暖的,就是睡久了后,腰酸背痛的。” “德性。”李洛阳笑骂一声,用袖子擦擦额头的汗珠。 劈了一大早的柴火,别说还真有些累。 在监牢的几日,日常闲聊,姜佑从温衡嘴里听到,说是此次发生在千音院里的事,外人极少知道。 皇帝这次有心布局,不想把此事的影响力扩散,所以一开始就封锁了消息。 自己杀人,到出监牢的这段时间,外人并不知道实情。 那些知道实情的人,皇帝也是故意有的放矢地让他们知道,好让他们有所行动,掉入早就编织好的圈套。 像李洛阳这干闲杂人等,就更没机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洛阳知道的只是姜佑那晚接到温先生的单独邀请,独自一人再进千音院,然后几日几夜未归,直到今日。 “我在千音院这几日,你都不知道兄弟我,受了什么样的罪,那温先生非拉着我畅谈风月,还非要让我陪她喝酒,还脱我衣裳,我不从,她就打我……” 李洛阳:“???” “你不信?你知道的,我从不好色。我宁死不屈,几日都稳如老僧枯坐,六根清净,温先生没有办法,只好今日放我回来。” 李洛阳:“(¬_¬)!” 这等大好事情,你竟然守身如瓶? “你相信我呀,我真的……”姜佑诚恳无比。 “别说了,我信。”李洛阳点点头,抿抿嘴唇,表示自己很懂。 他认识的姜佑从不好色! 当是我辈之楷模。 不久二人一同去二楼泡澡,洗去一身疲惫。 蒸汽房中,设施已经焕然一些,看得出来,李洛阳在防盗这方面下了大功夫。 一般人偷学不来。 头蒙湿漉漉的白毛巾,姜佑仰着脑袋,一丝不挂地仰坐在角落里。 身旁的李洛阳嘴里叭叭个不停。 “团购票一经推出,就广受欢迎,迄今为止,已经卖出六七千张,总售价大概在一千两白银左右。” “由于我们把价格压的很低,其他同行近几日可没少找我们的麻烦,说我们坏了市场规矩。” “原本市场价,最低两钱一位,因为我们的出现,硬生生地降低到一钱四,而洗一回的成本大约在一钱二左右,也就是说咱们每卖出一张光棍票,几乎不赚钱,再加上各项损耗,咱们还要倒贴,不过还能维持日常运转。” “这还只是光棍票,那种附带免费搓澡的,最终算下来,咱们还亏钱,照这样下去,不是其他汤池坚持不住倒闭,而是我们先关门大吉。” “一窝蜂地推出团购票,导致我们一楼洗浴场场爆满,引发的事故频发,底下的伙计也是怨声载道!” “…………” 姜佑取下盖在脸上的毛巾,表现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就知道今日来这里,李洛阳得找自己唠叨这些。 一楼的洗浴一直是自己在经营,在设计,李洛阳只管二楼,抓住大客户。 可身为大东家,李洛阳还是时不时地注意一下一楼的情况。 “我知道你嫌我啰嗦,可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你的善心只会害了我们。”李洛阳摊手,感到为难。 一边是自己的伯乐,一边是生意。 为何两者不能兼顾呢? 只要姜佑稍微提高一楼洗浴的平均价格,保持营收平衡即可。 但现在的问题是: 团购票一经推出,人们疯狂购买,在手里大量囤积,他们就怕洛阳汤池反悔。 因为是个人都会算这笔账。 谁不占便宜谁傻缺。 明摆着,洛阳汤池价格低,服务质量好,老板人傻钱多。 就瞅准这一只大肥羊,猛薅就行。 姜佑坐直些,打算告诉李洛阳真相,真怕这样下去,还没到实施最后一步,这大股东就要先撤资了,那自己还玩个蛋。 “你家里是做生意的,应该知道什么叫市场份额吧?” 李洛阳木然地点点头,心想姜佑问这个做什么。 “你觉得咱们的汤池在长安县占的市场份额有多大?” 第223章 商业野心 “你觉得咱们的汤池在长安县占的市场份额有多大?” 这确实是个问题。 当初选址开店的时候,李洛阳也调查过市场。 光长安县就有大大小小的汤池共计十几家。 他们围绕大通街周围散开,其中靠近东城门的汤池数量最多。 每到炎炎夏日,城外做工回来的汉子们总要找地方洗澡,东城门的几家汤池是他们的首选。 而洛阳汤池一开始就没想着去竞争已经饱和的长安县周边地区。 而是毅然决然的把地址选在了魁首街。 魁首街距离长安县最繁华的大通街,只有三条街道的距离,可谓处在长安县核心商圈。 自然,这里的租金也不便宜。 洛阳汤池最开始想要吸引的客户就是住在这一片繁华街道的住户,因为他们有钱。 所以汤池贯彻“顾客至上,服务至臻”的价值理念。 和其他汤池一样,定价“二钱”,洛阳汤池根本就不挣钱,更何况还开在繁华地段。 没有人去细细算过这一笔账,老叶掌柜估计算过,但大概率是赔的。 也就是说,洛阳汤池开业至今是在赔本赚吆喝。 而团购票一经推出,无疑更加雪上加霜。 …… 李洛阳紧锁眉头,捏着自己的下巴,细想姜佑突然抛出来的这个问题。 长安县首富之子李洛阳虽然纨绔,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对做生意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同时,他也有敏锐地商业嗅觉。 他知道姜佑这句话不是张口随便说说,很可能另有深意。 见李洛阳不回答,姜佑干脆自问自答:“我请府里的齐师爷算过,刚开始,只占一点五,现在这个点。” 姜佑伸出冒着热气的四根手指头。 四成! 接近一半的市场份额。 “而我的目标是六个点,有了六成的市场份额,咱们就可以约他们出来谈判!” 他们? 李洛阳眼睛微眯,看着自信满满的姜佑。 他们……指的是其他汤池的老板吗? “你想要干什么?”李洛阳有些坐不住了。 屋子里蒸腾而起的热气迷住了视线,让他有些看不清姜佑脸上的表情。 姜佑邪魅地勾起嘴角,竖起两根手指,笑道:“汤池这个领域内,我最多允许两家店同时开,一家是我们洛阳汤池,另一家随他们去争。” 好大的口气啊! 今日姜佑表现出来的气势和说的话。 完全颠覆李洛阳对这个赘婿的固有印象。 难道他这些月都是为了这最后的目标而布局? 只允许两家汤池存在,之所以允许其他一家存在,怕也是为了激励自身做的更好吧。 “吧嗒!” 一声。 姜佑的手掌落在李洛阳的肩膀上,他又说:“做生意嘛,向来是你吃的饱,我就吃的少,咱们做生意,要做就要做最大的,先占领长安县,继而攻占其他三县,等京城四县全部飘扬我们洛阳牌的旗帜,内城还不是到手的羔羊。” “幽泉山庄算什么?它也只是我们洛阳汤池成功的垫脚石。” 此刻,姜佑终于显露自己在生意上的野心。 李洛阳脑门冒汗,一时惊骇。 幽泉山庄? 那可是勋贵云集的汤池子,一网捞下去,七八个侯伯爵爷。 洛阳汤池也敢自比幽泉山庄? 至少现在,李洛阳是没这个胆量。 可身边这个读书人,好像完全不惧,已经把幽泉山庄当做洛阳汤池的垫脚石。 “你若信我,就放手去做,钱我可以再投,火锅店盈利年后就到账,那是一大笔钱,我可以全部投到汤池。” 姜佑目光长远,势必要啃下长安县这片市场。 李洛阳先想了一下,而后笑了。 露出一口大白牙。 父亲果真没看错姜佑:此人一旦投身商界,我辈退矣! 这人无论手段,眼光还是胆量都是旁人所不能比拟。 跟着这样的人,风险大,但收益同样高。 谁不想一家独大,做得那汤池土皇帝! …… 之后的一段时间,姜佑继续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给李洛阳憧憬洛阳汤池的美好未来。 其实现在,洛阳汤池只占长安县市场份额的四成。 这是府里的齐师爷算出来的,但姜佑认为有误差,应该比四成更多。 现代市场份额的占有率用两方面的维度衡量。 一个是数量,一个是质量。 齐师爷只算了数量,用每位顾客手里的票来衡量这位顾客到底是不是洛阳汤池的顾客。 但质量却有些忽略了。 这个时代的商家较少关注市场份额质量的原因有两个: 一个是未树立以顾客为中心的现代营销理念。 第二个提高市场份额质量所带来的收益不明确,心存顾虑,觉得划不来。 可是洛阳汤池既然想一家独大,这两个因素必须考虑进去,这是店生存长久的必经之路。 而姜佑一系列的前期营销行为正是为了提高市场份额的质量。 包括优惠券,团购票,给汤池员工培训,树立“顾客至上,服务至臻”的价值理念…… 这一系列行为在别人眼里看来可有可无的东西, 在姜佑那里却是看的十分宝贵,并为之践行下去。 一个商家要想长远下去,必须提高顾客满意率和顾客忠诚度。 …… 朱晴汤池。 一处宴客厅里,挤满了人。 大多毡帽皮衣,大肚便便,一副暴发户的作派。 一大早这里就人满为患。 长安县各大汤池老板齐聚此地,像今日这般聚会,已经持续三日。 三日里,大家伙还是没能商议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来。 “朱掌柜出来了。”不知道是谁叫喊一声。 屋子里男人的目光瞬间看向屏风后,一个手执团扇的大胸美妇,摇曳着翘臀,手若兰花状,带着香气最终坐到首位上。 美妇叫朱晴,是长安县朱晴汤池的当家掌柜的,朱晴汤池在长安县称老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朱掌柜,你许久没亲自下场了,要不聊完后,我们一起去泡泡,快活快活。” 有个粗糙汉子,操着一口蹩脚的方言,打趣道。 众人都是见怪不怪,这人就是这个性子,心直口快,也是一家汤池的老板,财大气粗。 朱晴手指尖从自己的两团山峦拂过,大冬日里美妇穿了一件低胸裙子,外面披了一件红狐围脖,一片白花花的光景晃得人眼晕。 朱晴故作姿态,舔了舔红唇,娇羞道:“好呀,池子里的姑娘也换了一茬新的,我得亲自下场教教她们,把诸位老板伺候地舒舒服服的。” 第224章 朱晴掌柜 朱晴汤池之所以能成为行业龙头,离不开朱晴的手段和她汤池里的弯弯绕绕。 泡澡+水灵灵的小姑娘组合 哪个大老爷们不喜欢呢?((′▽`)ノ?) 而且有时候,这位风韵美妇老板娘亲自下场陪侍。 哪个大老爷们没有一个女老板的梦想呢? …… 咳咳咳,回归正题。 朱晴千呼万唤始出来,冬日天冷,她依旧衣裳单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搞得一屋子男人目光就没有从那两团雪白移开过。 “废话少说,也耗费这几日光景了,朱掌柜,您总得拿个主意吧,再不惩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又位名汤池掌柜站出来,一挥衣袖,气势汹汹地说话道。 他可没心思欣赏朱晴**女人的风姿卓越,人到中年,挣钱才是王道。 他的汤池本来盈利就不多,这几日干脆连个顾客都没有,都快关门大吉了。 朱晴手执团扇,稍掩雪白下颌,摆了摆纤手,娇声道:“呦,刘掌柜这么大的火气作甚?又不是我们害的你。” “就是就是,刘掌柜,咱们今日过来就是商讨主意的,别那么大的火气。” “朱掌柜也是不容易,大冬天还要为我们的事情操心。” “就是就是……” 朱晴说完话,当即就有舔狗出来百般维护。 刘掌柜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心里暗骂……一群见了女人都走不动道的,还有脸指责我? 朱晴眼眸流转,三十上下的年纪,一举一动都吸引无数男人为之趋之若鹜。 她轻笑一声,媚态尽生,若姜佑在场,一定会说……你这叫犯sao,我温老大那才叫真媚! 先上茶,见时候差不多,朱晴又说:“各位同行的担忧,我已知晓,今日最好想一个万全之策来。” “是啊是啊。” “可不能放任那小子再发展下去了。” “……” 底下议论纷纷。 都对汤池届最近冒出来的一个年轻,不厚道的小伙子怨言颇深。 你说你自己赔本赚吆喝也就算了。 你搞出一个“团购票”,还让不让我们活。 洛阳汤池便宜,又好洗,京城这些泥腿子们宁肯挤破头皮去魁首街洗,也不愿意来自己的店洗。 诸位汤池老板真是没有办法了。 总不能效仿何枋在的时候,搞一个低价竞争吧。 那时候,何枋出钱补贴,各大汤池还能陪洛阳汤池玩一玩,可何枋出事死了,低价竞争就断了资金来源。 各大汤池纷纷恢复原来的价位。 因为没人愿意做亏本买卖。 可洛阳汤池依旧我行我素,好一个财大气粗的主。 后来众人一打听,好家伙,洛阳汤池的掌柜名叫李洛阳,是长安县首富李白的儿子。 人家家里有的是钱,也不怕长时间卖低价票,估计这位叫李洛阳的公子哥就是玩玩。 他玩玩不要紧,要紧的是断了自家的生路。 一家老小,数十个伙计可全靠几个汤池子吃饭,李洛阳胡乱这么一弄,汤池顾客骤减,还赚什么钱 “要不这样,我们把那小子请过来,大棒拳头一顿伺候,保准他乖乖听话。”有人出了个馊主意。 用武力逼迫姓李纨绔公子就范。 可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反对道:“你还敢绑他?人家家里情况如何,你不知道吗?人家报官,刘县令岂会不管,倒是我们,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在大端朝,还是在京城,天子脚下。 绑架恐吓这一招是行不通的。 这是一个有法度的社会。 当然也有例外,除非哪个不要命的亡命之徒,选择一命换一命。 那诸位可就要烧高香了。 可惜了,没这么巧的事情。 做生意,而且还是同行,你让一步,我让一步,都有饭吃。 可李洛阳那厮,不当人了,选择通吃。 这大家伙就受不了。 “那你说怎么办,请等着关门大吉吗?”那人又说道。 众人一时没了意见。 这几日,都是类似的场景。 众人凑在一起想了有不下七八种方法,可全部都是有人反对,有人赞同,一时间达成共识困难无比。 朱晴瞧罢,轻笑一声:“咯咯咯……” 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众人看过去,朱晴舔着烈焰红唇,眼眸忽而一转,语气嗲嗲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不知当说不当说。” “朱掌柜有话直说。” 其实啊,这一大伙汤池掌柜中,也就朱晴可以独善其身。 她们她家的汤池有小娘子陪侍,一些老熟客还是会选择她家的汤池去洗。 而碰巧,洛阳汤池干净,没有那种大老爷们都喜闻乐见的服务。 所以朱晴汤池和洛阳汤池的目标客户正好错开。 就算压价,朱晴汤池也没受多大影响。 一开始,众人也想学着朱晴的手段,往自家汤池加料,可新来的干不过老的。 这还需要一点时间看成效。 但眼前的问题是:快揭不开锅了,等不了那么久了。 “洛阳汤池的票挺有意思的,可要是他们的票一下子变得特别多呢?”丰腴女人点到为止。 而后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 “票,团购票。” “洛阳汤池以此起家,压价也就是靠这东西,我听说他们少说也卖出去四五千张了。” “这么多?” “那可不是,而且最低二十张起卖,那群没钱泥腿子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股脑地全部去买。” “就是,平常两钱都抠唆的很,二十张,那不得三两银子?” 众人实在想不明白,那些泥腿子哪来的钱买二十张票。 一个人脑袋发热买也就算了,可魁首街场场爆满,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票。 朱晴坐着,真的为这位大老粗的智商感到着急,老娘都提点到这一步了,你们…… 早日关门吧。 不过很快,有人参悟透朱晴的那一句话。 他站起来,一拍大腿高兴道:“咱们可以在票里动手脚啊,我瞧那些票,制作工艺简单,咱们可以私底下大批量的制作,也卖给其他人。” “你制作票有什么用,人家价格比你低。” “你脑子让驴踢了,我说的是咱们制作洛阳汤池的票,卖给其他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众人明白了过来。 第225章 不可说之事 我们本身不卖票,只是票的搬运工……诸位老板心里默默想到。 票不过是营销的一种手段。 可除开洛阳汤池,没哪家汤池愿意卖低价票,因为赔本。 所以,众人想着,假借他人之手,来一个推波助澜。 卖假票! “卖假票,有点不道德呀!”有人摸着下巴咂嘴叹道。 “道德?你是个生意人,要道德能有饭吃?能吃饱?” “就是,那小子干的事就道德了?我们充其量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自保为主。” “那一起干?” “可行。”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 今日会谈结束很快,朱晴看着空荡荡的宴客厅,一时感慨无限。 揉了揉太阳穴,朱晴轻轻摇摇头,贝齿张开:“大功告成。” …… “咕咚~” “咕咚~” 接二连三地吞咽口水声响发出。 魁首街洛阳汤池二楼一时间陷入沉默。 七八个来享受的富家公子纷纷趴在池边,三四个正在搓澡的公子也纷纷叫停搓背师傅,搓背师傅们穿着大裤衩,张大嘴巴,忘记合上…… 他们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一对雪白圆润大腿迈进,薄薄地一袭红衫闯入二楼,朱晴很满意自己的身材。 许久没过来泡澡了,今日体验一下小相好的场子如何。 葱白细长的手指从胸脯上划过,洒落一串水滴,方才门外老叶说了:东家在里面。 于是朱晴褪去衣裳,只留了件遮羞的红色内衬衣物,一丝不挂地走进二楼男澡堂子。 在公共场合嫣然一笑,朱晴没寻见小相好的,就推开了那扇木门。 “咕咚,咕咚。” 又是两声。 蒸汽房的二人一时有些吃惊。 不过很快一人反应过来,起身上前拉住女人的手腕,把她拽进自己的怀里。 姜佑目瞪口呆:这什么情况? 肌肤相容,朱晴脸上浮起一层红润,依偎在小相好的怀里。 李洛阳也不顾忌,在姜佑的目光中,把手探进两团雪白柔软之中,用力揉搓起来。 姜佑赶紧扭头不去看,心里说:我还是个小孩子,快放我下车,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车。 李洛阳满脸悠然自得,打趣道:“哎呦,忘了,姜兄还是个正经人。” 可手上动作一下都没停,更甚至探进了更幽诡的森林。 朱晴依偎在李洛阳的怀里,双臂环过他的脖子,她今日可是按照小相好的计划,成功吸引那些臭男人上钩。 大功一件。 小相好答应了:今日自己能吃饱。 “这是我相好的,朱掌柜。”李洛阳介绍道。 姜佑背对二人,只“嗯”了一声。 李洛阳继续说道:“按照你的设想,往后长安县汤池两分天下,这位就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嗯。” “今日我办了件大事,保准加快我们吞并的进程。” “嗯。” “你回过头来呀?” “不必了。” “那行吧。”李洛阳无奈,然后提枪上马。 姜佑经历了不可说之事,耳边传来那种声音,吓得他立马逃出蒸汽房。 一出屋子,满场的纨绔公子投来眉毛高扬的神情,好像在说:兄弟,你不行啊,这么快就完事了? “嗯,哼~” 屋子里传来女人的…… 大家一副很懂的样子。 …… 长出几口气,姜佑穿好衣裳,出来带走青葵,直奔城外巽山书院。 这叫什么事? 古代的大家少爷玩的就是花。 哎,差点亲眼见到一副活春宫。 马车里,丸子头的青葵腮帮子鼓的圆圆的,手里握了三颗砂糖橘。 “姑爷,你吃嘛?”青葵抬起脸蛋,递了一瓣掰好的橘子问道。 这橘子可是从老叶那里抢过来的,别说,不要钱的东西就是好吃。 姜佑摇摇头,微微一笑:“你吃吧。” 然后,青葵把橘子塞进嘴里,吧唧吧唧…… 徐彪驾车像小老头走路一样,虽然很慢,但很平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很久以后,几人终于到了巽山书院。 只是还没下车,就听见外边有许多人在议论。 “这就是巽山书院?” “那可不是,我一大早就过来,只为见儒圣一面,见神童一面。” “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何时能上山?” “冻死在这,我也愿意。” …… 姜佑:“???” 先掀开车帘朝外瞅了两眼,观察情况。 发现巽山山门外一片银装素裹,十几个读书人手捧诗卷,正堵在巽山山门外,一个个冻得鼻头发红,耳朵发紫的。 嘴里还叫嚣着要上山。 而山门口有个大汉用身体挡着,手里还握了一把刀,不让那些读书人上山。 “你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山?”有读书人上前不满道。 大汉鼻孔看他,将刀扛在肩上:“就凭这书院是我上将军府的产业,没有上将军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山一步。” “我等学子,天寒地冻前来拜山门,你巽山书院这地主之谊总得尽一尽吧。”学子把手蜷进袖子里,希望大汉看在自己一行被冻的可怜,放自己上山。 “上将军有令,严禁闲人上山叨扰!”赵二虎一大早嘴皮子都快说破皮了。 哪知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读书人,非要上山。 要不是有令,自己就拿刀砍人了。 “二虎,继续努力。” 姜佑一马当先,领着青葵挤过人群,上前拍拍赵二虎的肩膀道。 赵二虎虽然很不想搭理姑爷,但还是让出一条道,让姑爷上山。 “哎哎哎,凭什么呀,凭什么他两人能上山?” 有人看见一对主仆模样的说了一句话,那大汉就放他上山了。 众人都往前挤,哪知赵二虎虎躯一震,一吼:“那是我家书院院长!” 众人一惊:院长? 巽山书院院长? “啊啊啊啊,我不管,我就要上山。”终于,有不要命的决定硬闯山门。 可赵二虎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徐彪也来了。 两个出身幽州先锋营的士卒,就往那山门口一站,上山的路被堵的严严实实。 “再闯,我们就不客气了。” “我们要见儒圣,要见神童……要见院长。” 读书人疯狂起来,振臂高呼。 第226章 书院未来的规划 咯吱咯吱—— 脚踩厚厚的积雪,姜佑拉住青葵的小手,有条不紊地上山。 沿路。 树枝,树干上满是厚厚的落雪,被压弯了腰。 松树如盖。 “姑爷,你在干什么?”青葵戴着厚厚的帽子,只露出鼻子和眼睛,一时好奇问道。 方才姑爷正走着,突然停下来,然后一脚横跨过台阶,走到一颗树下,还叫自己待在原地不要走动。 “我在造一个雪人啊!”姜佑一笑,然后双手扶住树干,用力左右摇晃着。 扑漱漱的白色雪花自树枝上垂落,眼前白茫茫一大片。 先是脖子里感到刺骨冰凉,然后下意识地缩脖子,不消片刻,树下的青葵就成了一个雪人。 这就是姜佑口中的造雪人。 “呀呀……”青葵举着自己的小拳头,贝齿轻咬下唇,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然后伸出白嫩手指,指着树下幸灾乐祸的姑爷:“姑爷你别跑,被我抓住你就惨了。” 不跑? 姜佑撒丫子就跑,青葵满身是雪在后努力地追。 个子小,腿又短,怎么也追不上姑爷,气的小丫头扯下帽子,向姑爷扔去。 山涧间,打闹开始…… 打雪仗,谁不爱玩? …… 逃似的进入凌华阁。 酒鬼张载的住所。 在一楼跺跺脚,伸手拍拍衣裳上落的雪,又时不时趴在门口瞅一眼,瞧见蠢丫头还没跟上来,姜佑就决定率先上楼瞧瞧。 “拜两位先生安!”姜佑恭敬如初,一进门就摊手弯腰一拜。 玩归玩,闹归闹,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 要不然这巽山书院院长之位坐不稳当。 谁知道这两位老家伙有没有篡位之心? 张载和周乾相对而坐,中间放一小案,正在品茶下棋,人手一个小暖炉,脚边一大盆炭火。 好家伙,这待遇…… “嗯。”张载只是抬眼一瞧,然后继续把注意力投身在棋盘间的厮杀上。 不过周乾这位被拐过来的瘦弱小老头一见姜佑来了,眼睛一亮,就要下榻,好像瞧见了自己的新女婿,欣喜万分。 “什么时候叫他给老夫讲解算法?”周乾指着姜佑,却对对面的张载说道。 张载撅撅嘴巴,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先陪老夫下完这一盘棋。” 姜佑:“???” 为什么讲解算法要通过张载的同意? 不过周乾听罢,收起立马下榻的打算,全神贯注地投入棋盘。 姜佑闲的无事,搬了一张凳子过来坐,看两位大儒下棋厮杀。 原以为是高手对决,没想到…… “哎,下错了,悔一步,悔一步。”张载伸手准备捻子。 “落子无悔。”周乾抬手打掉。 “谁说的,老夫眼花看错了,悔一步,就悔一步!”张载不顾阻拦,硬是捏起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你个臭棋篓子。”周乾也不惯着张载,上前去抢张载手中的棋子,就是不让他悔棋。 “老夫都说了,是眼花了。”张载双手齐下,就是要悔这一步,说什么都要悔,就算天王老子来也要悔。 “不让悔。”周乾干脆也伸出另一只手,拦在棋盘上方。 自己好不容易就要赢了,哪能让对手轻易悔棋。 执拗不过周乾,张载伸手挠挠鼻子,滴溜溜的眼睛一转,忽然站起身大叫道:“哎?陛下,您怎么来了!” 周乾两腿还盘坐在软榻上,忽闻皇帝驾到,立马就要起身穿鞋跪拜。 哪知一只脚刚下地,余光瞥见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 而这间隙,张载这厮竟然两手胡乱在棋盘上一抹,扰乱棋局:“哎呀,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重来重来。” 周乾眼看自己一盘好棋被臭棋篓子张载搅了,而且这人还骗自己陛下来了,一时间恼怒不已。 “你个……臭棋篓子!”周乾半跪起来,指着对面的张载气愤道。 “老夫才不是!” 张载傲娇地一翘嘴角,然后抱着棋盒,把散乱棋盘的白子,一颗一颗地全部捻起来。 姜佑在一旁当个看客,一时间也是无语的很。 周乾还在无能狂怒,指责张载的不是,张载专心致志地拾取白子,也不搭话。 不多久,周乾重新坐下,气的这小老头的胡子都飞了起来,骂道:“你若再这样,老夫定要让世人皆知,他们心中的儒圣竟然是一无赖之徒。” …… 棋局再开。 这一回周乾恶狠狠地盯住张载所有的小动作,防止他下棋时再耍流氓。 “你来作甚?”张载问的是姜佑。 姜佑真想回答一句:“老子是院长,自家书院还不能来了?” “来看望先生,顺便过来规划一下日后书院的发展!”姜佑如实答道。 张载撇嘴,对姜佑的话很是不满,两指夹了一颗棋子,在空中摇了摇:“你啊你……” “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为好……如何规划?” “此次百院大比,让学生看到我巽山一众和其他书院还有很大的差距,因此学生准备发布榜文,再招收一批新的学生和先生,壮大我巽山书院的实力。” 书院扩建肯定是要扩的。 当初接手巽山书院的时候,姜佑打心里就认为书院的学生少了,最起码不凑够一个班,五六十名学生的样子? 这样内部才能形成良好的竞争。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覃书舒一人独秀! 不止是学生数量少,教书的先生数量也少,以前说过,只有一个半的先生。 张载算一个,自己只能算半个,因为他生意忙的时候老是翘课。 三五天才过来教一日的课,到勤率低到发指。 “壮大实力?”张载微微不满。 教书,传授知识何时成了姜佑壮大实力的手段了? 姜佑赶紧解释道:“先生误会了,学生的意思是让更多的学子有机会到我巽山书院来学习,主要是那些贫苦人家的孩子。” 张载听罢,这才渐渐舒展眉头。 儒圣最厌恶的事情就是有人把教书育人的事情当做是一门生意,当做是壮大声势的一种手段。 天下第二的云崖书院就是如此。 所以张载从来都没给他们好脸色,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建议,让朝廷废除云崖书院这种族学。 继而开创官办学堂,所有适龄儿童都能念的起的官办学堂。 第227章 大写的人 虽大端朝天国之朝,百姓安定。 社会和谐,文风昌盛。 但纵观各地学堂,书院,都是一些大家族创办的,有较高的入门门槛。 普通贫寒学子根本就没机会去这样的学堂,书院。 而官办的学堂,书院又少之又少,加上师资力量等方面不受重视,也是低人一等的。 “老夫的意见是就在附近农户家庭招收适龄学子入学,出身较好的一概不收。”张载在棋盘落下一子,建议道。 “您这是要革新呀!”周乾忽然插话道。 姜佑不是很明白,看向周乾。 周乾递给姜佑一把瓜子,笑眯眯道:“天下儒圣就是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 说这句话时,周乾还故意看了对面的老头一眼,见他没有任何反应,自讨无趣,继续向姜佑解释道:“我朝各地学堂,书院都是以族学扛大梁,一些有实力的家族会开办书院,以教育本族子弟为己任,当然也会破例招收有天赋的读书人。” “族学条件一般都比官办的要好,不仅体现在食宿上,而且还体现在请过来传授知识的先生身上。” “近几十年,读书人的地位水涨船高,一些有名望的大儒更是受学子崇敬,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 “而这些大儒会被各地族学瓜分抢了去,教授本族学子。” “而出学,在外有成就的学子也会出于感恩,回头再反哺族学。” “如此循环往复下去,官办学堂,书院,人才凋敝,几乎成了摆设。” “儒圣的意思是要拨乱反正,昌盛官办学堂!” 一语点醒梦中人。 姜佑点点头,有些意外地抬头瞧了瞧这个平时就爱喝酒的老头。 以前不懂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为何独他一人得了“儒圣”名头。 这下完全明白了。 逆流而上! 革故鼎新,做一个时代的先驱者。 当是我辈之楷模也! 姜佑将手中的一捧瓜子重新放回小案,起身退后两步。 显得正经无比。 二位软榻上的大儒一时间奇怪,姜佑这又是在干什么。 姜佑摊宽大袖袍,朝两位先生恭敬一拜,而后说道:“我辈读书人,不为己私,当为大利!” “先生期望,亦是我辈之期望。” “天下学子人人有书读,人人都能进学堂,任重而道远,但学生愿追随先生,以毕生之心血,完成此大业!” 一番话让张载陷入沉思,姜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 生意人不择手段,逐利。 读书人穷经皓首,逐心。 这两者怎么能混为一谈呢? “你知道老夫为人,最看不上表面功夫,你若真心为了天下没书读的孩子,自当用心。” 张载丝毫不留情面,认为姜佑这般都是表面功夫,演出来给自己两人看的。 姜佑稍微抬头,并未生气或恼怒,反而直起腰嘿嘿一笑道:“学生这不是表面功夫,说的话也是出自真心,先生若不信,日后且再看。” 周乾坐在一旁直挠眉: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还真是有些奇特? 重新坐下,姜佑开始徐徐展开自己的书院计划。 “百院大比,巽山书院扬名,就按先生的意思来,出身较好的一概不收,就招收附近农户家庭的贫苦儿童。” “但教学内容,学生以为要一切按照我的意思来。” “以往教书,全部都是以出人头地,科举高中者,做官者为先。” “但学生以为,那并不是苦读几十年的终极目标,我要我巽山书院的学生,做一个大写的人。” 大写的人! 不以科举高中为目标,倒是头一回听说了……张载心情复杂,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姜佑问:“先生可知巽山山门外,刻在石柱上的八个字为何?” “审问,慎思,明辨,笃行。”张载看着姜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姜佑眼神清亮无比,目光坚定道:“那就是我巽山书院上下学子,毕生要追求的。” …… 太极殿。 煌煌大殿,金刻盘龙高悬头顶,张着血盆大口。 四方圆柱合抱之粗,上刻精美装饰。 整座大殿内部,以黄色,蓝色和黑色为主基调,更显得威严无比。 年轻皇帝坐在龙椅上,右手执笔,左手边几摞厚厚待批阅的奏折。 看的出来,今夜皇帝要加班。 殿中,除开皇帝的位置,又下设七个雅座。 每一个雅座上都坐有一两鬓斑白,长须垂兄的老者。 他们皆是大端肱骨之臣,是内阁人员,统称为内阁大学士。 大学士之首便是内阁首辅,有宰相职权。 长夜漫漫,由殿中大学士先批阅各地呈上来的奏折。 他们也拿不定主意的,就会上呈皇帝,皇帝会做最后的裁定权。 “亥时一刻,屏退!”随着皇帝身后的老太监一声叫唤。 七位大学士停下手中的朱笔,先是站起来伸伸懒腰,扭扭僵硬的脖子,然后再一起拜道:“臣等告退。” “诸位辛苦。”年轻皇帝皇帝抬头,微微一笑。 偌大的国家,可都是要靠这些人才得以正常运转。 年轻皇帝不得不尊敬。 看着几位老家伙们缓缓退出太极殿,年轻皇帝吐出一口浊气,也不知道为何,他们在时,皇帝很是紧张,胸口总悬着一口气久久排散不出。 抬头瞄了一眼自己案子上的奏折,年轻皇帝回身瞧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面皮白净,眼角满是周围,他只是轻轻摇摇头。 意思是不许。 年轻皇帝泄气,只能再拿起一份奏折,细细地看过去。 三宫六院? 嫔妃如云? 这些都跟年轻皇帝没关系,他比任何人都要忙。 大学士是按点上下班,年轻皇帝则是看今日的奏折量。 碰上奏折少的日子还好,能早早的离开太极殿,去干自己喜欢的事。 可碰上像今日这般,年轻皇帝得熬一个通宵了。 “王公公,朕要喝莲子粥!”年轻皇帝抬起好看的眸子,吩咐道。 老太监躬身一礼,退下去办。 等老太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年轻皇帝这才起身,叉腰扭扭屁股,动动脖子,毫无形象可言。 皇帝也是人,做不到威严如常。 坐久了,脖子也会酸,屁股也会疼,腰也不得劲。 王公公走后不久,大殿门口出现两个身影。 年轻皇帝赶忙坐下,装作认真批改奏折的样子。 “臣,内阁首都汪希时参见陛下!” “臣,御史台大夫范文谦参见陛下!” 第228章 国丈范文谦 他们两个一起来作甚? 年轻皇帝心里奇怪,嘀咕道。 年轻的一张面孔慢慢地抬起,皇帝走下龙椅,迎上前去,表现出一副很疑惑的神情问道:“平身平身,夜深了,二位爱卿怎么还在宫中?” 汪希时这个时间点逗留在宫中,年轻皇帝还能理解。 因为汪希时为内阁首辅,是方才殿中七人之一,刚走不多久。 但御史大夫范文谦一个外臣,自己也没召见他,怎么都这会儿了,还在宫中? 难道刚从范贵妃那里回来? …… “回禀陛下,臣方才偶遇国丈,国丈言说一件事,叫臣心里实在不安,索性就原路返回,陪国丈一同前来,万望陛下恕罪!” 汪希时率先起身,上前说话。 此人老态龙钟,花白的眉毛伸出都有一指之长,眼睛深凹进眼窝里,眼窝发青,看起来面色不太好。 此人就是首辅汪希时,巨贪汪希时! 听完汪希时的话,年轻皇帝看向一旁还跪着的人。 此人身形单薄,像一片纸似的,风一吹就能倒。 头发黑白相间,梳的一丝不苟,酒糟鼻,看起来丑陋极了。 此人就是年轻皇帝的老丈人,他女儿范怜儿正是圣宠正眷的贵妃。 范文谦在年轻皇帝的搀扶下起身,而后一脸的可怜像。 “陛下,您可要为臣做主呀!”范文谦拖着长长的嗓音叫道。 年轻皇帝扶额无奈,先拉两位自己都轻易得罪不起的人入座。 一位是首辅,一位是自己的老丈人,怎么看年轻皇帝都威武不起来。 范文谦双眼通红,想来是哭过了,诉说自己这些日的遭遇。 “爱卿,有话慢慢说,朕一定为你做主。” 范文谦假模假样地抹抹眼泪,哭诉道:“陛下,臣的小儿范志阳,今日一早被朝圣书院除了名,可怜臣的儿子呀,以后仕途无望,白白浪费了这十几年的苦读呦……” 年轻皇帝紧皱眉头仔细地听,当听说范志阳被朝圣书院除名,一时没忍住,眉头松开,嘴巴下意识地咧起……这祸害,活该。 可又想到自己的身份,自己可是他姐夫,于是又紧锁眉头。 “爱卿,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与朕听。”年轻皇帝表现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 可范文谦刚说完一通话,眼泪就巴巴地往外流,怎么也忍不住,干脆趴在案头小声抽泣了起来。 这时,首辅汪希时上前搭话,把年轻皇帝拉到一边小声道:“陛下,国丈爷平日里最是更爱他的小儿子,如今范志阳被朝圣书院除名,陛下也晓得我朝科举,身上有污点的学子不能参加科举,朝圣书院此举,这不是白白断送了范志阳的仕途吗!” 年轻皇帝端起下巴,仔细地在听,也仔细在琢磨。 表面忧愁得很,心里实则是:我的大师兄呦,您这一手,干的可真漂亮! 在朝圣书院敢开除范志阳的人,除了院长薛生就没别人有这个胆子了。 “爱卿,朕听了许久,有个疑问。”年轻皇帝看向汪希时。 汪希时弓腰,恭敬声音嘶哑道:“陛下请说。” 年轻皇帝坐在平时汪希时处理政事的雅座上,示意汪希时也找位置坐。 汪希时只拖来一只蒲团,在皇帝身边坐下。 年轻皇帝一只手臂撑在小案上,生怕一旁伏案呜咽的范文谦听到似的,小声问道:“爱卿可知范志阳为何被朝圣书院除名?” 汪希时想都没想,回答道:“是因为惹到了薛生,薛生以一己之私。” 年轻皇帝捏了捏眼角,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不能吧,前几日朕还找过大师兄,大师兄人很好的。” 大师兄? 汪希时嘴角抽搐,脸皮原来就发黑,此刻一时有些惊讶,变得红了几分。 是个黑红脸的状态。 惊讶过后便是清醒,走到他这个位置的人,脑子转的都快,察言观色本事堪称一绝。 大师兄? 难怪,难怪世人都不知道年轻皇帝的老师是谁? 只是听说皇帝师从大家,年幼时分便被先帝送出宫,无人知晓皇帝在哪学习。 世人一直想找出皇帝的老师是谁。 此刻年轻皇帝亲口承认,薛生是他大师兄,那显而易见。 张载! 汪希时想明白这一点,突然回忆起大半年前的一桩事。 那时候,自己与国子监大祭酒张载有矛盾,张载失言,被自己抓住把柄。 年轻皇帝从中相劝,才让张载逃过一劫,但是以卸任和一道降旨为代价。 当时还以为年轻皇帝爱才,不忍如此。 现下回过神来仔细想想,他原来是为了他老师。 年轻皇帝从汪希时脸上看出,他发应了过来,立马轻笑一声:“首辅,你说是也不是?当初薛生不要官,也要侍候在朕恩师身边,这样的读书种子,怎么可能因为一己之私……” 后面,年轻皇帝就没继续说下去了。 汪希时面色难看,一时间下不来台。 来之前,还以为今日跟往常一样,只要自己和国丈爷一说,年轻皇帝就会满口答应。 没想到,年轻皇帝果真如传言一般,要开始着手收权了。 而断掉范志阳那纨绔子弟的仕途,便是第二步。 第一步是亲手策划了千音院一案。 …… 国丈范文谦伏在不远处的案头小声呜咽,自然能听见二人的对话。 不对劲…… 范文谦停止表演,起身脸上的泪痕都不擦,上前“噗通”一声跪在年轻皇帝脚下,大声可怜道:“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吾儿冤枉,冤枉啊……” 年轻皇帝瞧罢,直呼:您老可真是一把演戏好手呢! 年轻皇帝摊手,表示很难办的样子,解释道:“爱卿,朕也很难办,朝圣书院是读书人的地方,爱卿也知道读书人笔杆子的厉害,朕可不想落一个昏君的罪名。” 自己巴不得范志阳断绝仕途呢……要不然这样的纨绔子弟谁知道将来会给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 昏君! 汪希时,范文谦对视一眼,如哽在噎。 “陛下,志阳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呀……”范文谦抬起头,使出最后一招,打起亲情牌。 年轻皇帝顿了一下,嘴角抽搐,摸了摸自己白净的脸庞,说道:“爱卿,朕今年才二十,小舅子怕都有二十五了吧?” 是他看着朕长大的才对吧。 范文谦不管,因为他是个做爹的,立马改口:“陛下,咱们可是一家人啊,贵妃还时常念叨她弟弟,怎么还不进宫看她,臣说志阳在书院苦读,希望高中报答陛下啊……” 第229章 陆云起:青葵就是一只白眼狼 年轻皇帝撅起嘴巴,双臂环胸,坐在蒲团上,看着范文谦嘴里说些,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苦读? 那不是国丈您安排进去的嘛? 而且那小子也没苦读呀,整个就是一寻花问柳,惹是生非的公子哥呀! 而且还造就了“闻一言知一人”的佳话。 这京城只他范志阳独一份呀。 一说“我姐是贵妃”,怕是满大街人脑海中,都会浮现范志阳的身影。 报答? 您范家这是在吸老祖宗留下的基业呀! 可范文谦嘴上不停。 “陛下,您行行好……” “志阳他真是,绝了仕途,他会上吊的。” “他可是陛下您的小舅子呀。” “范家的希望可全部……” 年轻皇帝听的耳朵疼,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大不了,咱就搁这耗。 反正你不闹,朕今晚也是陪一桌子奏折过夜,你闹了,朕就当听听闲话,打发时间。 反正范志阳断绝仕途,朕就是高兴。 年迈的首辅汪希时还在,他还在因为年轻皇帝师从张载的消息而感到震惊无比。 瞒了这么多年,面前这个明黄袍的年轻人终于要翻出底牌了吗。 …… 山河苑。 同样的场景也在上演。 大晚上的,姜佑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抱着桌腿,看着陆云起可怜道:“上将军啊,您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啊,青葵待在我身边好好的,我不要换……” 姜佑从巽山书院回来后,和姓陆的女人一起用过晚膳。 陆云起就说了一句话,姜佑就这个样了。 见座位上的紫衣女人不说话,姜佑干脆坐在地上,本来像抱着她的腿哭的,可是没太敢。 于是抱着桌腿,哭诉道:“为什么要换丫头?” 陆云起一丝不苟,冷冰冰地说道:“本将军想换,你也不亏,青梧给你。” “我不要。”姜佑摇头果断拒绝。 两个青字辈的丫头此刻站在后边,一句话都不说。 青梧是不想说,青葵则是不敢说。 青葵两道小眉头蹙起,看着身边的青梧,希望她出来劝劝小姐。 可青梧性子高傲,始终不肯。 因为这个主意还是她想出来的。 姑爷和青葵待在一起,日后肯定会出问题,说不定哪一天搞出个大胖小子。 那小姐的脸往哪放? 于是聪明机灵的山河苑大丫头青梧,相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日后,青葵跟在小姐身边,我跟在姑爷身边。 我青梧才不会像青葵那样:三言两语就被姑爷骗到手。 …… “此事已定,你若再敢多嘴,小心本将军刀剑无眼!”陆云起眼眸中微冷,喝道。 姜佑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十分委屈的样子。 “那我要学武!” 看的出来,陆云起主意已定,自己说再多都是徒劳。 姜佑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能让自己亏损太多。 总要从陆云起身上捞点。 “学武?”陆云起眉头一皱,颇为不解。 “你说过要教我陆家枪!”姜佑站起来,认真道。 陆云起轻笑一声,不是看不起人,实在是姜佑这细胳膊细腿的,受不了练武的苦。 “明早能起来再说吧?”陆云起继续看书。 姜佑凑上前:“几点?” “几点?” 姜佑立马闭嘴,又问:“何时?” 现代人还不太习惯古代人的用词。 “卯时!” 姜佑听罢,掰扯手指头在心里盘算,这卯时是几点? 而陆云起已然拿着书,带青葵上二楼准备歇息了。 换丫头计划,从此刻开始。 “姑爷,没什么事,我就先睡了。”青梧在后福福身子,请道。 姜佑正在盘算时间,也没理。 青梧偷偷摸摸地回房,表面高冷,心里却窃喜:当姑爷的丫头就是好啊,不用守夜,还能早睡。 二楼。 陆云起坐在梳妆镜前,正在卸妆。 其实平日里陆云起也没上妆,连脂粉都懒得擦,只是今年天寒,擦了些防冻膏。 着青色衣裳,梳了两个丸子头的青葵,气鼓鼓地站在陆云起身后,也不上前帮忙。 陆云起嘴角上扬,取下束发的玉簪,回身将梳子交给青葵,吩咐道:“梳头。” 青葵手里拿着梳子,嘴巴撅的老高,不情不愿地上前摆弄陆云起的头发。 看着镜子里倒映有些受气包的青葵,陆云起就感觉有点好笑。 捏了捏脖子,陆云起清清嗓子后才说:“青葵,跟着我,可以吃香的喝辣的。” “跟着姑爷也可以。”青葵辩驳道。 不止是姜佑不同意这个“换丫头计划”,青葵也不愿意。 “姑爷没钱!”陆云起解释道。没钱就吃不了香,喝不了辣。 青葵皱起眉头,停下手中动作,糯糯道:“姑爷有,很多很多钱。” 现在轮到陆云起疑惑了:姜佑哪来的钱? 平日里看管的紧,姜佑没闲钱的。 “姑爷带我去买好多好多好吃的,聚福宅的杏花糕,程柳庄的炊饼,万福街的炒栗子……” 说着,青葵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一想着今后自己跟在小姐身边。 小姐又不爱出门,那自己只能整日待在府里吃不上,姑爷肯定把好吃的都给青梧那娘们了。 想想都委屈,豆大的眼泪吧唧一下就掉了下来。 陆云起没想到青葵正说话,小珍珠瞬间流出来,一时感概无限。 “憋住,不能哭!”陆云起小声厉喝道,同时神情严峻。 青葵看着小姐生气了,立马止住眼泪,只是娇小鼻头红红的,还在一下接一下的啜泣。 “跟着姑爷有什么好的?”陆云起很是不满地问道。 “好吃的。” “除此之外呢?” 陆云起知道青葵是个吃货,姜佑这厮肯定也知道,所以拿吃的收买了青葵。 青葵眨眨眼睛,想了一下,说不出来。 见青葵犹豫,陆云起嘿嘿一笑,美貌如花,转过身子拉住青葵的小手,劝道:“你看吧,除了吃的,你都想不起他对你还有什么好,这说明你心里其实并不愿意跟着他,只在乎吃的罢了。” “日后跟着我,我也给你买吃的,一切都没差。”陆云起拍拍青葵的小手,又摸了摸她的小脸。 青葵想了想,立马摇摇脑袋,两只杏眼睁得大大的:“不是的不是的,姑爷对我很好,我嘴笨,说不出来。” “我对你不好吗?”陆云起眨起眼睛,很是期待。 青葵脱口而出:“没有姑爷好。” 陆云起:“(????)” 白眼狼小青葵! 第230章 百兵之贼 翌日,天不亮。 陆云起将自己裹在温暖的床上,看时辰,已经卯时了。 好暖和呀……陆云起舒展眉头,嘴里“嗯嗯哼哼”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掖掖被角,咂咂嘴巴,换个方向继续闷头睡。 …… 辰时二刻。 当陆云起一身干练劲装,负立长剑,出现在一楼宽敞的平台上,一时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一个哆哆嗦嗦的人正朝自己移动。 一个男人怀抱长刀,牙齿打颤,双腿不听使唤,哆哆嗦嗦地朝陆云起走去。 “怎么,么现在,才来?我要冻死了。”姜佑舌头打结,话都说不利索。 两道眉毛落了一层白霜,嘴唇也发白,耳垂被冻的通红。 鬼知道他按照陆云起所说的,卯时,天不亮就起床,可没看见陆云起的人影。 原以为陆云起在洗漱,一会儿就下楼了,一等就等到现在,天都大亮了。 看着眼前这种状况,陆云起大概明白,一时有些触动。 原来小赘婿能起早嘛! 那为何整日要睡懒觉?(因为被窝里有只小青葵呀!) 真是搞不懂……陆云起摇摇脑袋,不是很能理解。 跺脚搓手,恢复了好一阵,姜佑手脚才有知觉,再次认真说道:“教我练武!” 陆云起抬手捋顺自己脑后的高马尾,一身劲装更衬托她身材纤细挺拔,这腿格外长。 整个就是大学年轻体育女老师的既视感! “马步会蹲不?”陆云起走上前,直接开口问道。 马步? 姜佑怀抱长刀,仰脖子想了一下,摇摇脑袋。 陆云起白了姜佑一眼,马步都不会蹲,还练什么武。 “那先从最基础的东西学习,蹲马步!”说着,陆云起就要示范。 哪知姜佑伸手打断,说道:“学这个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讲,讲完之后,若上将军觉得有道理,再教不迟。” 陆云起挑挑眉头,示意姜佑继续说。 “马步,我的理解是骑在马上不让自己掉下来的姿势,我知道你们这些行伍之人,蹲马步必不可少,可以提高在马上的稳定性,利于杀敌,但现实问题是,我又不会骑马,我也不准备学骑马,我就是想学个一招半式,防身而已,所以蹲马步于我而言,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好吧,姜佑不想蹲马步,不想从最基础的开始练起,现成的招式多香。 不想蹲马步,姜佑还能找出无数个理由。 比如:现在是和平年代,我就一介读书人,又不用上马打仗,练蹲马步作甚? 再比如:我这个小体格,练武也晚了些,就算从现在练习蹲马步,那也没多大效果。 陆云起思索姜佑方才的话,一时觉得有些道理。 可心里又感觉哪里不对劲,怪怪的。 自己从小习武,蹲马步是必不可少的功课。 第一,它可以增强腿部力量,蹲马步要求将身体腰背部挺直、重心下压、两大腿与地面平行,这时候身体的全部重量就下放到了腿上。 刚开始练习,很容易出现腿打颤、腰背酸疼,但度过了这个缓冲期,腿部力量就会明显增强。 第二,它可以提升平衡感,在马上的感觉尤为明显,可以防止自己在高速奔跑的马上掉下来。 “真的不学?可别怪本将军没提醒你,基础打不牢固,学再多花架子也是白搭!”陆云起微微扬起下巴,翦水明眸,微微自傲道。 冬日的寒风中,陆云起站的愈发笔直。 姜佑果断摇摇头:“不学。” 陆云起叹了一口气:“也罢,只当你是一时兴起。” 一个小小的举动,陆云起就发现姜佑这人吃不了苦,或者说他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性子。 练武要持之以恒,贵在坚持! 像姜佑这样的,充其量就是把练武当做是一种游戏。 起先兴致很高,但没一会就萎了,成不了大器。 …… “你使刀?” 姜佑点点头,炫耀温衡送给他的长刀。 陆云起眯眼想了想,想想该教姜佑什么为好,使刀? 幽州军中倒是有几手刀法,凌厉十分。 不过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数。 姜佑这初学者估计抡不了三招。 余光瞥见姜佑手中的刀,长且挺直,陆云起心中一时有了主意。 回身从架子上取下许久都没练习的长枪,清晨枪杆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陆云起握住长枪枪端,凭借手腕腕力用力一抖,白霜蓬松而落,看的姜佑一时呆住。 这特喵……真有武功。 双手端枪,右手手掌握住枪杆,往右一抹,水珠飞溅。 陆云起提起长枪,走到平台中央,面对姜佑。 高高束起的马尾,一身劲装,笔直的双腿微微岔开,长枪横在身后。 无一不在显示这就是一位女将军! 握住枪,陆云起的神情也就变了。 往常表现的多是平淡,冰冷,那么此刻就是一股自内向外散发的寒意。 姜佑也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打个了寒颤……这就是所谓的杀气! 鼻翼微吸,吸入一口凉气,贯彻肺腑,薄唇轻启,缓缓地吐出一口热气,感受天地。 “枪,百兵之贼。用法灵活,变幻莫测,接下来我要使的是陆家枪前三式,你能学到多少,全凭天赋!”清冷夹杂寒意的声音传出。 陆云起两道柳眉一凛,气势突变,寒意更甚。 姜佑站在远处,心潮澎湃,学不学到无所谓,看老婆耍枪别有一番风景。 “第一式,拖枪!” 一身劲装的陆云起动了,左足放在右腿之前,右手不动,左手腕肩紧压枪杆。 反掌向外,身向前,同时她的眼睛紧盯枪尖,后以一种奇怪的步伐向右退去。 直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一瞬,猛地出枪,往前一刺。 冰冷的枪尖一股罡风,射出不少依附在枪尖上的白霜。 撤退诱敌,趁其不备,攻其要害……姜佑心里默默想到。 此拖枪看似是不敌对方攻势,拖枪撤退,但实则是在撤退中寻找机会,等待敌人露出破绽,然后一枪毙命。 “第二式,格枪!”陆云起不带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231章 以刀作枪 格枪! 应该是以防御为主吧……姜佑心里这样想到。 那边,陆云起已经开始演示。 只见一苗条身影忽而转身,其左脚猛地向前一步,左手放杆,右握枪端,令枪尖着地,枪杆于背后形成柱形护住身体。 而后又见陆云起趁势下蹲,双腿盘旋,左手抓住枪头位置,往前猛刺几下。 防御之后,又见杀招! “第三式,杀枪!” 陆云起双手持杆,随意挥舞几下,后横枪于身前,小臂伏杆,快速曲肘向前猛攻。 左手上台,右手持杆下按,猛地往上一刺。 三招演示完毕。 “懂了吗?”陆云起驻杆,站直身躯问道。 姜佑吧唧吧唧嘴巴,腋下夹住长刀,双手腾出空来。 “啪啪啪……” 鼓起掌来。 陆云起看姜佑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懂,但也不关自己的事了。 该演示的自己也演示了,事先已经说好,能学到多少全靠天赋。 放下手掌,姜佑一脸的兴高采烈,因为他悟了。 拖枪,格枪,杀枪! 这陆家枪三式,无论哪一式都暗含杀招,拖枪和格枪看似以防御为主,但最后都会找机会出枪。 杀枪则是近敌身前,以肘代击,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而拔刀斩的精髓也在此,出其不意。 若自己融会贯通,说不定自成一派。 “给,练去吧!”陆云起走上前,把手里的长枪递给姜佑。 姜佑摇摇头,再次炫耀自己手中的刀,说道:“我有这个就成。” 陆云起自讨无趣,将枪放回原位,拿起长剑开始操练。 一边练一边观察姜佑的动向。 只见这赘婿连刀也不抽出,连带刀鞘在空中胡乱挥舞,更是没有步伐可言。 陆云起相信,自己一招就能结果这厮。 而此刻的姜佑持刀,按照刚才陆云起的示范,正在一步步地模仿。 枪因其变换莫测的杀招而被称之“百兵之鬼”,而传统刀法讲究大开大合,劈砍为主。 但姜佑的刀,刀身挺直,刀型狭窄,可劈砍,上撩,也可直刺。 可不可将这两者结合一下……所以姜佑的动作在陆云起的眼里看来才会千奇百怪。 …… …… 一上午的练武生涯,姜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时而乱舞,时而站在原地不动,锁眉细想。 他的刀始终没抽出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空想! 姜佑的行为就是空想,光想不练,假把式。 陆云起早走了,只是走之前,对姜佑陷入魔怔的行为直摇头叹气。 看的出来,这位女将军对姜佑的练武一途,不抱什么大希望。 “他还在外面傻站着?” 屋子里,陆云起手执一卷书,问身后的青葵。 青葵打了个哈欠,才点点头:“嗯。” 果然,跟在小姐身边服侍特别无聊,看着楼外宽敞平台上的青梧,青葵都羡慕死了。 “你们平时都做什么?”陆云起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嘴,问完就后悔了。 自己问这个作甚? 或者说自己闷在府里太久了,想找点事情做。 青葵撅起樱色嘴巴,眼眸一转,开心道:“平时去书院教小孩子念书,去视察生意,去逛街,买好多好多好吃的。” “唉。”陆云起轻叹一口气,这丫头脑袋里除了吃的,就没别的嘛。 托起下巴,陆云起眼睛落在书上,看了这么久,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书是好书,就是看久了之后,也会索然无味。 将书合上,陆云起轻眨眼睛,用茶水湿润嘴唇,吩咐道:“去,把姑爷叫进来。” “哦。” 不久,姜佑进来,他稍微歪着脑袋,刀依旧被他抱在怀里,眉头紧锁,一副想事情的样子。 “咳咳。”陆云起轻咳两声,示意姜佑。 “什么事?快说,说完我去练武。”姜佑头都没太抬。 要不是看叫自己的人是陆云起,估计他都不愿意进来,打搅自己的思路。 陆云起听罢,有些恼怒似的说道:“下午随我一起去巽山书院,看望恩师。” “我就不去了。”姜佑头还是没太抬,直接拒绝。 马上,就差那么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姜佑就能想明白自己一直搞不清楚的问题。 这个时候,需要安静的环境。 他需要思考。 陆云起拍拍桌子,砰砰直响。 “我说了,你随我一起去!”陆云起语气加重。 姜佑揉揉眼睛,“嗯”了一声后,就又走出山河苑,坐在门外的台阶上,继续想自己的事情。 座位上的陆云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掌握的发白,一张俏脸气的涨红许多。 青葵赶紧上前,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小姐,姑爷就是是个样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哼!”陆云起冷哼一声,站起身来,欲言又止的模样。 走出两步,又折回身,恶狠狠地指着门外的背影:“我岂会跟他一般见识。” 说完,便上了楼。 青葵赶紧跟上。 门口的青梧瞧瞧楼梯口,又回身瞧瞧坐在台阶上的姑爷,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也不知道青葵会不会哄人。 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姜佑低下头,用刀一下一下地杵着木质的地板。 刀,枪! 两种完全不同的兵器。 到底可不可以将枪法用到刀上? 枪由枪头,枪杆,枪端组成,通常比人还高。 常用的招式便是猛刺和挥杆御敌。 因为这样可以发挥枪身长的优势。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谁都知道,要和持枪者对阵,首先就要近敌身前,削弱枪身长的优势。 今日陆云起所展示的三招枪法,平平无奇,但细想下去,如老酒一般,回味无穷。 姜佑在想,自己能不能把那三招枪式套用过来。 以刀作枪! 可经过自己不成熟的实验,发现并不行。 刀身较短,自己出手必须很果断才行。 所以自己必须摒弃一系列不必要的动作,减少对方的反应时间。 可这样,三招枪法的威力又发挥不出来。 这就很让人纠结。 刀,枪! 两种完全不同的兵器,如何才能融会贯通呢? 第232章 和尚贼人 “小娘子,你这样,我可就不客气啦~” 一处古色古香的屋子里,粉红的基调,透过轻薄的围纱,隐隐约约瞧见床榻里侧,有两个人正在上下纠缠。 一双小巧绣鞋被一个威猛高大的男子从床榻里扔出来,小巧玉足露出真面容,散发诱人的气息,在男子身下扭捏。 “和尚,我可是不便宜,你可要想好啦。”被压在床上,脸蛋酡红的姑娘,口吐兰气,柔若无骨的双手紧紧地护在身前。 男人光头锃亮,方正脸庞,一拍腰间的钱袋,就向女人的胸脯抓住,嘴里说道:“有的是钱,小娘子……放心吧,和尚我大老远地赶来,可都是为了你啊。” 姑娘头戴亮晶晶的钗环,发髻经过刚才的喝酒打闹,有些歪了,脖子上一片吮吸的红痕。 可即使都这样了,她还是紧紧地护住身上最后一片遮拦衣物。 荷花肚兜。 越是这样,魁梧光头汉子越是喜欢。 男子双手撑在床上,低下脑袋,又是一阵亲泽,惹得女人一阵咯咯直笑。 鼻腔里传来浓厚的酒味,姑娘实在不明白,男子为何还这么精神? 脖子上传来的瘙痒痛感,让她很是不适。 余光瞥了床尾的衣柜一眼,姑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身上的男人推开。 “小娘子,别跑呀……”因为酒劲上来,脑袋有些昏沉的男人被推倒在床上,大手却依旧搂在姑娘的腰上。 姑娘从床上坐起来,将肚兜系好,回身看了和尚一眼,指了指脖子上的吻痕,一脸的不愉快:“奴家这个样子,晚上还怎么见人呀!” 和尚呲出牙花,一张脸又黑又红,又拍了拍腰间挂着的钱袋:“今天,小娘子你是洒家的。” 姑娘见了钱袋,伸手去够,可那和尚不许,硬是双手抱了过去,把姑娘又压在床上,说着就要去撕扯荷花肚兜。 “咚——” 一声,床尾的衣柜被重重推开,或是里面的人忍不住了。 衣柜里跳出来一个白面小生,小生手里拿着一把尖刀,向着和尚的后腰就猛刺过去。 哪知醉酒的和尚眼神忽的一凛,被压在身下的姑娘眼瞧不妙,双臂死死地环住和尚的脖子。 希望给自己的情郎争取时间。 白面小生在衣柜里躲了许久,眼瞧自己的女人要被一个和尚糟蹋,就不等和尚酒劲发作,冒险冲了出来。 他相信,自己两人合力,能拿下这和尚,继而杀人取财,逃之夭夭。 这般活计,两人也不是干了一回两回了。 和尚力大,一下就挣脱女人双手的束缚,一脚后踹在白面小生的胸脯上。 小生受力,倒飞出去。 和尚起身,咂嘴摸摸自己的光头,看着二人嗤笑道:“和尚别的本事没有,酒喝的多,你们在酒里下的药,劲可真小。” 头发凌乱的姑娘瞳孔骤然放大,一时愣在了当场。 起身,三两下解决瘦弱的白面小生,和尚一把扯开自己的衣裳,两只手像钳子一样夹住姑娘的脚踝,硬是把她拖到自己身下。 一只手掐住姑娘的脖子,一只手往下捉住战山峦,使劲地揉捏。 姑娘脸色涨红,几乎喘不过气来,胸脯上传来的痛感更让她浑身颤抖。 忽然,两腿间猛地胀痛感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身子上的和尚淫笑道:“小娘子,我是不是比他可强多了?” 和尚很满意自己的东西。 和尚放开掐在姑娘脖子上的手,只扶住她的肩膀,姑娘终于能动,疼痛下意识地让她拱起腰,成了虾米状。 然后和尚起身,也不怜香惜玉,抬起她的大腿,讲她雪白的膝盖顶到肩膀上……哼哧哼哧,粗气一下接一下。 许久,和尚揉揉酸软的腰眼,提好裤子,瞧了一眼床里,头发凌乱,半死不活的姑娘后,解下腰间钱袋,扔了过去。 临走前还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眉心插了一把尖刀的白面小生。 …… …… 午后,上将军府驶出的马车到达城外巽山书院。 官道,未至山门前,就有人拦住马车。 驾车的徐彪出示令牌,那人才慢吞吞地放行。 姜佑好奇,掀开车帘向外瞅了一眼,瞧见是一队官差沿路设卡。 “何事?” 官差瞧见车里的贵人探出头,立马拱手回禀:“大人,今日有贼人出没长安县,我们奉命逮捕!” 然后就递上来一张贼人画像。 姜佑接过画像,点点头,放下车帘,示意徐彪驾车。 车厢里,面容姣好的陆云起闭目养神,破天荒的,她今日没穿紫色衣裳,而是乳白色的。 手里拿着画像,姜佑闲着无聊瞅了几眼,忽而“噗嗤”笑出了声。 拿着这画像,能抓到人才怪! 陆云起睁开眼睛,脚尖踢了姜佑一下,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姜佑憋住不笑,把画像递给陆云起。 陆云起不解,接过瞧了两眼,并未像姜佑那样破功发笑。 “不好笑吗?”姜佑捂住嘴巴,强忍自己不发出笑声,问道。 陆云起柳眉微蹙,十分不满。 画像上只不过画了一个和尚而已,他至于忍不住发笑吗? 见女人不喜,姜佑收拾收拾自己的表情,正经了些。 姜佑笑的是这张画像的画工,这比电视剧里演的还扯淡。 人家好歹还给标识出贼人的体貌特征,别如络腮胡,酒糟鼻,或者脸上疤痕之类的。 这张画像倒好,像极了鸡蛋,五官只简单点缀,唯一的特征就是这人没画头发。 “你在笑什么?”陆云起问。 姜佑指着画像上的人物,解释道:“上将军不觉得这张画像,画的有些苍白吗?” “苍白?”陆云起不明白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张贼人画像画的挺好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光头。 大端朝男子蓄发为荣,大街上突然出现一个光头,官差尽可上去盘问。 说不定就是要找的贼人。 “改日,我给上将军素描一副!”姜佑也没解释太多,把画像来来回回折了几下,随便塞进袖口里。 回家给厨房当引火的工具用。 第233章 毫无弱点之青梧 不多时,到达巽山书院。 几人接连跳下马车。 姜佑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可一瞧见陆云起的一张冷若寒霜的脸,瞬间打消这个念头。 偏头瞧两眼后面的一辆马车,姜佑撇撇嘴巴,有些无奈。 若是寻常,青葵定会楼住自己的脖子,然后嬉闹着双脚着地,哪像陆云起,下车动作比自己利索十分。 巽山山门口还像昨日自己来的时候一样,围满不少捧卷的读书人。 不过此刻拦着读书人不让他们上山的是几个生面孔,一问,他们说是薛院长派他们几人过来的。 日后就是巽山书院的人。 自家书院? 姜佑皱眉,自己怎么不知道? 看来还得上山去问问张载才行,他大弟子也真是关心至极呀! …… 凌华阁。 张载住所。 进门没见周乾,倒也是自在,要不然非像昨日一般,要给他讲解算法。 陆云起撇开挡路的姜佑,径直走向软榻,张载正在那里摩挲他的包浆酒葫芦,醉熏熏的脸颊,想来喝了不少断玉烧。 姜佑就没上赶子过去凑热闹,今日陆云起提议来,估计是有重要事情要和张载说。 自己这个外人就没必要旁听了。 留青葵在屋子里侍候,姜佑在青梧面前打了个响指,让她跟自己来。 青梧本不愿,可一想着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在姑爷身边伺候,小姐身边有青葵,就不得不从温暖的屋子里出去。 之后的一段时间,姜佑带新晋丫头青梧把巽山上下转了个遍,左看看,右看看,一副新奇陌生的样子。 时不时还要停在某地,端着下巴凝眉寻思一番,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此刻,姜佑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登高望去。 青梧一袭绛色的衣裳,头发挽起,用玉珠钗子装饰,妆容精致淡雅。 对襟衣领,让外人瞧不见这丫头细长雪白的脖颈,双手紧握在腹前,走起路来亦步亦趋,不像青葵那傻丫头,时常都是一蹦一跳的。 这完全就是两个不同的丫头。 姜佑感觉自己在玩养成游戏,大号已经满级,现在小号正在升级打怪。 凭高站在大石头上,抬手作瞭望状,心里规划这片闲地以后的用途。 书院扩建大致定在年后二三月间,趁着年根底下这几日空闲时间,姜佑打算先粗略规划一下。 来年找人再装修。 眼前这一大片闲地,倒是可以平地,用作操场,在上面踢踢球都可以。 要不就种上花,搞一个有情调的小花园出来。 “青梧,你说这一片地方将来干什么为好?”也不能光自己想,姜佑问身边青梧的意见。 群策群力,说不定效果更好。 青梧稍微抬起脑袋,一汪秋眸如两团荡漾的涟漪一样,脸蛋雪白,嘴唇微张,最后只是摇摇脑袋,不肯说出自己的意见。 “快说!”姜佑蹲下身子,支楞双臂期待道。 青梧本不想说话的,言多必失,她深谙这个道理。 但见石头上的姑爷坚持,他轻启樱唇,声音冷淡道:“我不知道。” 姜佑叹了一口气,从大石头上跳下,斜眼瞥了这丫头一眼,叹道:“真是无趣呢。” 若是青葵,那丫头怕是会说:在这里建一栋酒楼或者开一间点心铺。 “走吧,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瞧瞧。”姜佑招手,准备去后山看看。 青梧抬脚跟上,一句话都不说,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偶。 “我听说,你从小跟在上将军身边?”姜佑边走边问,势必要从青梧嘴里套出话来。 青梧在后点点头,双手紧在腹前,答道:“是。” “后又随上将军一起去了幽州?” “是。” 青梧跟青葵可不一样,青葵是在幽州战场上捡来的,但青梧却是从小跟在陆云起身边,一直是贴身丫鬟的角色。 “你还有家人吗?” “没有。” “有喜欢的人吗?” 青梧顿了一下,停住脚步看了姜佑背影一眼,神情复杂,最终还是回答:“没有。” “有想过嫁人吗?” “没有。” “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没有。” “特别喜欢做的事情呢?” “没有。” …… 一连几个问题,姜佑见从青梧嘴里试探不出任何东西,索性就放弃了。 看来这丫头不好拿下呀。 忽然停住脚步,姜佑转过身子,故作恼怒的姿态。 青梧见姑爷突然停住,反应也极快,刚伸出的脚又马上收回来,始终保持两尺的距离。 姜佑上前半步,抬手作打状,青梧站在原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姜佑收手,嘿嘿一笑:“青梧,咱们回去吧。” 看来,这丫头果真毫无弱点。 回去的路上,姜佑还是不死心,又开口说话:“上将军曾对我说,等你年纪一大,就给你找个好人家,把你嫁出去。” 青梧默不作声,只眨眨眼睛,不为所动。 姜佑挠挠头,再说:“还说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卖到青楼里。” 青梧神色如常,根本不信从姜佑嘴里说出的鬼话,从脸上也看不出一丝波澜起伏,十分镇定。 “姑爷我喜欢你!”姜佑凑上前,挑挑眉柔声道。 青梧终于动了,但只是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么得感情地说道:“随姑爷你。” 还真是油盐不进呐! 姜佑紧抿双唇,内心忧愁。 他做事情时,不喜欢身边跟着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 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瘆得慌。 以前青葵还好些,这丫头没心没肺,给她些银子,她能自己去逛街不打扰自己,或者给她买些吃的,她能待在原地一整日。 但很显然,摸不清青梧的喜好,这让收伏青梧这丫头的任务很是艰巨。 总不能脱裤子提枪就上吧! 先让这姑娘成了我姜某人的女人? 这主意更加不靠谱。 目前的紧要任务就是摸清楚青梧的性子,喜好,然后对症下药。 “来,啵一个!”姜佑嘟起嘴巴,凑上前。 青梧抬脚就走:“我去告诉上将军。” “哎哎哎?别呀,闹着玩的。”姜佑赶忙追上去。 可不兴告状这一出,小孩子才玩这一套。 …… 第234章 裹挟回京 凌华阁。 火盆里面的银霜炭烧的正旺,暗紫色的火苗忽明忽暗。 陆云起端坐在张载对面,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而张载则是一口接一口地往嘴里灌断玉烧,这种烈酒顺喉而下,一下一下地灼烧老头子的心。 而此刻的张载少有的露出疲态,眼皮半耷拉着。 他一只手臂屈在小案上,另一只手轻叩小案,发出轻微的响声。 再往嘴里灌一口断玉烧,张载一下一下地沉着脑袋,指着对面的陆云起说道:“有什么事?” “接老师回府过年!”陆云起颔首,上抬眼皮,小声说道。 她怕张载拒绝。 年关将近,身为张载门下最小的学生,她不可能把张载一个人放在巽山书院过年。 可她又知道,张载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吃的年夜饭,谁也劝不动他。 因为师母过世许久,恩师又无子嗣。 每至年关,恩师总是很怀念师母,故这几日总是把他自己灌醉,因为这样可以昏睡过去。 思念之情就会骤减,想起来时也不会那么伤心。 张载满是酒液的嘴唇颤动,哆嗦地说不出话来,一时间沉默良久,像个孤苦的糟老头子。 双手扶住酒葫芦,将脑袋也枕在酒葫芦上,张载顺势趴了下去。 “不去,不去也~”拖着长长的嗓音。 陆云起顿了一会儿,而后抿抿嘴唇,轻声劝道:“老师,随云起回去吧。” 张载没有回答,干脆把后脑勺对准陆云起。 陆云起换了一个方向,再次劝道:“就当学生求求老师了。” 醉酒的张载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话。 不多时,呼噜声响起。 一代儒圣醉酒,睡着了。 陆云起想了一会儿,抬手找来候在门口的青葵,吩咐道:“去把赵二虎,徐彪二人找来。” 青葵懵懂似的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小姐到底要干嘛。 …… 巽山山门口,姜佑站在一边,看着赵二虎和徐彪从山上抬下来一个人,一时感概无限。 而那些围在山门口,不愿散去的读书人也被陆云起以雷霆手段吓唬走,至于他们回去之后会不会造“上将军蛮横无理”的谣,谁也不知道。 围在山门口的读书人散去后,剩下的就是自己人,所以没人敢往外说:上将军把儒圣裹挟回京。 这一回。 姜佑被迫和两个丫头同乘一辆马车。 回城的路上,又遇见方才那处关卡,几名官差还在拿着不靠谱的画像喊捉贼人。 可一遇见出示上将军府令牌的车队,屁都不敢放一下,马车里面也不搜一下,就让车队进城。 这让姜佑对古代的治安很是担忧……万一贼人就在车上呢? 进城后,姜佑托起下巴,审视两个丫头的美貌,乐在其中。 可忽然想到,给自己驾车的不再是徐彪,而是赵二虎,一时来了兴致。 于是掀开车帘,拍拍这个大块头的肩膀问道:“赵二虎,姑爷问你,你可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官差在抓什么人?” 赵二虎作为第一个被陆云起安插在姜佑身边试探的人,由于演技太差,事情败露。 这位护卫就很少和姜佑在一起说过话了。 此刻由于机缘巧合之下,再次给姜佑驾车。 “抓花和尚,七戒!”赵二虎目视前方,简单明了。年轻皇帝 但姜佑听的云里雾绕,花和尚七戒? 花和尚是诨号? 七戒是和尚的法号? “具体点!” 赵二虎手里握着缰绳,不情愿说道:“近日,长安县一连死了四五个姑娘,都惨遭凌辱,有的硬生生被折磨致死,死相凄惨,据目击者说,是一身形魁梧,手持禅杖的和尚所为!” “和尚也好色?” “这我哪知道。”赵二虎撇撇嘴巴。 反正县衙对外是这么说的,其他的,他也不知道详情。 放下车帘,姜佑暗自嘀咕,看向车厢里两个水灵灵的丫头。 故意压低嗓音,营造出一种恶人来了的氛围感,说道:“听见没有,花和尚,好色,你们小心点。” “我才不怕。”青葵挺起自己的小胸脯,当即仰起自己的小脑袋,傲娇道。 因为她出身上将军府,武将之家,而且日常出行都跟在姑爷身边,再不济还有个铁憨憨护卫徐彪在身侧,花和尚抓不走她,所以她很安全。 青梧则是坐的端端正正,双腿并拢,神情自若,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姜佑见状,把手握成拳头,作话筒状递到青梧嘴巴下,装模作样道:“这位貌美如花的姑娘,谈谈你的看法!” 青梧翻了一个白眼,出气声加重,扭头看向窗外,不想说话。 青梧爱翻白眼……这是姜佑掌握的唯一关于这个新丫头的喜好。 “看来这位姑娘不认同我的话,想来是你相貌丑陋,以至于花和尚打心里看不上你,所以你是安全的。” 青葵虽然平时也不待见青梧,但有时候出于正义,也会出言维护几句。 她伸手胳膊,挡在青梧身前,嘟嘴不满道:“青梧很漂亮,花和尚能看上。” “你懂什么?花和尚喜欢放荡一点的姑娘,咱们这位姑娘不喜言语,行事端正……” “那青梧也漂亮,不许姑爷说青梧不漂亮!”青葵扬起自己的小眉头,不满道。 在青葵的认知里,青梧就比她自己漂亮了那么一丢丢,虽然有时候她很不愿意去承认。 但小姐私底下也说过:青梧稳重,不喜言笑,是个温婉的大家闺秀模样。 姜佑揉揉青葵的脑袋,宠溺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葵这才满意笑笑,然后咧起嘴巴看着身边的青梧,献媚道:“青梧,我都替你说话了,你能不能烙饼给我吃?” 姜佑脑袋上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好你个贪吃的青葵,原来说这些话,就是为了一顿烙饼。 青梧扭过脸,瞥眉看着青葵,些许不屑:“不能。” “为什么?我都替你说话了。” “我没让你替我说话。” “我不管,你要给我烙饼吃!”青葵双腿一蹬,开始撒起娇。 青梧是个铁心肠,不问不顾,只眼神瞥向窗外。 第235章 新故事 山河苑。 囫囵地用过晚膳,姜佑闲坐在桌旁无聊,就撑起半边脸颊看美女……咳~看书! “先生睡了?”姜佑开口询问。 “嗯。”陆云起在看书,表情自然。 也不知道这样做,明日恩师醒来会不会不高兴……陆云起手里执卷心里想到。 姜佑倒了杯茶水润润嗓子,目光一瞥,落在陆云起手上的那本完整版的《三国》上。 话说定国公府的小世子,怎么还不来找我要后面几卷的故事? 当时可是口头商议好了,合伙一起开书铺。 他出人工,店铺,自己来定稿,出产故事。 陆云起不经意间发现姜佑的目光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意识地往回缩缩手。 也真是的,这个小赘婿似乎并不懂得回避,老盯着自己手上难看的伤疤作甚?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姜佑也发现端倪,但他并没有不好意思,而是直接换了一个话题掩饰:“上将军,您把您的这本借我一用呗?” “不借。”陆云起拒绝地非常果断,用手抹抹皱起的书角。 现在《三国》全卷,只她手上有。 姜佑想要,除开借这一条路那就得再花心思重写一遍,可他又不想耗费那功夫。 码字的人都头秃。 “我与人商量好了,合开书铺,刊印《三国》,能挣大钱!”姜佑又说。 “那也不借。” 姓陆的女人咋这么死板呢……姜佑真想拿锤子给她脑袋来一下,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做的。 “那我用新故事跟你换?” 不得已,姜佑抛出自己一直不想提的条件。 知道陆云起爱看故事,这么说她肯定答应,代价就是不知道自己码字又要掉多少头发。 双手插进头发里,姜佑垂下脑袋,目光空洞地想着不久后要秃头的事实。 “那要看你的新故事能不能打动我了!”陆云起桌子下的脚往前试探半步,稍抿嘴唇,有些纠结。 说实话,不馋他的故事那是假话。 可又怕新故事达不到预期的目标。 姜佑拍拍胸脯,保证道:“绝对精彩!” “说说看?”陆云起招手,叫人取来纸墨。 姜佑先是伏案想了一下,后世经典太多,一时间不知道写哪一个好。 《西游》? 一个猴子的故事……陆云起应该不喜欢看吧! 《水浒》? 许多人造反的故事……怕是写出来会被直接关进牢里,安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吧! 想来想去,姜佑决定还是写武侠小说比较好,于是提笔写下五个大字:《射雕英雄传》! 书名落定,主位上的陆云起不自觉地抬起臀儿,伸长脖子瞅了两眼,撇撇嘴巴有些不喜欢。 这名字一看就是烂俗打街的剧情。 “钱塘江浩浩江水,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地从两浙西路临安府牛家村边绕过,东流入海……” 姜佑埋首继续写,他可没心思猜陆云起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射雕》一书可是大师金庸老爷子的代表作之一,这可是无数人的回忆。 此书也堪称神作。 这部《射雕》背景突出,气势恢宏,场景纷繁,具有鲜明的“英雄史诗”风格。 可比这个时代的流行货《千手王张三》强多了。 瞧瞧书名,高下立分。 姜佑一笔一画码字讲故事,虽然写的字依旧惨不忍睹,但速度很快,不一会,第一章“风雪惊变”就写完了。 伸手递给陆云起,陆云起也接过,只是怎么看,都有些嫌弃的样子。 抱着看一眼的心思,她的目光落在几页薄薄的纸上…… 起先不屑,嘴巴微微撅起,单手托腮,后逐渐身子挺直起来,双手拿住,眼神从上到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着,不懂的时候,还要从头再看,直到完全弄懂为止。 目光越发炽热,陆云起下意识地拾起边上的茶杯,临到嘴边才发现茶杯里空空如也。 “上将军,请。” 姜佑极有眼色的站起来,双手提壶,小心翼翼地往陆云起手里的空茶杯蓄满茶水。 陆云起抬头打量姜佑一眼,而后又将注意力投到故事当中,一时无法自拔。 陆云起从小到大,看的故事少说也有千篇,以至于现在市面上只有有新故事问世,她总会第一时间购得,然后细观开头。 所以这么多年,练就了只看开篇,就洞悉全篇故事情节的能力,而且极少有出错的时候。 可这一次,似乎有所例外…… 姜佑倒完茶后,就又立马扬鞭去写下一章。 女人的索取都是无度的……姜佑深谙这个道理。 果然,当陆云起看完第一章后,就迫不及待地看向伏桌执笔的姜佑,看姜佑一脸认真码字的神情,她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去打扰他。 因为这样拖累进度,得不偿失。 写了一会儿,姜佑一饮手边茶杯,然后将空茶杯推了过去,陆云起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赶紧满上。 姜佑表面镇定,扶额沉思接下来的故事情节,余光却一直停留在陆云起的脸上,心里窃喜:倒茶小意思,我要是让她捶肩捏腿,不知道她会不会干? 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生物。 …… “明日午后恩师酒醒后,你要代本将军好言相劝几句,劝恩师留府过年。” 子夜时分,姜佑站起来伸胳膊打哈欠的时候,主位上捧着厚厚一沓稿子的陆云起稍微抬起美眸说道。 而姜佑面前,那本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三国》全书,也被他从陆云起那里换了过来。 代价就是一个月之内完本《射雕》。 事实证明,阅千余册书籍的陆云起有点眼光,她认为这本《射雕》无论从情节上看,还是遣词造句,都强于市面上的流行货一大截。 这本武侠小说,给予人无限的遐想。 不过现在还只是开篇部分,精彩的故事还在后边。 “嗯?”姜佑轻声疑惑,重新坐下。 陆云起清清嗓子,解释道:“恩师以往总是一个人过年,不喜旁人叨扰,但我瞧恩师年纪已高,不忍心除夕之夜他一个人孤苦地过。” 明白了,陆云起还是一个十分孝顺的弟子,处处为了张载着想。 张载年事已高,也该享享天伦之乐。 更何况是除夕,本就是家人团圆的日子。 第236章 老熟人 “可先生固执,这你应该知道的。”姜佑认识张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载骨子里的傲气比谁都大,这样的人一般来说都很固执。 而固执的人又喜欢钻牛角尖,你越是劝他,他反而不会领情,只会越陷愈深。 陆云起点点头,很是赞同,难办的一点也就在这……该以何种手段劝服固执的张载呢? 自己肯定是不行,是他门下年岁最小的弟子也不行,况且自己不太会说话,也从没做过劝人的活计,所以才把目光打在油嘴滑舌的姜佑身上,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几句话。 “所以此任务艰巨,你务必完成!”陆云起目光期许,若姜佑都完不成,怕是就没人能做到。 “若是完不成呢?”姜佑反问道。 陆云起薄唇一抿,瞳孔漆黑异常,皮笑肉不笑的,看的怪瘆人的。 “自然是有所代价。”陆云起说道。 所谓的代价是什么? 谁也不知道,陆云起故意不明说,这样给姜佑很大的压力。 “那我试试,除夕夜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不是!”姜佑苦笑一声,不得已接受这个任务。 接受了这个任务,今夜的码字生涯到此结束。 姜佑看着陆云起把一脸瞌睡的青葵带上楼,说是要陪侍,小丫头晚上只能和着棉被躺在陆云起床边,也不知道能不能睡暖。 倒是有些心疼这个傻丫头了,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主子 二楼人影消失。 “姑爷,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青梧福福身子,嫣然退下,也不管姜佑同不同意。 姜佑“唉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回房。 只是一个人的被窝,总有那么一丝丝的冰冷。 不仅动手而且冻脚。 ……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姜佑就从床上爬起来起来练武,主要是被窝里没了那道束缚的东西,这让起床变得很容易。 怪不得都是美人是温柔乡,多少英雄豪杰都是折在里面。 青葵没陪着一起睡觉是一方面,练武这个决心又是另外一个方面。 说了要学习武功,他就不会半途而废,不希望做一个以一敌十的勇士,但最起码一对一打架的时候总能赢,这就是姜佑的小目标。 拔刀斩练小半个时辰,至于拔刀前那个诡异的繁复动作,姜佑大胆地做了稍微改进,精简动作,没了蹲下的借势姿势,只有拔刀和出刀。 就是不知道下一次见到温衡,温衡这个“拔刀斩”的首创者会不会不高兴? 毕竟没按她教的要求去做,现在有些不伦不类。 “拔刀斩”的改进,去除那些不必要的动作,姜佑着力在练习拔刀的速度。 只是手臂和腰的配合,始终不能达到很满意的程度。 拔刀斩后就是陆云起教的那三招陆家枪。 姜佑昨日在纠结能不能以刀作枪? 今日就着重试了试,用手上挺直的刀在试那三招枪法的要领,同时加以改进。 姜佑极有创新精神,这一点不得不佩服他。 但这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深一脚浅一脚的。 也不知道经过他自己改进的招式,还能不能发挥原来的威力。 每日雷打不动都要出来练剑的陆云起,今早一身贴身劲装出现的时候,瞧见姜佑头上已经大汗淋漓,想来已经练武很久,不禁对其轻咦一声,表示没想到。 陆云起一代武将,武功高强,这般人看姜佑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不像是在练武,而是像在跳舞。 就像相公馆里的那些搔首弄姿的男人一样,是个花架子。 看不起归看不起,陆云起并没有直说,二人很有默契的一早上没说话。 在宽敞平台上自个儿练自个儿的。 陆云起舞剑,很有看头,一招一式,威猛刚凛。 具有美感同时杀伤力也很强。 舞了一个时辰的剑,陆云起径直回去,路过姜佑的时候只说了一句:“希望明日,还能看见你。” …… 用完早膳,佑闷不吭声地去了大通街许家茶铺。 还如那天来的时候一样,在热情伙计的带领下,就座于二楼雅座。 好茶好点心伺候。 姜佑一身圆领深蓝色的衣袍,带着毛茸茸的耳暖子,撩摆坐下。 “你也坐。”看着身边侍候的丫头,姜佑下意识地说道。 “不敢。”青梧并不是青葵,与主人同座是为大不敬。 姜佑看了这清冷丫头一眼,撅撅嘴巴:“随你。” 倒也不去勉强,两个相貌相似的丫头,性格却天差地别,一时间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事已至此,总不能像对待青葵那丫头一样对待性子冷淡的青梧。 她愿意站着就站着,站累了自然会坐。 眼蒙黑巾,坐在一楼大堂上唾沫横飞的瞎子老许依旧神采奕奕,妙语频出,博得满堂彩。 姜佑等的无聊,索性也听了听,到故事**处,也会拍手喝彩,更甚至掏出碎银子赏。 虽然老许讲的故事剧情烂俗,反派没有脑子,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穿越人,要适当的享受,去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要不然多么无趣。 端起玉瓷茶碗,抿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 姜佑砸吧嘴巴,抓起几颗炒豆扔进嘴里,时不时看向门口的方向。 今日到此,寻人而来,为了“事事通”刘大柄子,想从他那买几条消息。 但由于不知道刘大柄子住在哪,只知道他时常在许家茶楼露面,所以姜佑选择了最保险的办法:守株待兔。 不过碰面的几率有多大,谁也说不准。 就这样,在许家茶铺从早上一直坐到正午,到最后姜佑干脆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大门口,却始终没能看见那道熟悉身影。 今日在后站了一上午的青梧,只觉腿脚酸麻,动弹一下后瞧日头差不多,于是上前建议道:“姑爷,时候不早了,该回了。” 今日姑爷还有一项重要任务:配合小姐劝说儒圣留府过年。 昨日儒圣醉酒,据估算,也是今日晌午时分才醒,这个时候回去,时间刚刚好。 姜佑直起腰,没说什么话,看来今日扑了一趟空,明日再来。 只是刚一站起来,余光闯进来一绿袍儿的身影,此人蜷着袖子,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径直上了二楼。 在楼梯口,二人偶遇,姜佑故意挡在绿袍儿上楼的必经之路上。 衙内刘大春心里本来就不爽,忽的瞧见一人挡在自己面前,,自己往左,他往左,自己往右,他往右,好像是故意的。 刘大春抬起脸,皱起眉头,当即破口大骂道:“老子刘大春,哪来的……哎呦,这不是姜公子吗?” 第237章 你方才为什么愁眉苦脸 衙内刘大春喜着绿袍,姜佑见得这几此此人皆穿绿袍,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而此人除开这一个明显特点外,那就是改口极快。 明明前半句还是骂人的话,后半句看情况,若是情况不对,他就立马改口,就差把对方供起来,从头舔到尾。 刘县令之子刘大春近日遇见大烦恼,在他爹的治下,竟然出现一个采花大盗,花和尚七戒。 死去的姑娘有四五个,而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 长安县,天子脚下,发生这样的事,上面施压,责令基层父母官刘县令七日抓住花和尚七戒。 眼瞧时日不多,刘县令忧思如焚,上面若真的怪罪下来,他一个小小县令可是担罪不起。 所以这几日几乎把县衙里的人手全都派了出去,能用的人全部上阵。 刘大春也不例外。 他负责带领一小队捕快,挨家挨户地上门搜查,可距今依旧无果,还遭到好几家住户的投诉。 今日又被父亲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间可谓是前后不是人。 索性今日旷工,过来偷闲。 只是刚巧不巧,遇见一个老熟人。 上将军府的赘婿,姜佑! 和姜佑的关系,那叫一个尴尬,何府还是长安县一大势力时,刘大春为了替何济出头,可是在上将军府前大骂一通,最后惨惨收场,喜收板子一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对姜佑那真是又恨又怕。 …… “姜公子,何事?”刘大春一身绿袍,站在楼梯口,憋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问道。 “问你个事?” 原本是凑巧碰见,准备打个招呼就走,可姜佑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那日也是在这里,许家茶铺,刘大春在刘大柄子那里买了好几条消息,说不定刘大春就知道刘大柄子的联系方式,再进一步,说不定知道住址。 那自己今日这番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也是老天爷赏饭吃。 姜佑拉着刘大春在雅座就座,途中青梧又提醒,时候不早,该回府了。 “怎么没点眼力见!”姜佑姑爷气势一起,呵斥道。 刘大春见状,默不作声,这个时候他什么也做不了。 人家训斥自己丫头,自己多什么嘴! 二人坐下,刘大春有些惶恐不安,咽了口唾沫赔笑道:“姜公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必定知无不言。” 在外,刘大春是衙内,是纨绔子弟,一般的平头老百姓惹不起,更甚至为了不惹上麻烦,还要绕道走。 但是他在姜佑这里,也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人家出身上将军府,拳头更大。 姜佑推碗茶过去,笑眯眯道:“我难道是吃人的老虎不成,你这么害怕干嘛?” 看得出来,对面的刘大春坐立不安,很是害怕,桌子下的双腿也一直在抖。 如果仔细去看,鬓间湿漉漉的,是紧张所致。 刘大春口干,但没敢喝面前茶碗的水,而是吞咽唾沫,抬起袖子擦擦鬓角的汗珠。 “没什么,公子请说……”刘大春是如坐针毡,特别是看见姜佑脸上笑眯眯的神情。 这样的表情一准没好事,他最烦一些扮猪吃老虎的大人物露出这样的表情,一个个都是笑面虎,笑的越真切,到最后下手越狠。 姜佑挠挠眉,也就没有再浪费时间,要不然一会儿回去晚了,府里的上将军该发飙了。 “刘大柄子你认识吧?”他开门见山问道。 刘大春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最终点点头。 “知道怎么联系他吗?或者他家在哪?”姜佑期待道。 他问这个做什么? 刘大春心里奇怪归奇怪,还是实话实说道:“知道,要想联系他,只需在茶铺门口的石柱子旁,围绕放下三颗石子,隔日他就会到茶铺里相见,拿钱买消息。” 姜佑心里赞叹,刘大柄子不愧是生意人,也不愧是道上的人,这般行事行径颇有几分间谍的范儿! 可姜佑想立刻见到刘大柄子,又问:“他家呢?” 刘大春摇摇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不清楚。 刘大柄子很是神秘,日常以贩卖消息为生,在道上也算老资历的人,有“事事通”的美绰,在道上也没人敢轻易得罪他。 听罢,姜佑揉揉下巴有些可惜,想来只能今日放石子,明日才能见到他。 “行了,就这么点儿事,我先走了。”姜佑拍拍袖子起身,准备回府。 刘大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脸的如释重负。 不过因为还在姜佑的视线当中,他没敢表现的那么明显,而是站起来笑脸恭维:“姜公子慢走。” “你方才为什么愁眉苦脸?”姜佑抬脚又收回,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嘴。 刘大春一惊,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呃——”了一声,眨眨眼睛,又擦擦鬓角的汗珠,思绪飞快运转。 到这,姜佑反而不着急走了,颇为好奇。 于是撩摆重新坐下,示意对面的刘大春也坐。 这般动作自然引得青梧不满,这丫头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姜佑一记眼神劝退。 刘大春重新坐下,舔舔干裂的嘴唇,下意识地拾起那杯凉透的茶水,湿润嘴唇。 处处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这位赘婿不高兴。 刘大春极有眼力见,这也是从小在耳濡目染的官场环境中学到的。 什么人不能轻易得罪,都有个三六九等! 特别是姜佑这种赘婿,就属于最不能得罪的人。 因为好好的一个男人,谁会去选择当赘婿? 既然当了,这赘婿肯定会因长时间世面上的风言风语而心里扭曲,很是变态! 这样的人就像宫里的老太监一样阴晴不定,手段阴狠。 所以得罪不起。 “我,我我……”一连三个我,这位衙内都没说出个好歹。 姜佑笑笑,捻起一颗豆子扔进嘴里,神情自然:“你不会又糟蹋了哪家姑娘,被你爹发现了吧?” 在姜佑的认知里,能让这种衙内身份的公子哥感到忧愁的事情,无非就是办了“好事”,被家里人一顿造。 在外什么都不怕,就怕家里人。 刘大春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不是我……” “是因为花和尚七戒的事,这段时间整个县衙都忧心不已,实在笑不出来。” 第238章 是她嘛 花和尚七戒! 又是他……姜佑心里暗自嘀咕,眉头皱起,唇角也下意识地收敛。 当初城外就有官差拿着画像抓人,难道在京城这京畿重地,一个和尚模样的采花贼还没抓到吗? 甚是奇怪! “怎么回事?详细说说。”姜佑十分好奇。 刘大春正因此人而烦恼不已,提及此人就满肚子的怒火,张口就来:“这人前后祸害了四五个小娘子,其中有未出阁的,寡妇,更甚至还有青楼里的花魁,最近是糟蹋了一间黑心酒铺的老板娘,男掌柜也惨遭毒手!” 未出阁的,寡妇,花魁,老板娘……口味挺多的呀,下手也不挑,可是男掌柜是几个意思? 男的也下手? 姜佑不禁屁股一紧,有些不可置信,问道:“男掌柜何意?” 刘大春一拍桌子,满脸愤恨,恨不得捉住花和尚七戒,打一顿出出气:“糟蹋也就算了,他还杀了人,男掌柜眉心插了一把刀,整个胸部都凹陷进去,肋骨都断了五六根。” 听到这,姜佑恍然大悟,心想你说话不清不楚,还以为和尚真的男女都不挑呢。 “和尚是个光头模样,应该很好抓吧?” 刘大春摇摇脑袋,连说三个不:“不不不,七戒是京城北郊青空寺有名的武僧,武艺高强,三天前有一队捕快在一处民房里堵住他,可他硬是凭借手里百斤重的禅杖,打开一条血路,伤了几个捕快,硬闯出去。” 一队捕快不敌? 听起来像是个天方夜谭,在古代不要看不起官府的任何人,即使是最低阶的捕快,因为他们能当上捕快,说明手里有点功夫,平日里以一敌三不成问题。 一队捕快,还不是一个,竟然联起手来都没有拦住一个和尚? 瞧姜佑一脸不信的样子,刘大春赶紧补充道:“是真的,七戒身形魁梧,本就力量极大,又在青空寺当了几年武僧,练就一身刀枪不入的功夫,青空寺的主持都说他皮肤坚硬如铁,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姜佑想想,自己都能穿越过来,这个世界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贼人如此厉害,那咱们县衙就没请个高手坐镇?”姜佑拉进距离说道。 咱们? 刘大春眼前一亮,多看对面赘婿一眼,也就不再隐瞒什么,说道:“请了,说是今天到,听说是内卫司的人。” 内卫司? 姜佑一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胸脯上下起伏,双手撑在桌子上,屁股猛地离凳,很少见的失态。 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大,姜佑长出一口气,面带笑容又重新坐下。 而刘大春和后面的青梧都是机灵人,姜佑的动作显露无疑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刘大春想的是:姜佑和内卫司之间应该有匪浅关系,听到自己说出内卫司,激动理所当然。 青梧想的却是:回府我要告诉小姐,那个狠辣毒绝女人,姑爷一直很在意。 内卫司的人会过来坐镇,协助捉住花和尚七戒! 这个消息至关重要。 姜佑之所以激动,是因为刚才他下意识地认为温衡会来,他马上就可以再见到在牢狱里温情相处的老大,一时激动不已。 可当平静坐下,直觉和事实又告诉姜佑,温衡不会来。 花和尚七戒还不配内卫司司首,温衡亲自前来。 不过出于保险考虑,姜佑试着问道:“内卫司,谁要来?” 刘大春踟蹰不语,因为这是机密,姜佑就是一局外人,没资格知道。 “不知道。”但是为了不得罪他,刘大春摇头谎称自己不知道。 姜佑摸着下巴,许久没再说话。 刚才内卫司已经彻底扰乱了他的心。 其实姜佑有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动情一深,便会无法自拔。 对青葵是,对温衡也是。 对小丫头是日久情深,对温老大则是初见误终生! “噔噔噔——” 正在交谈间,从门外跑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捕快,捕快直接登上二楼,来到他家衙内最喜欢待的地方。 果然,一上二楼便瞧见那抹绿影。 年轻捕快气都没喘匀,跑到跟前,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少爷,人,人抓到了。” “走!”刘大春起身就要随捕快走。 姜佑眼瞧不妙,也赶紧起身,他拉住刘大春的袖袍问道:“什么人?七戒!” 七戒抓到了? 刘大春点点头。 …… 梧桐街。 长安县一住宅区,靠近内城,环境清幽。 两个条件造就这里房价更高,长安县本地土著少有人买的起这里的宅子。 不过此街宅子几乎已经售罄,这倒是前后矛盾。 知道详情的人,皆是对着内城吐口唾沫,然后露出羡慕之色。 也有好色的花花公子喜欢流连此街巷,他们都希望宅子中被包养的情妇出来露个脸。 梧桐街,住的可都是独身女人,都是被内城一些大人物包养的女人。 他们为自己的情妇在梧桐街购置房产,日后偷腥也算有个好去处。 街口,捕快们神情紧张,严阵以待,日常埋在库房里吃灰的盾牌都拿在手里,人手一个,防止里面的人一会儿出来。 姜佑跟着刘大春的屁股后到达这处街巷。 “姜公子,此地危险!”刘大春伸手阻拦,再次重申。 他可不希望屋子里的花和尚一会儿发起疯来,误伤姜佑,那自己可是吃罪不起。 方才捕快来报,说是花和尚七戒已经被锁定在梧桐街一处宅子中。 宅子里有个样貌一绝的女人,是内城某某大人放养在这里的。 “我知道,不是说内卫司的人会来嘛?”姜佑一点都不担心。 他之所以跟来,就是为了瞧瞧内卫司来人,到底是不是心里一直想的那个人。 只有看到那人,姜佑才会死心。 刘大春没有办法,路上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这赘婿就是不听,非得过来一探究竟。 而且自己还说不过他。 “人呢?”姜佑着急道。 刘大春巡视一圈,经过捕快提醒,指着远处的房顶,那里凭空站了一个人。 一身制式皮甲,身形苗条,前凸后翘,斗笠压檐帽,配短刀。 亦如在狱中见到那样! 是她吗? 第239章 天速 远处房顶上站着的女人,正是内卫司派过来的高手,听说武艺高强,比之武僧七戒还要高上一大筹。 此刻她孤身站在屋顶上,似侠客。 据情报,花和尚七戒就藏在这个院子里。 是她吗? 姜佑抬头望着,心里期待,现在还不敢肯定,因为是背对的缘故,和记忆中的形象有六七分的相似,身材都是极为妖娆,有料。 身边这一队拦路协防的捕快,虽是大敌当前,但还是忍不住去瞧那拥有蜜臀的神秘女子。 “姑爷,回去我们如何解释?” 青梧一袭墨蓝色的衣裳,双手安静地放在小腹前,走上前,低眉问道。 若是没有刘大春那一茬,赶回去的时间刚刚好。 可是现在,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青梧几乎能想象地出小姐在山河苑里怒气冲冲的样子。 “这个不劳你费心。” 姜佑目光依旧,依旧抬头望着屋顶上的皮甲妖娆女人,他只想打发走青梧,或者她自己有眼力见,不再开口说话。 反正时间都来不及,早回去晚回去都一样。 “奴婢知道,但姑爷别忘记自己是上将军府的姑爷,上将军说过的话,姑爷还是得听。” 青梧并不待见姜佑,从他进府的第一天开始。 更何况还知道姜佑是个细作身份,所以这位陆云起身边的第一得力助手,并没有把姜佑当作姑爷。 也就谈不上尊重,日常所表现出来的,只是演给别人看。 姜佑听罢,目光收回来,抬手轻点额头,余光下意识地一瞥身边的青梧,暗自不喜。 对襟衣领,微微隆起的胸脯,眼皮下耷,脸上并无任何表情,十分的不讨喜。 活脱脱像个女管家,行事一板一眼。 瞧着身边多是外人,也不好说话,索性把青梧硬拽到一处僻静巷子里。 将她脊背抵在墙上,姜佑伸出一只手臂撑在墙上,他俊俏的一张脸慢慢逼近,二人呼吸可闻。 但即使这样,青梧依旧面无表情,并未感到丝毫不适。 姜佑咬咬牙齿,愤恨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我最烦别人教我做什么,不做什么……你家小姐虽然不招人喜欢,但我和她还能和平相处,怎么和你就……” 姜佑扭头啐了一口,舔舔嘴唇再说:“她把你和青葵调换,让你在我身边监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已经够忍耐的了。” “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姑爷昨晚答应……” 昨晚姜佑明明答应上将军,午后一起去劝儒圣张载,让他留在上将军府过年。 可是现在姜佑食言了,青梧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丫鬟,出于责任上前劝诫。 “闭嘴!”姜佑小声厉喝道。 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戳了戳青梧的肩膀:“少说话,一会就走!” …… …… 重新回到现场,刘大春见状赶紧上前搭话:“姜公子,下人就是欠收拾,收拾几顿就好了……” 瞧着献媚模样的刘大春,姜佑郁闷的心情更甚,随便摆摆手,问道:“何时动手,不是说七戒在院子里吗?” 长安县的捕快已经控制住附近的几条街道,请来的高手也已经到场,姜佑不知道还在等什么。 刘大春看出姜佑心情不好,也就没再多言语,把自己知道的全部都说了:“是在院子里,不过这次主要看内卫司的大人何时动手,县衙只是协助!” 武僧七戒武力超群,县衙捕快都不是他的对手,更甚至前不久还伤了好几个。 所以这一次查到七戒的行踪,县衙没有轻举妄动,打草惊蛇,而是提前警戒,疏散周围百姓,同时快马去通知内卫司,让他们派人过来。 等内卫司的高手斗败七戒,捕快们负责善后工作,力图把损失降到最低。 听见这话,姜佑的目光又转向远处屋顶上的女人。 女人站在那里许久,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好像是在观察情况。 内卫司设司首一人,下有三十六星位,女人为天速星。 速度极快,世上无人能敌。 今日接到任务,过来捉一武僧。 本来这小角色是请不动天速出手的,要知道内卫司三十六星位,每一星位都对应一位世上顶尖的人物。 天速便是其中之一,因其速度快如影,无人能及,得之天速称号,自此她的名字也便叫天速。 天速身居高位,自然不必亲自过来动手捉一武僧,说出去太欺负人。 可天速近来闲的无聊发慌,一听到有任务,便抢着过去,活动活动手脚也好。 天速为女人,在内卫司极为少见,除开司首,也就她一人而已。 一双琥珀色的双眸微眯,注视脚下院落的情况,院落两进,现在确认七戒就在堂屋,和一个女人……方才女人还有动静,现在不见声响,怕是死了。 抬头望望天空,瞧时辰差不多了,天速手里捏着一颗小巧玉珠子,通体白润。 “咻” 破空声响起,玉珠子从手中射出,速度极快,目标是堂屋闭紧的门。 “谁呀?” 随即,里面传来汉子粗犷的声音。 屋顶上的天速不语,又从手中射出玉珠子,打在同一个地方,发出轻微的响声。 窸窸窣窣。 不一会,门从里面打开,七戒半裸僧衣,扶着门框伸头朝外看。 “咻” 又一颗玉珠子如箭矢,准确无误正中七戒光头。 天速并没有下死手,要不然这一颗珠子能瞬间贯穿七戒脑袋。 七戒下意识地蹲下身子一手捂住脑袋,两道浓眉皱在一起,瞧见脚下散落着的三颗圆润玉珠子。 玉珠子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出现,必定有人扔进来,七戒下意识地想法是小孩胡闹扔进来的。 于是四处寻找珠子的来源,当他抬起头瞧见屋顶那一抹身影时,心中立马警觉起来。 斗笠,皮甲,短刀……内卫司! 谈及内卫司,无人不谈之色变。 不过是睡了几个女人,没必要下这么大的手笔吧……七戒当即转身关门,背靠在门背后,心里惴惴不安。 屋子里,光景独好,被某某大人包养在这里的女人,现如今被剥个精光,方才七戒正在……未至临门一脚,便匆匆搂起裤子出来查看。 内卫司的人来抓我,也真是看得起我……七戒揉捏着从地上捡起的三颗玉珠子,一时感慨无限。 同时余光不经意落在床上女人身上,一个逃脱之计由此诞生。 屋外。 天速再取出一颗玉珠子,屈二指照准那扇紧闭的门,准备再射过去。 她很享受这种像阎王一样叩将死之人的门。 门里的人也知道死期将至,有时候会不战而降。 不过这次天速倒是希望里面的光头和尚有点胆子,出来和自己一战。 要不然自己大老远过来,太浪费了。 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天速勾起暗紫色的唇角,邪魅一笑。 第240章 挟持人质 天速有一对暗紫色的唇,像吃了毒蘑菇一样。 眉如刀锋,眼如菱叶,整个就是一阴狠无比的女人。 手里盘捏玉珠子,再次射向堂屋的正门,发出轻微的响声。 屋子里没有任何动静。 天速勾起唇角,自信满满。 倒也不用怕七戒借机遁走,因为堂屋就一个出口,就算是两扇窗户,也是朝向自己这边。 再不济,外围还有长安县衙的捕快设防,这个花和尚今日就算插对翅膀,也飞不出梧桐街。 再屈指连续射出几颗玉珠子,屋子里依旧如常。 天速干脆轻飘飘地落地,迈起自信的步伐一步步地靠近正门。 这场游戏也该结束了。 …… “她跳下去了。”有人说道。 姜佑下意识地上前几步,想要凑近些,瞧瞧院子里的具体情况。 可还没等过完街道,接近那间院落的巷子,眼疾手快的刘大春就上前拽住姜佑。 “你做什么?”姜佑回头问道。 刘大春一脸茫然,想问: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不要命了! “前面危险,咱们还是待在后边安全点。”刘大春这样解释道。 七戒的战力他虽没亲眼见到,但身为衙内,捕快间的事他如数家常。 那几个受伤的捕快,大夫可是说要落下残疾,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七戒走的是莽撞一路的招式,出手迅猛,势大力沉,一般的人接不住他的拳头。 要不然今日过来也不会把堆在库房里吃灰的盾牌拿出来以防万一。 众人就是害怕内卫司的大人一时制不住七戒,让他出来伤人。 所以一开始布防的时候,就将中心战场交给了内卫司的大人,众人离的远远的。 姜佑回头望望,瞧见身后那些捕快脸上的担忧神色,一时有些不解。 “你们害怕什么?” “不是害怕,而是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刘大春依旧拦在姜佑身前,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姜佑就往前跑了。 万一他冲进院子,受到高手间战斗的波及,即使擦破一点皮,那上将军府也会没完没了的找麻烦。 刘大春可不想亡羊补牢。 “方才内卫司的人不是进去了嘛,咱们上去帮帮忙。” “不用,不用。” “总不能让远道而来,而且还是个姑娘,她一人对付凶恶的花和尚吧?” 说这句话,姜佑就是想进院子看看。 可刘大春就是不许,好话说尽:“让他们去就成,咱们还是站在后边。” 他指了指后面手持盾牌的捕快,干这种危险的活,自己这两人还是站在后边看比较好,让他们去。 后面十几个捕快一听这话,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 相对而言,他们并不想去,甚至连那个院子都不想进。 因为前不久受伤的捕快就是他们的同僚,惨状他们可是每晚都会梦见。 虽说端着捕快的饭碗,但七戒太强,他们也不想冒险。 “快去,你们愣什么呢!”刘大春指着身后不动的捕快呵斥道。 “朝廷拿钱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吃闲饭的,现如今百姓遭难,正需要你们出手,快去……” “衙内,里面的内卫司大人还没动静,是不是再等等?” 有捕快手持盾牌,赶紧说道。 “那行,再等等。”刘大春改口极快。 他也看出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捕快不想冒险,索性不强逼他们。 反正这些都是演给姜佑看的,只要给姜佑营造出一种院子里很危险的状况就行。 相信这位脑子没坏的赘婿,还是不会主动去寻死的。 “姜公子,咱们也退后些吧?一会里面打斗起来,想来会很激烈。”刘大春摊手请道。 咯吱—— 刘大春的话刚说完,那处院落紧闭的大门就被打开。 众人一瞧,开门的是那位刚刚从屋顶下去院子的内卫司大人。 瞧清楚女人的容貌,姜佑暗自失望,她不是温衡。 她没有温老大好看,而且年龄绝对比温老大大。 天速打开院门,然后倒退着一步步地走出来。 众人都在奇怪,这位大人为何要退着走出来,院门打开,说明战斗已经结束。 七戒已经被拿下! 可为何倒退走出…… “给洒家准备两匹快马,要不然,洒家掐死这小娘们!” 众人疑惑之时,魁梧和尚七戒裹挟一位赤裸身子的姑娘也走出院门。 姑娘身子一丝不挂,皮肤光滑娇嫩,如今眼睛半合,嘴唇被冻得发紫,全身哆哆嗦嗦的。 七戒一脸警戒神情,一只宽大手掌掐在赤裸姑娘细长的脖颈上。 和七戒魁梧身躯一对比,姑娘真是太瘦小了,只要七戒愿意,稍微一用力,这姑娘就会香消玉陨。 还别说,这姑娘长得挺好看,眉眼如画,怪不得能被某位大人包养在这梧桐街。 只不过今日发生这么一档子事,姑娘先是被七戒糟蹋,又是赤裸身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现在又被当作人质,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就算活下来,今后也会因为风言风语,被包养她的大人所抛弃,而羞愤,而寻死。 她是个可怜人。 一切起因全都是这个凶神恶煞的武僧,七戒! “快,别听见洒家说话吗!两匹快马!” 七戒一手死死地掐住姑娘的脖颈,另一只手拿着自己百斤重的禅杖,禅杖上的圆环因剧烈震动,而哗啦啦地作响。 “快,快去。”一名捕快头头样子的中年人,赶紧指着手下的人去办。 人质在他手里,而且人质身份也不简单,她背后可是内城某某大人,县衙得罪不起,只能照七戒的要求去办。 姜佑的目光一直盯在天速身上,他倒是想看看,这位同样出身内卫司的人,身份应该就是温老大的下属,能有几分实力。 估计七戒自知敌不过天速,所以才把人质捏在手里,换取最后的活路。 “和尚,你放了她,我留你一条性命!” 天速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和身上的阴狠劲儿倒是很搭,听上去别有番风味。 七戒宽厚的额头,方正的脸盘,中气十足说道:“内卫司之名早有耳闻,七戒幸会,不过人不可能放!” 第241章 提议:别把人冻死了 放人,死路一条,绝无生机。 不放人,尚能搏一搏,逃出去还能在外地逍遥。 花和尚七戒可不傻,内卫司虽建立时间尚短,但世人皆知,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机构。 多少江洋大盗,贪官污吏进去后,都是落了个剥皮抽筋的下场,就算是一个痛快,他们都不肯给。 心狠至极! “我保证,留你一条性命!”天速目光如炬,再说一遍。 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就算她速度再快,出手一击毙命,也不可能在武僧手里救下赤裸女子。 七戒估计也想好了,能逃就逃出去,逃不出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 七戒魁梧的身子随着他自己的笑声,一颤一颤:“哈哈哈……真是笑话。” “洒家只要两匹快马,一刻钟,若是一刻钟还没达到洒家的要求,洒家就把这美人的脖子掐断!” 靠在七戒怀里的女人已经被年根底下的天气,冻得不醒人事,甚至连说话都发不出声音,只见她嘴巴微微张着,看嘴型,应该是在说:“救救我,救救我……” “她若死了,你觉得你能活?” 天速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威胁道。 哪知七戒根本就不吃这一套,张狂戏谑道:“加上这一个,洒家已经尝过七种味道不同的水,手上也有多条人命,不差这一个……就算这小娘子不死,洒家被你捉住,还不是死路一条!” 七戒自认为已经够本! 今日挟持人质这一招,也算是为了以后搏一搏,谁不想睡更多女人呢。 天速不动声色地往前移半步,想要再开口说话。 哪知七戒猛的往后退一步,拿着禅杖指着天速,大声吼道:“你再往前一步,洒家当即掐死她。” 习武之人,眼睛都尖。 天速只好暗戳戳地收回脚,把双手也放在七戒的视线所及之处,因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七戒的戒心。 “喂,和尚,天寒,别没等到快马赶来,她就冻死了,把这个给她披上!” 姜佑不知何时脱下自己的外袍,用力扔在七戒面前三步远的地方,他的意思是用袍子把赤裸姑娘的身子包住。 姜佑的行为,引得一众人刮目相看。 袍子扔在地上很是突兀,七戒戒备心极重,并没有马上去捡,而是眯眼瞧瞧姜佑,第一印象就是把此人归为路人的角色。 因为此人既没有穿捕快的差服,手里又没有拿任何的杀伤性武器,不像绿袍刘大春,早早地捂住一把刀防身之用。 “这没你的事,滚一边去。”七戒骂道。 自己弯腰捡衣服的动作,很可能就被几步开外的皮甲女人找到破绽。 所以七戒不会冒险。 “你也是练武之人,对人的身体状况应该很了解,你看她现在连寒颤都不打了,蜷成一团,话都说不出来,这离冻死不远了。” 姜佑又说话,他不可能见到一个人活生生地冻死在自己面前,他做不到。 七戒低头看了看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子,若不是自己手掌掐住她的脖子,她怕是早就蜷缩在地上。 裸露在外的娇嫩皮肤被冻得发紫,血流不畅,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确实离冻死不远了。 若真的没等到快马赶来就被冻死了,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个时候,可就要面对来自内卫司的人。 这有这暗紫色双唇的女人,看起来就不好惹,自己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七戒对自己的实力有很清醒的认识。 “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退远些。” 姜佑知道七戒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弯腰捡衣服的时候,天速适时发难,所以提议众人退远些,直退出七戒他自己认为的安全距离外。 七戒抿抿厚厚的嘴唇,看了姜佑一眼,又警惕了看了天速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怀里蜷缩的女子身上。 三息后。 七戒大叫一声:“好,全都往后退。” 姜佑第一个开始往后退,众捕快还在等待命令,总捕头见多识广,往后摆摆头,带领一众捕快也往后退,刘大春见状,恨不得比谁都退的快。 “还有你!” 禅杖又是哗啦一阵声响。 天速眼眸一转:“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 说完,就也往后退,毫不拖沓。 七戒见众人退远,趁势捡起地上的衣物,胡乱的裹在怀里的女子身上,可是一件略显单薄,七戒又张口要了几件。 几个耐冻的捕快不情愿的脱下差服,匆匆扔过去后又退回来。 …… “小子,那女人必死之局,你这样做,给我杀他增添不少阻力!” 不知何时,天速走到姜佑身边,不满道。 因为几件衣物的缘故,七戒掐住女子脖颈的手被盖住,这让天速很难判断七戒细微的动作。 其实天速完全可以射出玉珠子,正中七戒眉心,让他一命呜呼,但前提是七戒足够放松警惕,这样女人才不会被误伤。 天速绝不允许自己在场的前提下,还有无辜者丧命。 她一直没动手,就是在等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现在,衣物遮挡,这更难判断七戒的手有没有用力。 姜佑不明白面前天速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想让那可怜女人不被冻死罢了。 可这鬼天气,没有御寒的衣物保暖,冻死人也不是不可能,这是必然的事情,只是时间长短问题罢了。 但很显然,被包养的女人不抗冻,这才一小会,连话都说不出了。 “我们内卫司的人,从来不畏惧任何困难!”姜佑偏头,面色如常小声说道,争取不让远处的七戒看出异常 天速独有的刀锋眉一皱,狐疑地看了身边小白脸一眼,有些不信。 但姜佑只是打了个手势,又说:“我是温衡的人。” 天速紧闭双唇,牙齿摩擦舌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次打量面前这个小白脸。 他竟知道司首的大名! 内卫司的司首,外人只知她姓温,极少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就算是自己,也是因为关系好的缘故,偶然间知晓。 这小白脸怎么知道的? 难道他真是温司首的人? 第242章 计划行不通 姜佑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内卫司的人,而且还在温衡手下做事。 天速作为内卫司三十六星位之一,有着无上高的权利,自然也认识温衡。 小白脸知道温司首的大名,没理由自己不认识他呀? 暗紫色的嘴巴始终紧闭,天速想了一会儿后才说:“既然是内卫司的同僚,那解救她,杀了和尚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由于外袍最先脱掉,姜佑内里的白色棉衣皱巴巴的,十分难看。 但是现如今,他脸色更难看。 “不不不,这事还是您来,我新入伙的。” 姜佑可打不过花和尚,他就是个嘴炮王者。 其实自诩内卫司的人,他都有些心虚,因为当初离开大理寺监牢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信物,那个黄铜铃铛都不见了。 而黄铜铃铛是内卫司的标配,是证明身份的最佳手段。 估计温老大不想让自己入伙吧……姜佑只能这么想。 看出姜佑脸上畏难情绪,天速认为小白脸的身份十有七八是胡诌的。 不过他胆子倒是挺大,竟敢说自己是内卫司的。 上一个这样说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啥了……但小白脸敢说,天速不得不佩服。 “大人,当前任务是解救人质。”姜佑认真说道。 他这是在转移话题……天速心里对满口胡邹的姜佑印象又加了一个特点。 但不可否认,解救人质确实是一个问题。 而且天速是个完美主义者,这次任务,她不想人质死亡。 点点头,天速压低声音,嗓音沙哑:“你有办法?” 姜佑被盯着发怵,浑身不自在,又看了看现场的情况,小声道:“咱们可以这样……然后……” …… “一刻钟到了,洒家的快马呢?”七戒等不及了双眼喷火,怒吼道。 一众人退的远远的,谁也不想上前搭话。 天速还在心里审视姜佑的办法到底靠不靠谱,万一和尚不上套呢? 不过瞧姜佑略微翘起的嘴角,想来他信心十足。 也罢……听他一回又何妨,若任务失败,大不了把这人也杀了。 “今日不可能让你离去,那女人随你怎么处置。”天速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然后往前大胆地走了两步。 第一步是试探,第二步便是坚定。 “你别动,退后!” 和尚的警戒意识依旧没有松懈,看见天速上前,他立马退后,同时指着天速吼道。 藏在众多差服下,掐住女子的手也愈发用力。 女子脸色涨红,额头青筋凸起。 可天速像是没听见警告似的,再往前两步,还用眼神挑衅和尚。 同时一众捕快,手持刀械盾牌也步步紧逼。 七戒心中惊骇! 对面怎么不管女子的死活? 她可是内城某某大人包养的情妇,若此刻死在这里,日后这位大人,必定会将怒火全部倾泻在此次参加营救的人员头上。 “你以为洒家真不敢掐死她!” 七戒手里禅杖上的铜环,互相碰撞,呼啦啦地直响,同时慢慢后退。 天速步子不紧不慢,抽出腰间短刀,放在袖子上比划两下,光可鉴人,并没有理七戒。 七戒心中惊骇,怎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对方的态度就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难道有埋伏? 七戒慌张地看看四周,可并未发现端倪。 天速此刻开口说话,语气不屑:“我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放走你,趁早和我打一场,也不忙让我白跑一趟。” “呀,大人,可不能这样,人质还在他手里呢?”姜佑突然上前半步,实施计划的第二步。 天速眼眸微动,装模作样继续说道:“人质?不过是包养在外的情妇,死就死了。” “可是她背后有人呀?咱们可是得罪不起。”姜佑一脸畏惧神情。 “是的,这娘们背后的人,你们可得罪不起!”七戒抬起下巴也开口提醒道。 又多看姜佑几眼,想来这人胆小,害怕日后有人找他的麻烦。 “有什么得罪不起,你当我内卫司是摆设不成!”天速语气一冷,双手负在背后,颇为高傲。 “自然不是摆设,可是她要死了,那位背后的大人要找咱们麻烦,实在划不来……再说,和尚要两匹快马,逃出京城后就会放人,想来他不会食言!” 七戒舔舔干冷的嘴唇,现在已经退到巷子里,再一步便是院子。 天速忽然停下脚步,左手肘放在右手背上,左手捏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微眯,略作思索的模样。 和尚见天速不再往前,也停止往后退的脚步,但是他半只脚已经退回门槛,将自己的身形完美隐藏在女人身后。 从挟持人质开始,他一直是这么做的,七戒是个十分小心的人,方才暴露在街上,他的眼睛也时刻注意周围的环境。 他就怕远处射来冷箭,所以一直将女子挡在自己身前,护住自己的要害位置。 只要自己不被击中要害,那就有反应的时间,拉人质一起垫背。 “他说的对,和尚我不会食言,两匹快马,待洒家逃出京城,立刻放人!” 七戒顺着姜佑的话往下说。 有时候倒是十分感谢像姜佑这样的人,要不然局势会僵持住,两方都会很难办。 “要本官如何信你?”天速侧目而视,嘴唇微微蠕动。 七戒喉结蠕动,宽厚的额头竟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也是,做这种刀尖上舔血,挑衅官府权威的事,是个人都会紧张。 “洒家皈依佛门,出家人不打诳语!” 我特么……你还祸害姑娘,破了色戒……说两句谎话不是应该的嘛! 姜佑心里无情吐槽。 “大人,您看,这和尚心诚,想来不会食言。”姜佑硬着头皮往下说。 这句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但是一些话不得不说,从一开始到现在,所做出的努力都是为了最后的目标。 让七戒动起来,然后天速从中寻找机会。 可和尚七戒不亏是武僧,也极其畏惧内卫司的人,所以往后退的过程中,并未露出太大破绽,姜佑的方法并不行。 天速一看这样不行,若是等到七戒退回院子,那机会就更少了,所以不得已叫停姜佑这个计划。 同时用眼神苛责:小子,这个计划行不通。 第243章 县令到场 天速投过来微冷,苛责的目光,姜佑当作没看见,反正事已至此。 计划行不通,那就得另找出路。 小脑袋瓜飞速运转,脑细胞瞬间死了一大片。 …… 冬日街上风景萧瑟,堆在墙角的积雪未化。 附近住户大门紧闭,早就被县衙捕快疏散到安全地带。 其实疏散的动静,若是放在平常,武僧七戒肯定会有所戒备,并提前逃走。 但实在可惜,他刚才正在女人肚皮上长驱直入,正是关键时刻,外边的动静他才懒得理,于是他被包围了。 而此刻,被七戒挟持的姑娘已经清醒许多,泪痕遍布一张俏脸。 眼睛带着乞求意味,同时一遍遍地重复嘴型:“救救我,救救我……” 七戒已经退至院子门口,天速距离他最近,指间藏着的一颗玉珠子早就准备就绪。 须臾之间就能洞穿七戒眉心,救下姑娘,可这需要一个契机。 “贼秃驴,本官在此,还不缴械投降,放开人质!” 人还未到,话音就落下。 众人纷纷扭头去看,一众捕快赶紧弯腰拱手,从中间让开一条路,让这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得以直面七戒。 来人身着一袭墨绿官袍,着燕尾官帽,气喘吁吁的样子,正是长安县刘县令。 刘县令本在附近的家中享受生活,小婢子正在捏腿,忽闻手底下的捕快闯入家中来报。 说是七戒已经被围,就等着县令大人过去。 花和尚七戒在长安县犯下的恶行,刘县令这几日可是一直很上心,这关乎他的官声。 所以一听到捕快来报,刘县令撇下婢子,穿好官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大胆贼獠,本官乃是长安县县令,还不束手就擒!” 刘县令在众多捕快的簇拥下挤到最前头,指着七戒再次呵斥! 现在正是抖威风的时候,刘县令可要好好把握。 被叫“秃驴”贼獠”,武僧七戒并未怒出怒容,而是玩味地笑着。 将禅杖对准刘县令,七戒说道:“幸会幸会,不过洒家没时间与县令纠缠,照洒家说的去做,两匹快马,送洒家安全出城,要不然这小娘子……” “贼獠,好大的口气,来人呐,给我上,拿下此贼!”刘县令一挥手,叫手下的捕快赶紧上。 捕快们面面相觑,有些为难,人家手里可是还有人质呢! 刘大春凑到他爹跟前,小声提醒道:“爹,人质在他手里。” 刘大春知道他的爹这几日被七戒搞得整日整夜的睡不好,心情极差,若有机会,恨不得亲自动手一刀砍了七戒。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不能意气用事。 刘县令偏头,很是不满地瞪了刘大春一眼,拿出在家里一家之主的气势说话:“本官做事,何时轮到你插手?” 实际上,刘县令不是没看清楚情况,他自然看见那个女人在七戒手里,像只待宰的羔羊一般,七戒随时都可以选择玉石俱焚。 自己的儿子和一众捕快无非就是担心人质死了,日后麻烦多多。 但刘县令却又不一样的看法:女人身份不一样,若是寻常人被七戒捉住,自己断然不会下这道命令。 因为容易惹怒七戒。 可现在七戒手里的女人身份为情妇,是内城某位大人养在长安县梧桐街的。 这女人的身份本来就见不得光,更何况已经被七戒糟蹋凌辱,就算事后救下来,那位内城大人也会无比嫌弃,不喜。 还不如死了算了,刘县令这也是变相地送个人情给那位内城大人。 想来内城大人多半也会赞同这种做法,因为一旦女人没死,麻烦事更多。 “县令真是好大的官威!” 天速扭着自己的水蛇腰,抬起妖娆的一张脸蛋,暗紫色双唇兰气一吐,讥讽道。 刘县令先是露出一副疑惑神情,然后刘大春在他耳边小声低语,表明天速的身份。 县令听罢如临大敌,慌忙地拱手赔笑:“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勿怪!” 怪不得,这女人穿着甚是奇怪,原来是内卫司的大人。 天速轻哼一声,冷言道:“本官要那女人活!” 她可没时间,也没心情和一个县令在这搞官员之间那一套弯弯绕绕。 完美主义者不希望,在自己参与的情况下,有人质伤亡。 “是是是……”刘县令三个是,连忙点头应道。 天速摆手,故意提高声音:“速去准备两匹快马,送他出城!” 她怕和尚真的发疯,选择同归于尽,她说这句话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七戒听到。 刘县令点点头,叫手下的捕快马上去办。 这时,刘大春又走到跟前,在自己爹耳边小声低语,刘县令听罢,又是一惊。 脸上赘肉一颤,眼皮直跳,连忙去寻,瞧见一衣着单薄的年轻公子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丫鬟。 “姜公子,姜公子,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好让我提前准备一番……” 刘县令对准姜佑又是一阵阿谀奉承。 刘县令之所以这样,并不是畏惧姜佑本人,而是畏惧他身后的势力。 上将军府! 那次与何枋在上将军府山河苑一聚,刘县令对陆云起可谓是印象颇深。 那女人可不好惹! 姜佑狐疑地看了肥胖的县令一眼,说道:“县令这是做什么?当务之急就是救人!” 刘县令还是满脸献媚笑容,提议道:“这个不急……姜公子,这里危险,本官派人送公子回府如何?” 他可不想姜佑牵扯其中,万一出个什么岔子,自己的官帽可不保。 说着就挥手,两名捕快上前,欲护送姜佑退场。 “喂!洒家要喝水!”七戒突然要求道。 刘县令上前两步,中间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扶腰喊道:“先把给本官人放了。” 七戒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不满道:“你没资格和洒家谈条件。” “送水!”天速沙哑的声音吩咐道。 刘县令看了一眼,没说什么,招手叫人过去送水。 “洒家要他来送!”七戒指名点姓地指着姜佑。 “荒唐,断然不可能!”刘县令严词,挥手拒绝。 第244章 两个身份 当姜佑听闻七戒指名点姓要自己送水时,心里顿时冒出一个可怕想法。 七戒这和尚好生警觉! …… 姜佑抢过捕快手里的水囊,就要上前去给和尚七戒送水喝。 “姑爷,不可!” 纵有千万般不喜,青梧还是开口劝道。 上将府姑爷一位身份尊贵,断然不可能去做这等危险的事。 青梧下意识地拉着姜佑袖子一角,抿紧嘴巴摇着脑袋,眼睛带着乞求意味。 这与她平时大丫鬟高冷的风格可不搭,一时间连姜佑都有些反应不及。 不过她这个样子挺招人可怜的。 手里拿着水囊怔在原地,目光憨憨地看着青梧。 她要是一直这个样子多好,像个被欺负的邻家小媳妇。 刚要开口说话叫她放宽心,身边的刘县令肥脸一急,干脆堵在姜佑面前,大臂一展:“姜公子,万万不可!” 刘县令的担忧并不比青梧少一分。 因为他要保住自己的乌纱帽。 在自己的地盘,这位上将军府的姑爷可不能出现一点意外。 明摆着七戒要姜佑去送水,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一时间两人阻拦,姜佑有些意外,没说什么,而是小声问身边的天速:“我还有一计,需要大人的帮助。” 身着皮甲的女人唇角一翘,也自知身边这个小白脸身份不简单。 不过还是下意识地回应道:“说。” 姜佑抿紧嘴巴,回身走到诸多捕快身后,七戒视线不及处。 天速看罢,不情愿的抬脚,也跟上。 刘县令心思一转,知道二人有事相商,所以就吩咐捕快们形成一道厚实的人墙。 躲在人墙后,姜佑才开口认真对天速说道:“和尚准备抢我为人质!” 此言一处,满场愕然。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不出话,最后将目光集中在那只水囊上。 唯独天速似乎早就看出来七戒的用意,双臂环住呼之欲出的胸脯,不屑道:“看出来了,怎么样?” 七戒这时候要喝水? 时间可真是凑巧! 凑巧在刘县令对姜佑恭敬有加之后! 凑巧在刘县令的意思是不管女人死活,叫捕快直接上前捉人后! 七戒自知手里的人质得不到这位县令的尊重,在县令眼里,人质不是人质,他自己更像是挟持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所以七戒想要换一个身份特殊的人质做筹码,比如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姜佑! 虽然不知道姜佑的真实身份,但刘县令对他的态度可不一般。 傻子都看得出来,姜佑的身份有点特殊。 七戒自然能看得出来,所以以“喝水”的借口,想要姜佑送水过来。 然后挟持姜佑,这就是七戒的如意算盘! “我们将计就计,事后功劳归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姜佑看着天速,希望她能答应下来。 但事与愿违,这女人不一般,妖娆的脸蛋,丰腴的身材加上内卫司的身份,她可不轻易答应某人条件。 “不怎么样,你已经失败过一次,在我这里,信誉度为零!”天速声音冷冷道。 天速指的是姜佑第一个计划。 用言语紧逼,在七戒后退的过程中,寻找机会。 可很显然,七戒防范意识很好,自己没有下手机会。 而现在七戒已经背靠院门,再一步退回院子防范,那就更没有机会了。 武僧较之走其他路数练武的人,心性可不一般,异常坚定,而且善于隐忍。 天速要杀武僧简单,但没办法保证人质百分百活下来。 “现在除了这个办法,别无他法,大人必须相信我。” 姜佑上前半步,目光坚定,语气十足,就差握住天速的双手含情脉脉地对视了。 天速还是不屑,斜眼瞪了姜佑一眼:“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威胁我吗?” 她可不怕姜佑,因为她出身内卫司,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我只想救人而已!” “救人?”天速笑了,笑意讥讽。 直接戳破姜佑的小心思:“你做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你所谓的条件吗?” 心思被戳破,姜佑老脸一红,无地自容。 确实,他费这么大的功夫,可不单单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让天速答应他一个条件。 “我想让你给温司首捎句话!”事已至此,姜佑硬着头皮说出来。 天速摆手就要走:“这是不可能的。” “我真的认识温衡,她亲口答应过我,让我入内卫司!” “司首亲自答应你?开什么玩笑?”天速眯起眼睛,讪笑几声,揶揄道。 她认识的温司首可是一个拥有两重人格的妙人,可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说出这句话。 她的心思可不在这上面。 若不是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她想自己也不可能知道温衡的秘密。 “我去送水,你怎么也不亏。”姜佑紧紧握住水囊。 “嗯?” “我会武功,我能自保,温衡曾授我拔刀斩!” 拔刀斩? 拔刀斩? 拔刀斩! 天速表情着实精彩,像是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 她与温衡是上下级的关系,也是闺中密友的关系。 自然知晓温衡的成名绝技,拔刀斩! 她不相信温衡会教姜佑拔刀斩! “温司首喜欢睁眼睡觉。”姜佑又爆出一个自己知道的,关于温衡的确切消息。 只有这样,才能让天速相信自己。 若知晓拔刀斩是震惊的话,那这个消息无疑让天速当头一棒。 温衡不是喜欢睁眼睡觉,而是不得已形成这种习惯。 这个习惯,温衡可从没说过,就算是内卫司的人也极少知道。 他是如何知道的? 胸中涌起一股郁气,久久盘旋,让天速脑袋有些涨。 她与姜佑再走远些,并命令其他人不准跟上来。 接下来的话旁人听不得。 小巷子里。 天速极极为霸道地把姜佑按在墙上,眼神锐利,穿透感十足。 比起救人,弄清楚姜佑的身份,以及他和温衡的关系更让天速有兴趣。 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撑在姜佑的肩膀上。 天速身子前倾,胸前两团山峦时不时点缀姜佑的胸脯。 像是在勾引似的。 “说,你到底是谁?” “上将军府姜佑,内卫司姜佑。” 第245章 以身犯险 “为何我在内卫司从未见过你?” “新来的!” “新来的能让温衡对你青睐有加?” “青睐?我们只是在牢里度过几日美好的时光。” “牢里?” “大理寺监牢,事关千音院。” …… 明白了,天速放开姜佑。 端起尖尖的下巴开始思考。 大理寺监牢,千音院……几个关键字眼,天速想起来了。 那次任务,被列为最高级别的任务。 身为司首的温衡亲自出手完成。 那次任务难度并不高,但布局者不一样。 两人相识怕也是在那时候。 看出天速犹豫,姜佑知道自己成功了。 于是趁热打铁,说道:“我会武,温司首授我拔刀斩,和尚想借着我去送水囊的时候,挟持我,他放开女子的间隙,就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天速慢慢地听,心里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不是接受不了这个计划,而是温衡竟然对一个男人…… 她变了! …… “刀,拿着,以防不测!” 天速抽出自己腰间短刀,交在姜佑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 看着天速离开,姜佑知道她答应了自己的计划。 于是赶紧把短刀塞进袖口,整理一番,确定在外边看不出端倪后,才恢复平常模样走出。 走至众人面前,刘县令还是像刚才一样劝道:“姜公子,您身份尊贵,万不可冒险,那女子死就死了……” 刘县令可不是完美主义者。 捉住贼首正法途中,死一两个无辜者很正常。 更何况,女子见不得光的身份摆在那,实在不值得姜佑去换。 “我意已决,此事与县令无关!”姜佑拿着水囊,目光决然。 刘县令张嘴,再想说什么,却被先姜佑一步出来的天速无情讥讽道:“县令若真有心,何不以身作则?” 意思是要县令代替姜佑去给七戒送水。 县令:这人咋这么烦人呢! 心里虽不悦,但脸上却依旧要表现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本县令为了大义,自然义不容辞。” 说着就要接过水囊,但姜佑没给。 这时候长安县衙的总捕头极有眼力见,上前拱手:“县令尊贵之躯,万不可,还是小的……” 要不说人家能当上总捕头呢……替上司解围的本领,玩的炉火纯青。 刘县令暗自给总捕头记上一功。 “本官为任一方,在长安县辖区,竟然出现此等事情,还是本官亲自……” “县令大人,还是小的去。” “哎,本官去……” “……” 刘县令和总捕头还在唱双簧,演给外人看。 这都是必不可少的功夫。 “错出半个身位,我便能杀了他!”天速小声嘀咕道,看着姜佑。 姜佑点点头,再看天速一眼后,就要上前去给七戒送水。 放在以前,姜佑肯定不会。 但是现在他心里住进去一个人,他要为再见她一面冒这一次险。 刚走出一步,衣角就被拉住,青梧摇摇头,没有说话。 “放宽心,此事毕,我定会替你家小姐留住张载!” 姜佑微微一笑保证道,善良无畜。 青梧依旧没撒开拽住衣角的手,表情微凛。 姜佑递了个眼神给天速,天速秒懂。 然后不动神色地上前两指。 “砰砰!” 快速在青梧肩膀上点了两下,青梧吃痛,下一刻竟然发现身子酸麻,动弹不得。 这就是所谓的点穴! 姜佑叹了一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向七戒走去。 与此同时,天速压低斗笠帽檐,手指中的一颗玉珠子已经就绪。 只要姜佑能让和尚从女子身后错开半个身位,她就能使出自己的绝技。 给和尚一记“穿堂红”。 姜佑手里拿着水囊,把表情表现地尽量自然。 双腿一下接一下往前迈起。 第一次做这等事情,还是有些害怕的。 一步,两步,三步…… 接近七戒的同时,七戒也在看着姜佑。 突然,七戒吼了一声:“站住!” 姜佑猛然而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脸疑惑地看着七戒。 难道被他发现了? “把衣裳脱了,证明你身上没带凶器!” 姜佑:“???” 冷汗直冒,袖子里的短刀依旧刺骨。 姜佑憋出一张笑脸,扬扬手中的水囊,又指了指被七戒挟持的姑娘:“冬日天寒,我体格又弱,脱掉衣裳怕会感染风寒!” 七戒早知道姜佑会这么说,猖狂一笑:“不必担忧,这不是衣裳吗?” 七戒用禅杖挑起披盖在女子身上的一件差服。 女子身上可是有好多件衣裳的,最里面那一件当属姜佑的外衣。 姜佑犹豫,停在原地,回头看了天速一眼。 天速摇摇头。 意思是不行,和尚已经躲在女子身后,小心异常,自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姜佑深吸一口气,内心挣扎一会儿后,弯腰把水囊放在地上,开始解身上白色棉衣的带子。 姜佑身后,一大群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们知道刚才天速和姜佑在巷子里商议,肯定是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但现在的问题是,七戒这贼和尚过于有心机,也过于警惕。 “他为什么不把水囊扔给和尚?” “嘘——” “嘘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住嘴,祸从口出。” “……” 青梧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她身边几个捕快正在窃窃私语。 有捕快提出疑问:为何姜佑不把水囊扔过去,而是意图靠近? 其实这个问题,大家伙都能看出端倪。 一个成年男子,十几个大步的距离,就算力气再小,也能把水囊扔过去。 何必要孤身犯险呢? 但两个当事者却选择无视! 七戒和姜佑都选择无视。 因为选择扔水囊,两个人都无法完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七戒要的是姜佑这个新肉票靠的足够近,这样他才能挟持姜佑,再行谈条件。 而姜佑也想到了这一点,故意选择靠近,就等着七戒放开手里女子的间隙,身后天速能射出致命玉珠子。 所以,扔水囊这个想法被两个当事者一致摒弃。 或许他们狠起来连自己都骗。 不是没想起来,而是不约而同的不去做。 第246章 鸡贼的七戒 姜佑站在原地,犹豫纠结一会儿后,就将水囊放在地上,然后开始解自己身上棉衣的带子。 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俊郎的身型。 不得不说,瘦是有点瘦,但有型,塑造能力很强。 只要勤加锻炼,定能成为一个肌肉猛男。 慢吞吞地解开带子,姜佑故意握住袖口,藏好里面的短刀,把白色棉衣完全脱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紧张之余,寒冷的温度直袭上半身。 他下意识地打个哆嗦,五官扭在一起。 “走过来!”七戒命令道。 这时众人又有疑惑:裤子还没脱呢?可能藏有凶器! 但七戒并不认为,即使姜佑手里有武器,能在自己手里逃脱。 因为七戒还有一个计划。 姜佑重新拾起水囊,向前移动,直走到离七戒还剩四五步的距离。 那根月牙形的禅杖挑了件差服扔在地上,姜佑赶紧拾起穿上。 弯腰的同时,不经意间又回头看天速一眼。 天速抿住嘴唇,还是摇摇脑袋。 她承认,自己小看和尚七戒了。 即使用禅杖挑衣服这么大的动作,七戒还是将要害保护的很好。 “小子,跟洒家进来!”七戒厚厚的嘴唇翘起,一笑。 没看姜佑,而是挑衅似的看了天速一眼。 然后仅剩在外的一只脚跨过门槛,将自己的身形隐入院子中。 姜佑满脸愕然! 上当了! 双腿似有千斤重。 若真的跟随七戒退回院子,有了院墙和院门的遮挡,天速就更没机会了。 始终没能迈出那艰难一步。 站在门里的七戒等了许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冷汗从脊背直冲脑门,鬓角虚汗直冒。 自己没必要为了一个人女人以身犯险吧! …… …… “怎么还不进来,洒家渴了!” 七戒光头反光,一张脸方正无比,只是现在笑起来的样子极为渗人。 经过剧烈的心里挣扎,姜佑还是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抬起脚,进入院子。 当身形完全没入大门。 天速动了。 身形快如闪电。 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 再次捕捉到天速,发现她已经重新登上了屋顶。 天速站在屋顶,手里的玉珠子随时而发。 情况有变,她第一时间就做出反应,可还是晚了。 在她的视线中,女子被七戒扔在地上,披了一件差服的姜佑已经被七戒给挟持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人,你说洒家是蝉呢,还是黄雀?” 七戒借着姜佑的身子,躲在天速视线不及处,讥讽道。 他早就知道姜佑过来送水的目的不纯。 方才姜佑脱衣服的时候,他就感觉不对劲,那个下意识捏紧袖口的动作,他注意到了。 之所以没有戳破姜佑,无非就是想将计就计。 一个女子可远没有姜佑的身份尊贵。 方才也试探过了,姜佑不会武功。 房顶上的天速,目光微冷:“和尚,他,你可杀不得!” 七戒笑笑:“自然,杀了他,我还能活吗。” “再说一遍,两匹快马,送洒家出京!” 他前期所做的一切功夫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说完,和尚靠着墙边,绕着屋顶上的天速在走,目标是那间屋子,只要进去,天速一手玉珠子玩的再好,也是无计可施。 和尚在移动,天速却不敢动。 她怕自己一动,和尚会杀了姜佑。 就那么静静地站在屋顶上,天速看着和尚带着姜佑一步步的退回屋子,然后把门“砰”地一声用脚勾上。 屋子里,七戒松开姜佑的脖子,只是把禅杖架在姜佑的肩膀上。 百斤重的禅杖,压的姜佑肩膀生疼。 七戒的禅杖可不是行脚僧用的锡杖,一根棍子,顶端挂了几个圆环,而是形似月牙铲。 月牙铲顶端形似月牙,刃口都经过打磨,锋利无比。 姜佑看着这玩意就在肩膀上,也不敢乱动。 近些,才发现这汉子身子实在魁梧,比之徐彪,赵二虎不差多少。 哎,对了,徐彪呢? 姜佑在奇怪,自己一行今日出发去许家茶铺,徐彪作为车夫也去了。 人呢? “喂!你胆子倒是挺大!”和尚七戒坐下,手里握着禅杖,盯着对面的姜佑。 姜佑憨憨一笑:“各取所需,你技高一筹,我输得心服口服。” 这个时候,就没必要说一些废话了。 姜佑直接亮明。 七戒是个聪明人,当然也不喜欢绕弯子。 “你倒是实诚!”七戒摸摸自己的光头,笑着赞叹道。 “实诚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你抓了。”姜佑自嘲似的轻笑一声,而后拢拢身上的差服。 这鬼天气,冷的很。 吸吸鼻子,一股石楠花的味道直冲鼻腔。 估计刚才和尚在这间屋子有所建树。 眼睛四处瞧着,姜佑打量这间屋子里的摆设。 七戒看见姜佑落在自己手里非但不害怕,而且还饶有兴趣地四处在看,一时疑惑到家了。 就问:“你就不怕洒家杀了你?” 姜佑舒展眉头,十分确定:“你不会杀我,你还要留着我逃出京城呢。” 七戒暗自点点头。 他确实不会杀了姜佑,能不能逃出京城可全都看姜佑配不配合了。 想到这,和尚又是轻笑一声,对姜佑充满好奇,舔舔干裂的嘴唇问道:“你到底是谁?” 和尚只知道姜佑的身份不简单。 因为刘县令都对其尊敬有加。 姜佑听罢,也没打算隐瞒,实话实说:“小小赘婿,听说过永川坊上将军府吗?” “陆云起?”和尚猛地站起来,虎母一瞪,惊道。 “看你这个样子,想来我家将军知名度很高。”姜佑有些无奈。 这个世界上,好像是个人都认识陆云起。 她有那么出名吗? 姜佑不知道是他完全还不明白一个女将军在大端朝的影响力。 这亘古未有。 乃是奇事。 世人知晓她并不是因为她在边疆建立了多大的功勋,而是她一介女流! 却跻身武将之列。 世人都说:“文有金陵雪,武有陆云起!”(埋个坑) 第247章 和尚的奇葩故事 七戒自然认识陆云起,当初他还在青空寺做武僧的时候就听说过她。 其实七戒并不像普通大众一样,男尊女卑。 相反,皈依佛门的他,讲究众生平等,把男女看的一样重。 为国戍边的陆云起,他尊敬的很。 虽然现在他是通缉犯。 “没想到你竟是陆将军的夫君,洒家这厢有礼!”七戒站起来。 空闲的那一只手,作礼佛状,放在胸前,微微低头。 这下,倒是姜佑有些反应不及,不知该做什么好。 诚敬过后,七戒又重新坐下,手里的禅杖一直没松手,看着姜佑的眼睛,正经道:“本来洒家看你身份不俗,想拿你做要挟,等洒家出了京城,安全之后就杀了你。” “可现在,看在陆将军的面子上,洒家饶你一命。” 姜佑心里嘀咕:这狗身份竟然救了老子一命。 …… …… 巷子里,刘县令带着一众捕头匆匆赶到,没有敢莽撞地破门而入。 刘县令对准屋顶上的天速,拱手请求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天速低剑眉,快速吩咐道:“两匹快马,速去准备。” “真要放贼和尚出城?” 刘县令心里不安。 在长安县,自己的地盘,七戒犯下如此大罪。 **妇女,杀害无辜百姓。 抓住他也是问斩的结局。 此等贼人断然不可能活着离开。 “放心,你的乌纱帽丢不了。”天速嘴上不留情,道出刘县令心里真正担心的事情。 七戒犯下如此大罪,若果真逃出京城,他也就不用再做官了。 刘县令听罢,暗自吞咽口水,叫总捕头速去准备。 这一回,可是真的去准备。 既然这位来自内卫司的大人都这么说了,刘县令不怕上头责怪下来。 反正天速也有逮捕不力的罪名。 “大人,要不要请示上将军?” 刘县令又抬头问,里面被和尚抓住的可是姜佑。 天速想了想,摆手:“不必。” 内卫司和上将军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此事还是不要惊动陆云起的为好。 天速站在屋顶上,寒风刺骨,连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武僧七戒的机敏已经超出她的想象,或许从一开始,七戒就洞悉了她和姜佑的计划,并且完美破解。 回头看街道上,被点住穴道,不能动弹的青梧,天速飞身下来。 “砰砰”两声。 给青梧解开穴道。 天速开口说:“此事回去后,万不可对你家将军提起,我自会想办法救出姜佑。” 青梧鼻头被冻得有些红,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十分不解。 开口说道:“为何?” 天速没解释太多:“你没必要知道。” 他想的是一个丫头知道那么多干嘛? 她想当然地把青梧当做一般的服侍丫头,在上将军府毫无地位可言。 不配知道许多。 但身形苗条,向来有主意的青梧坚持道:“我会如实告知我家上将军。” 天速有些没想到:“随你。” 再然后就重新登上屋顶,观察院子里的情况,两匹马还得一阵才能来。 …… 屋子里。 姜佑认真打量七戒的长相,发现这和尚能睡那么多漂亮姑娘是有道理的。 可能他没用强,而是凭借这一张中气十足的脸庞。 若是蓄起长发,七戒绝对是一个标准美男,走的的阳刚美的路径。 “你老瞧着洒家的脸作甚?” 被盯着时间久了,七戒都有些不适应,开口不解道。 姜佑收回赤裸裸的目光,伸手挠挠额头:“没什么,只是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做一个坏人!” 坏人! 七戒嗤笑一声,身子跟着一颤。 索性等着也是等着,不如说说话打发时间,说说自己的故事。 他怕日后就没机会说了。 “洒家年少时便剃度出家,在青空寺做一武僧,一日有一官眷小姐来我寺礼佛,途中丢失一支钗子,恰逢洒家捡到,去归还时,她父亲说洒家手脚不干净,诬陷是洒家偷的钗子,并告诉了主持。” “主持当众训斥洒家,还好那位小姐心地善良,出来替洒家解围,之后,她又多次来青空寺礼佛,每次过来都要与洒家说上几句家常话。” 七戒是笑着说这些话的,看的出来,他应该是喜欢那位官眷小姐的。 孽缘呀,漂亮和尚总会被人看上,七戒也不例外……姜佑心里这样想到,内心鼓掌。 忽然,七戒神情一变:“今年十一月份,她又来找洒家,要洒家带她走,她说她父亲把她嫁给了她不喜欢的人,不日便要完婚。” “洒家应了,可是约定好的日子,她并未出现,洒家在渡口等了一天一夜。” “回去时听说她上吊自尽了。” “自尽了?”姜佑下意识地问出口,做一个合格的吃瓜人。 和尚点点头,神情低落起来:“是她父亲把她逼死的。” “然后呢?” 之后就应该是七戒转变的开始,姜佑很是好奇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七戒并未再说话。 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咧起嘴巴,笑的比哭还难看。 或许那是他的伤心事,他不愿在自己面前提起。 许久后,七戒重新抬起中气十足的脸庞,眼眶中盈满晶莹泪水,强忍不发。 “洒家是喜欢她的。”七戒又笑了。 “之后找了许多和她长的相似的姑娘,付出真心,但是没有一个像她。”七戒眼神一冷。 姜佑听罢,觉得五官炸裂。 这都什么狗血剧情。 一开始还以为七戒会去找那位父亲寻仇呢。 哪知道这和尚希望找到拥有官眷小姐相似模样的姑娘,付出真心,然后得到回报。 但事与愿违,她们都没有。 和尚估计接受不了,一怒之下就杀了人。 咂吧咂吧嘴巴,姜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我是个人质,为什么要听这些……姜佑肩膀上扛着百斤重的禅杖一时无语。 “你说,她们为什么不喜欢洒家?” “呃——”姜佑长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是错的呢?我是说爱她的方式有点错!” 看的出来,和尚是喜欢那位官家眷小姐的,只是她死后,和尚爱她的方式有点奇葩。 这可能与他从小在寺里接受的教诲有关。 第248章 好你个徐彪 姜佑感觉有点糟心。 像是吃了粑粑一样难受。 胸口像有一块石头闷着,肩膀上的月牙铲很重,肩膀生疼,反正哪哪都不舒服。 “和尚,你逃出京城后要干嘛?”姜佑小心思一转,决定换一个话题进行交流。 和一个“痴情种子”谈爱情,似乎有些门不对路。 有对牛弹琴之嫌。 七戒恢复一阵后,才完全逃离被往事所牵动的悲怆情绪。 只是事后眼圈发红,神情低落。 想来他是爱极了那位官眷小姐。 “继续寻她!”七戒目光悠远,缓缓答道。 姜佑听罢,眼皮直跳,看着面前的痴情和尚,一时无语。 好吧,这个和尚脑子确实有问题。 以后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姑娘要遭殃。 如果这样的话,姜佑觉得自己必须要有所行动。 拯救姑娘于水火。 …… 梧桐街上,寒风凄彻! 年根底下的这几日,天气格外寒冷,冷的人都不想把手从袖口里伸出来。 据估计,京城还要下一场大雪。 着墨蓝色衣裳的青梧,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原地,任凭寒风拂过她那一张略显担忧神色的俏脸。 鼻头冻得通红,叠放在腰间的手儿下意识地握的很紧。 眼帘微张,樱唇点缀,慢慢失了血色,表面泛起一层干皮。 较之青葵,她更有主意。 深得陆云起的信任和重用。 可是现在,她没有办法预估之后事情的发展方向。 姜佑落入武僧七戒手中,是死是活,全凭天意。 若是不幸身死,小姐可能只会轻笑一声,说一句“真没有”之类的话,然后亦如平常。 但是那个憨丫头可能要伤心上一阵子。 “姑爷进去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青梧扭头一看,发现是徐彪。 徐彪不再是傻憨憨的模样,而是像那日在何家酒坊,神情冷峻。 其实徐彪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常人所看到的:傻憨憨,喜欢抠手傻笑的护卫,做什么事情都慢吞吞的。 另一个,极少有人知道,那就是上将军府死士头领,行事冷酷异常。 此刻他怀中抱了一柄墨黑长刀! 是姜佑这几日早上习武练习用的,听说还是一位大人物送给他的。 感受到身边徐彪喘气不匀,青梧立马明白过来,问道:“你回府了?” 今日徐彪其实一直跟在身后,在许家茶铺的时候还在。 但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凭他的身手,断然不可能出现气息不匀的情况,他必定经过剧烈的运动。 或者极速回府,取了长刀又马不停蹄地过来。 徐彪正在平衡呼吸,武者最忌讳不冷静下来。 他冷冷道:“是的,拿来长刀一试姑爷的武功到底如何。” “小姐的意思?”青梧看向徐彪,平静问道。 徐彪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走向那处院子。 利落地翻身上墙,身姿虽没有刚才天速身姿之轻盈,但也是十分利索,干练。 和屋顶上的天速并排站,徐彪没去看身边的妖娆女人,而是目视院子里的情况。 天速提臀扭胯,展现自己傲人的身材,一照面,她就觉得身边这个汉子不简单。 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对方似乎没有敌意。 “阁下是?”天速目光灼热地盯着徐彪棱骨分明分明的侧脸,问道。 徐彪依旧保持怀抱长刀的姿势,腰背挺直,眼神微冷,傲立如山。 “你不必知道!” 徐彪正经起来,那叫一个高冷。 天速迟顿一下,唇角直颤。 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要知道是个男人没有忍不住不去看她的。 天速对自己的身材极为自豪。 可是身边的男人却不感兴趣,让天速觉得身边男人的心性可是不一般。 “那阁下来此的么目的是?”天速又问,势必要在徐彪嘴里撬出话来。 “救人!” “你是上将军府的人?”天速眼眸下意识地一眨。 救人? 那只能是救院子里面身陷囹圄的姜佑。 那么此人必定和上将军府有关。 不过旋即,一个可怕想法在天速心中迅速生根发芽。 上将军府得到消息的速度好快! 已经超出了内卫司半月前对其的评估。 京城水深,步步陷阱,因此每个府邸都会养一群暗探人员,用来获取消息,提前洞悉朝廷大势,或者利用信息差来扳倒对手。 内卫司每隔半个月,都会对各府的谍报组织进行评估定级。 用来探查各府的势力增长如何。 看有没有剪除的必要。 这么短的时间,上将军就得到了消息。 这和半月前内卫司对上将军府谍报组织的评级不同。 起码低了一级半! 上将军府回去后,要列为二等,着重关注……天速心里暗自记下。 徐彪可不知道天速已经对上将军府起了其他心思,这段时间,他已经把脚下的情况了解清楚,接下来便是实施计划。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目标相同。”徐彪还是冷冷地说道。 一旦化身死士头领,他的话就极少。 当前任务是完成小姐早就交待过的任务:试探姜佑的武功如何。 姜佑为皇帝暗探,从一开始陆云起就不相信姜佑像平时表现出来的一样:不会武功。 这位姑爷一直在隐藏实力。 可是最近姜佑却当着陆云起的面练武。 陆云起多疑,认为这是姜佑的障眼法。 这是姜佑在演戏。 要演给陆云起看好像在说:你看,上将军,我姜某人确实不会武功,我连扎马步都不会,只想学点花架子招式。 于是,陆云起命令徐彪,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让姜佑现出原形。 徐彪觉得今日机会千载难逢。 要想姜佑露出原本的功夫底子,那必须把他逼入绝境。 此刻,姜佑落入七戒手中。 徐彪都想好了,一会就大喊:“姑爷,您放心的去,此贼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为你报仇!” 目的就是为了激怒七戒,让和尚认为上将军府已经放弃姜佑,完全不在乎他的安危。 七戒一怒,自知上当,想到自己手里的人质对面根本就不在乎。 他大概率会选择同归于尽的做法,因为这样临死前都不赔本。 这个时候,姜佑若是不使出原本的功夫,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徐彪想到这,原本冷峻的一张脸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姑爷,不枉我在你身边卧底这么久,您总得露出点马脚,要不然我不好跟小姐交待呀。 第249章 我家护卫只是个傻子 在陆云起身边,有两大护法。 左护法青梧,稳重且有想法,作智囊之用。 右护法徐彪,武功高强,作打手之用。 日常徐彪以护卫身份作掩护,待在姜佑身边监视。 事实证明,徐彪的演技比赵二虎高上不知多少。 几个月来,姜佑都没有对徐彪产生过怀疑。 他认为徐彪哪点都好,就是驾车速度太慢。 …… 屋顶上,两位大高手在说话。 徐彪高冷,天速则是想从身边男人嘴里套出些有用的消息。 但目前看来,她失败了。 手背支在翘臀上,天速搔首弄姿,眨着美眸,嘴角噙笑。 “喂,大个子,你说咱们目标相同,那指挥权归谁?”天速觉得有必要确定指挥权的归属。 徐彪没来之前,天速出身内卫司,武功高强,刘县令也不敢与其相争,所以指挥权自然落在她的手里。 可现在徐彪来了,天速拿不准他的实力,也拿不准他的身份。 只知道他出身上将军府,而被七戒挟持的人是上将军府的姑爷,和他密切相关。 徐彪收起脸上诡异笑容,认真看了天速一眼,觉得这女人很漂亮,但是很危险,很可能搅乱自己的计划。 所以指挥权必须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徐彪将手中墨黑长刀往前一横,横在天速面前,声音浑厚:“认识吗?” 听姑爷说,这把刀是内卫司司首送给他的。 徐彪在来的路上看过这柄刀,刀是好刀,削铁如泥,难得一见的货色。 温司首也是舍得。 终于问了……天速心里嘀咕道。 妖娆的一张脸蛋瞬间暗淡下来,其实大汉刚一上来,她就注意到了这柄刀。 此刀名曰“唐横”。 仿古书中唐横刀,其刀身狭直,小镡,长柄,可双手握持。 温衡曾以它发挥“人马俱碎”的威力。 “唐横”许多年未曾问世,传言温衡将它奉在百花院花魁楼密封,以作纪念。 为何“唐横”出现在了这里? 天速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自然认识,温司首之佩刀,但为何出现在你的手里?” 徐彪轻飘飘一句回应道:“温司首将此刀,送给了我家姑爷。” “姜佑?”天速声音情不自禁地提高几分,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两道修长剑眉皱成倒八形,天速吃惊到家了。 她认识的温衡,绝不可能将自己的成名横刀送给别人,而且还是送给一小小赘婿。 大理寺监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速很好奇,也很担忧。 温衡在改变,可身处内卫司,改变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胸脯撑起皮甲,呼之欲出,嗓子眼堵着一口气,久久排散不出,天速需要一个解释。 “没错,唐横是你主子的佩刀,佩刀现在在我手里,你得听我指挥。” 徐彪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以“唐横”作要挟,内卫司上下级分明,温司首对内卫司有绝对的控制权。 温司首将自己宝刀送给姜佑,这说明了一个道理:二人关系不一般。 内卫司除开司首温衡,其他人瞧见姜佑,可是要尊敬有加的。 天速虽为三十六天罡之一,瞧见此刀,亦如温衡亲临。 所以徐彪的指挥权跑不脱。 天速心情复杂,眼睛死死地盯着唐横,回去后,她一定会亲口质问温衡,到底怎么一回事。 …… …… 不知过了多久,武僧七戒要求的两匹快马已经牵来,就拴在巷子外。 产自蛮国的马匹,肌肉发达,耐力十足,日行百里不在话下。 刘县令扶扶头上的乌纱帽,再看了头上两人一眼,按照刚才商量好的,他要负责喊话,把七戒给骗出来。 清清嗓子,刘县令扶住腰,喂微微挺胸,站在巷子口抬起脑袋,死命地朝院子喊着:“快马两匹已经准备好了,速速放开人质,本官保你安全出城!” 声音穿透力十足。 躲在屋子里的七戒揉揉脖子,起身,上前拍拍姜佑的肩膀说道:“走吧?放心,洒家说到做到,只要安全出城,定不会伤你性命。” 他可是看在陆云起的份上,要不然换作旁人落在他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官眷小姐死后,七戒的心性就变了。 变得嗜杀,变得不择手段。 姜佑叹了一口气,经过刚才短暂交谈,他发现这和尚的脑回路不正常。 行事也不能以常理度之。 他说不杀就不杀? 姜佑可不信。 被抓住衣领站起来,姜佑装模作样地请求道:“大师,你能不能换个肩膀,这边压麻了。” 七戒皱眉,一想也是,常人被百斤重的禅杖压住,那可是要酸痛不适好几日的。 所以就痛快答应了姜佑的请求,给他换了一只肩膀。 同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从后边抵在姜佑的后腰。 姜佑脊柱骨一凉,回头看了七戒一眼,心想你这和尚也不用这么小心吧? 我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至于加个双重保险? 七戒给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解释道:“外边坏人多,洒家留个心眼,您不会介意吧?” 坏人? 你是在说自己吗? 介意? 老子当然介意。 可那管用吗? 姜佑内心的小人无能狂怒,最终还是在七戒的挟持下慢慢走出屋子。 刚一出屋子,就看见侧边屋顶上站着两个人。 嘿!徐彪这厮怎么才来……姜佑心里默默想到。 自己翘课那是有正当理由,没想到日常憨憨的徐彪今日竟然翘班? 姜佑想好了,回去之后一定要罚他三日俸钱,以作惩戒。 机警异常的七戒自然第一时间也发现了墙头上的徐彪,看见了他手中的刀。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把自己的身子还隐藏在屋子里。 七戒躲在姜佑身后,小声嘀咕道:“看来,今日安全出城可不太容易啊!” 姜佑苦笑一声,觉得七戒误会了。 于是回应道:“大师,别那么紧张,那只是我家护卫,是个傻子。” 屋顶上的徐彪:“???” 心里独白:好啊,我亲爱的姑爷,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傻子? 第250章 中招 徐彪很生气,若是护卫身份,他就当作没听见,憨憨一笑了之。 可现在,他的身份是死士头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姜佑说的话。 老子才不是傻子! “姑爷,我来救你啦!”徐彪飞身跳下屋顶,落在院子中心的石板上。 又装作平时傻憨憨的护卫模样,呲牙一笑。 姜佑心里一急,脑门冒汗:卧槽,你别乱来! 果然,徐彪一动,七戒挟持姜佑又往后退一步,并且急吼道:“退后!要不然洒家杀了他。” 禅杖上的铜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七戒躲在姜佑身后,眼神锐利,紧盯院子里来路不明的护卫。 徐彪伸手憨憨地摸摸脑袋,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停住不动。 屋顶上的天速:??? 你是要置你家姑爷于死地呀! 和尚明显畏惧,可徐彪不管不顾,还是上前半步,这可能彻底激怒七戒。 “退后!退后!退后!” 几乎撕扯地连喊三个退后,七戒额上青筋暴起,抵在姜佑后腰上的匕首握的愈发紧。 姜佑觉得后腰刺痛,想来匕首已经刺破皮肤。 莫大的危机感笼罩心头。 “徐彪,快退!姑爷我要被你害死了。”姜佑也急道。 耳边磨得锃光发亮的月牙铲,或是下一刻就能把他的头颅给完整切下来,留下的不过是碗大的疤。 看着姜佑急切的样子,院子中央位置的徐彪也不得不佩服这个暗探。 可真是会忍耐啊!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显露真功夫! “姑爷,我能打过他,你放心,我会救你的。”徐彪还是挠挠脑袋,憨憨说道。 姜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我的彪啊,你到底看没看清楚状况? “退下,要不洒家真的动手了!”七戒威胁道。 现在他也看的出来,徐彪果真如姜佑先前所说的那样,是个傻子。 做事不顾及后果。 七戒看向屋顶上的天速,喊道:“大人,派个傻子出来搅局,很好玩吗?还是当洒家真的不敢动手。” 天速始终站在屋顶上,单手扶腰,因为这里视线高,更加宽阔,便于她的出手。 “和尚,你不必理会他,他见自己主人被要挟,喊打喊杀地要救,这很正常,毕竟他脑子有问题。” 天速轻笑一声,瞄了一眼地上的徐彪。 也不知道这样说,事后他会不会找我算账,天速脑子闪过这个想法。 徐彪这样做估计有他自己的想法,现在这个憨憨模样倒是比之前的高冷可爱多了。 天速暗自摇头,回身看了街上已经退至边缘位置的长安县县衙一干人等。 方才喊话的刘县令也小跑退远,生怕一会打斗波及到他。 隔着一道院墙,天速指给七戒看:“两匹马就拴在巷子口,要走就走。” 七戒在屋子里,瞧不见马匹,但他知道,天速不会骗自己。 因为他的耐心已经用尽,天速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让他退后!”七戒说道。 天速笑吟吟地摇摇头:“我可指挥不动他。” 确实指挥不动,因为徐彪刚才凭借手里的唐横,拿到了此次的指挥权。 他无论做什么,天速都没有权利干预。 七戒又耸耸姜佑,命令道:“叫你的人退后。” 姜佑汗颜,要想保住小命,只得赶紧命令道:“徐彪,赶紧往后退,算姑爷我求你了。” 徐彪听罢,先是撅撅嘴巴,十分不解的样子,而后果真往后退了两步。 七戒看罢,心里窃喜,没想到手里的姜佑还有点作用。 见徐彪退后,七戒小心翼翼地移动而出,绕着徐彪和屋顶上的天速往门口移动。 一步一趋,步子极为小心谨慎,他重点防守天速。 内卫司的人可不是等闲之辈,若松懈片刻,这条命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 “咻——” 破空声响起。 七戒瞳孔一震,抵在姜佑后腰上的匕首下意识地往前一刺,同时心里愤恨道:你们不仁,别怪洒家不义,就算临死前也要拉个垫背的。 破空声响起,不同于天速的玉珠子,声音极小。 这次的声音很大,震得七戒耳膜疼痛。 余光一晃,瞧见一颗石子朝自己飞了过来。 七戒自知躲闪不及,索性也懒得躲,直接拉姜佑垫背。 石子像子弹一样正中七戒太阳穴,那里瞬间红了一大片,七戒轰然倒地,脑袋像针刺了一样痛。 手里的匕首还握着,匕首上沾有血迹。 一步之遥的姜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方才就觉得不对劲,还好时刻注意徐彪的动作。 果然这憨憨护卫不听命令,擅自动手。 徐彪手中石子飞出的那一刻,姜佑就用尽吃奶的力气往前扑。 可七戒还是用匕首在姜佑的后腰上留下一个口子。 但幸好不太深,破皮而已! 按理说,武僧七戒不可能失手,但是他刚才忽略了一个重要事情。 姜佑曾经说过徐彪是个傻子,而徐彪从屋顶跳下来的行为以及他后来的傻笑,让七戒打心里认为这就是个傻子。 傻子的武功能有多高强? 所以七戒将一大半,近乎八成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屋顶上的妖娆女人,天速身上。 因为她才是最能威胁这场绑票行为的高手。 没有给予徐彪过多关注,是姜佑能活下来的一个重要因素。 当然,还有一个就是两大高手间的默契配合。 徐彪和天速无论哪一个,都能单方面吊打武僧七戒。 徐彪刚才跳下屋顶,又被姜佑命令退后。 他没有往来路退,而是选择了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 就等着七戒即将退出院子,来到门口位置。 而徐彪站的方位,正好能看见七戒的半边脑袋。 于是,徐彪动手了。 屋顶上的天速只是吸引七戒注意力的诱饵,真正的杀招则是徐彪来做。 他将早就藏在手中的石子,以寸劲而发,正中七戒要害太阳穴。 七戒中招,脑瓜子一瞬间的刺痛,让他丢失了对姜佑的控制权。 此刻他弯腰捂着发红的太阳穴,狠狠地甩了几下脑袋,才逐渐清醒过来。 第251章 来战 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我……七戒一手执月牙禅杖,一手握带血花的匕首,心里不解。 既然这其貌不扬的护卫能用石子精准射中自己的太阳穴,这人体的一大柔弱穴位。 那他完全可以加大力度,洞穿自己的太阳穴而让自己瞬间死亡。 他为什么没有? 很快,七戒就有了答案! …… 姜佑已经捂住后腰上的伤口,连滚带爬地跑到徐彪身边,呲着牙笑着。 得救了! 哪知徐彪将手中墨黑长刀郑重交给姜佑手里,然后在姜佑诧异的目光中翻身上墙,再次和天速并排站。 天速看着身边男人,瞳孔地震:“你在干什么?” 徐彪一笑:“姑爷会武,定能打败他。” 院子里的姜佑心里咯噔一声,看看屋顶上的二人,再看看不远处的七戒。 第一想法就是跑。 想跑,但门在七戒那一侧。 想翻墙,可是目及之处,这个高度有点高。 “徐彪,你干什么?快下来,我哪会武功。”姜佑搂着长刀,走到墙角下,抬头吼道。 徐彪低下头,嘿嘿傻笑一声:“上将军吩咐了,要属下试试姑爷的功夫。” “那和尚一个亡命之徒,你试我功夫这样试?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姜佑觉得自己被骗了。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骗他。 都到这个时候了,姜佑也明白过来。 徐彪就是个狗日的探子,陆云起安插的。 “哈哈哈……”身后传来讥讽的大笑声。 姜佑扭头一看,着僧衣的魁梧七戒,正捂着肚子,仰着脑袋笑着。 这笑声讥讽,又夹杂可怜意味! “你也被人抛弃了……” “好可怜呀!” “我们都被人抛弃了。” “算计,阴谋,陷阱,不安,困兽……” 从七戒嘴里接连不断地吐出字眼,听的让人发慌。 七戒已经和刚才不一样了,细看,他眼睛充血,眼角颤抖。 应该是刚才的石子撞击他的太阳穴伤到大脑所致。 变得神经兮兮。 不正常起来。 单手把百斤重的月牙铲举过头顶,七戒振臂大叫,声音高亢凄愤。 姜佑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左手握刀鞘,右手握刀柄,随时来一记“拔刀斩”。 目前的情况来看。 七戒疯了! 而屋顶上的两人在看好戏。 没有要搭救自己的意思。 姜佑一时梦回古罗马斗兽场。 自己和七戒是两只猛兽,而屋顶上的两人是看客。 这种感觉很不好。 姜佑心情沉重,暗自发狠:这世道谁也信不过,能信得过的只有自己。 “呼——” 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姜佑悟了,心情如堕入寒冬深渊,冰凉刺骨。 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大半年了,那个女人还是信不过自己。 “徐彪,若我死了,回去告诉她,我从未负她。”姜佑上前两步,留了一个坚挺到底后脑勺给徐彪。 徐彪收起来脸上憨憨笑容,把姜佑的话记下来。 姜佑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再次开口:“不要让那丫头伤心。” 这个世界上,姜佑只在乎她。 那个贪吃,懵懂的十六岁丫头。 眼角慢慢湿润,姜佑知道自己今日凶多吉少,突然有那么一刻,十分不甘和心痛。 往日一幕幕都在眼前闪过……他好像问那个女人:你为何不信我? 姜佑舔舔嘴角,轻叹一声:“回去告诉温司首,她一直是我的老大。” 这句话是对天速说的。 —— 来战! 姜佑走到场中央地位置,慢慢摆出架势。 这个架势曾让他腿脚酸麻,这个架势,姜佑曾经吐槽过无数遍。 可温衡说这样可以借腰胯之力,将拔刀的速度发挥到最快。 墨黑长刀放在腰边,尾端微微翘在腰后,右掌放在脸前,同时五指屈直,活动筋骨。 现如今,他像一尊不起眼的磐石一般,定在原地。 月牙铲带着罡风,呼啸而过,若正面接这一铲,骨裂身死不在话下。 七戒双眼血丝遍布,眼角发青,被伤到中枢神经,不久便会因为充血凝块而死去。 他想在这个时候,拉上一个垫背的。 他发现,姜佑也是可怜人。 不如一同去地狱,做个伴。 双手握紧月牙禅杖,猛地抡过来。 耳边呼啸,姜佑心已死。 下意识地按照温衡所教,右手搭在刀柄上,轻松握住,然后拔刀,扭胯,起身……奋力一击。 毕竟是初学者,还做不到出刀快如闪电。 唐横的刀刃磕碰在劈砍过来的月牙铲上,姜佑只觉虎口一震,几乎拿不住刀。 下一刻就觉得胸膛受到了重击,倒飞出去。 还好,唐横刀的刀背垫在月牙铲和姜佑胸脯的中间,缓冲不少力度。 要不然,姜佑胸脯非得被锋利沉重的月牙铲划出一道粗犷的血口子不成。 可饶是这样,姜佑还是被七戒强劲的力道,劈砍地倒飞出去。 嘴角腥甜,姜佑艰难起身一抹嘴角,发现有血迹,想来伤及内脏。 没有时间给他反应,发狂的七戒又劈砍过来。 姜佑慌乱起身,携刀抵挡。 将刀尖插入砖缝当中,左小臂抵在刀身之后,以坚硬刀身硬抗七戒劈砍过来的力道。 “轰——” 刀身弯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然后重新弹回去。 戳进砖缝的刀尖由于回弹惯性斜撩上去,姜佑差点抓不稳刀柄。 由于七戒劈砍动作过来,此刻他前弯着上半身,就想在地里插秧的农人一样。 回弹刀尖轻松划过七戒的裤腿,膝盖,右脸颊,两道漂亮的血花挥洒而出。 膝盖上出现一个大口子,七戒吃痛,一条腿轰然跪下。 右侧脸颊也是被刀尖划过,不过很浅,一条血痕。 来不及多想,姜佑赶紧退后两步,吐出嘴中一口鲜血。 对方势大力沉,自己凭借唐横硬接他两招,内脏受到某种冲击,剧烈疼痛。 每呼吸一下,姜佑都觉得胸中刺痛不已,差点冷哼叫出声来。 被刀身回弹惯性伤了膝盖的七戒单膝跪地,摸了摸脸上的血痕,一时更加发狂。 强撑着魁梧身子站起来,双手持月牙杖,猛地往前刺了过去。 前两招劈砍的效果不太好,这第三招,七戒改变路数,以直刺递前。 姜佑闪身,也不知道七戒是不是太阳穴重伤的缘故,动作变得很慢,连姜佑这个武功小白都能闪身躲过。 闪身半步,横移至月牙铲侧面,姜佑双手持刀,照着铲杆猛砍下去。 “咔嚓!” 第252章 天速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咔嚓”一声。 姜佑举刀用尽生平力气,猛地挥砍下午。 实木做的铲杆应声而断,切口整齐光滑。 姜佑没想这刀如此锋利,一时怔在原地。 …… 院子里,二人已过三招。 七戒前两招是势大力沉的劈砍,姜佑以一记拔刀斩和斜刀入地,小臂微抵相抗。 结局就是倒飞出去,内脏受损并且还以颜色,伤了七戒的膝盖和脸颊。 在外人看来实在不赚。 如果不是七戒太阳穴受损,脑袋淤血越积越多,动作也越来越慢。 姜佑早死了。 他哪会什么武功,充其量只是本能反应和凭借手中一把宝刀相抗。 屋顶上,浸淫武道多年的徐彪自然看的出来,姜佑的武功如何。 今日过后,小姐的疑虑就会打消。 姜佑真的不会武。 也该到结束的地步了。 屈指一颗石子,徐彪这一次没有留手,还是以寸劲而发,破空声“扑漱漱”地响起,速度极快,石子正中七戒眉心。 石子像子弹一样射入七戒头颅! 七戒临死前依旧睁着大眼,作单膝跪地的模样。 死不瞑目。 一刀砍断铲杆的姜佑,瞧见七戒眉心伤的伤口,再也忍不住胸中气闷,一屁股坐下来,昏倒过去。 …… 内城,百花院! 百花院为教坊司十二院之一,可它的建筑布局与千音院不一样。 千音院呈松树状,花魁楼在最顶端位置,常人难以窥见。 但百花院不一样,去过的客人们都知道,百花院的格局乃是花蕊形状。 花魁楼在最中间的位置,也是最显眼的位置。 周围分布着各位先生,书寓,姑娘的住所。 去过的客人们一眼就能瞧见花魁楼,当然,他们更想里面的妙人出来。 身着内卫司衣饰的天速,此刻出现在花魁楼顶端位置。 一座视线开阔的阁楼位置。 进入阁楼,天速恭敬跪地拜道:“天速拜见司首!” 阁楼四面透风,又因处的位置高,愈发寒冷。 屋子里的几盆炭火与摆设差不了多少。 临窗的温暖小榻上,许久不见的温衡支起一条素藕手臂,纤手轻点光滑细腻的额头。 另一只手拿着半卷册子,正一点一点地看着,认真而闲适。 两条圆润长腿藏在一条毯子里,双腿交缠在一起,微微隆起。 毯子边缘露出半边雪白脚丫,还涂了大红颜色的指甲。 再往上,便是世人皆趋之若鹜的山峦,被若隐若现地盖在毯子下。 那一抹雪白沟壑深不见底,让人**中烧。 点绛朱唇,略微上挑的眼角和脸蛋两边的一抹腮红让她顾盼生辉。 慵懒地发髻挽在头上,束发的玉簪子稍微歪着,耳边青丝随风拂着,一切都很随意的样子。 她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不过现在人们更喜欢叫她温司首。 温衡今日闲着,正在看小不点送给她的第三卷《三国》。 市面上第三卷还没流通,倒是温衡捡了个新鲜。 天速急匆匆地赶过来,看起来十分着急的样子。 温衡放下手中的闲书,将袖子展了展,遮盖玉臂。 不过身子依旧慵懒地半倚在软榻上,今日偷闲,不想做司首。 “何事?怎么还跪拜起来了?”带着几分疑惑,温衡看向天速。 天速站起身子,直面温衡,话都到嘴边几次,她还是没敢问出口。 她怕真如自己所想的,温衡在改变。 可那柄“唐横”做不了假。 它此刻应该在这座楼里密封,可是今日却出现在了别人手里。 试问,这天下还有谁能逼迫温衡拿出她的刀? 皇帝吗? 他不会! 瞧出天速迟疑,温衡有些奇怪。 天速人如其名,速度极快,不仅体现在行动的速度上,日常还体现在快言快语上面。 大家都说天速是有名的大嘴巴,口无遮拦.。 怎么现在,却迟疑起来了呢? “怎么了?”温衡问道。 柔若无骨的手撩撩耳边碎发,将它们拨到脑后。 天速想了又想,长出一口气后,才开口说道:“今日奉命捉拿七戒,途中遇见一把神兵利器!” “你去做什么!闲的发慌了?”温衡声调上扬,有点嘲弄意味。 天速为三十六天罡之一,在内卫司身份超然。 捉拿一个小小毛贼,没必要她亲自出手,有点掉身价。 江湖上还会说她欺负人,怎么看都划不来。 天速没理,只说了两个字:“唐横!” 那柄墨黑长刀的名字! 唐横! 温衡轻松的神情顿时沉寂下来,眼帘微合,但突然直起身子,问道:“他如何了?” 看见温衡这种反应,天速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 “那小家伙嘴甜的很,我心一软,就把刀送给了!”温衡又急忙开口讲话。 给自己把唐横送出去找了一个理由。 可是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信。 “重伤,五脏六腑大出血,想来会落下恶疾。”天速回答温衡的问题。 她想看看温衡的反应。 若是温衡表现出担忧,那她真的动摇了。 若没有,那一切都好。 温衡听到小家伙重伤,两道修长的淡黄的眉毛渐渐皱起,但很快又平淡下来,嘴角一翘,意外地笑了笑。 天速从没看见过温衡露出这样的表情,一时更加疑惑。 伤及五脏六腑,不及时医治,会落下终身恶疾……但是温衡心里想着,自己曾经给小家伙喂了一颗百毒不侵丸。 那就没事了。 百毒不侵丸不仅对对解各种毒药有奇效,而且对治疗内伤更是灵丹妙药。 就算再重的内伤,在百毒不侵丸药力的温养下,也会慢慢恢复过来。 而且还会重塑,重塑根骨,血脉。 小家伙不是一直想练武吗? 这倒是个机会。 也算是意外之喜。 所以温衡才会先担心,而后一笑。 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有人让属下给司首带一句话!”天速面无表情地说道。 目前,天速认为温衡对姜佑的感情不一般,但她又不想有事瞒着温衡。 毕竟内卫司只有她们两个女人。 “什么话?” “原话是这么说的,回去告诉温司首,她一直是我的老大。” 为了体现原汁原味,天速学姜佑的说话的样子和语气,完全复述了出来。 温衡听罢,慵懒地身躯微微一颤,继而掩嘴笑了笑。 朱唇尽显,眉眼如画。 第253章 伤重 床榻上的美人掩嘴一笑,笑到人心尖上,颤的直痒痒。 天速发誓,自己不配做女人,引以为傲的身材在温衡面前也黯淡失色。 轻轻掀开腿上的毛绒毯子,温衡温柔起身,一双小巧玉足踩在地板上,向远处处理公文的案子走去。 纤手提提肩上意外滑落的轻薄衣带,遮挡锁骨诱人的春光。 她本就生了一副狐媚子皮囊,这般动作让屋子都盈满呼之欲出的气息。 屏风玉烛,温衡合衣屈腿坐下。 捉袖磨墨,手执素笔,铺陈宣纸。 温衡眼睛落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的极为认真。 最后双手拿起,审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后,对折交在天速手里。 红唇张开,吩咐道:“去,交给那个小家伙。” 小家伙? 天速第一次从温衡嘴里听到她对一个男子这样的亲昵称呼。 姜佑又叫温衡老大! 二人间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速心情郁闷,还是拿着温衡的亲笔信缓缓退出阁楼。 天速走后,温衡单手托起腮边,回忆在大理寺监牢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竟会会对一个好看的少年郎起歪心思。 轻轻拍拍脑袋,温衡翘起嘴角,上挑的眼尾散发几丝幽魅的光。 在信中,温衡提了一个条件,想来他无碍后,就会亲自送过来。 倒是有些期待和他的再次见面了。 …… …… 暮色,外边还能瞧见太阳留下的最后一丝光辉。 上将军府,山河苑。 二层小红楼外的宽敞平台上,低头站了十几个大夫。 有的苍老,眼袋下沉,有的年轻,愁眉苦脸,还有的一脸正气,凝思苦想。 无一例外,他们肩头都背了一个药匣子。 待最后一名大夫从小红楼里摇头走出,他们一同站在平台上,瞧见了召他们前来瞧病的人。 此人一袭紫衣,面色严峻,神情不喜。 “如何?”陆云起张口问道。 十几位大夫面面相觑,窃窃低语,最后推举一位年迈的白胡子大夫,斜挎着药箱出来答话。 他苍白头发,是长安县有名的大夫,行医已有五十载,他诊治过的病人不下千人,擅长针灸之术。 今日被请过来,诊治一位重伤的年轻公子,听说是这个府邸的姑爷。 方才他进去瞧了,病人外伤并无大碍,后腰上被利器划了一道,出现血痕,不甚要紧。 左小臂出现淤青,也不要紧。 可诊脉过后,他下意识地反应就是摇摇头,病人的状况可不太好。 伤及五脏六腑,应该是被某种重物击打留下的创伤,但在病人身上未曾找到明显的伤口。 甚至奇怪。 转念一想,应该是斗武所致,强大的冲击力让病人的五脏六腑都受到损伤。 损伤过后,内脏慢慢出血,尤以心肺最为严重,心音微颤有杂音,是为出血。 “回大人的话,楼内病人伤及内脏,又陷入昏迷当中,老叟贸然施针,只能暂且压制他体内出血的症状,可管不了多久,病人状况堪忧!” 在这个时代,外伤还能治好,但是内伤,这些大夫却无能为力。 世间治疗内伤的手段无非就是靠汤药滋补,可治标不治本。 “恕老叟直言,还是得请宫中御医前来瞧瞧。” 长安县的十几位大夫,自知水平有限,就不活楼里的病人。 阶上的陆云起听罢,摆摆手,叫青梧带十几位大夫出去领赏钱。 他们已经尽力了。 御医也早去请了,但何时到是个问题。 内城皇宫距离这里有些距离。 不知道姜佑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武人斗武,最是危险。 外伤还好,但内伤难愈。 回来时徐彪详细讲述了姜佑和七戒过上三招的情形。 看的出来,姜佑确实不会武。 百斤重的禅杖,就是她也不敢硬接。 但姜佑一个愣头青硬是凭借唐横扛了两招下来。 只这两招,禅杖劈砍携带的罡风,侵袭姜佑的五脏六腑,令其破碎出血。 所以姜佑斩断杖杆后,才会毫无征兆的晕死过去。 打发走十几个大夫,陆云起转身重新进入小红楼,路过一楼大厅,走过廊道。 她身子停在小屋的门口。 背负一只手,面无表情。 陆云起看着屋子里的场景,默默无语。 她也不会劝人,床榻边红了眼圈的青葵,正在用热毛巾一遍遍地换敷姜佑滚烫的额头。 被搬回来的姜佑,维持这种状况许久。 身子滚烫,嘴唇发白,眼窝发红。 正是中火之症! 需要降温! 青葵一直侍候在床边,一遍遍地换敷姜佑额头上的毛巾。 她看着十几个大夫进进出出,每一个诊过脉后都露出相同的表情。 青葵就算再不懂,这一次也懂了。 姑爷伤得很重! 大夫们束手无策。 “青葵,你去歇会儿吧。”陆云起最终张嘴劝道。 一下午,这丫头都守在床边,连水都没能喝一口。 频繁将双手泡在热水里,扭动毛巾,让她的十根手指变得水嫩,泡浮虚白。 “小姐,我不要紧,我可以的!”青葵偏过脑袋,郑重道。 红红的眼圈,晶莹泪水在里面打转,一双疏浅微黄的小眉毛微蹙,十分担心的样子。 看到这,陆云起也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而后转身离开。 她之所以一直没忍杀掉姜佑,杀掉这个细作,可不单单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害怕青葵会伤心,会难过。 姜佑若是死了,她定要伤心好一阵子。 她本可以无忧无虑,可错就错在姜佑用甜言蜜语俘获了青葵的芳心。 眼见青葵越陷越深,陆云起这才不得不更改计划,把青梧换在姜佑身边。 两人只有待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感情才会慢慢淡。 以后要杀姜佑的时候,这憨丫头才会释然。 在廊道里,陆云起一袭紫衣,右手成拳,狠狠地抵在边上的圆柱上。 发泄心中不满。 她不会让身边人受到任何伤害。 可姜佑的进入,已经在慢慢触及她的底线。 她在想:自己的计划一开始或许就是错的。 第254章 将死 亥时,晚上九点。 宫中的御医终于到了,没多寒暄,他就进去瞧病人。 依旧是扒开衣裳先查看姜佑的外伤,然后才开始搭脉诊断。 在床边红了眼圈姑娘殷切的眼神中,御医还是让她失望了。 不过御医随即取过随身带过来的药匣子,从里面取出一袋银针,铺在床上。 取出银针,在姜佑身上的几处关键穴位下针。 手指搓捻针尾,慢慢刺进姜佑的胸口。 床上昏迷的姜佑突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污血。 青葵赶紧去擦,御医继续下针,接连不断的污血从姜佑嘴中吐出。 吐的满脸都是,青葵小心翼翼地擦拭,心里又重新涌现希望。 她觉得这个大夫可以救活姑爷。 当姜佑停止吐血,御医又将两指搭在姜佑的手腕上,细细听脉。 良久过后,御医收针,提着药匣子出去说话。 屋子里又只剩青葵一个人。 前厅里。 陆云起亲自起身,接待从宫里赶过来的御医。 “陈御医,请坐。”陆云起摊手请道。 陈御医提提药箱子的肩带,摆摆手:“不了不了,还赶时间,老夫写一个药方,你们快些派人抓药。”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 陆云起亲自研磨,铺纸。 陈御医弯腰执笔写下,少倾,将药方交到陆云起手上:“快去。” 病人的话情况很危急,不敢多耽搁。 陆云起将药方递给青梧,让她带着赵二虎速去抓药。 二人走后。 陈御医才坐下,沉思一阵后,开口说道:“病人的状况很不好,老夫方才施针,强逼出他体内污血,可这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陆云起点点头。 陈御医眼袋下沉,继续说道:“一切还都要看药石之效,幸运的话,喝完药后,病人会在一个时辰内醒过来,那就说明没事了。” “若没有醒过来呢?” 陈御医神情凝重,没有搭话,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方才他施针已是铤而走险,强行续命。 陆云起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后,强作镇定:“醒过来的机会有几成?” 陈御医伸出一根手指头,略显可惜,缓缓说道:“不到一成。” 陆云起一口气吊在嗓子里,眼睛下意识地朝廊道方向瞅去。 那里有道身影一闪,刚刚回去。 着青色衣裳的青梧掩嘴逃回屋子,刚才她站在廊道拐角处,偷听小姐和大夫的对话。 当听说醒过来的几率不到一成后。 她再也忍不住,狼狈地逃回来。 她关上门,靠在门背后,脑袋仰着,强迫眼泪不流出来。 可还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爬满整个脸颊,鼻头瞬间一酸。 她靠在门背后,慢慢蹲下身子,将脑袋埋在膝盖间,双臂紧紧地捂住。 呜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狭**仄的屋子里,落叶可闻。 躺在床里一动不动的姜佑,嘴角血迹未清,一张脸苍白如纸。 方才经过御医施针,高烧已退。 不过看起来更加虚弱。 不远处门背后的青葵,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轻声啜泣。 她已经知道了。 姑爷这次九死一生! 仅有一成活下来的几率。 可那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 亥时两刻,晚上九点半。 青梧和赵二虎动作极快,抓完药回来,猛火熬药。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摆在盛器里。 可怎么喂下去是一个问题。 姜佑昏迷不醒,神志不清,一动不动。 很显然,他自己不可能喝下去。 强灌! 刚才试过了,没用。 药液顺着嘴角又流出来,而且容易被呛到。 青葵跪坐在床边,一抹红红的眼圈,坚定某种想法,端起盛器上的汤药,喝了一口。 然后在青梧惊诧的目光中,嘴对嘴喂给了姜佑。 一口,两口…… 一碗汤药见了底! 青葵一擦嘴角黑褐色的药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仅露出担忧神情,眼睛一眨不眨地守在床边。 青梧震惊过后,将空碗放回盛器,转身出门。 最后看了一眼床边跪着的青葵,青梧出去带上了门。 至前厅,青梧微微一福,平静说道:“药喝下去了。” 陆云起送走御医,就当没事人一样,坐在位置上未曾起身过。 只是手里端详着“唐横”。 她在思考,姜佑若是此次不走大运,死掉了,那个狐媚子女人会不会来找麻烦。 唐横是一把宝刀,未出现世间许久,乃是温衡成名前使用的兵器。 唐横曾斩敌无数,其中最著名的一场战役便是温衡一人一刀,独战对方十几位骑兵。 人马俱碎! 美话流传世间。 温衡究竟为何把唐横送给姜佑,没人知道这里面发生过什么故事。 但刀已经送出去了。 姜佑和温衡的关系不简单。 陆云起必须考量温衡会不会过来寻仇。 当听到姜佑把药喝下去了,陆云起只是“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与姜佑根本就不像夫妻,二人之间也不存在一丝丝的感情基础。 边上站着的青梧对小姐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她觉得二人间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是也好歹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 朋友二字总当的起吧! 可是今日小姐所表现出来的绝情以及狠心。 让青梧佩服,佩服至极。 这或许就是小姐能白手起家的秘密吧。 二人说话间,徐彪也从门外进来。 他此刻的身份是死士头领。 “小姐!”徐彪拱手一拜。 陆云起抬手,叫他起来,略微有些急切地问道:“百花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内卫司的老巢就在百花院,想必此刻,温衡应该已经知晓姜佑近况。 姜佑情形危及,不久毙命! 徐彪摇摇头,可惜道:“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只知道天速回去面见了温衡。” 内卫司的能力世人共睹,不仅杀人的手段,而且警惕意识更加恐怖。 从未有人敢窥探百花院。 上将军府的死士虽然一顶一,但并不敢僭越,只能守在百花院门口远远地观望。 所以天速和温衡禀报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陆云起听罢,捏起自己尖尖的下巴,沉吟良久。 第254章 将死 亥时,晚上九点。 宫中的御医终于到了,没多寒暄,他就进去瞧病人。 依旧是扒开衣裳先查看姜佑的外伤,然后才开始搭脉诊断。 在床边红了眼圈姑娘殷切的眼神中,御医还是让她失望了。 不过御医随即取过随身带过来的药匣子,从里面取出一袋银针,铺在床上。 取出银针,在姜佑身上的几处关键穴位下针。 手指搓捻针尾,慢慢刺进姜佑的胸口。 床上昏迷的姜佑突然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污血。 青葵赶紧去擦,御医继续下针,接连不断的污血从姜佑嘴中吐出。 吐的满脸都是,青葵小心翼翼地擦拭,心里又重新涌现希望。 她觉得这个大夫可以救活姑爷。 当姜佑停止吐血,御医又将两指搭在姜佑的手腕上,细细听脉。 良久过后,御医收针,提着药匣子出去说话。 屋子里又只剩青葵一个人。 前厅里。 陆云起亲自起身,接待从宫里赶过来的御医。 “陈御医,请坐。”陆云起摊手请道。 陈御医提提药箱子的肩带,摆摆手:“不了不了,还赶时间,老夫写一个药方,你们快些派人抓药。”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 陆云起亲自研磨,铺纸。 陈御医弯腰执笔写下,少倾,将药方交到陆云起手上:“快去。” 病人的话情况很危急,不敢多耽搁。 陆云起将药方递给青梧,让她带着赵二虎速去抓药。 二人走后。 陈御医才坐下,沉思一阵后,开口说道:“病人的状况很不好,老夫方才施针,强逼出他体内污血,可这也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陆云起点点头。 陈御医眼袋下沉,继续说道:“一切还都要看药石之效,幸运的话,喝完药后,病人会在一个时辰内醒过来,那就说明没事了。” “若没有醒过来呢?” 陈御医神情凝重,没有搭话,结果已经显而易见。 方才他施针已是铤而走险,强行续命。 陆云起知道了,深吸一口气后,强作镇定:“醒过来的机会有几成?” 陈御医伸出一根手指头,略显可惜,缓缓说道:“不到一成。” 陆云起一口气吊在嗓子里,眼睛下意识地朝廊道方向瞅去。 那里有道身影一闪,刚刚回去。 着青色衣裳的青梧掩嘴逃回屋子,刚才她站在廊道拐角处,偷听小姐和大夫的对话。 当听说醒过来的几率不到一成后。 她再也忍不住,狼狈地逃回来。 她关上门,靠在门背后,脑袋仰着,强迫眼泪不流出来。 可还是没忍住,豆大的眼泪爬满整个脸颊,鼻头瞬间一酸。 她靠在门背后,慢慢蹲下身子,将脑袋埋在膝盖间,双臂紧紧地捂住。 呜咽地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狭**仄的屋子里,落叶可闻。 躺在床里一动不动的姜佑,嘴角血迹未清,一张脸苍白如纸。 方才经过御医施针,高烧已退。 不过看起来更加虚弱。 不远处门背后的青葵,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轻声啜泣。 她已经知道了。 姑爷这次九死一生! 仅有一成活下来的几率。 可那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 亥时两刻,晚上九点半。 青梧和赵二虎动作极快,抓完药回来,猛火熬药。 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摆在盛器里。 可怎么喂下去是一个问题。 姜佑昏迷不醒,神志不清,一动不动。 很显然,他自己不可能喝下去。 强灌! 刚才试过了,没用。 药液顺着嘴角又流出来,而且容易被呛到。 青葵跪坐在床边,一抹红红的眼圈,坚定某种想法,端起盛器上的汤药,喝了一口。 然后在青梧惊诧的目光中,嘴对嘴喂给了姜佑。 一口,两口…… 一碗汤药见了底! 青葵一擦嘴角黑褐色的药液,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仅露出担忧神情,眼睛一眨不眨地守在床边。 青梧震惊过后,将空碗放回盛器,转身出门。 最后看了一眼床边跪着的青葵,青梧出去带上了门。 至前厅,青梧微微一福,平静说道:“药喝下去了。” 陆云起送走御医,就当没事人一样,坐在位置上未曾起身过。 只是手里端详着“唐横”。 她在思考,姜佑若是此次不走大运,死掉了,那个狐媚子女人会不会来找麻烦。 唐横是一把宝刀,未出现世间许久,乃是温衡成名前使用的兵器。 唐横曾斩敌无数,其中最著名的一场战役便是温衡一人一刀,独战对方十几位骑兵。 人马俱碎! 美话流传世间。 温衡究竟为何把唐横送给姜佑,没人知道这里面发生过什么故事。 但刀已经送出去了。 姜佑和温衡的关系不简单。 陆云起必须考量温衡会不会过来寻仇。 当听到姜佑把药喝下去了,陆云起只是“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她与姜佑根本就不像夫妻,二人之间也不存在一丝丝的感情基础。 边上站着的青梧对小姐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她觉得二人间虽然没有感情基础,但是也好歹一起生活了大半年的时间。 朋友二字总当的起吧! 可是今日小姐所表现出来的绝情以及狠心。 让青梧佩服,佩服至极。 这或许就是小姐能白手起家的秘密吧。 二人说话间,徐彪也从门外进来。 他此刻的身份是死士头领。 “小姐!”徐彪拱手一拜。 陆云起抬手,叫他起来,略微有些急切地问道:“百花院那边有什么动静?” 内卫司的老巢就在百花院,想必此刻,温衡应该已经知晓姜佑近况。 姜佑情形危及,不久毙命! 徐彪摇摇头,可惜道:“我们的人不敢靠的太近,只知道天速回去面见了温衡。” 内卫司的能力世人共睹,不仅杀人的手段,而且警惕意识更加恐怖。 从未有人敢窥探百花院。 上将军府的死士虽然一顶一,但并不敢僭越,只能守在百花院门口远远地观望。 所以天速和温衡禀报了什么,他们并不知道。 陆云起听罢,捏起自己尖尖的下巴,沉吟良久。 第255章 委屈 不知道内卫司对此事的态度,也揣摩不出姜佑和温衡的关系到底如何? 让陆云起一时为难。 晌午,姜佑和七戒的打斗,天速全场观望。 她自然看得出,自己有意试探姜佑的功夫。 间接给姜佑创造了一个死局。 内卫司会怎么想? 温衡会想:陆云起,你在动我的人?欲杀了姜佑! 所以陆云起很担忧温衡作出报复性行为。 京城的上将军府可遭不住内卫司的算计。 …… …… 前厅里,沉默许久,陆云起捏起自己的下巴,又转移捏捏自己的眉心,修长的眉毛皱起。 想来今夜无眠了。 远处灯幢上的蜡烛,点点星光,火苗忽左忽右。 大智囊青梧前去关上山河苑的门,转身回来在陆云起身边坐下,建议道:“要不小姐提前跟皇帝打声招呼?言说我们并非故意,温衡阴晴不定,若是没有皇帝亲命,怕是会做出过激行为。” 内卫司直属御前,温衡作为司首,她可以谁都不听,但必须服从皇帝。 恰巧,皇帝与陆云起为师兄妹,而且二人关系匪浅。 过完这个年,陆云起就要进宫履约,前去出任禁军统领一职。 就这般关系,皇帝定然不许温衡对陆云起发难。 陆云起放下手,眨了一下眼睛,知道这是一个办法。 温衡性子不定,做出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唯有皇帝之命,她才会遵从,才能限制住她。 “你怎么看?”陆云起目光看向徐彪,询问意见。 徐彪神情冷峻,双臂环胸,颇为高傲地靠在门背后。 想了想,他才开口道:“属下觉得,此事尚有一线生机,万一姜佑醒过来了呢!” 他觉得此事,找皇帝言说不必着急。 至少接下来一个时辰内,上将军府没有任何危险。 前提就是姜佑要醒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徐彪隐隐觉得自家姑爷会醒过来,因为姑爷运气一向很好。 二女一听,露出微怔表情。 果然男人的脑回路和女人不一样,有些特别。 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几率上,不如提前做出补救措施。 “一成几率,你觉得他能醒过来?”青梧语气不满。 实际上,身为陆云起身边的左右护法,青梧并不喜欢和徐彪共事。 她觉得这就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 “万一呢!”徐彪一笑,上前两步,在陆云起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将双臂搁在桌子上又说:“他若醒了,问题迎刃而解。此次他伤及五脏,就算伤好了,身体也会羸弱得很,日后我们想除掉他,找这个借口就行,想必内卫司不会找麻烦。” 内伤很难痊愈,药石医治也会落下病根。 身子较之前十分羸弱,动不动就会牵扯旧伤,突然一命呜呼也是常有的事情。 徐彪倒是希望姜佑醒过来,日后若是想杀他,就对外言说姑爷旧伤发作,医治不愈。 想来就算内卫司查到姜佑死亡不正常,也不会追究。 青梧还想开口辩驳,但陆云起已经开口,点点头确定道:“徐彪说的没错。” 从一个掌舵人角度出发,徐彪是在为以后考虑。 这话说的并没有错。 姜佑以后病殃殃的确实对上将军府最好! “哼~”青梧冷哼一声,清冷的小脸一凛,斜了徐彪一眼,阴阳怪气道:“不知道你怎么办的事?自己在场,还能让姜佑重伤了不成!” 青梧责怪今日徐彪试姜佑武功的手段粗略,而且不带脑子。 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 要不然根本就不会发生这件事。 “这是小姐的意思,我只是遵命从事!”徐彪也不服,她早就看青梧不顺眼了。 当即站起来怒目,反驳道。 “哐当——” 徐彪刚说完话,铜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就响起。 声音清脆,巨大。 在深夜的山河苑格外响亮。 三人纷纷扭头去看,瞧见了廊道口张慌失措,一脸震惊的青葵。 她方才只是想出来把一盆血水倒了。 没想到听到了这段对话。 陆云起赶紧站起来,上前想要解释,可青葵震惊过后,声音嘶吼道:“你站住!” 眼泪瞬间从眼眶里涌出,脸颊爬满泪水。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三个人,原来对屋子里躺在床上的人,存在敌意。 他们张口闭口,从不顾及姑爷的死活。 他们在算计,姑爷伤重想来也是三人的手笔了。 嘶吼一声,青葵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悲愤欲加,始终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亲耳听见的。 “青葵,不是你想的那样……”陆云起有些慌张地解释道,上前半步。 “你别动!” 青葵摇着脑袋,大声喊道。 陆云起果真站住不动。 “我从没想过小姐是这样的人……”青葵目光躲闪,泪水模糊视线,十分委屈。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姑爷是小姐的夫君,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 “他待小姐不错的,府里没钱,姑爷一心一意地扑在生意上,希望赚钱还债……”青葵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袖子底下的拳头握紧,指甲几乎刺进肉里,钻心的疼痛。 比起心痛,这些都不算什么。 “他是细作,是内卫司,是皇帝派在我们身边的细作!” 陆云起不敢说,但青梧要说,小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上将军府,她没有任何私心。 青葵转移视线,一抹眼泪,看清自己的小姐妹。 她从来都是羡慕青梧的,因为青梧很聪明,小姐也很喜欢她,什么事情都会跟她说,不像自己,一整日就知道怎么得到好吃的。 可是现在,她不羡慕了,小丫头不羡慕了。 “细作?”青葵嘴角微颤,姑爷的身份她当然知道,她什么都知道,她一早就知道。 可那又怎么样。 “细作,细作……可他从未负我们,他是一个好先生,每一个孩子都喜欢他,他也是一个好姑爷,他从未负过我们。” “细作怎么了?姑爷可曾做了一件对不起我们的事?”青葵大声反问道。 她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无尽的心痛与委屈盈满心头。 第256章 神药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也没人可以回答她的问题。 所处立场不同,三人无法回答青葵提出的问题。 “青葵,你先回去吧。”陆云起一直把青葵当作一个小妹妹看待。 正因为这位从战场上捡来的孩子年纪小,心智未开,所以陆云起这么多年所做的事一直没叫青葵参与。 她安安心心地当一个懵懂丫头就好。 每日也不用忧烦,只操心每日吃什么就好了。 “我不,我不回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青葵倔强,稚嫩青葱的一张小脸满是委屈。 她不信姑爷今日的遭遇,是小姐一手安排的。 小姐要让姑爷死? 小姐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方才听见的话做不了假。 “放肆!” 没等陆云起再劝,青梧当即摆出大丫头的架势,冷着一张俏脸,上前厉声喝道。 青葵被吓了一激灵,眼神无辜,怔在原地手足无措。 “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上将军府!小姐没有错!” “可姑爷也没有错,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对他?”青葵很不明白,她需要一个解释。 但青梧并不想解释太多,这个和青葵年纪一般大小的丫头没有青葵稚嫩,反而十分成熟。 陆云起不在府里,就她说了算。 “方才已经说过一遍了,他是细作,想要害我们,你到底懂不懂!”青梧激愤,眼睛瞪大,几乎破了音。 青葵被青梧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退后半步,嘴唇喃喃说不出来话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陆云起。 以往每次吵架,小姐总会帮她。 可这一次,陆云起只是为难地站在原地。 她也觉得青葵不能再继续这么天真下去。 她该懂点事了。 要不然会害了全府。 “打幽州来的这一路,我们就不容易,躲过了多少冷箭陷阱,你有数过吗?我们好不容易才安下身来……姜佑不是姑爷,他是个探子,他把真正的姑爷杀了,他取而代之,他不择手段……他待你好,全都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你以为他安了什么好心!” “小姐留他到现在,不知忍耐了多少?就你一个人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情,你还傻兮兮地胳膊肘往外拐,哪一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是未曾负过我们,可身份使然,他再怎么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关键时候,你能保证他不反水吗?千里堤坝,溃于蚁穴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还要我说多少,你才会明白!” “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要不我们在幽州的血就白流了。” “小姐一直把你当作小孩子,事事瞒着你,你当真没一点愧疚之感吗?我们都在努力地活着,就你每天张着一张嘴要吃的。” “你也是上将军府的一员,你该懂点事了。” “说你放肆,是你再质问自己人!” “你记住,你永远是小姐的人,你不能背叛小姐,也不能背叛上将军府!” “……” 青葵走了,是捂住耳朵走的。 她重重地关上房门,又蹲在门背后,将脑袋埋进膝盖间,充耳不闻。 她什么都不想听。 外厅里,陆云起已经重新坐下,仰头舒展眉头,已经释然。 她一直认为自己会说出这些话,没想到让青梧抢了先。 两个丫头平日里并不和气,但陆云起知道,青梧比任何人都要关心,爱护青葵。 青梧深呼吸几次,平静下方才因为激动说话而涨红的俏脸。 谁能知道她小小的身子能爆发那么大的力量。 她在气青葵不成器。 青梧抬手整理了一下发髻,重新看向主位上的陆云起,神色淡然下来,说道:“接下来,还是商量一下姜佑死后的事情吧。” “嗯。”陆云起点点头。 招远处未曾开口的徐彪过来坐。 一段小插曲不甚打紧,还是正事要紧。 …… 小屋里环境逼仄。 烛火昏黄,带着一丝微光。 脸色苍白的姜佑安静地躺在床上,某一刻,他的小拇指忽然动了一下,接着睫毛也颤了颤。 胸腔中似火烧,早早沉淀在体内的一颗红色药丸开始发挥威力。 五脏六腑受到某种吸引,正欢呼雀跃着。 姜佑有意识,可他眼前一片漆黑,他觉得自己又死了。 他拼命的大喊,可黑暗中没有人回应他。 耳边只传来“咚,咚,咚……”连续不断的声响。 一次比一次响,耳膜都快被震破了。 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下意识地握紧拳头,指甲刺进肉里,钻心的疼痛。 身体里,四肢百骸好像在被烈火煅烧,那种钻心疼痛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他一直在煎熬的忍受,忍受…… 如果青葵此刻凑到床边看,她就会发现姜佑现在好像在做噩梦似的。 眼皮底下的眼珠子乱动,被子下的手掌紧紧握在一起,同时皮肤慢慢渗出黑色的泥垢。 连头顶都在冒烟。 百毒不侵丸正在重塑姜佑的身体,包括五脏六腑,四肢百骸,筋骨血液。 这种药本是各种毒药的天然克星。 但也不知道怎么了。 当姜佑的身体出现衰竭的现状,沉寂的红色药丸自动被激活。 表层的粉末融入血液,流到身体各处。 它强行修复破碎的五脏,祛除人体内的各种毒素。 反正,姜佑的身体正被百毒不侵丸慢慢改造,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 翌日清晨。 当姜佑慢慢睁开眼帘,他觉得眼前光线异常刺眼,适应好大一会儿后,才看清楚东西。 打量四周环境,他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山河苑的小屋里。 四周冒着热气,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泡在一只浴桶里面。 轻吸鼻翼,一股恶臭味道随即传来令人犯恶心作呕。 浴桶表面依附一层黑黑的东西,味道正是从这东西身上散发的。 赶紧逃似的从浴桶里出来,姜佑拿毛巾擦干身体,在衣柜里找了件新衣裳穿。 刚欲推门出去,就迎面撞上一个姑娘。 姑娘额头吃痛,一桶水也全部洒在地上,十分狼狈。 要不是姜佑下意识地抄起姑娘的胳膊,姑娘怕是要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半天不得起来。 “呀,姑爷你醒啦!” 这场景,姜佑似乎在哪见过,亦如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见的第一面那样。 第257章 来信 未多寒暄,对面正欲出门的青梧一脸震惊。 下一刻便是自嘲:运气真好! …… 山河苑前厅。 姜佑坐下,伸出手掌放在鼻间闻了闻,隐隐约约还是一股恶臭。 她是个爱干净的娃,想来问话结束后,还得回房间再洗一回澡。 陆云起得到消息,穿好衣裳,急匆匆地从二楼下来。 瞧见姜佑面色红润,神色极好,一时疑惑到家了。 拽开椅子坐下,陆云起上下打量姜佑,看的姜佑怪不好意思的。 平常都是姜佑时不时偷瞄两眼陆云起,因为他觉得迟早有一日,陆云起会拜在他的颜下。 没想到,今日就成功了。 “上将军,老这样瞧我作甚?”客套话还是有。 陆云起听罢,才收起毫不顾忌的目光,事后自知失礼,咳了两身掩盖尴尬。 抿抿嘴唇,陆云起问道:“你现在觉得身子如何?” 她始终不相信,昨日还要死的姜佑,今日就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气色,比以前还要好。 难道御医的药方子这么管用? 暗自摇摇脑袋,陆云起觉得不太可能。 “身子?”姜佑轻咦一声,忽然想起了昨天的事。 他猛地站那来,掀开袍子,扭头看看后腰上的伤口,但那里光滑如常,什么都没有。 又伸手摸摸胸口,自己昨日昏死过去,明明觉得胸口痛的要死。 可现在也没了感觉,只一个劲地发痒!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姜佑掀开衣服看后腰上伤口时,陆云起好奇也偏头看了看,瞧见伤口不见,她的震惊不比姜佑少。 “我的伤口不见了,胸口也不疼了?”姜佑坐下奇怪道。 陆云起也奇怪,招手叫姜佑先坐:“没事就好。” 姜佑当即拱手谢道:“谢上将军赐药!” 他还完全不能明白今日能活着站起来全拜身体里的药丸所致,他下意识地认为,是昨日昏迷过后,陆云起请了人过来给自己疗伤。 陆云起赶紧摆摆手,不敢贪功。 她偏眼询问青梧,青梧也是一脸疑惑。 伤口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消失呢? 疑惑之时,青梧瞧见边上的青葵洋洋自得,这丫头知道? 对了,她昨夜可是彻夜守在姜佑屋子里的,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想明白这,青梧一笑。 “对了,我准备叫青葵重新伺候你。” 陆云起没敢看姜佑,拾起手边的一杯茶抿了一口,缓缓说道,语气平淡。 姜佑:?? 陆云起也会大发善心? 虽然不知道陆云起到底再打什么如意算盘,但姜佑顺口应了。 主要是晚上一个人睡觉冷,手边也没个趁手物件揉捏,十分不适。 “青梧也跟着你!”陆云起再加一句。 昨日,陆云起觉得自己对不起青葵,所以今日为了补偿她,把她又重新送回姜佑身边。 但是为了防止青葵陷的太深,她还是让青梧继续跟在姜佑身边,以防万一。 “都给我?那您怎么办?” 姜佑丝毫不知情昨晚的事,一早上陆云起就说出这样的话,有大发善心之嫌。 姜佑受宠若惊。 但他知道,在山河苑伺候的就只有青梧和青葵两人。 两个人都给了自己,陆云起身边就没人了。 “不必担心,日后我便要去宫里上职,许是多日都不会回府!” 除夕过后,陆云起就要进宫出任禁军统领。 领衔三千禁军护卫宫城安全,责任重大,怕是会忙的脱不开身。 宫里? 不是说是去城外练兵吗? 姜佑心中疑惑,可还是拱手笑道:“那多谢上将军啦。” “对了,这还有你的一封信。” 陆云起从袖口里掏出一张对折的宣纸,放在桌子上,慢慢推了过去。 昨夜很晚的时候,内卫司天速登门,送来一封信,指名点姓要姜佑亲启。 陆云起应了,一直未曾打开对折的宣纸。 其实这封信连个信封都没有,陆云起想看,只需要等天速走后,动动手指即可。 但她没有,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 姜佑揉揉鼻子,拾起桌上的宣纸,打开粗略瞧了一眼,然后情不自禁地一笑,再次合上,塞进怀里。 陆云起瞧罢,心里不是滋味。 面上却没有表现,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今晚有宴,你助我劝劝恩师。”陆云起命令道。 姜佑哈腰点头:“是是是,本来昨日就该的。” 两人再随意寒暄几句,姜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屋。 他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掏出宣纸,视若珍宝地捧在手里。 然后坐在床边从到到尾,一字不差地默念一遍。 “我一切安好,勿念,今闻你恶斗一场,伤重,幸好有百毒不侵丸,此药可助你痊愈。 拔刀斩要时常练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正月十五日夜来百花院寻我。 落款:温衡。” 宣纸上没有几个字,很是简单,表达也很简单。 这个时候,姜佑也终于明白自己的伤口是怎么消失的,原来是温衡间接救了他一命。 拔刀斩自然要练习。 通过这次和七戒比拼,他深刻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寻她? 姜佑眉毛挑了挑,有些意外。 同时内心惊喜,若是没写时间,他怕是刚才就去寻温衡了。 “咯吱——” 木门被推开,姜佑下意识的地将温衡给他信藏在身后,掖进被窝里。 刚要起身,对面的人,小小一团就飞扑过来。 一把把姜佑扑倒在床上,同时眼泪叭叭掉个不停。 感觉趴在自己身上的青葵情绪有点不对劲,有些莫名其妙,姜佑就伸手摸摸她的头。 捋捋她柔顺带着芳草气息的头发,轻声问道:“怎么了?” 青葵摇摇头,不说话,就是熊抱在姜佑身上。 心里明明委屈的很,但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昨天都快担心死了。 “捏着柔软的耳垂,姜佑用脸蹭了蹭她,柔声道:“上将军也说了,以后你还跟着我,咱们又能一起吃好吃的啦。” 青葵泪眼婆娑,脸蛋鼓鼓的,依旧不肯说话。 姜佑抬眼看了青葵这个样子一眼,会心一笑:“到底怎么啦?不开心?” 青葵摇摇脑袋,身子往上蹭蹭,将鼻息全部喷在姜佑的脖子上。 也不知道几个意思。 第258展 表白这事吧 寂静的小屋里,针叶可闻。 青葵小小的一团,像刚满月的小奶猫一样,揉揉眼睛趴在姜佑的胸膛上。 姜佑低头瞧着,手掌时而轻轻抚抚她的脸颊,时而捏捏她的耳垂,安慰道。 “到底怎么了?不开心?”姜佑问道。 青葵从未有过这个样子,想来是受到莫大的委屈,但她不肯说。 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眨了又眨,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吧嗒吧嗒地滴在姜佑的脖子上。 姜佑最后没有办法,干脆捧起她的小脸,四目对视。 然后照着那一双粉嘟嘟的嘴唇就吻了上去…… …… 直到喘不过气来,青葵才挣脱开,双手撑在姜佑的胸膛上,强力地直起腰。。 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红润,额稍发丝粘在脑门上,娇嫩欲滴的嘴唇上油光水滑。 姜佑依旧躺在床上,脸上笑吟吟的,末了只是用手背擦擦嘴角口水。 “既然我的小团子委屈不肯说话,那我只能给你点儿小奖励。” 小奖励? 青葵现在这个样子,是双腿蜷曲,骑坐在姜佑的胯上,双臂撑在他的胸膛上,上半身微微前倾。 整张小脸红润发烫,嘴唇还有点破皮,是刚才某人用力啃的。 什么小奖励。 她不需要类似这样的小奖励。 感觉嘴唇有点疼,伸手摸摸,有些肿了,青葵有些嗔怪地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捶身子底下的人几下。 软绵绵的拳头落在胸口上,更像是撒娇。 姜佑找准机会,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握住丫头的拳头,用力轻轻一拉,丫头轻呼一声,又跌倒在他的身子上。 姜佑抱着又是一顿啃,不知道怎么了,这种唇齿相接的感觉很上瘾。 “呼——吸——呼——吸……” 良久后,青葵好不容易直起身子,仰着小脑袋疯狂地呼吸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法不对,总感觉嘴唇被堵住,就不会呼吸了。 窒息的感觉,差点把人憋死。 小脸红扑扑的,像小鹿一样。 姜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从下往上看,手扶着丫头的小蛮腰,笑吟吟道:“怎么样?到底谁不说?” 青葵扭扭屁股,离那根坚硬的棍子远一点,眼眸一转,想了一下才说:“若青葵说了,姑爷会不会如实回答?” 姜佑点点头,表示肯定会。 占了人家的便宜,肯定要付出代价。 这就像女朋友查岗一样。 丫头深吸一口气,平缓心情,看着姜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姑爷知不知道我家小姐其实并不喜欢你?” 姜佑的手掌原本是放在丫头的小蛮腰上的,此刻又往下移了两分,放在了她的大腿上。 这里的手感似乎更好。 “知道……你家小姐自视清高,平日里都是一副大将军做派,怎么会喜欢我?” 这辈子,他都没希望陆云起能喜欢他。 如果有,那必定是发生了某种极其隐晦的事情。 比如说:生米煮成熟饭! 不过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极小,姜佑不作考虑。 “那姑爷还死乞白脸地待着这?” 姜佑抬手轻轻敲了敲青葵的额头,直呼这丫头真笨。 “我巴不得走呢?可我是上门女婿。” 青葵鼓起腮帮子,赌气似的揉揉额头,脱口而出:“才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都知道了,姑爷是细作。” 姜佑一惊,微微张开嘴巴,顿了好大一会儿。 青葵看着身子底下姑爷震惊的模样,自知自己说对了。 原来姑爷真的是细作,某一天会背叛上将军府。 想到这,丫头就很伤心。 所以今日她想实话实说,也希望姑爷实话实说,这样她才不留遗憾。 姜佑抿抿嘴巴,吸了吸鼻翼,吐出好几口气,收起嘴角玩味的笑意,变得十分正经。 看着小丫头,他心情复杂,试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青葵先是扭头瞧了门口一眼,见没人来,然后就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毫无隐瞒。 姜佑听罢,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 只是末了他抓紧青葵的双手,抵在自己的胸口上,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 直视她的一双杏眼,姜佑这才开始说话:“接下来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也只对你一个人说,这是我的全部秘密,它关乎我的生死。” “现在我选择告诉你,不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而是因为我喜欢上了你。” “呀~” 一声惊呼,青葵只觉耳边一阵风,然后身子就被姜佑揽入怀中。 姜佑这次抱的很紧,双臂紧扣在青葵的肩上,想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平躺在床上,将嘴巴靠近她的耳朵。 小声说道:“我好喜欢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姑娘,也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第一眼看见的姑娘。” “我不是细作,我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说这些你可能听不懂……但我还是要说,因为我不想骗你。” “我要告诉你,告诉你我的全部。” 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沙哑,像是深情的表白。 生而为人,表白这事吧,每个人都有不同方式。 姜佑的方式就是搂紧怀里的丫头,轻声告诉她自己的心事以及全部秘密。 “从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好漂亮,特别是你的眼睛,懵懂中带着对生活充满希望的光,我从未瞧见过如此好看的一双眼睛。” “慢慢的,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了你,喜欢你吃东西的样子,把嘴里塞满东西,圆鼓鼓的,好像一只花栗鼠,到后来觉得你蠢萌蠢萌,傻乎乎的,好可爱的一小只。” “我有时会忍不住揉你的脑袋,捏你的脸蛋,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但是我忍不住,,我管不住自己的手,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就像是遇见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好想去摸摸它。” “那个时候,我本可以离开这个世界的,因为地府里的两只小鬼骗了我,我说我要去当地主家的傻儿子,但他们把我送到了你家小姐身边,当一个赘婿。” “赘婿就赘婿吧,好待也吃穿不愁,可渐渐的,我发现我有生命危险,所以我不得已编了一个谎话,说我是皇帝安排在你家小姐身边的细作,因为这样才既可以不离开你,又不用有生命危险。” 第259章 秘密 “我话很多,你不要嫌我烦,我真的真的真的是因为你才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要不我早走了,谁爱待谁待。” “就你家小姐,陆云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哪个男人能受得了她!” 姜佑轻笑一声,好像回忆起刚来的那几天。 那几天可真是一言难尽,由于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导致每说一句话要十分小心谨慎才行。 可不知道哪里出了失误,还是被陆云起发现端倪,所以为求自保,只能出此下策。 谎称自己是细作,是皇帝安排在上将军府的,用来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可后来一系列机缘巧合之下,真的变成了细作。 因为姜佑现在也算是内卫司的人。 而内卫司直属御前,有点像后世的特务机构。 姜佑为其中一员,不是细作是什么。 青葵趴在姜佑的胸脯上,听着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 “咚咚咚”。 好像要蹦出来似的。 她觉得姑爷好像吃错药了,傻高兴傻高兴的。 “姑爷,你来自白玉京吗?”青葵抬起小脸,痴痴一问。 她相信姑爷说的话没有骗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男人真的喜欢自己,要不然也不会每晚都露出老色鬼的样子,还让自己用手帮他解决生理问题。 其实小丫头也很高兴,被喜欢的感觉很舒服,她想一直这么下去。 姑爷说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还说他认识地府里的两只小鬼,这些她都信。 那姑爷只能是来自白玉京的谪仙。 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来历经磨难的。 “白玉京?” 青葵指指头顶,明眸一闪:“天上!” 姜佑想了想,也算是吧,就点点头。 “反正我原来的那个世界跟这里很不一样,你可以这么理解。” “哦。”青葵应了一声。 姜佑捧起青葵的小脸,认真道:“你是相信我的对不?” 她点点头。 姜佑立马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忍不住又“啵了一下,一亲芳泽。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姜佑试着问道。 这个问题很直接,同时他也很期待。 他需要一个回答,两世老处男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表露心意,他希望自己也能被人喜欢。 心跳的频率几乎快出天际,发痒又发热。 青葵眸中闪光,抿紧水嫩破皮的嘴巴,仔细想了一下,也十分认真地说道:“自然是喜欢的。” 她的喜欢很纯粹。 比任何人都要纯粹。 姜佑对她好,照顾她,呵护她,和别人对她的感觉都不一样,这种感觉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喜欢。 “那要不要啵一个?” 说罢,姜佑嘟起嘴唇,闭起双眼期待道。 青葵深吸一口气,用手指捏了捏姜佑嘟起的嘴巴,不满说道:“姑爷脑子里不要整天想这种事情。” 姜佑睁开眼睛,疑惑。 “反正不能想这种事情。”青葵再次确定道。 “你是不是害羞呀?” “我没有。” “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脸红。” “耳朵都红了。” “没有。” “那你摸什么?” “哎呀,姑爷讨厌。” “来,啵一个。” “不!” “那我来?” “也不行。” “就一个?” “一个也不行。” “好吧,你不爱我了。” “哎呀呀,姑爷怎么这样子。” “反正你就是不喜欢我,亏我还把真心话告诉你。” “姑爷你生气啦?” “没有。” “那为什么不看我。” “长得不好看。” “方才还说我好看的。” “烦人,你走开,我可是你家姑爷,你这样骑在我身上被你家小姐看到……” “姑爷吃醋喽。” “哼!” “啵~” “再来一个!” “姑爷不要得寸进尺!” “那我还你一个?” “姑爷!!!” …… …… 二人在屋子里厮混近两个时辰才放下,要不是青梧过来敲门,怕是哇哇哭的小孩都要造出来。 从床上坐起来,收拾收拾自己凌乱的衣裳,擦擦脸上的口水,青梧脸蛋充血,一脸娇羞地离开屋子。 看的门口青梧瞪大了眼睛! 青梧站在门口,双手紧在腹前,怒目直视。 姜佑没什么不好意思,刚表白完,整个人早就飘了,心情倍儿好,而且占了不少便宜。 “小姐遣我过来问问,晚上姑爷如何打算?”这丫头说话从不给好脸色的,这一次也是一样,冷冰冰的。 外人不晓得,还以为这两人是初次见面。 但姜佑总觉得,青梧小小年纪形成这种性格,陆云起有很大的责任。 姜佑边系衣带边说道:“晚上再说。” 青梧站在原地不喜。 姜佑看见了,耸耸肩,语气一硬:“我是你家姑爷,也是你的主子,你那什么眼神?” 说罢,出门用胳膊肘故意撞了站在门口的青梧一下,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青梧捂住胸口,一时恼怒到家了。 前厅里,陆云起正在指挥几个下人布置环境。 架子上的各种武器被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些书和玉器摆件,这样显得山河苑规整一点,而不是像个军营营帐。 将长方桌面上也铺上一层桌布,同时将四方蜡烛都点亮,又搬过来几盆熊熊燃烧的火盆。 姜佑径直走到她的身边,直接开口道:“晚上吃火锅,上几壶好酒,劝人这活全都交给我。” 陆云起面色有些古怪,迟疑一会,道:“你最好别给我搞砸了,要不然我不介意让青葵伤心一阵。” 这话威胁意味十足。 但姜佑只是一笑,以作回应:“我心里有数。不过还得多谢上将军成全,要不然我也不会遇见青葵这样好的姑娘。” 陆云起肚子里的气更不打一处来,狐疑瞧了身边男人一眼。 他似乎不一样了。 但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好像有那种春风得意的感觉,是遇上什么喜事了。 “火锅,好酒,缺一不可,如果不介意,我希望找几个人一起陪着吃饭。” “你想找谁?”看姜佑神情,他应该有了人选。 姜佑双臂抱胸,微微自信一笑,确实早有人选,需要几个喝醉酒能胡扯瞎喷的人。 “秘密。反正今晚酒席,上将军不能上场!”姜佑看着厅里忙碌的下人,缓缓说道。 第261章 饮酒 青葵走至自家姑爷身边,斟满一杯酒,姜佑起身,随意道:“先生,我也干了!” 酒入喉。 额嗯嗯…… 味道不一样,是清水。 姜佑扭头看了青葵一眼,而青葵已经放下酒壶走开,去给滚开的锅里加菜。 …… 这第一回合,张载就喝了三口酒葫芦里的断玉烧,想来灌醉他不是什么难事。 寒冬腊月的冬日,三两人相聚,对酌小酒,再配上热气腾腾的一锅涮菜。 别提多美了。 铜锅沸汤滚开时,在边上伺候的青葵就用筷子夹些许小菜放入,此刻青梧也从楼上下来,在旁伺候。 张载打着替自己小徒弟宴请客人的心思,先是问问来客的近状,而是便一同再次饮酒。 放下酒杯,李洛阳话匣打开,今日他穿了一身鲜艳的天蓝色圆领袍,束金玉腰带,想来也是平常出去宴饮时的常用装束。 “先生,学生认识您可真是三生有幸,想我一介商贾子弟,位卑堪忧,得以见天下儒圣,真是走了大运了。” 张载听罢,若是以前听见这般阿谀奉承的话,只会头也不回地走掉,如今却只是抚抚下巴上垂胸的长须,笑眯眯地看着李洛阳。 其实他对李洛阳谈不上讨厌,想这小子年年轻轻便有一番大好事业,已经超过了这个时代九成的年轻人。 出身商贾是一部分,他自身努力则是更大的一部分。 以往姜佑每次去书院授课,闲来无事时,总要在自己耳边唠叨两句,说李洛阳这人,勤恳勉励,事事亲为,完全不像是长安县第一富商之子的作派。 说这人脑子灵活,对生意上的事颇有自己的见解,假以时日,成绩必定超过他爹,成为新一任的长安县首富。 更甚至大概率还会超过他爹,因为一浪更比一浪强。 “不妄自卑贱,做好手头上的事,无愧于心!”张载伸出枯瘦手掌,拍拍李洛阳的肩头。 身为天下宗师,他自然不是酸儒。 以往觉得读书人无比光荣,可现下觉得,每个人能做出一番事业,无论在哪个领域都会受人尊敬。 不分贵贱,不分高低。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再敬您一杯。”李洛阳瞅准机会,再起身双手恭敬端着酒杯,脑袋微微低下敬道。 “好。”张载就着酒葫芦的断玉烧再喝一口。 酒入唇肠,辛辣的烈酒很是厉害,害得老先生忍不眯眯眼睛,砸吧嘴巴。 下意识地拿起筷子,去捞铜锅里已经煮好的丸子。 滚烫冒着热气的丸子未吃到嘴,那边朱乐天又一脸笑眯眯地起身倒酒,说道:“先生,好听的话咱也不会说,嘴笨,咱也敬你一杯。” 张载放下筷子,拿起酒葫芦对饮。 瞧了这公子哥一眼,听姜佑说,这朱乐天是个福星,天生就是享受的命。 说是合伙一起做生意,但人家每天就是往藤椅上那么一趟,二郎腿你们一翘,不出半刻便酣睡如泥。 什么心也不用操。 但是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出手阔绰。 姜佑曾称朱乐天是别人家的孩子,是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公子。 人人都羡慕的存在。 估计上辈子是个劳累命,这辈子老天爷为了补偿他,让他享受一世。 鬼神之说,张载从来都不信的。 他就是感慨命运无常。 朱乐天过的舒坦,这旁人谁也羡慕不来,自有前人为他铺路。 与李洛阳和朱乐天对饮过后,就轮到姜佑了。 姜佑起身,装模作样地拿起自己身边装满清水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的一杯,都快溢出来了。 张载一瞧,这孩子真实诚。 “先生请,学生干了。”说着便仰头一饮而尽。 姜佑实际上是喝不了酒的,三杯即醉,酒量极差。 青葵不知何时洞悉了这一点,所以提前换了酒壶。 就冲着这一点,姜佑想好了,晚上定要好好补偿小丫头,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至于用哪种手段,嘿嘿嘿…… 一轮酒罢,众人起筷。 由于众人都是火锅的老顾客,倒也不用旁人在旁尽心伺候,帮着涮菜。 “对了,明年三月春闱,你们仨可有兴趣一试?”张载睁开一双沧桑的眼睛,看着身边三个正年轻的人。 他像这个年纪,可没心思做别的,每日悬梁苦读,希望高中。 张载年少时并不聪明,三十岁才得以高中,而且还不是状元,榜眼,探花之类,当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进士。 后来经过几次机遇,才偶然一跃成为天下儒圣。 三月春闱? 大端朝文风盛行,每三月朝廷礼部都要在京城国子监举行科举,招揽天下英才。 凡通过府试,获得举人身份都已经报名参加科举。 原主姜佑就是天成京五年的举人,时年十六岁,说来也是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神童了。 李洛阳和朱乐天互相看了一眼,嘿嘿一笑。 他们两个就是胡吃海喝的纨绔公子,没生意前那也是祸害长安县已久的恶霸。 他们哪来的心思去科举? 现在的身份仍旧是白丁。 字倒是认识几个,其他的一窍不通。 三人当中,唯姜佑可能。 “学生倒是有兴趣试一试,不过高中的几率不太大。”姜佑摆摆手,实话实说。 有时候他还真想去试一试,万一高中中举。 就可以有官身,以后脱离上将军府也有底气。 就再也不用看陆云起的脸色。 如果官路亨通,说不定以后的级别比陆云起还要高,到那时候,姜佑发誓,一定要娶了陆云起,让这个臭女人天天给自己倒洗脚水。 “你高中的几率还不大?哄谁呢?谁都知道你是十里八乡的神童!” 李洛阳张嘴就来,合伙之前,他可是把姜佑的祖坟都给挖出鞭笞一番。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原来姜佑是内城人,他爹可是做官的,他本人神童,年仅十六岁便是举人。 要不是他爹死的早,姜佑必定一飞冲天。 只是命运弄人,机缘巧合之下入赘上将军府,做一赘婿过活。 “神童?”张载捏着胡子,稍许疑惑。 李洛阳侃侃而谈,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没有的也加油添醋说了一番。 这一加工,姜佑真的成了神童! 第260章 请客 时间: 天成京七年,腊月二十六。 戌时,晚上七点。 地点:大端朝京城。 长安县上将军府,山河苑。 任务:劝说张载留府过年! 姜佑已经从陆云起那里得知,张载为何不愿意留府,而要一个人在外过年的原因。 竟是因为除夕夜将近,张载时常会想起他早已亡故的发妻。 每每掩泪叹息,伤心欲绝。 初听这个缘由,姜佑对其肃然起敬,因为爱老婆的男人值得尊敬。 反对家暴,反对冷战。 在府外接来两人,姜佑在路上说明情况。 两人先是大为吃惊,纷纷摆手这活自己干不了,而后又不知道得到姜佑什么允诺,欣然答应此次请求。 还说就算今晚喝死在这里,也要完成任务。 山河苑二楼,陆云起和青梧站在外边受风的廊道上,看着远处三人越走越近。 等瞧清楚姜佑请来陪客吃饭的二人是谁后,陆云起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双手紧紧地握在栏杆上,木质栏杆都被指甲抠出十个浅浅的白印,可见其愤恨程度。 抬脚就要回身下楼制止,但转念一想,还是吩咐身边的青梧,说道:“你去,情况不对劲,立马叫停。” 墨蓝色衣裳的青梧拱手退下。 三人路过湖上长长的木栈道,结伴进入山河苑二层小红楼,刚一进门,就有婢子帮他们取下肩头的披风。 今晚的风大的很,寒风刺骨,冷嗖嗖的。 搓搓手暖和一阵,三人对视一眼,摊开袖子一起拜道:“学生拜先生安,身体安康,万事如意!” 三人不远处,坐在主位上的张载一袭宽大布衣,手里拿着自己的酒葫芦,已经喝了不少。 方桌上放有一铜锅,各式小菜,边上的青葵正在往铜锅底下加炭。 “你们来作甚?”张载先是狐疑一声,而后看向三人中的姜佑,吩咐道:“你送老夫回书院,陆云起今日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本来昨天早上张载的酒就醒了,他是喝醉酒被人从巽山书院抬回来的。 一醒就要闹着回去,从昨天闹到现在,可他一整日都没寻见自己的小弟子陆云起。 那些服侍的婢子又不放他走,说是一切等上将军回来再说。 方才他被请过来吃饭,一问,是姜佑请的。 既然陆云起躲着不出来见人,姜佑身为上将军府的姑爷,说话总有点分量吧。 派个马车送自己回府想来不是什么麻烦事。 “云起今日有事,进宫去了,我来陪先生吃一顿便饭,明日就送先生回书院。” 姜佑说起瞎话来,脸都不红一下,这导致边上的青葵在怀疑,下午床上的那些话,姑爷是不是也在骗自己。 陆云起自知劝不动张载,所以她的策略就是躲着不见。 倒也是个好办法。 反正那些婢子不会放张载擅自离府,算是变相将张载留在府上。 “不行,老夫现在就要回去。”张载摆摆手,说罢便站起身,往山河苑的门口走去。 姜佑给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二人暗地里竖起拇指,同时脸上一笑,小步上前,一人一边,架住张载的胳膊。 “先生,我们大老远的过来,您总得陪我们吃顿便饭吧?” 李洛阳诚心诚意地发问。 “就是,路上天寒,我们可是冻得手脚冰凉,这热菜热饭总得吃上一口,热乎热乎身子吧。” 朱乐天帮忙搭腔。 张载偏头看看二人,一脸不满:“又不是老夫请你们过来吃饭,你们拽着老夫作甚?” “这就奇怪了,我们接到的邀请就是先生请客呀!”李洛阳装模作样,挤眉弄眼地伸手一拍朱乐天,问道:“是也不是?” 朱乐天点头如捣蒜。 张载狐疑,看向姜佑。 姜佑已经拉开椅子入席,给众人制作火锅的料碗。 “先生可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云起请的。” 姜佑把锅甩给不想露面的陆云起。 二楼靠在楼梯口的陆云起听见这话,气的直跺脚,可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只能干着急。 好你个姜佑,还不知道在外甩了多少黑锅给我! 你等着! “请他们作甚?”张载顺势发问,衔接流畅。 姜佑将调好的不太辣的料碗放到张载面前的桌子上,想了想才说:“应该是年根将至,为了以示恩宠吧!” 这就像是地主与佃户之间的关系一样。 李家和朱家在生意上和上将军府都有往来,年根底下自然要聚上一聚。 “叫老夫作陪?”张载不可置信。 心里早就将陆云起的这手安排打入无底深渊。 两个商贾,竟然儒圣亲自来陪? 那岂不是掉我张载面子? 姜佑点点头。 楼上的陆云起差点就冲下来:好你个狗东西,败坏我名声。 张载听罢,先是十分不喜,心里早开始对陆云起一通教训谩骂,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旋即反应过来。 她应该是有事外出,府里没个正经管事的人,所以才把自己这当老师色推出来,替她把持这偌大的府邸。 就想小时候一样,每次受到欺负,总要哭鼻子跑到自己跟前。 小眼泪叭叭一掉,委屈急了,向自己告那几位师兄的恶状。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 依赖。 想通了这,张载也不着急走了。 在两人的搀扶下落座,招呼二人也坐。 “你们远来是客,坐坐。” 李洛阳和朱天天方才坐下。 刚才路上姜佑说明情况,二人一百个不愿意,他们深知自己身份拿不上台面,可姜佑这厮只说了一句话:酒品差就行! 二人当即不服,说谁酒品差呢! 李洛阳看准时机,端起小酒壶给主位上张载倒了一杯不知名的烈酒,请道:“学生不才,酒席未开,先敬先生一杯。” 张载摇摇手中的包浆酒葫芦:“老夫喝这个。” “也成也成,先生随便,学生先干了。” 然后李洛阳端起自己的小酒盅,仰喉一饮而尽。 张载抿了一小口,笑眯眯的。 朱乐天见状,也赶紧起身敬了一杯酒。 张载同样也应了。 第262章 灌酒 “不不不,我哪是什么神童。”姜佑赶紧连番摆手,矢口否认。 他就是个双非一本的普通二吊子,四级没过,还挂了好多门,差点连毕业证都混不到。 这个时代,十六岁中举,放在后世怎么也得是清北少年班的同学吧。 比不了比不了。 “你别谦虚了,反正我是听说了,两年前,你独占鳌头,一枝独秀,把当时京城的第一才子方殿生都给比了下去。”(埋个小坑) 李洛阳眉飞色舞地说道。 京城第一才子方殿生可是有名的才子,世人总是拿他和范志阳做比较。 做人当做方殿生,依旧是一段佳话。 他出身名门,年少时便出类拔萃,相传早已是首辅相中的佳婿。 不过两年前京城府试,他惜败姜佑。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提,不提了。”姜佑想岔开话题。 给李洛阳使了个眼色,李洛阳自知失言,连忙举杯对碰,再胡乱寒暄两句,便一笔带过。 “先生,咱们还是说说书院里的事吧,我想开春后就招收学生,扩大书院规模。” 姜佑微微起身,捉袖拿着漏勺给张载的碗里又添了几颗牛肉丸子。 光喝酒总是不行,得吃点东西先垫一下,要不然胃受不了。 张载点点头,放下筷子,认真道:“也成,一切按你的意思来,不过凡带有背景的学子一律不要。” 巽山书院在前不久百院大比中扬名! 神童梁小虎两首劝学,一首咏竹,是当之无愧的诗童。 听说那三首诗已经风靡内城,不仅在诸位才子才女之间来回传阅品评,更甚至摆在几位文词大家的案桌上。 几位大家出乎意料地一致好评。 更有巽山学子覃书舒在数科中一举得魁,朝圣书院的几位数科大家,看着那张近乎满分的试卷,直摇头叹息。 直呼此女妖孽! 更甚至周乾不惜卸掉朝圣书院的职位,跑到城外的荒山野岭,入巽山一探究竟。 堪称痴迷! 除此之外,众人还得到一个惊人消息! 国子监大祭酒张载这么些日没露面,原来是去巽山书院当个客卿! 就冲着张载的名声,无数学子就会趋之若鹜地前往。 前不久围在巽山山门前的那些读书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巽山书院是要对外招学生吗?”李洛阳听了这么久,突然发问。 张载和姜佑都是点点头。 扩大书院规模已经提升日程。 李洛阳听罢,一脸欣喜,表情都表现在那张脸上。 绿豆小眼尽力睁大最大,屁股情不自禁地离开椅子。 “我有几个堂弟堂妹,到了年纪,苦于没有好的学堂,不知……” 商贾低贱。 就算李府在长安县钱财多的溢出,但是有名声,有实力的大儒也不会到李府的族学去教学。 身份限制了像李府这样,出身商贾的子弟求学的路径。 族中子弟青黄不接,即使是李洛阳,朱乐天这样嫡子正妻出身的依旧如此,由于年少时分并未有名师教导,所以很容易走上歪路。 姜佑看向张载,张载则是一捏胡须,沉眉低思! 凡有背景的一律不要,可商贾族中子弟,算是有背景吗? 似乎并不算。 他们连一个好先生都请不过来,即使再有钱。 “送过来吧。”张载缓缓抬手说道。 书院也不差那几个孩子。 “先生,我家中也有几个到了年纪的,您看……”朱乐天搓手尴尬笑道。 将族中死子弟送往巽山书院,受儒圣名师教导。 是族中万年大计! “也都送过来了吧。”张载摆摆手。 他可是看在姜佑这个院长的面子上。 “下不为例啊,你们可不要到外边乱说。”姜佑开口提醒二人。 要真是这样,出身商贾的子弟听到消息,一股脑的都挤到巽山书院。 这有悖于招收学子的初衷! “明白,我们不会到外边乱说。” 二人连忙起身谢道,这种事情类似于走后门。 不能当众说出来,自己得到便宜就成。 “不说了,我们再敬先生一杯。” 三人接连起身,斟满面前的酒杯,拱手请道。 张载还是摇摇手中的酒葫芦,算是应了。 ……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陆云起,屏息靠在栏杆旁,竖起耳朵仔细听楼下的动静。 今日将任务交给姜佑,没想到他来了这么一出! 似乎是想灌醉恩师! 这就是他的法子? 可恩师即使今日碰巧被他们灌醉了,明日醒来又当如何? 今日之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陆云起几次想要下去,但还是忍住了,只是脸色气的有些发白。 不久后徐彪凭空出现在陆云起身边,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 陆云起收拾心情,问道:“查的如何了?” 徐彪只是摇摇脑袋。 姜佑昨晚明明半只脚吊在鬼门关里,可今天早上奇迹地苏醒了。 而且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连后腰上的刺伤也不见了。 甚是奇怪。 虽说宫中的陈御医施针,又用了陈年良方,但也不可能让姜佑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生龙活虎。 早上青梧进去瞧了,临走前取走少许浴桶里的黑色泥垢,拿去给御医查验。 “就是普通的污垢,不过纯度极高!”徐彪把御医对黑色泥垢的看法如实禀告。 “纯度极高?” 陆云起微微眯眼,思索片刻:“会不会是他服用了某种丹药?” “有这个可能,听说内卫司有一种丹药,有脱胎换骨之效!”徐彪江湖行走多年,听说的东西也比陆云起多。 “不过此丹药珍贵,炼制也就极为不易,姑爷又是怎么得到的?”徐彪疑问。 姜佑的身份不过是一小小细作。 定然不可能有资格享用这般珍贵丹药。 “温衡!”陆云起秀气一吐,说出一个名字。 徐彪立马懂了,拱手退下:“属下这就去查!” “小心点,温衡不是等闲之辈!” “晓得。” 徐彪悄无声息地退下后,陆云起在原地还在思索。 她有一个困惑实在搞不清楚? 那就是:京城鱼多,自己又不是大鱼,至于温衡把姜佑这般货色派到自己府上? 连那么珍贵的丹药都舍得? 还有唐横! 【作者题外话】:今天最后一章 第263章 五十两 其实姜佑的计划还真如陆云起所想的那样:不管用何种办法,先将张载灌醉再说! 所以他请来帮手,两位不久前还是流连长安县各大酒楼的常客,也是喝酒的好手。 主要是姜佑不擅饮酒,老头子张载又整日把酒葫芦挂在腰间显眼位置,时不时就要取下嘬两口,把老巷子里自家吊的断玉烧当成清水喝。 姜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喝得过张载,所以请来这两位纨绔公子拼酒。 但说实话其实也不保险。 不过事先都打过招呼,他们晓得自己的任务,只一个劲地灌老头子酒就成。 但是灌酒之前得有个正当由头,不然太假,所以话匣子必须打开。 …… 张载和姜佑同意二人将族中适龄子弟,送到巽山书院学习,在外人眼里看来,有开后门的嫌疑。 不过下不为例。 “先生,这可是鲜毛肚,是我火锅店的招牌菜,现如今想要品尝到这道菜的人可是要排到半个月之后,这盘可是调派了周边五家店才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盘,您好歹也得要尝尝,这其中滋味,只有亲自品尝过……” 说话的是朱乐天,他此刻站起身子,一手抄起筷子,从玉盘里夹起一块毛肚,在铜锅的沸汤里七上八下,毛肚被沸汤一烫,原来平直松软的形状卷曲些许。 他亲自烫一块毛肚好放在张载面前的小碗里,满脸都是自豪之感。 火锅店在他手里,如今生意红火没边。 光长安县他就一连开了五家,周边各县的火锅店也在紧密筹划中,相信不久,火锅店便能火遍全京城。 长安县再也找不出一家食店敢与其争锋,而他作为火锅店的大老板自然受到各方尊敬羡慕。 恭维阿谀之声遍起,一时他有些飘了。 “好好好……”张载笑眯眯地用筷子夹起毛肚,沾满汤汁放进嘴里。 眯眼轻轻一咬,毛肚在嘴里“噗呲”破裂开来,吃罢只轻飘飘说了一句:“这东西实在是好,就是量少。” 毛肚产自牛胃,牛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物。 是重要的耕畜,若是没有官府的同意,农人擅自宰杀牲畜,那可是要进去蹲号子的。 由于前期准备足,目光长远,火锅店把京城周边县的牛胃以低价全部收购过来,放在冰窖里储存。 可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广大食客一尝稀罕物的势头,不消半个月,储存的毛肚便倾销一空。 如今各分店都没有多余的存货,采购食材的掌柜几乎都跑断了腿。 “物以稀为贵,先生,您猜这一盘现在什么价?”说话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 朱乐天圆领云纹绣边袍,长的是平平无奇,不过多日未见,圆润许多。 腮边的肉正疯狂地把他那一张脸向一个圆形方向发展。 张载还是捏捏胡子,在心里思索好一阵,试着问道:“五两?” 一顿火锅的价格,在市面上大概在二至十两之间,不过毛肚爽脆,是道新出的绝世菜品,在京城食客中广受好评。 物以稀为贵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况且年根底下,京城物价疯长,而火锅店又开在长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 这众多原因加在一起,张载给了一个顶高的数字。 要知道,火锅店刚开业的时候,一顿火锅的价格,平均下来差不多也就是五两上下。 其他二人,一时都有些好奇。 姜佑由于千音院和七戒的事,许多天没有过问火锅店的生意,所以也不知道价格,但他是合伙人。 而李洛阳更好奇的是,一盘毛肚能顶几个人的洗澡钱? 他在考虑要不要换个行业试试看! 众人一起看向站起来的朱乐天,朱乐天很享受这种被全场人注视的感觉。 只见他将袍子往后一撩,极为潇洒的伸出五根指头,放在众人眼前晃一晃。 张载心里顿时感觉没意思……嗨,姜还是老的辣,想老夫随便一猜,就说出了真实价格,没意思,没意思,实在没意思…… “五十两!” “嗯,还好还好……什么?五十两?” 张载先是平静如常,一副高人做派,不过旋即感觉哪点不一样,惊的白花花的眉毛都是一跳。 五十两! 姜佑和李洛阳对视一眼,多少也有些吃惊。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顿火锅的价格,而是一盘菜品的价格。 乖乖! 五十两。 姜佑心里乐开了花,自己马上就可以靠这发家致富了。 李洛阳心里醋溜溜的……老子不干了,辛辛苦苦忙的一天到晚,还没人家一盘菜挣得多。 而且这五十两还是净赚,又不要什么成本。 牛胃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是随手可丢弃的东西,当时火锅店去采购,还被一些宰杀牛的匠人笑话。 笑话这些人真是没事干,买那些东西干嘛? 腥臭得很,又不能吃。 所以当初火锅店只花了一丁点的钱,就能买下来一大筐。 所以五十两差不多是净赚! “高的是不是离谱了?” 姜佑惊喜过后,原来谨小慎微的性子,让他立马从莫大的惊喜中惊醒过来。 五十两对于一盘菜而言,实在是太贵了。 哪知朱乐天一甩手,根本就没看姜佑,而是看向张载唾沫横飞道:“先生,五十两,整整五十两!就这,一群人还抢着要,有钱的人多了去了……” 张载震惊在原地,直捋胡子,抿了两口酒才震下心神。 “先生,现如今火锅店生意如日中天,只要您一句话,咱们立马能打进内城,放上各位王公大臣的桌子,事后,咱们五五分成如何?” 朱乐天一只手臂撑在桌子上,满眼狂热。 火锅这种吃食虽然风靡长安县,但在内城可没一点影响力。 原来的计划是将外城四县的市场全部占据后,再逐渐向内城发起总攻。 可是现在,朱乐天有些等不及了。 他等不及看到火锅摆在王公大臣的桌子上,摆在勋贵门阀的案子上,甚至摆在皇帝的御膳房里。 他有这个野心,他要凭借火锅,成为食届的神话! 第264章 一万零一两 朱乐天一撩前摆袖袍,干脆换了一个方向,从原先站在张载左边换到右边,上半身微微前倾,很是急切的样子。 他想要张载答应自己的请求。 他需要凭借张载的名声,将火锅顺利推向内城。 而实现这一步,只需要张载在一张字帖上落上自己儒圣的大名。。 那一张书有“天下第一锅”的字帖。 张载额角皱纹微微颤动,有些意外地看着身边小子。 还没喝两盅酒,行事说话怎么全变味了? 姜佑觉察到情况不对,赶紧站起来,将朱乐天重新压回座位,拍拍他的肩,缓和气氛:“生意上的事,咱们兄弟两个改日再谈。” 朱乐天讪笑一声,背靠在椅子上,咬着嘴角,感受肩上力道很足的手掌。 他晓得姜佑有些吃惊和不满自己的行径。 他又偏头看看眼中净是惊羡神色的李洛阳,怕是一盘菜五十两的价格,李洛阳心里嫉妒死吧。 又看看独自饮酒,表情复杂的张载。 最后才将目光重新落回身边的姜佑脸上。 他觉得姜佑就是一个老好人,不过性子有些懦弱,做生意胆子也不够大…… 这就是朱乐天对姜佑的评价。 鼻翼微动,吸了两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重要决定。 他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放在手中,当着众人的面,指尖沾着口水,一张一张地数。 大家都不知道他在干嘛。 片刻后,长安县首富之子李洛阳首先觉察到不对劲,伸出手搭在自己把兄弟的胳膊上,阻止他继续数钱的行为。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嘛的!”李洛阳语气为重提醒道,神情也十分坚定。 他怕真如自己内心所想,朱乐天做出过分举动。 他要了解自己这位把兄弟啦,平日来看起来懒懒散散,可真要下定决心做某件事情,他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也更加不择手段。 可朱乐天只是微微一笑,叫李洛阳放宽心,继续手指一张一张地数钱。 一张张白花花的银票在他手里翻飞,数到最后一张,朱乐天将银票放在桌子上整理一下,嘴巴一张说道:“面额一百两的银票,我这里有一百张,总价值一万两。” “前期咱们说好了五五分成,我定不会食言,不过情况有变,现在我不想合伙了,这一万两是这一个多月分成的钱还有补偿给你的钱,若是不够,你尽管开口。” 呼—— 李洛阳长出一口气,终于他还是说出了口,接下来就得看姜佑是如何打算。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一边是好友加伯乐,一边是被双方父亲强逼磕了头的把兄弟。 一时间还真难抉择! 商人逐利! 这句话放在哪朝哪代都没错。 怪不得“士农工商”,商贾要被放到最低贱的一级,这恐怕也是个重要原因。 一些商人为了利益,可以撕破脸皮,甚至连脸都可以不要。 再深吸一口气,在旁观人李洛阳眼里看来,自己这把兄弟把路走绝了。 选择和姜佑分道扬镳的时机,可不大好。 要是他,就不会当着张载的面,也不会用这种轻蔑,看不起的口吻说出这些话来。 朱乐天将一沓价值一万两的银票,推到姜佑的面前,嘴角微微翘道:“姜兄,我虽在你眼里只是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少爷,但谁都有个上进心不是。” “火锅店在你的手上,扩张速度太慢,但是在我手里就不一样,不出一年,火锅必定……” “你这是在毁约吗?” 姜佑没有给朱乐天机会让他把话说完。 他此刻是站在朱乐天身后的,双手扶着他的肩头,挺拔修长的身躯站的愈发笔直。 抬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绕过主位上的张载,中间隔着一张长方桌,他坐下了。 此刻二人面对面而坐,这才叫公平的谈话。 不过有两个外人在场,不对,是四个,青葵和青梧也候在边上伺候,她们好奇事态如何发展。 “算是吧!” 朱乐天翘起二郎腿,双臂枕在脑后,嘴角噙笑。 “我自认为所做的一切并没有对不起你吧?” 姜佑又问了一句,直视朱乐天的眼睛。 在他眼里,朱乐天一直是个吉祥物的角色,和朱家五五分成,共同经营火锅店,这也是朱乐天提出来的。 当初开第一家店的时候,朱乐天虽然每天都在现场监工,可他并没有出主意。 只是花着家里的钱,过来拉张躺椅躺下休息,有时边上再摆上一壶小茶,一日就这么混过去了。 店面布置,菜品选择,员工培训等等一系列必不可少的操作,全部都是姜佑把关。 可以这么说,姜佑对火锅店的上心程度不比汤池少。 “自然没有,姜兄仁义,我自当佩服!”朱乐天抱拳敬道。 虽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说起话来却是慢条斯理。 “那为何要毁约?” “不是说过了吗,在我手里,火锅能走的更远!”朱乐天有这种自信。 姜佑抿抿嘴巴,再确认一遍。 原来是因为这个。 眨了一下眼睛,姜佑想生气却生气不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是合伙人,现如今被人拿钱踢出局。 这种羞辱感和欺骗让他心里郁闷。 可真要生气,难道要此刻站起来,指着这位商贾子弟的鼻子破口大骂一句,然后说自己不退出的话吗? “呼——”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胸中郁闷全部吐出来。 姜佑起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拿起那一沓银票,放在手里数了数,一百张无误后,看向朱乐天,道:“一万两可不够,得加钱!” 朱乐天笑了,原以为姜佑是个不同寻常的人物,现在嘛……看来也是一样。 没有什么不同,至少也爱钱。 “加多少?” “你应该晓得火锅有多大的市场,你朱家就算把家底赔上也拿不出这么多钱,不过我人善,又看在洛阳的份上,你就在一万两的基础上再加一两吧!” 一万零一两! 第265章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一万零一两。 一万两是朱乐天踢姜佑出局开的价格。 但来之前,他也有想过,姜佑很大概率不会答应这个价格。 因为把火锅捏在手里,以后可以创造无穷无尽的财富。 一万两现在看起来很多,但之后…… 姜佑是个聪明人,自然能想明白这一点。 “一万零一两?” 朱可天双手撑桌,屁股微微离座,脸上的表情也着实丰富,不可置信。 他实在不敢想,妙人姜佑只加了一两? 这是何道理? 按照朱老爹的猜想,姜佑怎么也得再加上个三五万两之类的。 “要不再多加点儿?”姜佑反问道。 朱乐天急忙摆摆手,从腰间荷包摸出一粒碎银子扔了过去,挑衅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量他姜佑也不好再多加。 姜佑伸手接过一两碎银,招手叫青梧过来,把碎银交在这位大丫头手上,吩咐道:“这一两是今日姑爷给府中挣回来的,去吧,入账!” 众人不明所以。 连一向聪慧的青梧也不明白,不过她并未多作停留,因为她觉得姜佑另有深意。 她握紧碎银子,小跑出门,准备把一两碎银子交给府里的齐师爷,让他入账。 待青梧走后,朱乐天又问:“那这一万两算什么?” 姜佑摇摇手中一沓银票,咂咂嘴说道:“这算是我的私房钱,不入账。” “噗嗤!” 青葵没忍住,一时笑出了声,尴尬地她立马上前给众人斟满酒,然后重新退回原位。 她知道姑爷这是在与他人博弈,自己不该笑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笑。 “洛阳!” 姜佑轻呼李洛阳的名讳。 绿豆眼李洛阳此刻显得有些呆头呆脑,因为两人都和自己有匪浅关系。 此刻二人正在商量分家,自己谁也不好帮。 甚至连话都要谨慎地说,要不然都不知道得罪了谁。 姜佑一叫他,他猛地一惊,差点把面前的酒盅打翻在地。 “给,这一万两算是我入股咱们的客栈计划。” 姜佑把厚厚的一沓银票递给李洛阳,李洛阳是起身接不好,不接也不好。 一时犹豫在原地,左右为难。 姜佑的手还悬在空中,时间长了,这胳膊都有些酸痛。 朱乐天看见这般场景,心里乐开了花, 果然,自己的把兄弟还是向着自己的。 同时心里疑惑:客栈计划是什么? “这钱你不要,老夫替你收着吧!” 一旁许久没有动作的张载,伸出胳膊,接过姜佑手中的一万两银票,说了这么一句。 姜佑这才缓解尴尬境地,他没理张载,而是重新看向朱乐天。 “我想知道,散伙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我和我父亲的意思。” 朱乐天如实答道。 朱家百十来口,上下一条心。 其实朱剋早对五五分成不满,前期姜佑虽然出了点力,可后面开的几家店,他也是一眼都没去瞧过。 更甚至连人都没寻见。 所以今日借此机会,毁了合约,出来单干。 “明白了!” 有那么一瞬间,姜佑觉得自己该表现出生气的姿态,或龇牙咧嘴,大骂道:“他奶奶的,你朱家不是个东西,早就商量好了,现在毁约?”或者说:“你朱乐天可真不是个东西,非要在这个场景说这些?不是请等让先生看我们年轻小辈的笑话吗?” 今日过来,是叫朱乐天陪酒的,没想到这厮借此机会说这些! “真是对不住啊……” 朱乐天嬉笑抱拳,起身亲自给姜佑敬酒。 讽刺意味十足。 “没事,商人如此,早有预料。”姜佑拿起装满清水的酒盅,和朱乐天轻轻一碰。 这是他喝酒第一次这么爽快,凉水入喉,未有烈酒的辛辣,却有别样的愤慨。 “对了,合作不成,咱们还是朋友不成……”朱乐天拿住酒壶给姜佑的酒盅蓄满酒,一脸笑呵呵地说道:“朋友之间互相帮助,姜兄事先可是答应,让我族中堂弟堂妹入学的事情,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要不食言啊。” 这人咋这么不要脸呐! 张载,李洛阳,青葵同时想到。 三人一脸惊诧地看着朱乐天的嬉皮笑脸,这脸也不厚呢,咋就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刚散伙,这就又要求着人家办事! 瞧罢朱乐天,三人将目光又一同转向姜佑脸上,心里想到: 这回,姜兄(姑爷)(姜小子)总给发点脾气吧! 要不然太懦弱了。 事实证明,正如三人所想。 姜佑猛地一下站起来,拿住装满烈酒的酒盅,一晃而过,没和朱乐天碰杯,而是把目光锁定在张载身上。 张载咽了一口气,心里不安:老夫就是个看戏的,你瞧老夫作甚?又不是老夫气的你,有气可别撒在老夫身上啊! 见姜佑目光始终不偏不倚,张载奇怪,扭头又看看后边,后边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敬先生,我等读书人,自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适龄儿童入学的事情,学生不能以心中愤怒而牵连,万望先生应允朱家子弟入我巽山书院!” 白花花的眉毛上挑。 张载一时意外。 不是意外姜佑的举动,而是他说的那句话。 我等读书人,自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是啊,读书人是天底下最纯良,也是最特殊的一群人。 读书人背负前人未完成的使命。 或匡扶儒学大义,或为民请命,或提枪上马……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姜佑不因朱乐天的背叛而绝了朱家子弟入学的请求。 这才是读书人身上最缺乏的品质。 “自然应允!”张载默然点点头。 先前已经答应过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 听罢,姜佑一饮而尽。 烈酒顺喉辛辣,辣的他五官扭曲,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缓了好大一会,才平静下来。 姜佑一脸幽怨地看着一旁伺候的青葵,仿佛在质问:小团子,你咋不上来倒水呢? 青葵嘟着嘴巴,很是无奈:姓朱的动手太快了,我没来得及。 姜佑喝不得酒,所以提前给青葵打了声招呼,让她把一个酒壶灌满水,见自己酒盅空了就给满上。 这样,就能得来一个千杯不醉的名头! 第266章 你是狗吗 朱乐天对姜佑的看法是对的。 姜佑很是懦弱。 搞定自家子弟入巽山书院的事情,朱乐天又重新坐下。 给自己夹了一块豆腐,经过长时间的烹煮,豆腐几乎成了碎渣。 跟他的人品一样,成了渣! 没了塑型的可能。 …… 张载这顿酒喝的可真有滋味,既看见了一个小人的跳作之举,也瞧见了一个读书人的风骨所在。 朱家小子一介商贾,为了以后能获得更大的利润,将初始的合作伙伴。 只付出了一万零一两的代价踢出局! 而这一两是多么的讽刺! 姜佑完全可以狮子大开口,要朱家一个倾家荡产。 若是朱家不给,那就去县衙告,反正之前合作,二人签过条约! 大端朝对纸质凭证之类的证据很是偏向! 姜佑就算把这件事闹上长安县衙,大概率也会胜诉。 可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是一个读书人! 张载看见了一个读书人的风骨所在。 正如姜佑本人所说那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他不因朱乐天背叛他而生气,反而很大方的没有追究朱乐天的过失。 不过从那一两银子可以看出。 姜佑心中怒火并不小,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没有爆发出来罢了。 所以才叫朱乐天这小人蹦跶得欢。 青葵此刻上前斟满自家姑爷的空酒盅,满满一杯清亮的水。 倒映着姜佑好看的侧脸。 他正嘴角噙笑地看着主位上的张载,鼻梁骨微微高挺,经过百毒不侵丸的一次大清洗,体内杂质排出,娘炮姜佑变得更加白嫩。 模样更加好看,女人见了都要羡慕不已。 “先生,人家建议你提名字帖,事后五五分成。”姜佑说这句话,正眼都没瞧对面的朱乐天。 起初,二人合伙也是五五分成,就是不知道张载入伙后,某一天,朱乐天会不会也闹今天这么一出。 “先生,火锅利润颇大,一盘毛肚都要卖到五十两之多,您想想,一顿火锅盈利几何?” “若是您和我朱家合作,我们铺开人手,京城四县和内城开他个百十来家店,相信不出三年,就能赚他一座金山!” 朱可天赶紧起身画下一张大饼,火锅的利润很大,若是好好干,三年赚一座金山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张载手里握着他的包浆酒葫芦,油光发亮,壶塞子被绳子系住,吊在壶边摇来摇去。 老头子时不时抿两口断玉烧,虽然脸色红润,有些上脸,不过他并未有丝毫醉意。 眼角皱纹很多,但眸子带着一股饱含沧桑的精光,花白的头发胡乱地蓬松在头上。 这般模样走在大街上,只会被世人错认为一个邋遢的醉汉,谁会想到他是被人尊敬的儒圣。 若是没有姜佑介绍,怕是出身商贾的朱乐天一辈子都接触不到张载。 这就是现实。 “金山?有多大?有多高?” 张载出乎意料地问道,双手抱着酒葫芦,身子斜倚靠在椅子上,一时好奇。 他这辈子做学问已久,对钱不感兴趣。 还真不知道一座金山有多大,有多高。 朱乐天看拉儒圣入伙有机会,立马开始自己的表演,他走到空地,微微踮起脚尖,手臂撑高,满眼期待。 “先生先生,比这还要高,还要大!” “哦~” 张载只轻声应道,随后偏头问向姜佑:“姜小子,你觉得老夫该同意吗?” 方才姜佑问张载一个问题,现如今反过来,谁也不吃亏。 姜佑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咂了嘴巴两下,有些没想到。 随即手指轻扣桌面,配合铜锅里煮沸的汤泡,一下一下地敲击,极有节奏。 “姜兄,你知道我的,没什么坏心思,只要你说一句话,我今后定会百倍奉还……” 朱乐天停止自己的表演,跑到姜佑身边,乞求道。 在他的计划里,张载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火锅是一门新吃食,需要给大众接受的时间。 姜佑一开始的计划:先占领外城四县,继而攻占内城。 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可是现如今,有一个办法可以跳过这道天谴。 那就是张载在“天下第一锅”的字帖上落下自己的墨宝。 凭借张载超然的名声,定能大大缩短内城食客,接受火锅这种新吃食的时间。 这是一条捷径! “你先是不要脸了,继而又把脸扔在地上,狠狠踩几脚是吗?” 姜佑真的搞不懂朱乐天的心思。 起先毁约,死皮赖脸请求朱家子弟入学的事情,这已经够不要脸了。 这些姜佑都能接受,可唯独现在这一个。 朱乐天是把自己的脸狠狠踩了几脚。 “求求你,我只想让火锅少走点弯路!”朱乐天眼神诚恳,就差跪下来求人了。 哐嘡—— 椅子倒地发出的声响,是李洛阳。 这位朱乐天的把兄弟,从小光屁股长到大的,吃喝嫖赌也在一起,那可是无话不说的好兄弟。 “你——是——狗——吗?” 李洛阳咬着牙齿一字一句地说道,字正腔圆,在场的都听的清楚。 骂人未曾用很多言语,也未曾很激动。 可这四个字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却极强。 李洛阳早忍不住了,从朱乐天一开始背信契约开始。 商人逐利没错,可也要讲诚信。 没有诚信,不受信诺的人是走不远的,这是李老爹交给李洛阳的道理。 “你也帮我求求,人一旦认真起来,没什么不能付出的,是吧,洛阳?” 朱乐天一脸痴汉相,像极了精神不正常,受了刺激的精神病。 可他的话似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他可以为了火锅不顾一切。 “你是狗吗?” 李洛阳再一次将这句话说出口。 这一次没有感情波动,可愤怒溢于言表。 若不是在山河苑,拳头已经落下,落在朱乐天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 差不多二十年的相交,原以为他只是有些摆阔罢了,平日里就喜欢喝茶悠闲,像个老大爷一样。 不曾想到他原来是这样一个人。 这样的人疯狂! 无比疯狂! 为了他的火锅可以献出一切。 不惜一切代价! 第267章 商人 月色幽幽照在湖中的山庄中。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处在湖中央建成的平台上,四周都是寂寥平整的湖面。 冬日黑夜,湖水结冰,波光粼粼。 青梧踩着咯吱咯吱作响的木栈道,由远及近,未至山河苑,便瞧见二楼一人影。 顺着小红楼外的楼梯,提裙摆慢慢上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走至陆云起身边,她微微一福身子。 紫衣陆云起背负双手,俊俏的一张脸映着清冷月色,更显得英气十足。 五官端正,平时作男妆,不威自怒! “你怎么看?” 问题没有任何指向性,不过青梧跟随陆云起已久,二人心意相通。 青梧低头,沉声答道:“他比任何人都善于隐忍,不过这次隐忍过头了,只会让旁人觉得我们上将军府好欺负。” 朱乐天毁约在先,而姜佑应该站出来驳斥,而不是一味的退缩,拿钱息事。 “不。”陆云起秀气一吐。 上前半步,一只手扶着廊道栏杆,迎面冷风,额前两缕秀发随风飘舞。 “以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此刻我觉得他不是善于隐忍,而是旁人没有触犯到他的逆鳞!” “逆鳞?” “嗯。”陆云起胸有成竹,噙起嘴角笑意十足说道:“至少钱财不是!” “青葵!” 青梧聪慧,既然钱财不是,那必然是姜佑十分看重的东西,那只有那个憨丫头了。 “可以试试。” 青梧领命,回身步下楼梯。 青梧重新出现在一楼前厅,并未引起多大注意。 只是青葵奇怪,小声问道:“青梧,你怎么从楼上下来了?” 刚才她分明是从正门出去的。 “秘密!” 青梧两个字回答问题,然后招手叫青葵凑过来,要讲给她听。 憨丫头一瞧,果然上当,屁颠屁颠地挪动小步子凑前。 歪着脑袋,准备听青梧讲述秘密。 一股奶香味直冲鼻腔,青梧有些受不了,她还是和陆云起一样,喜欢清淡一点的香味。 “什么呀?”青葵侧过耳朵,准备去听。 哪知青梧少见的一翘嘴角,邪魅一笑。 然后忽然左脚绊右脚,身体不受控制,撞向青葵。 青葵反应不及,被撞到在地,膝盖磕了个结实。 这大冬天忽然来这么一下,膝盖钻心般的疼痛让青葵一时无法站起来。 看上去马上就要哭了,眼泪汪汪的。 山河苑中突然来这么一下,众人一时恍然。 唯姜佑反应极快,赶忙起身去扶,他的小团子受一点儿伤,他都心疼的不得了。 弯腰小心翼翼把青葵扶起来,姜佑柔声道:“不要紧吧?疼不疼,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看一下?” “要不我抱你回房吧?”姜佑干脆些。 直接抛下厅里的一众人,想要把青葵横抱起来送进房里让她歇息。 无微不至的关心,让青葵心里暖暖的,也羞红了脸颊,心里嗔怪姑爷说话真是不注意场合。 大家还都在呢。 “咱们进去吧?”姜佑准备抱起青葵。 “你不能走!” 一声厉喝响起。 跌倒在地,和青葵待遇完全不同,没人去扶的青梧脸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朱乐天大吼一声后,一个箭步上前,便抓住姜佑的胳膊,不让他走。 他若是走了,自己的火锅可怎么办。 他还没有回答张载的问题。 只要他说答应,那张载就会落笔。 姜佑下意识地举臂摆脱,哪知道朱乐天不依不挠,死拽着姜佑不让他走。 这一来二去,一个胳膊肘蹭到了青葵的脸上。 登即! 姜佑眼中厉色一闪,出脚极快。 一脚蹬在朱乐天的肚子上,让他弓成了虾米状。 姜佑把朱可天一下子踹翻在地,然后赶紧去查看青葵被蹭伤的脸蛋。 其实也不要紧,没有明显伤口。 不过看起来红了一块。 …… 朱乐天走了,是被姜佑一下一下地踹出山河苑。 他查看完青葵的脸上的伤势后,脸色更厉,满脸盈满煞气,瞧上去极为不好惹。 众人也不知道他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连青葵也不能理解。 朱乐天刚捂住肚子站起来,就又被姜佑一脚踹翻在地。 一脚接一脚,直到朱乐天一屁股落在门槛外边。 然后姜佑侧身,凝眉怒目,指着朱乐天的鼻子发狠道:“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忘!” 李洛阳眼瞧情况不对,就赶紧扶着朱乐天逃出山河苑。 一路奔逃至上将军府外。 好大一会儿,朱乐天才从腹部的疼痛中缓过神来,这一路还是多亏了自己的把兄弟。 要不然非得被突然发疯的姜佑踹死不可。 扶着腰,弓着背,衣衫上尽是大脚印,可谓是狼狈至极。 一早梳的齐整发髻都有些歪了,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朱乐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洛阳,还是你好,咱们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 李洛阳突然发难,一路把朱乐天扶出来,是他作为兄弟最后的一丝情义体现。 此刻,应该到这两位一起磕了头的把兄弟算账的时候。 “你干什么?”朱乐天满脸疑惑不解道。 李洛阳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上前拽紧朱乐天的领口,将他的脸按在石狮子上,发狠道:“你今日所作所为,无耻至极,我李洛阳没你这个兄弟。” “哈哈哈,我无耻?”朱乐天戏谑笑道。 他想反抗,可没有李洛阳的力气大,只能胡乱扑腾,依旧被按在石狮子上。 “你不仅无耻,更是下作,明日我便请求我父,与你朱家断绝兄弟之谊,你我今后便是陌生人!” 李洛阳之所以没在山河苑里爆发压抑许久的情绪,就是顾忌最后一点点的兄弟情谊。 二人拜过把子,在双方父母之前磕过头。 若是不出意外,一辈子都和亲兄弟没两样。 可今日朱乐天闹这么一出,李洛阳算是看清了,就当自己以前瞎了眼。 “为了一个外人,你竟然?你敢吗?” 朱乐天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李洛阳,扶住石狮子吼道。 “你不懂我,一点也不懂,商人也该有个商人的样子,而你不配做商人!” 第268章 藏拙 “先生请自便,学生先进去了。” 姜佑几脚踹走朱乐天,随后便准备扶膝盖磕伤的青葵回屋。 青葵脸皮薄,在外人面前做不来和姜佑太过亲密的动作。 所以只是叫姜佑扶着自己,两人一瘸一拐地回屋。 点亮蜡烛。 青葵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膝盖一阵阵地疼痛让她不禁皱紧疏浅的小眉毛,小脸蛋红扑扑的。 姜佑蹲在床柜边,打开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瓶不明液体,打开盖子闻了闻,确认无误后会心一笑。 转身走到青葵面前,在她旁边坐下,他将青葵的双腿慢慢抬起,放在自己的腿上。 然后不顾小丫头愤怒的眼神,脱去她的白色袜子,露出一双小巧玉足。 玉足小巧玲珑被握在手心,青葵整个身子没来由地一颤,心尖一痒,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眼神恍惚,不敢去看认真的姜佑。 姜佑此刻正人君子,并未发现青葵的异状,脱去袜子后,便顺着裤角慢慢地往上,将裤子褪到膝盖位置。 膝盖红肿,没有破皮。 不经意间瞄见这对圆润紧绷的小腿,姜佑眉毛一挑,嘴角露出笑容。 在手掌心倒上不明液体,左右掌来回揉搓,直到手心发热。 “稍微有点疼,忍一忍。”姜佑抬头对上青葵躲闪的眸子,关心道。 青葵抿紧下唇,“嗯”了一声,小若蚊吟。 沾满药液的双掌覆盖上膝盖被磕伤的地方,青葵猛然吃痛,往后一缩。 原以为痛感会持续很久,但渐渐的,膝盖处传来的温热让她双腿酸软酥麻。 身边男人的揉搓力度刚刚好,就像按摩一样,神情专注而认真。 他很害怕自己受伤吧……青葵偷瞄一眼姜佑,心里想到。 同时涌起一股暖意。 ………… …… 落寞孤寂背影越走越远,直至消失在街道尽头,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上将军府外。 扶着石狮子的年轻人眼神慢慢沉寂下去,像一颗石子慢慢沉入湖中央。 容貌平平无奇的朱乐天,背靠石狮子,慢慢坐下来,胸口的疼痛让他时不时轻哼两句。 他将脑袋埋在双膝间,这样大约持续两刻钟。 他心中现在只有一种感觉。 朋友没了,兄弟没了! 某一刻,他重新抬起头,坚定眼神。 胡乱的抹抹脸,让自己振作起来。 现实不允许他懦弱无能下去。 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捂着阵痛的胸口慢慢向朱家走去。 朱家。 灯火通明。 朱家是长安县有名的富户,光伺候的下人,奴婢加起来都有一百来个。 朱家是个大家族。 当代家主朱剋,有兄弟三人,老家主死之前,把管家权交给老大朱剋。 让他照顾好自己的两个弟弟。 这么多年过去,朱剋做到了他父亲所托。 朱剋兄弟三人向来和睦,齐心协力,近三十年将朱家一跃提为长安县数一数二的大门户。 老朱家今晚有贵人登门。 此人着墨色缎子袍,脚踩虎头靴,个子不高,年岁约摸三十上下。 未蓄胡须,面皮白净。 手上无茧,一看就是富贵命。 他自称童集。 温暖如春的宴客厅,童集斜倚在雕花榻上,眼神转来转去,细细打量富商朱家的摆饰。 末了开口道:“朱员外,你府中不过如此,比起内城,还差的远。” 语气多是轻蔑之色。 童集来自内城,是工部侍郎童夫尧的二儿子。 而童夫尧就是巽山背后真正的卖家。 朱剋小心谨慎地候在一边,在外他是受人尊敬的朱员外,而此刻他只是来自内城大人物边上端茶送水的角色。 他要是觉得不服,尽管直起腰说话。 可那样,偌大的朱家,就会被一个在工部拥有实权的大人物给记住。 “是是是,外城粗鄙之地,不敢污了大人的眼睛,来人呢,把多余的物件撤了。” 朱剋陪在一旁笑道。 圆滚滚,微微隆起的肚子也极力收缩,满脸谄媚之色。 “罢了。” 童集轻飘飘地说道。 拾起边上小案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当即又全部吐了出来,茶水苦涩,简直咽不下口。 “待客之道?” 童集语气微冷,多是责怪之意。 朱剋也没有办法,这是家里最好的茶了。 “罢了罢了……”童集看朱剋样子,想他一个商贾也不敢怠慢自己。 也怪这外城粗鄙之地,没有好东西招待。 童集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父亲今日让自己来这里,去威胁一个富商。 朱剋候在一边,如坐针毡,时不时扭头朝门口看看。 心里急道:怎么还不回来,怎么还不回来…… “办事的人靠谱吗?” 耳边传来童集的声音,朱剋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凑前低眉说道:“靠谱,大人放心。” 这次他是派自己儿子朱乐天去办这件事的。 朱剋可以谁都信不过,但他一定能信得过自己的儿子。 朱乐天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副纨绔子弟作派,实则藏拙之用。 这样才能让朱家其他两房放松警惕,让他们觉得大房这一脉无人可继。 多年的藏拙,朱乐天的两位叔叔已经认定自己的大侄子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废物。 所以他们并未多上心,也自知大房一脉强势不了多久。 所以朱剋才能把持朱家这么久而不出问题。 那两房的当家人就是在等朱剋自然死去,朱家的大权自然落在他们手中。 商贾家族的争权夺利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眼,朱剋作为大房一脉,现任朱家家主。 心眼比谁都多,让自己的儿子朱乐天藏拙也是其中计谋之一。 不过内城的大人找上了门,他不得不派出自己最看中的人去行事。 和其他两房争权夺利事小,家族长久之计为大! 一切隔阂与明争暗斗都可以暂且放下。 “听说是你的儿子?” 童集翘起嘴巴,斜眼看着朱剋。 朱剋点点头,额间不经意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看得出来,他很紧张。 “我又听说,你儿子不太靠谱!” 童集以陈述句语气说话,话语间充满挑衅意味。 “犬子为人确实不靠谱,但在外办的事,大人尽管放心。”朱剋赶紧弯腰,双臂伸出,拱手急道。 “你这话前后矛盾,让我一时很是怀疑啊?” 第269章 我还是你家小姐夫君 说实话,童集在找乐子。 在这里等消息实在无聊。 茶水和点头没办法和内城的比,婢子一个个看着就没胃口。 童集很无聊,无聊的时候他就喜欢找人说话。 朱剋亲自作陪,唯他这个老狐狸能与来自内城的大人物一较。 虽说占不到多大便宜,但不易出差错,不会将朱府带进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几句话的功夫。 童集就把朱剋给绕了进去。 让他自己说的话前后矛盾。 随后,朱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淌,脊背湿透,衣物全部贴在后背上,黏糊糊的。 强大的压力之下,朱剋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朱乐天身上。 希冀自己的儿子快点快来。 带来利好的消息。 打消童集的顾虑。 “对了,听说朱掌柜当初开店时候,提出与上将军府的赘婿五五分成?” 童集蜷着双腿坐姿,像念经的僧人。 没个坐像。 但朱剋可不敢开口胡乱言说什么,只能心里称赞一声:真性情! “是!” “嘶——” 童集白净的面庞露出少许疑惑,捏着自己的下巴奇怪道:“你是个做生意的……赘婿不过只出了个主意,其他的可全部都是你的,竟要五五分成?” “他拿上将军府的名头威胁你了吧?” 除开这个原因,童集想不到还有什么让朱剋答应这个不合理的分成要求。 “没有,我自愿的。” 朱剋不擅说谎,这次也没有。 五五分成,真的是自愿的。 因为正如童集所说,自己是个商人。 商人有时候的眼光独特,发现常人所不及的商机。 而火锅就是朱剋迫不及待地提出五五分成的前提。 他相信,自己要不是下手早,给对方允诺的利润更大,怕是姜佑就要和别人合作。 姜佑既没有威胁自己,而且还亲力亲为地完成了第一家店的布置。 至今,朱剋都认为,大通街的火锅店是非常成功的一家火锅店。 后来开的几家,都赶不上它。 它的内景布置前沿,别具一格,一些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对其称赞有加。 事实证明,姜佑也是个成功的商人,不过被一些因素束缚,施展不开手脚。 只可惜…… 朱剋心里摇摇头,可惜不已。 可惜今后成了对家! 成了仇人! 而这一切都是工部侍郎童夫尧一手造成的。 不多时,狼狈的朱乐天推门进来,递给朱剋一个事情办妥的眼神。 “大人,事情办妥了。” 童集一听,开心一笑,起身就要走。 这外县粗鄙之地,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你就是朱员外的儿子?” 临出门前,童集看了朱乐天一眼,好奇问道。 就是这个人让朱剋很放心! 他倒是想瞧瞧此人到底有何特别之处。 “是。” 朱乐天胸口的疼痛,让他眉头紧蹙,嘴皮子时不时地颤抖一阵。 “今日被打了?” 童集看朱乐天锦衣上的许多脚印,猜道。 “有所收获,就有所付出,小事。” 朱乐天强装镇定,直起身子拍拍衣裳上的鞋印。 现在他还在奇怪,姜佑下手怎么就这么狠? 之前那些狠话对他一点作用都不起,临到了只是耽误他去查看小丫头的伤势,这人就不分青红皂白,下脚极狠。 他差点没遭住姜佑的这几脚。 “行了,你比你老爹强!” 童集看了倔强的朱乐天一看后,将双手负在背后,抬脚出了门。 朱剋赶紧跟上,亲自送童集出府。 屋里的人走后,朱乐天再也忍不住了。 趴在软榻上,轻声哼唧起来。 他觉得自己最少断了一根肋骨什么的。 额头虚汗直冒,要是有镜子,朱乐天觉得自己脸色肯定很苍白。 “呼……”重重吐了一口气。 他翻过身子,躺在软榻上,侧脸看着屋里的摆件。 今日所做,完全违背本心。 不仅失了姜佑这个绝世商才,更丢了多年的好兄弟。 可是没有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朱家只是商贾,无权无势。 而姓童的,住在内城,只要稍稍动动手指,就能碾死自己。 所以朱家不得不做出妥协。 单方面终止和上将军府的合作。 …… 小屋里,气氛逐渐缓和。 姜佑面貌俊郎,如今面露忧色,双手给青葵的膝盖上药,做按摩。 把她按的舒舒服服的。 膝盖发热,酥麻痒痒的,青葵皱起的小眉毛终于舒展,露出甜甜的笑容。 小巧玉足搁在姜佑的怀里,放在他的腿上。 不经意间碰到不该碰的东西,有点硬,这时青葵会偷偷观察姜佑的神色。 在她的眼里,姑爷在外如圣人,在内如疯魔。 是个老色痞子了。 方才小脚碰到他的……他不可能没反应。 姜佑下意识地往后退退,再按摩一阵后,便将丫头整个塞进被窝里。 给她掖好被角,关心道:“今日好生歇息,姑爷晚些时候再回来。” “姑爷要去干嘛?” 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青葵,不解问道。 姜佑替青葵捋顺额碎发,嘴角带笑:“回来再告诉你,快休息吧。” 说罢,便起身离开屋子,顺便带上门。 前厅里,残局已经收拾完毕。 长桌上崭新如初。 若不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锅的味道,谁能想到如此干净整洁的地方,半个时辰前还在宴饮。 二楼人影绰绰。 一咬牙,姜佑提着衣摆。 “噔噔噔”。 气势汹汹地上楼,在门口遇见了伸臂拦人的青梧。 这丫头双臂伸开,像个高傲护崽子的老母鸡。 脑袋微微扬起,面色很冷。 不过此刻这个姿势,加上这个微冷的表情,莫名的有些可爱。 “禁止上楼,小姐已经就寝!” 青梧不让姜佑乱闯,实际上,姜佑搬来山河苑,陆云起立过规矩。 姜佑只能在一楼范围活动,二楼没有陆云起的允准,禁止进去,否则后果自负。 在山河苑生活这么久,姜佑一直很守规矩,从未越距。 不过今日破例! 因为心中憋着气。 “让开!” “不让!” “我是你家姑爷。” “那又怎样?”青梧坚持挡在面前,心里吐槽:你还是小细作呢? “我还是你家小姐夫君!” 青梧听罢,一时无语愣住。 第270章 真实身份? “我是你家小姐的夫君,也是你的主子!” 姜佑很有底气再重复一遍。 然后他一把拉开挡路的青梧,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巡视一圈,才在书桌的方向寻到那抹熟悉紫影。 快走几步,来到书桌前,姜佑双手撑着书桌,咬牙切齿道:“给个说法!” 陆云起衣裳规整,脑后单马尾高高竖起,玉簪束发,一副英相。 坐在书桌后,眸子上扬,略微不解:“说法?” “别给我装蒜,今天是不是你安排的!” 姜佑戾气更盛,要不是看在陆云起一个女人的份上,他早就动手打人了。 “笑话!”陆云起合上手中的《射雕》,不屑地瞥了盛怒的姜佑一眼:“今日酒局,是你安排的,李姓和朱姓小子也是你请过来的,闹成现在这个局面,你是不是要给本将军一个说法!” 火锅店生意中断。 上将军府只拿到了一万零一两的赔偿。 哦,还不对,应该是只有一两的赔偿。 方才散场之时,李洛阳将桌子上的一万两银票偷偷塞进自己荷包里。 说是要回去开展“客栈计划”。 上将军府的一大财源被断,陆云起关心至极,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姜佑。 “你还装?我好心为你留住张载,你却这样……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而且还设计试探我,我差点就死在你手上了。” 姜佑想起了在梧桐街的时候。 那个院子里,徐彪本可以轻松解决七戒,但一反常态,将自己一个人独自留在院子里和七戒对峙。 要不是学了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和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加持。 怕是在七戒手里一招都撑不过去。 而这一切,背后都是陆云起的筹划。 她想试试自己的武功,于是把自己扔在了一个凶残至极的和尚面前。 万一,万一徐彪反应不及,自己岂不是就交代在那里了。 “一个小小细作,本将军想杀就杀。” 陆云起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 “我不是细作!” 姜佑右掌握拳,一拳砸在书桌上。 “砰” 笔架上的笔全部被震掉,陆云起也被突如其来的一拳一惊。 微微张着嘴巴,忘记合上。 她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人,男人五官分明,上好的模样胚子。 只是此刻暴怒,失了一部分理智。 “姜佑。” 陆云起眯眼轻声喊道。 忽而执笔对准姜佑,主要是边上没有趁手的家伙式,要不然,就是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你不是细作,那你是什么?” 姜佑深呼吸几口气,回过神来,眼神躲闪。 陆云起不依不饶,将笔尖对准姜佑的眼睛,他的眼睛往哪看,笔尖的位置就移到哪。 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一个从未引起自己注意的秘密。 姜佑是细作! 但是这个事情的真伪性从未有人去查证! 姜佑是个真细作,还是假细作? 这谁又能说清楚? 一开始,陆云起怀疑姜佑不是自己年少时分遇见的少年郎。 因为述职归来,姜佑所行之事和记忆都不是原来的那个姜佑,完完全全就是另外一个人。 陆云起想当然地认为姜佑是冒名顶替,是个假货。 试问:谁有这么大的能力找来和姜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幕后那些人又在图谋什么? 后来经过双方坦白,姜佑自个承认他是细作,是皇帝派到上将军府监视的。 而当时的陆云起虽然有过怀疑,但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十分幸运。 因为好色的姜佑贪图自己的美貌,选择反水,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之后事情慢慢发展,姜佑为上将军府效力,在外做生意还债。 以表诚心归附。 姜佑细作的身份自此被烙上。 “说,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陆云起一甩头上马尾,眼神锐利如鹰,盯得人心里发怵。 反正姜佑是接受不了这种眼神。 目光慌忙避开,伸手摸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心虚。 说实在的,姜佑的演技也不太好。 这般心虚模样,论谁也要追根究底。 “天色已晚,上将军累了吧,要不咱们各回各屋,睡觉如何?” 姜佑恬不知耻地一笑说道,抬脚就要逃离二楼。 真是太可怕了。 女人抓细节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刚才不过是说了一句可有可无的话。 她就敏锐觉察到不对劲,继而揪住不放,而且还要深入下去。 看姜佑要跑,陆一脚踩住板凳,紫影身形快速闪过,瞬间闪至门口。 然后“砰砰”两掌,力度不大,但威力不小。 姜佑的身子倒飞出去,双脚来回后撤。 身子抵到书桌方才停下。 一条修长的腿当头劈过来,姜佑躲闪不及,被陆云起用脚踩住胸口。 身子抵在书桌上不得动弹。 “想跑?” “没想跑。” 陆云起也不客气,踩在姜佑胸口的脚微微用力,姜佑吃痛不已,连忙摆手:“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陆云起这才没加大力度,只是上半身微微前倾,仔细打量姜佑的这张脸。 这世界怎么可能有两个人长得这么像? 会不会是人皮面具! 可瞧这张脸没有什么瑕疵,是天生的。 …… 咯吱—— 青梧惯例拿着托盘进来,上盛一杯清茶。 余光瞥见: 姜佑被压在书桌上,小姐搞了一个一字马的姿势,难度系数极大。 二人的脸都快要贴在一起了。 “呃……”青梧眨巴眨巴眼睛,不喜言笑的俏脸不知此刻该表现出什么神情才好。 这两人这是干嘛呢? 这种姿势很……某个书上有过,听说是女子身体特别柔软才行。 “说,你到底是干嘛的!” 陆云起手里拿着毛笔,蘸了墨,悬在姜佑的额上,逼问道。 丝毫不避讳闯进来的青梧。 反正在她眼里,青梧是自己人,这些画面让她瞧见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佑抿紧嘴巴,将脸侧到一边,不语。 “方才不还极有气势吗?” “你说话呀!” “说话。” “喂!” “小细作,你闭眼干嘛?” “睁开眼睛,本将军问你话呢。” 青梧上前,沉声建议道:“小姐,此人嘴硬,想是问不出什么话,没有利用价值,要不找个坑把他埋了?” 姜佑猛然间睁开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边上的青梧。 第271章 白玉京的仙人 青梧绝对是个狠人! 动不动就要把人给埋了。 姜佑重新睁开眼帘,满脸赔笑道:“我真的是个细作,没骗你们。” 陆云起已经动手,手中悬笔,在姜佑的额头上胡乱添上几笔。 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悦然额上。 陆云起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大作,才将腿放下,但是命令姜佑不许动。 要不然就真的把他给拖出去埋了。 “你画什么都没用,我不吃这一套。” 姜佑猜,陆云起大概率在自己额头上画了一只王八。 这是对读书人的羞辱。 不过姜佑不在乎,在他眼里,这更像是情趣。 要是在床上就更好了,互相画。 咳咳咳……回归正题。 …… 陆云起很想搞清楚姜佑的真实身份,因为姜佑刚才说漏了嘴。 他说自己不是细作。 “你若不说,本将军就把青葵给……”陆云起手作刀状,往自己脖子上一抹,示意道。 姜佑先是“切”了一声,毫不在意,双手搁在肚子上,手指转着圈圈。 安安心心地面朝上,仰在书桌上接受审问。 香气如兰,空气里弥漫二女身上的味道,姜佑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 “我不相信。” 陆云起不会把青葵给咔嚓了,所以姜佑不上当。 “要不试试?”陆云起威胁道。 “别闹。”姜佑笑道。 “我亲自来。”青梧低眉,拱手请道。 陆云起一时意外,不过旋即点点头,算是应了。 青梧不再多作表情浪费,回身出门。 眼见青梧越走越远,姜佑心情复杂。 陆云起不会,可不代表青梧不会。 这狠心丫头的心可是石头疙瘩长的。 绝情无比。 “慢着!” 青梧收回一只刚刚跨过门槛的脚,因背对二人的缘故,继而邪魅一笑。 “说!” 陆云起帮腔,威胁道。 姜佑直起身子,拍了拍胸口的脚印,一用力,屁股落在在书桌上。 比站在地上的陆云起高了半头。 陆云起虽然不满姜佑的行为,但为了能从他嘴里听见实话,默认他的做法。 他先是挠挠脖子,表示很为难的样子,而后神情突然正经起来。 一手指天,语气低沉:“你们相信白玉京吗?” 白玉京? 相传在九天之上,是为仙界。 这不是胡扯吗……陆云起当即就又要发飙。 “白玉京上有仙人,我就是其中之一!” 陆云起立马给了一个类似这样的的“(¬_¬)”表情。 好像在说:你瞧我信不信? 但姜佑已经在路上,不能回头,继续瞎编。 “那你们应该晓得姜二郎吧?” 姜二郎? 姜佑的师父。 按姜佑所言,是一云游老僧,行踪飘忽不定! “姜二郎是我胡诌出来哄骗世人的,姜二郎所著《三国》其实是我写的。” “上将军,您总不会相信我一个细作能写出《三国》巨作吧?” “还有不久前的百院大比,数科,那些奇怪的定理,也是我想出来的。” “因为我是仙人,来自白玉京。” “我知道许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我能创造出这个世界上没有的东西。” “我是仙人下凡,是来拯救你们的……” “停!”陆云起叫停打住,她需要一段时间缓一缓,认真想想,捋捋这其中的关系。 首先,刚才姜佑震怒情急之下,承认他并不是一个细作。 这点大概率是真的。 因为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大多出自内心深处,下意识地说出。 其次,姜佑真的很在乎青葵,这点也没错。 还有就是“白玉京”“仙人”? 姜佑是扯谎找不到好一点的借口了吗? 连这些小孩子都不相信的话,此刻说出来企图蒙混过关! …… 黑夜寂静,窗外的风一阵阵的。 月色清晖洒在廊道上,惨白而冷淡。 屋子里也是如此,没有一点点人情味。 只有算计和反算计。 陆云起眯眼在想,在思考,该信姜佑口中的哪句话,不信哪句话。 “呸——” 青梧率先反应过来,恼火的很,指着姜佑的鼻子对陆云起说道:“小姐,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亏咱们还相信了他大半年的时间……把他杀了吧,免得再生变故。” 陆云起想想也是,略微抱歉地说了一句:“实在对不住青葵,但相信她是能理解我的……” “???” 陆云起深吸一口气,微微隆起的胸脯渐成形状,像是做了某种艰难决定。 姜佑慌了。 一时慌了神。 好像玩脱了。 在脑中酝酿语言,思绪飞速发展。 “我真是从白玉京来的,我和你们不一样,要不然我脑子中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你们要相信我呀。” “我没必要骗你们的,都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之间也算是真根知底,没有情义,也有友谊不是。” “我就是条咸鱼,就想躺平而已,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姜佑。” “上将军,你见多识广,总该信我吧。” “还有你青梧,你聪慧明事理,也该相信我。” “姜二郎是我,我即是姜二郎!” “我若细作,不可能作出那等惊世之作,我脑子中还有许多,你们若想知道,我愿意无偿捐献。” “……” 青梧偷瞄自家小姐一眼,发现自家小姐正在极力掩饰,怕是她心里都乐开了花吧。 一整个上将军府,都是戏精。 演技最好的还数自己跟小姐。 若是配合起来,什么事情都能搞个水落石出。 刚才说要杀青葵的话,二人心意想通,这不就诈出了话。 只不过姜佑所言,过于蹊跷,过于神秘。 常人只会认为他在瞎说。 还不带脑子的那种。 “咳咳……” 陆云起手掌成拳,握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白玉京?” 姜佑点点头。 “仙人?”陆云起指指姜佑。 姜佑还是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在大端朝,不出意外,他就是个仙人。 脑子中储存的海量先进知识,都是这个时代的瑰宝。 “来自白玉京的仙人喜欢上了一个丫头?” 陆云起轻笑一声,摇摇头。 姜佑咂嘴,他也觉得这样解释很扯淡,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第272章 唠唠嗑 …… ps:现在是2月10日。 给我写郁闷了,卡壳了。 所以瞎搞点,来唠唠嗑。 半夜三更,还有些害怕。 终于回家了,手再也不冷了,能认真码字了。 不过最近事情有些多,很忙,怕来不及码字更新。 求求不要骂我。 千万不要断更呀。 求求老天爷了。 咳咳…… 首先回答一下几个问题: …… 逻辑问题。 我觉得我的逻辑并没有什么错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按我自己想的写的,不接受反驳。(死不承认) …… 女主角的问题。 姜陆线之所以不好看,是因为二人之间没有爱,有的只是互相利用,互相算计。 陆云起背负家仇,在京城立足未稳,府里突然又冒出一个细作。 她会怎么想:有人要害我。 所以她对姜佑没有一点好感,若时机成熟就会杀掉。 可又怜惜青葵,所以一忍再忍。 但我会慢慢圆回来的。 前期有多么冷淡,后期就有多么甜。 谁不想拥有甜甜的恋爱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写着写着,女主角就变成了这样一个不招人喜欢的角色。 可能我心里有问题。 见不得大圆满的结局。 …… 姜佑对陆云起的态度问题。 谨小慎微,加些沙雕,这是一开始的设定。 不过写着写着就感觉不对劲,跑偏了。 但是我保证,姜陆最后肯定会在一起,不过前期处理的像一团屎一样,要给自己一巴掌好好反省一下。 总之一句话:陆云起是我大老婆,我就是害怕她。 她说一就是一,他说东就是东。 老婆老婆最大。 最主要她会一字马! …… 武功问题。 一开始没考虑这本有武功设定,按就是个经营类的爽文。 (好吧,打斗场面俺不会写,好羡慕那种有画面的打斗场景,我要认真学习啦。) 前期第七章提到一个“符术”,本来想搞一个高端点的斗法。 但写着写着就给忘了。 算了,以后还是肉搏战吧,拳拳到肉,不服就干。 由于姜佑武功小白,所以武功应该有偏向性。 这点书友说的很对。 目前考虑“速度+老阴比+百毒不侵+软饭”的组合。 唐横在手,天下我有。 感谢温老大送的宝刀一把。 6666 这软饭吃的可真香。 …… 关于女主的问题。 这确实是一本后宫多女主推倒文。 不过我对象劝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对一多好呀。 我果断拒绝。 爽文嘛,就要推倒不可能推倒的,那才有爽感。 嗨,男人真是败类,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第一个攻略是青葵。 这丫头傻白甜。 软软萌萌的妹子,吃的很多,想养一个。 前期搞点小黄色。 在中期还设计了一场催泪情节,敬请期待。 后期大圆满。 完美! …… 后续情节发展的问题。 生意+权谋+日常 生意肯定会越做越大,首富跑不脱,挣钱就挣最大的。 仇人也会一个个地除掉。 日常也会一个劲地开车,开车技术我真的不太行,要学习。 别把我关进小黑屋就行。 …… …… 第一卷马上就结束了,大概在60万字左右。 很长,发生的事情很多,以至于我都在翻看以前写的什么玩意。 出场人物很多,立起来的没几个,很失败。 第一卷总的来说,是不合格的。 看来以后大纲得有,细纲也得有。 …… 如果各位有什么意见,可以尽情在群里或书评区留言,我看到会一一回复的。 …… 无聊搞了一个小番外,瞎7儿看吧: 题目:坦白局。 稍微抿抿嘴唇,陆云起神色有些期待地说道:“坦白从现在开始,反正无聊。” 姜佑耸耸肩,算是同意了。 “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相同,我问一句,你也要答一句。”姜佑看着陆云起的眼睛,诚恳地说道。 陆云起撩撩额边碎发,旋即点点头。 许久没有坦白了,前几次坦白都是姜佑处于劣势,被迫撒谎保命。 不过经历了千音院的事,姜佑有些释然,再像以往沉寂下去,还是当棋子的命,不如放手一搏,挣出个美好明天来。 轻轻嗓子,姜佑先问:“手掌上的疤怎么回事?” 陆云起下意识地将手藏在背后,有些没想到似的看向对面的姜佑,他问这个做什么? 姜佑面色平静,手掌抚着肩上的绒毛毯子,解释道:“我想知道。” 陆云起突然一笑,脸上扬了一个角度,有些忘我地笑着,不过怎么看,都有些苦意藏在这笑容里面。 下一刻,陆云起拿出藏在背后的手,将手掌,手背放在二人中间,仔细地给姜佑看。 “幽州几年,在战场上,是剑,是刀,是矛,是盾……打仗嘛,哪里有不受伤的道理。” 这些都是勋章,只是很难看罢了,因为陆云起是个姑娘。 姜佑背靠车厢,盯着那双满是疤痕的手,陷入沉思。 陆云起在某一刻收起脸上苦意的笑容,问道:“你们把姜佑到底怎么样了?” 这里的姜佑指的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姜家大郎,是那个年少时分就放大话,要娶陆云起的那个。 “不知道,不过应该已经死了。” 姜佑如实答道,自己魂穿过来,按照套路,原本的这个姜佑应该已经死了。 陆云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掩面,使劲地揉了揉脸,然后放下双手。 “还要继续吗?”姜佑问道。 第一个问题,陆云起就这样。 怕再问下去,她会崩溃亦或者不管之前的约定把自己给杀了,替姜家大郎报仇。 陆云起艰难地点点头,同时背也弯了下去。 “你和范家到底有何冤仇?” 第二个问题姜佑还是很直接。 陆云起和范家有仇,姜佑知道一点儿,但不太清楚,他想要从陆云起口中知道更多的实情。 以后面对范家人时,也好有所准备。 “时任御史大夫的范文谦害死了我爹,他们也一直想要除掉我,可这么多年,没找到机会罢了。” 是血仇了……姜佑想到,口中吐了一口气。 看来以后有的忙(未完待续) 第273章 解围 冬夜,窸窸窣窣。 也不知过了多久,漆黑一片的环境中,出现一丝杂音。 应该是湖上凌冽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黑夜中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什么东西,却能明显地听到一个女子的呼吸声,还有她翻动身体的声音。 老式的床板咯吱咯吱直响,让人浮想联翩。 再等一会儿,屋子里的人睁开了眼睛,手儿下意识地往身边摸摸。 空无一物。 吓得小丫头猛地坐起来。 沙沙沙—— 是丫头穿衣裳的声音,拖着鞋子,摸着黑,寻着记忆摸到了门口。 推开门走过长长的廊道,路过昏黄凄冷的前厅。 声音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有人在吵架。 扶雕花栏杆,青葵披着衣服,慢慢地走上二楼。 “白玉京的仙人喜欢上了一个丫头?是吗?”陆云起的声音传来,在质问。 “真的。” “你怎么看?”陆云起望向边上的丫头。 青梧摇摇头,抿着下唇。 姜佑嘴角露出几分苦意,无可奈何。 怎么自己实话实说了,不骗人了,她们就是不相信呢。 难道要解释“魂穿”“平行时空”,她们才会懂吗? “反正就是这样,爱信不信,随你们,天色也不早了,我要先睡了。” 姜佑摊手,请求下楼去睡觉。 被窝里还有个软萌的丫头等着呢。 要是她无意间醒过来发现自己不在,会担心的。 姜佑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身欲出门,哪知陆云起今夜非得想一探究竟。 小细作若是不把话讲清楚,她心里难安。 随手抽出在墙上挂的长剑,拦在姜佑出门的必经之路上。 咯吱—— 门被推开。 屋子里的三人齐刷刷地扭头望去。 “青葵?” 陆云起疑惑,下意识地收起手上泛着寒光的长剑,眉头渐渐舒展。 “小姐,姑爷……”眨巴眨巴如杏双眸,丫头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肉嘟嘟的脸蛋红红的。 身上披了一件衣裳,半滑落的状态,姜佑见状,赶紧去给她拉上,害怕她受凉。 “姑爷,怎么还不去睡觉?” 青葵放下小手,抬起下巴望着姑爷,不解道。 “这就去,这就去……”姜佑笑道。 陆云起微微眯眼,心里很想接一句“事情还没说明白,睡什么睡?”。 可这句话很显然是不能在青葵面前说的,只是面色冷淡道:“行了,今日到此为止,本将军乏了,都下楼歇息吧。” “多谢将军,将军也早点歇息,我先退下了。” 姜佑溜得极快。 说完话的那一刻,就拉起青葵的小手,推搡着她出门下楼,青葵连拜别的礼仪都还没来得及去做。 噔噔噔地下楼,这主仆两个没入一楼黑夜中。 就是不知道一会就寝的时候。 姜佑会不会拿出好东西奖励一下青葵。 毕竟青葵替他解了围。 …… 二楼重归平静。 屋子四角的蜡烛长燃,时而发出轻微的响声。 陆云起缓缓落座,吐了好几口气,才恢复过来。 青梧没有走,而是倒水递前,似是下定某种决心,说道:“小姐,长痛不如短痛,要不然咱们还是除掉他。” 府里埋下一个祸患。 这大半年惹了不少事。 明知他和姜郎的死有关,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代替姜郎的位置。 在上将军府好吃好喝伺候着。 陆云起眉目如画,修长的眉毛泛起寒意,忽而又沉寂下去。 她不是不想为姜郎报仇,只是情况复杂。 原本是顾忌姜佑细作的身份。 若是贸然杀了他,内卫司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派新的细作重新潜入。 府里死士人手有限,可没那么多精力去盯数不清的细作,他们还有正事要干。 可今日姜佑言说自己不是细作,是个仙人? 陆云起有所怀疑,只想搞清楚事情真相罢了。 可路遇青葵这憨丫头挡路,又不想在丫头面前…… 所以只得暂且将此事搁下,来日再找机会。 “除掉他?太便宜他了……我在想,他不是细作,那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青梧一时间陷入沉思,姜佑说自己是白玉京的仙人。 难道是仙人? 可这个想法一冒出,就被她快速否认。 鬼神! 这个世界上哪来的什么鬼神? “会不会是其他府邸派过来的?” 不是内卫司的细作! 而是其他府邸事先派过来,事后允诺高官厚禄。 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门客”。 每个高官府邸手底下都会养一批门客。 这些门客会的东西怪异,大多出身江湖,有个一技之长,想来易容成姜郎的容貌也易如反掌。 陆云起听罢,点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看法。 “其他府邸……确实比出身内卫司靠谱些,以前我就在想,内卫司用人极其严格,怎么姜佑就会中途对一个丫头动了情,现如今看来,出身其他府邸,倒是可信度高些。” “姜佑一介江湖人士,身怀异术,被某个府邸招揽进去当门客,恰逢我回京,某人觉得此人可以有大用处,故派了出来。” “姜佑与青葵朝夕相处,半途动情,也说的过去。” 总之一句话解释: 内卫司出来的细作:无比忠诚,断然不会节外生枝。 其他府邸的门客:江湖人士,状况不断。 “嗯。”青梧点头,可随即又说:“那温衡怎么解释?” 若姜佑的身份不是出身内卫司,为何内卫司的温衡要将唐横送给姜佑。 按理说,一个江湖客,一个内卫司司首。 怎么看都不搭。 怎么看都没有交集。 更何况二人有年龄差。 难道是温衡年轻时候遇见的人? 这也说不通呀。 陆云起端起白皙下巴,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会不会是温衡这个骚狐狸看上了姜佑,毕竟姜佑的模样生的确实不错?” 温衡柔媚,眉眼处净是不干不净的东西,一个媚眼,就能引得无数男人尽折腰。 最好男人这一口。 要不然也不会住在百花院花魁楼,夜夜勾引男人上楼。 然后用千奇百怪地手段杀了他们! 姜佑也是一样。 不过是被温衡看上了。 但是姜佑小白脸,俊朗如玉,翩翩公子世无双。 世间少有的美男像。 特别是这次内伤奇怪好了以后,那皮肤,女人看了都要羡慕。 一整个就是入宫能当公主面首的货色。 第274章 丫头,你在玩火 楼上还在纠结姜佑的真实身份,把他归结为某府门客,半道走上细作这条路的。 只是容貌绝佳,一时被温衡看上了。 楼下,两人合衣早已躺下,被窝里余温尚在。 床头小桌上蜡烛点亮,姜佑好看的唇角微微翘起,自动揽过身边的丫头。 让她趴在自己怀里,他的手则是轻轻摩挲丫头的背。 “丫头,姑爷我都对她们说了,我是白玉京的仙人,她们非不信。” 上次伤重,青葵也知道了姜佑的身份是细作。 不过姜佑表白,实话实说,以仙人自居。 憨丫头信了。 如今双手摸着姑爷腰间的赘肉,脸蛋贴在姑爷坚实的胸膛上,樱色小嘴“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你家小姐是个怪人!” 姜佑暖暖身子后,确定道。 青葵不明白,懵懂抬起脑袋,可一把又被姜佑塞进被窝里。 “为什么这么说?” 被窝里传来奶声奶气的音调。 姜佑叹了一口气,挠挠眉头又将手儿伸进被窝里,继续暖手。 “你家小姐戒心太重,觉得所有人都要害她似的,还有那个青梧小娘们,八成是她俩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这小娘们开口闭口就是要把人埋了。” “咯咯咯……” 言罢,被窝里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丫头躲在被窝里,笑的木板床一阵摇晃。 “有什么好笑的,我说的不对吗?” 轻抚青葵后背,姜佑蹙起眉头,觉得怀里的丫头笑点感人。 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没有啦……” 青葵好不容易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止住笑容。 她长长弯弯的睫毛微微颤动,因为在被窝里闷得太久的缘故,脸蛋红扑扑的,像喝醉了酒。 “就是觉得姑爷说的很对。” 姜佑没好气地伸手刮刮她的鼻梁,宠溺一笑:“真是替你担心,和这两个人在一起。” 青葵身边尽是虎豹豺狼之辈,而且还是女人。 最毒妇人心不是没有道理。 说不定哪一天善良可爱的青葵就惨遭毒手,被两个心中满是仇恨的女人给吃掉。 连渣都不剩下的那种。 青葵眼睛笑成了月牙状,趴在姜佑的胸膛上,使劲蹭了蹭,又说:“姑爷,我不要紧哒,小姐和青梧待我很好。倒是姑爷你,她们好像不喜欢你。” 听到这,姜佑也是一阵忧愁,情不自禁地咬着下唇,思虑接下来的对策。 反正,自己不受陆云起的待见,跟着,也不受唯主是从的青梧待见。 而这两个人在上将军府的分量数一数二。 相当于一二把手。 得罪这两个人,在上将军那还有好日子吗? 现在都要打要杀,说不定哪一天,她们不高兴,背着青葵偷偷把自己给埋了。 那才是无处说理去。 所以当务之急就是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只要对上将军府有价值。 量她们动手前也会三思。 挣钱还债? 姜佑抿抿嘴唇,这个短期可以,但若是债务还完了,那就彻底完蛋了! 还得再想。 姜佑在思考对策,青葵在看人。 姑爷好看的眉眼,泛若桃花,脸颊细腻,脸部轮廓分明,十分俊朗。 鼻梁高挺,嘴巴也好看,味道肯定很好吃…… 咽了口水,丫头舔舔嘴唇。 奇怪的脑回路。 然后往上蹭了蹭,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了一下,姜佑唇角流下口水印记。 大直男姜佑心尖一颤,浑身仿若触电! 心里在无声嚎叫:丫头,你这是在玩火。 平日里姜佑虽然亲过青葵,但那也是他主动强迫的丫头的。 每次之后,丫头都杏眼喷火,一副要吃了人的样子。 哪像这次,竟是主动的。 姜佑心里乐开了花,整个人都飘在了天上。 内心虽狂喜,但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依旧眉头紧蹙,在想事情。 他倒是想看看,丫头到底想干嘛! 这种假象让青葵愈发放肆,她伸出手指摸了摸姜佑的鼻梁,嘴巴,下巴,喉结…… 然后抿抿嘴巴,又舔了上去…… 是香甜的…… 娇嫩鼻息一下一下地喷在脖子上,姜佑只觉脸蛋滚烫,耳根子发红。 他觉得自己被一个女流氓给欺负了。 低眉偷看认真的青葵一眼,他就觉得好笑。 放在青葵背上的手也渐渐上移,放在了她雪白的脖子上,轻轻的揉捏。 “唔,咕咚~” 丫头嘴里呢喃,慢慢抬起眼睛,对上姜佑的眼睛。 脸颊瞬间绯红如血,眸子里亮堂堂。 姜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嘴皮颤抖地说道:“丫头,你到底要干嘛?” “没,没什么……” “???” 姜佑眨了一下眼睛,略微琢磨。 “你是不是不想我跟你家小姐生气?” 青葵抿着下唇,点点头。 一边是姑爷,一边是小姐。 她哪一个都舍不得。 她知道小姐时常误会姑爷,所以想补偿给姑爷,不让姑爷生小姐的气。 姜佑叹了一口气,捧着青葵的脑袋,盯着她的眼睛一动不动。 青葵是蛮国人,瞳孔异色,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这下便瞧,直摄人心魄。 青葵扑通扑通跳着的一颗心,将小手放在自己胸脯间,眼神躲闪,不敢对视。 姜佑挑挑眉,轻笑道:“我不会跟她生气。” “嗯。” “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青葵忙的偏头避开,水汪汪的眸子带着几分娇羞,小声道:“没有……姑爷你好不正经,我只是饿了,想尝一尝味道。” …… 我不正经? 姜佑扪心自问。 摇摇头否认。 现在是你主动啃我,想色色我,竟然说我不正经? “什么味道的?” 青葵觉得自己脸蛋快烫晕了,想了一下,抿嘴小声道:“没什么味道,不好吃。” 姜佑吸了一口气,鼻翼微收,然后捧着丫头的小脸,对准两瓣湿润晶莹的嘴唇吻了下去。 轮吻技,还是姜佑熟练点。 先是轻轻的,然后断断续续,时而来一个长吻,憋的对方喘不过气来。 手掌放在青葵的脖子上,让她脱不开身,只能被迫接受。 起先还一阵反抗,到最后干脆无动于衷,而且还有点小迎合。 她确定:一个人吃,味道确实不如两个人一起。 姜佑舔舔嘴唇,点点头:“挺好吃的。” 第275章 老树开花 屋中,蜡烛忽明忽暗。 照在二人绯红滚烫的脸颊上。 逼仄的小屋里,由于平时物件收纳的整齐,显得十分整洁。 青葵早已褪去外衫,身上只留了件贴身的轻薄衣物,衣襟因为刚才往上蹭的缘故,领口微开,露出里面天青色的小肚兜来,肚兜隐隐约约瞧见上面绣了几多粉色荷花。 脸蛋水嘟嘟的,能掐出水来。 细长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小幅度的颤动。 嘴里时不时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姜佑更甚,不知不觉光了上半身,用力吮吸樱色小唇,怎么都不够似的。 见时机差不多了,姜佑手掌从青葵微开的领口伸了进去,摸到了那件绣着荷花的青色肚兜,并持续向里探进。 青葵脸蛋充血,浑身被突如起来的冒进吓了一哆嗦,双手撑在床上,想要躲避开来,但谁知男人一个翻身,将她放在床上,另一手也探进领口,搂住了后背。 “我,我不要,不要。” 青葵反抗,可身体燥热的姜佑哪肯放弃,三两下就脱下自己的裤子,丢了出去。 “乖,很快就好了,闭上眼睛……” 姜佑尽量温柔,凑到怀里的小美人耳边轻语道。 青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胳膊肘撑着床板往后慢慢退,一个劲地摇脑袋。 “不行,不行……”越是这样,姜佑被拱起的火愈发旺盛。 用脑袋蹭了蹭青葵的脖子,嘴唇吮吸了下去。 “呀——” 青葵惊慌的叫道,可下一刻她白皙的脖子上就出现一撮红印。 “呼——” 姜佑抬起头,喘着粗气,若有若无的低语:“丫头,我想要。” “好难受……” 青葵抱着姜佑的脑袋,瞧着姜佑难受的样子。 心一横,好像做了一个艰难决定。 她在姜佑的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小声道:“你别出声,别被对门的小娘们发现了……” “嗯……”姜佑眨眨眸子。 青色荷花肚兜率先被丢了出来,接着就是碍事的薄裤。 良久,一声吃疼随着木板床咯吱咯吱的声响渐渐消散,灯火摇曳愈发沉浸其中。 隐隐约约好像有人说了一句:“呀,小声点,小声点……” “好,嗯嗯……” 幔帐垂下,屋中灯火摇曳,生息渐起。 …… …… 翌日。 东方已经泛白。 彻夜劳累的姑娘,在某一刻忽然被疼醒了。 雪白的玉臂慢慢伸出被窝,有些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嗯,呜……” 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天还没有大亮,带着清晨灰暗的光,屋子里静悄悄的。 睁眼看了看头顶的幔帐,周身暖烘烘的,但浑身上下却有点酸疼,特别是…… 眼睛慢慢清明,粉扑扑的脸蛋…… 姑爷很难受,我不忍心……于是叫他小声点。 她只记得姑爷兴奋地起身,抬起自己的双腿。 然后自己猛的痛了一下,之后就迷迷糊糊的,有些记不清了…… 昨晚…… 先躺着,然后被姑爷要求趴着,臀儿翘起来一点……再然后姑爷累了,不动了,骑着……很大声地在叫…… 无数画面一闪而过,让清晨疼醒的青葵一时无法接受,瞪大杏眼,望着幔帐,满脸羞愤。 怎么就让他得逞了? 那些姿势是…… 姑爷…… 还叫那么大声。 青葵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将脑袋又藏进被窝里。 仿佛这样,她就可以不承认昨晚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可是某处的疼痛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弓起背,皱起眼角轻声哼唧。 深呼吸几口气,才缓和过来。 未经人事,第一次的体验可不太好。 但是画面中的姑爷好像一个老手,坐在云端,像个…… 不知道该怎么说。 重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小手捏紧被子,偏头瞧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男人睡的香甜,嘴角带笑。 呼吸很是匀称,没有要醒的迹象,想来昨天是累到了。 呸呸呸。 青葵打打自己的小嘴。 偏头再看,青葵小眉头一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平躺着看不太清,青葵干脆支起手臂,仔细瞧瞧了瞧。 男人额间有只王八! 小王八! 昨夜因为屋子灯光太暗的缘故,看不很清,二人又有话要说,再加上额头上的王八太小。 所以一时被忽略了。 但早上这王八凸显出来,让青葵一时惊诧。 之后便是心里偷笑。 抿抿嘴唇,再多看两眼,青葵闭起一只眼,想了想后,就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不顾冬日的寒冷,两条一丝不挂的腿横跨过熟睡的姜佑,在屋里的翻找一通,然后像受惊地小兔子一样,重新钻回被窝。 暖了好一阵后,才恢复过来。 一番操作,原本的小王八变成了大王八。 不止额头上有,脸上也有,下巴上也有,满脸的王八。 “嗯~” 男人翻了个身,青葵吓得不敢动,大眼睛滴溜溜的。 还好,姑爷睡觉踏实,只是翻个身子。 可是刚才被窝里,精准到达目的地的手是怎么一回事。 微微隆起的胸脯被压着,很不舒服。 青葵撅起小嘴巴,十分不满。 咽了一口气,没去管那只手,继续自己的创作。 直到满意为止。 事后,还将作案工具一丢,扔进床底下,要是不仔细找,肯定找不到。 重新乖乖躺好,将姑爷的手放回他原来的位置。 可又觉得不对劲,于是又把手覆盖在自己某个部位。 闭眼,专心睡觉…… 又不知过了多久。 姜佑慢慢醒了过来,睁了几下眼,才勉强适应光亮强度。 瞧天色,已经不早了。 今日晨起练武的时间都耽搁了。 砸吧嘴巴,姜佑扭头看向里测熟睡的丫头,心里一阵暖意流过。 平躺在床上,姜佑回忆昨晚自己有些疯狂的举动。 咱也是老树开花了。 只是事后腰有些酸痛,看来任务艰巨,还需时常锻炼呀。 头也有些疼,许是最后冲刺的时候,用力过猛。 偏头又瞧瞧地上散落的一地衣物,没来由地咂咂嘴,一只手臂撑在床上,另一只手臂捞起衣物。 将它们放在床尾。 又扭过身子,认真注视丫头片刻,他发现丫头的脸蛋是真的圆。 粉扑扑的,微微有一种弧度。 捏着十分过瘾。 但现在没太敢,怕惊醒了丫头。 只能这么眼巴巴地看着。 第276章 空空一物的光景啊 事实证明。 姜佑还是没忍住自己的爪子。 伸出一根手指在青葵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地戳了几下。 脸蛋凹进去一个小坑。 手指缩回来,脸蛋重新鼓起来。 很好玩的感觉。 揉了揉鼻子,姜佑觉得还不过瘾,干脆掐住青葵的脸蛋。 啵唧啵唧! 捏的很爽。 这种东西吧,它会上瘾。 过把手瘾,姜佑无意间掀开被子瞅了一眼,然后惊呆了。 是空空无一物的光景啊。 姜佑看看身边的青葵没醒,又看了看被窝,咽了口唾沫。 本着一不做二不休,半跪在床上,将脑袋捂在被窝里。 慢慢地摸索下去…… …… 当姜佑再次露出脑袋时,发现青葵的表情是这样的。 (?_?) 正偏头茫然怒视。 姜佑扯着嘴巴,尴尬笑笑,一抹嘴上水渍,露出憨厚笑容:“醒啦?” 青葵气呼呼地翻个身子,双臂紧紧护在胸前,面朝里。 姜佑恬不知耻地从后面紧紧贴上,青葵一甩胳膊,满脸羞愤。 “哼。” “只是好奇,下次不这样了。” 青葵下意识地扭动圆润的大腿,湿乎乎的一片,眨眼想了想,没有说话。 姜佑的一条胳膊揽住她的小蛮腰,将嘴巴靠近,轻声道:“你疼不疼呀。” “关你什么事?” 姜佑尴尬笑笑。 “我去给你煮一碗甜汤吧?” 青葵一阵无语,姑爷真是不会哄人。 还没等她再说话,就觉得贴在自己背后的人已经离开。 窸窸窣窣。 应该在穿衣裳,青葵身体里的小人无能狂怒:姑爷是个傻子,还不来抱我? 我可好哄了! …… 姜佑先是替“受伤”的青葵掖好被角,保证里面暖烘烘的,防止她早晨受凉。 要不然老了后,身体就会出大毛病。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青葵有病,得个宫寒之类的。 要不然,他能后悔一辈子。 掖好被角,姜佑拾起床尾的衣裳开始穿衣,胡乱地穿好衣裳,开门走了出去。 连脸都没来得及去洗,悄悄摸到厨房。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是有个小厨房的,但平日里不大用。 多了就是青梧给陆云起泡一杯茶什么的,用来烧水。 厨房里,早起的青梧正坐在灶边,撑着半边脸颊,照看着灶里的火。 瞧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闯进来,她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 但天性淡然,她立马忍住了,只是多看姜佑两眼。 站起身子说道:“姑爷来这里作甚?” 姜佑搓搓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满脸的王八,还笑哈哈地说道:“天冷,烧一碗热汤暖暖身子。” “???” 姜佑已经在厨房里寻找趁手的物件,先是找了一个砂锅罐子,然后拿水瓢往里盛满水。 搞了一个架子,在下面放上小柴火。 然后搬来一个小板凳,坐下乖乖等水开。 吸了一口气,青梧觉得空气中的味道不太对,是从姜佑身上传来的,有一股股的冲鼻。 姜佑抬起手臂闻了一下,那是爱的味道。 咳咳。 假装咳嗽两声,姜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照看砂锅里的水。 闲来无事便说话转移青梧的注意力。 “我是白玉京的仙人。” “嗯。” “你相信了?”姜佑有些激动。 青梧白了他一眼,继续撑着脸颊:“当然没有。”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呢?” 姜佑盯着灶后的姑娘,感觉十分难办。 相比起说服陆云起,她觉得青梧更加让人难以说服。 青梧今日新换了一件衣裳,是青葵喜欢的颜色,天青色。 估计是冬日天冷,洗的那几套墨蓝色的衣裳都没干,她不得已穿上了这件。 青梧喜欢成熟一点,颜色深一点的衣裳,而不是天青色。 这个颜色太小姑娘了,不符合她身上的气质。 但是要真论起来,青梧和青葵一般大,十六岁不到十七岁。 真是小姑娘。 但平日里青梧就是不一样,感觉比陆云起还成熟。 “相信你?你让我怎么相信姑爷你?白玉京?仙人?” 青梧不信鬼神,她只信自己。 姜佑知道说服不了青梧,只好揉揉额头,试着再说:“我这样解释,你看能不能理解。” “就是这样哈,比如现在,你和我在山河苑这间小厨房里,说话……有没有可能,在其他府里,也有一样的人,一个姑爷和一个丫头,在一间厨房里说同样话,干着同样的事情!” 平行时空,解释起来太麻烦。 再说姜佑自己都不信,更别说解释给别人听了。 他只能尽量地用生动形象的例子来说明。 万一聪慧的青梧懂了呢? 但事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青梧露出看白痴的表情。 她向来不把姜佑当成自家姑爷,只当做一个对上将军府不利的人。 所以从没有好脸色给他。 要不是小姐的计划,怕是青梧早就破口大骂了。 知道青梧不信,姜佑继续说道:“听不懂没关系,我再说一遍。” “是这样哈,有一种现象,它很奇怪,你没有办法证明它存在,也没有办法证明它不存在。” “它虚无缥缈,玄之又玄!” “就比如,我对你说我是仙人,你不信,但我对别人说,他就信了。” “你可以尝试用信任的态度看待我说的话。” 青梧只觉耳边聒噪,不禁摆摆手,挠挠头,很是烦躁的样子。 姜佑吐出一口浊气,强逼自己继续说下午:“在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两个人物完全调换了,但是这两个人物依旧在做同样的事情。” “我就是这个情况。” “嗯。”青梧点点头,依旧在看傻子。 好吧,她不信。 姜佑干脆闭嘴,多说无益。 还不如煮好一碗补血汤,赢得小丫头的芳心。 咕嘟咕嘟…… 两个锅里的水同时沸腾,很是碰巧。 姜佑将提前准备好的银耳,莲子,去核的红枣放进去,再盖上盖子。 而那边的青梧瞧见两个锅里的水同时沸腾。 一时有些意外。 她下意识地起身,将锅里的沸水盛进容器里,然后提着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多看了守在砂锅边上的姜佑一眼。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278章 那能好吃吗 提着茶壶,着天青色衣裳,发髻归整的青梧走出了小厨房。 她今天实在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一个大男人走进厨房。 亲自烧水煮汤。 看他洗净准备的食材,应该要煮银耳莲子红枣汤。 这种汤清热养胃,强身健体,补中益气,女人喝了,娇嫩肌肤,对补血也有大作用。 想来姜佑也觉得自己娘炮,需要喝点汤补补。 提着茶壶,青梧没来由地摇摇头。 路过姜佑的屋子时,意外发现门是半虚掩着的。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凑近一看,她发现青葵正在床边穿衣裳。 而且身上满是小块的红色斑状。 昨晚的声音……青梧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搞出太大的声响。 昨晚凌晨半夜,青梧被一阵声音吵醒。 那声音,虽是极力掩饰,但难掩其中兴奋。 昨夜叫声,今晨青葵穿衣,身上满是吮吸痕迹,方才姜佑又在煮补血汤。 一切都明白了。 其实青梧一直都知道憨丫头在姜佑的屋子里睡,她也旁敲侧击打听过。 憨丫头只是说两个人睡暖和,再者,身为山河苑的丫头,本就是暖床的丫头。 青梧也就没多管。 青葵洁身自好就好。 可昨晚,不该发生的发生了。 一方面是心疼,是气青葵不成器。 另一方面早就将姜佑打入十八层地狱。 好你个姜佑,明知死到临头,百口莫辩,昨晚就把青葵这丫头给…… 这是准备拿青葵对他的依赖威胁小姐。 好深的心机。 好快的动作。 最终,青梧没有进去,气冲冲地提着水上楼。 面见陆云起。 早起的陆云起已经练完剑,如今脸颊热意未消,袖子撸起,正在执笔在书桌后写着什么。 青梧将热水放下,并未第一时间准备好洗脸水,而是走上前。 小声道:“小姐,我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呼啦—— 一副好字尽毁。 陆云起收起狼毫,将它靠在笔架上。 直起腰,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重重吐了出来,平静问道:“那丫头现在如何?” 陆云起早算到楼下二人会发生关系。 只是没算到会这么早,还是低估了姜佑在青葵心里占据的分量,也低估了姜佑的手段。 怎么偏偏不巧。 恰恰发生在昨晚。 发生在姜佑百口难辨自己身份的时候。 昨晚若不是中途醒来的青葵搅局,陆云起定要姜佑把话说清楚。 只是,可惜了。 不想当着丫头的面,太下姜佑面子。 所以叫他们回去。 只是回去后,二人就发生了关系。 到底是真心,还是姜佑的算计! 这显而易见! …… 陆云起问青葵现状如何。 她想知道青葵什么表情,什么心态,这样才方便今后的布局。 “看起来和初夜后的女人并未有什么不同,嘴角带笑,但身体羸弱。” 陆云起听罢,挠挠头,觉得难办了。 青葵越陷越深了。 “刚才,姜佑还在厨房里煮补血汤。”青梧又补充一句。 陆云起揉揉额头,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难办,难办…… 世人皆知杀神陆云起,杀人无数,心狠手辣。 可唯独不知道,她对身边的亲人,呵护备至。 不忍心看到她们受一点点伤害。 倘若杀了姜佑,青葵会怎么办? 二人刚刚发生关系,正处于甜蜜期。 这个时候动手,时机可不太好呀! 陆云起琢磨起来,落座在椅子上,双手揉着太阳穴,忧愁不已。 “小姐,刚才姜佑还说了一段非常奇怪的话。” 青梧想起什么,说道。 见陆云起没什么反应,正在为青葵的事情感到忧心,她索性就实话实说。 把刚才姜佑说的那一顿云里雾里的话,重复一遍。 之后再看陆云起的神色。 脸上因为练武产生的余热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藕色脸蛋。 等了好大一会儿,无果。 青梧悻悻转身,去准备陆云起一会要洗漱的洗脸水了。 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相同的事情? 两个人物调换? 初闻,陆云起不屑。 觉得又是哄人的把戏。 姜佑嘴里何时能有一句真话。 可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姜佑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和姜郎调换。 要不然两个人怎么可能长的一模一样? 他取代了姜郎,既不是细作,也不是门客,更不是仙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所以他脑子中才装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姜郎呢? 他去哪了。 能再换回来吗。 陆云起慢慢放下手掌,思考这个问题。 若是能换过来,她愿意原谅现在这个姜佑犯下的所有过错,并且既往不咎。 而且还可以把青葵送给他。 因为青葵这些月很明显,跟着他比跟着自己要开心的多。 在京城要比在幽州开心的多。 况且,姜佑也是真心喜欢这丫头。 将桌上毁掉的字握成纸团,拨到一边。 她重新拿起笔,蘸墨书写。 写字可以静心。 她需要静下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呼—— 长吐一口气。 陆云起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然后才去洗脸,顺便问问青梧此事的看法。 …… 小厨房里。 姜佑端坐在板凳前,静观自己的莲子银耳红枣汤。 这汤好处多多,对刚经人事的小姑娘再好不过。 手里拿着小扇子,轻轻地扇着。 时不时掀开盖子瞧瞧。 姜佑也没煮过汤,也不知道自己煮汤的方法对不对。 他有些后悔早上的莽撞。 怎么就忍不住好奇,忍不住…… 唉—— 再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的姑娘不比现代。 那样做只会让青葵生气,无所适从。 姜佑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狠狠打了几下,同时心里告诫:以后不许这么做了。 殊不知。 这一幕恰好被在门外偷看的青葵看见。 姜佑起了后,她随后也起了,收拾收拾,还把床单剪了一个大洞。 那块布她要好好保存起来。 随后便四处寻姜佑的影子。 她没有生气的。 只是心里一时无法接受。 姑爷到底从哪学的这些。 那能好吃吗? 第278章 那能好吃吗 提着茶壶,着天青色衣裳,发髻归整的青梧走出了小厨房。 她今天实在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一个大男人走进厨房。 亲自烧水煮汤。 看他洗净准备的食材,应该要煮银耳莲子红枣汤。 这种汤清热养胃,强身健体,补中益气,女人喝了,娇嫩肌肤,对补血也有大作用。 想来姜佑也觉得自己娘炮,需要喝点汤补补。 提着茶壶,青梧没来由地摇摇头。 路过姜佑的屋子时,意外发现门是半虚掩着的。 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凑近一看,她发现青葵正在床边穿衣裳。 而且身上满是小块的红色斑状。 昨晚的声音……青梧深吸了一口气,不敢搞出太大的声响。 昨晚凌晨半夜,青梧被一阵声音吵醒。 那声音,虽是极力掩饰,但难掩其中兴奋。 昨夜叫声,今晨青葵穿衣,身上满是吮吸痕迹,方才姜佑又在煮补血汤。 一切都明白了。 其实青梧一直都知道憨丫头在姜佑的屋子里睡,她也旁敲侧击打听过。 憨丫头只是说两个人睡暖和,再者,身为山河苑的丫头,本就是暖床的丫头。 青梧也就没多管。 青葵洁身自好就好。 可昨晚,不该发生的发生了。 一方面是心疼,是气青葵不成器。 另一方面早就将姜佑打入十八层地狱。 好你个姜佑,明知死到临头,百口莫辩,昨晚就把青葵这丫头给…… 这是准备拿青葵对他的依赖威胁小姐。 好深的心机。 好快的动作。 最终,青梧没有进去,气冲冲地提着水上楼。 面见陆云起。 早起的陆云起已经练完剑,如今脸颊热意未消,袖子撸起,正在执笔在书桌后写着什么。 青梧将热水放下,并未第一时间准备好洗脸水,而是走上前。 小声道:“小姐,我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呼啦—— 一副好字尽毁。 陆云起收起狼毫,将它靠在笔架上。 直起腰,闭起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重重吐了出来,平静问道:“那丫头现在如何?” 陆云起早算到楼下二人会发生关系。 只是没算到会这么早,还是低估了姜佑在青葵心里占据的分量,也低估了姜佑的手段。 怎么偏偏不巧。 恰恰发生在昨晚。 发生在姜佑百口难辨自己身份的时候。 昨晚若不是中途醒来的青葵搅局,陆云起定要姜佑把话说清楚。 只是,可惜了。 不想当着丫头的面,太下姜佑面子。 所以叫他们回去。 只是回去后,二人就发生了关系。 到底是真心,还是姜佑的算计! 这显而易见! …… 陆云起问青葵现状如何。 她想知道青葵什么表情,什么心态,这样才方便今后的布局。 “看起来和初夜后的女人并未有什么不同,嘴角带笑,但身体羸弱。” 陆云起听罢,挠挠头,觉得难办了。 青葵越陷越深了。 “刚才,姜佑还在厨房里煮补血汤。”青梧又补充一句。 陆云起揉揉额头,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难办,难办…… 世人皆知杀神陆云起,杀人无数,心狠手辣。 可唯独不知道,她对身边的亲人,呵护备至。 不忍心看到她们受一点点伤害。 倘若杀了姜佑,青葵会怎么办? 二人刚刚发生关系,正处于甜蜜期。 这个时候动手,时机可不太好呀! 陆云起琢磨起来,落座在椅子上,双手揉着太阳穴,忧愁不已。 “小姐,刚才姜佑还说了一段非常奇怪的话。” 青梧想起什么,说道。 见陆云起没什么反应,正在为青葵的事情感到忧心,她索性就实话实说。 把刚才姜佑说的那一顿云里雾里的话,重复一遍。 之后再看陆云起的神色。 脸上因为练武产生的余热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藕色脸蛋。 等了好大一会儿,无果。 青梧悻悻转身,去准备陆云起一会要洗漱的洗脸水了。 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相同的事情? 两个人物调换? 初闻,陆云起不屑。 觉得又是哄人的把戏。 姜佑嘴里何时能有一句真话。 可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姜佑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和姜郎调换。 要不然两个人怎么可能长的一模一样? 他取代了姜郎,既不是细作,也不是门客,更不是仙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所以他脑子中才装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姜郎呢? 他去哪了。 能再换回来吗。 陆云起慢慢放下手掌,思考这个问题。 若是能换过来,她愿意原谅现在这个姜佑犯下的所有过错,并且既往不咎。 而且还可以把青葵送给他。 因为青葵这些月很明显,跟着他比跟着自己要开心的多。 在京城要比在幽州开心的多。 况且,姜佑也是真心喜欢这丫头。 将桌上毁掉的字握成纸团,拨到一边。 她重新拿起笔,蘸墨书写。 写字可以静心。 她需要静下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呼—— 长吐一口气。 陆云起满意地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然后才去洗脸,顺便问问青梧此事的看法。 …… 小厨房里。 姜佑端坐在板凳前,静观自己的莲子银耳红枣汤。 这汤好处多多,对刚经人事的小姑娘再好不过。 手里拿着小扇子,轻轻地扇着。 时不时掀开盖子瞧瞧。 姜佑也没煮过汤,也不知道自己煮汤的方法对不对。 他有些后悔早上的莽撞。 怎么就忍不住好奇,忍不住…… 唉—— 再叹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的姑娘不比现代。 那样做只会让青葵生气,无所适从。 姜佑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狠狠打了几下,同时心里告诫:以后不许这么做了。 殊不知。 这一幕恰好被在门外偷看的青葵看见。 姜佑起了后,她随后也起了,收拾收拾,还把床单剪了一个大洞。 那块布她要好好保存起来。 随后便四处寻姜佑的影子。 她没有生气的。 只是心里一时无法接受。 姑爷到底从哪学的这些。 那能好吃吗? 第279章 是何道理 长安县,李府。 昨夜和朱乐天在上将军府外做了绝别后,他回家倒头就睡。 一直到今日巳时的时候才醒。 一睁开眼,他就发现自己的老爹,长安县首富李白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正坐在自己的榻前。 瞧李洛阳醒了,李白就放下手中一直看的账册,略微琢磨了一阵才开口说道:“巳时,天已大亮,若是以前,你定是在外边宿醉,可今年下半年的这个时辰,你通常是在汤池里干的热火朝天,我儿有此改观,父甚是欣慰。” 今年和往年不同,和以往的十几年都不同。 李洛阳这个酒肉公子在改变,变得让李白都不敢相认这个儿子。 一开始以为李洛阳只是一时兴起,干几天就没了兴趣,自然会放弃,重拾他纸醉金迷的生活。 可这一次,李白错了。 他一直都没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儿子,李洛阳。 论毅力,儿子比他要强。 汤池利润微薄,可李洛阳一心一意地扑进去,还放大话说:要以汤池起家,成为京城首富。 不是长安县的首富,是京城首富。 因为他说:老爹,你已经成了长安县首富,儿子怎么也得超过你不是,要不丢了老李家的脸。 李白初闻,只是笑笑,没太当真。 可李洛阳的实际行动让他看见,自己的儿子确实在为成为京城第一首富而努力。 虽然有时候走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弯路,但李白并未出言提醒。 一个商人的成长,不可能一帆风顺。 只有遇见坎坷,他自己走过,绊倒了,再重新站起来。 他以后才会迈的更远,跨过这道坎坷。 这些都需要一个人亲身实地的去经历,而不是口传身教。 李白不怕自己的儿子失败,他怕自己的儿子不敢尝试。 但李洛阳很争气,至少这半年来的所作所为,李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对不起父亲,我让您失望了,我这就去忙!” 李洛阳掀开被子,准备穿衣备马去洛阳汤池。 最近几日,汤池正处于关键时期,离不开人,需要李洛阳这个大东家在场把持。 可今日他贪睡,起晚了。 李白摇摇头,伸出手阻止,并亲手替自己的儿子掖好被角。 以往二十年,李白对李洛阳失望至极,不是打就是骂。 一个只知道胡嫖乱赌的,不配成为他的儿子。 可现在,李白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李洛阳在一起说说话。 “父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看你昨晚回来时魂不守舍,想你定是遇见了难事。” 李洛阳靠在床头,双臂放在腿上,摩挲一下,苦笑一声道:“爹,我从小到大从未求过你什么,对吧?” 李白默然点点头。 李洛阳是个要强的人,虽然不学好,但从未向他父亲低头,也从未求过他什么。 “到底怎么了?” 李白看着李洛阳的眼睛,问道。 李洛阳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害怕,担忧和不知所措。 是以往从未有过的。 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李白很好奇。 李洛阳吸了一口气,微微仰着头,想起了昨晚和朱乐天的绝别。 他羡慕归羡慕,羡慕火锅的生意如此好。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斩断和朱乐天的兄弟情义。 因为每个人心里总有底线,朱乐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到李洛阳的底线。 这导致他不得不舍弃兄弟情义。 二十年的朋友,一朝东流。 惋惜,愤恨,无奈…… 全都涌上心头。 今日为什么起晚,也是这个原因。 李洛阳不想面对现实,他好想昨晚就是一场梦。 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还像以前一样。 互相显摆自己的生意,互相吹着牛皮。 “昨夜,我与朱乐天成了陌生人。” 李白听闻,大为吃惊,有些坐不住了。 李洛阳和朱乐天从小拜的把子,这既是李朱两家关系融洽的前提,也是保证。 这两人年纪相仿,干什么都要在一起。 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关系怎么说断就断了呢? “怎么回事?”李白忧愁,侧耳倾听。 李洛阳看着父亲着急的样子,也不想隐瞒什么,所以将昨夜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昨夜朱乐天办的事可真不地道,被人所唾弃。 就算是李白听罢,也不禁暗自啐了一口,世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不过旋即多年的阅历,让李白觉察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皱起眉头,脸上赘肉堆起,再细细品味李洛阳刚才说的话。 “他当真是这么说的?”李白问道。 李洛阳点点头,暗自神伤。 若不是亲耳听见,亲眼见到,他也不会如此伤心。 “那就有问题了,乐天或许是遇上了**烦!” 李白手掌扶着膝盖,眯眼咂嘴道,他好想知道了什么。 “**烦?”李洛阳面色凝重。 “乐天虽然爱显摆,但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与他相识将近二十年,难道还不清楚他的性子?” 李洛阳听罢,眼眸一眨……是啊,昨天朱乐天办的事实在太奇怪了。 简直一反常态! “他若想独吞火锅这门生意,完全可以和平解约,犯不上冒一个大风险,去得罪姜佑,得罪上将军府!” “可他昨晚的的确确是那么说的,我听的一字不差,在场好多人可以作证。” 昨晚在山河苑,那一万零一两的赔偿做不了假,儒圣张载是当事人,可以作证。 朱乐天完完全全是那么干的。 “若是有人逼他这么做呢?” 李白抛出一个假设,常年浸淫鬼魅人心,做生意的人,都比别人多长几个心眼儿。 除开这个,李白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让朱乐天不惜冒着得罪上将军府的风险说出那些话,做出那些事。 “爹的意思是有人逼迫他?” 李洛阳下意识地直起腰,同时心里责怪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若真有人逼他。 那昨晚自己的话该有多伤他的心啊! 李白捻捻袖子上的褶皱,平常心:“你去他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可不去,我昨晚都说出那些话了。”李洛阳摆摆手。 男人死要面子。 既然关系已断,而且还是自己主动开口的。 今日又去他家是何道理? 第280章 李襄阳 李白哑然笑笑,看了看自己要强的儿子。 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不怪你。” “但有些话既然说出了口,造成的后果,你只能自己承担,去弥补。” “这些没什么的。” 这些都是李白以往几十年的经验,男人要能进能退,特别是在商界。 这种品质尤为重要。 “说什么我也不去。”李洛阳抱胸,噘嘴道。 “朱家遇到了**烦,你小时候可没少受你朱伯伯恩惠,怎的如今人家遇难,你反倒袖手旁观了?” 李白使得一手激将法,同时他敏锐的觉察到这或许是一个绝好的机会锻炼李洛阳。 他既然想要超过自己,这个坎必须自己迈过。 “这些都是爹的猜测,万一朱乐天就是那样一个不要脸的人呢?” 李洛阳继续为自己找借口。 反正昨晚朱乐天不当人,今天自己不当人一回怎么了。 “你都说了是万一,你不去看看,就只凭乐天一席话就断定他是不值得深交的人,你这样和他有什么区别。” 李白好言相劝,一定要李洛阳去朱府亲眼看看。 “你儿子虽不才,但好歹读过几本圣贤书,懂得做人的道理,朱乐天昨日待姜兄也忒不厚道,就算是被人逼迫,那也是他自找的。” 李洛阳几乎能想象的出昨晚散场后,姜佑因为朱乐天单方面的毁约而愤怒发火的样子。 必定骂了一整夜,吵吵嚷嚷地闹个不停。 怕是陆云起听了,也会一气之下,派兵把朱府给灭了。 一个商贾,敢欺负到人家上将军府头上! “他与姜佑只是生意合作伙伴,生意嘛,有赚就有赔,他不欠姜佑什么的,只是二人之后,再无和好的可能,但你不一样,你们是一起磕过头的兄弟,穿同一片尿布长大的。” 李白笑呵呵地说道,完全看不出之前担忧的样子。 李洛阳没忍住白了自己不正经的老爹一眼,反驳道:“从我记事起,咱们家和朱家就很有钱,我至于和他穿同一片尿布?” 这小子还挺较真……李白摇摇头,回应道:“这些事你当然不记得,反正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白在打哈哈,想糊弄过去。 “你爹我说了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你,你就这么一个兄弟,他一反常态,必然遇见麻烦,你倒好,不帮忙反而釜底抽薪,你让他事后怎么想你?” 李白苦口婆心,教育儿子这条路他走的异常艰难。 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我又不缺他,待时机成熟,我就与姜兄拜把子,结为异性兄弟!” 李洛阳对姜佑的评价很高,要是姜佑的身份不那么尴尬就更好了。 但事与愿违,总有意外的地方。 姜佑的身份偏偏是个赘婿,很是麻烦。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 李白没忍住,当即给了李洛阳后脑勺一巴掌,怒道:“你爹我的眼光,从来不差,和朱家交好,要比什么和姜佑拜把子强得多。” 李洛阳捂着后脑勺,也气呼呼的,指着太师椅上的李白吼道:“你之前还说,姜佑一届奇才,若投身商界,我辈退矣。” “我那是恭维的话,你听不出来吗!” 李白瞪了李洛阳这小子,自己让他去朱府看一眼怎么就这么难呢! 非要棍棒底下出孝子吗! “时辰不早了,你尽早去看一眼,回来与我禀报!” 李白气势汹汹地起身,临走前又给了李洛阳后脑勺一巴掌。 …… 看着李白消失在门口,李洛阳没来由地揉揉后脑勺。 还别说,这胖子手劲还真大。 揉了揉后,李洛阳靠在床头,仔细思考李白对昨夜之事的看法。 老爹说的没错,朱府一定出了什么事情,所以朱乐天才会不惜得罪上将军府。 与朱乐天二十年的交情,李洛阳自知朱乐天不是那样的人。 他就是有点喜欢摆阔罢了,平日里懒懒散散,什么事情也不想干。 哪像昨日表现出来的那样,一副小人嘴脸。 “哥!” 门口传来轻盈悦耳的声音,脑后麻花辫有两根,探进脑袋的小姑娘十四五岁。 正是青春大好年华,模样已经长开,一等一的漂亮美人胚子。 她模样没袭李白那小眼真是万幸,要不然以后嫁人都不好嫁出去。 来人正是李洛阳的小妹,李襄阳。 李襄阳迈着轻快的步子,一蹦一跳地来到李洛阳床边,再亲昵地喊了一声:“哥!” 李洛阳捂脸,直接说道:“今日有事,不能带你出去玩。” 李襄阳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小翘臀落在床前李白刚才坐过的太师椅。 “老是这么说,都好几个月了,一次都不带我出去玩。” 李襄阳小嘴巴撅的老高,双腿悬空乱蹬,一脸的不开心。 李洛阳透过指缝偷瞄李襄阳两眼,要说李洛阳怕谁,那李襄阳数第一个。 李白他都不带怕的,要不然也不会吃喝嫖赌样样都精通。 “哥真的没时间。” “咋没时间?这都年根底下了,就算哥你的生意再忙,也不能拿你自己当牲口用啊,过年应该快快乐乐,哥你就给自己放几天假,带我出去玩一天呗。” 李襄阳口中妙语连珠,扑到李洛阳的床上连鞋子都没脱。 她亲昵搂着李洛阳的胳膊,摇来摇去,大眼睛期待满满。 其实也不怪李襄阳这样。 实在是这一切都是李洛阳一手造成的。 李襄阳是家里的老幺,本应受尽宠爱。 但可怜她头上有个恶迹昭彰的哥哥,李白夫妇两个为了不让李襄阳学坏,重蹈覆辙。 从她一出生就制定了一个周密的培养计划,势必让她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所以李襄阳从小就没有空闲时间去玩。 陪伴她的只有女德,女红,琴棋书画,和老嬷嬷的谆谆教导。 好玩的,好吃的都与她无缘。 所以李襄阳将自己的悲惨遭遇归结于李洛阳一手造成。 是这个哥哥导致她童年悲惨。 所以每隔半个月,她都要求着李洛阳带她出去玩。 李洛阳欣然答应,谁叫这女娃是自己的小妹呢。 可近半年来,李襄阳发现再也找不到哥哥的影子了。 李洛阳有时一成几天都不着家,说是在外忙生意。 李襄阳在家都快憋疯了! 第281章 逃出李府的方式 “哥,你知道我这大半年怎么过得嘛,现在娘让我倒背女德,老嬷嬷动不动就拿老粗的木棍打我手掌心,都流血啦……” 李襄阳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把自己的手掌给自己亲爱的哥哥看。 李洛阳则是在想:娘永远是娘,倒背女德,真有你的! “没事没事,小孩子正长身体,打打手心,舒化淤血,对你身体有好处。” 李洛阳摸摸李襄阳的小脑袋,一翻身掀开被子就从床上下来,走到衣架旁开始穿衣。 老爹说的对,朱府一定遇上了**烦。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爹不亲自去看看,而是坚持要自己去瞧。 但李洛阳思想向后,与其在家里继续哀伤,还不如一探究竟。 就算事后没什么改变,自己也算尽到心意了。 “哥!” 李襄阳一骨碌也从床上下来。 掐着自己的小蛮腰指着李洛阳不满道。 “听话,哥真的有急事,不能带你去。”李洛阳头都没回一下就说道。 李襄阳眼睛水汪汪的,怒气十足:“什么事?今天你不跟我说出个好歹来,休想逃走。” 说罢,便展开短臂,拦在李洛阳身前,个子也矮了一大截,倒真是个小妹妹的像。 坐在椅子上穿靴子,李洛阳抬头:“说了你也听不懂,乖,等过完年回来,哥带你去看花灯。” “哼,我才不信,我今天就要出去。” 李襄阳在李府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原以为年根底下会轻松点。 但出身书香门第的娘亲狠心至极,非要李襄阳不得松懈。 继续向大家闺秀的门槛迈进。 李襄阳这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来找李洛阳,求他带自己出去。 “你若出去,回来后要挨板子的!”李洛阳好心劝道。 要知道,每一次带李襄阳出去玩,娘总要打李襄阳的手心,疼的她哇哇叫。 可这没心没肺的孩子下一次照样跑出去玩。 于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我不怕!” 李襄阳闪着倔强的眼神,这次她出去定了。 …… …… 李府后院。 一处高墙下,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绕过府里丫鬟站立。 李襄阳望着如此高的墙,吃惊道:“哥,你以前就是从这里跳出去的?” 李洛阳以前还是纨绔公子的时候,李白为了防止他出府祸害,便严令府里的护卫看管好大门,严禁少爷出门。 一来二去,李洛阳找到了这处高墙。 至今,李白都没搞清楚,李洛阳到底是从哪里翻出去的。 要知道,李府高门大院,院墙比一般的府邸都要高上一大截。 凭借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无法完成越过高墙的艰巨任务。 李洛阳也实在是看在李襄阳可怜,所以才带她来这里。 要知道,这里可是储存了他的秘密武器。 “真笨啊你,你哥我又不会飞檐走壁,这么高怎么跳的出去……看着,以后你自己跳出去,就带你这一次,学着点。” 李洛阳拍拍身边小个子的脑袋,然后弯下腰,从杂草丛生的墙角扒出一个洞来。 “哦——原来哥是从这里钻出去的。” 李襄阳扶着自己的膝盖,身子半弯,立马又说道。 因为她看见了墙角位置,被杂草挡住的一个洞。 但一时又有所怀疑:这个洞口这么小?哥是怎么钻出去的! 李洛阳站在原地无语至极。 想自己聪明一世,怎么有个如此蠢的妹妹。 说她蠢吧,她可是把女德背的一字不差,现在也能倒背如流了。 说她不蠢吧,她有时说的话,不得不让人怀疑她脑袋是不是被门给夹了。 “哥,还等什么呢,快钻出去呀。” 李襄阳迫不及待,只要能出去玩,钻狗洞她也愿意,所以他推搡李洛阳让他带头做个示范先。 李洛阳气的直搓头,他连打她都懒得动手了。 洞口一掌一高,一掌之宽! 成不规则的方形,第一次发现这个洞,李洛阳是跟随一条狗来这里的。 这个洞确实是个狗洞。 由于后院常年无人涉足,杂草丛生,这个狗洞的位置很少有人知道。 但是一个成年人想要从这里钻出去,那基本是不可能的,除非这人会缩骨功。 但故事中的武功,放在现实世界中,简直是扯淡。 李洛阳也曾试过钻过狗洞,但没成功。 所以他另想了一个办法,这个狗洞只是他用来储存东西的地方。 李洛阳拨开杂草,伸进手臂在里面摸了一阵,会心一笑,从里面摸出一根绳子。 绳子尾端系了一个铁钩。 “哇!哥!你还会这个?” 李襄阳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他哥原来是隐藏的高手。 这东西不就是传说中的飞索吗。 李洛阳不想说话,他退后几步,手里提着铁钩,将它扔过院墙。 顺势拉紧绳子,将铁钩牢牢地勾住院墙凸出的地方。 一脚蹬在墙上,两手拽紧绳子,三下五除二就爬上院墙。 骑在院墙上,举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小妹,李洛阳得意笑笑:“你哥别的本事没有,翻墙自有一套功夫。” 李襄阳在下面看的眼睛直冒星星,要是自己学会了,以后就能天天跑出去玩了。 “抓紧绳子,我拉你上来。” 李襄阳“哦”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拽住绳子,被骑在院墙上的李洛阳给拉了上来。 然后二人又如法炮制,将绳子垂到墙外,顺着绳子又缓缓地下去。 李府后院通向一条不知名的街道。 李襄阳如脱缰野马,跑的飞快。 一溜烟就没了影,也不管李洛阳在后追的气喘吁吁。 陪李襄阳在街上逛了大半晌的街,吃饱喝足之后,李洛阳才去干自己的正事。 朱府外! 两兄妹站立,怀里都抱了好多油纸袋。 都是李襄阳要求买的,一大半是吃的,剩下一小半也是吃的。 “哥,朱伯伯的家比我们家还要大!” 李襄阳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抬头叹道。 她指的是朱家门楼,确实比李府要大。 这非常符合朱家人喜欢摆阔的作风。 “进去吧!” 李洛阳没说什么,带着李襄阳踏上台阶。 第282章 杀你 “让开!” 李家两兄妹刚踏上几级台阶,就迎面下来几个黑衣精瘦壮汉。 他们身穿紧身黑衣,头戴黑巾,人手一把钢刀,每一个都是凶神恶煞的样子。 在前开路的两个黑衣汉子,不由分说伸臂推开正欲上台阶的李洛阳和李襄阳。 二人躲闪不及,李洛阳光顾着护着自己的妹妹,他一整人则是被汉子推倒。 从阶梯上滚了下来。 怀里的油纸袋也散落的各处都是。 胳膊,腿,胯,后背,哪哪都疼,李洛阳觉得骨头都要断了。 但他起来的第一时间,还是下意识看向阶上的李襄阳。 瞧见她只是跌坐在原地,无碍后,李洛阳也就放心了。 干脆平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用来消弭身体上的痛楚。 汉子出门下台阶太过突然,也十分不讲理。 李洛阳也是一时没站稳脚跟,又要护着自己的妹妹不受伤,所以才会从阶梯上滚下来。 如今狼狈至极,新换上的衣裳也满是泥垢。 “哥!” 一声轻呼,李襄阳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想要下来查看李洛阳的伤势,但怎奈脚踝一阵疼痛,她一时竟没站起来。 …… “朱员外,没想到你们家还有这么水灵的小姑娘……” 门楼底下,面皮白净,未蓄胡须的童集背手看着跌坐在台阶上的李襄阳笑道。 眼中尽是贪婪之色。 陪客出门的朱家家主朱剋赶忙上前,拱手笑道:“大人,这不是我们家的,时辰不早了,我还是先送大人回内城,办我们的正事。” 说罢,朱剋示意跟着一起的朱乐天。 一晚上不见,朱乐天模样大变,好像苍老了几岁。 明明才二十出头,但状态却很三十上下的童集差不了多少,一整个人略显老态。 朱乐天抬眼瞧见阶下躺着的李洛阳和阶上跌坐的李襄阳,一时眼眸微跳。 他不动声色地挡在李襄阳面前,将她隔绝在童集的视线之内,弯腰拱手道:“大人,请。” 童集微微不满。 周边护卫汉子立马明白主子的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碍事的朱乐天。 一护卫提起地上崴了脚的李襄阳,把她送到童集面前。 童集弯腰,撑着膝盖,仔细瞧了瞧李襄阳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 护卫瞧罢,两个人抬起李襄阳就要走。 朱乐天一急,挡在身前:“大人,此女身份不一般,万不可莽撞,若是大人喜欢年轻的小姑娘,我可以代大人寻来。” 李襄阳时常叫朱乐天一声“哥哥”,所以他不会放任李襄阳惨遭毒手。 更何况这还是童集,一个阴晴不定的怪人。 要是李襄阳被他裹挟进内城,他怎么对得起他的干爹李白。 童集眯眼不喜,甚是烦躁:“聒噪,日前办成的事,你真当你是个堪大用的?” 朱乐天抿紧嘴巴,一再忍耐:“还请大人放开此女。” “你敢动我妹妹!我……杀了你!”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李洛阳简单两句话就听懂前因后果,当即便不顾身体痛楚冲了上来。 童集带过来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制服张牙舞爪的李洛阳。 “你妹妹?不是亲兄妹吧!” 童集走到李洛阳身边,瞧着这绿豆小眼模样,再看看李襄阳的模样,这两人是兄妹? 仰头哈哈大笑,然后往地上啐了一口,一挥手带着一众人离开,其中就有李襄阳。 …… 上将军府。 山河苑。 一大锅莲子银耳汤已经凉透,但门还是没开,不管姜佑在外如何说好话。 里面赌气的青葵就是不开门。 姜佑干脆赖在门口不走了。 “姑爷,有人找!” “谁?没看我忙着呢。不见。”姜佑趴在门口,向里面说着悄悄话。 特来禀告的青梧一脸黑线,出于善心,还是提了一嘴:“李洛阳!” “不见!” 姜佑最烦李洛阳来了,屁事没有,净来烦自己,一个破汤池子都搞不定。 “还有朱乐天!” 姜佑立马收起脸上表情,一摸下巴,狐疑一笑:“有意思。” 撇下屋子里生气的青葵,姜佑收拾收拾,出去见李洛阳和朱乐天。 这两个人竟然一起来了? 前厅里,李洛阳和朱乐天已经到了,他们看见姜佑出来,急忙上前,异口同声道: “姜兄,救我妹妹!” 姜佑猛的停住脚步,两个人同时说话,还是说一模一样的话,把他给搞懵了。 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 他自觉拉开椅子坐在主位上,挺直胸膛,示意二人先坐。 李洛阳一个人来,姜佑选择不见。 朱乐天一个人来,姜佑也选择不见。 但是两个人一起来,姜佑好奇,选择了相见。 李洛阳是个有底线的人,朱乐天昨夜行之事,姜佑不信李洛阳会无动于衷。 二人之间必定会有争吵,争吵过后便是长时间的冷战期。 怎么今日怎么快,二人就一起来了? “妹妹?到底是谁的妹妹?” 姜佑看向身边二人,瞧他们二人神色,都是很紧张的样子,想来这个妹妹对他们都很重要。 “我!” 二人同上一步,再次异口同声。 这一次,不止姜佑诧异,连二人都十分诧异,互相看了一眼后,都是十分嫌弃对方,撇开头,后脑勺对着后脑勺。 都很傲娇的样子。 李洛阳实在搞不懂,心里鄙夷道:姓朱的,你傲娇个什么劲儿?昨夜是你做错了事,还有脸来求姜兄搭救襄阳! “要不,你们二人派一个代表出来说?” 姜佑将双手搁在桌子上,示意二人。 李洛阳上前一步,眉眼中尽是急色:“姜兄,我妹妹李襄阳,你是见过的,她被人带走了,求姜兄出手搭救,晚一刻,她可就……” 李洛阳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敢想象襄阳在童集手里遭受什么非人待遇。 总之,姜佑出手越快越好。 李襄阳? 姜佑上挑眼尾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号人物。 当时火锅店开业,李洛阳带了全家人过来祝贺。 他身边跟了一个大眼萌妹,她就是李襄阳。 和青葵走的是同一款风格,萌萌哒。 …… “她,怎么了?” “被人抓走了。”李洛阳急道,上前干脆拉起椅子上的姜佑。 这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还是路上说为好。 “姜兄,襄阳被内城的人带走,我们需要你帮着求求上将军,让她帮忙搭救襄阳!” 朱乐天在旁镇定下来,头脑在这一刻也比李洛阳清楚的多。 姜佑一个人去没什么威慑力,只有陆云起亲自去,才有解救襄阳的机会。 而很显然,李洛阳被着急冲昏了头脑,他只知道事发后,来上将军府求助。 因为内城童集出身名门,自己只是卑贱商贾,无法做到平等对话。 所以只能求助有身份的人去搭救。 而第一时间,上将军府就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李襄阳?” 踏踏踏—— 下楼梯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众人心神之上。 陆云起扶着栏杆,缓步下来,修长的腿亦步亦趋。 她偏头看着厅里三人,一时发问。 方才在楼上,她刚得到死士传来的消息:李家幼女李襄阳被童集看中,正被裹入内城。 李襄阳一个商贾的女儿,自己引不起陆云起的注意,可童集不一样。 他可是工部侍郎的儿子。 而未出售的巽山正是在童夫尧的名下。 所以童集一拐走李襄阳,死士那边就把消息传了回来。 陆云起这才下楼。 “求上将军出手搭救我妹妹!”朱乐天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只一个劲地磕头。 木质地板被磕的“梆梆”直响。 只能说这头磕的真实诚。 一边没反应过来的李洛阳心里五味杂陈,看着地上磕头求人的朱乐天:她是我亲妹妹,你磕个什么头? 于是他也赶紧跪下,和朱乐天一样,磕的梆梆直响。 在旁看的姜佑一阵心惊,这两人不会脑震荡吧。 陆云起缓步走下楼梯,取下一楼侧面墙壁挂着的长剑,轻飘飘地说道:“想救人就跟本将军走。” 李洛阳和朱乐天大喜过望,赶忙起身跟在陆云起屁股后。 姜佑在原地凌乱:我呢?我呢? 你们找我干嘛! “姑爷不去看看?” 三人出门之后,青梧走上前,提议道。 姜佑咽了一口唾沫,看了她一眼:“当然要去,去取我的刀!” 刚才陆云起都拿剑出门了,看起来一会儿会有场恶战。 还是拿把刀防身比较好。 几人鱼贯出府。 上将军府外,早就备好一匹良驹,陆云起翻身上马,勒紧缰绳,偏头对众人说道:“本将军先行一步,你们随后跟上。” 随后,修长双腿一夹马腹,马儿撒开蹄子就往前跑,飒气十足,片刻消失在街道尽头。 搞得街上尘土飞扬,行人骂骂咧咧。 姜佑看着陆云起骑马远去,一阵奇怪:这马哪里来的? 日常出行,去后院套马过来,再牵到大门口,需要不少时间。 可刚才陆云起刚得到消息,到出门的这段时间,很显然没有时间给马夫牵来马匹。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马匹早就准备好了。 瞧瞧一旁的赵二虎,马刚才是他牵过来的。 正在想事情,一辆马车已经拉了过来,供几人上车追赶。 李洛阳和朱乐天一个赛一个着急,催促着赶紧上车,姜佑都没机会问赵二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被硬推着上了马车。 马车疾驰,追赶陆云起而去。 马车里,众人神情紧张。 唯姜佑一人还在问东问西。 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襄阳怎么就被抓走了? 这可是京城,大端朝国都,天子脚下? 一个良家小姑娘公然被人掳掠? 这法度何在! 但青梧解释说:等姑爷有幸进入去内城生活后,一切会慢慢懂。 姜佑再问,青梧心想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干脆闭口不谈,只一个劲地催促车夫赵二虎快点。 赵二虎在外驾车,鞭子都快抽断了,路上撞翻几个小摊贩的摊子。 所幸没有伤到行人,要不然那可就麻烦了。 一路从上将军府疾驰,目标是内城东城门。 距离东城门越近,行人越少,这里大片的住宅区。 梧桐街也在这一片! “嘶——” 马前仰蹄子,差不多是屁股刹车。 车厢里的人被急刹搞得人仰马翻,撞得头昏眼花。 待几人好不容易从车厢里钻出来,发现外边已经围满了不少官兵。 个个身着铠甲,持长枪,看样子应该是守卫内城城门的兵甲。 他们将手中长枪对准中间一位骑马的女子。 女子手中剑已出鞘,染了不少鲜血。 在她马下,躺了七八个哀嚎的汉子,还有一个堪堪能坐起来。 捂着血流不止的胳膊,正抬头看着马上的陆云起狞笑道:“上将军好威风呀!” 马上的陆云起翻身,利索下马,将长剑架在男子的脖子上。 男子丝毫不露恐惧,而是笑意不断。 看样子,打斗已经结束,几人来晚了。 李洛阳在人群外找到李襄阳,这小姑娘刚才在打斗中被陆云起驾马抢了回来。 然后丢至路上,陆云起则是驾马重新冲进人群,一顿劈砍。 饶是护卫武功高强,几人围攻,仍是敌不过马上将军陆云起。 几个回合,一个个败下阵来,倒地不起。 但陆云起并未取他们性命,因为现在这个地方就在长安县和内城的交接处。 杀人太过显眼,更何况他们还是工部侍郎的家臣。 妄然杀一个,就相当于公然宣战! 地上唯一没有倒下的人,则是陆云起故意留下的。 他便是指使手下护卫抢走李襄阳的童集。 此人被陆云起伤了一条胳膊,正双腿如簸箕状,坐在地上,一脸狞笑地看着陆云起。 “上将军何意?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 “强抢民女,按律例,当杀!” 陆云起脑后的马尾高高竖起,侧着身子而站,一脸煞气。 “杀我?” “对,杀你!” “哈哈哈哈……”童集仰天大笑。 忽然踉跄起身,怒目直视,直逼近前。 陆云起为防不测,一脚踹在童集的胸口处,将他踹翻在地。 童集毕竟是个娇生惯养的,在蜜罐子长大的巨婴。 这一脚,便踹的他当场吐血。 一道血雾喷洒而出。 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周围守城门的兵甲,持枪怒视,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当面行凶! 第283 东华门 时间回到午时一刻。 东华门。 此地乃是长安县进入内城的必经之路,常年有城门司持枪甲兵驻守,人数大概在五十上下。 午时一刻,东华门还像往常一样,持枪甲兵分站两列,注视行人三三两两进出城门。 东华门设兵甲五十,校尉一人。 校尉自然不用像苦哈哈的兵甲一样,一站就是一晌午,话说这活也不是那么好干的。 特别是严寒冬日和酷暑夏日,最是难熬,一个热的要中暑,一个冷的要冻掉耳朵。 每一个兵甲都希望能官升一级,成为城门校尉。 这是一个闲职。 内城十二城门校尉每日点卯,只负责调度指挥之责,不需要站岗。 虽说管着手下好几十号人,累心累力。 可年岁久了,混熟之后,便可以在旁边搭好的凉棚里,混着花生米往那一坐,胡混一天。 这可是世上最清闲的活了,社会地位也高。 东华门的陈校尉早年参加过“阳河对峙”,回京受赏,家里在上边又有点关系,三十来岁便晋升城门校尉,距今也有五个年头。 陈校尉为人圆滑世故,和上司下属关系打的都不错,这人没什么本事,可校尉一职却做的稳稳当当。 今日上职,按照惯例,还是在旁边搭起的茶棚里坐了一晌午,也睡了一晌午。 身上的膘又养厚了一层。 如果不出意外,他今后几十年生活依旧如此,活的很是滋润。 不过午时守门的兵甲交接站岗之时,远处街道尽头出现一伙人。 眼尖的兵甲赶紧谄媚地跑到凉棚下的陈校尉跟前,陈校尉打眼一看,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他是认得领头那人的,这几日时常出城,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爷。 叫兄弟几个打起精神,陈校尉亲自站在前头,准备列队欢迎童集进城。 一伙子人越走越近,童集将双手蜷进袖子里,微微弯腰塌背,一副遛弯老汉的闲态。 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侍郎府的护卫,护卫中间簇拥了一个模样可爱的小丫头,丫头满脸急色,不停地挣扎。 想来是童集今日出城的收获。 “大人,这贵人什么来头?怎么看着没一点大人物身上的气势,低调的很。” 站在陈校尉身后,等候童集一伙人进城的一好事兵甲小声嘀咕道。 东华门的五十兵甲,就属他最会做人,也很机灵,陈校尉拿他当心腹看。 陈校尉紧紧腰间的刀,瞧着童集距离城门还远,索性就说道两句:“那是工部童侍郎家的公子,性情古怪,他这可不是低调,谁知道他在玩什么幺蛾子。” “叫底下的兄弟们都机灵些,不要惹事。”陈校尉说完,又吩咐一句。 城门守卫和京城各大势力向来都没有任何牵连,一来是不敢,二来是上面盯得紧。 十二城门可是京畿门户,在这里效力的人员统一归城门司调度。 城门司向来不投靠任何一方势力,但平日里又免不了和各方势力打招呼,所以领头的校尉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它的交际工作性质决定内城十二城门每一校尉的品性,皆是圆滑世故之人,最是会活稀泥。 东华门外,兵甲已经严阵以待,等候辛集进内城。 “嘶——” 突然,一声嘹亮的嘶鸣声,在东华门外空旷街道上响起。 陈校尉一众守城兵甲,以辛集为首的侍郎府护卫还有路上零零散散的行人。 皆扭头去看。 一袭紫衣勒紧胯下高大黑马,她一手紧紧地拽住缰绳。 黑马两只前蹄高高跃起,筋健的肌肉散发光泽,颇有美感,两只鼻孔里喘着粗气。 那紫衣姑娘骑坐在马背上,停马的动作娴熟无比,向来没有十几年的功夫下不来,她正盯着路上一伙儿人。 双腿微夹马腹,陆云起驾马缓缓走到辛集队伍前,拉扯缰绳调转马头。 护卫见状赶紧用身体护着自家主子往后退,并且嚣张地指着马上的陆云起骂道:“哪个没长眼的,东华门前,竟敢纵马狂奔!” 陆云起还没说话,倒是座下的黑马打了两个响鼻,有些不满这位护卫的行径。 出头的护卫没离黑马,人和畜生一般计较什么。 他走上前两步,欲拉下马背上的陆云起:“你给老子滚下来。” “啊——” 护卫下一刻竟是叫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面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 黑马得逞,呲出结巴的牙齿,又打了两个响鼻,蹄铁在地上来回走动,似是在威胁想要上前搭救同伴的护卫。 陆云起座下黑马叫乘风,是幽州带过来的战马。 战马高大威猛,冲劲十足,有千斤重,若是一只蹄子无意踩到人的脚面,这人脚趾非得被踩瘪不成。 乘风越过倒在地上捂脚哀嚎的护卫,硕大的马头直对藏在护卫群中的童集。 “交出那小姑娘,本将军放你走!” 马背上的陆云起,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长剑,修长眉毛一凛,毫无感情地说道。 将军? 女的。 陆云起。 辛集很快明白过来面前这人是谁。 他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护卫,上前哑然一笑,拱手道:“上将军之姿,飒爽至极。不过这小姑娘已经与我为妾,上将军在大街上纵马抢人,怕是不太好吧!” “我没有,我没有,大姐姐救救我,救救我……”被两个护卫挟持住的李襄阳立马破口呼喊。 童集回头瞪了李襄阳一眼,边上的护卫立马一掌砍在李襄阳的脖子上,将她弄晕过去。 童集这才回头一笑,尽量躲着乘风的马头。 畜生这东西脏的很,特别是打响鼻的时候,会从鼻孔中喷出分泌物,恶心粘稠至极。 “本将军受人之托,前来救她,今日你给还是不给!” 陆云起也懒得废话,想直接抢人,但顾忌不远处固守城门的兵甲。 要是纵马抢人的时候,把人给伤了,这几十双眼睛可不会当作没看见。 怎么说也要上前来阻止。 和童集纠缠她不怕,她怕的是惹上城门司的人。 “受人之托?受谁之托?” 童集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李襄阳他要定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她。 更别说只是一个生活在外城,手上无兵的一个将军。 “你说吧,到底给是不给!” 陆云起出剑,长剑直指童集,威风凛凛。 “东华门前,我不信上将军敢动手。”童集敞开胸膛,任凭陆云起过来抢。 这是童集最大的倚仗。 远处城门司的人可看着呢。 光天化日之下,在城门长街外纵马已经是大罪,更别提她敢出剑抢人了。 第284章 乘风是一条帅气的大黑马 “东华门前,我不信上将军敢动手!” 童集不肯退让,他看重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小姑娘。 陆云起微微眯眼,抬头瞧瞧日头不早了,索性下意识地刺出长剑,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 挑落一串血花! 长剑剑刃已见红。 陆云起出剑,角度刁钻无比,速度也奇快,根本不给童集反应时间。 她一出剑就准确命中童集的右臂,然后用力一挑,给他开了苞。 童集吃痛,闷声退后两步,着急捂住右臂往后滋滋冒血的伤口。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陆云起真的敢动手。 右臂传来的剧烈疼痛让童集涨红脸庞,五官扭在一起。 他咬牙切齿道:“陆云起,你竟敢……” “本将军有什么不敢的?” 陆云起轻笑一声,拉紧手中缰绳,乘风两只前蹄再一次高高跃起。 眼见千斤重的前蹄就要落在众人身上,陆云起这是起了杀心。 护卫们眼疾手快,赶紧掩护童集往边上撤,几个翻身,众人都逃逸至安全地带。 陆云起驾马有一手,马蹄高高跃起,并未立即落下。 反而在空中停留好长时间。 乘风不亏是百里挑一的战马,各种动作都训练的十分娴熟。 前蹄跃起,这是战场上两马拼杀的动作。 不止马背上的人拿着刀剑互砍,两只马也要打架。 马蹄跃起,再重重地落下,若是幸运,马蹄会踩在对方的脸上,刮伤或者直接把对手踩倒。 而方才陆云起也没真想驾马踩死童集,充其量就是吓唬他一下,哪知道他这么不经吓。 一骨碌就逃了。 童集知道自己受骗,捂着右臂上的伤口艰难站起来,眼神发狠道:“陆云起,你好大的胆子!” “给我上,杀了她!” …… 几名护卫得令,抽出腰间长刀,向着马上的陆云起砍去。 静止状态下的战马并没有多大优势,就是一个活靶子。 所以陆云起一夹马腹,乘风撒开四蹄回撤一段距离。 然后借着这段距离又重新冲锋起来。 一个照面,乘风就撞翻两个护卫,他们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吧唧一声落地。 摔得是五荤七素的,脑瓜子嗡嗡的。 陆云起干脆连剑都没有出,就只是驭马几个来回,在人群中冲撞自如。 每一个来回,都有几人应声倒地。 在地上站着的人不管武功有多么高强,在经历过战场恶战的铁血战马跟前,轻的跟一阵风似的。 一撞及倒。 到最后,就只剩下童集一个人还站着的了,孤零零的。 陆云起慢悠悠地骑着乘风走到童集面前,翘起嘴角挑衅似的笑了笑:“现在不交人,死路一条,你选吧?” 赤裸裸的威胁。 呼啦啦一片。 陈校尉一挥手,五十兵甲倾巢出动,将马上的陆云起给围了起来。 闪着寒光的枪尖很轻易地能刺进乘风的肌肉里。 “上将军,罢手吧!” 陈校尉站在最外围,拔出腰间战刀吼道。 …… 这些,就是姜佑一行人来之前,在东华门发生的一切。 陆云起先是劝诫不成,继而驾马冲撞侍郎府的护卫。 护卫们看着威胁力十足,实则在战马前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倒下地上,哀嚎不已。 …… 被围在中间的陆云起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她手持血红长剑,直指童集。 童集下意识地跌坐在地。 他瞧着陈校尉已经控制住局面,不由更加放肆起来,狞笑不止:“上将军何意,难道还要杀了我不成!” “强抢民女,按律例,当杀!” “杀我?” “对,杀你!” “哈哈哈哈……”童集听罢,仰天长笑。 笑意毫无忌惮,更甚至有些癫狂。 “听到没有,校尉大人,她想要杀我!”忽然,童集恶视,看着人群外围的陈校尉。 只要他一声令下,五十兵甲就会齐齐猛刺。 中间马背上的陆云起绝无生还的可能。 “上将军,就此罢手吧,一切还有的谈!”陈校尉举刀喊道。 事情真是越来越难办,方才陆云起驾马冲撞,他就要出兵阻拦。 可一人一马勇往直前的气势让陈校尉不得审视,自己的兵上去后会不会也像那些护卫一样。 一个照面就倒飞出去,断骨伤筋的? 结果是显然的。 步兵是拦不住陆云起的。 所以陈校尉选择按兵不动。 一方面是舍不得自己的兵,另一方面陆云起只是伤了几个护卫,童集也就擦破点皮,没什么大碍。 想来陆云起也并非真的想要童集的性命。 所以当陆云起轻松解决完几个护卫后,陈校尉才敢指挥兵甲上前。 而且还是偷偷摸摸地上前,把一人一马给团团围了起来。 陈校尉举刀大喊,让陆云起罢手。 陆云起表情轻松,看了陈校尉一眼,将剑丢在了地上,然后说道:“好,给你一个面子!” 陆云起双手离开缰绳,扶在马鞍上,作束手就擒的动作。 陈校尉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放下心来。 他没想到陆云起这么好说话,看来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她真的没想要杀掉童集。 只是吓唬罢了。 陈校尉示意甲兵让开一条路,陆云起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背上顺着兵甲让开的路,骑着乘风出来。 “小心!” 一声惊慌的叫声。 陆云起狐疑地偏头寻着声音来源,当她寻到时,发现那人脸上又换了一个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还有一丝羡慕? “砰!” 随着那声小心,大黑马警觉,一蹬后蹄,将在马屁股后面捡起陆云起丢在地上剑的童集,一脚给踹的滑行数十米。 胸膛深深凹陷进去,嘴角流着黑血,眼睛一闭,脑袋一耷拉,不知死活。 好吧,战马还有后蹬腿这一招。 姜佑是看见了童集起身捡剑的动作,所以下意识地喊道。 起先确实十分着急,怕陆云起中了阴招,可他随后又看到那匹高大帅气的黑马一撩蹄子,把童集踢得倒飞出去。 他的表情就变了,变得古怪,变得羡慕。 他实名羡慕陆云起,要是自己也有一匹这样的马就好了。 骑在背上,又拉风,又安全。 第285章 乘风是一匹纯情的母马 陈校尉可没心思看大黑马,他急急忙忙地去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童集。 快步近前,蹲下查看,伸手将童集翻了一个面,发现他胸膛几乎前全部凹陷进去。 胸前衣襟染红一大片,想来肋骨都断了,有的还刺破胸膛伸了出来,所以有血。 伸出手指在童集鼻下试探,发现他还有气,陈校尉赶紧起身,叫兵甲抬他去医治。 但据估计,童集活不了。 马蹄子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特别是陆云起的坐骑,看样子都英武不凡,比一般的马要高,也要壮。 这一撅蹄子,就算胸前有张铁板也护不住。 …… 陆云起从马上翻身下来,个头比马还要矮上一大截,她伸手拍拍马脖子,只夸它做的好。 乘风鼻孔张开,打了个响鼻,蹭蹭她的手掌。 一人一马,好生恩爱。 牵着乘风,陆云起走到陈校尉身前,直言道:“本将军可没动手,是乘风干的,你知道一会儿该怎么说吧?” 陈校尉第一次看见“杀神”陆云起,不禁有些紧张,实际上他可是陆云起的铁杆粉丝。 他立马点点头:“知道知道,童集欲下黑手,但怎奈将军的马十分警觉,误伤了他。” 陆云起听罢,满意点点头。 “哦,对了,忘记说了,本将军这次可是救人,不算纵马伤人,喏,那就是被童集拐走的姑娘。” 陆云起伸出手指,指着远处的李襄阳。 陈校尉瞧罢,着急忙慌地又点点头:“是是是,将军师出有名,就算以后有府衙的人来问,我也这么说。” “嗯。”陆云起点点头,对陈校尉印象颇佳。 虽然知道这人也是个阿谀奉承之辈,但就是不知道怎么了,这人说话就是让人高兴。 东华门前纵马伤人,是要被问罪的。 但是陆云起有自己的理由,他可是出于解救被拐走的姑娘。 不算主动触犯法规,情有可原。 就算以后的府衙问罪,她也这么说,量府衙也判不出个好歹来。 还有,童集不知死活,但大概率活不成了。 这可不是陆云起动的手,而是被动防御。 是童集在后面想下黑手,但怎奈被一匹马给反杀。 可谓是悲催至极! 和陈校尉打过招呼,陆云起牵着乘风就准备走了。 事情已经办妥,该回家吃晌午饭了。 走至姜佑一行人身边。 李洛阳,朱乐天双双下跪,拜谢陆云起的恩情。 要不是陆云起纵马追上欲回内城的童集一干人等,襄阳的结局不敢想象。 童集什么样的人他们不清楚,可内城出来的人,哪一天有好心肠! “人已经救回来了,你们拿什么报答本将军?” 陆云起挑挑眉,一手摸着马头,一手松松马背上的鞍座,问跪在地上的二人。 这许久没骑马,鞍座是由下人佩戴,方才骑马时,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太紧了些,替乘风松松后,这大黑马高兴地甩甩尾巴。 跪在地上的二人对视一眼,都希望对方拿个主意。 这一来二去谁也不愿意出来说话,僵持在原地,也没人回答陆云起的问题。 “啊这样……先回府吧,回府再说!”姜佑一个老好人,上前拉起跪在地上的二人,说回府再说。 陆云起听罢,算是默认了。 众人先上车,姜佑落在最后一个,他嬉皮笑脸地来到陆云起跟前。 眼睛都没从大黑马的身上移开过,这让大黑马感觉可不太妙,将脑袋躲在陆云起的身后,有些害羞。 “怎么还不走?” 姜佑先是挠挠头,然后伸出爪子试着摸了摸乘风的马鬃,很是坚硬,有些扎手。 见乘风不抵抗,姜佑大胆些,摸了摸它的脖子。 脖子上有一层质地紧密的毛,摸起来很是顺滑,手感一级棒。 见身边男人良久不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一个劲地摸自己的马,陆云起没来由地一阵反感。 她打掉姜佑的爪子,瞪了他一眼:“摸什么摸,会骑吗?” 姜佑不满地撇撇嘴巴……不会骑咋了,还不让摸了。 悻悻的走掉,临走前趁陆云起不注意又摸了一下。 看着姜佑登上马车,乘风才将自己硕大的马脑袋从陆云起身后探出。 陆云起没好气地拍拍马头,皱眉说:“躲什么躲?一个大姑娘还害怕被人看!” 大黑马有灵性,跺跺脚,好像在说:我就是一个大姑娘。 好吧,乘风是一匹母马。 不是乘风害怕,而是它在姜佑眼里看见了很多年前,陆云起第一次看见自己的眼神。 那种眼神盯得让人发怵,然后它就名马有主了。 乘风知道刚才那个男人对自己有意思。 为了不辜负陆云起,他选择避而不见,它是一匹纯情的马。 …… 车厢里。 坐了五个人,一时有些拥挤。 姜佑最后一个登上马车,他紧挨青梧坐下。 一想起刚才撸马的爽感,他就忍不住笑。 “青梧,姑爷问你哈,你家小姐的马是啥品种的?” 姜佑刚才想好了,等以后有钱,也搞一匹回来,从小培养感情。 等大了,他也有拉风的大黑马骑了。 青梧实际上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更关心今日发生在东华门的事情发酵,上将军府将会遇到怎样的麻烦。 童集不知死活,他爹工部侍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工部侍郎正三品,和上将军同级,但是工部为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机构,享有实权。 可比上将军闲职在家的影响力大多了。 全国之土木、水利工程,机器制造工程,包括军器、军火、军用器物等,都是它来管理。 上将军府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而身为上将军的姑爷姜佑,竟然还有闲工夫在问,马是什么品种的! 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点危机意识吗? “你瞪我干嘛?” 姜佑狐疑,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姑娘。 青梧叹了一口气,扶着自己的脸颊,说话毫无感情:“乘风!” 乘风既是马的品种,也是马的名字。 “哪里可以买到?” 姜佑很关心这个问题,他把马当成一个大型玩具,就像后世的挖掘机。 男人无限痴迷,总想拥有一辆过过瘾。 “买不到!” 青梧捧着自己的脸摇摇头。 仅她知道的,整个大端朝没几匹乘风马。 这种马产自蛮国还往西边的地方,那里有个小国,叫帕布。 帕布产马,乘风是他们最得意的作品,它延续上千年的优良基因。 它不止体型旁大,而且速度奇快,更夸张的是它耐力还极好。 堪称宝驹! 第286章 你我夫妻二人合力同心 骑着帅气威猛的大黑马,一路上,陆云起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弄得她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胯下乘风似乎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它把自己的大脑袋高高仰起,迈着自己优雅的蹄子。 哒哒哒…… 屁股后的马尾巴一甩过来一甩过去。 路边有顽皮的小孩子拉着自己爹的手,高兴叫道:“爹爹,爹爹,我要骑大马……” …… 这样的场景一直持续到永川坊。 临近上将军府,这里行人才越来越少,陆云起好不容易才喘出一口长气。 顺势拍了拍马脖子,让它好好走路。 乘风优雅的步子虽然好看,但难受的是马背上的人,它磨屁股,还颠的慌。 在府前停下,陆云起利索地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交给早在府外等候许久的徐彪手里。 这大汉傻兮兮的模样,可姜佑知道,这人就是个戏精。 跳下马车,姜佑跟在陆云起后边,径直入府。 在路上,姜佑问道:“上将军,你看我有骑马的天赋没。” 陆云起脚步未停,只是把姜佑浑身上下打量一个遍,最后下了一个结论:“你学什么都太晚了,改天给你找匹小马驹试试。” 小马驹? 姜佑摇摇头,追了上去,嬉笑道:“我觉得乘风就挺好的,改日教教我呗。” 姜佑不会骑马。 再说,后世几个会骑马的,那是有钱人玩的东西。 土鳖姜佑在现实生活中连真马都没看见过一匹,更别说骑马了。 骆驼倒是骑过,就是小时候那种十块钱一张照片的,还要被人抱上去的那种。 “乘风?你不行,它性子烈,你驾驭不了。”陆云起心直口快。 对于姜佑这种初学者,还是找一匹性情温良的马。 别看乘风在自己手底下很温顺,很乖巧,但在别人手里,它可是六亲不认。 陆云起依稀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乘风时,就要驯服它。 可三个月过去了,这匹马摔了她无数次,就是不肯让人骑。 还是机缘巧合之下,乘风才认的主。 马这种动物,有灵性。 “我能,我刚才摸它,它都不动,可温顺了。” 陆云起“呵呵”两声,只想说:那是我在边上,要不你看它踢你不! 冬日寒风凌冽,特别是众人走到湖上的木栈道时,众人不禁都缩缩脖子。 快步走过栈道。 山河苑在湖中心,一方面是出于安全考虑,刺客无所遁形,另一方面就是这里风景宜人。 不过冬日没啥看头,看风景要等到春夏时分。 那时湖里栽种的并蒂莲盛开,一眼望去,整个湖面都是粉红一片,那才叫好看。 不过夜晚的蛙声也是很吵人呢。 居住在山河苑有利有弊吧。 进入前厅,陆云起先是上楼换一身衣裳,叫众人在楼下等。 李襄阳刚经历生死离别,现在被青梧送至后厅的屋子里安慰。 因为接下来的对话,她一个懵懂丫头听不得,那可都是大事。 少倾,陆云起换了一身白衣出来。 叫一众人惊掉眼睛,陆云起改性了? 她的紫衣癖呢? 震惊归震惊,众人不敢问。 唯姜佑挠挠眉心,心里在想:陆云起不会跟青梧的理由一样吧。 冬日天寒,太阳天没几天,洗的衣裳晒干不了,几件紫衣洗了全都没干,所以不得已换上一件白衣。 不过别说,这一身白衣,让姜佑对这女人身材又有新的认识。 陆云起身材本就高挑,走的是干练御姐风。 只是平日里紫衣颜色深的缘故,显得胸脯略微有点小,这很拉分。 可今日一袭白衣,感觉这姑娘的胸大了,反正手掌覆上去会有弧度。 而且更显她身材比例完美无缺,两条大长腿看的人直咽口水。 感受前厅里三个男人看过来的不正经目光,原来还平常心的陆云起脸瞬间黑了。 她走下楼梯,拉开椅子坐下。 用右手食指敲了敲桌面,示意边上的姜佑给桌上的茶杯蓄满茶水。 也同时在向另外两人告诫:看见没有,在府里,我陆云起才是老大。 姜佑虽然不喜欢干这种伺候人的活,但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还是提起茶壶,给陆云起手边上的茶杯,续满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茶香四溢。 陆云起双眼如矩,一瞪门口站着的二人。 二人下意识地双双跪在地上。 李洛阳绿豆小眼,眼角湿润已干,方才他真是担忧他妹妹的状况。 这次他可是偷偷带妹妹出来的。 要是李襄阳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活不了了。 伏地拜道:“多谢上将军出手相救,您的恩情,我李洛阳无以为报……” 姜佑看陆云起脸上神色毫无波澜,就觉得李洛阳跪瞎了。 人家针对的根本就不是你,你瞎凑什么热闹。 一夜苍老几岁的朱乐天想是明白什么,他面色平静,只双膝跪地,双手放在膝盖上,深深地吸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吐出来。 良久,在身边李洛阳聒噪的话语中,他终于开口。 “虽是被人逼迫,但做了就是做了,我给上将军府带来的耻辱,我一人承受!” 朱乐天并未多作解释。 昨夜之所以翻脸那么快,变得不像自己,那是他朱家受到童集的逼迫。 是童集要求,朱家和上将军府解约,独吞火锅的后续经营权。 所以朱乐天才会做出那些事。 李洛阳瞬间懵了,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看身边的朱乐天,又抬头看看陆云起,最后将目光落在姜佑身上。 而姜佑放在腰边的手只是摆了摆,李洛阳立马明白,跪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 最后干脆挪到陆云起视线之外。 他把战场留给朱乐天和陆云起。 陆云起双手交叉,胳膊肘放在桌子上,脸蛋微仰,面无表情地听着。 末了,只是眨了几下眼睛。 “我以为你会求饶!” 跪在地上的朱乐天苦笑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原本想这样的,但害怕上将军不喜。” 朱乐天其实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以往二十年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 他朱家三房相争,他的两位叔叔怎么可能允许大房还有一个像朱剋一样的人。 所以朱乐天按照父亲要求,成为长安县一大祸害,啥事都干不成,就喜欢摆阔。 不过这次不一样,家族危难关头,需要他站出来。 “不喜……确实不喜,我府里有个没用的,被人骑在头上,最终却只要了一万零一两的赔偿。”陆云起轻飘飘地说道。 还瞪了身边的姜佑一眼。 姜佑在一边点点头,表面赞同,实则心里:我不那么干,我就要死了。 火锅店盈利颇丰,五五分成,姜佑可是赚的盆满钵满。 这要是再几个月,府里的外债都要被火锅店盈利给还完了。 那我还玩个球! 所以,昨夜朱乐天提出分手,姜佑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而且把赔偿金压的极低。 那一万零一两,只有一两入账,剩下的一万两本着做其他生意,又给投了出去。 姜佑在尽自己最大的可能,把挣钱的速度降到最慢。 “今日过后,我朱家将全部生意,地契,田契,金银珠宝,细软等等一系列值钱的东西都送给上将军,用来赎罪!” 朱乐天低下头。 姜佑急了。 你这样白送和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大力地拉开椅子坐下,双臂环胸。 陆云起看了他一眼。 姜佑干脆翘起二郎腿,一闪一闪,同时小拇指伸进鼻孔里,挖来挖去,用来吸引陆云起的注意。 果然,一番造作,成功让白衣陆云起开口训斥:“你在干嘛?没看到本将军正在处理要事吗?” 姜佑还是没停自己的粗俗动作,只是张口道:“将军,我觉得朱可天罪不可恕,昨夜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咱们应该报官,让官府惩戒他,最好抄他的家。” 姜佑说的很认真,表示他很在意昨晚的事。 “抄家?”陆云起觉得有些重了。 “对,抄家!” 一抄家,朱家财产全部归官府所有,陆云起一钱银子都拿不到,这才是姜某人的心机所在。 “昨夜可没见你如此?” 陆云起冷哼一声,现在倒是知道找回场子了。 早干嘛了! 但内心的真实想法,姜佑又不敢说。 反正他现在的任务,就是不能让朱家赔很多钱给陆云起。 “昨夜儒圣在此,我不好张这个口。”姜佑解释道。 关恩师什么事……陆云起奇怪,想了想不太明白,又懒得问,索性不理姜佑,先把正事处理好为紧。 但怎奈突然站起来的姜佑又说:“若是将军觉得麻烦,我可以代劳,我现在就去官府告发!” 陆云起憋了一口气,久久悬在胸中。 好一阵才咽下去,她瞪了姜佑一眼:“本将军自会处理此事,用不着你代劳。” 不管陆云起不喜的眼神,姜佑戏精上身:“不行,我一定要去,上将军府满门忠烈,岂能让姓朱的给欺负了不成?” “今日将军一人一马,此刻我也是一人,你我夫妻二人,合力同心,定要让踩在我上将军头上的人付出代价!” “将军,下令吧,让我去,要不我于心不安!” 姜佑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的厅里一众人直抿嘴难言。 这货是不是脑子被门给夹了。 陆云起坐在首位上,想一脚把这个添乱的细作给踢出去,哦,不对,应该是某府的门客踢出去。 捣什么乱呀,真是的! 还有,什么叫我“上将军府满门忠烈”? 上将军府传到我陆云起这里,才第一代,我没儿子也没女儿……哎说这些干嘛。 “你我夫妻二人合力同心”?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 内城,童府。 童家老爷官至工部侍郎,朝廷正三品大员。 看着宫里的御医进进出出,站在廊道外的童家老爷童夫尧脸色阴沉。 童夫尧体态臃肿,半驮着背,喜欢将手背在身后,鬓角的头发全白了。 刚才有人匆匆来府,说是自己的儿子童集不省人事,被马撅了一蹄子。 随后,伤重不醒的童集就被人用门板抬了回来。 看着自己儿子胸口处凹陷下去的大坑,年近六十的童夫尧心都碎了。 谋划一世,还不是为了这个儿子所谋划。 可到头来,童集生死不明,眼看就活不成了。 请了宫中御医过来,第一位御医说没救了,肋骨已经断及心脉,能挺过半个时辰就不错了。 童夫尧不信,又去请了御医过来瞧病。 第二位御医看罢,和第一位御医下了同样的诊断。 童夫尧没忍住,破口大骂:庸医。 于是去请了第三位御医,并且也把城中有名的郎中大夫全部请了过来。 现在,这几人还在屋中忙活,端进端出一盆盆的血水。 “叔父,表兄到底怎么了?”院门外,急匆匆赶来一位身着大理寺官服的年轻人。 这人龙须刘海,腰配窄刀,急匆匆地踏上台阶,先是朝屋里望了一眼,然后回身看向廊道里的童夫尧。 此人乃是已经没落的上官府遗留人员,上官竺。 多日不见,上官竺成熟许多,只是这发型不敢恭维。 童夫尧没有说话,满是皱纹的脸上隐隐一股杀气蕴藏其中。 他在想,谁敢把自己的儿子伤成这样? 在内城,自己可没得罪过谁? 外城,那就更没有! 不对,今日童集出城去…… 长安县上将军府! 陆云起! 童夫尧心里慢慢浮现一个名字。 他背手转身走下台阶,他要回去动用府里的力量,去把事情的始终查个清楚。 上官竺扶着刀紧跟在身后,生怕叔父一时接受不了丧子之痛。 在路上他都听说了,自己的表兄童集被马撅了一蹄子。 肋骨全断,活不成了。 如果童集死了,那叔父会不会用心栽培自己……上官竺心里冒出这个想法。 第287章 老头子的教训要开始啦 一个时辰后,童府。 童家老爷童夫尧一脸阴沉地坐在宽敞的后厅里,他双手紧紧地握住太师椅两侧的椅把儿。 指甲几乎都要抠进去椅把儿里,两只手掌因为用力的缘故而骨节发白。 他稍微垂下脑袋,目光坚定地盯着门口。 门口什么也没有,连下人也因为童夫尧的震怒而不敢打此经过。 屋子里,只上官竺安静地坐在一边,静静地等候,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知道他的叔父在等消息,也知道童夫尧这次必定使用雷霆手段进行报复。 不管对方是何身份。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童夫尧老来得子,就童集一个儿子。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的儿子童集,事情还要追溯到今年五月前夕。 当时,童夫尧花了一笔大价钱,以自己的名义把城外的一座荒山买了下来。 当时上官竺不明其意,但也不敢多问。 上官一府没落,上官竺就投奔了叔父童夫尧,并且在童夫尧的运作下,顺利进去大理寺当差。 上官竺感激,对童夫尧用他的名义买下巽山并无异议。 之后再过半月,边境各守将回京述职,其中就有七年前离京的陆云起。 走时,陆云起还是一个天真爱笑的小丫头,回来时已经成为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 这变化不可谓不大。 陆云起回京当日,童夫尧派人去请上官竺过府一聚,并在当晚说出了买下巽山的真实原因。 那是一段很少有人知道的秘辛,童夫尧也是因为在宫里的关系偶然得知,并在他心中埋下一个计划。 巽山之所以叫巽山,只因为当时有一个宫里出来的妃子在此养病,而妃子的名号正是巽妃。 巽妃在当年那也是一等一的美人。 进宫陪侍在先帝身边,颇受恩宠,不久便顺利诞下一子。 而这位龙子就是当今的圣上。 按理说圣上的亲生母亲混的再差,也能在后宫混个太妃当当。 可巽妃在皇帝出生的那一年,便以养病的借口出宫居住,正是如今城外巽山。 巽妃出宫不足三年,便得恶疾死了。 按理说,巽妃死后要进皇陵,可是根据知情人的消息,巽妃死后却被草草地埋在巽山上。 未立碑也未立坟墓!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巽妃状况如此之惨。 根据童夫尧得来的消息是:巽妃之所以出宫是跟当时的禁军统领有染。 所以才以养病的借口被先帝发配至宫外,无诏不得回宫。 也是先帝的脾气好,外加这是皇家的丑事,先帝不好到处宣扬。 巽妃到巽山后,不久便又诞下一女。 正是她和禁军统领的孩子。 而这个孩子便是今日的陆云起。 当时的禁军统领也就是陆召! 要不然,陆召好好的禁军统领不当,跑去幽州当什么先锋营的主将? 这也是先帝在惩罚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童夫尧知道陆云起回京后,一定会买下她母亲巽妃的葬身之地,所以提前半个月以上官竺的名义买下巽山。 用来要挟陆云起。 陆云起回京后,童夫尧指使上官竺把巽山挂在牙行进行出售,售价十万两。 城外破落荒山这个价格,实在不合理。 但是陆云起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买了。 陆召和陆云起在幽州那苦寒之地,又哪来的什么钱。 就算述职回京有些赏赐,那也是杯水车薪,最终只东拼西凑了三万两用来付定金。 其他的慢慢还。 可后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 …… “老爷,查到了,少爷是被上将军陆云起的坐骑,一匹名叫乘风的马给撅伤的。” 不久,有下人来回禀。 童夫尧听罢,脸上并没有显出多大的意外。 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陆云起并不像他父陆召,憨厚正直! 她或许早就知道巽山背后是对她的布局! 杀死自己的儿子童集,这是她反抗的第一步! 童夫尧摆手遣退下人,再次陷入沉思。 边上的上官竺当知晓是陆云起杀害童集,一时间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看向童夫尧: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时童夫尧想借巽山牢牢把持住陆云起,从而密谋陆云起手中的兵权。 但谁知这个老狐狸也有阴沟翻船的时候,被陆云起给撅断了一条腿。 “叔父,切莫伤心,侄儿先去会会那姓陆的。” 上官竺起身请道。 童夫尧睁开那一双有些浑浊的眼睛,看着堂下身材挺拔的上官竺,忽然哑笑一声。 上官竺心里顿时一悸:难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被这个老狐狸开穿了? 他与陆云起为友,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他一直没能忘记。 所以陆云起回京,他表面上听从童夫尧的安排,接近陆云起,但暗地里心中是向着这位小时候的好友。 他不会伤害陆云起! 说什么也不会。 要不然当初姜佑身陷千音院一案时,他也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买通大理寺监牢的老狱卒,去见姜佑一面。 也不会替他想了一个办法:和离! 只有和离,陆云起才不会被姜佑闯下的蠢事而牵连。 而这些事情,都是上官竺背着童夫尧做的。 现在请求去会会,他也是准备去报信,要陆云起早做准备,千万别上了童夫尧这老狐狸的圈套。 丧子之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老爷,少爷救回来了……” 有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眉头高扬。 “你说什么?”童夫尧惊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下人喘着粗气,想来是一路跑过来的,他立马又说:“是真的老爷,少爷救回来了,夫人让小的请老爷过去看看。” 童夫尧听罢,赶紧随此人出门。 留上官竺一个人在屋里凌乱:搞什么?救回来了? 刚才他可是进屋瞄过一眼的,童集胸膛整个都陷了进去,嘴角不停的流血,这就算是阎罗在世,也绝不可能救不回来的。 怎么就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童集就活了? 不敢相信归不敢相信,他还是也跟着出去,去看看他那被乘风撅了一蹄子的表兄。 一进门,就看见几个大夫在屋里交谈,眉开眼笑的,互相恭维。 “刘御医不亏是我朝圣手,这病人经您这么一摸,全然有了生机,我辈佩服呀。” “不敢不敢,御医当了这么多年,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民间自有高手,我得向您学习学习……” “刘御医客气了,我哪是什么好手,不过是会一些古偏方罢了,你才是医道正统,我得向您学习。” “好好好,改日我们一同探讨。” “……” 上官竺刚一进门,就瞧见两个大夫模样的,半老不死的老头正在互相吹彩虹屁。 一个是宫里御医,一个是民间大夫。 两位虽同属医者,但向来谁都看不起谁。 御医嫌弃民间大夫都是泥腿子,治病瞧人就只会用一些偏方,常常治死了人。 民间大夫嫌弃御医不过是出身好些,师从名家,这才得以进入宫中给贵人瞧病,其实他们啥也不会。 不过此刻,两人互相奉承。 因为他们共同完成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救人。 病人肋骨塌陷,断骨戳破血脉,伤情严重,本是必死之局。 御医业务娴熟,先是替病人止住血,用汤药稳住病人身体状况,然后民间大夫破釜沉舟,开膛破肚,重接断骨。 病人这才又活了过来,堪称医学奇迹。 不过还是很虚弱,得靠汤药吊着他仅剩的一口气。 童夫尧进来后,先是趴到床边看了看床里,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发紫的童集。 然后才转身去问大夫情况,听大夫说已经救回来时,这个六十岁的老头子差点高兴地昏了过去。 赶紧吩咐下人去取厚重报酬,一定要亲自谢谢几位大夫。 上官竺在一边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童集要是真的救了回来,我上官竺何时才能出头。 但另一方面又是感慨童集的命可真大,这都没死成。 寒暄一阵,请各位大夫在府里住下来,时刻照看童集的伤势。 童夫尧叫上官竺一同出门,二人来到廊道里。 “你去,叫陆云起即日付清全部债务,要不然就把巽山卖给别人!” “啊?”上官竺有些没想到。 “啊什么啊?快去。”童夫尧催促上官竺快点去办。 上官竺没有办法,只好小跑着前进。 …… 上将军府。 原本紧张的气氛被姜佑怎么一搅和,变得十分欢快。 众人都看的出来,姜佑并不是诚心要去官府告发,要抄朱家。 他好像在泄陆云起的火,变相的维护朱家。 虽然不知道他出于何种目的,但是在场的各位,除开陆云起,谁都不会说什么。 李洛阳虽然和朱乐天已经恩断义绝,但那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作数的,他现在只是责怪住朱乐天有事非要一个人扛着,不跟兄弟说。 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收拾这小子。 朱家要真是破产,李洛阳肯定是不愿意看见的,所以他乐于见到姜佑去闹。 反观朱乐天,经过这次事情,他已经看淡,他现在只是想不明白姜佑为何要帮自己。 明明昨夜自己在他面前说了那些话,那些伤人的话。 昨夜姜佑本可以狮子大开口,要更多钱赔偿损失,但是他只在一万两的基础上加了一两。 这一两虽然极少,但可比千百万两更能让人看清姜佑有着一颗愤怒的心。 他真的很在意昨晚的事。 陆云起只觉姜佑聒噪,童集必死无疑,童夫尧知晓后,定会来找场子。 肯定会拿巽山做文章,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手里要有一大笔银子,越多越好。 母亲的埋葬之地绝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皇帝可以不在意他的母妃,但陆云起不能。 其实有时候,她还挺佩服她爹陆召的,竟然抢了先帝的女人。 这份勇气可不是谁都有的。 至少目前,面前这三个人没有,其中姜佑就更没有。 “你有完没有,给本将军退下,再胆敢多嘴一句,军法伺候!”陆云起狠狠地瞪了一眼上跳下窜的姜佑,勒令他闭嘴。 “军法伺候?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了上将军府着想,将军你这话太伤我的心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陆云起得逞。 陆云起见吓唬不住姜佑,干脆站起来,一手提着姜佑的衣领,怒视道:“你敢违抗本将军?来人呐,把他拉出去杖打五十军棍!” “放肆!” 一声沙哑的厉喝声响起,门口一人刚刚抬脚跨过门槛。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张载。 昨夜这老头看了一场戏,别的没干就揣起手看热闹了,时不时嘬两口断玉烧。 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灌他酒,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 这不,今日这个点才起来。 一起来就直奔山河苑,他要见陆云起一面,然后出城回巽山书院。 只不过刚一进门,就看见陆云起对姜佑这幅做派。 实际上老头子的思想还是挺顽固的,男尊女卑,夫为妻纲的陈旧教条在张载年龄很小的时候就深种。 再怎么说,姜佑也是陆云起的夫君。 陆云起一介女流,在外没规矩也就罢了,可是在家里,竟然也对自己的夫君如此不敬。 张载这忍不了,当即出口训斥。 陆云起下意识地松开手,上前扶住张载落座首位,但张载脾气贼大,一甩衣袖,没让陆云起碰。 陆云起扶了个寂寞,站在原地尴尬笑笑。 张载也没坐在主位,而是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并且招手姜佑在他身边坐下。 姜佑一个脸皮厚的,笑嘻嘻地坐下。 然后他凑到张载耳朵边,小声嘀咕道:“先生,我不要紧的,只要云起高兴就好。” 哪知张载一听这话,先是狠狠地瞪了陆云起一眼,然后才对姜佑说道:“你不要怕,有老夫给你做主。” 姜佑一听,心里乐开了花,又是一番添油加醋似的说道:“先生,您的恩情学生谨记,只是云起在外身为一军之将,有点脾气很正常,我作为她的夫君,理应承受她的脾气。” “她是打是骂,我都不会还口还手……” 姜佑说完,站在一边的陆云起又感受到一记来自张载的眼神攻击。 张载是她的老师,学生对老师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感,就算陆云起也不例外。 第288章 姜佑是一个维护媳妇的崽种 两刻钟后。 姜佑和张载停止二人间的窃窃私语。 “陆云起,即刻开始,罚你抄写《女德》一百遍,日落前交给我!” 张载一拍桌子,气的胡子飞起,吩咐道。 陆云起一蹙眉:“什么?” 然后她就看见姜佑脸上露出一股不明不白的笑容。 好啊,这个小杂种,说话声音小原来是不想让自己听见,好告自己的状! “有什么异议吗?”张载瞥眼沉声道。 陆云起是她门下最小的一个弟子,早年多有偏爱,甚至为她打了皇帝不少板子,却没想到自己的偏爱,助长了陆云起骄横跋扈的性格。 刚才姜佑所言若都是真的,那陆云起可真是一个悍妇,毒妇了。 张载可不想门下出一个不孝之徒! “老师,您不要听这小子胡说八道,我没有……”陆云起着急解释道。 定是姜佑在老师耳边胡言乱语,所以老师才误认为自己不守妇道……所以才要抄写《女德》,而且还是一百遍。 就算是自己把手抄断,也不可能在一日内抄完啊! “还狡辩!什么小子,他是你什么?” 张载又一拍桌子,“砰”地一声响,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陆云起低下脑袋,咬着下嘴唇不吭气了。 “说,他是你什么?” 张载又重复一遍,看的出来,这个老头深受封建思想的荼毒。 “先生,消消气,不值得不值得,我与云起私底下还是很恩爱的。” 姜佑完全没有想到张载会生这么大的气,要是知道他就不乱说了。 虽然也不算乱说,但水分很多,姜佑有点于心不安。 “你别管,今日老夫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张载抬手叫姜佑不要再说话。 他越说话,说明平日里陆云起愈加跋扈,不尊夫,不敬夫,一点不如她的意,她都要打要骂的。 “老师,我真的没有……”陆云起还要开口为自己辩驳。 “你闭嘴!” 张载干脆不要陆云起说话,在厅里环视一圈,意外看见两个外人,倒是忽略他们两个了。 “你们走吧,老夫在教训自己的学生,你们凑什么热闹!” 事实证明,张载还是会给陆云起留几分面子的。 有些话在姜佑面前可以说,因为他是陆云起的夫君,是枕边人。 可这些话不能让外人听见,若是听见,那就是家丑,所以他想快点打发走李洛阳和朱乐天。 李洛阳一听,急急忙忙地拽起还跪在地上的朱乐天就出了门,本来朱乐天还有些不太乐意,毕竟是他言而无信在先,先负了上将军府,负了姜佑。 他今天就是过来赔罪的。 但李洛阳二话不说,生拖硬拽地把他给拽了出去。 山河苑外。 朱乐天甩开李洛阳的手,急道:“你拉我作甚?我还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要不我没脸见人。” 李洛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鄙夷道:“现在知道没脸见人,昨晚干嘛去了,说那些话的时候,你心不痛吗?” “我那是被人逼的!迫不得已!” 朱乐天也没有办法,谁叫人家出身内城,还有一个当工部侍郎的老爹。 自己小家小院,就是一普通小老百姓,可遭不起那罪,得罪不起那人。 “得得得,我也懒得说你,不过刚才你也看见了,人家在说家务事,你一个外人瞎掺活什么……” 李洛阳很有眼力见儿,张载叫自己二人出去,那分明就是接下来的话不想让自己二人听见,留在山河苑里只会被人嫌弃,还不如走了为好。 “那我在这里等着,等他们说完我再进去。” 朱乐天站在山河苑外的宽敞平台上,目光十分坚定。 李洛阳一拍脑门,直呼上当,差点忘了:朱乐天这厮除了喜欢摆阔,还一根筋,喜欢钻牛角尖! …… 前厅里。 气氛着实紧张,这是姜佑第一次看见张载生气的模样,说实话这老头子生起气来确实像严师。 陆云起在他的呵斥下,现在乖的跟只小绵羊一样。 双臂垂在两侧,微微低下不可一世的脑袋,轻轻地咬着下唇,满眼都是委屈。 可怜极了。 这还是姜佑都一次看见陆云起是个模样,原来这个女强人也会露出小女人的姿态,真是开眼了。 走御姐风的陆云起作委屈模样,别有一番滋味,不过眸子中多少透出一丝不服输的倔劲。 而且这女人知道这其中是姜佑在搞鬼,时不时剜他两眼,吓得姜佑直用手遮眉不敢看。 “他是什么……他是你的夫君!”张载自问自答。 一只手臂支在桌子上,有些苦口婆心地说道。 他知道陆云起从小就跟别的小姑娘不一样,要强又倔,可既然已经嫁做人妇,就应当有个人妇的样子。 在外,他不管陆云起拿着上将军的威名怎么去吓唬别人,可是在内,她对待自己的枕边人就不能是打又是骂。 到最后,谁会一直站在陆云起身边? 唯她的家人! 陆召已死,庇护不了她了,难道还要指望内城她那个只会谄媚的叔叔陆川? 那还不死死了算了。 唯这府里的人还能找出一两个来,姜佑就是其中之一。 张载很看好姜佑,陆云起身边也应该有这么一个人默默支持她。 犯错时能指出过错,骄傲时能暂时压下她的势头,伤心时还有一个臂弯供她靠着。 知道陆云起一个人在外边不容易,可今后她身边有个男人那一切都会不一样。 “你要敬他,爱他……姜佑虽然性子软弱,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从来都看的清楚,他有读书人的脊梁,也有读书人的傲气,他为你照看巽山书院,任劳任怨,可有一句怨言?” “他为你欠下的外债,自降身份,和李洛阳,朱乐天之辈去合伙做生意,你以为他很愿意?” “他是一个读书人啊,他满脑子装的都是圣贤的道理,他本应该科举入仕,治理一方,就算再差一点,做一名学堂里的先生,也不用辛苦去跑东跑西,和商贾打交道。” “老夫在巽山看着呢,姜佑整日整夜不着书院,老夫是看在眼里的,他难道不喜欢受学生尊敬,偏偏要受那些商贾的白眼?” “你到底明不明白,姜佑为你做了什么?” “你是一个将军,你是陆家的骄傲,你应召他入府,他念着小时候的旧情心甘情愿地入召,做一个被千万人嘲笑的赘婿,你有没有想过他每天嬉皮笑脸,背后到底受了多少人的白眼?”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顶天立地,而不是为了家长里短废尽心思,姜佑可有为了上将军府的事空闲一日?” “…………” 说实在的,姜佑有些感慨张载的这一张嘴,说的跟真的一样。 说的他自愧不如。 原以为自己够能说的,一见张载那真是甘拜下风! 吾辈楷模! 陆云起站在一旁听的那么一丝丝的触动。 她在想:姜佑若真是姜佑,做了这些事,她也就从了,从此以后恩爱夫妻。 可现实问题是,面前坐着的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姜佑,他入府是有目的的。 时常鬼话连篇,叫人分不清楚他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所以陆云起没有一丝丝的感动,有的只是戒备。 “老师所说,学生记住了!” 趁张载喝茶期间,陆云起赶忙开口道。 她是知道老师那张利嘴的厉害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孤身入蛮都,把蛮国皇帝说的一愣一愣的,要不蛮国庆王早已打下大端朝的半壁江山。 “记住了?” 张载狐疑一声,眯眯眼睛。 陆云起心虚,不敢去对视,看来只有实际行动才能打消老师的顾虑。 于是白衣女子上前半步,伸手斟茶,青绿茶汤顺着壶嘴晶莹而出。 散发微微热气,斟满一杯,陆云起双手端起来,走到姜佑身边。 学着平日里青梧的样子,微微一福身子:“喝茶,就当我的赔罪!” 张载瞧罢,还是不满,用手指轻敲桌子。 陆云起一狠心,身子再低一些:“夫君,请喝茶!请原谅!” 姜佑下意识地站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偏头看向张载,老头子只是点点头,让他去接。 姜佑这小心脏噗通噗通跳的贼快,强压下心里的紧张之感,伸出颤抖的手接过茶水。 “上将……云起请起!” 姜佑中途改口,并且把茶水一饮而尽,表示已经原谅陆云起。 陆云起不带感情的重新回到原来位置,只袖中的拳头握的愈发紧。 “好了,你先上楼吧,老夫还有几句话要交代姜佑。记住抄写《女德》,还有以后性子改一改……” 张载向陆云起摆摆手,让她先上楼。 陆云起没说什么,转身上楼。 当那抹白影消失在楼梯口,姜佑胸中悬着的这口气才放下。 呼—— “姜佑,接下里的几句话,你要认真听。” 张载心平气和地说道,完全看不出刚才震怒激动的样子。 话说这老头变脸也忒快了,让人措不及防。 姜佑作仔细听取教训的样子,抬手示意:“先生请说!” “你是一个男人,不要因为身份的缘故,就被云起压着,实际上你应该认真去了解云起的过往,若是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若有幸解开她的心结,或许你们能成为一对世人都羡慕的鸳鸯。” “???” 看出姜佑疑惑,张载干脆更直白了些,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并用眼神瞄了楼上一眼:“云起她这里有结,事关他爹的。” 姜佑挠挠下巴,说实话,他还真没仔细了解过自己的这位老丈人。 只知道老丈人在幽州死了,至于什么原因,不太清楚,好像是孤军深入,被敌方被包围了。 “多了老夫也不多说,你自己看着办。” “嗯。” “还有,你不要因为她的脾气而记恨她,她……” “先生误会了。”姜佑没等张载说完,就出言打断,继续说道:“我既然已经入赘到上将军府,成为陆云起的夫君,我就不会记恨她,多的只是心疼。” “想她一个姑娘家家,从小就要提刀杀人,到底受了多少苦,多少罪?我不清楚,先生也不清楚……但能确定的是她很可怜。” “她需要我们去关怀。” “今日先生的话虽然是为她好,但学生觉得有些重,我会好好劝她的,也望先生以后不要再说这么重的话,她身边真的没几个值得信任的人了。” 张载眉头一挑,有些没想到。 自己在为他做主,没想到他却事事为了自己的小弟子着想。 “你倒是个会做人的。”张载轻笑一声,指了指姜佑。 姜佑也笑了笑,拿了一个空杯子给张载斟满茶水,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 “我师父姜二郎曾教我一个道理,夫妻之间,本就不分你我,也不分尊卑,夫妻的关系应该是平等存在的,她今日在先生面前表现出来的,在我眼里看来,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想是她压抑久了,需要找机会发泄一下。” “我作为她的枕边人,理应有这个责任为她分忧,她打我骂我两句都是不要紧的。” “至于抄写《女德》,我想还是免了吧!年根底下了,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她去处理。” “她性子要强又倔,这个我自然知道,可这个又有什么不好呢?” “若是改了,她就不是我们认识的陆云起了,她不愿意改,我们也不适应,何必呢?” 张载笑而不语,一直静静地听。 他只觉得姜佑这人太过维护他媳妇了。 想自己为陆云起布置的任务,他这个做夫君的三言两语的全给免了。 想来是不想看到陆云起劳累和烦心吧。 张载在听,楼上的陆云起双手环胸,靠在楼梯口也在听。 越听下去,她的心就越乱。 为什么会这样? 他明明就不是姜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要自己对他感恩戴德。 他到底在图谋什么? 他不应该继续告自己的状,让老师继续训斥自己吗…… 说这些,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用。 真当自己真是姜佑吗? 第289章 你确定你没有说谎? 一个时辰后。 张载心满意足地走了,笑眯眯地走了,他觉得陆云起这辈子遇见了一个好人,好夫君! 有姜佑那些话足够了,相信这小子也能做到。 送走张载,姜佑就着壶嘴润润嗓子,说了将近快一个时辰,口干舌燥,喉咙都快冒烟了。 站起来又伸伸懒腰,舒爽地叫了一声后,他便准备去哄青葵。 青葵还在为他早上那番舔舐而生气呢。 …… “站住!” 一声轻喝。 姜佑只觉后背一凉,僵硬地回头看看,瞧见陆云起正走下楼梯,一脸寒霜。 “巧啊,上将军。”姜佑尴尬笑笑,伸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陆云起扶着楼梯,下了几级台阶忽然停住脚步,她伸出手,食指勾勾:“上来,本将军有话对你说。” “这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上去吧……”姜佑心里打起退堂鼓,这雕花楼梯就是天梯。 谁知道上去还有命没命。 “上来!” 陆云起再说一遍,然后转身就走。 姜佑咽了几口唾沫,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最后心一横,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提起前摆,面目狰狞。 “蹬,蹬,蹬……” 拢共十九极台阶,姜佑觉得自己走完了一辈子。 陆云起在自己的屋子里,又传来声响:“进来,顺便把门也带上!” 门口的姜佑使劲的拍拍自己的脸,想让自己清醒点。 呼—— 吐出一口浊气,姜佑闷头进去。 陆云起斜坐在软榻上,翘起二郎腿,手里拿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漫不经心地说道:“过来坐。” “你会杀我吗?” 姜佑下意识地问道。 陆云起一袭白衣,用匕首将垂在额前的秀发拨到耳后,眼眸轻轻一合,再重新睁开,笑道:“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 姜佑这才悬下一颗心,饶是这样,双腿依旧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坐!” 陆云起微微扬起脑袋,指着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小案的座位。 姜佑坐下,余光瞥见陆云起手里的匕首,一时心惊。 “刚才你在楼下的话,我全部都听见了。” 姜佑尴尬笑笑,抬袖擦拭额头的汗。 这恐怕就是社死现场了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陆云起坦白,就紧张的要死,生怕自己说错了一句话,然后一命呜呼。 这一次更甚,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应对。 见姜佑良久不说话,陆云起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看得出来,对面的男人很紧张。 心理素质如此差的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潜伏进上将军府,卧底在自己身边呢,她想知道。 “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姜佑竟然结巴起来,坐的样子也是规规整整,像极了第一次见女朋友家人的样子。 “哈哈……” 陆云起当即笑出了声,眉眼一颤一颤的,下一步她做出一个惊人举动。 他把手里锋利小巧的匕首交在姜佑手里,并且让他紧紧握着,并且说道:“这是我们最后的一局坦白,我对你全盘托出,并无虚假,同样,你也要。” 将匕首交在姜佑手里,陆云起在赌,她实在受够了和姜佑二人间尔虞我诈的算计,她需要坦白,并且借此机会彻底收服姜佑。 姜佑这人,有大才,虽然性子软弱,但能用! 手中握着冰凉的匕首,姜佑的手在发抖,他不知道对面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最后一局坦白? 后面是没有坦白局了是吗……自己要死了吗? “匕首在你手里,你随时可以来取我的性命,我只要求接下来我们说的话,都是真的。”陆云起认真而严肃。 搞得姜佑有那么一刻觉得这就是真的。 可又想起陆云起“杀神”的称号,这让他不寒而栗。 话说,我就算手里拿着匕首,也不可能在你手里走过三招呀,你在设圈套? 这是姜佑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胡乱地把匕首一丢,扔在中间的小案上。 “你不愿意?”陆云起某一刻起了杀心。 姜佑舔舔嘴唇,清了清嗓子才说话:“我愿意,你问吧,我拿我的性命保证,接下来我的话全部都是真的,全无虚假可言!”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陆云起试着说道:“不会让你吃亏,我也有问必答。” 姜佑没吭气,表示默认。 说实话,他也受够了这种互相猜忌,早说早解脱,大不了一死。 要不然经年累月下来,非得弄成神经病不可。 …… “你到底是谁?”陆云起眨着眸子问道。 这是她最关心的一个问题,只有搞清楚这个问题,她才能心安。 一开始以为姜佑是内卫司的细作,可这个细作有点……说不出来感觉,青梧的意思是“某府的门客”。 这个可信度还高一点,符合姜佑行事。 姜佑看着陆云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姜佑,我本名就叫姜佑,从另外一个世界而来!” 陆云起先是皱眉,下意识地认为姜佑在说谎,可看他眼睛认真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不像说谎的样子。 “另外一个世界?何意?” 姜佑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这解释起来很难,但必须要说。 “一个蔚蓝色星球的世界,距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当然距离是虚指,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远,可能有几亿光年。” 陆云起摸着自己的下巴:“你确定你没在说谎?” 姜佑点点头,很是确定:“有些事,我不会说谎,没必要啊大姐!” 大姐? 陆云起揉揉眉心,觉得自己还能接受,于是继续问下去:“你怎么证明你从另外一个世界来?” 姜佑耸肩,还是很认真地说道:“没法证明,不过我能召唤黑白无常!” 陆云起:(¬_¬)!!! 姜佑轻“嘶”一声,知道对面的女人不信,又说:“只要我拿到祖母绿吊坠,我就能证明给你看!” “吊坠呢?” “温老大拿走了!” “温衡?” “嗯,,就是她,上一回在大理寺监牢,她趁我不注意偷偷拿走了。” 第290章 陆云起是个颜控 “偷偷拿走?温衡会偷拿你的东西?” 陆云起手指轻点额头,眸子轻绛,多少有点不信姜佑嘴里的这番言语。 姜佑见对方不信,一时间坐立难安。 急得脑门出汗,左右看看,忽然急急忙忙地跑下楼,片刻之后又“噔噔噔”地急急忙忙跑上来。 再上来时,怀里多了物件,是唐横。 那柄墨黑色的长刀! 他把唐横双手捧着,小心翼翼放在小案上,满眼期待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陆云起不明所以然,看看小案上的唐横,又看看对面的姜佑,还是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便试着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温衡用她的唐横换走了你的吊坠?” 姜佑立马点头如捣蒜。 在大理寺监牢,温衡不发一言,在一天早上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只留下唐横用来交换吊坠。 “她为什么要换?”陆云起又问。 温衡是什么人? 年少时候就出名,常年排在江湖高手榜头几位的位置。 近几年,更是常年霸占榜首之位,无人敢与其争锋,敢上门挑战的无一例外,全都败在她手下。 温衡不止是个花魁还是个武痴,她年少时耍的刀又怎会轻易赠送他人? 而且送的还是姜佑这样的……武功小白? 姜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那天早上她临走前留下了一张字条,原话是这么说的:吊坠挺好,我拿走了,刀送你。” 字条完整原话是:“相聚,甚安,相离,勿念。吊坠挺好,我拿走了,刀送你。” 但是前面八个字容易引起误会,姜佑选择性地没说。 “你说你能召唤鬼差黑白无常,必须要用到吊坠是吗?” “是的。” 姜佑眨眨眼睛,话说好长时间没见到那两个悲惨的地府打工人,还甚至想念呢。 说话的时候,陆云起一直仔细揣摩对面男人的神情,他的脸上并未露出丝毫的不安,而是有些紧张,或是怕自己不相信他的话。 “也成,这个暂且保留,我会想办法帮你取回吊坠,若是假话,你晓得自己的下场吧。”陆云起威胁道。 陆云起重新拾起小案上锋利的匕首,右手拿着,在剔左手食指水灵灵的指甲,看起来十分认真。 姜佑立马站起来,竖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姜佑对天发誓,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并无半点虚假,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次姜佑是诚心发誓,他赌上了性命。 不止是陆云起在仔细揣摩他的表情,他同样也在揣摩对方的。 这一次坦白和前几次都不一样,陆云起不再是高高在上,二人间更像是一种平等的对话关系。 所以姜佑想说真话,他不想再一个假话一个假话地编下去了。 在这个世界,他心里最大的秘密无疑就是黑白无常,他选择把二人存在的消息告诉陆云起,希望她能懂。 陆云起也保证会帮他从温衡那里取回吊坠,至于用什么方法,到底能不能取回,这姜佑就管不着了。 “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真正的姜佑到底在哪里?” 陆云起默不作声地拾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小口,薄唇显现樱桃的红色,虽未红的如血,但也是娇艳欲滴。 姜佑没敢多看,怕她不喜,低下头平静地说道:“我当时是喝了一瓶假酒,死后魂穿而来,按照我的理解,你认识的那个姜佑可能已经死了,但也或许他在我的世界代替我活下去了,我们两个调换了灵魂。” “假酒?” 酒这玩意还有假的?真是奇了怪了。 陆云起轻轻摇头,秀鼻微吸,眼眸微动。 “嗯,假酒。我酒量向来不好,来到大端朝的这大半年,我极少饮酒,也是怕自己再喝死过去。” 不擅长的东西姜佑向来不多碰,大半年的时光,他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醉倒只那一次,不过那也是为了生意着想,才不得不和李白,朱剋对拼,末了睡了一天一夜,第二天起来脑袋像要炸了似的。 姜佑有个小愿望,那就是在外应酬不再喝酒,要喝也是有度,绝不能醉倒过去,不省人事。 姜佑酒量不好,陆云起早就知道,她点点头道:“魂穿何意?” “意思是两个人灵魂调换。举个例子,比如你和我,我们两个有一天不幸遭遇雷劈,灵魂出窍,灵魂归位的时候出现偏差,我的灵魂进入了你的身体,反之,你的进入了我的身体。” 这样的解释不知道对面聪明的女人能不能理解,但看她释然的样子,大概率理解了。 陆云起不是一个古板,思想禁锢的人,相反她从小就爱看那些鬼怪话本故事,对神仙,妖魔鬼魅一类的十分感兴趣。 今日姜佑一袭话,如果按照话本故事中所描述的,确有可能发生。 她强迫自己接受这种说法,因为两个人灵魂对换,姜佑在这个世界活了下来,那真的姜佑也必定在那个世界活了下来。 姜郎没有死! 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生活。 想到这,陆云起就释然了,没有死就好。 自从陆召撒手人寰,她就很怕和身边的人生死离别,虽然杀了很多人,造成很多家破人亡,手掌沾满鲜血,可她依旧希冀平安。 陆云起胸脯上下起伏,缓缓地吐出胸中的一口郁气。 她眨眨眼,不知怎么了忽然发笑一声,然后觉得情况不对,又赶紧撇过脸,希望姜佑没发现自己的失态。 她也知道自己这是在掩耳盗铃,但没有办法,得知姜郎没死,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活着,她就没办法伤心起来。 总之,活着就很好。 姜佑说了这么多,也回答了这么多,他觉得自己也该问问对方。 正好他心里也一直藏着几个问题。 他清清嗓子,目光灼热地看着那张棱角分明,五官恰到好处的俏脸,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公平交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上将军也如实回答。” “你问吧。”陆云起不喜占人便宜。 “为什么要花十万两买下巽山?我私底下调查过,巽山最多只值三万五千两。” 巽山的位置很特殊,处在东城外,大概有五六里的路程。 边上都是一马平川,到处都是农田,只巽山这一带为土坡。 由于上面种不成庄稼,久而久之成了荒山,后来一座寺庙在上面兴建,但是大端朝某代皇帝大规模的灭佛,巽山寺庙也渐渐荒芜。 最后只留几座大殿的地基,一直到十几年前宫中一位妃子出宫养病,才在这座荒芜的荒山上重建楼阁。 三万五千两一大半还是看在这些还能用的宫羽楼阁上。 姜佑实在想不懂,本就不富裕的上将军府为何要花天价买下巽山? 难道只是为了建学堂? “不管它是什么价格,我都会买下,因为那里埋葬了我一位至亲至爱之人。” “什么人?” “暂且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成熟。” “靠……嗷,刚才我们可是有言在先的。”姜佑一时没忍住,国粹出口。 陆云起白了他一眼,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小口,解释道:“刚才我们只是约定不说假话,并没有约定必须要说,确实时机不成熟,你还不能知道。” “行吧行吧,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姜佑摆摆手。 山上埋了一个人,还是陆云起至亲至爱之人,她想当然地要买下此地,每逢祭日都要去祭拜一下,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掉我?”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反正姜佑有几次感觉陆云起马上就忍不住了,但经过自己的巧言利嘴,一次次地糊弄过去。 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他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今日坦白也是如此! “杀你?为何要杀你?一开始是以为你杀害了姜郎,可又顾忌你细作的身份,想着你替府里还清债务后便杀掉你,可如今得知姜郎未亡,你与我之间便没有血海深仇,今后你我只是相知半年的朋友而已。” “朋友?” “怎么?不满意?” “不是不是。” 姜佑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实则诽谤:我把你家青葵那啥了,咋说我也是你的家人。 “那你能告诉我,姜郎原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他实在想不明白,还有什么样的男人能让陆云起去喜欢。 每每提及姜郎,眉眼中便是忍不住的喜悦怀念。 她定是喜欢姜郎的。 陆云起本来不想说,可看在姜佑好奇,又不想扫他的兴,今日过后,二人间的算计都不存在了,倒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事情。 说与姜郎的为人给他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当然陆云起心里还有个小九九,那就是:让你晓得姜郎的为人,好让你自行惭愧。 她单手托起下巴,眼眸如星。 “姜郎啊,他生的十分好看,面如冠玉,星眉剑目,有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侧还有浅浅的酒窝,他身姿挺拔,五官端正,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呀……” 姜佑慢慢地听,眨眨眼睛,狐疑起来:陆云起也是个颜控? 第291章 吃软饭还要抢呢 说话的时候,陆云起时不时瞟两眼身边的男人。 姜郎没死,还把这副容貌留在自己身边,之所以没舍得杀,还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一张脸,留个念想也好。 “姜郎他不仅生的好看,为人也好,心地善良,谈吐有度,翩翩公子模样,不过姜伯父因疾去世后,他就变成了书呆子,也不太爱说话。” “他定要振兴姜家,就和我想要振兴陆家一家,他天生聪颖,又刻苦读书,年仅十六便通过府试,成为举人,再两年他便能参加科举,一举高中,振兴姜家指日可待。” “等等。”姜佑突然出言打断,伸着脖子疑惑问道:“我听说有个词叫做连中三元,他两年前既然已经成为举人,那就有资格参加科举,当时为何不参加?” 陆云起又是白了他一眼,御姐翻白眼,总有那么一股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意思在其中。 姜佑总感觉那股眼神射来一记暴击。 99999+的那种 “凡成年男子方可参加最高一级别的,当时他并未成年。”陆云起解释道。 姜郎当时就是太想证明自己了,若再晚两年,他必定能连中三元,成为一段佳话。 姜佑听完解释,摸了摸鼻子,低下脑袋默不作声地伸手,示意她继续说。 “得知他十六岁中举,当时我远在幽州也是欣喜万分,还特意发来贺表,回京后,我遵循父母当年定下的婚约,招他为婿。” 说完,陆云起换了一只手撑下巴,怎么看,苦尽甘来的两人都应该修成正果才对。 可是没想到,姜郎入府的第三日便撞树自尽,谁也不知道他发了什么疯。 不过这些,陆云起并不打算告诉姜佑。 “听你这么一说,他当真是个妙人呢,人生的俊俏,前途也好,堪称人生赢家呀!” 有时候人比人气死人。 想姜佑原先,那就是个臭屌丝,哪哪都比不过,更别说要和古代的状元郎候选人员相比了。 这个时候,他也终于明白陆云起日常为何总是投来鄙夷的眼光。 “那您和上官竺的关系是?” 谈及原本的姜佑,太伤自己的心,他决定换一个人物。 和上官竺相比,姜佑觉得自己能完胜,顺便找点自信心。 “原先是朋友,现在是仇人!” 陆云起直接了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该知道的会让姜佑知道的一清二楚,要不然之后他会坏事。 “仇人?” “巽山挂在牙行出售,正是在他的名下。” 姜佑挠挠头:“上官竺家里不是已经没落了吗。” “是没落了,所以上官竺背后还有人,正是今天乘风踢死的那人的老子,工部侍郎童夫尧!” “哦——”姜佑拖着长长的嗓音,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指着陆云起,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他又说:“所以今日就算李洛阳和朱乐天不来求你,你也会去东华门堵住姓童的。” 姜佑不知道童集的姓名,但他老子是童夫尧,必定也姓童,真是机智如我。 陆云起点点头,表示默认。 是的,就算今日没人来求,她也会出手。 ……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一问一答,谁也不吃亏。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陆云起问。 “有,有一个妹妹。”姜佑答。 “怪不得你那么喜欢比你年纪小的,比如青葵。” 姜佑汗颜,略显尴尬。 “青梧为何总是瞧不上我?” “你没来之前,姜郎很是照顾她,每日给她带糖果。” “他也喜欢小妹妹?” “……”陆云起无语。 “你今后怎么打算?” “一切听从上将军安排!” “说实话。” “是实话,没别的地方可去,这里挺好的,只要没有性命之忧。”姜佑实话实说。 再者,青葵已经成为了他的人,他又怎会离开这里。 “也行,待日后再说吧。”陆云起点点头,没有拒绝。 她本就想收服姜佑,这样一来,一举两得。 “对了,至于朱乐天的过错,上将军可否把他交给我处置?” “你想包庇他?” “没有,我只想让我们更有钱。” “成。生意上的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需要什么,就同府里的齐师爷说,齐师爷解决不了,你就和青梧讲。” …… …… 瞧着高高的门匾,留着龙须刘海的年轻人,抬头遮眉瞧了瞧,好生羡慕。 原本他也是住在类似的府邸。 可如今一切都不一样。 踏上几级汉白石台阶,上官竺一身大理寺官服,显得威风凛凛,他下意识地松开腰间的刀,因为门槛上只是坐了一位年迈的老门房。 上官竺只知道他姓黄,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老黄。 老黄掉了一颗门牙,总是佝偻着背,很爱笑,常常眯着眼睛,很猥琐的样子。 作为上将军府的门房,老黄活的很滋润,因为上将军府地理位置偏僻,经年累月没有一个人过来拜访。 所以老黄每日都很清闲,每日坐在门槛上看晨起,又看日落,一日又一日。 上官竺走到老黄跟前,从怀里掏出名刺递上去,说道:“上官竺前来拜访上将军,烦请带个话。” 老黄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掌接过名刺,并没有着急去翻看,而是抬手摸着下巴,抬头望了面前高大的年轻人一眼。 想当年,自己的身材也这么好,如今,老了,老了啊…… “我晓得你,你来过……”老黄笑着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 上官竺也笑笑:“那烦请带个路?” 老黄伸了懒腰站起来,摇摇头:“等我进入通报一声,若是上将军见你,我才能带你进去。” 上官竺叉腰站在原地,一脸的不情愿:“行吧行吧,你快去,我在这等着。” 老黄还是笑着,手里揣着上官竺的名刺,走了两步又回头道:“等着啊,别看我老了,腿脚很是利索呢。” 上官竺站在门外,向老黄招招手,叫他快去。 …… 两刻钟后。 晃晃悠悠的老黄出来,带上官竺进去。 路上,上官竺说道:“老黄呀,我是你家将军的好友,以后不用拦着的,你直接放我进去就成。” 老黄在前领路,摇摇头:“不行不行,你是谁也不成,我干的就是这活,带你直接进去,坏了主家的规矩。” 上官竺听罢,阴柔的一张脸浮现一丝笑容。 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一路走向山河苑,在山河苑院外,老黄停下脚步,示意上官竺进去。 上官竺推门,瞧见陆云起和姜佑都坐在位置上等自己,一时间有些意外。 意外归意外,他还是上前拱手抱拳道:“见过上将军。” 陆云起轻飘飘地抬手,她坐在首位上,手里随便拿了一本书,正瞧得津津有味,没看上官竺。 “有事与我夫,夫君说。” 话说,陆云起一时还不太习惯,不经意间用余光瞥了一眼始作俑者姜佑。 瞧他正在偷笑,陆云起起身,故意踩了他一脚,然后头也不回地上楼。 姜佑吃痛,五官扭曲,事情是这样的:刚才二人正在二楼说话,有下人来报,说上官竺拜访。 陆云起本想亲自接待,但谁知姜佑自告奋勇,说他来,只是事先要在上官竺面前,给他面子。 陆云起这才不得已当着外人的面,喊了姜佑一声“夫君”。 心里不愿,所以刚才结巴。 前厅里,只剩下两个男人,坐着的姜佑和站着的上官竺。 上官竺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才几天没来,这夫妻二人的关系就好到这个样子了吗? 陆云起都亲口叫“夫君”了。 “咳咳……你有什么事情吗?没什么事我也要上楼陪我妻子一起去品鉴诗词了。” 姜佑掩嘴,面带微笑地说道。 楼梯口的陆云起一个趔趄,嘴唇发抖:姜佑,你戏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话上官竺听在耳朵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上前几步,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解下腰间佩刀放在桌子上,并没有给姜佑好脸色。 在他的心里,姜佑一直是个吃软饭的,虽然他也想吃这碗饭。 但谁让自己晚了一步呢。 鼻孔出气,上官竺撩拨自己的刘海,目光时不时扫过楼梯,问道:“姜佑,千音院的事你没告诉云起吧?” “你傻还是我傻,这么大的事,上将军她会不知道。”姜佑无力吐槽。 哪知上官竺哼了一声:“上头故意压着此事,根本就没有大规模散开,知道的人屈指可数,若我不是大理寺人员,我也不知道这件事,你觉得云起会知道吗?” 在上官竺心里,陆云起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而姜佑所作所为一直是瞒着陆云起的。 听完上官竺的话,姜佑一时间陷入沉思,皱眉不解,千音院的事有人压着?为什么我不知道。 姜佑原先以为这事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原来根本就没传开,只小范围的知情人知晓。 楼上的陆云起靠在楼梯口,听楼下两个人针锋相对地对话。 轻笑一声。 千音院的事确实没有传开,皇帝故意压着的,因为蛮国幼女牵扯人员太广。 朝廷大半官员之前都去享受过,皇帝借机惩戒几位官员,起敲山震虎之效,官员们也不敢多言。 所以双方默契地压下这件事,不让它继续发酵。 第292章 你真敷衍,不过好香呀 “那上将军应该不知道此事。”姜佑无奈。 上官竺听罢,又是冷哼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又说:“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云起?” 姜佑皱眉,双手撑着桌子,气愤道:“这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夫妻间的家务事,我什么时候说,用的跟你汇报吗。” 一句话噎的上官竺愣在当场。 双方情绪互相转换。 上官竺一腔愤懑,姜佑一脸得意。 “对了,你来此到底有何事?” 刚才在楼上二人就商议,上官竺这个时候来,时机很是微妙,肯定是童夫尧让他来的,估计又是对上将军府不好的事情。 本来陆云起要亲自出面解决。 但姜佑听罢,只是摇摇头。 现在的上将军府还很弱小,若是公然和童夫尧对着干,没什么好果子吃。 两败俱伤的情况多点,所以目前的紧要任务就是继续演戏,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从上官竺嘴里套出准确消息,再作下一步打算。 “这些事你不配知道,我要当面和云起说。”上官竺倚靠在椅子上,双臂环胸,很是骄傲的样子。 “那你可以走了,不送。” 姜佑不按套路出牌,惹得楼梯口的陆云起直跺脚,想要下来阻止。 可一想姜佑好像从来都不叫人失望,她下定决心再赌一次。 楼下的姜佑说完,便起身,将椅子重新撺进桌子底,就要上楼。 看姜佑不想假装的样子,上官竺却急了,他忙不迭地起身,上前拉住姜佑。 “你有什么就说,我可没什么耐心。”姜佑甩开他的手,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一手欲擒故纵,姜佑玩的是炉火纯青。 人性这个东西,它很微妙,但只要你掌握了它,就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上官竺下意识地抿抿嘴唇,抬眼看了姜佑几眼,狠下心来,说道:“路上我遇见出售巽山的那间牙行,牙行的掌柜听说云起骑马打伤了童集,一时间变得惊慌不已,我方才碰巧路过,听牙行掌柜说,要你们三日内付清全部尾款,要不然就把巽山转手卖给他人。” 姜佑一听,乐了……这世间还有这么碰巧的事呢?在路上走着,突然遇见出售巽山的牙行?还碰巧听见掌柜的谈话?还听的那么仔细? 真是无力吐槽,上官竺说谎的技术简直low到爆。 姜佑觉得自己有必要授业解惑。 “哎,我前几天也是碰巧遇见那间牙行的掌柜,掌柜对我说,您就是巽山真正的卖主,上官兄,您对待此事怎么看?” 姜佑嘴角噙笑,左手搭在右手上,很平常的样子。 上官竺下意识地退后半步,他就算再笨,也听懂了姜佑话里的意思。 他怎么知道? 他早就知道。 那陆云起知道吗? 知道了话又怎么想我? 无数个问题盈满心头,上官竺觉得自己像个蠢蛋一样。 心脏“噗通噗通”跳的极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蹦出来。 他偷瞄二楼一眼,拉着姜佑出门,到湖上的一处拐角处才停下。 二人吹着寒风,一阵哆嗦。 姜佑双手覆在耳朵上,捂着暖,两只脚来回小蹦着:“你快说,冻死人了。” 上官竺咽了一口气,看着姜佑的眼睛:“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还能怎么知道,听牙行掌柜说的呗。”姜佑张嘴就来,堪称说谎届的鼻祖。 “你说实话。” “你倒是说实话呀。”姜佑回怼道。 有那么一刻,上官竺突然明白了什么。 面前的这个赘婿,很可能不像表面上想的那么简单。身陷千音院,他竟然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来,当时自己就应该想到的,他绝对不是赘婿这么简单。 “你到底是谁?”上官竺直视,一字一句地问道。 姜佑松开自己的耳朵,搓了搓手掌,笑道:“赘婿呀,你一直看不起的赘婿。” “你不是,你不是!”上官竺退后两步,忽然大吼道。 山河苑小红楼二层,陆云起站在一扇半虚掩的窗户后边,看着湖上的一切,不禁疑惑起来。 因为距离远的缘故,听不太清二人在说什么,但看二人的样子,上官竺很愤怒,姜佑很平静,似乎故意在激怒对方。 瞧上官竺控制不住自己的神情,姜佑赶紧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我确实不像你之前想的那样,只是个懦弱胆小的赘婿,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内卫司的细作,是皇帝派来保护陆云起的。” 上官竺听罢,嘴皮子直颤抖,更为大惊失色。 “所以我什么事情都知道,包括你和童夫尧在陆云起之前买下巽山的事情,童夫尧拿你当刀使,可我知道,你心里是向着陆云起的,所以过来想报信是吧?” 见上官竺还是不相信,姜佑干脆说:“咱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别那么见外,我是内卫司的人,还会怕一个童夫尧不成,你回去吧,去吧童夫尧约出来,剩下的交给我。” “你?” “你还是不信?那算了,请回吧,我回去就告诉陆云起你是童夫尧的狗腿子,准备害他。” 姜佑好的时候特别好,但翻脸也快。 上官竺一直没注意,姜佑已经离开,吓得他赶紧从后边追上。 “你准备怎么做?”上官竺比较关心这个。 姜佑没回答,只是偏头看了看上官竺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略微不喜。 上官竺赶紧放开,退后半步变得恭敬几分。 “姜兄准备怎么做?”连称呼都变了。 姜佑吸吸鼻子,鼻翼微动,想了想才说:“今儿都腊月二十八了,离过年没几天了,这样吧,年后再说这事,约个正月十五,在内城百花院相见!” “内卫司的地盘?”上官竺惊道。 “对啊,童夫尧不会不敢来吧?”姜佑眯眼笑道。 正月十五,姜佑必定要去百花院见温衡一面的。 因为武僧的事,天速回去后捎来消息,温衡约姜佑见面。 “叔父他向来什么都不怕的。” “呦,他还是你叔父?”姜佑又意外得知一个消息,怪不得上官竺愿意做童夫尧的狗腿子。 上官竺苦笑一声,略显尴尬。 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请求道:“还望姜兄不要在上将军面前提起。” 这叫什么? 婊子还想立牌坊! “好说好说。” …… …… 上官竺悻悻地离开,姜佑也打道回府。 到山河苑,陆云起已经出现在一楼大厅。 白衣的陆云起,站在一楼楼梯口,一条腿弓着,一条腿支撑身体的全部力量,双臂互相抱着,一手捏着尖尖的下巴,面无表情的看着从外边进来的姜佑。 “方才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约了童夫尧见面。”姜佑实话实说。 这可是他在陆云起面前立功的大好机会,只要把巽山搞定,那自己怎么说也是上将军府的头号大功臣。 “什么?”陆云起惊诧,想上来给姜佑一榔头。 自己千分小心万分谨慎,就是不想打草惊蛇,惊动老狐狸童夫尧。 可没想到才这么一小会,姜佑这厮就把自己前期的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还要约童夫尧见面? 陆云起很生气的样子,姜佑一时疑惑,不过旋即想明白过来。 陆云起是个小心谨慎的样子,怕是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再三思索。 “上将军放心,我以内卫司的身份,约他在内城百花院见面,晾他不敢造次。” 姜佑拍拍胸脯保证。 “你能进去吗?”陆云起不屑,不过立马噘嘴看了姜佑一眼。 这货跟温衡有匪浅的关系,怕是还真的能进入百花院。 “行了,这件事你好好办,办好有重赏,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陆云起一甩头上高马尾,帅气转身上楼。 姜佑在后面欣赏御姐高挑的完美身材,一时吞咽口水,喉结蠕动。 待陆云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当中,姜佑才表示无趣。 不过今儿,还真特么高兴。 以后再也不用过担惊受怕的生活了,只要不主动惹事,陆云起也不会动不动就拿刀子威胁。 拍拍自己的小脸,真是个天才。 …… 满面春光地走进一楼后厅,在廊道里就听见对门的屋子里传来两女嘻嘻哈哈的笑声。 打眼一看,竟是平常的冰美人青梧和刚才遗漏掉的李襄阳。 二人坐在床上,手里不知道拿的什么,互相欣赏,互相使用…… 姜佑并未打扰,而是准备去哄拿到他第一滴血的女人。 凑到门边,本想敲门,谁知轻轻一碰,门“咯吱”一声打开了。 门竟然没锁? 姜佑刚探头进来,就瞧见床里的一个人,一个鲤鱼打挺,把自己给闷在被窝里,嘴里还叫嚣着:“你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我的房间,听见没有。” 奶声奶气的小奶音,听的姜佑心里痒痒的。 出去? 姜佑摇摇头,他大步迈了进来,并且重新插上门。 走到床边,看着床里的一小团,小声道:“这里是我的房间啊,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这里本来就是姜佑的房间,青葵的屋子在隔壁。 不过当二人有了第一晚一起睡觉,就有了无数晚,青葵嫌自己的屋子里冷,索性日夜跑到这间房里睡。 久而久之,二人同居了。 而就在昨晚,姜佑没忍住自己,翻雨覆雨……此处省略了1000000000000……字。 “我不管,你出去。” 被子底下发出闷闷的声音。 姜佑干脆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被子,柔声道:“快出来吧,被子里不闷吗?” “不闷。” “好吧!” 姜佑说完话,便静静地等。 被子里的人也不再说话,不一会就露出一条缝隙,里面的人大口大口的呼吸。 姜佑趴下,朝里面瞅了瞅:“不是不闷吗?” “哎呀,你好讨厌……”青葵急了,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举着自己的小粉拳就往姜佑身上打了过来 如雨点一样密集的拳头打在姜佑身上,如打在棉花上一样。 姜佑也不还手,只是笑吟吟地看着鸭子坐的青葵。 等青葵打累了,他还会贴心地吹吹她的小粉拳:“打疼了没有呀,要不要歇会再打?” “呜~”青葵一噘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你欺负我,欺负我。” 姜佑最怕女孩子哭了,青葵这一哭,他就显得手足无措。 到最后,干脆一把把小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拍拍她的背:“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不该那么鲁莽,你别哭呀,你打我吧……” “哇……呜呜呜。” 青葵趴在姜佑的肩头,眼泪叭叭地往下掉,跟不要钱的珍珠似的。可在无人处,她一边哭一边笑。 瞧着面前紧张的人,她就忍不住自己偷笑。 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生气,对于姑爷早晨趁自己还没醒的时候,那份舔舐……虽然不能接受,但谁叫是姑爷呢。 她心里早就不生气了,只想快点抱抱和贴贴。 因为她昨晚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而这个男人还要惹自己生气。 所以觉得很委屈。 不过当再一次见到她,她的气就完全消了。 门插也是她主动拔出的,要不然姑爷今晚就只能在外边睡了,很冷的。 她可舍不得。 “你别哭了好不好。” “不行,我要吃好吃的,喝好喝的。” “给你买!” “我还要看花灯。” “带你看。” “我还要放烟花。” “给你买,带你放。” “我还要压岁钱。” “给你给你……” “姑爷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 “我还要……” “行行行。” “我还没说什么呢?” “额……” …… 双手捧起异色瞳孔的一张俏脸,杏眼里盈满水汪汪的泪水,脸颊两侧红扑扑的,多少带点魅惑。 姜佑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鼻尖互相摩擦,二人呼吸可闻。 姜佑柔声道:“是喜欢你的,这辈子你都是我的,永远都不分开啦。” “哦。” “哦?” “那行吧。” “你真敷衍,不过你好香呀!” “???” 然后青葵就感觉衣服的裙带被人解开了,面前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第293章 踏雪无痕一招走天下 窸窸窣窣…… 被剥的精光,白净香喷喷的小团子,遭了某人恶手。 起先凄风苦雨,继而急风骤雨,到了后半夜便是绵绵细雨…… …… 翌日,腊月二十九。 天未亮,灰蒙蒙的,天色是那种要亮不亮的时候,此刻人们睡的正香甜。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外,一身劲衣的陆云起背负长剑,推开大门,先是在楼外的宽敞平台上扎了会儿马步,固本之用。 马步为武之基础,练的是下盘,练的是持之以恒。 双腿微屈,双臂伸直,眼睛半微半合,调整呼吸。 呼……吸……呼……吸…… 这样一直持续几刻钟,早起的青梧才端着托盘出来。 回到京城生活,青梧每日都会晚起几刻钟,因为陆云起曾对她说过:这里不是幽州,我们已经安全了,青梧你也不必三更时分就起了,这里没太多事情需要你把关,多睡会儿吧。 青梧知道这是小姐在关心她,以往在幽州的几年,险恶至极。 她身为陆云起的左膀右臂,有一大堆杂事需要她亲手把关,陆云起在忙外边的军务,脱不开身,家里的事情就全部落在青梧身上,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清冷的性子也跟这有关。 三更时分就起的习惯已经刻到她的骨子里,想改变需要时间。 在京城的大半年,青梧慢慢在改变,至少能多睡一两个时辰,再多她便不愿了。 每日陆云起都要练剑,她站在边上看着或者陪着说说话也好。 她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白色汗巾,她就站在一边静静地侯着,等陆云起需要她的时候。 当天大亮,陆云起结束马步之旅,开始练剑。 手持寒光凛凛的长剑,忽而挽起几朵漂亮的剑花,忽而直刺斜撩,角度刁钻,招式变化多端,使人防不胜防。 陆云起的武功在江湖高手榜排名第七。 不过也有幸进过前五,她不似温衡武学奇才,年少便一举夺名,她的武功全部都是这些年她一步一个脚印给趟出来的,不带一点水分。 陆家枪在江湖享有盛誉,陆云起也是靠的一手枪法名震江湖,再加上她出身名门,又是为国戍边,所以她的名气很大,至少和温衡不相伯仲。 不过回京后,陆云起极少耍枪,因为她也知道,她的枪法已经到头,再练下去没有太大的增长空间,于是她弃枪转剑。 女子身形本就比男子灵活,耍起剑来更是得心应手,有时候能做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不过由于没有系统的剑术老师传授,陆云起只能自己摸索着练,她的剑融合了陆家枪的变化和刚烈,时而四两拨千斤,时而攻势如雨点,使人应接不暇。 徐彪说她的剑法已经是上乘,需要找人对战才能发现其中的瑕疵,然后再加以改进。 但陆云起一直没找到好的对手,不过目前她把目标瞄向皇帝身边的一人,禁军统领卫东。 传说此人就是剑术大成者,一手无影剑,快如影,疾剑无痕,从未有过败绩。 一旬剑招后,陆云起负剑于背后,眉目多红润,额头未有汗珠。 只是气息杂乱,远没有出枪时的气息稳重绵长,这个是刻在骨子里的。 武功越高,拼的不再是招数,而是气息。 高手对战,几百个回合若是分不出胜负,若谁的气息先乱,那他必败无疑。 陆云起练剑,总是练不了多久,气息就开始紊乱。 这时候她就需要停下来调整气息,大口大口地喘气,同时脑子里回忆刚才剑招的瑕疵之处。 待调整好气息,陆云起手腕一抖,长剑又是呼啸而过。 二旬剑招,走了十二式。 三旬剑招,十五式。 四旬,只走了八式。 陆云起放下剑,摇摇头不是很满意。 她现在的状态是满头大汗,气息已经全成套,就算是再调整也回不到巅峰的时刻。 索性就不练了,走至青梧身边,她伸手拿起汗巾,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香汗。 “小姐,有一件事我觉得我应该要说。” 青梧双手端着托盘,从看小姐练剑的那一刻,她心里就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说。 说了情况只会越来越糟,不说又咽不下这口气。 “说吧,来京城这大半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接受不了的呢……”陆云起和青梧相处已久,看的出她脸上的微表情,也知道她接下来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 “青葵自甘堕落,已不是完璧之身。”青梧平静道。 陆云起手一抖,汗巾悠然落地…… 青梧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不敢抬头去看自家小姐,她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实她可以一直瞒着这件事情,但就怕时间久了,山河苑会突然冒出一个姓姜的小娃娃。 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外人笑话这么简单,陆家的脸面就全被青葵给丢尽了。 姜佑为上将军府赘婿,小姐都还没孩子,倒是府里的丫头先有了,这成何体统? “呼——” 轻轻地吐出一口香气。 陆云起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汗巾,重新放回托盘里,然后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剑。 青梧眼瞧情况不对,赶紧劝道:“小姐,不可!时机尚不成熟,若是杀掉他,会被贼人乘虚而入。” 姜佑还不能死,这是青梧的判断。 他若死,起码要等到上将军府搬离长安县,在内城安定下来之后。 陆云起看了青梧一眼,冷言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昨晚他们两个还在……” 昨晚半夜,对面屋子里的叫声让青梧听的心烦,甚至比前天晚上还让人难熬。 陆云起秀鼻挺起,微微眯起眼睛,怒气盎然。 “小姐,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姜佑现在还杀不得。”青梧看陆云起这个表情,一时急道。 以往陆云起每次露出这样的神情,总会有人遭殃。 “自然是杀不得的。”陆云起沉声道。 然后气势汹汹地冲进山河苑,青梧赶紧跟上,生怕陆云起提着剑冲进屋子,看见被子底下两个赤身**的人。 “小姐,要不还是我跟着姜佑吧,让青葵以后伺候你,不让他们二人今后有接触的机会。”青梧提议道。 目前这个方法最好,青葵只是受人蒙骗,只要让那丫头不见姜佑,相必二人之间也擦不出火花,这个方法前期可能困难点,青葵肯定会闹。 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一剑斩下去,才能将二人彻底分开。 …… 天已大亮。 光线很是刺眼。 姜佑睁眼适应一会儿后,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瞧身边睡得香甜的丫头,姜佑一拍额头,直呼昨夜玩的太疯狂。 先是把丫头疼哭了,然后好一阵子哄,半推半就……到了后面,丫头适应后,姜佑就彻底放开自我…… 完事后,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揉了揉额头,身子稍微一动,腰子位置就酸软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难道太虚了? 可旋即摇摇头,应该是方法不对,今晚再试试。 想到这,姜佑翘起唇角,偏头在丫头的额上轻轻一吻,然后才恋恋不舍地起床。 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尽量不发出声响,临出门前还把窗户打开一条小缝,透透气。 要不然外人误闯进来,闻见奇怪的味道,那堪比大型的社死现场。 转身将门关上,双臂高举,伸伸懒腰,姜佑走到前厅。 “早啊,上将军,早啊,青梧。” 姜佑还没意识到青梧已经把他的秘密告诉了陆云起。 他还装作没事人的样子,走到方桌旁,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水漱漱口。 “啊呜呜噜噜……” 稍微仰着脑袋,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咕咚~” 姜佑咽了。 两女瞬间惊了。 姜佑吧唧嘴吧,揉揉脖子,不解道:“你们这么瞧着我作甚?” 陆云起,青梧:这人咋能这么恶心呢! 心里感叹一声,青梧率先反应过来,她不动声色地放下托盘,然后双手捂着陆云起握剑的手,脑袋轻摇,目光坚定。 陆云起反应过来,咬紧银牙。 “姑爷起这么早?不如先去练会儿武?” 青梧见陆云起在发飙的边缘来回踱步,干脆扭头对刚起床的姜佑说话。 现在最好就是让姜佑消失在小姐的视线之内,才能避免血溅三尺的结局。 姜佑走到门边,伸头瞧瞧天色,回身抱之一笑:“也行,天色还早,那就练会儿。” 反正大早上嫌的没事干,不如去练会。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经过两次床上实战,他发现自己确实虚。 所以为了以后美好的幸福生活,得把身体素质先搞上去。 在两女的注视下,姜佑先是回房取出他的唐横,然后走到楼外的宽敞平台上开始晨练。 姜佑很早以前就说过要练武,但枯燥的东西很是让人乏味,所以他经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这也就是过年这几日每天不用去学堂忙活,要不然更没时间练武。 姜佑出门后,青梧才松开陆云起握剑的手,眉头也稍微舒展。 “小姐,要忍耐,是青葵自甘堕落,怨不得我们的。” “难道不是这个臭男人强迫的?”陆云起眼神一冷,将剑收回剑鞘中。 青梧喜欢实话实说,即使再不喜欢姜佑,她也不愿说谎。 二人的事情,她都看在眼里,确实不是姜佑的问题,青葵就是太没见过世面,没见过好男人,比如姜郎,所以才会被姜佑对她的丁点好处所打动,喜欢的不得了。 继而全面沦陷。 “不是,姜佑为人虽然不堪,但对青葵是没得说,怪就怪这丫头贪吃。” 同样身为的女人的陆云起只是替青葵感到不值,怎么就这么快? “唉——” 长长叹了一口气,陆云起转身上楼,留给青梧一个倔强高冷的背影。 但不消片刻,陆云起又下楼,还没等青梧反应过来,她就冲出门,站在台阶上指着平台上瞎比划的姜佑喝道:“姜佑,来跟我过两招!” 手里拿着唐横的姜佑一时没站稳,趔趄两下,略微吃惊。 过两招? “不了不了,我就是瞎玩。”姜佑直接摇头拒绝。 他平日里可是见过陆云起练剑的,那耍的虎虎生风,一剑下去,胳膊粗的树可要被拦腰斩断。 万一一会儿,她失手了,那自己找谁说理去。 “本将军命令你,跟我过两招!”陆云起命令道,语气加重。 姜佑皱眉:“???” 然后他投过询问的目光看向刚出门的青梧,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陆云起今天心情不好? 想找人撒撒气。 青梧还是老样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陆云起身后,只不过这次做了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 还没等姜佑再说话,陆云起踮起脚尖,从几尺高的台阶上飞身而下。 剑未出,陆云起准备拿着剑鞘和姜佑过招。 “我认输!” 姜佑直接干脆,将手里的唐横往地上一扔,然后双手举高投降。 陆云起戛然而止! “身为武者,你怎么能丢掉你的兵器呢?捡起来!”陆云起喝道。 姜佑颤颤巍巍地捡起唐横,这下他更确认了:陆云起今天出门肯定没吃药。 “踏雪无痕!” 踏雪无痕? 姜佑一惊,然后他就觉得身子失去平衡,整个身子轰然地向后倒飞出去。 “砰”地落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你特么……有病啊!” 姜佑脱口而出,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有病,上来就给自己一脚。 陆云起听见国粹,戾气更重。 “踏雪无痕!” 又是一脚踩了过来,姜佑倒在地上躲闪不及,被陆云起一脚踩得结结实实。 “你有气也不能朝我身上撒呀!”姜佑弓着腰,指着居高临下的陆云起,怒道。 “我今天就是想打你,不服起来呀!”陆云起挑衅道。 收回自己的脚,退后三步,给姜佑起身的机会。 姜佑今日本来心情好好的,被陆云起这么一搅和,哪哪都不对劲。 他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撸起袖子,咬牙切齿:“别怪我没提醒你,想当年我也是学校小霸王,单挑的一把好手。” 正说着,姜佑就冲了上来,先是使了一记扫堂腿,陆云起轻松躲开,更甚至丢到自己手中的剑。 将双手负在背后,挑衅意味十足。 姜佑看见了,气炸了:“你看不起谁呢,你会打疼你,你别哭哦。” 陆云起一笑:“谁打哭谁还不一定呢!” “踏雪无痕!” 又是这招! 姜佑学精了,知道这招就是出脚直蹬,于是他赶紧往旁边跳开。 但谁知陆云起刚伸出的脚,突然换了方向,从直蹬变成鞭腿。 一记鞭腿正中姜佑胸膛。 “砰”。 姜佑躲闪不及,再中一招。 这细腿小脚的,原以为力道不大,可真到接触身体。 姜佑又倒飞出去。 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姜佑五官扭曲,抬眼看着得逞的陆云起,骂道:“你这是搞偷袭,胜之不武!” 陆云起根本没给他反应时间,快走两步,又是一声厉喝:“踏雪无痕!” 淦! 又是这招? 姜佑双手双脚并用,直往后边退。 陆云起追了两步就停下了,等姜佑站起来。 重新站起来,姜佑捂着胸口,揉着摔疼的屁股,放着大话:“刚才我是让着你呢,谁知道你不讲武德,搞偷袭,你的武道精神呢?” 陆云起双手负在背后,一副宗师做派,没有说话。 姜佑继续嘴炮攻击:“你一个将军,竟然对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手,丢不丢人啊……” “有种你再让我一只脚。” 陆云起被这话逗笑了:“好,就如你所愿。” 随后陆云起单脚站立,作防御态势。 本来双手负在背后就已经够显明自己的意思了:和你打,我让你两只手。 但随后,一招“踏雪无痕”让姜佑吃了两记屁股蹲。 他起来后就这幅嘴脸,还大言不惭地要自己再让他一只脚。 “这可是你说的啊,别一会儿两只脚都用啊。”姜佑围着陆云起慢慢地转起圈圈。 他还就不信了,一只脚的陆云起能有多大的战力。 我好歹也是个成年男子,比她要高上半头,体重也比她重,就算来一记肉弹冲锋,也能把她给撞飞出去吧。 想到这,姜佑嘴角翘起。 往后退了几步,给自己留出足够的助跑空间。 “你站那别动,我要来了,我这一招叫做肉弹冲击,你准备承受我的怒火吧!” 姜佑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做起跑的姿势,同时往掌心吐了两口唾沫,用来给自己加油打气。 动了! 快如闪电。 姜佑使出吃奶的力气,看准陆云起所站的方位,闷头冲了过去,同时双手做好准备。 准备一会抱着她的腰,给她顶飞出去。 二人越来越近,陆云起还是无动于衷,单脚站立,双手负在背后。 她在想“肉弹冲击”这个名字怎么这么傻? 不会是姜佑起的名吧! 耳边一阵风,陆云起单脚点地,提气高高跃起,做了一个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动作。 直接高过姜佑的头顶,姜佑扑了个空,他完全没想到陆云起能蹦那么高。 陆云起很享受这种在空中的感觉,单脚轻轻地踮在姜佑的背后,一用力。 原本速度就极快地肉弹刹不住车,差点一头撞在台阶上。 陆云起轻飘飘的落地,回身一笑:“这招也叫做踏雪无痕。” ps:这章很长,有五千字 第294章 踏雪无痕vs拔刀斩 又是踏雪无痕! 姜佑简直快气炸了,这比身体上的伤害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他回身莽足劲又冲了过去。 很显然他又扑空。 陆云起的弹跳力惊人,放在后世绝对能参加跳高奥运会,破个记录的不成问题。 如此往复几个回合。 姜佑原以为陆云起会因为力竭不会选择再跃起,因为跳那么高耗费的力气是走路的几十倍。 但他错了,陆云起只是呼吸有点重,除开这个,她看起来很轻松。 再高高跃起几个来回不成问题。 这就不止是弹跳力惊人的问题了,还有耐力! 这是正常的人吗? 姜佑站在原地怀疑。 确定这不是内力或者修仙? …… 姜佑叉腰喘着粗气,指着陆云起,不解道:“你鞋底是不是安弹簧了?跳这么高!” “弹簧何意?” 陆云起并不知道姜佑嘴里冒出的新词汇是什么东西,不过跟自己跳的高应该有关系。 “算了算了。”姜佑摆摆手,有些无奈:“有种你别躲,正面跟我打。” 原地不动的陆云起不屑一笑:“好。” 这声“好”叫姜佑有些惊讶! 这不会又是陆云起的阴谋吧? 见姜佑迟迟不过来,陆云起倒是有些不耐烦了,说道:“快点,打完吃早膳。” “好,来了。” 姜佑没多作思索,又是一记肉弹冲击,不过这次他学精了,速度没有那么快,能刹住车。 看陆云起的样子,她分明不怀好意。 随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陆云起动了,她伸脚,出腿! 姜佑急停,躲过这一招。 拍拍自己的小胸口:机智如我啊! 下一刻,屁股传来火辣辣的疼。 陆云起出脚扑空之后,她并没有停止,而是以另一只脚为圆心,画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圆。 脚面正中姜佑的翘臀。 一脚又把他给踢飞出去,摔了个狗啃屎。 …… “我投降,我不打了!” 姜佑趴在地上,一脸的委屈,这都什么呀。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而且人家还让了双手和一只脚,就这样,连个衣裳边边都没摸到。 “无趣!” 陆云起看见趴在地上要死不活的姜佑,感到无趣。 她重新双脚站立,活动了一下脚腕,疏松筋骨,回身对青梧吩咐道:“上早膳!” “好嘞。” 目睹上将军殴打姑爷全过程的青梧,也不知怎么了,心情一阵舒爽,屁颠屁颠地就去准备早膳了。 陆云起伸手掸掸肩头不知何时落的灰,转身走上台阶。 “等等,拔刀斩上将军还没领略过吧!” 冬日早晨,寒风凌冽。 站在台阶上,背对姜佑,一身劲装的陆云起忽然停下脚步,微微一笑。 早闻温衡的的成名绝技“拔刀斩”有破光阴的名号。 相传,温衡封刀后,就鲜少使用拔刀斩,因为没有对手有资格。 近几年,温衡出手,都是用银针,按照她自己所言,这和拔刀斩有异曲同工之妙,皆是用腕力。 姜佑从温衡那里讨要的拔刀斩,想必继承了千分一二的功力。 陆云起知道凭借姜佑的拔刀斩,不可能伤到自己分毫。 但她想试试。 趴在地上的姜佑慢慢站起来,捡起地上的唐横,将它重新塞回刀鞘里。 他抬头看看东方的太阳,在平台上观察一阵,才选择了一个面西背东的位置。 他微微弯下身子,将唐横放在左胯边,刀尾翘起,右掌放在刀把上,做着拔刀的姿势。 陆云起转身,一撩前摆,也从地上拾起自己的长剑。 斜剑指地,陆云起慢慢地走了过去。 在距离七步的位置,她停下,张口说道:“温衡知道你拿她的成名绝技到处跌份儿吗?” 摆出诡异姿势的姜佑并未回答,甚至连眼睛都干脆闭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搏斗,他需要静下心来。 清晨无比寂静,耳朵比眼睛更好使。 再一步,陆云起还是斜剑指地,说道:“她怎会把拔刀斩教给了你?我至今不能明白!” 姜佑还是没有说话,他在调整呼吸。 温老大说过,拔刀斩的精髓在于一击必杀,而想要做到一击必杀,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机会。 他在陆云起面前,若是一对一单打,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甚至连人家的衣角都碰不到。 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对拔刀斩信心百倍。 拔刀斩在他的手里只出过一回,那就是对战武僧七戒。 那一次,姜佑惨败,以拔刀斩硬接下七戒百斤重的禅杖,近而造成自己内伤。 有了那一次教训,姜佑明白了。 拔刀斩绝不能硬碰硬,必须取巧,必须找到机会,一击必杀。 再一步,两人距离只余五步。 其实高手对战,身前七步便是禁区。 但对于姜佑这样的武功小白,他觉得五步还远,不足以他出刀碰到陆云起。 他在等。 “踏雪无痕,没有固定的招式,我曾用枪以踏雪无痕杀敌四百三十六,我曾用剑以踏雪无痕斩敌三百七十九,我曾用拳脚以踏雪无痕破敌三百一十一,继而得“杀神”名号,我不似温衡那样的江湖客,我是一名军人。” “拔刀斩响誉江湖,踏雪无痕也名满沙场,今日我以踏雪无痕迎战你的拔刀斩!” “你若沾我片身,便算我输,踏雪无痕永远屈居拔刀斩之下。” 陆云起的话很多,或许她也有一颗争强好胜的心。 她的踏雪无痕想要打败拔刀斩。 不知不觉,再进一步。 陆云起收起长剑,她看着面前的姜佑,她知道,三步内他就会发动拔刀斩。 但是她还有话要说。 “我已知晓青葵不是完璧之身,方才我打你,只是泄私愤!” 闭眼的姜佑一惊,气息开始紊乱起来。 然而他继续听到:“但是昨日我们已经把话说明白,你我依旧是朋友。你继续待在我府上,为府上出力,将青葵送你当是我赏你的。” “我不会再追究,但是要知道有度,特别是在我的面前。” 陆云起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不想有所隐瞒,因为她对青梧和徐彪都是这样。 是她的人,她都会诚心诚意对待。 第295章 耍无赖我最在行 姜佑静静地在听,他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其实陆云起有时候挺好的,就比如对待身边的人,她既为主子,也为朋友。 她将青葵送给了自己。 “好了,废话不多话,肚子饿了。” 陆云起不想多作耽搁,抬脚的那一刹那,她瞧见姜佑动了,果然三步之内是他的禁区。 他不会允许旁人近身三步。 陆云起下意识地抬剑格挡,如镜面的剑身光可鉴人,眼睛时刻注意对方的抬手动作。 拔刀斩以腕力催发,从下往上斜撩上去,配合身体的扭动程度,能将拔刀的速度提到肉眼不可见的地步。 但很显然,凭借姜佑还不能,在陆云起眼里,他的刀慢如蜗牛。 出刀的那一刻,陆云起已经想了不下五种方式应对。 踏雪无痕与拔刀斩对拼! 她自然不会放松警惕,也不会小看对手,因为她尊重拔刀斩! 她做了一个最稳妥的防御姿势,右手持刀,左掌覆于刀背上,准备迎接唐横自下而上的冲击力。 事情也正如她预料的那样,刀身的路径被她算的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刀剑相撞,摩擦出一串火花。 也就是姜佑力气小,要不然凭借唐横削铁如泥的宝刀特性,定能一刀斩断陆云起手中的剑。 刀出鞘的时候,姜佑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漆黑而坚定,像是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刀剑相碰,他始终维持刀的方向,最终刀指天,姜佑突然大喊一声:“拔刀斩,第二式,耀日。” 陆云起心中顿时奇怪,温衡的拔刀斩何时有第二式了? 温衡每每出刀,速度如影,出刀的时候,敌人就已经倒下,根本就不需要第二式。 难道是自己在幽州孤陋寡闻了? 拔刀斩演变出了第二式? 心中奇怪之余,陆云起注意姜佑手中的动作,只见他双手握刀,将唐横高高举过头顶,正借力劈砍下来。 陆云起微微仰头,看着那刀,姜佑时刻注意陆云起,见她将注意力放在刀上,他就觉得自己赢了。 他双手扭动刀身,从他刀身后面射来的太阳光猛地一刺。 陆云起面东而站,忽而眼前一亮,下意识地闭眼。 遭了! 陆云起心中警觉,原来等自己的在这里。 下意识地后撤一步,同时横刀阻挡。 陆云起的动作极快,不愧是战场上磨炼出来的,对突**况应变及时。 要不然,换做普通人,眼睛猛的被太阳光一晃,瞬间就失了分寸,这个时候敌人来袭,一砍一个准。 刀剑相接! 又是摩擦出一串火花。 姜佑完全没想到陆云起反应这么快,自己的胡编出来的“耀日”被陆云起轻松挡下。 他所作的一切功夫都是为了“耀日”。 包括自己一开始站的位置,他是面朝西,那么陆云起就只能面朝东而站。 他想借早晨的太阳光晃她的眼,为了这个,他故意放缓自己的出刀速度。 拔刀斩后,他将刀高高举起,这势必会引起陆云起抬头去看,他要的就是这个。 很显然,姜佑的诡计得逞了。 阳光很给力成功晃到了陆云起的眼睛,趁她分神,姜佑劈砍下来。 但他小瞧了陆云起,这招“耀日”人家轻松躲过。 拔刀斩要输吗? 姜佑心中不甘,等陆云起反应过来,输的就是自己。 自己输不要紧,可拔刀斩它不能输。 情急之下,姜佑退后两步,手里挽起刀花,引陆云起上当来攻。 他要用陆云起教的三招陆家枪对付她。 “拖枪”“格枪”“杀枪”。 本来姜佑想慢慢研究,看看能不能以刀作枪,将这三招融会贯通。 可事实证明,姜佑没那个天赋,也没那个时间。 今日,情急之下,姜佑决定试一试。 他挽起刀花,一步一步地往后退,使的正是“拖枪”,此枪法的精髓在于一边退,一边寻找机会。 不过在姜佑手里,这种退意太明显了,陆云起站在原地根本就没动,看着他表演。 见对方不动泰山,反而是姜佑着急了,心里骂骂咧咧:你不追上来,我怎么找机会? 或是陆云起看出他的心思,嘴角一翘,带着不屑的笑意,持剑追了上来。 她也想看看,除开“曜日”,这个武痴小白还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方才对战的若不是自己,换做旁人,肯定栽在“曜日”里了。 不得不说,“曜日”这个名字起的挺好。 陆云起追了上去,姜佑大喜过望,出刀猛刺,陆云起轻松躲过,没有要还手的意思。 再出刀猛刺几回,见没有效果,姜佑果断放弃。 下一招“格枪”。 但现实摆在这里,人家很本就没动手主动攻击,我摆个锤子的格挡呀! 这招也果断放弃。 “杀枪!” 姜佑大叫一声,生怕对方对不见似的。 陆云起也很配合,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来吧。” 感觉有点看不起人! 姜佑大步向前,出刀劈砍,带着罡风,陆云起以巧劲卸下。 姜佑已经近身,突然丢刀,然后双手紧抱陆云起的腰。 陆云起完全没想到好好的“杀枪”被姜佑练成这样。 杀枪之意在于近身搏斗,可也没像你这样,把武器给丢掉呀! 抱住陆云起的腰,姜佑鼻间突然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还带着一丝汗味,果然仙女流的汗都是香的。 陆云起一个肘击,正中姜佑后背,是时候结束了。 几招下来,姜佑确实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背心吃痛,姜佑下意识地放开手,双手秃噜而下,抱住了陆云起的大腿。 同时脑袋一个劲地往里挤,眼看就要往那个方向…… 陆云起真是又羞又气,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哪个男人敢这么抱自己的大腿。 陆云起身子一颤,酥麻的很,咬紧银牙,陆云起又是一个肘击,这回他加大力道。 姜佑吃力不住,直接趴在地上,可是双手依旧没松。 还是紧紧的搂住,只不过位置换了,从紧绷圆润的大腿变成了细细的脚踝。 陆云起站在原地,看着脚下的姜佑,气愤道:“你输了,你给我起来。” “我没输。” 被一个男人搂住双脚,饶是陆云起也一时半会挣脱不开。 又狠不下心来再给这厮一记重击,怕他身体受不了。 他武功不行,但脑子还是挺好使的,陆云起还想姜佑继续为上将军挣钱呢。 弯腰拍了拍他的背:“快起来,一个大男人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实话,方才曜日那一招,确实够惊艳人眼球的。” 陆云起都不相信自己会说出夸奖人的话,但已经说出来了,想收回都晚了。 她也有一个爱才之心。 地上的姜佑,脑袋一歪,双手松开。 陆云起见抱着自己的脚力度小了,就抽出自己的双脚,然后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边走边说:“假以时日,只要你勤加练习,想要成为一代宗师也不是不可能事。” “人要往前看。” “当然,武道不成,你有其他的优点呀,比如脑子……” 陆云起自言自语地已经走到台阶,见姜佑许久不理睬自己,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发现平台中央,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姜佑还没起来。 不应该呀? “姜佑?”陆云起试着喊道。 地上的人没有回话,也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死了一样。 陆云起抬手摸摸下巴,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冲上来。 难道是自己刚才的肘击太重了? “姜佑?” 陆云起又试着喊道。 地上的人还是没动。 陆云起咽了一口气,快步走下台阶,来到近前,蹲下身子仔细查看。 将手探到他的鼻间…… 没有气息! 陆云起吓得站了起来,怎么会? 自己明明留手了呀! 刚才两记肘击也是故意避开要害,不可能把他给误杀的呀。 原本还是说教的嘴脸,此刻她有些慌了。 万一真的是自己失手打死他…… 自己手下从无冤魂,以前没坦白杀了他也就算了,可如今他也算府里的门客! 舔舔嘴唇,陆云起又试着伸手…… 闭着眼的姜佑快喘不过气了,他只觉地上好凉,脸很凉,由于刚才是趴着的。 脸全部贴在地上,一时间冻得脸蛋梆疼。 姜佑可不想输,对付非常之人得用非常之法! 他决定使用自己的杀手锏! “诈尸!” 感觉陆云起的手探了过来,姜佑如疯兔,突然伸手紧紧地搂住她的一条胳膊,顺势整个身子也压在她的这条胳膊上。 陆云起被姜佑挟制一条胳膊,动弹不得,她发现只要自己一动,手指和胳膊就很疼。 “认不认输?如果不想要这条胳膊的话!” 姜佑一手捏住陆云起的大拇指,一手握紧她的手腕,同时将整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她的这条胳膊上。 他虽然武功不成,但流氓呀! 陆云起皱起眉,稍微起身,但马上又趴下,一条手臂支撑身体平衡。 她恶狠狠地蹬住姜佑:“你已经输了,耍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不觉得丢人吗?” “嘿嘿,这叫柔技,怎么就是下三滥的伎俩了!” 第296章 自来熟,再登门 “什么柔技?你分明就是在掰我的手指头,取的名字倒是好听,曜日和这个全部都是下三滥的伎俩,上不了台面!” 陆云起被压住不敢起身。 谁知道姜佑这个冒失二愣子,会不会真的掰断她的手指头。 大拇指被人掰住,一个成年男子的体重压在她的一条胳膊上,饶是陆云起武功再高,一时半会儿也脱不开身。 而使用装死伎俩成功,骗取陆云起伸手过来,姜佑使了一招关节技。 他用力地握住陆云起的一根手指头,使劲地往反方向撇,唯有给她压力,她才不敢轻举妄动。 “哼。” 姜佑不屑,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之你现在动弹不得,认输吧!” “认输?” 陆云起瞪了姜佑一眼,使用下三滥的手段本就遭人鄙弃,这人还大言不惭地想赢自己? 门都没有! 见陆云起嘴硬,姜佑手上更用劲些。 陆云起疼的两道修长的眉毛皱在一起,嘴巴也紧紧地抿着,可她还是用力保持身体的平衡,不让自己的胸脯贴在地上。 若真的贴在地上,那她可真的就输了。 “还不认输?” 姜佑目光坚定,再问一句,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也怪不得他前世单身十八年没个女朋友,这都是报应。(自己对号入座) “我……” 陆云起疼的说不出话来,或是下一刻就算不顾手指被掰断的风险也会起身反制。 她还没输过,也不想输。 更何况是输在姜佑手里,她就更不愿意。 “小姐,姑爷,你们在干嘛?” 刚巧不巧,方才去准备早膳的青梧已经收拾妥当,良久不见二人进来用膳,一时奇怪,所以出门来看。 可当她瞧见二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叠在一起后,不由地张大嘴巴。 但再一看小姐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姑爷脸上小人得意的笑意,她就明白过来。 提墨兰色裙摆快步走下台阶,青梧想要上前帮忙。 占据上风姜佑看见了,立马出口呵斥:“你敢上来,我真的掰断你家小姐的手指。” 青梧戛然停住脚步,指着姜佑:“你你,大胆!” 呼—— 陆云起吐出一口浊气,瞟了姜佑一眼,然后眼睛微眯,另一只撑地保持平衡的手离开地面,猛地向姜佑的头发抓去。 抓住他的发髻,陆云起猛地往下一扯。 姜佑头皮吃痛,注意力完全被分散开来,掰住陆云起指头的力度也减轻不少。 陆云起心中大喜,一躬身,娇小的身子爆发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就把姜佑给顶开。 随之而来的是一套陆式组合拳,陆云起专挑姜佑那一张欠抽白净的脸下手。 第一拳直勾勾地打在鼻子上,两道鼻血飙出,划出完美弧线。 第二拳打在眼窝上,眼窝瞬间就红肿起来,视线模糊。 接着是第三拳,第四拳……陆云起没有留手,拳拳到肉。 砰砰直响。 … 一刻钟后。 陆云起拍拍手掌从地上站起来,回身还忍不住啐了一口,一甩头上的高马尾潇洒转身。 “走着,吃早膳。” 路过青梧的时候,她伸手打个了响指,把目瞪口呆的青梧从呆滞中唤醒。 青梧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地上鼻青脸肿的姜佑,心中恶寒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跟着自家小姐进入二层小红楼。 姜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视线也迷糊起来。 不过天很蓝,今天似乎是个好天气! …… 被人揍成猪头,姜佑讪笑一声, …… 当陆云起差不多用完早膳的时候,姜佑才扶着腰,顶着猪头脸出现在前厅里。 他嘴里一个劲地轻哼着,脸上火辣辣地疼痛叫他一时说不出话。 他艰难地拉开一张椅子,一屁股挤了进去,脑袋微微仰着,思考人生。 陆云起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自己嘴里,满意地拍拍手。 她伸出右手动动大拇指,还是有些不得劲,可还好没伤到骨头。 “现在是谁输了?”陆云起问道。 要强的女人……姜佑心里苦笑。 至于吗,一次输赢至于吗? 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疼的他又轻哼几声,脸肿的老高,说话也是含糊不清:“你你,我好男……不跟女斗,这一次就就算是你赢了。” 听罢,陆云起得意笑笑,还不嫌事大地凑上去仔细瞧了瞧姜佑脸上的伤势。 末了说了一句风凉话:“你放心,本将军留着手呢,别看你现在肿成了猪头,可浮肿消的也快,就是这眼窝有些严重,发青估计得持续半个月。” “呵呵,那我真是谢谢你啊……”姜佑皮笑肉不笑。 他现在不能做多余的表情,要不然牵扯脸上的肌肉会更疼。 …… 午后。 有人登门拜访,是姜佑下贴请来的人。 坐在门槛上望天无聊的门房老黄,连屁股都懒的动一下,因为姑爷交代过,二人来了,直接放行。 “老黄,想哪家的悄寡妇呢?” 锦衣公子李洛阳老样子,走上前和老黄说几句闲话。 他第一次来上将军府,就是老黄接待的他,不过那时姜佑还不住在山河苑,而是在前院的小平房里。 李洛阳受邀,别说这两日来的还真有点勤快,他都熟门熟路,根本不需要老黄在前带路。 老黄瞥了李洛阳一眼,露出不屑神情:“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我老黄在你眼里就是整日在想悄寡妇?” 李洛阳嘿嘿一笑,眼睛本来就小,这下干脆看不见了,他拍拍老黄的肩头,依旧没个正形:“得了吧老黄,咱俩谁跟谁……我可是听说,英才街丙二巷一年仅四十的刚死了丈夫,人水灵着呢,臀也翘,十里八乡的都赶去看,这是她的喜好和常出没的地方,你收好把握住机会。” 李洛阳从怀里摸出一张小纸条塞到老黄手里。 老黄当即眉笑眼开,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对李洛阳是越看越喜欢。 每次这娃来,总是给自己带这些,这让自己很难办呀? “滚滚滚,姑爷在山河苑等你。”老黄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送走李洛阳。 李洛阳搞定老黄头,并没有马上进府,而是回头叫了一声还在阶下的朱乐天。 此次姜佑邀请的人,不止李洛阳还有朱乐天。 不过朱乐天没有像李洛阳那样和上将军府的门房老黄头混的那么熟。 此刻他手里端着一个小箱子,正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府外的烫金匾额在看。 这才是长安县为数不多的高门大户! 听见李洛阳招呼,朱乐天才收拾心情,跟着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上将军府府邸。 不多时,远远地看见湖中央的二层小红楼,李洛阳忍不住好奇,指了指朱乐天手上抱着的漆红小箱子,问道:“这里面到底装的什么?” 路上,这个问题李洛阳问了不下十遍,可朱乐天一个劲地摇头,拒绝回答。 这眼看就要进入山河苑,李洛阳还是没能忍住,他希望自己在别人前面知晓里面装的什么。 朱乐天此次前来,目地很明确,赔罪来的。 朱家在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值钱的物件? 李洛阳很好奇。 可瞧朱乐天气息平稳的样子,里面也不是很重的东西,不是金银,不是珠宝,难道是银票? 可朱家那么大的财力,赔罪只装了一箱子,是不是有点不够诚意? 所以李洛阳也不认为箱子里装的是银票,而是其他的对朱家非常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李洛阳好奇的心痒得很。 “到了你就知道,走吧。”朱乐天还是没解答李洛阳的疑惑。 李洛阳悻悻地跟在后边,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至山河苑,二人碰巧遇见张载,这老头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过来,此刻正要上台阶。 老头子昨晚教训完陆云起后,就又回去闷了一葫芦断玉烧,晕晕乎乎地睡着了,此刻才醒。 “先生请留步。” 李洛阳自来熟,从后面叫住张载。 张载蓬着鸡窝头,疑惑回头,李洛阳已经迎了上来,做一个乖乖学生的模样。 他扶住张载的一条胳膊,笑眯眯道:“先生,您这是……” “告别!” 张载三番五次地想走,可都没走成,也不知道为什么。 最开始是因为没见着陆云起,姜佑的意思是您走也可以,但总得给她打个招呼,于是张载被迫参加第一次晚宴,也就是前天晚上朱乐天反常的那次。 那一次张载当个局外人,看了场好戏,没等被人把他灌醉,他自个倒是闷起头来喝,把自个给灌醉了。 第二次就是昨天晚上,他瞧见自己的学生陆云起对夫君姜佑不敬,于是体内老顽固的思想开始蠢蠢欲动,教训陆云起一通后,他回屋越想越气,自个又把自个灌醉了。 所以今日过来告别,他念着前两次的失误,醉酒误事,于是这次干脆连酒葫芦都没带,只身前来,他都想好了,进去说一声就走。 可还没进门,就被李洛阳叫住。 “你来作甚?”张载奇怪。 李洛阳嘿嘿一笑,张嘴就来:“当然是来陪您老喝酒的。” 姜佑前天晚上交代的任务,李洛阳一直没忘记,不过不巧的是中间出了几段小插曲,耽搁了。 所以今日来,瞧见张载上门,李洛阳忽然想到了姜佑叫自己来的目的。 朱乐天过来是赔罪,自己来总不会是看戏吧? 所以自作聪明的李洛阳,认为自己的任务则是和张载有关。 上一次没灌醉他,这一次定然要显现出自己的酒量才行。 第297章 籍契和鱼符 三人接连进入山河苑,早已准备就绪的上将军夫妇两个,笑脸相迎。 一切都在二人的计划当中,三人同时达到。 “姜兄,你这脸是怎么了?” 刚一进门,李洛阳就一惊一乍赶忙跑上前,伸长脖子瞅着姜佑的猪头脸好奇道。 这像是被人给打了? 姜佑撇撇嘴巴,心里暗地不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夫君这是被马蜂给追了,碰巧摔倒在台阶上。” 陆云起在张载面前,对姜佑称呼之“夫君”,还带着笑脸。 老头子暗地点点头,孺子可教。 先是找了个位置坐下,自己的事情先不忙,等他们处理好外来的二人事情后再说不迟。 “上茶!” 陆云起看了一眼身后的青梧。 青梧赶忙走到张载身边敬上一杯茶,李洛阳见状,也寻一个位置坐下。 今日的主角是过来赔罪的朱乐天,他顶多就是个配角,还是不用太招人眼的为好。 同时他在心里嘀咕:大冬日有马蜂吗? “你不坐吗?” 修长苗条身段的陆云起坐在主位上,两只手掌放在桌子上,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门口的朱乐天。 朱乐天先是放下手中的箱子,跪地一拜:“不敢,今日过来赔罪,不敢落座!” 陆云起没说什么,倒是姜佑肿着一张脸,嘴里呜呜个不清,不知道说什么。 大家一起看向姜佑身边的陆云起,希望她来解惑。 “哦,夫君说跪着也好!” “呜我我额……”姜佑听罢,反应有些激烈。 “夫君又说,快点开始吧,他等不及了。” 姜佑僵硬地偏头,看向一脸笑容的陆云起,眼神示意她:刚才人没来之前可不是这么约定的?你咋乱说话呢? 早上一通暴打,姜佑还能说话,就是断断续续很结巴,可到晌午,这脸越肿越高,本来十分俊俏的一张脸变成了三百斤的大胖子,是连话都说不出口了。 约李洛阳,朱乐天见面,是姜佑的主意,除夕马上就到了,他想尽快解决这件事,好好地过一个年。 所以他下帖子叫二人过来,按照事先说好的进行。 但谁知陆云起不按剧本上的演! 胡乱发挥。 陆云起始终一张笑脸,她发现有时候笑脸比平常自己不苟言笑的冰山脸好用些。 至少能迷惑对手。 这不,朱乐天现在的表情就像是走在悬崖边上一样,进一步不是退一步也不是,十分尴尬。 “开始吧!” 陆云起用手指敲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为审判人,姜佑为原告,朱乐天为被告,至于李洛阳和张载则是看官! 众人的目光一起看向跪在地上的朱乐天。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朱乐天前天晚上应邀,但是他一反常态,单方面终止和上将军府在火锅上的五五分成合同。 违约金是一万零一两,姜佑代收。 事后查明,是朱家受了来自内城童夫尧的威胁,不得不终止合作。 其实朱乐天也是受害人,有苦说不出。 但陆云起不管那些,她的怒火必须有人承受。 …… 朱乐天没说什么,也没辩解,他伸手打开提来的小木箱。 里面呈现的不过是几十张泛黄的纸和几十枚陈旧的木质鱼符! “此乃我朱家嫡系二十三人的籍契和鱼符,现全部献给上将军。” 籍契? 鱼符? 那是什么东东? 姜佑不明白,看向身边的陆云起。 陆云起很反常的露出吃惊神色,再看向李洛阳和张载,都是一副吃惊的样子。 姜佑就更加好奇,这两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至于大家都这么吃惊? “你可想好了,籍契和鱼符交给本将军,就相当于你朱府上下全部归顺于我,我想发卖就发卖!” 陆云起支起两只手肘,双手交叉,由青梧近前取过那只木箱子,拿给她看。 陆云起随便翻了几张,陈旧的纸张泛着发霉的味道,上面引有户部的官印,鱼符也泛黑,上面记录着朱家每个人的信息。 姜佑之所以不能理解,是因为籍契和鱼符太过陌生,若是换一个词,他也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就是身份证和户籍! 籍契相当于户籍,青楼里的风尘女,难道她们就想一辈子,待在青楼里陪男人吃吃喝喝睡觉吗? 答案当然是不想的。 但是她们的籍契在老鸨手里,老鸨捏住了她们的命脉,她们没有自己的籍契,在大端朝寸步难行,一不小心还可能成为通缉犯,所以她们只能继续委身青楼,情况好点的,攒够钱从老鸨那里买回籍契,也算是脱离苦海,情况差的,一辈子被老鸨压榨,成为赚钱的工具。 说完籍契,再说鱼符! 朱家为商贾,地位本就不高,所以配发木质的鱼符用来验明正身。 这种东西和籍契的作用大差不差,由于是木质更便于携带,而不像籍契一样容易损毁。 每个人都有类似的东西,但地位不同,所用材质就不同。 像陆云起的鱼符,那是上好的玉料做的。 姜佑也有,平时出门就挂在腰边,他平时不注意罢了,做个装饰,其实它更大的作用是亮明身份。 随着时代改变,鱼符的形状也千奇百怪,姜佑的就是一种圆形镂空玉佩,既美观又实用。 而像朱家嫡系二十三口,由于都是商籍,鱼符还是老样子,一个木牌牌所制的半鱼形状。 有了籍契和鱼符,相当于朱家上下成了陆云起手中的丫头,小厮,他们已经把自己卖给陆云起了。 所以这回能理解李洛阳,张载吃惊的样子了吧。 籍契,鱼符事关重大,朱家就这么心甘情愿地交出来了? “是我朱家先负的上将军府,交出籍契和鱼符是我们全家老小的意思,请上将军务必收下!” 朱乐天脑袋着地,无人看见一颗滚烫的泪珠从他的眼睛里流出来。 男人有泪不轻弹! 朱乐天当然知道籍契和鱼符的重要性。 一旦交出来,整个朱家都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他没有办法! 赔罪的东西一定要能让陆云起消气才成! 要不然这位血战沙场的将军,谁又知道她和内城那些高门大户有什么区别! 第298章 各方盈利如何 “东西我收下了。” 陆云起合上箱子,这份大礼当然让她心动。 她回京以来,目标有两个:报仇和复兴! 复兴陆召一脉,光荣上将军府! 有了朱家命脉,以后朱家在长安县的产业和影响力可全部都是上将军府的,这无疑给刚刚立足的上将军府稳定心神。 有实力的大户,不仅仅是明面上的官声,更重要的是私底下的财力! 朱家商贾,在长安县排行老二。 陆云起不可能不心动。 听到陆云起收下,朱乐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擦干眼中的泪水,不顾众人的眼光,站起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从此刻开始,他就是上将军府一员,有资格落座。 陆云起瞧见没说什么,只觉这姓朱的小子有性格。 “咳咳……接下来说第二件事!”陆云起掩嘴轻轻嗓子,继续说道。 她先是从袖口掏出一张纸,展开来看,上面的字丑的惨不忍睹,是姜佑提前写好的。 接下来要过问生意上的事,陆云起不懂这些,但姜佑又说不了话,只能让她代劳。 皱着眉头,仔细辨认,陆云起嗓音清亮:“截止目前,火锅店盈利几何?” “第一家店在大通街,是十一月十七号开业的,截止目前一月有余,共盈利约为八千九百两,其他三家分店开业仓促,不足半月,但也盈利共计三千一百两上下,浮动不大!” 朱乐天记得很清楚,别看他平时就是在店里,躺在椅子上打盹,但暗地里他每天都会过问账册。 每日盈利都深深地刻在他脑子里。 四家火锅店,共盈利大约在一万两千两左右,这绝对是暴利! 有时候朱乐天都在想:自己是不是算错了或者掌柜记账记错了。 可他有几日待在大通街的感觉不会错,来吃火锅的人实在太多了。 特别是今年天气比往年格外冷,一家人或者几个朋友相约去搓一顿火锅,那别提是多爽的事情了。 特别是大通街的火锅店,由于店面装修别具一格,再加上姜佑亲自照看前期开业的各项培训,这家店的翻台率奇高,从晌午一直持续到午夜。 想找到一张空桌子都很困难,更别提楼上的天字号包厢。 包厢都预定到年后正月十五以后才有位置了。 所以短时间内,赚个七八千两不足为奇。 听到盈利,陆云起的忍不住顿了片刻,她扶着额头看向姜佑。 但姜佑一脸轻松的模样,难道他早知道? 还是赚的钱不足以令他惊讶的! 陆云起可是穷惯的人,在幽州简吃省用,这七年时间才省下不足两万两的银子,可光大通街火锅店一个月多一点的盈利,就赚了七八千两。 要是给它七年时间,是不得得赚它一座金山! 陆云起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相比起来,她像一个乡下人。 不同于陆云起的惊讶隐忍不发,青梧作为陆云起一直以来的大管家,被几个数字惊的一时双腿直颤抖。 上将军府七年来的两万两,是青梧精打细算省下来的,她知道赚钱有多困难。 她不敢相信,一个破火锅的利润有这么大? 或者说京城的人都比较有钱,乐于在吃上面花钱? 总之,她不敢想象! 另外旁观二人,张载一个读书人,对金钱不感兴趣,未露出多余表情,他只是心里急躁:怎么还不结束?我要出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除夕。 李洛阳经营汤池子,他抿紧嘴巴,像个无辜的小兽,心里一个劲地念叨:阿巴阿巴。 傻了! 震惊之余,陆云起继续看纸上所书,一字一字地念道:“二月初,外城四县,我要看到每县不少于五家火锅店!” 这是姜佑的意思。 朱乐天点点头:“这个不成问题,火锅亲民,颇受百姓欢迎,开五家不成问题,就是每县十家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但是筹办的人手够呛。” “我可以帮忙!”李洛阳努力睁大自己的眼睛,自告奋勇。 朱乐天看向陆云起,寻求意见,而陆云起则是看向姜佑,生意上的事情,向来都是姜佑一手把关,陆云起一窍不通。 姜佑干着急说不出话,最后他凑近点,用手指指了指纸上的几个字,又指了指李洛阳,叫陆云起念给他听。 “客栈计划!” 陆云起根据姜佑的意思,乖乖念道。 李洛阳立马明白了姜佑的意思,摆摆手:“成,我不参与,我明白姜兄的意思,年后开展的客栈也需要人手。” 朱乐天讨要不到人手,干脆一咬牙,保证道:“人手我尽量去想办法,不给姜兄添乱。” 姜佑笑吟吟地点点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按照他的意思,朱家和李家都和自己有合作,两家不能搞混,蛋糕要分着吃才好吃,不能搞混。 见此事作罢,陆云起又敲敲桌子,把众人心思拉回来,又照着纸上的内容念道:“汤池盈利如何?” 这次,目标转向李洛阳。 好吧,现在李洛阳反应过来,今日姜佑叫自己过来,不是看戏的。 自己也有汇报任务! 他先是咂了一下嘴巴,有些为难:“这个,这个嘛,能不能稍后再说!” “不能!” 陆云起见不得扭扭捏捏的人,当即开口呵斥。 火锅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她倒是想看看最先开始的汤池子还能给自己多大的惊喜。 李洛阳苦笑一声,环视一周,声音小的像蚊子:“一千二百两!” “什么,大声点,娘们唧唧的!” 陆云起坐的远,没听见,当即一拍桌子,把众人吓了一跳。 “一千二百两!”李洛阳再重复一遍。 “这有什么好扭捏呢?”陆云起白了李洛阳一眼。 李洛阳憨笑两声,咽了口唾沫再说一遍:“是亏损一千二百两!” “什么?” 陆云起惊的一下子站起来。 身边的姜佑又吓得一激灵,拍拍自己的小胸口,这以后谁要是娶了陆云起,哪一天非得被她给吓死不可。 不过旋即,姜佑吧唧吧唧嘴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娶? 眨巴眨巴眼睛! 自己好像就是被娶回来的吧。 第299章 客栈计划 生意桌上的事,陆云起不懂,但并不代表她听不懂各项数字的含义。 火锅店加起来一共盈利了一万多两,比火锅店还先开起来的汤池竟然亏损? 真是惊喜啊! “将军,你听我解释!” 亏损是必定的,这点姜佑也清楚,二人私底下也合议过,但是陆云起一个商界小白不懂这些啊。 所以李洛阳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清楚。 他撅撅嘴巴,活动腮边肌肉,开始长篇大论。 “汤池不比火锅店,它的利润十分微小,而我们的汤池开在魁首街,租金也高,所以利润就更小。但是我们的汤池有两种不同的服务,分为一楼和二楼,二楼环境好,收费高,若一直持续下去,也能赚钱,但问题是二楼赚的钱要给一楼倒贴,这就导致我们的汤池最终亏损了一千多两。” “汤池是我和姜兄一手筹办下来的,我们对它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无微不至,现在这个结果是可以接受的,至少亏的不是太多。” “一千二百两还不多?”陆云起拍拍桌子,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妇。 李洛阳没理,继续说,他的话主要说给朱乐天和姜佑听。 因为在场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懂。 “一千二百两确实是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毕竟我们的汤池在和一个行业做对抗,相当于逆水行舟,阻力前所未有的大。” “前期优惠卷,现在发行的团购票,每一个都远远低于市场价,市场价二两,我们只卖一两四钱,虽然这样可以很大限度的吸引百姓前来洗浴,但是每来一个人,我们都要亏损六钱。” “这几个月的亏损,加上二楼往里填的窟窿,最终结算下来,只亏损一千二百两,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以前我并不懂姜兄这样做的意义在哪,但前几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悟了。” “姜兄要做一个前人从来都没有完成的事业,他要以小博大,抢劫就抢最大的,吃屎也吃最臭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仰脖子。 目光多是责怪之意,不会说话就别说,说的都是什么呀? 抢劫?吃屎? “我们前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获得民心,我们在等待别人犯错,然后给予敌人最后一击,从而抢占整个长安县的汤池市场!” “今后,只我们一家汤池独大,当然我们还有一个合伙人,朱晴!” 洛阳汤池以后做明面上的干净生意,朱晴的汤池则是有些黄色调调。 “啪啪啪……”连续不断的掌声响起。 姜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满脸笑意,但现在肿的像猪头一样,看不太出来。 他终于放心了,李洛阳这厮长大了。 就好像自己的孩子有了羽翼,以后没有自己的庇护,也可以在蓝天自由翱翔了。 “按照你所说,我觉得我的火锅也可以这么做!” 朱乐天靠在椅子上,平静说道,他在思考李洛阳刚才说的话。 若真是这样,那姜佑真的不能小看,上将军府在这样的人带领下,只会越来越强,朱家也不会因为失去籍契和鱼符而没落。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同样,他觉得火锅也可以效仿汤池的做法,在食届一家独大! “呜呜我。”姜佑说话,很是着急,但看他摆手的动作,他应该不同意。 “你不能这么做!”李洛阳正经起来,双臂环胸。 此刻姜佑起身,绕至李洛阳背后,双手给他捏着肩,靠陆云起传话生意上的事,太困难,不如靠李洛阳这小子。 他和自己厮混久了,应该懂自己的意思。 “为什么?”朱乐天反驳道。 “因为两者没有可比性,私底下姜兄曾对我说过,火锅店的红利期马上就会过,会有一大批的模仿者竞相冒出,而咱们只需要在洪流中站稳脚跟就成,别想着一家独大!” “可是现在并未有人竞争,我也曾发现几个偷学的,但是他们至今都搞不明白毛肚为何物,我们在采购原料的时候,保密至极!” 这和汤池的蒸汽房是一个道理。 你有的,别人没有,你就永远跑在别人前头。 “他们总会搞清楚的。” “是的,所以我要抓紧时间。” 李洛阳摇摇头,面色严肃:“不同于汤池利润微小,火锅利润大,所以操作起来难度大,风险也大!” 姜佑站在李洛阳身后,给他伸出大拇指,这话说到点上了。 是的。 火锅不同汤池,一个利润小,一个利润大! 如果火锅也像汤池一样前期做赔本买卖,那很本就是一个无底洞,再者,世面上根本就没有第二家火锅店,何必要降低价格去竞争呢。 不如把红利期乖乖吃完,吃饱。 以后在火锅店的洪流中,明哲保身,平稳发展才是上策。 “我不怕风险,我也敢做,姜兄相信我,让我去做!” 朱乐天看向李洛阳身后的姜佑,最终的决定权还是在姜佑手中,李洛阳只是个传话的。 他需要姜佑发话,自己才能施展才干。 经过这一次事件,以前平平无奇的朱乐天会彻底死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敢打敢拼的朱府少东家。 姜佑摇摇头,嘴巴微张,发出“不可”的嘴型,他有顾虑,现在还不能说出来。 …… “罗里吧嗦的,说完了没有,能不能说点听的懂的。” 陆云起单手托着下巴,看三人许久,听了好大一晌,依旧云里雾绕。 果然生意上的事情还不如杀两个蛮兵容易! 让人烦恼。 “老夫好奇,客栈计划到底是什么?” 一旁唯一也是真正的看官张载终于忍不住了,发问道。 姜佑摸摸头,推了李洛阳一把。 李洛阳在心中酝酿一会儿,才说:“这是继汤池和火锅之后,又一大赚钱法宝。” “说来听听!” 张载捋捋长须。 对未知的事情感到好奇,是每个人都有的特点,只是对好奇的程度强弱不同罢了。 陆云起很八卦,对所有事情都很好奇,但唯独对生意上的事,她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 她干脆起身,走到青梧身边,在她耳边交代两句,然后转身上二楼,不知干什么去了。 青梧不知不觉地走到姜佑身后,想要获得更为前沿的消息,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在姜佑。 所有的生意姑爷都有参与。 “客栈计划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李洛阳耸肩,并不是很想说。 私底下姜佑倒是透露过两句,比如什么“无敌海景房”“野人洞穴”“沙漠风情”“大圆床”什么的。 总之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起来就不认识了。 “叫你说你就说。” 张载摆开架子,怪不得世人都看不起商人,没一点眼力见。 李洛阳悻悻吐了吐舌头,想了一会才解释道:“衣食住行是百姓的四大终极追求,每个人从一生下来,就需要这四样东西,所以做生意做这四个方面,挨不了饿。” “姜兄选择住,也就是客栈,我们的客栈前所不同,力图给每一位行人打造最良好的住行体验。” “住店还能不同?” 张载哑声道,在场的这些人,就他一个人的年纪最大。 他走的路比他们加起来都多,他住的店也比他们加起来多。 他曾去过万里之遥的蛮国,在蛮国都城住过店。 哪里的店与京城并未有什么分明,事实证明,就算地理位置再远,住店只有细微差别,没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李洛阳的话,意思好像是要颠覆客栈这个东西。 “当然能,请问先生一般睡什么床?”李洛阳笑着问道。 张载捏捏胡子,脱口而出:“当然是木板床!” “形状呢?” “长条形!” “那先生可曾睡过圆形,或者半圆形的床。” 张载哑然一笑:“简直是笑话,老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圆形或者半圆形的床。” 他确实没见过,在蛮国都城,依旧是长条形的床,不过比京城要小一号,也更硬,早上起来后身子骨邦疼,不得劲。 “那先生想不想试试?” 说句话时,李洛阳认真打量张载脸上的细微表情,因为他想证明不是只有自己是这样的。 只要是个人都会想要试试,试试从未见过的床。 张载一听,两道白眉微微上扬,脱口而出:“试试也可以。” 李洛阳放心了。 这说明自己以后要开的客栈,大圆床的市场前景很远大,至少像张载这样的人都想要试一试。 无一例外,好奇驱使人们尝试。 大圆床想试一试,那野外风情,那洞窟,那沙漠风情? 是不是都想试试呢! 李洛阳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过完这个年了,到时自己大干一场。 一定会在客栈上再显神威! 汤池需要别人来犯错,自己等待机会,可客栈只要自己闷头苦干,定能一举成名! 第300章 吾亦是读书人 一袭紧身束衣的陆云起走到二楼窗户边,伸出手推开窗户,瞧了两眼外边萧瑟风景后,她当即步履轻松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后。 朱家归附上将军一府已然落定,此事再没有其他转圜的余地。 朱家上下都是聪明人,他们在赌,赌外城长安县新晋勋贵上将军府和内城老牌童府的斗争中,年轻的能胜过老的。 陆云起玉手托腮,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几本散落的闲书,她的另一只手闲来无事,轻轻地敲打桌面,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看的出来,她的心情无比之好。 来京城的大半年,总算是做了一件还拿得出手的事情。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朱家归顺这事说来也巧,像是童府在逼他们做选择题,他们或许看到了童集和姜佑这两人身上的区别。 一番艰难选择,他们最终将嫡系二十几口子的籍契和鱼符全部拿了过来以显诚意。 陆云起当然不会拒绝,话说还要好好谢谢姜佑,若不是他,这事还不一定能成呢。 屋子里静悄悄的,有风从窗户外吹进来,陆云起不禁缩了缩脖子,起身将窗户再关小了些。 楼下的几人在说生意上的事,她听不大懂,只觉耳边聒噪,留青梧在下边看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其实青梧也是个生意好手,在幽州那边,为陆府谋了不少生财之道。 现在想想,那也是极赚钱门道,只是幽州毗邻边疆苦寒之地,地理位置偏远,环境又不好,所以生意一直没有起色。 不过现在是在京城,富硕之地,青梧的才干也能发挥不是。 叫她以后跟在姜佑身边,当个帮手,一来是稳定上将军府在外的产业,二来便是人心。 人心隔肚皮! 谁又说得准。 姜佑留在府里是有青葵羁绊,所以才会为府里尽心尽力,可一旦青葵出了问题,他会不会选择离开? 这也是一个说不准的事情。 所以陆云起做了两手准备! 这是她作为家主应该考虑的事情,而不是被利益冲昏头脑,一天天地就知道傻乐,在家里数钱。 “咯吱——” 二楼的门被推开,事先未有敲门。 陆云起收拾面部表情,坐姿也端正许多,莽撞大汉悄无声息地进去。 单膝跪地拜道:“小姐,童府那边有大动作!” 来人是徐彪,和青梧处在同一级别的人物,他可以不经过陆云起的允许,直接推门进来。 一般这样做,是有十分紧急的事情要禀报。 陆云起轻抬手,眸子一转,声音高冷无比。 “说。” “京郊四营一指挥使这几日频繁和童夫尧见面,童夫尧送了一大笔银子给他,此人把妻小暗地里转移回老家,恐怕是有大动作。” 陆云起听罢,沉默下来,她捏了捏眉心,忽而不在意地笑了一声:“姓童的不知道本将军年后已经不会去京郊四营任职了吗?” 徐彪为死士头领,平常只负责在外打探消息,顺便搞点暗杀的活。 陆云起此言,他也是大吃一惊,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家将军和年轻皇帝的约定。 也怪陆云起,这事她没跟徐彪提过。 “将军不去京郊四营?那准备去哪里?” 陆云起从幽州戍边归来,被破例册封上将军一职,皇帝念她这些年辛苦,给她派了个闲职,说是来年开春再去京郊练兵。 所以当时在大殿上的许多人都知道,杀神陆云起年纪轻轻就退休了。 京郊四营是京城屯兵之地,负责护卫京畿周边安全,可近年天下太平,京郊四营的几万兵甲很久没挪过窝了,日常也就是做做样子。 去那里任职练兵,当之无愧的闲差,能闲的让人胖上好几圈,好多将领都眼红着呢。 怕是童夫尧不知从哪里得知陆云起年后将去京郊四营,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买通一位指挥使,暗地里使绊子。 看这位指挥使的架势,把全家妻小全部送回老家,像是要做什么大事,或是和掉脑袋的有关! “怪我怪我,没跟你说。” 陆云起对徐彪示以抱歉,继续解释道:“我跟皇帝打了一个赌,我不幸输了,年后便要去领兵宫中两万禁军,和卫东搭班,京郊四营的活就不去了。” 坐在书桌后的陆云起说的轻松,已经站起来,挺直胸膛的徐彪气的嘴唇直抖。 当即便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不远处座位上的小姑娘,拿着大家长的口吻说道:“要不是你爹临走前把你托付给我,我真的就……” 徐彪三十多,四十不到,还很年轻,正值壮年,他与青梧不一样,青梧只服侍过陆云起一个主子,但徐彪当年可是跟陆召一起征战过的。 陆召走前,将陆云起交在了徐彪手里,要不然凭借徐彪在战场上立的军功,怎么也能混一个将军当当。 可他没有,他深念陆召对他的托付,一直在给陆云起打下手。 这几年,青梧成长起来,他就从帐前转到幕后,成为见不得光的死士头领,因为这样以前的老熟人就很难认出他,徐彪也好办事。 瞧徐彪气极了,陆云起赶紧起身,扶着徐彪的一条胳膊,撇嘴道:“彪叔,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把这件事情给搞忘记了,你也知道我这个臭毛病,喜欢丢三落四的……” “您呀你!”徐彪看着面前的丫头,狠狠地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以后有什么事,再瞒着我,我就不管你了。” 童夫尧的动作,徐彪一直派人盯着,同时他耗费了大力气想破局之法。 没想到,这丫头早就不准备去京郊四营,这下倒是完美避过童夫尧的布置的陷阱。 徐彪要是早知道,就不费那老大功夫了,这几天为了这件事,他老人家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唉……我走了,去叫盯着的兄弟们都撤回来,他们几夜都没合眼了,你既然不去京郊四营,那紧他童夫尧去布置陷阱吧。” 徐彪长叹一声,准备离开。 他手底下的死士培养不易,数量很少,来到京城后,他愈发感觉人手不够用。 可事情有很多,每一位死士都是昼伏夜出,辛苦至极。 这次盯着童夫尧,几个死士都是怨声载道,趁这功夫,赶紧让他们回来,好好修整一下。 “彪叔,别走呀,我还有话没说呢。”陆云起搂着徐彪的胳膊,不让他走,陆召走后,她把徐彪当做她的亲人,亲叔叔,比陆川要亲上几百倍。 “人手可以先不撤回来,咱们可以将计就计!” 徐彪两道粗眉一皱:“你想怎么做。” 陆云起翘起嘴角,露出一抹阴险又狡诈的笑容。 徐彪看见了,忍不住浑身一颤。 这姑娘是陆召的亲女儿吗? 陆召正直无私,怎么陆云起越大越…… 徐彪没来由地心里嘀咕道。 …… “哦,老夫明白了,你们是准备做一间新式客栈,是也不是?” 楼下,一身正气,堪称读书人标杆的张载捋捋垂胸长须,像是懂了李洛阳的意思。 站在李洛阳身后,脸肿的老高,眼睛也青了一只的姜佑忙不迭地点点头。 嘿,还别说,老头子眼光就是毒辣。 他们要做的客栈,就是新式客栈。 完完全全,从须到尾全都是新的。 姜佑秉持老子是魂穿过来的,不推动一下社会进步,简直对不起穿越人的脸面。 客栈有很多,但“无敌海景房”只此一家。 姜佑向来不做亏本生意,他想把后世千奇百怪的酒店模式照搬过来,让古代人民也享受一下别样风情。 赚钱什么的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想造福大众。 “先生聪慧,我辈甘拜下风。” 李洛阳是个好捧哏的,当即拱手谦虚道。 张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撑着桌慢慢悠悠地站起来。 年龄大了,起来都有些困难,众人想上前扶,哪知张载一个冷眼拒绝:“老夫还没到站不起来的地步。” 老头子很倔,不过没有人在意。 他站起来后,众人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见他一会儿伸手摸进胸口,一会掏掏袖口,更甚至将腰间转圆圈摸了一个遍。 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先生,您找什么呢?” 张载没理,最后从腰间的一个破烂钱袋里,摸出一张价值十两的银票。 银票被对折了好几次,中间还烂了几个窟窿,很旧的样子,味道也不好闻。 他把破烂银票拍在桌子上,看着姜佑,认真道:“老夫要入股!” “???” 姜佑情不自禁往后退半步,眉头一挤,觉得事情不简单。 “吧唧”一声,有人把桌边的茶盏打翻在地。 他慌慌张张地弯腰去收拾,总之他听见张载说这句话时,他慌神了。 读书人的标杆也要沾染铜臭气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李洛阳,小眼一转,很高兴的样子,他伸手接过那皱巴巴的十两银票:“先生,您要入股这事可不能反悔了,君子一言,驷马可难追!” 他生怕张载反悔。 “老夫什么人,岂会反悔?” 张载一挥折袖,宽大的袖袍涨起,没来由地掀来一阵风,气势十足。 “那个,先生,您都入股客栈了,火锅店有没有兴趣,我这还有您的一副墨宝呢?”朱乐天搓着手掌,也笑嘻嘻地迎上前。 两个商贾子弟无所不用其极地拉张载入伙,叫姜佑一时无话可说。 他知道是个时代读书人的傲气! 向来是看不起铜臭的,今天怎么? …… …… 山河苑外,寒风刺骨。 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光秃秃的一切,了无生机。 “火锅店,老夫没有兴趣。”张载摇摇脑袋,直接了当的拒绝。 朱乐天神情瞬间落寞下来,其实打响火锅店的名声有一招捷径可行,那就是请名人过来打广告,若是张载肯来? 火锅店顷刻之间,就会走进内城各位王公贵族的家庭,根本不需要铺开人手,去先攻占什么劳什子外城四县的市场。 “那客栈您老就怎么……”朱乐天没继续说下去,总之他很疑惑。 张载听罢,没理朱乐天,反而伸手拍了拍李洛阳,一双浑浊的眼睛异常清亮,他说道:“老夫入股客栈也是有要求的,明年三月春闱之时,老夫需要客栈空出全部客房,给来京参加科举的贫寒学子免费住宿。” 每每三月春闱,京城中就会挤满来自全国各地的读书人,他们往往提前一两个月就要来京预定旅店,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对于贫寒学子们来说,住宿,而且还是在京城住宿,这是一笔相当大的费用,有许多贫寒学子因为负担不起这个费用,往往放弃来京的机会,就算勉强撑到考试,也因为发挥不佳而落榜,然后回去之后淹没众生之中。 张载入股姜佑和李洛阳即将要开的客栈,可不是稀罕年底的分红,他只是希望能为贫寒学子尽一点微薄之力。 说完话,张载就陷入沉默,他知道十两实在太少了。 每每三月春闱,京城的客栈房价都是暴涨,这绝对是客栈老板一年一度难得的挣钱机会。 商人逐利,怕是李洛阳不会同意。 果然,当李洛阳听到张载以十两入股,还有额外的条件后,他就陷入自我思考之中,他在算这笔买卖做的到底划算不划算! 与此同时,姜佑趁着众人不注意,找来青梧讨要笔墨,青梧不明其意,但还是去找了。 “先生,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洛阳抬眼。 “你说。” “入股客栈,说实话,我看重的是先生儒圣的名声,但先生要求三月春闱我方客栈空出全部客房,提供给贫寒学子免费居住,说实话我不太能接受。” 李洛阳并不大度,堵他财路,如杀他父母。 “老夫可以署名客栈,配合你们客栈后续发展的需要。” 张载做出妥协,要知道,他可是把一张老脸全部豁出去了。 “学生还是不太能理解,据我所知,官府为了三月春闱,也会有所行动,到时会有千间民舍免费提供,贫寒学子可以申请去住。” 所以根本不需要张载的无用功。 “千间?太少了,你不懂这里面的门道,那千间民舍能有几间,落在真正有实力的贫寒学子身上?” 张载前所未有的露出痛惜神情,他以前是国子监大祭酒,懂这里面的门道。 李洛阳疑惑神情不减,官府的事情他确实懂得不多,但朝廷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诸位,姑爷有话要说!” 青梧走到众人面前,示意几人停止交谈,她指了指桌子尽头,执笔纸上书写的姜佑。 众人看去,姜佑已经写完第一张。 他忙直起腰,站在桌子尽头,将自己的丑字高举过头顶显露:“客栈如先生所愿,春闱免费!” 展示完之后,姜佑又赶紧趴下书写,然后再次举过头顶:“吾亦是读书人,知先生心思。” 继而再写:“客栈吾之产业,有权决定。” 这句是给李洛阳看的,他看罢,捏捏眉心,有些无可奈何。 姜佑有时送回发些善心,他都习惯了。 “先生十两,若换状元郎,当成一段佳话!” “客栈住宿免费,吃食亦免费。” “先生需提前准备住店贫寒学子名单,让我们早做准备!” 张载瞧罢,一时黑紫的嘴唇直颤抖。 他瞧着桌子尽头,一边写,一边高举过头顶的姜佑,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在场的,只有他懂! 他懂自己的心思。 “好好好,老夫会提前备好名单,各地贫寒有才能的学子我都有所耳闻,我这就回去写信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准备,明年来京!” 张载几乎是颤抖地走出山河苑,离开跨过门槛的那一刻,他那一颗早已被断玉烧灼烧的毫无感觉的心,突然悸动了一下。 “你等我,喔我我,马上回去备好名单……你一定要等我……” 一身布袍的张载站在山河苑门后,眼中似有泪光,他回头看着姜佑,再确定一遍,话都说不利索。 姜佑没说什么,只是退后半步,表情严肃,他恭敬地探探衣袖。 双手贴合,放在额头深深地拜了下去! 他也是个读书人啊! …… 继张载离开后,李洛阳和朱乐天也结伴而走。 姜佑在纸上只说了:“年关将至,先高高兴兴地回去过完这个年。” 两个商贾子弟见状,不好多言,结伴同行。 前厅里,姜佑坐下,身子瘫软在椅子上,好像没有了骨头似的,他双眼无神,就那么瞧着二人离开的方向。 墨兰衣裳的青梧在收拾桌上的茶盏,动作小心而谨慎,生怕打扰姜佑。 一刻钟后,待青梧从后厨收拾妥当出来,她瞧见瘫坐在椅子上的姑爷还在那里。 连动作都没变一下。 眼神微动,她壮着胆子走到近前,摊开桌子上的笔墨,捉袖写道:“青梧不明白姑爷为何现在这个样子?” 然后慢慢推到姜佑的面前,姜佑瞄了一眼,笑了一声摇摇头。 拿笔回应道:“观之先生今日之态,只觉我辈路远矣!” 张载今日所作所为,触动了姜佑,他原来一直以为读书人做到张载那个份上,当无欲无求才对。 他什么都有了,名声大噪! 可他还是再为天下读书人奔波,甚至不惜丢下儒圣的脸面! ps:三百章了!!!!! (x﹏x呜呜呜呜叫!) 第301章 赐牌,陆家人 “何意?” 青梧再将写好的推过去,她眉目清秀,冰冰凉凉的一张脸,此刻有着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就像一个努力求学的女大学生一样。 处在最好的年纪,她很聪慧,这姜佑一直知道。 但她不懂张载,这件事是姜佑没想到的。 姜佑坐直身子,拿笔一字一句地写道:“你晓得先生辞官的原因吧?” 青梧点点头。 这些她都听自家小姐说过,说是因为张载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在京城有通天的权势。 张载虽为儒圣,但依旧开罪不起他,年轻皇帝在二人间斡旋,说尽好话,下了一道贬黜的圣旨,叫张载回横渠老家养老,不要出现在京城,这才熄了这位通天人物的怒火。 张载同时也按照皇帝的旨意,带一名贴身小厮驾一破旧牛车出城,可行至东城外巽山时,意外留了下来。 “朝廷并不清明,党羽伐争,皇权旁落,先生无力改变局面,故选择曲线救国!” 青梧听罢,两道小柳眉挤在一起,成了倒八型。 姜佑索性无事,摊手叫青梧坐,青梧也不客气,在姜佑身边落座。 原以为姑爷只是对生意上的事情精通,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但短短几句话下来,她觉得姜佑并不是自己和小姐认为的那样。 这个男人身上还藏有许多的秘密,等待挖掘! 由于姜佑说不了话,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做不了,青梧干脆亲自给姜佑掌墨,他只需要动手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在纸上即可。 姜佑执笔蘸墨,在砚台边缘点了点,深吸一口气后,开始自己的长篇大论。 论他对大端朝的了解。 闲来无事,姜佑总喜欢看书,要不然就是听路边的行人交谈,久而久之,这个外来人大致搞清楚了大端朝的发展状况。 总得来说,这个朝代和之前认识的封建王朝都不一样。 明明党派之争日益严重,可朝廷在大事抉择方面,意见竟惊人的一致。 以至于蛮国数次来犯,都被大端朝化险为夷。 “先生为读书人,亦为儒圣,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老师,他见不得读书人平庸下去,也见不得读书人因为某些限制条件而放弃!” “朝廷党派之争日益严重,先生就是其中的牺牲品,先生被贬后意识到若想改变这个局面,必须有新力量进入朝局!” “而新力量本身要纯良至极,不能被污染,所以那些贫寒的读书人成了先生的首选,先生希望贫寒学子高中,入朝为官后成为一股清流,替皇帝分担压力!” “这段路异常艰难,但总有人去做,先生可能是老了闲不住,也可能是旁人求他这么做的,所以他想尽一切办法也要给予贫寒学子机会,一个入朝为官的机会!” 青梧眨着好看的眉眼在听,时不时地点点头。 末了她回一句:“姑爷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按理说,姜佑不该明白的,因为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书院院长,或者说一个生意人。 为何对朝局看的如此清? 还惨透了张载的心思! 姜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自己的脑瓜子,好像在说:“多看,多动脑!” 青梧看罢,撅撅嘴巴,有些俏皮无语的样子。 往常她断然不会在姜佑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情,她可一直都是那个高冷的女管家。 “小姐让我以后跟着姑爷,一同做生意?” 这不是一个陈述句,而是一个疑问句,青梧单方面地想再试试姜佑。 姜佑忍不住嘴角带笑,牵扯脸上伤口,疼的他冷哼一声,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深呼吸几口气,姜佑在纸上写道:“求之不得,好好学,姑爷我会不吝自己做生意的天赋,你能学多少全凭你自己。” “自大?”青梧在纸上写。 “自信!” 姜佑坚定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不为别的,他脑子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这些东西能在这个朝代创造无穷无尽的财富。 “那……青梧已经迫不及待了。” 谁都不知道,这个丫头有颗不服输的心,她并不认为姜佑能在做生意上面胜过自己。 …… 晚间,暮色稍沉。 姜佑擦了点药膏,减轻脸上红肿的效果,张嘴咿咿呀呀地能说清楚话,就是慢。 用完晚膳,他就被陆云起叫上楼,说是有要事相商。 屏身立于陆云起的屋子里,一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屋子里摆件很少,也很普通,但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很干净,也很整洁。 木质地板被擦的油光水亮,一盆炭火摆在屋子的正中央,给屋子平添几分暖色调。 幽蓝色的火焰左右摇摆,蜡烛的火苗不甘相让,也是左右摇摆。 刚刚进门的青梧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撑杆放下来,火苗才重归寂静。 陆云起有个习惯,不管什么天气,她只要在屋子里,总是喜欢将窗户开个小缝。 青梧瞧见,每每给她关上。 姜佑来了许久,就站在火盆边静静等待,陆云起坐在珠帘后的梳妆台前,正摆弄着她的一头秀发。 陆云起喜欢扎马尾,干练十分,光固定马尾的玉簪子她都有十几种形制不一样的。 但是发钗和珠钗她却是一件都没有,不像个女人。 取下束发簪子,将头发披散下来,陆云起才缓步走出来,姜佑没忍住偷瞄一眼。 发现这个样子的陆云起有点像刚沐浴完,还没来得及梳头的邻家大姐姐形象。 与她平常一副生人勿近,吾乃上将军,闲人退让的气势不同。 她在软榻坐下,收拾收拾衣摆,将它们捻的没有折痕,才抬头看向火盆边的姜佑。 姜佑不懂什么意思,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是犯人一样,要等待陆云起收拾好了之后,等待审问? 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陆云起一件白色稠衣,正襟危坐,抬手示意边上的青梧。 青梧点点头,旋即走向床榻里侧,不消片刻取了一块玉牌牌过来。 她走到姜佑身边,委身替姜佑挂在腰边。 陆云起已经开口讲话:“这玉牌是陆家的标识,今日我赐你玉牌,承认你为陆家人。” 姜佑表情着实精彩,忽而皱眉,忽而咧嘴,不明白所以然。 “你以前为上将军府一员,但不是我陆家一员,明白了吗?”陆云起又解释道。 姜佑点点头。 怎么感觉有点像成为她小弟的感觉。 那种入帮派前的仪式,发个小牌牌表明身份之类的,自己是不是还要说两句话表表忠心? “你以后只要尽心为我陆云起做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此刻青梧已经给姜佑挂好玉牌,像这样的玉牌小姐赐出去的并不多,说明小姐已经承认姜佑,把他当做自家人看。 “今日叫你过来,不单单是为了赐牌一事,而是为了年后去内城陆府拜年,有几句话我要提前给你交代,你务必要记住。” 内城?陆府? 姜佑来了兴致,心中隐隐还有些期待。 说实话,姜佑也了解过陆云起的身世。 陆云起她爹是陆召,已经死了,她还有个亲叔叔,叫陆川,现在内城居住,听说他叔叔在内城混的还不错。 至少比陆云起他爹陆召掌家的时候要好。 她陆家的根在内城。 “内城陆府还有我陆家一脉,他就是我的亲叔叔陆川,陆川为人阿谀奉承,献媚之辈,陆川之妻是有名的泼妇,悍辣无比,二人还有个女儿,也是骄横蛮纵无礼,总之一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陆云起对陆川一家人可没什么好感,言语之间多是贬低之意。 也是,陆云起自幽州离家已久,说不定陆家的族谱上面,已经把她和陆召一同给抹除了也说不定。 “我时常以复兴陆家为己任,和陆川打交道必不可少,这是绕不过去的弯。年后我准备带你去拜年,主要拜拜爷爷的灵位。”陆云起平静道。 “哦。”姜佑站在原地,呆呆地回应道。 “哦?”陆云起听见如此敷衍的回答,一时声调下降,有些生气。 这明明是一件十分重要,也是十分隆重的事情。 他就一个“哦”字回答? 瞧出陆云起不喜,姜佑赶忙改口:“谨遵上将军之命!” 这一次姜佑说的诚恳无比,脸上表情也十分严肃,就差给跪下磕头了。 陆云起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一点。 这女人对某些事看的极重,就比如他爹陆召,就比如复兴陆家,还有就是拜她爷爷的灵位。 总之,涉及陆家之事,陆云起从来都没有开过玩笑,陆召死后,她一直将复兴陆家的责任担在自己肩上,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她容不得旁人置喙! 他有时在想:我为何不是男儿身,那样就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复兴陆家,她就不能嫁人,只能招婿。 陆召就她一个女儿,陆家的下一辈需要她去扛大梁! “你身上现在有个县男爵位,跟我去拜爷爷的灵位,想来陆川那一家人说不出好歹来。” 姜佑点点头,旋即想明白自己为何平白无故捡了个县男爵位。 今日她不说,姜佑都快忘掉了自己还有个爵位。 第302章 明天过生辰? 外边的天已经黑了,夜风已起,拍打在窗户上,呼呼作响。 山河苑处在湖中央,偌大湖泊袭来的风全部都由山河苑抗住。 所以山河苑里的温度很低,也不知道陆云起节俭还是舍不得用炭的缘故,屋子里极少有火盆。 有火盆供应,那说明是有要事相商,怕人冻坏了手脚。 姜佑站在火盆边,双手情不自禁地张开,感受火苗的热气,时不时握握手掌,搓两下手指。 白色稠衣的陆云起坐在软榻上,正襟危坐,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若在内城陆府,有人问你爵位是怎么来的,你知道该怎么回答吧?” “我姜某人一夜斩几十位黑衣好手,解救数百蛮国女童,故得此爵位!” 姜佑看现场气氛太凝重了,想缓和一下气氛,语调上扬些。 他自是听说那夜发生了什么,这肯定是陆云起派人去做的,只是最后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罢了。 陆云起点点头,白皙的一张瓜子脸露出放心的表情,姜佑还不算太笨。 日前又把话说开,赐予他真正陆家人的腰牌,想来进内城这件小事他还是能办好。 “那个,我用不用表现的武功超群,用来震慑一下陆川,毕竟我还有个名号叫邪神!”姜佑开玩笑似的说道。 当初陆云起派人在地上留下四字:“邪神姜佑”。 今日他也是应用一番,说不定陆川一家人看在他很厉害,杀人不眨眼的份儿上,就不敢轻举妄动。 “不必!” 陆云起语气淡漠,眨了一下眼睛,同时她思绪纷杂,觉得自己可能弄巧成拙了,万一陆川真要试试姜佑的武功怎么办? 既然传言姜佑能一人独占几十位人贩子,那怎么也得露两招让大家开开眼吧。 话说长辈们都喜欢干这种事。 陆云起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每次陆召带她出去见人,父亲总要她在各位叔叔伯伯面前,表演一番武艺才肯罢休。 陆云起当时年纪还小,不能理解,觉得自己爹爹陆召坏透了。 长大一些后,见多了为人父母,陆召那样做只是在炫耀,炫耀自己有个好女儿。 陆云起就释然了。 “上将军这是有事?不如说出来,我和青梧一起给您想办法?” 陆云起藏不住事,心里一有事整张脸就凝在一起,特别是那张嘴,抿得紧紧的,漆黑的瞳仁在眼眶里直转,是在想事情。 陆云起吐了一口浊气,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若是陆川试你武功,你应当如何?” “拔刀斩!”姜佑脱口而出,不带考虑的那种。 陆云起泄气捂脸。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拔刀斩可是天下第一。”姜佑眨眨眼道。 事关温衡,他半步不退。 捏捏眉心,重塑心境:“你所谓的拔刀斩……可能有些上不了台面!” 她指的是姜佑所使的拔刀斩,那简直连温衡的皮毛都没学到。 陆川虽然是个外行,但陆府武将之家,肯定有人能看穿姜佑的真实武功如何。 “那要不这几天,我勤加练习一下您教的那三招陆家枪?” 拖枪,格枪,杀枪。 “也……成。”陆云起艰难地说道。 她也不敢确定姜佑到底有没有学枪的天赋,但总之明早再看,若不行再另想办法。 此事作罢。 陆云起请姜佑在一旁坐下,姜佑诚惶诚恐,面前的女人突然这么好,还真有些不太习惯,总感觉她有阴谋。 姜佑摆摆手:“您有事,还是直说吧。” 被看穿心思,陆云起稍微有些尴尬,但一想这本来就是姜佑的事,自己瞎操个什么心。 “明日就是你的生辰!” “哈?”姜佑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语调上扬。 “不用惊讶,确实是你的生辰!” 说这句话时,陆云起的神情慢慢淡漠下来,怕是想起了她的姜郎。 “大端朝男子十八岁生辰,都会举办成人礼,我准备明日也给你举办一个,你意下如何?”陆云起望向场下的姜佑。 开party!!!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姜佑吧唧吧唧嘴巴,听说古人成人礼是很麻烦的。 要带冠什么的,要持续好几个时辰。 姜佑最怕麻烦,所以摇头道:“不了不了,成人礼什么的太麻烦了,给我下一碗长寿面就行。” 生日蛋糕这个世界是没有的,所以姜佑只能祈求自己来碗长寿面,好歹也是过生日。 这种老风俗还是得信一信,图个心安。 “也成,我也觉得甚是麻烦,还要花好多钱,既然你说麻烦,那咱们就不办!” “???” 姜佑看向陆云起,怎么感觉这女人就在等自己说这句话。 陆云起心里窃喜……嘿嘿嘿,能省一大笔钱。 “取字的话,我是不太行,明日我与老师说一声,让老师帮你取一个。” 取字? 姜佑先是疑惑,然后马上反应过来。 古人有名有字,旧说婴儿出生后的三个月,由父亲取名,男子成年行冠礼时取字,名和字往往有意义上的关联,比如同义或者反义。 取字的目的是为了让别人尊敬你,供他人称呼。 “那多谢将军了。”姜佑谢道。 字这个东西,姜佑是不太感冒的,有没有都无所谓,但陆云起既然说了,紧她去做。 少说这也是她的一份心意,应该笑脸相迎才对。 “你真的不需要我为你举办一场成人礼?”陆云起突然又问道,这次她眸子坚定,观察火盆边男人脸上的神情,一点都不遗漏。 不应该呀,成人礼事关重大,几乎每个男子都会着重对待,怎么姜佑就一点都不在乎呢? ps:《礼记·曲礼》上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 但小说嘛,嗯嗯嗯……十八岁取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取字主要是作者君在码字的时候,张载对姜佑的称呼这个问题一直感到很烦恼,所以给他取个字,方便对话。 麻蛋……刚才查了万能的互联网,最初竟然没有这个“佑”字,早知道取“姜祐”了。 取字好麻烦,万能的书友帮忙取一个。 跟“佑”的意思保护,庇佑接近的。 第303章 好色,贪财,说谎精 姜佑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撑手烤着火盆里的炭火,时不时打打哈欠,瞌睡的样子。 “真的不需要,将军有心了。”他摆手拒绝。 成人礼太过麻烦,姜佑也不喜欢被人约束。 此事作罢,陆云起已经尽心,心里倒是说的过去,不过总觉得亏待某人。 之后再多便是零碎琐事,事关大年三十,除夕团圆饭,这些事她大小都交代给了青梧。 …… “过来坐吧。” 陆云起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口干舌燥,整个人的神态看上去有些疲累。 她抬眼瞧了还站在火盆里的姜佑,指了指边上的软榻,叫他过来坐。 姜佑不好推脱,转转酸痛的脚跟和脚踝,慢慢地走过去,在陆云起身边落座。 二人中间隔了梨花小案,案子上有笔墨,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青梧,府里散碎事就交给你了,尽快去跟齐师爷对接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没准备好,趁这两天尽快去办。” 话一出,青梧微微附身退下,临走前顺便把门也给带上。 瞧青梧已走,姜佑也有心思下楼睡觉,这时辰不早了。 “将军,您看天色已晚,若是没有什么事,我也回去睡觉了?”姜佑偏身询问道,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哈欠。 陆云起抿抿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并未叫姜佑离开,而是拾起手边上的茶壶里给她自己倒了一杯青绿,冒着热气的茶汤。 抿了一小口,润润嗓子后,才说:“时辰还早,这么着急回去干嘛?” “????” 头顶冒出一连串的问号,姜佑感觉心里没底,再看旁边美人,只瞧她单手端起茶盏,慢慢摇晃茶盏里的茶汤,另一手托起下巴,身子半倚,给人一种心不在焉的感觉。 柳叶眼狭长而有神,黑色的瞳仁时不时撇过来,或是发现了姜佑在看她。 可女人并未生气,而是噙起嘴角,轻笑一声后,放下手中茶盏,将二人中间梨花木小案上的笔墨推了过去,声音低沉道:“漫漫长夜,不如你写一卷故事给我看?” “额……”姜佑满头黑线……你想让我给你写故事就直说嘛,搞这种事情干嘛! 他摇摇脑袋,叹了一口气,开始磨墨,一边磨一边说:“许久没写故事了,可能有些生疏,将军不着急吧?” 陆云起眨了一下眸子,道:“不急,不急。” 不急……都快急死了好嘛! 若不是有事耽搁,她早就想抓姜佑过来,彻天彻夜地给自己写故事。 她就这么一个爱好,在府中无事,《三国》已经瞧了不下数十遍,书角都被翻皱了,还有那一卷《射雕》,也瞧了五六遍。 姜佑人品虽烂,但写的故事还是不错的,至少可读性比较高,比市面上的流行货要高上几个级别。 屋子里,火盆里的炭火熊熊燃烧,烛台上的蜡烛慢慢燃尽,倒映两个妙人。 磨好墨,姜佑右手执笔,开始创作,《射雕》才刚刚开始,完本任重而道远。 姜佑构思故事,润色文本,陆云起先是怕打扰他的思路,故闭口不谈,可没一会儿这姑娘就忍不住了。 她也不是寡言的姑娘,只是平时能说得上话的人实在太少了。 青梧算一个,但这丫头并不喜欢多说话,陆云起强迫不来,青葵也算一个,但她觉得这憨丫头有点傻,说的话毫无营养,所以她也不喜欢跟憨丫头说,彪叔也算一个,不过这位大忙人平时要兼顾死士机构的运转,没有多余时间陪陆云起说话。 回京以后,陆云起发现和皇帝也是有话可说,不过皇帝嘴欠,没有教养,说不了两句,二人保准生一肚子闷气,再说二人也不常见面,估计年后去宫中任职见面的机会有很多。 恩师倒是也能算一个,但陆云起在他面前不敢太放肆,说话也不可以不顾及,所以对恩师只是尊敬。 姜佑……细细想来,和他说的话也比较多,不过总觉得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可现在没有办法,闲的发慌的陆云起只能找他说话解闷。 “喂,你说你来自另外一个世界,那这些故事是不是也是你那个世界的?”陆云起好奇地问道。 姜佑头也没抬,随口应道:“当然是,既然咱俩都把话说开了,我也就不瞒着你……我就是个咸鱼,没什么本事,无论《三国》还是现在写的这本《射雕》都是那个世界的东西。” “像这样的还有多少?”陆云起又问。 姜佑停笔,看着对面的女人,打个个形象的比喻道:“就跟你的头发丝一样多,不过到我这一辈,小白文盛行其道,荼毒青少年,我自己也偷偷写过两本,不过扑街了。” 头发丝一样多,那说明有数不清地像《三国》一样的作品,这陆云起乐于见到,以后都不用去市面上淘书,能省去不少功夫。 “小白文,扑街何意?” 姜佑嘴里时不时就会蹦出两个叫人听不懂的词汇。 姜佑笑着解释道:“就是大白话写的,看着很叫人爽的那种小说,扑街是自嘲的意思,我写的那两本算是彻底失败了。” “哦……”陆云起点点头,情不自禁地将双腿盘在榻上。 “唉……我有一个好主意,咱俩可以合作开书铺呀?若是刊印成册,肯定大卖呀。”陆云起突然异想天开道。 姜佑顿了一下,忧愁陆云起的记性,自己之前和她说过要和别人合作开书铺的事情吧? 她忘掉了? 砸吧嘴巴,姜佑试着问道:“这个,您仔细回想一下,我从大理寺监牢里回来,是不是跟您提过这件事?” 陆云起仰仰身子,微微隆起的胸脯让某人一饱眼福。 “有吗?” 陆云起皱眉疑惑道,自己怎么不记得他跟自己说过,什么时候的事? 姜佑泄气……好吧,陆云起的记性有点差。 “我已经和定国公府的世子殿下商量好了,我们一起合开书铺,他出人手店面,我出故事。” 这是在千音院里揭穿上官竺为人后,姜佑和单手倒立过的定国公世子商量好的。 姜佑回来后,就想办法问陆云起讨要《三国》全卷,让人临摹一遍,后送去定国公府,只是世子殿下还没回信,书铺的合作也一直没有下落。 “定国公?” 陆云起语气加重,有些不敢相信。 姜佑点点头,不懂有什么问题吗? “他家家教可严着呢,不会跟你合作的。”陆云起摇摇脑袋,对此事很是确定。 定国公可是大端朝一等公爵,定国公府为四大柱国之一,按理说这样的勋贵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在京城活的是很滋润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跟定国公铁血军人的性格有关,他对国公府上下要求都十分严格。 家中子弟皆是正直纯良之辈,大多在军中任职,少有闲混的,更别说要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合伙开书铺了。 “怎么不会,我还是跟着那位世子殿下的队伍,才混进的千音院。” 姓褚的世子殿下给姜佑的印象很深刻,这位世子殿下文才不行,但是体格精壮,应该有点武功底子,爱慕千音院的温先生。 按照后来温衡所言,世子殿下能约到温先生打茶围,也是内卫司的授意,要不然这位世子殿下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可转念一想,这位世子殿下还真是可怜,他见到的不是他心心念念,善诗词的温先生,而是易容后的温衡,一个魅惑的狐狸精。 “哦……那你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人了,怕是回去后,他就会被定国公关在家里的祠堂,跪上个一年半载的。” 姜佑干脆停笔,脸上表情呆滞……也就是说,自己是等不到他回信了,合开书铺也是没边的事情。 姓褚小子为了见温先生,付出的代价可真大呀……姜佑不禁叹道。 “所以,还是我们两个合开书铺靠谱些,这样吧,就按照你所言,我来出人手店面,你出故事,事后咱们八二分成,我八你二。” 陆云起的瓜子脸上露出一副奸商的笑容。 她五官挺立,说气话来中气十足,但女人的嗓音天生不能和男人相比,纤细许多。 “八二?” “有什么问题吗?” 姜佑摇摇脑袋,苦笑一声:“李洛阳某一日也有和我合开书铺的想法,他给我的可是五五?” 他伸出五根手指头在陆云起面前晃了晃,同时刺激她的心灵。讲价也不带这么讲的,差别也太大了。 五五? 陆云起咽了一口唾沫,心思繁杂……姓李的绿豆小眼竟然敢开这个价,那自己的八二确实不够看。 偷瞄小案后的姜佑一眼,陆云起马上收回眼神,做出一步退让:“七三,我七你三,如何?” 姜佑拒绝:“最低五五。” 陆云起当即就有气,白皙手掌落下小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掌面泛红,疼的陆云起嘴角抽搐,可她又不想被姜佑看出端倪,只能忍着掌心巨痛,咽下一口气:“**,最低**。” 姜佑挠挠头,还是很为难的样子:“将军,我犯不上和你合作呀,您瞧您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咱俩合作,日后还不是我一个人在外忙活书铺的事情?我至于吗?” 陆云起这大半年可都宅在永川坊的上将军府里,除开几件十分重要的事,她没出过门。 再者,开书铺这等生意上的事,她也不精通呀! “你敢不听本将军的命令!” 陆云起把腰杆子挺得愈发笔直,下巴微抬,眼睛微眯,威胁道。 姜佑:“???” 明的说不过,就拿身份说事是吧!你玩不起! 某人无能狂怒! …… …… 夜色隆重,有大片乌云挡住月亮。 偌大的府邸里,下人们都已经就寝睡下,唯陆云起的屋中灯火通明。 陆云起像老僧一样,将双腿盘在榻上,现如今胸膛高挺,下巴上扬,眼睛微眯,一副我乃朝廷三品大员,我的话你竟敢不听的气势,来吓唬对面的姜某人。 姜佑懦懦地坐在对面,一脸为难样子。 “就这么办,七三!”陆云起语气凌厉,把此事定下来。 “你刚才还说**呢?”姜佑急道。 “八二!” 姜佑深吸一口气,憋住不敢再说话,他怕自己再多言,就连收益的二成都拿不到。 “行,行,行。” 一连三个行,姜佑面带笑容,但谁又知道他暗地里把陆云起的祖宗十八辈都问候一遍。 …… 有了这次言多必失的经验教训,姜佑决定不再开口说话,还是码字使他快乐,这以后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前世是个扑街小透明,但这一世就不一样,稿费过千万,成为白金作家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陆云起敲定此事,心里窃喜,端起茶盏抿了两口,她又说:“明日我叫青梧和你对接。” 姜佑抿紧嘴巴,点点头,表示赞同,果然陆云起揽下这事,她自己是不会出力的,就会指挥别人。 想到这,姜佑用手指指了指面前的稿子,意思在说:我要写故事。 陆云起也不好再多作打扰,只得罢口,又托起下巴品茶准备度过难熬的时光。 但没过一会儿,她就觉得心里只痒痒,目光也开始在屋子里乱瞅,不知不觉,她看向了对面认真执笔书写的姜佑。 姜佑是个天生的读书人,不论相貌,资质,举止还是思想都带有与生俱来儒雅之气,尤其是在伏案提笔专心致志构思小说情节时,时而皱眉苦想,时而豁然开朗,一通写作流畅无比。 其实他不说话认真做事的样子挺好的,再加上容貌出众,俊朗的五官外形,怕是不少女人都会为此痴迷。 青葵那憨丫头也不单单是为了吃的,有好几次陆云起都发现,这丫头看着姜佑的侧脸,暗自吞咽口水。 女人是种视觉动物,长得好看的男人,谁不希望多看两眼呢。 其实她自己也是个喜欢好看的人,单论姜佑的相貌,确实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姜佑一笑起来,那真是应证了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我想这个干嘛……陆云起突然皱眉,撇嘴反应过来,伸手摸摸自己的小脸,感觉有些烫。 稍缓心情,将目光偏移,转移力放在姜佑笔下的纸上,陆云起顿时没了这种心思。 俗话说“德不配位”,但她想说“字不配人”。 “看来有时间,得找位书法大家好好教教他写字……”陆云起小声嘀咕道。 少顷,姜佑终于写完一页内容,像老驴拉磨一样,慢的令人发指。 陆云起伸手接过,品读一番,顺便自己再亲自执笔誊抄一份。 陆云起的字清秀,写的一手簪花小楷,但笔锋之处尽露锋芒,掩盖不住她体内要强的性子。 吹干墨迹,陆云起笑笑,觉得还是自己的字好看,颇有成为大家的潜力。 越看越喜欢,不禁笑出了声。 姜佑抬头,狐疑看了她一眼,眼神之中多是无语。 对这姑娘越深入了解下去,越觉得这姑娘有些没长大。 算算年岁,陆云起今年才十九岁,他在幽州还待了七年时间。 她原本是个什么性子姜佑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七年戍边加上陆召战死的事情,能让她从一个小女孩迅速长大。 所以多的只是心疼,多的只是感慨! “快写快写,别磨蹭。”陆云起敲敲小案,催促道。 姜佑没来由地摇摇脑袋,继续书写。 “你给我说说结局呗?”陆云起突然问道,眨着好奇大大的眸子。 “哪有人先看结局的。”意思是不想说。 “好吧。” 陆云起泄气,干脆趴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端磨,给姜佑亲自磨墨。 “郭靖那么笨,黄蓉怎么会看上他?” 披散头发,面容姣好的女人无聊地问道,她实在是太无聊了,她真的好想让姜佑马上就把故事写完。 “大智若愚,人总得有个成长经历,一开始就聪慧至极,天下无敌,你觉得这样的故事好看吗?”姜佑解释道。 说好了不再开口讲话,但他还是没忍住。 “原来是这样……”陆云起呼出一口香气,将额间垂下的几缕秀发拨到耳后,面色淡然:“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同时她也想看到对方下意识地回答,因为那样的回答才是出自真心。 “很凶,好看,要强,还有就是记性不大好。”姜佑一连说了四个词。 听罢,陆云起气不打一处来,这四个词好像就“好看”是夸奖人的,其他三个……一言难尽。 “你好色,贪财,说谎精!”陆云起回怼道。 姜佑揉揉鼻子,不在意道:“没有哪个男人不好色吧?也没人嫌自己的钱多吧?说谎精?那得分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以前都不怎么看得上我了?” 没说开之前,姜佑嘴里没有一句实话,正应证了他嘴里的话,他说谎是分人的。 果然多嘴没有好下场,姜佑暗自后悔,自己多什么嘴呀,怎么就忍不住呢。 姜佑伸手打自己的嘴巴,然后憋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当然不是,将军您貌美如花,家世又好,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的。” 【作者题外话】:依旧为五千字大章 第304章 疯女人 姜佑这句说的是实话,陆云起貌美如花,没有哪个男人是不喜欢的。 更何况这姑娘还能干,虽一介女流,但年纪轻轻就是朝廷正三品大员,以后也是前途无量。 哪个男人要是过来,那也是享福的命。 虽然被人议论成吃软饭的,但谁又在乎呢。 反正姜佑是不在乎。 “你喜欢吗?” 陆云起眨着好看的眸子,嘴角微微翘起,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男人问道。 姜佑再次停笔,一皱眉,觉得此事不简单,这可能是个大坑! 说话得讲究一点……既不能让陆云起生气,也不能说的假大空,因为这姑娘今晚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可能她太久没和人聊天,想一吐心中不快?或者就是想单纯地找人麻烦? 一不小心姜佑就中奖了,喜提双重人格的陆云起一枚! 这不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相反,像走在钢丝桥上一样,一不留神就容易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姜佑手指摩挲光滑的下巴,另一只手搓捻衣角,思虑一阵后才缓缓说道:“自然是喜欢的,不过我会把这份喜欢藏在心底,日后也会更加地卖力供将军差遣!” 渣男! 他可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明面上是赘婿,暗地里实则是门客一类的人物。 这样的人首先当以衷心为主,而后才是越距去喜欢主人家。 陆云起听到这个回答,没有多大反应,只是说道:“你猜我若是把你今晚说的这句话,一字不差地说给青葵听,那丫头会怎么做?” 姜佑眼皮子直跳,同时心里感叹:你tm玩我? 腹黑的女人? 下套等自己钻呢。 很凶,好看,要强这些特点通通不重要了,因为腹黑更能说明问题。 “好好写,我去换件衣裳。” 陆云起轻飘飘地下榻,特意嘱咐一句,然后掀开珠帘走到卧房床榻的衣柜边,开始翻找衣裳。 换衣裳? 姜佑马上放下心中对陆云起的评价,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但谁知正对陆云起的双眼。 神经如雷击,姜佑快速扭头,他发现,自己不是这个腹黑女人的对手。 换衣裳也是她故意的。 “再偷看,小心本将军剜了你的眼睛。” 陆云起故作愤怒,然后放下珠帘后的帷帐,帷帐是白色的,不透明。 要不然陆云起也不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换衣裳不是。 窸窸窣窣…… 后边传来脱衣裳的声音,即使被她发现自己偷看,但姜佑的脑子里依旧止不住的浮想联翩。 他总感觉今晚的陆云起对自己有意思。 有那种女王范再调戏小弟弟的感觉。 姜佑就是个弟弟,要不然没法解释今晚陆云起一反常态的行为和举止。 谁知道平时很正经的陆云起,私底下就喜欢看人出糗,还故意设陷阱让人出糗。 这也就是姜佑的脸皮厚,换作任何人,早就无地自容,找条地缝钻进去了。 俄顷。 先是一阵香风袭来,姜佑假装握笔,伏案书写。 余光瞥见女子已经在对面落座,黑色? 陆云起一袭宽大的黑色睡袍,睡袍用料柔顺,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摸一下。 袖子很宽很长,整个衣制是那种系腰带的那种。 雪白锁骨,细长天鹅颈,姜佑瞥见了,但由于前车之鉴,他没敢多看。 陆云起坐在软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姜佑,她倒是想试试姜佑的定力如何? 目前看来,为零! 她提提滑落的肩带,又将露出的白皙小腿盖在睡袍下,遮掩春光。 这才开口讲话:“放心,刚才是骗你的,我不会告诉青葵的,你对我有大用。” 姜佑点点头,目光落在纸上。 小样,还治不了你……陆云起心里的女王泛出冷笑声。 她伸手放在梨花木小案上,翘起兰花指替姜佑磨墨,语气轻柔道:“若你替我报得大仇,我倒是不介意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 姜佑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手上的笔写的愈发飞快,好像在跟上心跳的速率。 “清河范氏就是我的死敌,你刚来不久见过的范志阳,他就是清河范氏的人,他爹范文谦是当朝国丈,如今领衔御史台一部,手下谏臣无数,权势滔天,他姐姐是贵妃,听说就要晋升皇贵妃了。” 陆云起盯着姜佑的脸,慢慢地说道,可等到说完,还是没能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出任何的反应。 姜佑没有反应,确确实实地没有反应,说到底这是陆云起的仇人,又不是自己的,能有多大反应? 他对陆云起的感情? 要说爱的死去活来,那大可不必,陆云起在他心里,就是一株白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远远看着就好,进去趟泥水实在划不来。 再说,陆云起惹谁不好,非惹清河范氏的人,国丈加贵妃,那是皇帝的人。 想要在皇帝在位的时候扳倒他们,不太可能,皇帝死了还有可能,前提是贵妃没有子嗣,范文谦在朝中树敌太多,皇帝死后,会有人找他们清算这笔账。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穿黑色宽大睡袍的陆云起,停下手中磨墨的动作,问道。 姜佑摇摇头。 “我命令你说话。”陆云起语气加重,有些生气的样子。 姜佑抬起头,还是摇摇脑袋。 看着陆云起那一张清冷的脸庞,他确实没太多的话要讲。 “说!”陆云起喝道。 哪知姜佑忽然起身后退两步,拜别道:“将军累了,请先歇息吧,属下也告退了。” 然后不等陆云起有所反应,他直直退出屋子。 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屋子里发出打砸东西的响声,他没有停留,快步下楼,等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拍拍胸口,同时心里骂道:疯女人! 披头散发的陆云起坐在软榻上,抬手将小案上的东西全部打翻在地,茶水和墨迹泼洒一地,同时脸上表情变得十分可怕。 她弯腰朝着门口方向低吼两声:“没人懂我,没人懂我,你也不懂……”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不行,为什么不替我报仇……” …… 第305章 陆家枪 一夜无眠,听着楼上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合衣躺在同一张床上的二人,一晚上都没能睡好觉。 期间二人发生过一段有趣的对话。 “姑爷,你惹小姐生气啦?” 青葵将小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看着姑爷脱去外袍,正往被窝里钻。 “没有,你家小姐今天不正常。” “就是你惹小姐生气啦。” “啧……你不信你家姑爷我。” “可姑爷刚下来,楼上就这个样子。” “行吧行吧,我是惹他生气啦。” “其实也不怪姑爷啦,小姐每个月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这个不叫心情不好吧,这个应该是发疯了。”回响出门时陆云起声嘶力竭的样子,姜佑就一阵后怕。 同时他又说:“等姑爷攒够了钱,就带你离开好不好。” “不好,我不要离开小姐。” “那你到底跟我还是跟你家小姐?” “唔……这个很难做选择,脑阔疼。” “你记住,你是我的女人,我走到哪,你就要跟到哪,听到没有。” “知道啦,哎……姑爷要走吗?去哪里?会离开小姐吗?” “大概会,你家小姐脑子有病。” “不许你这么说小姐。” “好好好……” “姑爷你刚才上去干嘛了?小姐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你家小姐想勾引我。” “瞎说。” “是真的,她刚才当着我的面换衣裳,换了一件宽松的黑色睡衣,可好看啦。” “真的吗?” “骗你干嘛!” “你总是骗我,还欺负我。” “再这样说,我们之间可就没有爱了啊。” 小丫头迟疑一会,给了身边男人一个亲亲。 “这还差不多,对了,明日是我生辰,你准备送我什么?” “我没钱。” “不要钱。” “那那我还疼着呢,不能那样……” “姑爷我憋着难受。” “不行……” “我就放在外边,不进去。” “那好吧,姑爷说话算数哦。” …… …… 翌日,狭小的屋子里搞得一团糟,姜佑伸出手臂把昨夜从被窝里丢出去衣物全部捞上来,然后捧着臂弯边上香喷喷,嫩的出水的丫头狠狠地亲了一大口,这才早起。 果然昨晚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之后就有无数次。 只是身体吃不消,姜佑扶门而出,却被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青梧一把拽住,往楼外拖。 姜佑不明所以然,跟着这丫头走。 到了山河苑外,他才瞧见陆云起一身劲装站在平台上,早已等候多时。 依旧高马尾,清冷面孔。 陆云起右手持长枪,满头大汗,想是早上起来练了许久,在她脚边还有一杆长枪。 见姜佑出来,陆云起挑起脚尖,将长枪挑起,直奔姜佑而来,姜佑赶紧接住,笑呵呵地打了声招呼:“早啊,将军。” 陆云起没给他好脸色:“即日开始,你随我一起练习陆家枪。” 姜佑武功不成,陆云起怕带他去内城陆府拜年露馅,所以教他陆家枪做做功课。 姜佑站在原地,直挠头:陆云起这变化也太快了吧?那昨晚在楼上打砸一夜不是她干的喽? 今天一瞧,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奇怪,甚至奇怪。 姜佑挠破头皮也想不明白。 温衡有两面人格也就算了,陆云起也来,是不是这个时代,稍微强势一点的女人都有好几种不同的人格? 没来由地摇摇头,陆云起已经看将过来,将长枪负在背后厉声道:“我做什么,你学什么,听明白没有?” 瞧陆云起想要吃人的气势,姜佑也不敢再分心,只好点点头:“明白。” 陆云起转身,将后脑勺对准姜佑,同时她脚下生风,还是掩饰陆家枪的前三式! 拖枪,格枪,杀枪! 每一招看似简单,但想要练好可不太容易。 陆云起红缨白衣,潇洒地示范一遍,然后转身看向姜佑,让他学着做。 姜佑照葫芦画瓢,先来一记拖枪,拖枪的精髓在于后退的过程中寻找敌手的破绽,然后转身一枪,给敌手一记防不上防的直刺。 左足放在右腿前,右手不动,左手腕肩紧压枪杆,向后退的过程中,同时抖动枪尖。 但也不知道方法不对还是什么,枪杆硌的姜佑腋下生疼,如此往复练习几个回合,都磨破了皮。 “夹紧,步履交替,看看你都练成什么样子?在学老太太走路嘛!” 陆云起持枪站在一边,对姜佑的动作就行纠正,时不时叫停他,再亲身演示一遍。 姜佑看罢,心里怀疑:这不跟自己做的是一样的嘛? 但陆云起嘴上还是说他的动作不规范,更甚至拿着枪端位置,狠狠地戳了戳姜佑的腿窝子,有好几次,姜佑都差点跪在地上。 好吧,这女人就是来报私仇的……姜佑心里暗地不爽,但还是咬牙坚持“拖枪”的动作要领。 这更让他下定决定,一旦有了机会,就带青葵离开这个鬼地方。 找清河范式报仇,谁愿意去谁去。 就这样,从一大早起来,姜佑练习“拖枪”到了晌午,期间连口水都没喝,肚子饿的早就咕咕叫了。 …… 阶上两个丫头窃窃私语,青葵很担忧很关心的样子。 “青梧,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罚姑爷。” 青梧叠手放在腹前,看了身边的憨丫头一眼:“有所得必有所失!” 青葵摇摇脑袋,很懵懂的样子,头上的丸子发髻跟着一摇一晃,憨态可掬。 说实在的,她不懂,她只知道小姐今日很凶,姑爷很忍耐,并不想触碰小姐的霉头。 说话间,陆云起的枪端再一次重重地落在姜佑的腿窝上,这一次他终于没抗住,单膝着地,一条腿闷哼跪了下来。 但是很快,姜佑吐出一口恶气,不服输地又站起来,同时朝着陆云起的方向吼道:“再来!” “小姐这是在鞭策姑爷,总之在对姑爷好。”青梧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小姐到底怎么了,昨夜楼上的动静,吓得她也没敢上楼。 “可什么要拿枪打姑爷?” “这叫指点!” “我不喜欢这个指点,看着很疼的样子。” 青梧张开嘴巴,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再来!” 姜佑单膝跪在地上,朝陆云起极有气势地喊了一声,然后重新站直身子,虽然他的腿在微微颤抖。 鬓角的汗珠也预示他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 可跟陆云起一样,姜佑也有一颗不服输地心。 “拖枪!”陆云起娇喝一声。 姜佑开始练习已经走了上百遍的步伐,这一次,他脚步踩稳,动作放慢,用心感受“拖枪”的精髓所在。 退……双腿交替而退,右手握枪不动,左手腕肩压枪杆,挽出几道凌厉的枪花,整杆枪呼呼作响。 然后猛地回身一刺,正中假想敌的咽喉! 胸中始终憋着一口闷气,无法排出的陆云起看到这,也不禁心里赞叹一声:也就这回能看。 “接下来,格枪!” 陆云起快步走上前,演示陆家枪第二式“格枪”的动作要领。 姜佑在后仔细学,仔细练习。 …… 申时,日头已经开始西落。 姜佑背上的汗水打湿了他的衣裳,他的外袍也早早地脱去,被青葵抱在怀里。 一整天没吃东西,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 姜佑拄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陆云起则是站在一边,表情复杂。 “我不会输,你也别小看人!” 姜佑咽了一口唾沫,发狠道。 “要不打一场?”陆云起勾勾手,挑衅道。 一咬牙,姜佑站了起来,不由分说提枪就刺向站在原地不动的陆云起。 陆云起则是横杆胸前,轻松避过这轻飘飘的一记直刺。 在陆云起面前耍枪,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就这点本事?” 姜佑心中更为恼火,双手持杆,当头劈下来,长枪挤压空气,发出呼呼响声。 陆云起转身还是轻松躲过,倒是姜佑来不及收力,任由长枪劈在地面上,震得他虎口发裂,枪杆反弹而起,差点误伤自己。 “该我了。” 陆云起也不留手,一手持长枪,抡圆手臂,横劈过去。 姜佑慌忙双手持杆抵挡,才勉强抵下这一击,哪知陆云起已经借机摸到近前,一个肘击正中姜佑背心。 后背吃痛,让他险些拿不住长枪,身子往前踉跄几步。 但陆云起还是不放水,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 姜佑还是横杆阻挡,哪知陆云起一腿就踢断长枪,余力撞在姜佑的腰上,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地上。 再想站起来时,发现怎么也站不起来,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就这?”陆云起继续出言挑衅。 姜佑抬头,从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打败我,你很自豪?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 对啊,打败他,我很光荣吗? 陆云起原地不动,神情慢慢恍惚起来,有那么一刻她回到了小时候他爹陆召传授她陆家枪的时候。 陆召说:“你只有战胜比你强大的敌人,你才能说你赢了,欺负弱小之辈,留下的只有耻辱!” 第306章 赐字不是件小事 “明日,再来!” 一身劲衣,身形高挑的陆云起微微侧脸,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就转身回到山河苑中,只留给众人一个略显孤寂单薄的背影。 此刻,早已按捺不住心疼的青葵小跑上前,跪在地上仔细查看姜佑的伤势,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水雾蒙上异色瞳孔,愈发楚楚可怜,眼圈也红红的。 姜佑的背心和左腰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嘴唇有些发颤,但他瞧青葵在面前,还是忍住剧烈的疼痛,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他只是不想让她担心罢了。 伸出有些脏的手捏捏她的小脸,姜佑眉眼弯弯,笑道:“你姑爷我是不是很厉害?还能在你家小姐手中过上两招呢!”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常年沙场茹毛饮血的陆云起手上过两招,说出去都是莫大的荣耀。 即使战败,即使疼的他一时半会站不起来。 “嗯,很厉害……” 青葵看姑爷明明疼得厉害,却依旧强壮镇定的样子,心中更是可怜和心疼,忍不住抱住了姜佑的脖子,小声呜咽起来。 今日小姐做的真是太过分了,不要喜欢她了…… 此时青梧也走上前,看着地上二人腻歪,没来由地一阵反感,语气冷漠道:“再过一个时辰,便是姑爷的生辰,到时先生会过来赐字,姑爷早做准备为好!” “多谢提醒……”姜佑搂着怀里哽咽美人,一边不忘感谢。 话说陆云起这疯女人下手也真狠呐! 青梧停留片刻,便转身去准备一个时辰后,张载赐字要用的物件,虽说不办成人礼,嫌麻烦,但该有的束发加冠的仪式还是得有,不过是简化版的,要不然旁人该说上将军府苛责。 跌坐在地的姜佑缓了好一阵子才站起来,还好美人在侧能分散他不少注意力,要不然疼的他会叫出声来。 搀扶着回到自己屋子,青葵小心翼翼地掀起姜佑的上衣,发现他左腰位置红了一大片,背心位置也是,还有发紫的趋势。 在柜子的抽屉里翻找好一通,才找出跌打药酒来,倒在手心揉搓发热,才慢慢地覆盖在姜佑受伤的位置。 姜佑趴在床上,把上衣撩起,伤口被触碰,疼的他止不住地轻哼起来,额头和鬓角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同时咬紧牙关,心里一遍遍地咒骂陆云起:等老子大功练成,一定要扇你的屁股,啪啪啪直响的那种。 昨晚陆云起突然失态,姜佑急流勇退,自以为躲过一劫,但没想到这女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到嘴的小绵羊,说是以切磋指点,实则是暗地里下死手,报私仇! 切切实实的是一个腹黑女人! 姜佑知道她大仇未报,心中有恨,可也不能糟蹋身边亲近的人呀。 本来想好,和她井水不犯河水,日子照常过,闲来无事帮她复兴陆家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今日这么一档子事,姜佑倒是希望清河范氏雄起,给老子把陆云起脑袋锤扁。 不报此仇非君子! “丫头,我就说你家小姐脑子有病吧?你昨晚还不信!” 姜佑偏头看了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替自己擦药酒的青葵一眼,揶揄道。 青葵手上动作十分轻柔,目光带水,像三月湖面上吹来的暖风,又像阳光普照下斜谷里盛开的雏菊,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听罢,丫头嘟起嘴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替自家小姐解释,总之,小姐对其他人都很好,从来都没有打骂过,可唯独对姑爷,就…… 一言难尽! “姑爷,你别生气,也别记恨,小姐可能就是心情不好,你不要怪她……”青葵眨着刚流过眼泪的眼睛,只得这么说。 “算了算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她要是再这样,我就搬出去住……带上你!” 姜佑有些期待地看青葵的反应,一时半会儿带青葵脱离上将军府,远走高飞不太容易,这事得慢慢来。 但他还是希望看到在青葵心里,自己的分量比那个女人重。 “姑爷不能走,小姐需要你。” 青葵停下手中动作,趴在床头,脸对脸请求道。 姜佑伸手刮刮她的鼻梁,无奈笑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说这句话的目的,姜佑只觉青葵太以陆云起为中心了,她该有自己的想法。 “唔唔~” 青葵小手放在床上,下巴也枕在床上,嘴巴嘟起发出可怜的声音,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一个时辰后。 张载如约而至来到山河苑,只是这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起了干皮,整个人一脸的疲态,许是很久没睡觉的缘故。 原本就蓬在脑袋上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更加杂乱,整个就一邋遢老汉形象,哪还有半分儒圣的风度。 虽说这个样子更能显示他读书人的不拘小节,但坐在主位上的陆云起瞧了,还是用眼神示意边上的青梧去稍微收拾打扮一下。 待张载坐下倒水期间,青葵悄无声息地走到张载身后,小心翼翼地收拾他乱糟糟的头发。 以前若是有人敢乱动他的头发,张载必定怒目斜视,不发一言便能吓唬走这胆大妄为之徒。 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乖乖坐好叫青梧收拾,也不乱动。 喝了杯水解渴后还要求道:“给老夫整理好仪态,赐字不是件小事。” 昨天回去后的张载,确实一夜未合眼,他就着烛光在思考来年进京科考的贫寒学子名单。 他想给原本没有机会的,但实际上有才能的学子机会,所以名单上的每个名字都至关重要,三千个名额,三千个名字看似很多,但放在大端朝这千千万万的读书人面前,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这些年再没有一件事值得张载这么关心过了,所以他激动的一晚上都没睡意,罗罗列列几十个名字,这些都是他确定来年进京的学子。 同时他打算还要进内城见薛生一面,薛生为朝圣书院院长,对天下学子的了解不比自己少。 名单一定要慎之又慎,重之又重。 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张载想,自己可能会将三千人大名单成册之后才会休息,但今日碰巧是姜佑的成人礼,张载不给别人面子,姜佑的面子他还是要给。 不为别的,没有姜佑的那句话,他不会做这件事。 第307章 姜佑,字伯御 有了张载这番话,青梧也不在客气,回去把梳妆打扮的工具全部搬出来。 替主人整理仪容是每个丫鬟的必修课,青梧也不例外。 而且青梧梳的一手好发髻,只恨平时没有机会练手,因为陆云起常年不变的高马尾,没什么难度,倒是有时她会忍不住拿青葵的头发练手,给憨丫头盘一个贵妇发型。 但今天的目标是张载,青梧也没敢花里胡哨,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就替张载把头发梳好,原本乱蓬蓬的,像茅草窝一样的头发如今规整,时兴许多。 老头子对自己发髻并没有太多要求,青梧也只是先把老头子头发全部梳顺,然后挽起来,再用玉簪子固定住。 只这一点改变,张载的形象就大变,当姜佑从后屋走出来时,不由叹了一句:“呦,没看出来,先生年轻时候也是位美男子呀。” 张载并未因姜佑这句略显轻佻的话而生气,而是满意的捋捋垂胸长须,笑眯眯地回应道:“那是,比你不遑不让。” 众人一听这话,乐了。 可在张载面前又不敢放肆大笑,会被旁人指责为大不敬,所以只能掩嘴偷笑,憋的甚是辛苦。 姜佑是个公认的小白脸,唇红齿白,星眉剑目,皮肤细腻的连女子都要羡慕。 张载自比,多少有点嘴硬的意思,但看得出来老头子年轻的时候长的也是周正无比,颇有儒雅随和的美感。 姜佑已经找位置坐下,陆云起见时候差不多了,打了个响指,门外鱼贯而入几位低阶婢女,每个婢女手里都盛有托盘,托盘里放着不同的几件物什。 “今日是夫君的成人礼,按照旧制,应该在姜家的祠堂里加三冠之礼才对,可夫君既然入我陆家家门,就按照昨夜我们约定好的来办,一切从简。” “夫君不会觉得委屈吧?” 陆云起看向姜佑,面无表情道。 姜佑对早上的事压着火,面上却强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微笑道:“怎会,姜家没落,还得多谢将军收留,既然昨日我说了这样办,又怎会觉得委屈。” 他知道陆云起的这些话是说给张载听的,张载是一个在乎礼仪的人,给自己加冠,再怎么从简办,三加之礼是免不了的。 但昨日自己又亲口说了,麻烦,不需要办什么繁琐的成人礼,姜佑自然也不会中途变卦。 “你倒是简单,老夫佩服!” 张载笑眯眯地看着姜佑,反应过来这夫妻二人间的对话。 即使张载年轻时家境贫寒,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置办不起,可成年时,也是十分看重成人礼,可没像姜佑这样,对自己一生中至关重要的节日,一切从简而办。 姜佑拱拱手表示回应,他确实嫌麻烦。 之后的一段之间,便是几个婢女走上前摆弄姜佑的头发,先取下他头上束发的玉簪,然后将一头乌发披散开,洒上些水后,又全部挽起。 最后一步,便是德高望重之人重新为他插上束发的玉簪,表示成人。 而在场年龄最大的张载当仁不让地成为第一人选,老头子先是打量一下自己的仪容,觉得并未有什么不妥后,才起身绕至姜佑身后,拿起婢女托盘里的玉簪,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虽说流程可以废,但礼仪不可废,加上这簪你便是成人,老夫有几句话要提前对你交代。” 在场的人屏息静心去听,张载的说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到的,这是无数人求之不得的事情。 “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老夫虽与你相识不久,但仍知你为人良善,有一颗拳拳之心。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能继续保持本心。” “山中有直树,世上无直人,是个人就会有犯错的时候,就会有缺点,难得的是勤加反省,改之,但有时候切莫强求,老夫见了太多的人,与你一样的也见过不少。你们善良,你们正直,有时喜欢玩闹,这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能在大是大非面前分得清对与错,并选择对的那条路走下去。” “你我都是读书人,你为院长,当以无私奉献,你为商人,当诚信为本,你为夫君,当爱妻护妻,这些你能做到吗?” 张载并没有长篇大论,喋喋不休个没完。 相反他劝诫的都是十分浅显的道理,但世上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姜佑情不自禁地看了陆云起一眼,按照明面上的关系,陆云起是他的妻子。 他能做到爱妻,护妻吗? 目前来看,有困难,但他读懂了陆云起的嘴型,她让自己点头,因为陆云起不想让张载失望。 “先生教诲,学生必定践行。” 姜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张载听罢,才把手中的玉簪,重新插入姜佑盘好的发髻当中。 回到自己座位,有人早已摆好笔墨笔砚,张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成人之后,每个男子都应该有自己的字才对。 张载没多想,只是提笔不假思索写下两个字,陆云起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走过去,轻声念道:“伯御!” 姜佑,字伯御! 姜佑在家中排行老大,故取伯字,佑有辅佐之意,故取字御。 张载就取了这一个字,没有其他备选,就算姜佑不同意,那也没办法。 姜佑一个现代人,并不太能理解“伯御”的含义,但经年之后,这个字比他的本名要响亮很多。 至少在幽州的战场上,姜伯御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同时他还有一个外号“邪神”! 邪神姜伯御! …… 冬日天短,还没过天就黑了,外边呼啸而过的寒风用力拍打着窗户,似是下一刻,窗户会因为承受不住寒风而破碎。 姜佑早早地躺进被窝里,任由丫头跪在床上,掌心涂满跌打药酒,给自己按隐隐作痛的伤口。 这种封建大老爷的按摩生活,姜佑很是享受。 一边享受按摩,一边聊着闲话:“丫头,你说姑爷我的生辰为何在过年的前一天?” 软萌妹子青葵跪在床里,接触姜佑娇嫩的腰子,动作轻柔,摇摇脑袋:“这个姑爷应该去问爹娘,我怎么会知道?” 但话刚说出口,丫头就后悔了。 姑爷的爹娘已经去世许久,自己说这话时,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呸呸呸……”青葵赶紧呸了几口,打了自己嘴巴几下,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姑爷,我不是诚心的。” “没事。” 姜佑望着屋子里的烛火,一时心思飘远。 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姜佑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远游。 喝酒醉死过去,机缘巧合之下就来到这里,连声招呼都没跟父母打。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父母在接到自己死讯的时候,手中电话慌忙跌落,二老不远千里来到自己一人独居的城市,收拾遗体的场景。 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看来有时间还是得召唤出黑白无常,问候一下他们二老的情况才对。 想到这,姜佑不禁暗自神伤,咂了咂嘴巴。 “姑爷想爹娘了吗?” 青葵趴在床上,撅起自己的小屁股,脑袋往前凑了凑,像只小猫咪一样。 “想,怎么会不想。” 姜佑苦笑一声,身子翻个面,眼睛平静地盯着头顶的白色帷帐。 这给了丫头可乘之机,她趁机把脑袋枕在姜佑的胸膛上,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地听着姑爷的心跳声。 “咚,咚,咚……” 听了一会儿,青葵把小手放在姜佑的额头上,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看丫头笨拙的样子,姜佑没来由地只觉一阵好笑,随后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道:“我没生病。” “我知道,我只是想……想学医。”青葵鸭子坐,双腿窝在后面,有些迟疑地说道。 “学医?” 青葵点点头,很认真地解释道:“以前每次小姐受伤,我都在想若我会医术该有多好,可我贪玩,什么也学不会,也没学成……但这一次看见姑爷受伤,我又在想,我若是会医术,姑爷会不会就不那么疼了,所以我想学医,以后给姑爷治伤。” 青葵的这个心思,姜佑以前从来都没听她说过。 看来时间确实能改变一个人,他还以为青葵这辈子会一直这么无忧无虑下去呢。 原来这脑子比别人慢一拍的丫头也会心疼人。 只是这话怎么怪怪的,“以后给姑爷治伤”? 不应该祈求自己以后无病无灾嘛? 姜佑摇摇脑袋,哭笑不得。 青葵还以为姜佑不同意,神情瞬间落寞下去,一时间再也开心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笨,可这一回,她也是下定决心要学医的。 在府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她也想找点事情做,这样就不会被别人说成吃闲饭的。 “姑爷,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什么都干不好?” 青葵低下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地撅着嘴。 “想去做,就去做,姑爷我无条件支持你。”姜佑用一声干脆的话回应她。 “真哒?” 丫头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表情说别就变,别提变脸多快了。 ps:在这里着重感谢书友@曙黍提供的取字思路。其实我一开始想取“怀民”的。 “怀民,怀民,你睡了吗?“ 第308章 除夕宴(一) 姑娘家家找一份正经事情去做,姜佑举双手双脚赞同。 要不然老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容易体虚生病。 姜佑可不想自己的枕边人,隔三差五地就生病看大夫。 花钱不说,以后连性福都没有了。 再者,做医生的前途还是比较光明的,谁也保不准以后就不生病,铁做的一样。 “想去做,就去做。要不要姑爷顺便给你找个老师?我瞧咱们长安县仁安堂的刘大夫就不错,妙医圣手,一手针灸无人能敌!” “不要,我以前跟小姐提过我要学医的想法,小姐说会帮我找一位宫里来的御医做我老师。” 青葵鼓圆腮帮子,挑着疏浅微黄的小眉毛,高兴地说道。 这回轮到姜佑神情落寞了。 原来青葵看不上他给找的长安县的大夫,人家要拜师宫中太医院的御医! 这档次一下子就提升上来!逼格满满! 啧啧啧…… 看来,人脉这一路,姜佑还有很长的距离要走。 一夜无眠,窸窸窣窣…… 没有太多不好的事情发生,也没有众多书友喜欢看的情节描述,xoxo…… 原因就是明天一早还要早起,跟随陆云起学习陆家枪。 姜佑要好好睡一觉,保存体力,不能把体力浪费在女人的肚皮上。 …… 翌日一早,天未亮,姜某人就起了。 找了一件袖口不那么宽大,也不那么拖沓的衣裳换上,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被窝里睡得正香甜的丫头。 他好想说一句:姑爷这么努力,可全部都是为了你啊,以后不给姑爷生三个大胖小子,你都对不起我。 推门走到前厅的时候,刚巧不巧,陆云起也刚刚下楼,还张嘴打着哈欠。 陆云起有些意外,立马放下掩嘴的手,将双手负在背后,她是一个很在乎自己外表的人。 她有些没想到姜佑能在这个时间点起,真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 “早!” 不咸不淡打了声招呼,陆云起拉开门栓,走了出去。 先是打了一套奇怪的拳法,活动筋骨后,又是练了会儿剑,并没有要继续教姜佑陆家枪的想法。 人家不说,不代表不教,姜佑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走到一排兵器面前,选了一杆长枪。 长枪九尺,比姜佑高上一大截,所用枪杆也是白蜡杆,极有弹性,对战时可以通过枪身的弹性拨开对手的武器。 长枪在手,姜佑先是练习昨日已经练习过的“拖枪”和“杀枪”。 其中“拖枪”姜佑使的最是得心应手,越练下去,他就觉得这陆家枪有点东西。 变化多端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 使用拖枪对战,以退为进,若对手稍一不注意就会被迷惑,进而来攻,只要这时将步履呼吸稳住,一记回头猛刺保准有效。 而拖枪想要发挥它最大的威力,姜佑认为首先得引对方来攻,让对手一时收不住手,这个时候对手就容易掉入自己的圈套里,处于被动。 而格枪讲究的是身法,躲避之招。 还是那句话,姜佑没有从小练习武艺,身法更是无从谈起,所以格枪练的四不像,陆云起看罢直掩面叹息。 知道自己的短处,姜佑决定还是把重心放在拖枪上。 他不是一个喜欢通吃的人,选择性的练习,往往比全都要效果更好,如此练习拖枪一个时辰后。 饶是清晨寒风凛冽,他还是热的满头大汗,忍不住脱去外裳。 陆云起在一边装模作样地练剑,目光实则放在远处的姜佑身上,一动不动。 有好几次她都想与其说话指点两句,但高傲的性子不允许她先开口,当然打招呼除外。 那夜忽然失态,打砸东西实非她本愿,因为她太想报仇了。 “将军,什么时候教我杀枪!” 姜佑拄着枪,气喘吁吁地偏头问道。 陆云起猛地回神,停下手中长剑,脸色微冷,开口道:“等你什么时候把前两招练好了。” 姜佑没有办法,只好继续重复相同的动作。 时不时地慢下动作自我反思,看自己能不能下次做的更好。 如此,天已大亮。 陆云起收拾收拾便准备用早膳,走时还特地问了一句:“早膳要一起用吗?” 若是以前,姜佑肯定会露出一口大白牙,高兴地回应道:“用。” 可今日或是练的魔怔,他双手持枪,头也没回地就答道:“还不太饿,将军先用吧。” 陆云起自讨无趣,心里责怪自己多个什么嘴,闷闷地回到小红楼。 楼外,姜佑继续…… …… 长枪动,冷风起。 “小姐,姑爷这是在赌气吗?” 很久以后,日头高挂,今日大年三十,看来是个好天气。 青梧站在门口,望着平台外挥舞长枪的姜佑,偏头对屋子里看书的陆云起说道。 陆云起稍有不解,今日过年,她换上了她喜欢的那一袭紫衣,瞧成色,还是新做的。 “为什么这么说?” 陆云起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门口,朝外瞄了一眼。 青梧小手叠在腰间,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瞧姑爷前天和昨天的架势,分明是想赢小姐,可惜他武功太弱,被小姐揍趴下了。” “可今日这般架势,也不知要练到何时,估计心中攒着怒气,想把武功练好,打赢小姐。” 姜佑是个不肯服输的人,青梧看出来的。 有好几回她都从姜佑的眼睛里,看见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和小姐的性子一模一样。 “他就算再练个百八十年,也不可赢我。”陆云起微微自傲。 她有这份底气,她的武功可是在沙场上磨练出来的,而不是像姜佑这样,对着空气一顿瞎比划,两者能比吗? 说完,她转身又回到位置上,拿起书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青梧在边上也不好再说什么,再看两眼练功的姜佑后,便去准备今晚的年夜饭了。 长桌上,摆满了水果干货。 过年就应该有过年的气氛,陆云起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她也喜欢这种节日的氛围,今日她的心情就不错,看看书,磕磕瓜子,一年难得的空闲机会。 第309章 除夕宴(二) 不知不觉,面前已经堆积一座小山似的瓜子壳,果皮也是一堆,旁人若是看见,还以为陆云起不注重收拾,是个邋遢鬼。 但实则不然,以往在幽州,住宿条件简陋,大家伙吃东西,骨头什么的都是乱扔,更别说瓜子,水果这种享受的吃食了。 待姜佑实在饿的前胸贴后背进来时,发现桌子上的盛况,一时咂舌。 而这个时候陆云起还沉浸在书中的故事中,没有发现有人进来。 “将军好胃口!” 姜佑路过时,停住脚赞叹一句。 原以为青葵是个大胃王,没成想今儿又发现一个。 耳边传来声音,陆云起只觉头皮发麻,一张俏脸“唰”一下子就红了,像该未成熟的樱桃一样。 我的形象,我完美无缺的上将军形象……没了! 陆云起身子微微颤抖,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 姜佑走得快,并未发现陆云起的异样,他着急去换衣裳,然后寻点吃的。 等姜佑换好衣裳,再出来时,陆云起面前桌子上的瓜子壳已经消失不见。 陆云起又恢复成仙女模样,同时她为了阻止自己贪嘴,还把瓜果碟子推出去老远。 姜佑揉揉鼻子坐下,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剥好后还多嘴:“将军不吃吗?挺甜的。” 陆云起神情正经,摇摇头:“你吃吧。” 实在是刚才吃太多,手指都发黄了。 将橘子塞进嘴里,姜佑闲来无事,就说道:“将军,你有没有发现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没有。” 陆云起强装镇定,同时心里发狠:你小子要是敢说我吃的多,你就死定了。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姜佑奇怪,他发现自从自己坐下,主位上的陆云起神情就有些不太正常,好像在故意掩饰什么,不想让别人发现。 “不说我也知道。” “额……”姜佑汗颜,一时无语。 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又说:“将军发现没有,只要给先生找到事情做,他就会暂时忘记要回去的想法。” 姜佑想说的事情是这个,他才没有什么恶俗趣味议论陆云起吃的太多。 是这个太在乎自己形象的女人想多了。 听罢,陆云起眼角的肌肉忍不住颤抖两下,原来他想说的事情是这个? 轻松一口气,陆云起心里窃喜,保住了自己的完美人设! “将军没什么话要说吗?” 良久不见陆云起发表自己的意见,姜佑还以为陆云起不在乎张载离开府,一个人出去过年了呢。 这事总的来说,还是她给自己找的活,原本姜佑打算灌醉爱喝酒的老头,但谁知阴差阳错之下,发生朱家那一档子事,就给耽搁了。 可接下来的几天,张载不是看戏就是在看戏的路上,这回更是给他找了件事去做,去想那来京的三千人大名单。 有事情做,张载反而不谈离开上将军府的话了,一时让人奇怪。 “要我说什么?说你做的好?要不要本将军在赏你点儿东西?” 陆云起没有给他好脸色,合上书道。 姜佑撇撇嘴巴,抓了一把瓜子在手心,毫无形象地剥了起来,边磕边说:“赏点儿也不是不可以,我打算正月十五去内城看花灯,还请将军应允。” 正月十五,姜佑要赴温衡的约,去百花院见她一面。 说实话,许久没见,怪想老大的。 但明面上说,自己要去见一个女人,陆云起肯定不会答应,所以姜佑找了个借口。 “看花灯?”陆云起不敢相信,又道:“你还有这闲功夫呢?” “怎么,有问题吗?” 姜佑扪心自问,没有问题呀,正月十五去内城看看花灯,多么合礼的要求。 想自己为府里劳累半年,也该给自己放一日的假吧,这是员工赢得的福利。 “去内城陆府拜年的事,你准备好了?”陆云起扶着额头,有些忧愁地问道。 姜佑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按照将军先前所言,无非就是去内城陆府走一圈,拜拜老爷子的牌位。” “这并不是多大的难题,将军为何要摆出一副大敌当前的模样?” “陆川为人,你不明白?”陆云起反问道。 这次回内城,自己这位亲叔叔肯定会使绊子,陆云起担心的点在这。 “阿谀奉承之辈,厉害的是一张嘴,我别的本事没有,说话的本事倒是一流。”姜佑拍拍胸脯保证道。 “呵呵”陆云起斜眼冷笑两声,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和姜佑说道说道。 不跟他把话说清楚,怕是他到时真的会坏了自己的事儿,这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陆川是御史台的谏臣,你能自比说的,比他还要好?” 陆云起双臂环胸,正襟危坐道。 “试试呗。” “试试?”陆云起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就要发飙,可念在今天过年,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她强忍心中怒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到时,你最好少说话,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姜佑觉得这小妞太紧张了,也太把陆川当回事了,比起嘴炮,他还没输过。 陆川虽说是谏臣,嘴皮子很溜,但家务事他又有几分功力?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长辈,不会连脸都不要了吧。 姜佑就完全没有这个烦恼,一个上门女婿,说错点儿话,很正常。 再说也是人之常情,去拜祭老爷子的牌位,陆川还敢拦着不让? 除非他想被别人指指点点,安一个不忠不孝的罪名。 “总之,一切听我的。”陆云起再确定一遍。 姜佑见陆云起坚持,只好点点头,自讨无趣,瓜子磕的飞起。 “明年春闱,你打算怎么做?” 不多时,陆云起率先开口,目光如炬,换了一个话题。 姜佑尴尬地挠挠头,说实话他根本就没打算去。 做官他实在没兴趣,当个院长已经要了他的老命,还是做生意赚钱更能让他提起兴趣。 可看陆云起的状态,已近疯魔,他只好说道:“再说吧,若是有机会,就试试。” “试试?你一定要去,就算不中,也算给我争口气!” “争口气?”姜佑不明白。 陆云起自知失言,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说:“府里全靠我一个人的军功在外苦苦支撑,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再者,你也不想被人看扁吧?” 激将法! 姜佑心里直说no。 同时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给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将军说的是,我遵从就是。” 虽说会去试一试,但姜佑心里实在没底,这又不是考数学题,姜佑在一群古人面前一枝独秀,科举可是全国性招揽人才的大型考试呀! 咱就不说是不是八股文,就姜佑那蚯蚓乱爬的字,那主考官看见了还不得气死。 明知不行,还得要去,图什么呀! “我知你胸中有笔墨,我会去求恩师教你,你也好好学,就算走不到殿试那一步,贡士总得给本将军考出来吧!” 姜佑心里五味杂陈:您老太看得起我了,我真是受宠若惊。 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将军,臣妾做不到呀…… 总之,姜佑脑海中已经浮现好几种不同的画面,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哎,家里一个望夫成龙的妻子可太难了呀。 “行行行,定不负将军期望。” 反正考不上,不住如先答应下来再说,要不然陆云起会喋喋不休个没完,这谁受得了。 “你是真心的吗?” 陆云起斜眼看着满口答应的姜佑,忽然问道。 被人看穿心思,姜佑尴尬一笑,继续自己的演技:“当然是真的。” 陆云起不信归不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退路了。 …… …… 随便找个借口,姜佑起身溜了,怕再待下去,就要被陆云起逼着跪下发誓。 比如: “我姜佑一定会考中状元!” 溜出山河苑,姜佑拢着袖子,不知不觉地走到前院的一处小院落外。 门未上锁,张载的贴身小厮苏堪在门口侯着。 “院长,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 苏堪年纪轻轻,却深谙人情事故。 知道自家先生如今屈居巽山书院,而眼前这人就是巽山书院的院长。 “不用,我进去随便看一眼。” 姜佑没让苏堪通报,他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 果然一进院子,就看见两颗水桶粗细的槐树,冬日叶落,院子里却干干净净,想是时常有人过来打扫。 这间院落,姜佑刚醒过来就是住在这里,也是在这间院子,他第一次看见青葵。 在院落外,他第一次看见陆云起,当时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见面,头也没抬就喊了一声“岳父大人”。 想在想想,真是尴尬地脚趾扣紧。 在院子转了一圈,姜佑就又出去,他没去打扰屋子里的张载。 老头子估计忙着想名单的事情,也不太愿意搭理他。 无病呻吟一番,姜佑又来到上将军府外,门槛位置,坐了一个布衣老汉。 老汉正笑嘻嘻地看着街上几个正在追逐打闹的孩子,也有顽童手里捏着一根线香,正在点燃鞭炮。 第310章 除夕宴(三) 上将军府位处长安县永川坊,地理位置偏僻,靠近东城门,这里是一个距离长安县繁华街区较为远的坊区。 住在永川坊的门户大多是大宅院,每一户占地面积都极广,这导致在街上看见行人颇为不易,多是路过采买的小厮。 更不要说在上将军府外的街道上,看见小孩子追逐嬉戏打闹。 按照惯例,门房老黄有义务驱赶顽童,为了保证朝廷正三品大员府前的安静和肃正。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门房老黄只插手塌背坐在门槛上,露出一口老黄牙,眼睛迷成月牙状,笑嘻嘻地看着门前顽童打闹。 他很开心的样子。 姜佑从后面靠近,他也没有丝毫察觉,待姜佑掀开衣裳后摆在老黄身边的位置坐下,他才偏头狐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笑嘻嘻的…… 老黄是府里的老人,在这座府邸还未建成,还未赐给陆云起的时候,他就在这里。 他才像这座府邸真正的主人。 老黄也是最早接触姜佑的一批人,当初陆云起还在回京的路上,就提前派人去内城姜家,把姜佑接回来,老黄就是去接姜佑的人员之一。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内城的一间小院落,看见姜佑的场景。 那个书生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卷书,站起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一群人闯进自家院子。 等老黄一行人表明来意,书生先是一阵忍不住的欣喜,而后便是摇头拒绝,他说他哪都不去,不会离开姜家。 老黄得到的命令是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姜佑带回上将军府。 于是一场双方力量悬殊巨大的拉锯战开始,结果可想而知,文弱书生被来自上将军府的几个护卫,在老黄的带领下被抬出姜家。 一路疾驰出内城,进长安县,入上将军府。 也就是在这儿,在外面宽阔的街道上,书生抬头看了许久,然后在下人的催促下进入府里。 那个孤寂落寞,略显单薄的背影,老黄依旧记得。 陆云起还没回京的那几天,是老黄主动担负起照顾书生的任务。 因为他看书生的神情有些不大对劲,活了一大把年纪,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老黄日夜提防,前两日还相安无事,书生待在为他准备好的院子里,日日捧书卷,可是待第三日,一个梳着丸子头,自称青葵的丫头来府,拿着陆云起的将令,命令老黄办一件啼笑皆非的事。 押书生和一只母鸡拜堂成亲! 书生听闻,大惊失色,说什么也不同意,最后羞愤之下,一头撞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当时血溅三尺。 老黄以为书生活不成了,过来包扎的大夫也是摇摇头。 可第二日,书生莫名其妙的醒过来,而且活蹦乱跳,一点都看不出伤重要死的迹象。 再后来,便是大众都知道的事情,府里这位新姑爷好像换了一个人,极好打交道。 他待下人也极好,从来没有急眼的时候,对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 可老黄愧疚,是他从内城姜家带走的姑爷,也是他押着姑爷和一只母鸡拜堂成亲,要不然姑爷也不会羞愤到撞树寻死。 …… “老黄,你那颗门牙是怎么掉的?” 坐在门槛上,学老黄模样塌着背的姜佑,也瞧着门前几个追逐打闹的顽童,不经意间问道。 一口老黄牙是老黄身上最标志的东西,可其他牙齿全部健在,只上门牙掉了一颗,看上去极为喜庆和好笑。 这颗门牙绝不是自然老化掉落,老黄身上肯定有故事。 老黄情不自禁地用舌头舔舔豁口,眯眼笑道:“一天走路,不小心摔倒磕掉的!” “就磕掉一颗?”姜佑不信。 老黄自知瞒不过眼前这位聪明的姑爷,索性就实话实说道:“年轻时候被人硬拔掉的,这里原本镶着一颗金牙,年轻时候好赌,败光了家产,婆娘也跟别人跑了,别人要债的时候,看中了我的金牙,给硬生生地拔掉了。” 果然,老黄不是一般人。 姜佑突然伸手一拍老黄的肩膀,没有任何怜惜的意思,只有感慨:“我就说嘛,能做门房的都不是一般人,咱家老黄也不一般,说说,你年轻时候是干嘛的。” 老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伸手摸摸自己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哑笑道:“不瞒姑爷说,年少时候咱也是长安县各大酒楼,青楼的常客。没别的,咱家家境殷实,光城中铺面就有五六间,可惜了,误入歧途沾染赌瘾,半年就把把家产败光了。” “小赌怡情,大赌不可为!” 老黄点点头,要是早知道这个,他或许现如今是哪家正享福的老爷呢。 只可惜,世事无常,沦落成一位给人看门的门房老头。 “姑爷,今儿过年,怎么不意思一下,不赏点……”老黄右手伸出来,几根手指来回摩挲。 姜佑没好气地打掉他的手,自嘲道:“姑爷我又不管家,哪来的银子赏你。” 老黄见赏钱讨要不到,悻悻地继续揣着手看顽童嬉戏。 过了很久,老黄开口说话:“姑爷,您这脸是被将军打的?” 这句话老黄一直想问,实在是姜佑脸上的伤,还未完全消肿,一只眼窝还青着,一看就是遭到了某人毒打。 在府里,敢打姑爷姜佑的,除开那位一家之主,没别人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佑嫌老黄话多。 又扭头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上前,就小声对老黄说道:“你以后跟着我混,等姑爷我以后掌家,少不了你的好处。” 全府上下没一个不怕陆云起的,老黄也是陆云起的人,姜佑若想咸鱼翻身,必须得收买人心。 老黄摩挲下巴扎手的胡茬,思索一阵,有些不好意思道:“姑爷,我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实在抱歉。” 意思是不能和姜佑狼狈为奸,背叛上将军。 这点老黄倒看得清。 “我日……”姜佑气的国粹出口,但最终忍住,只是气不打一处来,拍拍老黄佝偻的背,不怀好意道:“刚才我看见青梧在给下人们包红包,想来没有你的。” 老黄原本笑嘻嘻的一张脸,瞬间塌下来。 卑鄙姑爷! 第311章 除夕宴(四) 姜佑坐下陪老黄说了一会儿话后,就又转身回到府里,不知不觉走到厨房附近。 见一身墨蓝色衣裳的青梧,正开口向几个领事的下人交代什么,一副女管家的模样。 姜佑站在远处,捏着下巴认真打量这位女管家的身段,像个偷窥狂魔。 不得不说,青梧的身段还是比较中规中矩的,只是眉目间多有烦躁之意,估计是今日的事情太多,她也忙不过来。 晚上的除夕宴才是今日过年重头戏,她在给厨房的下人们交代。 姜佑走上前,几个领事的下人,皆是尊称一声“姑爷”。 青梧满脸烦躁,还是不得不按规矩,稍福身子:“姑爷。” 然后继续给几位领事下人交代今晚要注意的事项,她心里只希望姑爷别多事。 但事与愿违,姜佑站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就开口提议道:“菜品如此繁琐,不符合咱家将军节俭的风格,为什么不来一顿火锅呢,又节俭又简单。” 众人听罢,一阵缄默。 连青梧也闭口不言,好大一阵儿才捏捏自己的眉心缓过来,挥手叫下人按照原来的计划快去准备。 见青梧要走,姜佑像个跟屁虫一样赶紧跟上,试着说道:“难道我的意见不好吗?” 青梧本不想搭理姜佑,可又不知道他还要跟多久,还有一大堆事等自己去处理,她可没时间跟姜佑闲耗。 不由的步履加快,脚下生风:“姑爷若是没事,就请回吧,我这还有一大堆事情呢。” 姜佑嬉皮笑脸,黏了上去:“你跟姑爷我说呀,我正好没事,可以帮你。” “不必。”青梧果断拒绝。 姜佑自讨无趣,又说道:“算了算了,不烦你了,可今晚吃火锅不是挺好的吗?” 方才姜佑站在一边听,知道青梧在为今晚的除夕宴而烦恼。 府中大厨不够,几种菜品来不及做。 若是提前做出来,菜早就凉了,不符合她心中尽善尽美的预设。 既然怎么样都协调不好,不如来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简单而且实惠。 再说,今晚上桌的也没几个人,做那么多菜不是浪费嘛。 “小姐是三品大员,除夕宴该有的规格必须要有!火锅算什么东西,也配上桌?”青梧心中有气。 姜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耸耸肩:“那好吧,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来。” 哪知青梧突然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盯着姜佑,一字一句地问道:“姑爷还有什么事情吗?若是没有,请回!” 青梧下逐客令,摊手请姜佑离开,姜佑站在原地挠挠头,像个无辜的小孩子,欲转身离开,只是临走前问了一句:“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总是不给我好脸色?” 说完,姜佑闷闷不乐地离开,留下青梧一人在原地思考那个问题。 姜佑走远,墨蓝衣裳的青梧还是没动,起先眉头紧锁,而后渐渐舒展开来,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小姐都释然了,可她却一直都忘不掉小时候姜家哥哥的好。 若是没有现在这个姜佑,姜家哥哥可能会陪在小姐身边吧。 青梧一直希望一切都是圆满的。 拍拍自己的小脸,青梧连续眨几下眼睛,迫使自己清醒过来。 她看着姜佑离开的方向,轻声叹一句:“你永远不会是他。” 然后重新迈开步子,去忙自己的事情。 今天每个人都沉浸在过年高兴的氛围当中,只有她身上压着一堆事。 她只有处理好这一堆事,她才能让府里每一个都过好这个年。 这是她的责任。 姜佑蜷着手,漫无目的地走在上将军府里,说实话他还没认真逛过这个府邸。 听说,这府邸是皇帝赏的,在原先一位侯爷宅子的基础上扩建的。 在内城,可寻不见如此大的府邸。 要不说大人物都喜欢在外县买宅院,没别的,地方大还便宜。 就算多娶几房小妾也有地方住。 姜佑一直想像对青葵一样,对待青梧,可是不管多热的心去贴,那丫头总是冷着一张脸,把陆云起的性子学了十成。 是捂不热的。 可姜佑屡败屡战,就是不服输,因为他有姐妹花的梦想。 一边可爱娇憨,一边清冷傲人。 冰火两重天的滋味,试过的人才知道。 …… 酉时一刻。 姜佑回到山河苑,他被陆云起要求回房换一件崭新的衣裳。 没有办法,只好回房。 青葵这丫头正在坐在床边,摩挲一件崭新的紫色外袍。 一瞧见紫色,姜佑的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你你你,姓陆的,你喜欢紫色,你不能要求大过年的我也穿紫色呀! “姑爷,快来,你的新衣裳,小姐新手做的?” “你家小姐还会针线活儿?” “小姐花银子让别人做的。”青葵压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 的确,自家小姐不会针线活,刀枪倒是拿手。 “呵呵……” 姜佑冷笑两声,虽是心中不愿,但身体还是十分诚实地换上这一件紫色外袍。 等他再出来时,陆云起没忍住多看他两眼。 当然看的不是人,还是衣裳。 “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 陆云起手里端着茶盏,一手捏着下巴,没来由地叹道。 “将军说的是。”姜佑坐下。 除夕宴还有等一阵才开始,闲来无事,他就又随手抓起几颗砂糖橘剥了起来。 还时不时地当着陆云起的面,递给身后的青葵一颗,这丫头张大嘴巴,把一整个砂糖橘吞进去。 然后咬的满嘴汁液,有时不小心,汁液顺着嘴角。 “biu”地一下地射在姜佑的肩上,然后新衣裳就脏了,陆云起看的一阵心疼,有几次都想开口阻止。 老娘的衣裳啊…… 不多时,张载过来,姜佑放下手中的橘子,起身作礼:“先生,大吉大利!” 张载摆摆手叫他坐下,同时看向也起身的陆云起,陆云起正示意张载到主位上坐。 张载留在府里过年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陆云起虽为一家之主,但比起辈分,张载还是老大,理应坐上席。 “坐坐,都坐,一家人没那么多的规矩。”张载没落座主位,而是在姜佑身边坐下。 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说。 “伯御。” 姜佑坐下后,注意力就又放在橘子上,完全没想到身边的老头子在叫他。 张载踟蹰,又喊了一声:“伯御。” 姜佑依旧没理,同时他心里奇怪,“伯御”是陆云起的乳名吗? 一个姑娘家家,起这么一个乳名? 哪知陆云起在桌子下的脚,狠狠地踢了姜佑一下,并且说道:“老师在叫你!伯御!” 姜佑一惊,脖子生硬地转过一个方向,对准张载。 差点忘了,伯御是自己的字。 “先生,您叫我?” 姜佑递过去一个剥好的橘子。 张载欣然接过,想了一阵还是开口问道:“伯御,三千人是不是太少了,你看你那里能不能再加一千人。” 姜佑咽下一口凉气,瞬间来了精神:“先生,我这客栈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要再加一千人?” 做不到做不到……姜佑心里直打退堂鼓。 哪知陆云起在桌子底下的脚又踢了上去,然后这女人笑眯眯地对张载说:“老师,伯御的意思是可以。” 我敲……姜佑猛地回头。 哪知陆云起一记凌厉眼神射过来,姜佑瞬间萎了。 “老夫知道有些为难你了,三千就三千吧,也不少了。” 能在京城找到容纳三千人的地方,确实不少了,估计光客栈都要租下几百家。 这其中花费可是天价! 为了防止再被桌子底下的陆云起偷袭,姜佑起身换了一个位置,还是挨着张载坐。 他给张载倒了一杯热茶,闲来便好好唠唠嗑,说道:“先生,您之心思,我万分理解。” “可客栈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是和李洛阳搭伙的,李洛阳那人你也晓得,猴精猴精。三月春闱,客栈不赚钱,他肯定要在我的那部分收益往下扣,也就是说,五六年我最起码给他白干。” “老夫晓得,老夫替学子们谢谢你,伯御,请受老夫一拜!” 说罢张载就要起身,这姜佑哪敢,连同陆云起也赶忙站起来阻止。 “先生,万万使不得,您这不是折煞我吗。” “老师,您这是做什么,伯御身为读书人,自有责任为天下学子分忧。” 陆云起的这句话,简直是要把姜佑捧杀啊! 姜佑没好气的叹了一声,直摇脑袋。在夫妻二人合力阻止下,张载这才没做出过激行为。 要不然姜佑就要被千万人戳着脊梁骨骂: 就你牛,还让儒圣给你一拜!你咋不上天呢? 想想那种场景都刺激! 又是说了好一阵,三人才重新坐下。 张载亲自给姜佑斟满茶水,一敬:“老夫敬伯御一杯。” 姜佑在陆云起的示意下接住,然后和张载碰杯喝下。 已经答应的事情,就没有反悔的可能,陆云起这也是变相地逼姜佑做到他承诺的事情。 一来就搞这么一出。 姜佑放下茶盏,看着身边老头,脑子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您老回去一个人过年,我是不是就没这么多事了? 总感觉挖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第312章 除夕宴(五) 说归说,姜佑可没胆子做。 留下张载在府里过年,也是陆云起的意思。 姜佑一个寄人篱下的,在府里可没太大的话语权。 …… 又闲聊一阵,天快黑了。 整个长安县的天空,不时有爆竹声响起,继而烟花升空,整座京城,天空映的和白昼一样。 万千人家团圆,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在青梧的安排下,几个下人从库房里搬出早就储存许久的烟花,放在空地上点燃。 一束束烟花升腾而起,带着极速而上的白烟,山河苑里的几个人也纷纷出来看。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即使再不喜欢笑的青梧,这个时候也是眼睛笑成月牙状,脑袋微微仰着。 “祝新的一年,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陆云起双手负在背后,望着天空中相继盛开的绚烂花朵。 烟花映在她明亮的双眸里,她为全府祈下这再平常不过的祝福! 她也是一个爱生活,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姑娘。 “祝新的一年,生意昌隆,书院步入正轨,所爱之人平平安安,所念之人顺遂无忧。” 继陆云起说罢,姜佑上前半步,双手合十,虔诚地望着天空说道。 他是一个现实的人,来年的任务还是在生意和书院上,他希望明年比今年做的更好。 所爱之人,所念之人? 姜佑说的很模糊,因为陆云起在场。 所爱之人,指的应该是青葵,父母双亲…… 所念之人,温衡…… 此刻的温衡身处内城百花院花魁楼,她站在阁楼凭风处,任凭冷风拂过发梢。 她望着京城万家灯火,一时迷了眼。 “祝新的一年,天下学子拨云雾,见日明!” 张载的新年愿望很简单,他满脸皱纹,双眼浑浊但仍不失清明。 最后才轮到青葵,众人都期待着丫头能许下什么样的新年心愿。 只见这丫头,上前两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胸脯前。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樱粉色的双唇上下闭合,嘴里叽里咕噜说个没完:“祝新的一年,我能吃多好多好吃的,玩好多好多好玩的,有花不完的银子,小姐不再骂我是个蠢蛋,青梧不再对我翻白眼,姑爷不再欺负我,所有人都喜欢我,还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实诚的孩子! 青梧带领下人放完烟花,来到山河苑的时候,见青葵小小的一团跪在地上,有些惊讶。 然后她上前说了一句谁也没有想到的话。 “许新年愿望,不应该是等到子时吗?” 众人恍然,然后姜佑,张载,青葵三双眼睛齐齐地看向陆云起,意思好像在说:你瞎领什么头! 陆云起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撇撇嘴巴,一挥衣袖:“该吃年夜饭了,愣着干嘛!” …… 许愿的事情谁也没放在心上,早许晚许都一样,大不了等到子时的时候,再许一回。 众人回到山河苑,青梧已经叫后厨把菜品上齐,也不知道她如何想的办法解决大厨不够的问题。 一桌子丰盛的团圆饭,上桌的便只有三人,陆云起,姜佑和张载。 “你们也坐吧,就当这里是在幽州!” 陆云起背靠椅子,招手对身后伺候的青葵和青梧说话。 青葵早就等不及了,一听见这话,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因为以往在幽州过年,也总是这样。 小姐把她当成家人,过年团圆饭的时候能上席。 哪知青梧抓住青葵的手腕,憨丫头不懂事,青梧懂,这里是在京城,不是在幽州,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 她对青葵摇摇脑袋,意思是不可。 “没事,坐吧,小丫头做老夫身边!”张载也笑眯眯地说道。 “青梧,今天过年,别那么多规矩,坐吧!”姜佑也在旁搭腔。 “坐坐坐……” 这位守礼的大丫头在众人的劝说下,惴惴不安地落座。 这要是放在别人家的府邸,几乎是不敢想的事情,可在上将军府,只有家人。 “今儿过年,老夫高兴,来,伯御陪老夫喝几杯,让她们几个女人说悄悄话。” 张载取下腰间的包浆酒葫芦,歪着脑袋给姜佑倒满一杯酒。 姜佑是知道断玉烧的厉害的,不敢轻易去接,还想以茶代酒。 “先生,你就晓得我酒量的,我……!” “笑话,哪有男子不喝酒的。” 此时张载已经捏起自己面前的酒盅,示意姜佑不要作礼,和他干了这一杯酒。 以往过年,老头子都是一个人过,这好容易有人陪他一起过,他想喝点酒。 姜佑没有办法,看着老头望眼欲穿,嘴馋的模样,只能端起面前的酒盅,对碰一杯:“好好好,那就喝一杯。” 酒入喉,辛辣无比。 姜佑五官扭曲在一起,好不容易咽下去,然后赶紧起筷,夹两口菜压压酒的辛辣味道。 张载看见,笑眯眯道:“伯御,你这不行呀,酒量还是得要练。” “吃菜吃菜……” 姜佑酒量不好,甚少喝酒,今日陪一杯,也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 那边的三个女人一边吃菜,一边说悄悄话。 当然青葵以吃菜为主,她可没什么话跟两个精明女人说。 就这样,这顿丰盛的除夕宴就此拉开帷幕。 …… 楼外烟花依旧,震天彻地的响声不绝于耳。 冬日的寒风在喜庆的日子里似乎一扫而空。 屋里暖和的炭火,觥筹交错的杯酒之间,将除夕慢慢推上**。 姜佑在张载一哄二骗的手段下,已经下肚好几盅断玉烧,如今脸颊熏红,正扶着额头,垂下脑袋喃喃自语。 “我说,老哥,我都说了喝不了酒,你还让我喝,我也是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才跟你喝的,嗝……您看我,都喝醉了……” 姜佑极易喝醉,一喝醉嘴里就开始说胡话,竟然和张载以兄弟相称。 他说完,打了个酒嗝,伸手抱住张载,要给他倒酒,不满道:“不能我一个喝,你也要喝,喝。” 把酒盅倒满递到张载嘴边,老头子好笑似的看看身边已经醉的姜佑。 “老师,要不我扶他回房吧?” 陆云起放下筷子站起来,走到二人身边,劝说道。 “不不不,我们喝的正起兴呢。” 张载摆手拒绝,这个样子的姜佑他没见过。 陆云起为难,一会儿姜佑要是胡言乱语,把秘密说出来怎么办。 “云起你也回去坐吧……” “老师,您也少喝点。” “嗯。”张载点点头。 “唉,陆云起,你来了……咱俩也喝一杯!” 姜佑努力张开眼睛,踉跄地站起来,然后搭着陆云起的肩膀,满嘴酒气的说道。 说着就要往她嘴里灌酒,陆云起眉头直皱,伸手拍了姜佑的额头几下,想把他打醒。 可姜佑已经在醉头上,哪有那么容易清醒,他不满地摆摆头,嘴巴撅起,眼神迷离道:“快点,陪我喝一杯!” “你清醒点!” “我很清醒,快喝……” 姜佑身子如同一滩烂泥,挂在陆云起身上。 这要是往常,她肯定会一脚踹开姜佑,但现在情况不一样。 陆云起单手扶住伸手的椅子保持平衡,哪知姜佑的脑袋一个劲地往前凑。 浓重的鼻息一下下地喷在她雪白的玉颈上,让她一时很不好受。 她接过姜佑举起酒盅,一饮而尽,然后大力地把姜佑沉重的身子按在椅子上,并且吩咐道:“规矩点,别给我丢脸。” “切……” 姜佑眯着一只眼,刚坐下就对张载说:“老哥,你看,女人就是欠收拾……” 刚踏出一步的陆云起戛然停止,闭眼握紧拳头,在爆发的边缘徘徊。 哪知姜佑又说:“这种女人就该打一顿,她才会老实……可我打不过她,呜呜呜……” 姜佑竟然趴在桌子上,小声哭了起来。 这酒品……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阵惋惜! 哭了一会儿,姜佑突然又直起上半身,睁大自己的眼睛,大声唱道:“世上只有妈妈好,娘亲好,没娘的孩子……” 一曲高歌献给大家! “你们为什么不唱!” 姜佑站起来,指着一桌子的人问道,身子踉踉跄跄,马上就要摔倒。 “老师,我还是送她他回去吧!”陆云起又祈求道。 哪知张载摇摇头:“大过年的,伯御喝大了,说点胡话很正常,不要管他。” “谁说我喝醉了,我可能喝了,不信,老头,咱俩比一下!” 张载打掉姜佑伸过来的手,揉揉额头。 “那你,陪我喝一杯!” 姜佑突然又指着对面的青梧,青梧下意识地站起来,不知所措。 “喝!”姜佑递过来一个空酒盅。 青梧有些哭笑不得,看了看陆云起。 陆云起默哀,摆摆手。 青梧只好接过空酒盅,表演一招无实物喝酒。 末了还当着醉酒的姜佑,把酒盅倒叩往下倒了倒。 意思是自己喝的一滴不剩。 姜佑看罢,撅起嘴巴再给自己灌一杯,然后辣的他五官再次扭曲起来。 “姑爷,我也要喝!” 这时青葵瞧罢,高高兴兴地站起来,请求道。 姜佑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攥着酒盅,眯眼道:“小孩子不能喝,乖。” …… …… 如此,姜佑最终还是趴下了。 众人吃的有些撑,一个个摸着自己的肚子,背靠在椅子上,等待子时的到来。 “小姐,姑爷醉了,要不要把他抗回房间?” “不用,让他趴着吧!” 陆云起看向趴在桌子上,嘴里吐泡泡的姜佑,这喝的,耳根子都红了。 今年,还真是难忘的一年啊! 不多时,子时如常来临,楼外又是一阵喧嚣,爆竹烟花不绝于耳! 陆云起看着一桌子人,眼神朦胧,轻声张口说道:“新年大吉大利!” 第313章 第一卷初来乍到之总结 历时两个多月,第一卷终于写完了,最终将卷名定为“初来乍到”。 接近七十万字的内容,小说时间线跨度实际上并不长,只有半年。 半年里,姜佑魂穿大端朝,经历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以至于我不翻看前面的内容,都快忘记前面到底讲了什么,所以第二卷开始我要做大纲了。 主要是不想在逻辑上面出现太大的漏洞,也不想前期已经出场的人物被遗忘。 或许你们也看出来了,我喜欢写日常,日常真好水字数呀! 第一卷内容简介: 姜佑喝假酒魂穿大端朝,成为正三品大员陆云起府上的赘婿。 打国舅,掺和汤池,入巽山当院长,与何府相争,创立火锅店,误破酒坊幼女拐卖案,为棋子入千音院,结识温衡,扬名巽山书院,拿到青葵的第一滴血,与七戒斗,收服朱家! 不知不觉已经写过这么多的故事情节。 我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有些书友反应看不懂,应该是我的问题。 非常感谢各位书友给我写长评,以下回复书友的问题。 @郭云周 一,(用脑袋失忆回应陆云起的问题) 当时写到男女主角第一次对峙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只觉得如果用失忆代替,后面姜佑的一些行为无法自圆,比如写书,再比如和温衡后续情节的开展,都是麻烦。 之所以承认是细作,当时感觉就是好玩。 二,(外挂问题,黑白无常,为什么不用?) 一开始想写一本正正经经的历史养成类小说,所以不太想掺杂太多的金手指,比如砍了符术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要不然主角太变态了。 他不配,给老子安安生生地用脑子和人格魅力解决问题。 三,(配合陆云起报仇的问题。) 仇肯定是要报的,这也是二人感情加深的出发点。 后续应该会写一卷沙场篇,姜佑被迫从军,夫妻两个打配合,功成名就,最终扳倒仇人。 @东风41洲际核导弹 一,(逻辑自洽问题) 这个我要说一声抱歉,当时更的实在太急了,又要赶稿子,并没有认真思考很多,我会认真修改的,感谢导弹提出的问题。 二,(武力设定问题) 您说的很对,我确实不会把他写成一个正面能力对抗很强的人物,要不然太假了。 目前的想法也是偏侧面,偏出招出其不意,偏集百家之所长。 总之,这是一个出招阴险刁钻的姜佑,他也知道自己武功不行,他有自知之明的。 三,(多女主问题) 嗯嗯额……大家的想法都是一致的,狗头狗头,推倒不可能的人。 目前姜陆线确实挺劝退一部分书友的,毕竟书名摆在那,但是我尽力在圆,这需要时间。 温衡确实是后宫之一,老**代表。 @豪放的中线 一,(皇帝给姜佑戴绿帽子的问题) 由于我每开一个人物,都会事先把人物性格,家世全部都设定好。 皇帝身份很特殊,我自己写并未感觉给主角戴绿帽子,只是想表达皇帝和陆云起关系特殊,又爱又恨。 已更新的章节,已经说明陆云起和皇帝同母异父,(陆召真强呀)所以他们俩不可能。(当然后续还有个重要一卷,更加解释两人不可能,这卷绝对能让你们惊呼:靠,还能这么写,真有你的小左。) 二,(书院比赛水的问题) 确实水了,笔力不够问题。 写这个情节主要想表达姜佑在巽山的贡献,也算是为后续强行装逼打脸做铺垫。 三,(男女主的问题) 我不想回答,我不想承认自己写崩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x﹏x…… 四,(青梧地位) 复制@导弹的原话:青梧是陆云起的原本类似家人的存在,而云起重情义。她认为男主杀了姜佑,你会对疑是一个杀了你亲朋的人笑脸相迎? @一个软软的小团子 这是我现实中的女朋友,哦吼吼吼吼…… …… 第二卷“商海风云”提前预告。 下一卷大致内容就应该是商战,可能会写的很尴尬,字数应该不太多,会穿插日常。 会与温衡的感情急速升温,啊啊啊,好像睡狐狸精…… 第二卷过渡卷,主角力量积蓄卷,为第三卷“沙场篇”做铺垫。 …… 接下来,是沙雕时刻。 @陆云起 请你放下戒备心,姜某人还是愿意和你在一起的,他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君。 @姜佑 请你不要那么沙雕,好好锻炼身体,不要老是扶腰而出,需要你的女人多着呢。 @青葵 请问(话筒递上):拿到姜某人的第一滴血,谈谈你的想法! @青梧 笑是什么滋味? @温衡 小不点,快到姐姐碗里来。 @李洛阳 破汤池毁我青春,我为你付出那么多,你还给我赔? @朱乐天 完了,我要展露我聪明的才智了,我摊牌了,我不装了。 @张载 读书人,给我冲! @徐彪 请叫我老打工人,谢谢。 @齐师爷 没有存在感的打工人,谢谢。 @赵二虎 作者君,好久没我的镜头了,你搞啥呢? @门房老黄 选哪个寡妇好呢,真让人瞅。 @皇帝 小师妹何时来给我做保镖呢? @李襄阳 狗洞我好像能钻过去吖! @码字的小左 你不要再水字了,我刀了你信不! (完了,我写这个时候笑出猪叫声) 第314章 禁军被截杀 天成京八年,正月初一。 清晨的京城,依旧沉浸在昨夜阖家团结的氛围当中。 早起人家都在清扫自家家门前,昨夜爆竹留下的红色纸屑。 街上行人寥寥,这个时候还在街上行走的人,无非有三: 一,无家可归,随地而卧的乞丐。 二,昨日酒肆中醉酒的江湖客。 三,官府照常寻街的衙差。 至东华门,陈校尉驾马从家中赶来。 今儿虽是初一,但他依旧要上职,虽说校尉这职位清闲,油水大,但一年无休。 未至东华门,他老远地瞧见几个弟兄,对着城门边上的几匹马指指点点。 照陈校尉的眼光,这几匹马虽不如上将军陆云起的乘风珍贵,但也是一等一的好马。 马匹筋腱,骨架奇大,是礼仪用马。 将自己的马在凉棚边上拴好,陈校尉手里握着蜷曲的马鞭,笑骂一声:“干什么呢?过个年都不知道活怎么干了?都什么时辰了,门还不打开!” 内城通往长安县的东华门依旧紧闭。 城门司的几位弟兄背对陈校尉,对几匹无主骏马指指点点。 听见背后传来上司的声音,几人着急忙慌地让开一条路。 陈校尉看过去,发现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是如一的难看,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陈校尉意识到情况不妙,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顺着众人让开的路,走上前去查看。 意外发现墙根底下,面朝下躺着几个死人。 死人衣制为玄黑羽甲,头戴盔,腰挂长刀,是为宫中禁军。 死者一共有三人。 陈校尉壮着胆子将其中一名禁军翻了个面,发现这人脖颈上有一道细小的伤痕。 伤痕扁平,切口极小,是为一剑封喉。 旁边散落着一张明黄帛的圣旨和一个檀木食盒。 食盒半倾倒,里面装的菜品早已凉透。 陈校尉抿抿嘴巴,重新站起来,手握马鞭扶额怒吼一声:“艹!” 事情发生在他的辖区,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 …… 半个时辰后。 有宫中小太监小步快速在廊道里奔跑,他有重要事情禀报皇帝。 烟雨阁。 宫中一处廊亭,四面透风。 早起的皇帝扶着有些发涨的脑袋,在煮绿茶喝。 他也不善饮酒,可昨日除夕夜宴,高兴之余多喝了两杯。 以至于现在脑袋还微微有些疼。 弓腿赤脚踩在白色的绒毯上,皇帝一身白色素衣,领子稍歪,一副居家贵公子哥打扮。 这个时候,可没人计较他帝容不威。 从今儿到初七,他有七天的休沐。 终于不用在太极殿,面对那群半截都入土的老头们,皇帝别提有多开心了。 自己动手煮起绿茶,嘴角都带有笑意。 清晨的宫城一片祥和,红墙黄瓦,建筑连片。 远处一队宫人排着队沿着墙根走着,看方位,应该是御膳房的小太监。 少顷,茶壶里的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顶着壶盖也时不时地噗呲作响。 皇帝欣然一笑,就着隔热的手帕,抬手捏着茶壶把,将沸水倒入茶杯里。 冒着热气的茶水晶莹剔透,耳朵里却传来王显贵和小太监的对话。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请总管恕罪,小人有要事禀报。” “何事?今儿陛下不领事。” “昨夜出宫赐菜的队伍被截杀了!” 皇帝闻言,一惊,手中的茶壶差点没拿稳,烫了手一下。 他伸手掀开背后遮挡视线的白色帷帐。 而后看见一个年轻的小太监,额头鬓角全是细密的汗珠,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答话。 “哪家的被杀了?” 皇帝保持掀开帷帐的动作,眼神看向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不敢抬起头,只是额头和手背贴的愈发紧,他声音颤抖地说:“长安县上将军府!” 皇帝闻言,闭上眼晴轻吐一口气,看不出脸上喜怒。 然后他把目光落在边上的王显贵身上,吩咐道:“去将卫东给朕叫来。” 卫东是禁军统领,昨夜出宫赐菜的十几支队伍是他亲手安排的。 王显贵“喏”了一声,附身赶紧退下去办。 等二人走后,皇帝才放下帷帐,继续品茶。 端起茶杯,瞧着青绿茶汤里,倒映着一张清秀的脸庞,皇帝哑然失笑。 除夕赐菜! 护送菜品的禁军竟然被杀了! 这是在挑战朕的的权威吗? 稍微眯起眼睛,皇帝又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略微思索这件事到底是谁干的? 不偏不倚,正好是给陆云起送菜的队伍被杀了! 清河范氏? 他们没那么蠢吧…… 皇帝摇摇脑袋,将清河范氏排出在外,世人都知陆云起和范氏有血仇。 十几支赐菜的队伍,就一支被截杀了,刚好是给陆云起送菜的。 本来,陆云起是没有资格让皇帝赐菜,但昨夜年轻皇帝还是将上将军府的名字加进名单,这让很多人眼红。 难道是范氏眼红陆云起,继而派人截杀,想给陆云起一个下马威? 不太可能吧? 若是事发,众人第一个就会想到是和陆云起有仇的范氏干的。 范文谦有这么蠢? 那还有谁? 昨日在宫宴的人有很多,知道陆云起被赐菜的人也有很多,若是一个个查下去,那得查到猴年马月。 赐菜的队伍被杀的消息若是传开? 皇室的脸面往哪放啊? 年轻皇帝长叹一口气,思来想去还是觉定把这事交给卫东去查。 人都有惰性,好不容易赶上过年这几日,皇帝可不想死了几个人就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卫东,卫东……怎么还不来呢? 第315章 卫统领艳福不浅 烟雨阁。 禁军统领卫东到时,年轻皇帝已经把一整壶绿茶下肚。 如今抱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斜倚在梨花木制成的椅具上,眯眼瞧着远处宫城的景色。 这景色他瞧了二十年,也该瞧厌烦了,最近他打算出宫瞧瞧。 听说宫外的建筑形制这几年改变许多,不似传统老祖宗留下的那样,方正美感十足。 而是自成一派,听说是海上西洋那边传过来的,圆屋圆顶。 满脸褐红色胡子,操着蹩脚官话的洋人,身着宽大白袍,手里总是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经,给人传道。 他们信奉十字架,说是人死后能得什么神保佑,百姓们趋之若鹜。 佛门正统青龙寺的主持已经上奏好几本,说西洋都是邪教,朝廷应该派兵镇压! 不过西洋教的屋子挺好看的,圆形的屋顶,彩色的琉璃窗户,皇帝想要出去看看。 …… 今儿大年初一,卫东急匆匆从家里赶来,因时间紧急的缘故,进宫并未佩甲,一身常服。 甚至连脸都没来地及洗漱,只在路上胡乱扣了扣眼角的眼屎。 卫东在阁外,由几名小太监伺候脱下鞋子,掀开帷帐走进去,跪坐下来。 年轻皇帝倚着,打眼一瞧,眉头不经意间一挑,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略微有些玩味地笑道:“昨儿卫统领回家,艳福不浅啊?” 年仅二十六岁的卫东,额头宽阔,方脸厚嘴唇,一脸正义代表的样子。 他疑惑地皱起两道粗眉,对皇帝的话十分不解。 年轻皇帝继续笑着,唇红齿白,他抬手递过去一杯新煮的绿茶,卫东下意识地接过,然后看见皇帝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卫东像是想到什么,片刻后大惊失色,眼睛瞪得如铜铃,倒映着手中绿茶,他瞧见自己脖子上有几个未来得及擦拭掉的吻痕。 这位年纪轻轻的禁军统领当即放下绿茶,身子重重地弯下去:“请陛下赎罪!” 昨夜宫宴后,他处理好手上的事情,回家已是凌晨时分。 家中刚纳的一门小妾,点烛在等。 卫东心想明日也不用早起点卯,于是决定放纵一夜。 谁知今天一大早就有宫里来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敲自家院门,说是皇帝召见。 随之一起前来的还有自己的副官,路上副官为他详细讲述了,在东华门发现的三具昨夜送菜被截杀的禁军尸首。 卫东没多想,在小妾的软玉房中穿衣起身,和副官驾马一路进入皇宫。 昨夜放/纵时,脖子上的吮吸痕迹并未擦拭,这才被皇帝看见。 年轻皇帝摆摆手,还是止不住脸上的笑容。 他伸手指着卫东,笑的前仰后翻,哪里还有一个皇帝应有的样子。 还好这里没有外人,阁外伺候的太监在太监统领王显贵的示意下,一个个紧手放在腹前,低下自己脑袋,选择充耳不闻。 “卫东,男人嘛,朕懂……听说你新纳了一房小妾,还是教坊司的一位先生?”年轻皇帝口无遮拦。 卫东脸红脖子粗,抵在白色绒毯的脑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见卫东不回答,年轻皇帝自讨无趣,笑了一阵后才说:“罢了罢了,你和你师父一样,是个开不起玩笑的,说说正事吧。” 卫东深吸几口气,才敢抬起头。 伸手下意识地提高衣领,遮挡脖子上的吻痕。 这事也是放在他身上,若是别人,早就被推出午门斩首。 他接他师父的班,接任禁军统领。 传言不虚,皇帝一直念着陆召,当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 “据查,三名禁军身体只脖颈一处伤口,伤口细小扁平,是为利器一剑封喉。”卫东跪坐如钟,如实答道。 这是路上他的副官告诉他的,回去后,他还要亲自去看看那三具尸首才行。 旁人看见的他不放心,这种事情只有亲眼看看才能下定论。 “可有目击者?” 年轻皇帝目光悠远,昨日阖家团圆的日子,想来东华门甚少有人通行。 卫东摇摇头,一脸严肃:“目前还没找到,已经派人去查,相信不久就会有进展。”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年轻皇帝拾起茶杯,抿了一口润润唇。 卫东虎目不动,也不敢多言,皇帝看出他脸上的迟疑,示意他直说无妨。 卫东这才拱手,道出心中看法:“据臣下属初步调查,禁军遇害的地点就在东华门,昨夜除夕,东华门应有城门司的人值守,他们应该听到打斗的声响才对,可属下的人去盘问,城门司守卫说昨夜并未听见响声,由此判断,来人武功不低。” “这个朕晓得,朕问的是,为何偏偏是去给陆云起送菜的禁军被杀了,而其他十几支安然无恙?” 年轻皇帝更直接了些。 卫东喉结蠕动,眼睛盯着面前的茶,茶水还冒着热气。 “碰巧?” 皇帝闻言,伸手把杯中茶水一下子全部倒在卫东脸上,就当给他洗个脸,让他清醒一下,他不想听见这般糊弄人的话。 “再想!”年轻皇帝沉声道。 卫东满脸茶水,并未敢伸手去擦拭。 他咽了口唾沫,压低声音,不得不说:“陛下是怀疑范……” 陆云起的仇人,他自然知道。 “知道就好,去查吧!” 年轻皇帝并没有给卫东说完话的机会,立刻出言打断。 同时这位九五之尊直起腰,看向远处,眸子深邃而悠远。 卫东扶地再拜,缓缓退下。 只是临走前听到皇帝对他的处置:“禁军统领卫东,昨夜监管不力,罚五十军棍,准你戴罪立功,限十五日查清此案!” 卫东走后,年轻皇帝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偏头掀开帷帐,看向候在外边的王显贵。 “去,给朕备衣,朕出宫瞧瞧。” 年迈,满脸皱纹的太监总管王显贵,神情迟疑片刻:“陛下,贵妃娘娘今早托臣带句话……” “你是她的什么人?”年轻皇帝表情微冷。 王显贵闭嘴,最终还是挤着嗓子,从喉咙中发出公鸭一般的嗓音:“喏。” 第316章 躺在房梁上的剑仙 年轻皇帝在宫中并不好过,人人都说他是真龙天子,九五之尊,大端朝唯一的主宰,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他想杀谁就杀谁。 可只有他一人知道,他吩咐的话,身边的人都不会马上答应,可想而知,这个皇帝他做的有多憋屈。 …… 当卫东在宫里领完那五十军棍后,饶是他身子骨再硬,武功和排在江湖高手榜第一位置的温衡不相上下,屁股也不禁开了花,血淋淋的。 如今卫东被几个下属,用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门板给抬回了家。 趴在床头,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围在卫东床边,他们都是禁军副统领,是卫东的得力下属。 卫东成这个样子,亲自查案是查不成了,任务还得交给手下的人去办。 “大统领,这又不是您的过错,陛下这下手也太狠了吧……”满脸络腮胡子的刘副统领,是个急性子。 门还不没关上,就急冲冲地说道。 说来,昨夜十几支禁军队伍出宫城送菜,也不是卫东在照看,而是他负责。 昨夜太高兴,回去之后就多喝了几杯,以至于醉的不省人事,事发下属前来敲门,他记得自己迷迷糊糊说:敲什么敲,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于是耽误了最佳的查案时间。 “慎言。”有人开口提醒道。 刘副统领竟敢私底下议论陛下,这要是隔墙有耳,传出去的话,那还不得落个满门抄斩的罪责。 “我说的是实话嘛!咋滴……”性子急的他实话实话,恨不得自己替卫东受过。 “你呀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忘了去年……” “我咋了,我那是为民除害……” “……” 趴在床上的卫东,忍着屁股传来的巨大疼痛,睁着一双虎目,听着屋子里的人在耳边争吵,一时烦躁不已。 “你们说,陛下为何命我查案?”卫**然发问。 “当然是戴罪立功呀!” 刘副统领大掌一拍,落在卫东的肩膀上。 论年岁,屋子里的人都比卫东痴长几岁,可如今几个副统领以卫东为主,想来卫东有些本事。 尤其是性子急,满脸络腮胡的刘姓副统领,他受过卫东恩惠,二人私底下常常以兄弟相称。 “戴罪立功……咱们几个,有谁会查案?”卫东扭头看向刘副统领,又看看屋子里其他的几个副统领。 刘副统领偏头看看身边几人,思虑一阵,摇摇自己的脑袋,意思是不行,没一个会的。 其他几人也是互相看看……对啊,这里面大家伙兄弟几个,带兵巡视,协防宫城还行。 查案……那不得搞出冤假错案来! 再说,查案那不得是大理寺和刑部的范畴? 陛下这道旨意什么意思? 一时间,屋子里的众人都陷入深思。 “会不会是陛下故意刁难?”有人开口说道。 卫东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有些不满。 那人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自知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大统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哪知卫东根本不听解释,满脸怒容,出口呵斥道:“妄议陛下,你是有几个脑袋够砍?回去之后自己领五十军棍。” 那人拱手领罚,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是眼神有些怨恨地看着,床边相安无事的络腮胡姓刘的。 同样身为副统领,他方才也议论陛下,为何无事? 卫东可真偏心! “都下去吧,我一个人想想。”卫东遣退众人,闭上眼睛想一个人静静。 几人瞧罢,也不多言语,鱼贯而出,顺便还带上门。 大统领无事,祸从天降,估计心里憋着火呢。 两刻钟后,卫东屋子的门“咯吱”一声,又悄悄地被推开,然后闪身进来一鬼鬼祟祟的大汉。 刘平撅着屁股,确定自己折返回来没有被外人发现,这才安下心。 重新关上门,刘平摸摸自己的络腮胡,笑嘻嘻地走到屁股开花的卫东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搬来一张椅子在边上坐下。 禁军上下,自前任禁军统领陆召卸任去幽州,几大副统领都想争一争这大统领之位,可年轻皇帝的一道旨意,让一个毛头小子坐到了这个位置。 卫东年轻,资历尚浅,又没有陆召的本事,众人都是不服,大统领这个位置他自然坐不稳。 不过这几年,他倒是有个心腹,那就是性子急,做事鲁莽的刘平,刘副统领。 刘平早在陆召在任时就是禁军副统领,这人性子毛躁,又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内城这勋贵多如牛毛的地方,得罪过不少人。 前有陆召,后有卫东,要不然他早就被砍头,所以刘平时常念着他们师徒两个的救命之恩。 见刘平鬼鬼祟祟地进来,卫东重新睁开眼睛,神情略显轻松了些。 他在其他副统领面前要装威严的样子,可在刘平面前他不用,难得的自在时光。 “你小子,我就知道你有话对我说,说吧。”刘平也不客气,屋子里也没别人,以小子相称卫东。 论年纪,卫东还得叫他一声哥。 刚才卫东遣众人退下,可查案的事情只字不提,想来他有些话不想公之于众,刘平虽然做事鲁莽,但脑子不笨,自然能反应过来,于是跟随众人出府,他又一人折返回来。 卫东咂咂嘴,也不多客气,说出心里想法:“今日进宫面见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范家人搞的鬼!” 刘平想想,摇摇头,当即反驳道:“范家人没这么蠢吧?大过年的截杀禁军?” “我也这么想,那你说还能有谁敢截杀禁军?”卫东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 刘平摸摸脑袋,开玩笑道:“这我哪知道,你师父的宝贝女儿,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少,杀她的人也不少。” 刘平在陆召手下当过差,当年也是见过陆云起的,这次除夕夜出城给上将军府送菜的禁军被杀,想来也是针对陆云起的一场下马威。 “小师妹她……”卫东咂咂嘴,欲言又止表示难办。 陆云起回京以来,他见过小师妹几面,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还像陆召在时对待这个小师妹,只有表示出疏远,才能让两人都安全。 他倒是想派个人去上将军府问问小师妹,这样可以省去不少功夫,但这个人选他一时没确定。 “要不我去见见你小师妹?”刘平和卫东厮混已久,直他心中想法,提议道。 “也好!” 卫东手上能用,且信任的人不多,刘平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还有我在想,这京中能做到在东华门,连杀三位禁军而不惊动旁人的高手,有哪几位?” 卫东双手耷拉在床头,这个问题他很困惑。 按理说,东华门的守卫也是一等一的好手,禁军被杀,他们竟然一点声响都没听见,这简直像天方夜谭,即使是他亲自动手,也做不到。 这个杀手到底什么来头? 刘平眼睛上瞟,掰扯指头想了又想,盘算道:“我去看过三人脖颈上的扁平伤口,确实是高手所为。在京中的,快剑赖品超算一个,火龙帮的二当家也算一个,还有的就是自称剑仙的崔儒!” 京城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能在东华门截杀禁军不发出声响,此人必定武功极高。 伤口扁平,细小,来者用的是剑,想来这三位用剑的大家都有可能。 卫东闻言,点点头,京中能做到的只有这三个人。 “那好,你派人也去摸摸他们三个人的底。” …… 童府。 被陆云起的坐骑乘风,撅了一蹄子的童集这个年过的可不太好,也是大罗神仙在世,才勉强救回童集这条命。 如今他的屋子里,童夫尧背手站立,看着童集的娘端着汤药,一口一口地喂进童集的嘴中。 喝完药,童夫尧几句话遣退夫人,有话跟童集说。 “爹……”童集努力地睁开眼皮,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放心,爹已经着手去准备了。” “一定要杀了她!”躺在床上的童集喘着粗气,发狠道。 “放心,爹会把她抓来,亲自折磨她。”童夫尧眯眼,咬紧后槽牙。 童集是他唯一的儿子,陆云起这般做,是要他童家断子绝孙。 童夫尧又怎会放过她。 “呦!大人需不需要帮手呀?”突然,头顶传来一声略显轻佻的声音。 童夫尧一惊,抬头去看,发现房梁上不知何时躺着一个身着儒衫的年轻人。 年轻人怀里抱着一把剑,正笑嘻嘻地看着底下父子两个。 “来……” “人”字还未说出口,童夫尧就觉得自己的咽喉一凉,继而猛地瞪大眼睛。 他本想呼喊叫守在门外的下人进来,打走这小毛贼。 可下一刻,他发现脖子上架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 长剑冰冷,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身着儒衫的年轻人从童夫尧身后绕出,脸上依旧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童大人,不要着急嘛,我话还没说完!”年轻人很是随意地开口说道。 “你到底是谁?” 童夫尧眼睛盯着年轻人,他本人虽然不会武功,但他知道,面前的持剑年轻人是高手中的高手,落地无声,出剑无痕。 而且他待在房梁上应该很久,进进出出的下人都没有发现他。 “剑仙崔儒!” 第317章 不正经的剑仙崔儒 崔儒轻飘飘地落地,月白色的儒衫无风自起,手中长剑出剑无痕,已经架在童夫尧的脖子上。 他极少出手,但今日没有办法,他怕这个老家伙不听劝告,胡乱喊叫。 到时自己又要杀人,索性出手先震慑住他,也算积功德,少作杀孽。 “剑仙崔儒?”童夫尧疑惑地重复一遍。 这个名字,他感觉很耳熟,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听过。 念及童夫尧年龄大,又不涉江湖事,年轻的崔儒翻了一个白眼,然后笑嘻嘻地说出自己的光辉事迹。 “天成京五年,崔儒初出茅庐,一剑断青龙寺首席武僧手筋,时年八月,三剑斩蛮国狂士,天成京六年八月初八,崔儒成名时刻来临,他年仅二十一岁挑战上一代剑仙,十五招内胜,得剑仙之名……最近的一次出手,应该是去年的二月,本人将韩城公主养的五门将给暗杀了!” 崔儒说话时,语气轻佻,好像这些事他极容易做到。 童夫尧听罢,恍然大悟,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听说的事情,也就是去年二月,韩城公主养的五门将一夜之间被杀,五门将是韩城公主从小养大的死士,个个力大无穷,练的一身铜皮铁骨。 韩城公主每次上门要债,总是带着五门将,手里牵着绳子,像牵狗一样牵着五门将,旁人不给钱,她就指使五门将当街厮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韩城公主之作为,一时间叫仕人指责,百姓怨声载道。 二月某一日,五门将一夜被杀。 杀手去无影来无踪,韩城公主失去自己最珍爱的宠物,在内城大街小巷贴出告示,重金悬赏。 可杀手一直没捉到,连个影子都没有。 有人说是剑仙崔儒干的,但他不承认,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阁下来我童府有何贵干?” 童夫尧镇定心神,府里突然从天而降来了这么一位厉害货色,肯定是有备而来。 来寻仇的? 可他并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位年少成名的剑仙。 “帮忙呀!” 崔儒把剑收回自己的剑鞘,已经叫他见识到自己的厉害,任童夫尧也不敢乱喊乱叫。 看着面前笑眯眯的年轻人,童夫尧请他先坐,亲自给他斟满一杯茶,陪笑道:“老夫老眼昏花,十分困顿,阁下不如实话实说,到底是哪家大人派您来的?” 帮忙? 杀陆云起吗? 自己可没请过他。 童夫尧认为,肯定是有人请崔儒过来,找自己的麻烦的。 崔儒坐下,左手捏着玉瓷茶杯,仔细看了看,突然一惊,把茶水全部倒在地上,拿着玉瓷茶杯放到童夫尧的眼前,惊喜的问道:“这是不是汝州窑出产的瓷器,看这做工,花色,简直一绝!” 童夫尧心中五味杂陈,觉得面前这个年轻人太大惊小怪,脑子也有些不正常。 “快说,是不是汝州窑出产的?”崔儒睁着大大的眼睛,眉头上挑,催促道。 童夫尧没有办法,只好点点头。 这套瓷器确实是汝州窑出产的,还是好几年汝州官员送礼送来的,当时童夫尧觉得好看,就留了下来,后童集看见也喜欢得不得了,这套瓷器就被他拿回自己屋子。 得到肯定回答,崔儒捏着月白色的袖子,仔细擦了擦茶杯,还放在嘴边哈了两口气,一副得了珍宝的样子。 “阁下要是喜欢,可以送您。”童夫尧敏锐地觉察到崔儒眼中的喜色,说道。 “叫本人剑仙!” 崔儒端详手中茶杯,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 除开剑术,他喜欢一切精美的物品,比如白玉无瑕的瓷器。 童夫尧汗颜,这年轻人的性子可真难琢磨。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童集,选择继续稳住崔儒,他怕崔儒大开杀戒。 毕竟府里来了位剑仙,他可惹不起。 欣赏一会儿,崔儒把擦的锃亮的茶杯放进怀里。 虽然汝州窑产的瓷器这里有一整套,但他只取一个,这是他的原则。 “说,需不需要帮忙?” 崔儒恢复正经,所谓的正经就是他笑眯眯,露出一口大白牙的样子。 童夫尧挠挠额头,舔舔干裂的嘴唇,拱手道:“剑仙在上,鄙府请不起阁下!” 童夫尧实话实说,像崔儒这样的大高手,一般出手的价格都是无价,而且还要看人家的心情如何,他可是听说刑部也请过崔儒出手,但这毛头小子理都没理一下,但是第二天晚上,刑部尚书家的房梁上就挂了一根白绫,崔儒对外说是自己干的。 性子古怪的崔儒为何要帮自己? 童夫尧觉得里面有坑,所以他慎之又慎,只想快点搞清楚崔儒的真实意图,或者请他走。 “不要银子,你就说需不需要吧!” 崔儒抱着怀里的长剑,翻了一个白眼,他最烦啰嗦的人,他觉得这老头好生啰嗦。 要不是有人卖个人情请他过来,他早就一剑结果这啰嗦老头,听说这老头还是一位侍郎。 杀一位侍郎,小皇帝应该不会找自己麻烦吧,毕竟替他解决过……崔儒心里盘算道。 童夫尧花白的眉毛稍蹙,眼角的皱纹堆起来,满脸笑容:“既然阁下执意,那……” “成。”得到童夫尧的这句话,崔儒转身就要走。 “若是阁下有时间,那就请您在正月十五,百花院出剑!” 童夫尧望着崔儒的背影,摊袖恭敬说道。 崔儒已经走到门边,听到这句话突然站住脚步回头,盯着童夫尧,摸摸自己下巴。 童夫尧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满脸苦笑。 “内卫司温衡的地盘?”崔儒明知故问。 童夫尧站在原地抿抿嘴,点点头。 在内卫司的地盘出手,确实不太容易,原本这也是童夫尧很忧愁的地方,到时要不要从外边请来一个高手坐阵,毕竟对面可是陆云起。 但今日崔儒主动要帮忙,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但童夫尧怎么都不亏,所以一番思索,索性答应下来。 “有趣,不见不散!” 崔儒笑了笑,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第318章 初见陆川 崔儒走后,童夫尧才悬在一颗紧张的心。 因为他从始至终都猜不透这位年少成名,自称剑仙的年轻人的心思。 “集儿,你怎么看?”童夫尧看向躺在床上,浑身不得动弹的童集。 童集望着房梁,刚才崔儒躺过的地方,只说了几个字:“他脑子有问题。” …… 正月初一,永川坊上将军府。 昨日醉酒的姜佑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这会儿走到前厅,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抱着桌上的茶水就往嘴里猛灌,弄得胸前的衣裳浸湿一大片。 陆云起看的极为不喜,白了这二货一眼。 姜佑不自知,解渴后又重新坐下,揉了揉眼睛问道:“我昨晚喝醉酒后,没说什么胡话吧?” 他早上起来,隐隐约约地记得昨晚,迷迷糊糊地抱着陆云起要给人家喂酒。 那触感是那么的真切,画面是那么的真实,肯定不是做梦。 一说起这个,陆云起就一肚子气,她放下手中的书卷,倒扣在桌面上,给姜佑约法三章:“今后,你若再敢喝醉酒,自个去领二十大板!” 姜佑咂咂嘴,看陆云起的神态,想来昨晚真的做出不好的事情。 自己都说了不能喝酒,都怪张载! 他把怨气全部撒在张载身上。 过了一会儿,青梧端着果盘进来,里面装有姜佑最爱吃的橘子。 她向青梧招招手,高兴道:“过来过来,先给姑爷拿几颗!” 青梧看看自家小姐,又看看姜佑,只好走过去先让姜佑抓几颗。 姜佑心满意足地抓了几颗橘子,一伸手发现几根手指头都是橘黄色,一时间有些为难,这几天吃橘子吃多的,都中毒了。 “怎么不吃了?” 陆云起问道,然后就看见姜佑在看他自己的手指,她也下意识地看看自己的手。 发现自己的手指也全部染上橘黄色,一时间变得和姜佑一样,愁眉苦脸。 旁人不知道,还以为这上将军夫妻两个,别的好吃的都不吃,过年这几天净剥橘子。 “对了,明天去陆府拜年,咱们需要带点什么礼品吗?”姜佑最终打消吃橘子的想法,问道。 “已经备好。” “你再跟我说说,你叔叔一家人都什么特点,我好做准备。”姜佑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 大年初一没事干,这个时代又没太多的娱乐活动,原本他打算制作一副麻将出来,几女陪着一起玩玩,但又怕陆云起苛责自己不务正业,索性放弃打麻将的想法。 话说明天就要去内城,去陆云起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看看,说实话他还有些激动。 “陆川为人,阿谀奉承,献媚小人之辈,如今在御史台当一名谏臣,很会强词夺理,到时你少说话,不要被他抓住把柄。” 陆云起也感慨初一无事做,便好生与姜佑再说道说道。 “嘶……”姜佑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 “怎么了?”陆云起看他一眼,不解。 姜佑奇怪道:“都是一个老爷子生出来的儿子,这位叔叔和岳父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虽然两人他都没见过,但陆召的名声在外,陆召为人正直无私,堪称为官标杆。 怎么他弟弟陆川就是一个反例,陆家老爷子当年是怎么教的儿子? 难道偏爱,导致小儿子陆川人格分裂,继而怀恨在心? 陆云起没想到姜佑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没法回答。 片刻后她或是想到什么,说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陆川为人,估计是天意,算爷爷当初瞎眼生下这么一个儿子。” “那爷爷为人如何呢?”姜佑又问。 “和父亲一样,为国为家!” 姜佑这就奇了怪了,咂嘴道:“啧啧啧,这就奇怪,按理说,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身为弟弟的陆川应该得到更多偏爱,不应该成为一个阿谀奉承,献媚之辈啊?” 人品和从小的教育有关。 陆川的成长环境和陆召差不多,兄弟二人长大后性格也应该大差不差才对。 如今怎么就天差地别。 “你是在质疑我说的话?”陆云起瞪了姜佑一眼。 姜佑摇摇手,苦笑道:“没有没有,您继续。” “陆川之妻,本也是清流人家,嫁入我陆府,爷爷也是相中她贤惠,可不消几年,她就成为京中有名的泼妇,悍妇。” 一个献媚之辈,一个泼妇。 倒真是完完美美的一对呢。 姜佑心里想到。 “还有他们的女儿,本也是个温良娴熟的小姐,可后来就变得骄纵蛮横,十分无礼!” 总之,陆云起对他叔叔陆川一家,没有什么好看法。 姜佑本来也是,可今日他却不这么想,因为他听到,或者可以说发现一个关键字眼。 “本也”? 也就是说,陆川之妻和女儿本来不是这个样子,是后来才变成陆云起口中的样子。 一个人性格大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大事影响他。 那到底是什么导致陆川的妻子和女儿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可这个疑问他又不能当着陆云起的面问出口,看得出来,陆云起恨透陆川一家人。 若姜佑当面质疑,自己或许也要陷入麻烦。 也罢,反正明日都要去陆府,不如且去试试,说不一定有意外收获。 他总觉得陆川一家人事有蹊跷。 …… 翌日一大早。 姜佑早早地就被青葵叫起来,好生打扮一下,梳头期间,姜佑问:“今儿,你去不?” 青葵摇摇脑袋,实话实说:“小姐嫌我太笨,不让我去。” 姜佑撇撇嘴巴,没有办法,只好安慰道:“不笨不笨,只是打交道你不太擅长……对了,学医的事情如何了?” 替姜佑插好玉簪,青葵高兴的点点头:“已经跟小姐说过了,小姐答应给我找师父。” “成。”姜佑摸摸她的脑袋,然后吩咐:“我们很快就回来,今儿你在家乖乖的。” “嗯。” 府外。 几辆马车早已准备就绪,云纹圆领袍的姜佑肩披狐裘,和陆云起同乘一辆马车。 同行的还有青梧,徐彪在外驾车,赵二虎在后面照看随行带去的礼品。 马车里并不颠簸,姜佑支起脑袋,开始他往常做的事情,看美人。 大美人陆云起,闭目靠在车厢里小憩,皮肤光滑无瑕疵,翘鼻小嘴,手掌放在膝盖上,微微有些用力,很紧张的样子。 怕是害怕和陆川见面吧。 小美人青梧,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男人,她发现姑爷老色胚露出马脚了。 姜佑发现青梧在盯着他看,索性将目光从陆云起脸上撤回来,看向青梧。 嘴唇微动,用嘴型问对面的小美人:你看我干嘛? 青梧本不想搭理,可实在想出言教训两句,于是也学姜佑的样子,嘴巴动,但不发出声音:你干嘛老盯着小姐? 姜佑回应道:关你什么事? 青梧瞪了他一眼:非礼勿视! 姜佑笑笑:她是我妻子,我看她怎么了。 青梧:不能看。 姜佑:我就看,我不但看她,还看你。 青梧眸中生火,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扬了扬,威胁。 姜佑不鸟,继续看着她,面带笑容。 不多时,马车行至东华门,按理进内城都要表明身份。 徐彪拿出上将军府的令牌,守城的人在后几辆装有礼品的马车检查一阵才放行。 进入内城,车队速度更慢。 其实内城和外城,内城的路还没有外城好走。 内城是老城区,地面铺的地砖少说也有上百年的历史,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就更加惨不忍睹。 而且内城原先的规划,路面也没那么宽,谁能想到大端朝后来一枝独秀,京城人口暴涨。 城市弊端这才慢慢显现出来,前几年还有大臣上本迁都呢,不过被毙掉了。 就这样,车队在内城坑坑洼洼的路上行走一个半时辰,才勉强到达地方。 还未下车,姜佑掀开车厢车帘往外瞅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处有些破落,上了年岁的旧巷子。 马车就停在巷子外。 巷子口有个身穿黑衣,体态略微浮胖的中年人在等候,中年人身后跟着两个布衣跟班。 “那就是陆川!” 陆云起不知何时睁开眼睛,没有感情地说道。 姜佑吓得赶紧放下车帘,一时有些慌张。 “他就是陆川?看着不太像……” 姜佑没把话说完,陆云起已经率先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姜佑也赶紧跟上,跳下马车,这才发现所处的地段还真是偏。 崎岖不平的石砖路一直通向远方,路边是一条明渠,渠里有水,路的另一边便是一条小巷。 看巷子里,应该就是陆府! 这姜佑就奇了怪,陆川少说也是御史台的谏臣,善于阿谀奉承之术,估计这些年贪污不少银子,就没给自己买个大一点儿的宅子? 怎么还住在这小巷子里。 想归想,陆云起已经带着他上前和陆川打招呼。 陆云起面无表情,走到巷子口的黑衣中年人面前,说实话,她比陆川还要高一头,气势更足。 很像学成之后的少年,回家来报仇来的。 比如:“陆川,七年之期已到,我陆云起活着回来了,你等着受死吧!” 还未等陆云起先说话,陆川眯眯笑眼,伸出自己满是老茧的双手:“侄女,七年离家,叔叔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作者题外话】:哦吼吼吼吼,今天已经更完 第319章 陆家老宅 相比陆川的热情相迎,与之相对应的则是陆云起的冷眼相待。 她几乎都没正眼瞧陆川,只匆匆瞥了巷子口的中年男人一眼后,修长的身段就抬脚走进小巷子。 这条巷子她很熟悉,就算闭着眼,就算是七年没来,她也能准确无误地进入家门。 内城安平坊,柳街巷,是陆家中兴之地。 初见陆川,姜佑对他的印象果真如陆云起三番五次提醒的那样,谄媚颜色十足。 一袭墨黑色的衣裳拘在他稍微有些臃态的身上,他的背略微有些佝偻,皮肤略显苍白,一笑起来就像街上随处可见的和蔼大叔。 但鬓角藏着的几缕白发,怎么也掩盖不住沧桑的岁月,脸部肌肉堆在一起,有一双眯眯笑眼。 可直到姜佑看见那一双满是老茧的手,这时刻提醒他,陆川的日子过的并不富足,他应该常年都在劳作。 可他是御史台的谏臣,靠嘴皮子养家,手上又怎会有老茧? 待陆云起率先走进巷子,姜佑便直面巷子口的陆川,他尽量使自己得体,不给陆云起丢脸,微微挺拔身躯,伸手握上陆川伸出的手。 老茧的触感很真实,姜佑微微笑道:“小叔,云起在路上颠簸的有些累了,请您不要见怪。” 陆川这才注意到姜佑,他的笑容僵住,然后脸上生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匆忙抽回自己的手,一只背在身后,一只握在胸前。 “这位就是云起的夫婿吧?” “小叔叫我伯御就好。”姜佑依旧笑道。 陆川上下打量姜佑一眼,像岳父审视自己的新女婿一样,末了只是抿抿嘴唇,说道:“一起进去吧。” 姜佑跟在陆川身后,进入柳街巷。 巷子上了年岁,墙皮斑驳,但地面却十分干净,想来府里的下人时常打扫。 进入陆府,所见的不是高门大院,而是门户低的可怜的小小三进院子,一进门便是影壁。 绕过影壁,视线才开朗起来。 陆云起站在院子里,踱步在四周一排排的兵器架前,伸出手来回摩挲,眼中尽时儿时回忆。 陆川和姜佑驻足,看着陆云起在兵器架面前徘徊许久,之后陆云起便转入下一厢院子。 这个院子有了烟火气儿,至少院子里有下人在忙碌,厨房里的烟从烟筒里喷射而出,是在做晌午饭。 这个时候,陆川又笑脸贴上前:“侄女,日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先用膳?” “不用,先去祭拜爷爷。”陆云起拒绝。 陆川跟在身后,抿抿嘴也不好再说什么。 “姜佑,你跟我进来。”陆云起招手,叫姜佑跟她进入下一间院子。 二人走进下一间院子,这里许是很久都没有人来过的缘故,入眼皆是苍凉。 虽不至于杂草丛生,但满地青苔,只有一条浅浅的路径。 顺路走到尽头,推开一扇半虚掩的门,姜佑往里探头看。 看见明黄烛火和一排排坐落有致的牌位。 这里是陆家祠堂! 推开门的那一刻,有漱漱落灰呛得两人忍不住往后仰仰身子,掩住口鼻。 这时陆云起甩甩衣袖,轻哼一声:“哼,连祖宗都不要了。” 这话说的是陆川。 陆府在京城也只剩下陆川这一脉,柳街巷是陆家老宅,这里供奉是陆家先祖。 能来祭拜的也只有陆川。 不过看这祠堂破败景象,想来陆川不常过来。 如今这烛火怕也是过年时候,陆川于心不安,过来点上一根。 姜佑站在原地,伸着脑袋往前,目光打量这一排排牌位。 可巡视良久,他都没找到自己老丈人陆召的牌位。 “父亲是罪臣,没有资格入祠堂。” 陆云起看出姜佑脸上疑惑,开口解释道。 陆召的身份很尴尬,如今被大多数人定为罪臣,可熟悉实情的人又想为他犯案。 陆云起已经取过桌子上的三炷香,点燃之后行跪拜大礼,虔诚无比。 姜佑也紧跟上,给陆家祖先三叩首,上三炷香,保佑平安。 “陆川是不打算带我们去他家里,想在这儿就打发我。” 陆云起看着姜佑磕头,冷峻的脸蛋浮现一抹笑意,对他说道。 姜佑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有些不明所以然:“你的意思是,陆川不住在这里?” “当然,没看这间院子都是新收拾的吗,连正经的仆人都没几个。” 这姜佑就更加疑惑,陆川既然不住在这破落小院子里,在外有大宅子,那为何手上会有那么多老茧? 按理说,他是如今陆家的家主,陆家的大老爷,官也做到不小的位置,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他亲自动手? 他手上的老茧可不是一两年就能磨出来的,那种厚实感很真实。 心中疑惑,他并不打算告诉陆云起,他说:“既然他不想我们去他家里,那我们还去吗?” 陆云起吐出胸中一口恶气:“当然去,好不容易回来,当然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姜佑一愣,嘴角抽搐,有些没想到。 怎么感觉陆云起那么像反派恶毒女配呢? 想给自己找点存在感! “走,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陆云起祭拜完陆家先祖和她爷爷,便欲推门出去。 姜佑不好阻止,紧跟在身后,他总觉得这叔侄两个关系怪异! 重新回到二进院子,夫妻两个直面陆川,陆川在他们二人面前,鸽子矮大半头。 不过脸上总是笑呵呵的,一副见了亲人的喜庆模样。 未等他先开口,陆云起先说:“本将军许久没见小妹,想念的紧,不如叔叔在前带路?” 陆川听罢,眨眨眼睛,有些为难的模样。 他搓搓有些粗短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云起,实在不是叔叔不让你们姐妹相见,今儿赶上正月初二,云念和她母亲回娘家了。” 正月初二,有回娘家的习俗。陆川之女,名叫陆云念。 “那正好,我也是陆家的闺女,我父亲已经不在,世上唯余叔叔一个亲人,今儿就去叔叔府上叨扰。”陆云起翘起嘴角不给陆川反应,便又对姜佑说道:“走,伯御。咱们夫妻两个去叔叔府上打一圈,晚些再回府!” “好的。”姜佑像个乖巧的小媳妇,点点头。 第320章 云起暴怒 陆云起想找回场子的决心十分坚定,他要去陆川的府邸打一圈,摆摆威风,这谁也阻拦不了。 要说这也是人之常情。 陆云起好不容易熬出头,如今也算声名显赫。 陆召当年被贬幽州,陆川估计没少跟陆云起划清界限。 陆云起这番回来,也算是让陆川知道:莫欺少年穷! …… 柳街巷,上将军府的一行人已经登上自家马车,就等陆川在前领路。 陆川急匆匆地从陆家老宅出来,走到陆云起的马车边,他抬手敲敲车厢,脸上神色尴尬道:“云起,叔叔家里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说白了,就是不想让陆云起去。 但陆云起哪会放过这大好机会,掀开车窗一角,皮笑肉不笑道:“不会多待,我这多年未回,大过年的不去叔叔府上转一圈,会被旁人说闲话的。” 陆川略有所思,还想说什么,但被陆云起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叔叔这是不想认我这个侄女了嘛?” 陆川“唉”了一声,只好在前领路。 车厢里,陆云起“噗嗤”笑出了声,哪还有平常一副大将军的模样,笑的灿烂之极。 许是这让她很爽! 终于报了仇! 姜佑托腮,总觉得事情不简单,也不多说话。 陆家这一潭池水,深得很呢! 车队又在内城行走半个时辰,终于停下。 几人在陆府停下,这里就是陆川这些年在外打拼买下的大宅院。 门楼很高,门外还有门房在等候,一看这宅子价格就不菲,不过比起自己家,那还差的远。 少说永川坊的宅子也是皇帝赏赐的,逼格不在一个档次。 跳下马车,姜佑意外发现府前的拴马桩上,栓了两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 而陆川此刻正遣小厮急匆匆地进府,也不知道去干嘛。 陆云起也发现陆府门前的两匹马,心想这是府里有客? 所以陆川才千百般阻挠不让自己过来。 陆云起瞄了陆川一眼,发出冷笑:你不让我来,我偏要来! “叔叔的府邸可真气派!” 陆云起站在阶下,抬头微微叹道。 “云起就不要折煞你叔叔我了,什么气不气派,就是一间住人的宅子罢了。” 陆川在旁陪笑,谨小慎微。 哪里有陆云起长辈的模样,分明就像一个伺候人的。 引陆云起夫妻两个进府,陆川神情不宁,他总觉得今天要出事。 果不其然,未至正厅,一行人在一处宽敞空地遇见一玩耍的少年。 少年锦衣玉袍,十三四岁的模样,模样还未完全长开,稚气十足。 在他胯下,有陆府的仆人趴跪在地上,给这锦衣玉袍的少年当马骑。 少年兴高采烈,一边扬着手,另一只手拿着不知从拿来捡来的树枝,正一下一下地抽打在胯下仆人的屁股上。 一边打一边喊:“快点快点,驾,驾……” 贵公子骑人马的把戏。 姜佑这回倒是见到活的了。 “这边走。” 陆川也瞧见空地胡闹的少年,并不多言语,只是摊手请陆云起一行人从旁边的廊道路过。 哪知陆云起刚想开口问这少年是谁,那少年就像是发现了什么更好玩的事情。 他撇下胯下跑不快的马,鼻涕邋遢的跑到陆川面前,一把抓住陆川的袖子,兴高采烈地喊道:“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 陆云起和姜佑皆是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根据情报,陆川之女陆云念,娇纵蛮横,年仅十六岁,还是未出阁的小姐,哪来的夫君呀? 可这十三四岁的少年,见到陆川,分明喊的就是岳父大人。 也就是说,这少年是陆云念的夫君! 小夫君! 陆云起没忍住,掩嘴偷笑,这算不算是恶人有恶报! 看这少年,鼻涕流出来都不知道擦,痴憨儿无疑。 陆川竟有这么一个女婿! 少年拉住陆川的衣袖,陆川极为不喜,一脸恼怒,眼神示意身后的下人,赶紧把这小子拉开。 “这边请!” 陆云起路过被几个下人合力拉住的少年,一边笑一边看着陆川并不高大的背影,道:“不曾听说云念嫁人了呀?” 陆云起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喜欢往伤口上撒盐! 姜佑深有体会,他看的出来,陆云起现在很高兴,几乎都要飘到天上。 在前领路的陆川只留给众人一道略微有些佝偻的脊背,听声音他有些无奈:“云念还未嫁人,只是年前时候定亲了。” “对方是谁?”陆云起好奇。 “范志毅,刑部尚书家的小儿子!” 陆云起猛地停下脚步,神色突变。 姜佑有些不知所措,他刚想开口,谁知陆云起站在原地,鼻孔剧烈地出气,胸脯也剧烈地起伏,她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背影骂道:“陆川,你连脸都不要了吗!” 陆川也停下脚步,但是他并没有回头。 长长遮阳的廊道里,众人都看着在最前方的陆川。 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极力在压制。 马上就要到爆发的边缘,或是下一刻就要折身回来教训陆云起一顿。 再怎么说,他也是陆云起的亲叔叔。 一个做侄女的敢这样骂叔叔,真是无法无天。 “刑部尚书,范文明,他可是害死爷爷的凶手,你将女儿嫁给他,果真是连脸皮都不要了!” 陆云起一字一句地说道,脖子上青筋暴起,手掌因为用力的缘故,握的发白。 刑部尚书范文明? 姜佑皱皱眉,心想这是谁? 他是知道害死陆云起老爹的是范文谦。 如今是国丈,也在朝中做官,总领御史台,也算是陆川的上司。 范文明与范文谦,一字之差? 这两人难道是兄弟? 害死爷爷的凶手? 姜佑真是越来越疑惑,陆召是被人害死的,难道陆召他爹,陆云起他爷爷也是被人害死的吗? 听话茬,陆云起的爷爷就是范文明害死的。 而如今,陆川竟把自己的亲闺女,嫁给他杀父仇人的儿子! ps:为了防止有人搞不清关系,现说明。 国丈范文谦和刑部尚书范文明为兄弟,为范党核心人物。 范文谦害死陆召,范文明则害死陆召他爹,也就是陆云起的爷爷(未查明) 陆召之女陆云念已经和范文明的傻儿子定亲。 第321章 范家姐弟 “胡说什么,没有教养的东西!”陆川回头,面色涨红地骂道。 “你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嘛?”陆云起的性子就是这样。 你越跟她对着来,她越不服输。 她又说:“当年,你也在场,可你都干了什么?屁都不敢一个,任凭人家踩在我陆家脸上,要不是我爹,你连爷爷的尸首都拉不回来!” 陆川气急了,折身回来,走到陆云起面前,抬手就要一巴掌扇下来。 还好姜佑已经反应过来,他上前抱住陆川。 没叫陆云起气的发白的一张俏脸,落下五根手指印。 说实话,陆川敢打下来,陆云起估计会一脚踹飞她这个叔叔。 “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这么多年,你还记得干嘛!” 陆川被姜佑给抱住,依旧伸出一只手,指着原地不动的陆云起怒道。 可他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也不用力挣脱,只是指着陆云起在骂。 陆云起当然不甘示弱,于是,叔侄两个对骂。 不久从后厅急匆匆赶来几人,才制止这场闹剧。 初见,那领头美妇领着身后两女,还有几个粗使丫鬟。 妇人略施粉黛,上了年纪,盘起的发髻中插了一株梅花玉簪,黛眉弯弯如画,秀眉微微蹙起,双眸似水,满面心疼。 身穿青罗长裙,右手攥着青色手帕,正在两女的搀扶下,小碎步地跑过来。 而两女年岁不一,一个年龄稍长,身穿褐色的长衫,作男装打扮,模样并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只是那双眼睛让人久久难以忘怀。 而另一女,年轻稍幼,十五六岁的模样,着淡青色的夹袄,小手小脚,模样周正,若是仔细看,和陆云起有几分相似。 不过他眉目间多是楚楚可怜之意,眼角已经慢慢湿润。 …… “这位就是陆将军吧!” 年龄稍长,作男装打扮的女子,上前几步,背负双手,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她上下打量身着紫衣的陆云起,相比之下,她的气势稍弱,不过她硬生生地挺挺胸脯,比陆云要起强那么一点,只一点。 “范志婵!” 陆云起认得面前的女子。 从死士那里得来的画像,这女子是如今范文谦的得力助手,也是御史台唯一的女谏臣! “陆将军认得我?” 范志婵伸出葱白手指指了指自己,有些惊讶,想来自己的名声都传到幽州了吗。 想到这,她不禁自豪。 “滚,本将军没心思和你说话!” 范志婵原本还惊讶,可一听陆云起这话,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大小姐脾气上来,皱眉发狠道:“早闻陆将军缺少家教,如今竟也敢骂起自己的亲叔叔来了!” 她今日是陪她堂弟过来看岳父来着,可陆川一大早就没在府里,陆夫人说陆川晚些时候就会回来。 索性范志婵都在这里等,闲来无事就和陆夫人和未来的弟妹拉拉家常,范志毅则在外边玩,一切都好。 可未至正午,便有下人急匆匆地过来禀报,说陆老爷和人在前院里吵起来,马上就要大打出手。 原本在后院唠嗑的女子三人组,这才慌忙地起身前来,查看情况。 陆云起微眯双眼,盯着面前比自己稍矮,学自己穿衣风格的女子。 再骂一句:“滚开!” 范志婵被陆云起的气势逼退两步,即使他在百官面前舌战群儒也不见丝毫的畏惧,但不知为何,同为女子,她能感觉到来自陆云起身上的压力。 陆云起的双眸和她之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就像有一股捉摸不透的魔力,深不见底,深邃而又深刻。 “陆将军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竟敢辱骂……” “啪——” 众人还没听范志婵把话说话,眼睛就瞧见陆云起伸出手掌扬了上去,然后就听见一声脆响。 再看过去时,范志婵已经被一巴掌扇坐在地。 右脸原本白皙的脸颊上出现五根手指头印,嘴角也隐隐有血迹渗出。 “你,竟敢……”范志婵脸颊火热的疼,她当即就要起身。 “啪——” 又是一巴掌,陆云起人狠话不多。 直接给范志婵的小脸来了两记巴掌,这一下,范志婵的发髻都被扇歪了,脑袋也被扇的嗡嗡作响。 “你敢打我姐……” 从后面冲来一少年,范志毅逃脱仆人的限制,不管不顾冲上来。 陆云起头都没回,等到那少年冲过来,一脚把他撂翻在地,然后一只脚狠狠地摩擦在少年的脸上。 陆云起上半身前屈,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有股君临天下的气势。 她冷眉对少年说道:“回去告诉你父亲还有你大伯,我陆云起回来了,当年的账,咱们慢慢算!” …… …… 范志婵带着范志毅匆匆离开陆府,走时,范志婵放下狠话,一定要陆云起亲自上门,磕头道歉。 陆府后厅。 陆云起一袭紫衣,坐下靠里的位置。 她闭眼微微小憩,坐在他身边的是无所适从的姜佑。 对面便是陆夫人和陆云念。 传说中的陆夫人是个泼妇,姜佑也没见着,只瞧这年龄四十上下的妇人,眼角有些许皱纹,发髻盘在头上,手里拿着帕子,正时不时地往门口瞅两眼,一副着急等待的样子。 陆川去送范志婵姐弟两个出府,还未回来,她就是这里的长辈。 可陆夫人看闭目小憩的陆云起,极为不好惹,也不敢上前搭话。 倒是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陆云念,时不时说两句话,但陆云起都没应答。 此刻,陆云念漆黑如宝石的眸子落在姜佑身上。 这个小姑娘发现大姐姐不理她,那这个哥哥应该会理吧。 “哥哥,你就是姐姐的夫君吗?” 陆云念双手扒着桌沿,声音软软地问道。 姜佑一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给出一张笑脸,眯眼答道:“是呀,我就是你姐夫!” 姜佑自来熟,她看陆云念也不像陆云起给自己灌输的那样,是个娇纵蛮横的大小姐。 “小孩子无礼,还请伯御恕罪。” 一直没说话的陆夫人赶紧在旁陪话,同时用手肘戳了身边的陆云念一下,示意她不要再开口乱讲话。 这般动作自然落在姜佑眼里,他只是笑笑:“不打紧,婶婶看着还很年轻呀,有二十?” “噗嗤——” 陆云念没忍住,笑出声音,陆夫人的模样则是哭笑不得。 自己女儿都十六岁了,自己还二十呢? 姜佑挠挠头,给陆夫人倒满一杯茶,依旧笑道不自知:“难道我猜错了嘛?” “不会说话就少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一直闭目小憩的陆云起突然开口说话,姜佑讪笑一声,抿口茶润润嗓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第322章 当年真相 一直闭目小憩的陆云起长长的睫毛微颤,慢慢睁开眼帘。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身侧的姜佑,嫌他话多。 而姜佑只是讪笑掩饰自己的尴尬,再说,称赞一个女人年轻有什么错。 “姐姐好凶呀!” 身穿夹袄的陆云念从她娘身后探出小脑袋瓜,默默替姜佑打抱不平。 陆云起听见,也瞪了这妮子一眼。 妮子赶紧躲在她娘身后寻求庇护。 她仅知道身穿紫衣的大姐姐是大伯家的孩子,小时候依稀有印象,她老弄哭自己,还不让自己说。 陆夫人见状,又是赶忙陪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云起勿怪,云起累了吧,不如先喝点茶或吃点水果?” 陆夫人伸出葱白手掌,递过去一颗橘子。 陆云起看见橘子,余光又瞥见自己因为剥橘子吃多而发黄的指头,一时摇摇脑袋,反问一句:“陆川什么时候回来?” 陆云起没有接橘子,陆夫人的手悬在半空,怪尴尬的,还好姜佑有眼力见儿,接过陆夫人手中的橘子解释道:“云起她不爱吃橘子,婶婶勿怪。” “我再问一遍,陆川什么时候回来?”陆云起皱起柳眉,显得有些不耐烦。 陆夫人看看陆云起,一时有些踟蹰,左右看看为难不堪。 想来她没经历过这等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待陆夫人为难,一脸愁容的时候,身着墨黑衣衫的陆川走了进来。 他抬手放在陆夫人的肩上,让她稍安心,然后拉开椅子坐下,招呼下人上菜。 期间并未正眼看陆云起一眼,等菜全部上齐,他挥手屏退下人,顺便将门也给带上。 屋子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几人安静的呼吸声。 陆云起双目如炬,死死地盯住陆川,而陆川桌子底下的手握住陆夫人,同时脸带笑意地叫她放宽心,一切都有他。 陆夫人则是露出小女人姿态,低眉顺目,时不时拿起帕子擦擦湿润的眼角。 唯姜佑和陆云念这个小不点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二人对视一眼。 姜佑向陆云念努努嘴,陆云念不知道什么意思,略微上挑眼尾,嘟起嘴巴,一脸懵逼的样子。 最后还是姜佑打破场上寂静,他站起来,思虑一阵才说:“今儿大年初二,按理说是女儿回娘家省亲的好日子,可是小婿的岳父已经不在人世,在世上云起唯余叔叔一个亲人,今儿我陪云起来给叔叔拜个年,也算认个门。” 说罢,便要以茶代酒敬陆川一杯,陆川抬眼瞧了瞧。 略显臃肿的一张圆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或是他也没想到,以前那个书呆子姜佑,怎么如今这么会说话。 他看着就姜佑,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手下意识地握紧面前的酒盅,和起身的姜佑碰一杯。 “不善饮酒,还请叔叔勿怪!”姜佑笑呵呵地解释道,然后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而后他又如法炮制,敬陆夫人一杯,同时嘴甜如蜜:“初见婶婶,还以为婶婶和这小不点是姐妹两个呢,勿怪勿怪,敬婶婶。” 陆夫人眨着美眸,下意识地拿起手边的酒盅,可陆川瞧了,还是为她换上一盏茶。 二人对碰,皆是小抿一口。 之后,姜佑的眼神对上陆云念,未等他先开口,陆云念则是先说:“我不是小不点,我今天十六岁,你看着不比我大几岁。” “大你两岁。”姜佑随口应道。 “才两岁!”陆云念仰起自己高贵的小头颅,双手抱着自己的胸,微微得意。 “所以你得叫我姐夫!” 陆云念一愣,小眉毛一蹙,十分不高兴。 …… 姜佑一圈打下来,把气氛缓和不少,陆川夫妇两个都对姜佑有了新一番的认识。 没想到原先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这些年变化颇多,先是变成一书呆子,成了举人,后又被陆云起招为夫婿,今日一见,又变成一个极会说话的主。 再看看只比他小两岁的陆云念,陆川夫妇两人简直没眼看,自己的女儿在姜佑面前,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而陆云念还不自知,她只晓得面前的这个姐夫好会说话,反正父亲母亲二人都露出赞许之意。 姜佑坐下后,陆云起开始发话。 她不像姜佑那样一脸笑呵呵的,而是拿着她上将军的气势。 她把腰板挺得板正,正襟危坐道:“陆中丞,多年不见,你可曾想到我还能活着坐到你面前!” 陆川在御史台为中丞,是御史台的二把手,要不然刑部尚书范文明也不会和他结亲。 这话听的姜佑直挠头,心里想说……人家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今日一观,全然不同。说陆川献媚之辈,说实话他笑起来确实像个小人,但今日种种迹象表明,他很在乎他的侄女,只是陆云起像吃了枪药,一点就炸,陆川根本就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说话。 还有,说陆夫人泼妇,可今日看下来,陆夫人胆子特别小,柔弱娇滴滴的,一看就是被宠爱的那种,还有说陆云念娇纵,这小不点一看就没长大,幼稚起来和青葵有的一拼。 所以,得来的消息全不符实,这里面有故事。 陆川面无表情,只略微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慢慢说道:“我确实没想到,不过我要说的是,你和你父亲一样,做事全凭心意,你有想过今日打范家姐弟两个一顿,所带来的后果吗?” “你上将军府是有几个脑袋够砍?还是你认为范家都是软柿子不成。。” “你是不是觉得你成了?成了高高在上的上将军,位居三品,官比你父亲做的还要高,你是以为你能斗败范家了吗?” “那你总比你龟缩不前地要好!”陆云起下意识地咬紧银牙,扶着桌子站起来吼道。 但是她突然又冷笑一声,道:“哦不对,你不是龟缩不前,你是认贼作父,你现在可是御史台的中丞大人。” 陆川现在在范文谦手底下做事,算是变相的范党中人。 而范党正是害陆家家破人亡的元凶! “云起,你听婶婶说,你叔叔不是……”陆夫人捏着帕子,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站起来想要为陆川解释。 可陆川拽住她的胳膊,盯着她满含柔弱的眸子,毅然决然的摇摇头,意思是不可。 “夫人带云念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和云起说。” 陆川借口支走陆夫人和女儿。 陆夫人向来是个逆来顺受的女人,包括陆川要求她在外表现出悍妇的样子。 陆夫人带着陆云念恋恋不舍地出去,然后陆川把目光落在姜佑身上。 姜佑知道什么意思,自讨无趣:“得,我姓姜,不姓陆,我也出去。” 哪知他刚站起来,胳膊上就落下一只手掌,然后就听见陆云起的声音:“伯御是我陆家人,你有什么话就说,他听得。” 陆云起看向陆川,硬生生地把姜佑拉回来。 陆川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一口闷下。 辛辣的酒液顺喉而下,陆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佑重新坐下,一时间有了家人的归属,话说被人信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桌子精美菜肴,谁也没动一口,倒是酒和茶水用了不少。 陆川喝了不少酒,他脸颊酡红,满口酒气。 他扶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耷拉着脑袋对陆云起说道:“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你在幽州打拼下来的功勋就值得炫耀吗?还是你以为就靠你一个人就能扳倒皇亲国戚,范家?” 连续三个问题,陆川话里有话。 在烈酒的刺激下,陆川一吐心中不快,一双布满老茧的手伸出来放在陆云起的面前。 “瞧,我和你父亲一样,从小练武,这上面的老茧都是那个时候磨出来的,你信不信,你我对战,我能赢你!” 陆川哈哈一笑,然后肆意地仰喉灌酒。 陆云起的武功在江湖上排得上号的,可谁又知道,一个文官陆川,竟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胜她。 这个时候,他不再广为人知的御史中丞陆川,而是陆家最小的儿子。 陆家武将之家,又怎会出一个文官? 他藏了这么多年。 这个秘密,他谁也不敢告诉。 可是陆云起回来,他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他想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你在幽州搏命,我在京城又何尝不是?” “你父亲当年干的那档子事,差点叫我陆家断子绝孙,要不是你爷爷的授意,你以为我愿意用这一张老脸,去贴范家的冷屁股?” “你爹死了,你爷爷也死了,可我不能死,只要我没死,陆家就还有根,你回来就还有依靠!” 陆川醉了,还是说起胡话。 陆云起嘴巴微张,身子僵在原地,她看着眼前左倒右晃的陆川,听他嘴里说出来的那些胡话。 怎么可能? 不可能……他一直都是那个背叛陆家的不孝子弟,怎么可能是忍辱负重,不可能的…… 陆云起踉跄地跌坐在椅子上,一脸茫然。 而陆川还在继续说。 他声音沙哑,他说:“你父亲为了图一时爽快,将陆家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若不是你爷爷拼死找到关系,保下我陆家这一脉,你以为你和你父亲能去幽州?” “你父亲去幽州还不老实,偏偏要去送死,纵使背后有范文谦搞的鬼,但你父亲死的并不冤!” “你胡说!” 陆云起几乎用尽全身力气,将这一句吼了出来。 陆川脸上并未有太大的情感波动。 他摇摇晃晃地也跌坐在椅子上,脑袋微微后仰,看着房顶。 “胡说?你查了这么多年,还没查清吗?你只是不想面对真相罢了……”陆川反问道。 当年陆召少年英雄,从你爷爷那里继任禁军统领一职,短短三年便深得先帝信任。 可陆召他不安生呀,睡了先帝的女人,又想带着她私奔。 事发,先帝念陆家满门忠臣,不忍屠戮,又逢陆家老爷子拼死找人劝说,才保下陆家一脉。 赐死那女人,陆召被罚去幽州戍边,这已经是先帝开的莫大隆恩。 “天成京四年,你父亲在幽州乾城,本可坚守不出,即使范文谦半年不运一粒粮食进来,乾城存粮依旧可以维持军民一年之需,可他依旧要冒险带两百骑绕袭敌后,最后被火烧的认都认不出来,他要送死,却偏偏还要带上两百大好男儿,你父就是个奸贼!” “我父若不是为城中百姓考虑,他又怎会只带两百骑出营,他舍己为人,救了数万百姓!”陆云起气急败坏反驳道。 陆川依旧看着屋顶,哈哈一笑:“哈哈,真是可笑,可悲,可叹……兵部当年的调查我看了,当年,蛮国很本就是试探,他们派兵也只是经过,根本就不会攻打幽州乾城,他们的目标一直是试探龙洞堡,兵部给你父的命令是坚守乾城不出,护好城中百姓,可你父趁蛮国重兵到达龙洞堡的时候,带兵偷袭敌后,欲给予蛮兵重创,贪取天功。” “幸好当初乾城并不是你父一个人说了算,姓褚的也在那,褚将军不许你爹莽撞,但你爹太想立功了,一日夜里带两百骑出营,后面的结果你也知道了。” 陆川查看过兵部,对于天成京四年与蛮国一战的卷宗。 那年,蛮国也是试探,并未想大举进攻幽州边疆。 可不巧的是,戍边的有个叫陆召的愣头青,不听劝告,非要出营作战。 于是他和两百骑被围困傥山,被活活烧死。 “可姓范的不运粮到乾城是事实!” “那又怎样?”陆川此刻已经坐起开。 他摇晃着手里的酒盅,忍不住打了几个嗝,而后再说:“说实话,陆召根本就不是范家人害死的,但你爷爷是,你想要报仇,最好是打着为你爷爷报仇的幌子,要不然,我很难帮你!” 一边当个听众的姜佑觉得自己五官炸裂,这都什么奇葩事情呀! 主要是他对当年的事情不了解,看来有机会得多打听一下。 学习一下历史知识。 第323章 忍辱负重? “娘,爹爹和姐好像在里面吵架,我们要不要进去劝劝呀?” 身穿夹袄,个子小巧的陆家幺女,小手抓着她娘的袖子,抬起头懵懂似的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爹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大到以至于她们母女两个站在外边的院子里,还能听见。 “踏踏踏……”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 不久便到跟前,来人是常年跟在陆川身边的护卫,陆川每日点卯上职都是他陪着。 陆夫人打眼叫住他,有些疑惑:“你来做什么?老爷这几日不去衙门。” 护卫是名精壮的汉子,稍一拱手解释道:“方才小人陪老爷出去送范家小姐和公子,老爷唤小人半个时辰后给他送些醒酒汤。” “醒酒汤呢?” 陆夫人在汉子手上并未见到什么醒酒汤,他双手空空如也。 汉子讪笑,挠挠头:“小人给忘了,不如小人去问问老爷,还要不要醒酒汤?” 说完,便不管陆夫人,径直朝那一扇关着的门靠近。 陆夫人警觉,一把拽住汉子的袖子,娇弱的气势陡变,抿紧嘴巴,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喝道:“放肆!以下犯上的狗东西,本夫人还没跟你说完话,你就想走?” 那汉子被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慌忙地跪在地上求饶:“小人不是故意的,小人只是想去问问老爷……” 见汉子还在解释,陆夫人也不多言语,叉腰混不吝地像个泼妇似的骂道:“有娘生,没娘养的狗东西!你是没长眼还是眼睛长到屁股里面了,老爷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别说老爷在里面醉酒说起胡话,就算是没醉也容不得你前去叨扰,只配提鞋的赔钱货,想进后院就进后院,你拿本夫人当什么……” “滚,自个去张嘴一百,再加五十鞭刑,别怪本夫人没提醒你,下一次再有这样,就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个老爷当尿壶。” 陆夫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干脆没忍住,一脚踹在汉子的脑袋上,然后一挥衣袖,叫汉子滚出院子。 汉子逆来顺受,得见夫人生什么大的气,口吐芬芳一时不敢言语,最后只慌忙地磕了一个头,逃似的滚出院子。 只是临走前,眼神还停留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 汉子走后,陆夫人拿出微微震痛的手掌,放在手心吹了吹。 打人巴掌这事,这么多年,她还是不太擅长。 一直躲在身后的陆云念此刻探出脑袋,看着陆夫人,小声笑道:“娘,你这泼妇的性子演的简直越来越传神。” 陆夫人蹙眉,没好气地白了这丫头一眼。 泼妇是装出来的,陆夫人也不想这样。 想她本身就是读书人家出身,爹爹时常教导她在夫家要温良贤淑,可也不知怎的,自从公公死后,夫君就叫她学着泼妇的模样为人处事。 还有两人的女儿,原本也是个天真无邪,脑子慢一拍的,也要装作是一个骄横无礼的性子。 方才闯进来的汉子,陆夫人看他神色不对,又念夫君在里面干的是正事,不能叫外人听见。 所以她并未走远,而是亲自守在院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屋内,气氛紧张。 陆云起跌坐在椅子上,嘴巴微张,一时愣住。 而她叔叔陆川,则是红着一张脸颊,脑袋仰着,目光空洞地看着屋顶。 想来这么多年,谄媚小人陆川也是个忍辱负重的角色,这让陆云起一时没办法接受。 同时她从陆川嘴里听到当年的真相,心中一直所坚持的正在一点点崩塌。 姜佑见机给二人都倒了一杯茶,想让二人都冷静下来再说。 看的出来,陆云起这次失算了,她本想过来抖威风的,可是如今她却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陆川接过姜佑递过的茶水,抿了一口,又说,只是语气没有先前那么激动,他看着对面的姜佑,厚厚的嘴唇上下蠕动,喃喃道:“你们来京做的事情,我都知道,姜佑你是个聪明人,云起身边有你,我能放下心。” 姜佑刚想开口,就被陆云起拦住:“话还没有说明白,你不要在这套近乎。” 陆川看陆云起这般防备样子,哑然失笑,摇摇沉重的脑袋,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冲淡嘴里的酒气。 “叔叔我不管你之前把我想成什么样,是你心中的叛徒也好,是没有陆家人的脊梁骨也罢……今日你打了范家姐弟,惹了祸端,我会替你处理好……日后等你查清楚真相,再来与我说话。” “你……” “谢叔叔今日坦白!”姜佑强硬地拉住陆云起,然后起身拜别陆川。 待姜佑搂着陆云起起身,准备离开,陆川一招手没有感情地建议:“兵部卷宗不是谁想看就看的,我建议你们可以从云阳侯身上着手,他虽赋闲在家,可与兵部的一些官员交好,让他带你们去看卷宗,旁人不会说什么。” …… …… 午后。 上将军府的车队行驶在内城的街道。 陆云起抱头坐在车厢里,无声无息。 姜佑努努嘴示意对面的青梧去劝劝,可这丫头只是用嘴型告诉他:小姐以前这样,谁也劝不来。 一向要强的陆云起今日忽闻噩耗,其实也不算是噩耗,就是和她这些年一直认为的有些差距。 她的内心动摇了,或者说她不敢相信陆川的话说的都是真的。 若陆川果然忍辱负重,替陆家默默前行,那她这些年一直坚持的又是什么? 陆召不是为国为家牺牲,而是他自己擅自违抗军令,出营白白葬送两百骑,是国家的罪臣! 沉冤昭雪? 可他没有冤情! “不对,不能听信陆川一家之言,我一定要亲眼看见兵部卷宗!” 陆云起忽然直起腰,说道。 只见她眼圈红红,好像哭过了似的。 “要不,我们找机会接触云阳侯?”姜佑在旁建议道。 “你简直蠢到没边了,陆川不可信,他推荐的人就可信吗?” 陆云起瞪了姜佑一眼,骂道。 姜佑撇撇嘴巴,心里暗自不爽……说话就说话,干嘛骂人呀。 第324章 吃醋的男人 等回到长安县的家中,太阳已经西斜。 晚霞横布天空,如血一般红灿。 上将军府外,陆云起带着青梧率先跳下马车,径直入府,看着是有大事情要商量。 姜佑最后跳下马车,抬眼瞧了晚霞一眼,扶着饿的发瘪,咕咕叫的肚皮,和门口的老黄搭腔。 老黄依旧老样子,掉了一颗门牙的嘴咧着,很是喜庆的样子。 “老黄,青葵怎么没出来?”姜佑问道。 若是往常,他出门办事,回来总能看见一个梳着丸子头的丫头和老黄并排坐在门槛上,等自己回府。 那种感觉别提多好了。 可今日事有例外,府前只老黄一人。 老黄还换了件新衣裳,想来是陆云起恩典给府里下人的,老黄作为门房,也有份。 老黄回头看看门槛,摸摸自己的脑袋不解:“刚才还在呢!” “行吧,我先进去了。” 姜佑自讨无趣,拍拍老黄的肩膀,抬袖进入府里。 不多久,姜佑在张载现在住的院子门口见到憨丫头。 丫头和苏堪在说话,有说有笑的,眉眼弯弯,期间还有短暂的肢体接触。 姜佑的心情一瞬间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好,他沉脸走到近前,从后面掐住青葵的脖颈,像提小鸡崽子一样把她提走。 路上不管青葵如何闹腾,他都没有放开手。 至山河苑楼前的空地,姜佑才放开青葵。 青葵揉揉被掐红的脖子,嘟起嘴巴很是不满地说道:“姑爷你干嘛?弄疼我了。” 姜佑背着手,看着丫头,一言不发。 话说自己这算不算吃醋了? 姜佑心里突然想到,如果算是的话,那今后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呀。 刚才看见丫头和苏堪有说有笑,他心里就不得劲,胸中的一口气吊在嗓子眼,心里也闷闷的。 他也知道丫头和苏堪没什么,但就是看不得这种场面。 “姑爷,你怎么了?” 青葵杏眼如眸,抬起脑袋看着姜佑沉下的脸,一时奇怪道。 “没事,饿的。”姜佑侧过脸,一时将眼神躲闪,不敢看面前的丫头。 原本蠢蠢的丫头这时候突然变聪明了,她回想一路上姑爷冷冷淡淡的样子。 同时听见姑爷嘴里不停的嘀咕,好像在说:“不等我,跑去和别人瞎玩,不喜欢,不爱了……” 类似的话,青葵粉嘟嘟的脸蛋,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 她上前抱住姜佑的一条胳膊,微微扬起小脑袋,声音奶声奶气道:“姑爷是不是生气了?” 边问她边观察男人脸上的神情,果然姜佑还侧过脸,躲闪目光。 青葵心里偷笑,抿抿嘴唇试着又说道:“刚才苏堪那小子对我说,他家乡有好多好吃的,让我有空跟他去他家乡玩。” “不准许,哪里也不准去!”姜佑当即挥袖呵斥,掷地有声道。 说完他就看见青葵眸子中闪动一丝狡黠的光。 我被丫头套路了? 姜佑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赶忙握拳放在嘴上,假装咳嗽两声,掩饰自己反应过大的动作。 “如今世道不太平,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有什么好吃的,你跟我说,我派人给你买来。”姜佑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 “姑爷吃醋了?”青葵眨着弯弯的睫毛,笑问道。 姜佑一脸正经,坐怀不乱:“哼,我会吃醋,开什么玩笑。” …… …… 晚上,二人合衣躺下。 黑洞洞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身边的男人许久都没有动作,若是往常,他的手早就不安分……青葵躺在里侧,一时皱起疏浅的小眉毛想道。 “姑爷?”安静的屋子里响起悦耳的声音。 姜佑闭上眼睛,用鼻子发音:“嗯。” “姑爷?” 青葵俏皮地再喊了一声,然后她主动靠上来,夹着姜佑的一条胳膊。 “嗯。”鼻音沉重,姜佑不想说话。 青葵干脆将被子下的腿横在姜佑的肚皮上,小手绕过胸膛,摸到姜佑的脖子。 先是挠挠痒,姜佑没有丝毫的动作,而后便是两颗脑袋挤在一起。 青葵在姜佑耳边吹了一口香风,用着她最柔软的声音喊道:“姑爷~” 姜佑没忍住,喉结蠕动,吞咽口水。 “姑爷下午的时候,是不是吃醋了?”这时她又问道。 “没有!”姜某人果断拒绝,断然不会承认自己吃醋的事实。 “那为什么,不叫我和苏堪说话?” “……”姜佑沉默不语。 良久,青葵笑嘻嘻的声音在一次在狭小的房间响起。 “好吧,既然姑爷不想说话,我替姑爷说……姑爷就是吃醋了,见不得我和其他的男子亲近,说会儿话也不成,以至于吃晚饭的时候,都没看我一眼。” “睡觉!” “那你说你吃醋了?” 青葵在夜里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身侧的男人不肯放弃。 姜佑像只高傲的大公鸡,轻哼一声:“哼!我会吃醋?” 青葵见姑爷嘴硬,于是架在姜佑身子上的腿磨蹭两下,咯噔一下碰到某个坚硬物体。 然后听身边男人嘴里忍不住发出“嘶——”的声音。 “丫头,请不要犯罪,我可是正人君子!” 青葵心里冷笑,伸出舌头舔舔嘴角,在姜佑耳朵边哈了一口气。 寒冷的屋子,耳边猛地被人吹一口气,姜佑的身子一颤,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浑身发麻。 他僵硬的扭过脑袋,没好气地撇撇嘴:“你在这样,我就不客气啦。” 青葵耸耸肩,不在意道:“来吧,让我瞧瞧姑爷的小东西有多厉害?” “???” 这丫头是在勾引我吗? 躺在床上的姜佑突然想到,还是说姑娘家家喜欢逗自己喜欢吃醋的男人。 看男人吃醋的样子,她们身心十分愉悦? 姜佑是第一次谈恋爱,也没个经验。 他下意识地认为青葵就是他的东西,拥有所有权。 今天府前没看见青葵等自己,一时失落,而后看见这丫头正一脸笑嘻嘻地和同龄男孩子说说笑笑。 这他就忍不了,肚子里憋着火。 想上去说道两句,可又拉不下面子,只能嘴硬。 “怎么不动呀?我等着……” 青葵已经闭上眼睛,放开自己的双手双脚,反正这事经历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她都有了经验。 姜佑侧脸看着枕边的姑娘,鼻腔里全部都是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一时心里痒痒的。 他笑道:“你这个样子,让我很难做呀,不如你上来?我在底下?” “???” 第325章 青葵的日记 “今儿大年初三,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姑爷早上偷偷摸摸起床穿衣的时候,揉了揉他的腰子,我躲在被窝里看的不太仔细,他脸上好像很纠结,很难过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我听府里的老嬷嬷说,男人房事之后得休息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如若不然,面色蜡黄,双眼无神……姑爷好虚呀! 昨天姑爷非得让我在上边,我不会,他就手把手教我,好羞耻,以后再也不干了……不过姑爷果真是个醋坛子,一打就翻,也不知吃的哪门子醋。 真是烦恼,唉——” “正月初四,天气比昨天阴,又要下雪的样子,求求老天爷不要再下雪了,听说年前那几场大雪,南方都受灾了。 昨晚没做,安安心心地睡了一觉,好舒服。 青梧一大早就拉我到房间里说话,支支吾吾地也不知道她嘴里说个啥,反正就是那种脸蛋红红,很害羞的样子,十分奇怪。 话说青梧也该找个男人啦……要不把姑爷介绍给她?” “正月初五,小雪。天空又飘起毛毛小雪,我加了一件棉袄还是感觉很冷,最后我躲进小姐的屋子里,看她写字,小姐的字真好看,比姑爷的强一百倍。 对了,小姐这几天很忙碌的样子,徐彪进进出出,频繁的很。 姑爷今天不知道去干嘛了,但他晚上是和青梧一起回来的,二人路上交谈甚欢。 我一点都不生气呢……” “正月初六,大雪。剥瓜子看雪!” “正月初七,大雪。剥橘子看雪!” “正月初八,大雪依旧。剥…… 街上的摊贩出来活动了,我偷偷溜出府去买了一包炒栗子回来,是街口的那一家,香香甜甜,那个矮胖的老板认识我,还多给了我几颗。 姑爷和青梧一大早就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姐在楼上召见徐彪,大个子很久才下来,我分给了他三颗炒栗子,但他没有谢谢我。 我再也不给他了,气呼呼……” “正月初九,大雪纷飞。昨晚又爱了,总感觉姑爷后劲不足……今天我出门看,路上的大雪已经积蓄到膝盖位置,早上听青梧说,城外农户庄子,有几处茅草屋被大雪压塌了,伤了不少人。 晌午姑爷一脸愁容地回来,还带来许久不见的齐师爷。 齐师爷愈发消瘦,瘦的跟麻杆一样,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亏待他。 他们在前厅商议事情,说是要拨点银子救济城外农户。 我想把自己藏的私房钱拿出来,但齐师爷走的太急,我没来得及。 希望那些受伤的农户没什么大碍吧。” “正月初十,阴。雪终于停了,楼外偌大湖泊不见踪影,白茫茫的一片,眼睛都要看瞎了。 今日,小姐少见的没有练剑,而是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小姐有心事。 晌午,齐师爷回来了,抖落一身的雪,裤管子也湿了半截,他说,城外受灾严重,稍微不好的茅草屋都被雪压塌了,京城灾民估计有几万户。” “正月十一,晴。路上的雪开始融化,天气比前几天更冷了。 我恨不得抱着火盆,但窝在榻上的小姐不让,她还拍拍我的脑袋让我离火盆远点,说什么烤久了会中毒……下午脑袋有些昏沉沉的,嗓子也有点干,很难受。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姑爷摸我的脑袋,说我生病了。 我中毒了? 小姐真是个乌鸦嘴。” “正月十二,晴,天空万里无云,我听姑爷说,现在市面上有一道传言,是这么说的:帝不修德,天降灾。 屁,下雪皇帝怎么管的了! 听小姐说,皇帝还很年轻,今年才二十一岁,正值青年,这些年皇帝可没干什么缺德事,就是没有多大的存在感。 晚上姑爷和青梧回来又说了市面上的传闻,姑爷和我的看法一样,但青梧说,皇帝就是做错了事。 小姐却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正月十三,一大早,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姑爷,他和青梧这些天为什么早出晚归? 姑爷答,做生意,开书铺! 我惊了,这样的话,以后青梧岂不是比我有钱? 晌午,我去找了小姐,表达我也要做生意的想法,但小姐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用一钱银子就把我打发走了。 真的好不甘心呐! 晚上,和姑爷进行肉体灵魂双重交流的时候,我发现姑爷事前偷偷吃了一颗药,但冲刺的时候并没有多大感觉。 期间,我姑爷表达想做生意的想法,但姑爷赤裸身子,媚眼如丝地说,你不是想做大夫吗? 我懵了,是啊,我是要做大夫的人。” “正月十四,年后的一场大雪带来的大灾愈演愈烈,百姓们群情激奋,一些酸儒竟然联合起来跪到内城的朱雀街上,请皇帝下罪己诏! 姑爷说他们全都疯了,傻不拉几的,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说话时,姑爷舔舔嘴角不怀好意地看了我一眼,我脸蛋瞬间就红了,但还好小姐没发现。 爱喝酒的老头子终于从那间院子走出来,拿出一封长达三千人的大名单。 姑爷看罢惊了,很久不能合上嘴巴。 晚上,老头子过来喝粥,也说那些酸儒真是傻不拉几的。” …… 正月十四,晚间。 张载过来用晚膳,陆云起和姜佑作陪。 “伯御,你怎么看今早的事情。”张载端着碗,小口喝着粥,抬眼问道。 “朱雀街上的事?” 张载点点头。 今早他听说,一帮子酸儒联合几名御史台的谏臣,身穿单衣赤脚跪在朱雀大街上,正对宫城的大门。 他们捧着血书,嘴里一遍遍地高呼:“帝不修德,上天降灾,请陛下下罪己诏!” 宫门口的禁军拿这帮人没办法,又怕鬼天气冻死他们惹人非议,还贴心在一旁生了几炉炭火。 “慎言,这是国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好。” 一整个正月,心情都不太好的陆云起抢在姜佑前头说话。 他在提醒姜佑:老师能议论,但你不能! 第326章 姜某人的异想天开:我是皇帝他弟 “无妨,这些话旁人听不到,咱们几个说说当个闲话听,云起你也不要那么紧张。” 张载丝毫不在意,和蔼地笑着。 谁能知道,读书人标杆的儒圣,竟然地底下把议论国事当做日常闲话闲聊。 “老师,这样总归不好。”陆云起平视,还是好心劝道。 京城接连几日无缘无故的大雪,致使城外受灾的农户有几万家,加上朝廷救援不及时,百姓有怨言很正常。 但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在心里想想即可。 陆云起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她怕祸从口出,再者,她还有更难听的话都没说。 比如:老师,你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被贬的吗? 张载被贬,就是因为他多嘴,被有心人抓住把柄。 “没事没事,伯御,咱们说。”张载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徒弟的劝告。 姜佑也不好推脱,实话实说:“说实话,我不懂这些什么帝不修德,降灾于民……天气是老天爷管的事,老天什么时候刮风下雨,什么时候冰雹下雪,这些都是人力所不能控制的事情,今年不过是雪下的大了些,百姓受灾,难道就要把一切过错,全部怪罪到皇帝头上?这是哪门子道理!” 姜佑的话说到张载的心坎上了。 人活到他这个年年纪,见惯了风雨,也见惯了生死。 都道世事无常,在他心里,皇帝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尊君爱君,不过是维持社稷的一种手段! 有天灾,就要怪罪到皇帝的德行上边,这是哪门子道理? 是不是皇帝把自己的德行修好,成为一个人人敬仰的圣人,这普天万万百姓就能平安顺遂,一辈子无病无灾? 这说出来不是笑话吗。 “那你觉得今天这事……”张载捋捋长须,笑呵呵地问道。 姜佑嘬了一口粥,把碗放下,才说:“一帮子没有存在感的酸儒找存在感罢了!” “嘿,你这话说的,可真对老夫胃口……那些酸儒傻不拉几的,听说着单衣,赤脚跪在地上,要老夫说,活该冻死他们。” “真要冻死了,那可真的就是皇帝的过错了。”姜佑多了一嘴。 事情就是这么难以琢磨。 明明是那些人指责皇帝的不是,甘愿跪在雪地里受冻,但皇帝还不敢让他们真的冻死。 倘若冻死一位,皇帝身上可就要再加上一项罪名。 “不错不错,正如你所言,那些酸儒和谏臣是在给他们自己找存在感,明知皇帝不会让他们死,他们就尽情地在世人面前表演……”张载站起身来,挥挥衣袖,些许不屑。 他是不屑做这些的,相反的只有耻笑。 “行,老夫先走了,你们慢吃。” 张载没让夫妻两个相送,而是背手出门,慢慢没入夜色当中。 有苏堪跟着,想来回去的路上也不会出事,但两人还是坚持送到门口。 直到张载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当中,陆云起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才长长叹了一口气,略微有些无奈的样子。 月亮的清晖撒在陆云起细腻光滑,没有一丝杂质的水嫩皮肤上,她刚从幽州回来时,皮肤有些紫黑,但经过半年的修养,已经成了一个出美人胚子,微微翘起的鼻尖,红润的嘴唇,她也是一个很好看的月色美人,要不然传言也不会说皇帝对她有意思。 姜佑老色胚,一时看呆了,很久才缓过神,他问:“你为何要叹气?” 陆云起眨眨眼睛,想了一下折回身子,重新坐回座位上说:“在叹这个世道不是老师希望看到的。” “但一年总比一年好不是,至少这个世道,皇帝也算个明君,街上乞丐只会越来越少,百姓也会越来越富足。”姜佑对大端朝的未来充满希望。 “你这话要是被他听见,怕是多少会赏你点儿。”陆云起嘴角带笑,枕着自己的双臂,笑道。 姜佑也已经回身坐下,此刻前厅里就剩下他们二人,青字辈的两个丫头躲在屋子里不知道在干嘛。 青梧这些日按照陆云起的安排,跟在姜佑身后,早出晚归,是去筹备书铺的事情。 陆云起好不容易从姜佑手上揽过这么一个活儿,她哪能这么轻易放手,所以她派自己最信任的人出去寻铺面,找人手。 姜佑不放心,少说这也是上将军府全资企业,赔可就真的赔了,所以他也跟着去看。 这几日,二人才形影不离,搞得青葵都有些吃醋。 “你见过皇帝?”姜佑脱口而出,问完他就后悔。 自己怎么能问出这样蠢的问题? 这不明摆着,陆云起刚从幽州述职回京,就是皇帝亲自接待的她。 于是姜佑赶忙加了一句:“皇帝长个什么样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帝呢?” 陆云起身子微微后仰,今日心情难得地惬意,她回答道:“皇帝啊,生的一双狐狸眼,面如冠玉,小白脸一个,和你差不多……” 年轻皇帝并不威严,至少和先帝比起来差点意思。 应该是年龄还没到的缘故,估计等年轻皇帝人到中年,肚子吃圆一点,蓄起胡子,或许会变得不一样,但目前至少还很……娇弱。 “皇帝和我长一个样?”姜佑有点不相信。 皇帝怎么说也应该有个帝王像。 比如大垂耳,宽额肩宽,一顿能吃五碗饭的家伙? 和自己一样,那岂不是也是一个翩翩美男子? 陆云起打量姜佑的长相,点点头:“有三分相像!” “唉……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皇帝他弟。不瞒你说,我之前偷偷查过姜家,姜家夫妇两个多年不生,怎么突然间就有了,不是很奇怪吗?”姜佑异想天开道。 “???” “想来你不相信。”姜佑看陆云起表情,自讨无趣。 时间一久,也不见两个丫头出来收拾碗筷,姜佑闲来无事,便站起来简单地收拾一下,看着乱,他强迫症有点病发。 把几个空碗摞在一起,没吃完的菜也倒进一个盘子里,最后还用抹布擦了擦桌子。 陆云起看着,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她很奇怪,一个大男人做这些为什么要笑。 姜佑今儿很不正常,干什么都是一脸笑嘻嘻的。 好像捡到一笔价值不菲的银子。 “你笑什么?” 她没忍住,问出口。 姜佑已经把碗筷收拾完毕,正在扭腰活动筋骨。 “没笑啊。” 陆云起眨眨眼睛,皱眉道:“没笑你咧什么嘴?” “有吗?”姜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发现自己的嘴果真是咧的。 难道是今日笑多了,肌肉形成记忆? 第327章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气氛平常的前厅里,姜佑和陆云起少有心平气和地说话。 主要是二人的心情都不错。 姜佑是因为明天就是正月十五,要进内城去赴温衡的约,所以从一早上起来,嘴角就忍不住地笑意。 陆云起则是因为明天就能和童夫尧坦诚相待,拿回巽山的所有权,或许童夫尧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输的,她这么多日和徐彪的布局,也不是白忙活一场。 松松脸上肌肉,姜佑揉揉脸颊才恢复正常。 “对了,明天和童夫尧见面,咱们怎么做?”见温衡其次,顺带干点正事。 也是姜佑主动约的童夫尧正月十五在百花院见面,当时也是情急之下,再不济就让温老大出手教训他。 可是回来后,姜佑又仔细想了想,自己有点太想当然了,把事情想简单了。 他和温衡的关系,也只是在牢房里的温情几日,关系说不上太好。 温衡犯不上因为自己和童夫尧有矛盾,她就和工部侍郎作对。 “不是你约的吗?”陆云起心里早已想好对策,但她想先试探姜佑的想法。 姜佑尴尬一笑,他摸摸自己的脖子,嗤笑道:“别闹。” “谁跟你闹了!”陆云起故作正经。 姜佑一看,心想自己把路走绝了,一时掩面。 “你是不是就没想如何应对?”陆云起稍微偏头,侧脸问道。 “也不是没有……”姜佑偷瞄陆云起一眼,发现这女人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于是赶忙解释道:“本来想请定国公府的世子殿下前来压场,若我和他合作书铺,想来他不会拒绝,但是你之前说过,定国公世子家教极严,相必世子殿下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所以,你就没办法了?” 姜佑点点头,无力感十足。 陆云起眸中怒火中烧,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碗筷一响。 姜佑心里咯噔一声,默默低下自己的脑袋。 陆云起看他这样,心中愈发生气,还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 原来是想借定国公府的小世子出面,震慑童夫尧。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一个勋贵人家的子弟震慑一个在工部有实权的掌门人? 说笑呢。 而且,想着仅凭合作书铺的关系就想请人家出手,是不是把人情想的太简单了。 这姜佑……也真是没见过世面。 “算了,我也懒得说你,明日你跟着去,好好学。” 陆云起扶额,有些无奈地说道。 若是往常,姜佑的身份还是细作,她肯定会勃然大怒,掀桌而起。 但是现在她已经承认姜佑身边人,自然能允许他的过错。 “为了弥补我的失误,今晚我就给将军掌墨几卷,让你看个爽!”姜佑突然站起来,跑到自己的房间去取来笔墨,准备给陆云起写她最爱看的故事。 陆云起抿抿嘴唇,眼波连连。 心里虽是极想看,但面子不允许她露出着急急切的样子。 她先是摸摸自己的下巴,揉揉眉心,继而又喝了几杯茶水拖延时间,这才起身招手:“上来吧,来我房里写!” “好嘞!” 姜佑屁颠屁颠地跟在陆云起身后上楼。 还是那处梨花木小案,陆云起亲自将炭盆端过来,放在姜佑脚边,前几次,姜佑写着写着,手冻得不行,这些她都看在眼里。 端过火盆,她又新沏上一壶茶。 做完这一切,她才在姜佑对面的位置坐下。 随手取来一卷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 姜佑边写边聊闲话,他发现写小说写多了就有了规律可言,速度也能上升不少,这东西讲究个熟能生巧。 “我有一句话一直想说。” “说。” 姜佑抿抿嘴唇,最终还是摇摇脑袋:“算了,怕惹你生气。” “有什么就说,婆婆妈妈的……”陆云起嘴里吐槽,小嘴撅起。 “其实我觉得叔叔,可能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打住!”陆云起把手中的书扣在小案上,伸出手掌挡在姜佑面前。 姜佑讪笑一声,“得,我不说。” 余光瞥见陆云起满是刀痕的手,一时没敢多看。 因为前几次盯着瞧,陆云起总是很快地抽走,她像是很怕别人看见她不完美的地方。 确实,陆云起的这双手可不怎么漂亮,可以说丑陋无比。 小孩子看见都会被吓得哇哇乱叫。 在幽州打仗嘛,哪里有不受伤的时候。 刀剑齐齐地砍过来,久而久之,这双手就变成这个样子。 用再多的消痕膏都无济于事,旧伤未愈,新伤又添,久而久之这双手鬼见愁!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陆云起这张脸,还是完好无缺,甚是奇怪。 “将军,你跟我说说,你们在幽州的事情吧。”姜佑换了一个话题。 长夜漫漫,美人在侧,不说点话简直白瞎这段时光。 陆云起听罢,单手托起下巴,目光盯在远处的烛火,一时看的失神。 幽州? 好久远的事情啊。 可仔细想想,不过才过去大半年的时间。 “你想听什么?”陆云起少见的温柔。 姜佑想了想,说:“你遇到最危险的情况是哪一次,那一次发生了什么?” 陆云起好笑一声,抿口茶水:“那多了去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吹牛,我可是听说咱们大端朝,好几年都没跟蛮国有冲突了,你们在幽州戍边,怕也是数日子过吧,就是生活有点艰苦而已。” “你见过凌晨蛮国士兵闪着寒光的弯刀吗?你见过正午蛮国士兵在河对岸赤裸身子的跳舞嘲笑吗?还是你见过你旁边站岗的兄弟,被不知从哪里射来的冷箭正中眉心的场景……” 姜佑呆呆地摇摇脑袋,这些他都没见过,也不想见。 “我说这些,并不是强调我们先锋营的士兵处境有多么多么危险,而是两国看似和平的边疆,双方士兵的试探从来就没有断过,小规模的争斗几乎每个月都有。” “你若龟缩忍着,只会让蛮国人的气焰更加嚣张。” “所以,你年轻轻轻就是上将军,是因为你主动出战,用身上的刀疤换来的?” 以前,姜佑一直认为陆云起上将军的职位是承袭她爹的,因为他爹死之前就是幽州先锋营的主将。 陆云起继承父业,水到渠成。 可今日陆云起一番话,让姜佑明白了一点。 从来都没有什么现成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用命换来的。 第328章 姜二郎是太监 夜深了,二人絮絮叨叨不知说到何时才搁下,若不是顾及明日还有要紧事情做,怕是要说到天亮。 答应的故事没写多少,倒是润唇的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姜佑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着陆云起问个不停。 陆云起也来者不拒,该说的都说了。 她不知道姜佑问这些做什么,但总不会是当作闲聊,他好像在有意无意间调查什么事情。 总之看似不经意间的提问,自己说时,他都听的很仔细,有时候还要仔细回味一下。 四更时分。 姜佑揉着酸痛的膀子下楼,上下眼皮在打回合制的游戏。 回到自己屋子,只觉脑袋挨着枕头不过片刻,便要被青葵叫着起床。 今日正月十五,上元节,也称灯节。 每年这个日子,京城各处都会张灯结彩。 一些重要的地标建筑,也总会被千奇百怪的花灯装饰。 到了晚上,百姓们会一窝蜂地上街,游街看灯,这是一项老传统了。 长安县看灯的地方就在大通街,想来到时百姓会肩踵相接,一时拥挤不堪,维持秩序的衙差又得好一顿忙活。 不过陆云起这一大家子早早地乘上马车,经东华门,入内城。 先是找了一家看的过去,还干净的客栈住下,这里离百花院并不远,步行大概要一刻钟的样子。 距离晚上还早,青葵吵闹着要出去逛街,姜佑执拗不过,但也不敢擅自离开客栈,只好跟家主陆云起提了一嘴。 出乎人意料,陆云起欣然答应,而且看样子她也要出去逛街。 这个时候,不应该躲在房间里,好好盘算一下今晚面对童夫尧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吗? 姜佑十分奇怪。 可看陆云起带着两女已经走远,冷冷的一张脸蛋也露出平静,惬意的表情,好似今晚都一切胸有成竹似的。 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 “你们晚上到底什么计划?”逢徐彪路过姜佑身边,姜佑拽住他问道。 徐彪顶高的大个子,魁梧的身材比姜佑大了一圈。 他挠挠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给姜佑打了声招呼:“姑爷好。” “你正常点,我知道你平时都是伪装,不累吗?” “姑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徐彪旋即皱起两道粗眉,一脸疑惑。 姜佑一拍脑门,也行,这演技不赖,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演! 可是他不想因此放弃,还是追问道:“你就给我透露一点点,我保证不破坏你们的计划。” 他并不知陆云起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但瞧年初那几天,徐彪在山河苑进进出出,也不避着外人。 想来不会是为了城外受灾的农户忙碌吧? 能让徐彪三番五次的过来,必定是对陆云起十分重要的事情。 就姜佑所知,年后这一段时间,能让陆云起上心的也只有在百花院和童夫尧的见面了。 “姑爷到底在说什么?” “信不信我给你穿小鞋,快说,计划是什么?”姜佑威胁道,现在他好歹也算是陆云起身边的一号人物,吹吹耳旁风什么的,都十分方便。 “小鞋?俺的脚大,穿不上小鞋。”徐彪继续装傻充愣。 他脚抬起来,摇了摇,确实,他的一双大脚比船还要大。 姜佑被徐彪气的血压升高,眼前一黑,很久才缓过来。 这徐彪演起戏来,还真是敬业呀! 蠢蠢护卫and冷酷杀手。 双重身份加持下,也不知他演的累不累。 得,见从徐彪嘴里问不出好歹,姜佑又把目光转移到最后的赵二虎身上。 这厮总是鼻孔朝人,双臂环胸抱着自己的刀,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 自从姜佑戳穿他在书院里的拙劣演技,赵二虎就越发放飞自我,对谁都不客气。 “你看我作甚,我什么都不知道。” 赵二虎是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干脆连“姑爷”也不愿意叫,他大步地走上前,比姜佑还高大半个头,气势很足。 “我还没问呢?”姜佑站在原地。 “所以别问!” 赵二虎伸出一根指头,放在自己嘴边作噤声状。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跟在徐彪身后离开。 姜佑从两个护卫身上挖不出关于今夜的任何消息,一时气馁,落在最后边直跺脚,用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 正午,众人在茶铺歇脚。 姜佑拖着灌了铅的两条腿,艰难地登上二楼雅座,屁股一挨凳子,脑袋就忍不住地想趴在桌子上。 相传,没有一个男人能完完整整地陪女人逛完一次街。 真爱也不行。 打眼这间内城的茶铺,发现这家的比长安县的许家茶铺要大许多,但建筑格局大差不差,也分一楼大厅和二楼稍贵点儿的雅座。 有钱有地位的人都在二楼,二楼不仅开阔,视线好,环境也好。 至少和其他桌的客人离的比较远,不会相互影响。 楼下,一老迈,身材消瘦的老者坐在堂上,手边一杯茶,桌上一块儿惊堂木。 老者声音抑扬顿挫,说起故事来那是眉飞色舞。 稍说上一段,他就要停下抿口茶水,润润嗓子。 干说书人这一行当,嗓子可是他们的宝贝,也是立业根基。 也是,老者吐音字正腔圆,嗓音独特,没有几十年功夫说不出那个味。 底下江湖客,青皮无赖和二楼雅座的尊贵老爷,听的个个是如沐春风,满堂喝彩。 在当代,坐在茶楼里听书那可是百姓们的一大娱乐手段,老少爷们,不分男女,那都是喜欢听书。 来这里歇脚许久,姜佑看的出来,陆云起也是听书的一大追捧者。 瞧她认真的模样,怕是一时半会也会忍不住,学豪放的汉子,听到精彩处站起来鼓掌喝彩。 光这一小会儿功夫,陆云起就赏出去不少银子,她可从来没这么大方过的。 “啪——” 又一声惊堂木拍案而响,这段故事告一段落。 说书的老者拾起手边的茶盏,喝上一口润嗓子的茶水,心中酝酿下一段故事。 他在想,下一段说什么故事为好。 今日上元节,听故事的人也多,说上一段好故事能赚取不少的赏钱。 说书这一行当也不好干,除开说书人的基本功和茶楼里的基本服务,那就剩故事质量好不好了。 哪家的故事好,哪家茶楼就受欢迎。 说书老者喝茶的时候,有底下走桌提壶的茶楼伙计上前,趴在老者耳边小声嘀咕一句。 伙计说完,老者抬头看了二楼西北角一眼,那里坐着茶楼的幕后老板。 嘴里叼烟斗的老板,瞧老者看过来,只稍稍点点头。 事情他已经办妥,接下来就看老者的本事了。 老者得到老板应许,忍不住抖擞精神,他扬名立万的机会就要来了。 拿起手边小巧的惊堂木那么一拍,原本嘈杂的茶楼里顿时安静下来。 老者先是轻轻嗓子,然后道:“今儿大好日子,老叟决定说上一段最近京中,最流行也是最红火的故事,名曰:三国!” “各位老少爷们,请捧个场!” 说书老者说完,站起身向四周行了个大礼。 这般大礼可不是一般时候能见到的,说明老者要拿出真本事出来见人了。 堂下有的是老听客,一瞧老者这般,再一回味老者刚说的话,当即便反应过来,忍不住发问:“可是只出了两卷的三国?” 说书老者点点头。 “啪——” 老者也不再客气,把私底下早已练的炉火纯青的三国,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开始连载! “你写的三国?” 楼上,陆云起偏移目光,看向趴在桌子上要死不活的姜佑。 姜佑抬起脑袋,皱眉不确定:“我哪知道?” “你卖给别人了?” 陆云起又问,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按理说,自己的书铺还没开张,《三国》怎么就泄露出去了? 而且已经被说书人编成故事,在上元节这一日当众说出了口。 姜佑摇摇脑袋,矢口否认:“我哪敢呀?我没有……” 估计陆云起并不知道《三国》已经在内城热销的情况,这一切还要拜那个留着龙须留海的上官竺所赐! 当初,他从陆云起那里偶然得到两卷《三国》,原本是当作闲书看一看,可从小受教于国子监的上官竺敏锐地觉察到这本书的璀璨之处。 然后他就没经过陆云起的同意,擅自和书铺合作,开始刊印《三国》。 事情也正如他想的那样,《三国》大卖。 可之后千音院的事,让定国公的世子和一众才子们晓得,上官竺这是盗人之名,此书原是姜二郎所作! 被当众揭穿,上官竺也不再以原作者自居,更何况他手里的两卷三国已出,后续的故事凭借他的文才可杜撰不出。 不如早脱身的为好。 于是,市面上只流传两卷《三国》,姜二郎一时被人冠以“太监”名号。 虽是两卷,但此书仍有望当选年度最佳! 而一些茶铺老板觉察到里面的商机,请自家说书人将此书编成故事。 如今姜佑在的这家,那说的都算晚了,听说朱雀大街的那几家茶楼,早已靠《三国》赚的盆满钵满了。 第329章 最可怕的敌人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底下说书的老者已经开始说,他自己私底下练习无数遍的三国。 楼上的陆云起越听越不对劲,一开始的满怀热情,心情倍好到现在如有人抢她钱财的悲愤。 她咬紧银牙,柳眉倒竖,质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开始和内城的书铺合作?” 若不是姜佑早就将《三国》拿出刊印卖钱,要不然怎会连说书人的桌子都上了。 看情况,这书估计几个月前就拿出来卖了。 陆云起又突然想到,姜佑曾三番五次地问自己要《三国》原稿,那时候她就在奇怪,他好端端地要原稿做甚? 还不惜以写故事为借口,从自己那里骗来原稿。 越想,陆云起越气,她气的眉毛中间挤成川型,她最烦别人骗她。 既然已经和别人合作,那为何又要答应和自己合开书铺? 陆云起嘴中剧烈地吐气,没等姜佑有所反应,她就起身一甩衣袖离开茶楼,走前还说:“今晚,你不必去了!” 姜佑瞳孔放大,盯着陆云起带着两女快速下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昨晚没睡好,加上上午陪着逛街,姜佑在茶楼里全当是休息,脑子也有些混沌,一时没注意,他就被人误会了。 “喂,彪儿,你总是相信我的吧?” 徐彪还未走,这家伙靠着廊柱上,闭目小憩。 说实话,他陪自家小姐逛街也累,比在幽州千里奔袭杀人还累。 徐彪这个时候不再装傻充愣,而是叫旁边听书入神的赵二虎赶紧跟上小姐。 陆云起一行三人,身边没个护卫可不成。 一瞧自己要走,赵二虎当即不乐意了:“咋不是你走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在这里就是因为能听故事!” 徐彪神色忽而一凛冽,瞪了赵二虎一眼。 赵二虎这才悻悻地离开,他知道小姐对徐彪和对自己不同,徐彪身上藏有秘密。 不像他,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不是从小跟着小姐的。 “我没查,不了解。”,待赵二虎走后,徐彪冷冷地说道,但眼睛却一直放在一楼的说书老者身上。 果真被赵二虎猜对了,徐彪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听书。 现在他不再是憨憨护卫,而是冷酷杀手,就是不知道触发他冷酷杀手的机关在哪? 若是晓得,姜佑以后会省去不少麻烦。 “反正我把这事交给你了,你去跟你家小姐解释,我是没有和其他家的书铺合作,我冤枉。” 姜佑摊着双手,背靠在椅子上。 “你怎么不去?”徐彪依旧没看姜佑。 姜佑没好气地耸耸肩:“你家小姐的脾气庞臭,我怕我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会遭一顿毒打!” 陆云起打人,姜佑可是深有体会,一点都没留手,还光打脸。 “我为什么要帮你?” “咱们是一伙儿的。” 那次,陆云起把陆家牌牌都赐给姜佑,就相当于承认姜佑的身份。 “我可没认同!” 姜佑无言:“……” “对了,上一次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把我扔进院子,七戒差点要了我的命!”姜佑又说。 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了徐彪的两重身份。 徐彪终于看了姜佑一眼,露出不屑的表情道:“那是小姐要求的,我只是遵命行事!” “呵呵呵……”姜佑忍不住发出冷笑。 他发现和冷酷杀手徐彪说话,能把人给气死。 “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这次,是徐彪主动发问,趁旁边没有其他人,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出口了。 “我能走吗?你家小姐什么人,你不清楚?”姜佑反问道。 陆云起看似是一个正常人,但实际上她很不正常。 敢走? 她能把人大卸八块,况且自己知道她那么多的秘密,她就更不可能放自己走了。 徐彪不以为然,干脆在姜佑身边落座。 “你若想走,进府醒来的那一日就可以!” “您真是高看我了。” “难道不是吗?姜二郎?” 姜佑听到这个称呼,身子忽然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的大汉。 “你连这个都知道?” 徐彪虽是陆云起信任的人,可他也只是类似家仆的关系。 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徐彪冷酷异常的一张脸露出一抹笑容,他抬手的动作吓得姜佑往后躲了一下。 但徐彪的手掌还是落在姜佑的肩上,他笑着,笑的很可怕,至少姜佑心中五味杂陈。 “你不用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想说,小姐,青葵和青梧都是局内人,但我是局外人,我把你看的更清,你一直想证明你自己吧?” 徐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姜佑。 姜佑咽了一口唾沫,心想果然男人最懂男人。 他轻呼一口气,想和徐彪站在同一层面,公平的对话。 但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调整,都不可能做到二人对等。 和徐彪对话,比和陆云起还难。 因为和陆云起相处这么久,摸清楚一些她的性子,能预知她下一步的动作,从而做出反应。 可面对徐能,姜佑发现自己对于他而言,完全是陌生的,就像是摸着石头过河,不知深浅。 “你想要干嘛?” “不想干嘛。” “我还是喜欢你平时傻乎乎,躲在大家后面,扣手的样子!” 姜佑抬头对视。 徐彪不甘示弱,微微耸肩:“我也喜欢,那样可以让我发现别人都发现不了的细节,比如观察你的一举一动。” “你监视我?”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姜佑轻笑一声,低头些许无奈:“是啊,我一直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我发现一切都不那么单纯,人心难测!” “我听说,你还能召唤地府里的鬼差?” 徐彪不经意间问道。 姜佑心里冷笑一声,陆云起还真是什么都跟他说呀。 “你信吗?” “我信。” 徐彪又说:“今晚,见温衡的时候,把吊坠拿回来。” “你这是在命令我?” 姜佑面部肌肉微微颤抖,放在膝盖上的手忍不住握紧。 “没有,我就是想试试你说的话是不是都是真的,还是说你再一次骗了小姐。”徐彪表现的轻松无比。 “陆云起身边有你,怪不得,怪不得……她能活到现在!” 姜佑心中发出冷笑。 因为他猛然间发现,最可怕的敌人,其实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第330章 案未破,人未捉到 “是她让你过来试探我的?”姜佑忍不住发问。 徐彪忽而傻笑一声,摸摸自己的脑袋,站起来又变回憨憨护卫模样。 还没等姜佑奇怪,从后边伸过来的一只胖乎乎小手落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耳边响起一阵银铃般地笑声:“姑爷,还是跟着你比较好。” 青葵偷偷摸摸地折返回来,这谁也没想到。 徐彪刚才的目光一直落在姜佑身上,所以一时没有注意一个穿天青色衣裳的姑娘进入茶楼,待青葵走上二楼,徐彪才猛然看见。 于是立马恢复原状,变成憨憨护卫。 有些话,不能让青葵听见。 “那是当然的,来,吃好喝好,晚上咱们一起去看花灯。” 姜佑表情也变得极快,立马和蔼可亲,她拉青葵在自己身边坐下,把桌子上的干果吃食全部到她面前。 同时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正在离席站起来的徐彪,好像在说:您老变的可真快呢? 徐彪站起来也瞥了姜佑一眼,嘴角露出不经意的笑容:小子,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 皇宫,烟雨阁! 皇帝赤裸双脚,身穿单衣在这空中亭阁召见禁军大统领卫东。 待卫东被下属一瘸一拐地扶进来时,在外伺候的太监首领王公公忍不住咽了一口气。 神情不禁变得迷茫起来。 他在想:若自己以后犯了错,皇帝会不会也这么对待自己? 除夕夜出宫赐菜的禁军队伍本来就不是卫东负责,若是这点小事也要禁军大统领亲自过问的话,那卫东岂不是要忙死? 可皇帝责罚时,却只罚了卫东一人。 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而且行刑的人没有留手。 饶是卫东这样身子骨健壮的年轻汉子,半个月过去,走路还是一瘸一拐。 稍有不慎碰到伤口,也会疼的嘴里冷哼一声。 年轻皇帝登基,卫东是他信任的第一人! 他对待自己极信任的人都这样,那对待其他人呢? 王公公不敢想,越想越后怕,临到老胆子愈发的小。 卫东被下属扶进烟雨阁,跪地拜了拜神色如常的年轻皇帝。 皇帝并未叫他起来,看样子,是叫他跪着回话了。 烟雨阁上的风很大,以至于吹的白色帷帐乱舞,猎猎作响。 没有办法,皇帝只好叫人把帷帐合拢,用绳子绑住。 可这样的话,阁内就没一点私密性可言,但皇帝并不在意,他好似就是想让人知道今天烟雨阁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侧身对着卫东,手里捏了一颗橘子放在鼻尖嗅了嗅,然后极为不喜地重回放回盘子。 风卷起皇帝额前的几缕发梢,怕打在他那一张极为俊俏的脸上。 皇帝的眼睛很狭长,眼尾微微上翘,目光流动间分外迷人,不过没人敢直视他。 捻捻修长手指,年轻皇帝才开口说话,他嗓音清澈道:“卫东,你可知罪?” 身宽虎头铠甲,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卫东赶忙弯下腰,因不小心碰到屁股伤口,他强忍着没发出声音,但是眉头还是疼痛地皱了一下,不过马上恢复平常模样。 卫东嗓音中正,颇有气势:“臣知罪!” “哦,知什么罪?”皇帝看着远处的景色应了一声,又问道。 期间他并未看卫东一眼,他的眼中向来只有这红墙黄瓦的宫城,和远处望不到边的京城。 这里是他父辈为他打下的江山,他要守好! 卫东的眼睛在眼眶里一转,本就不善言辞,这下就更不会说话。 “臣,臣在期限内并未,抓住凶手,臣知罪!”卫东脑袋越发低,几乎贴在地上。 除夕夜出宫送菜的禁军三人被杀,而且还是在东华门被杀的,这严重挑衅了君威。 皇帝下旨,命卫东十五日内查清此案,捉拿凶手归案! 今日期限已到,案未破,人也未捉到。 “请陛下再宽限几日,大统领已经查到线索,杀死禁军的凶手武功高强,我们目前已经锁定几名嫌犯……” 说话的是跪在烟雨阁阶下的禁军副统领刘平,此人一脸络腮胡,卫东此次进宫,就是他扶着来的。 皇帝瞥了刘平一眼,眼中尽是轻蔑之意。 他也知道,除夕夜安排禁军送菜的任务,是由此人负责。 也就是说,禁军被杀,让皇家丢尽面子的是他。 卫东也是替他受过。 “十五日还未查清,还说什么查到线索?朕是养了一群饭桶吗?” 皇帝轻飘飘的一句话,吓得王平跪在地上,也把脑袋低的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 同时这粗犷汉子额头出现汗珠,他硬着头皮又说:“请陛下宽恕期限,再给十日,十日就能查清凶手是谁。” 皇帝不禁冷哼一声,随手拿起一颗橘子就往王平的身上狠狠扔去,同时怒道:“十日!若是十日还没抓到凶手,是不是还要要求朕再给你们十日?十日又十日,何时才是一个头。” “就十日,若是届时再抓不到凶手,臣愿意以死谢罪!” 皇帝微眯眼睛,瞧着跪在地上的王平,一时被这汉子气的脸色涨红。 随后他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身后,他凭栏站立,目光远眺没有再开口。 卫东和王平都不知道皇帝什么意思,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他们将目光转移到王公公身上。 在场的,也只有这位宫中的元老级人物,晓得如今皇帝几个意思。 是同意还是别的? 王公公看向皇帝的背影,思索一阵后,用眼神努了努卫东,叫他再说两句话。 卫东得令,赶忙开口道:“求陛下开恩,再宽恕十日期限,臣定把凶手捉拿归案!” 皇帝背对众人,背影孤寂十分,还是没应。 王公公见状,壮着胆子,从喉咙中挤出沙哑声音:“陛下,卫大统领忠心耿耿,日常负责宫城安全,从未出过差错……” 王公公正想继续为卫东求情时,忽的看见皇帝抬起一只手臂,他不知道什么意思,赶忙停口。 皇帝转过身子,冷着一张脸,阴沉无比道:“如今看来,大统领并不知罪!” 卫东一惊,不知道什么意思。 “臣知罪!” “知什么罪?”皇帝走上前一步,再问一遍。 “在期限内并未抓住凶手……”卫东的气势稍弱。 皇帝忽然声音加大,生气道:“朕根本就没怪你没抓住凶手,而是你放任凶手在城门口杀死禁军,朕的脸面全都被你丢尽了!” “来人啊,扒掉卫东身上铠甲!” 第331章 皇帝的小九九:云起快到朕的碗里来 卫东身上的铠甲,全京城只此一套。 那可是请工部的匠人专门定制,所用材料也那是万中无一,光是内甲就要黄金百两。 虎头铠甲是禁军大统领才有资格穿在身上。 禁军身为皇帝的亲卫,其大统领一职由皇帝的心腹担任,皇帝历来无比信任此人。 可今日皇帝竟然下令,要人扒去卫东身上的铠甲。 这也就意味着皇帝不再信任卫东,要夺了他的禁军大统领一职。 “陛下三思!” 事发突然,王公公还没来得及从中斡旋。 有时候,臣子和皇帝之间需要一个桥梁,而身为太监首领的王公公就是这个最佳人选,由他在中间周旋最合适不过。 不过今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还没说两句,皇帝就怒发冲冠,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王公公也只是吓得赶忙跪下磕头,为卫东求情。 因为一件小事处理卫东,那之后呢……王公公不敢想,他也是为了自己的以后着想。 卫东则是一脸茫然,双目无神,呆滞跪在原地。 从天子近臣到白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会因为一件小事,本不是由他负责的事情而降职,怪罪于他! “陛下三思!” 副统领络腮胡王平,也赶忙跪地求道。 这件事本来就是大统领替他受过,该打板子,该降职的是他,不是卫东。 但年轻皇帝的表情很坚决,他面色凝重,伸出手指着阶下跪地的几个小太监,吩咐道:“你们几个上来,伺候卫大统领宽衣!” 几个小太监抬起脑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轻举妄动。 一是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二则是一时都被吓住了,腿脚不听使唤。 在他们的印象里,年轻皇帝的脾气很好,比先帝还要好,他好像还从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大到要降职禁军大统领! “朕的旨意,你们敢不听?”皇帝又吩咐一遍。 几个小太监这才慌慌张张地弯腰走上台阶,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卫东身上的盔甲扒下。 “即日起,罢黜卫东禁军大统领一职!”年轻皇帝一甩衣袖,帝王威严显露而出。 …… …… 晌午,在宫中被扒去铠甲,只留身上一件白色稠衣的卫东和王平结伴走出宫城。 在宫门口回望这偌高的城墙一眼,卫东眼中不再有什么留恋。 走到无人处,一直压抑的王平才气愤道,指着皇宫的位置骂道:“老子不干了,昏君!” 卫东听罢,则是轻笑一声。 卫东日常以严肃板正著称,很少笑,也很少露出其他多余的神情。 今日他算是什么都体会到了。 瞧着自己的老上司在笑,络腮胡王平摸摸脑袋,疑惑道:“你都被贬职了,笑什么?” 卫东看了身边的王平一眼,用手指指了指他,笑道:“今后我就自由了,可以去干自己一直想干的事情了,能不高兴吗。” “练武?” 卫东点点头。 他的心愿一直在武道上。 这么多年若不是禁军大统领的职位,一直绊着他的手脚,让他脱不开身,他早就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没温衡什么事情了! 可是王平还是很气愤,骂道:“这世道越来越不是人待的,算了,过几日我也脱掉这身铠甲,反正这些年当官也当够了,不如回家开间酒铺,卖酒去!” 卫东将胳膊搭在年龄大自己一轮的王平肩上,挪耶道:“你不能,你还要继续为新的大统领倒尿壶呢。” 王平听罢,给了这小子一记白眼,就差动手了。 这么多年,就碰巧倒了那么一回尿壶,这小子算是忘不掉了。 逢事就要拿出来说一遍,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给他们几个倒?我宁愿以后不碰女人!” 王平把狠话撂在这里。 禁军由一位大统领,四位副统领为首。 其中王平占了一位副统领,其他三个副统领都是老油条,面和心不和。 卫东降职,那大统领只能从四位副统领中间选,王平是不指望自己能当上。 本来就和他们的关系处不到一块去,别说倒尿壶了,逢年过节说句好听的他都懒得说。 王平就是这样一个人,活的潇洒,不趋炎附势! 卫东见王平这样,不忍心再继续骗他,于是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王平听罢,一脸茫然,接着就是震惊,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 “怎么,你不信?” 王平摇摇脑袋,刚才卫东在他耳边说的话,和公鸡会下蛋是一个性质。 这敢信? “走,我家里有圣旨,不如一起去看看。” 王平嘴角颤了颤,鬼使神差地跟着卫东回家。 卫东屏退下人,连他最喜欢的小妾都没让跟着,二人来到卧房。 卫东指着床底下的位置,说:“在那下边,你去拿。” 王平下意识地反问:“你怎么不去?” 名义上,二人是上下级的关系,但私底下,由于王平年纪大,二人常以以兄弟相称。 但卫东指指自己的屁股,意思眼睛很明显,受伤了,不能乱动。 王平吧唧吧唧嘴巴,不情愿地趴下,伸手够进床底,摸了好大一会,才从床底深处摸出一个盒子。 拍拍膝盖上的灰,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王平抢过里面的明黄布帛,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确认一下大印。 这年头,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假的,圣旨也不例外。 卫东床底下藏有一张圣旨。 这事谁也不知道,如今,王平算一个。 卫东不忍禁军分崩离析,所以告诉王平真相。 以后他自己不在禁军,王平得在,他要帮忙看着禁军,皇帝需要这个头脑简单的汉子。 看完圣旨,王平愣在原地,一屁股坐在床上,他在回味自己刚才在路上,好像骂了一句“昏君”! 这话被皇帝知道,会不会收回这道圣旨啊? “怎么样,没骗你的吧,这一切都是陛下和我商量好的,禁军被杀,我被撤职,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卫东屁股有伤,只能站着讲话。 “为什么呀?” 王平还是不解,卫东大统领当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不干了。 别说钻研武道! 那都是骗人的。 “其一我醉心武道,其二就是京中出现了一位比我更合适的大统领人选!” “谁?” 王平想不出京中还有谁能胜任大统领。 武功既然要高,手段还得能镇得住四位副统领,还要是皇帝信任的人。 这京中,除开卫东,还有谁? “打幽州来的。”卫东只能提醒到这一步。 “陆云起?”王平立马想到这么一个人。 卫东点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王平又是忍不住指着皇宫的位置,大骂一声:“昏君!” 陆云起即将要担任禁军大统领! 这明眼人瞧着,皇帝看上人家了,想把人家圈在自己身边,好下手。 原来传闻不虚,皇帝一直想把陆云起纳入三宫六院。 陆云起在外,皇帝确实不好下手,可今后就不一样了,陆云起在宫中,和皇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两人以后……很难说…… “这两个字,以后不要再说了。” 卫东指的是“昏君”。 屋子里的两人关系好,但还没好到卫东完全不在意王平辱骂皇帝。 这要是放在几年前,卫东估计都已经翻脸。 王平看卫东这个样子,也不敢太放肆。 他把手中的圣旨重新放回盒子里,一时愁眉不展。 按照圣旨所言,卫东卸任是皇帝的意思,同时皇帝有意陆云起上位。 而且圣旨上还顺便提了一嘴,不让王副统领卸任! 原来这一切皇帝都能算到。 还算到自己会因为卫东的事情愤然离职。 “东子,陆云起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不好?” 既然不能违抗圣旨,王平这个副统领就得一直做下去。 以后他的顶头上司就是陆云起,空降来的上司,王平也有些担忧。 害怕自己的性子与她合不来。 卫东想了想,试着说道:“有幸见过两面,她,脾气很大!” 陪皇帝偷偷出宫,在朝圣书院见过那女人一面。 当时这女人可是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 那脾气,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除了脾气大呢?” 王平虽然不喜欢玩官员阿谀奉承那一套,但他还是希望打听清楚未来的女上司的为人如何。 要不然吃苦头的日子还在后边。 没有卫东相护,王平觉得自己活不过一个月,就自己这爱闯祸的性子,没一个上司是喜欢的。 “哎……她爹是不是咱们得老上司,陆召?”王平不等卫东说话突然说道。 卫东双臂环胸点点头。 陆云起是陆召的女儿,是他师父的女儿。 同时也是王平老上司的女儿呢。 “这我就放心了,陆统领的为人,我王平还是信得过,他的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王平是个大老粗,但他认死理,也认人! 陆召在时,可没少护他。 陆云起既然为陆召之女,想必不会太为难王平。 第332章 他终还是去了 盛大客栈。 天字一号房。 身段修长,身着紫衣的陆云起气冲冲回来时,前台贼眉鼠眼的胖掌柜犹豫再三,还是拦住她,往她手里递过一张纸条。 替人办事,他收过别人银子,自然不好糊弄。 旋即,陆云起一张盛怒的脸颊变的少许疑惑。 在内城,她认识的人可不多,能叫人给她递纸条的人就更不多。 等上楼回到自己的屋子。 青梧上前关好房间的所有门窗,确定隔墙无耳后,陆云起这才把手中的纸条徐徐展开。 纸条是个男人写的,别问什么,落款是上官竺。 大概瞄一眼字条上的内容,陆云起心情愈发疑惑,她看向身边的智囊青梧。 青梧接过纸条看罢后,开口平静道:“不如去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他说的地点在城外,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误了时辰。”陆云起有些担忧。 上官竺信上说,他有关于此次百花院邀约的重要情况汇报,但事关重大,不便在信中详说,所以约陆云起在城外的一座寺庙相见。 陆云起本不想搭理,眼瞧这天就要黑了,赶过去再赶回来,怕是时间会来不及。 到时童夫尧在百花院等不来人,拍拍屁股走人,那她向谁哭去。 “可上官竺毕竟是我们两家的中间人,他也是童夫尧的外甥。”青梧看了陆云起一眼,道。 陆云起一开始选择接近上官竺,一日还跟他宿醉未归,可不是念着小时候的旧情。 而是知道他和童夫尧之间的关系。 上官府没落,上官竺就跟着童夫尧混。 她既然像拿回巽山,少不了和上官竺打交道。 可如今已经知道巽山背后真正的卖主是童夫尧,上官竺只不过是挡箭牌,陆云起觉得没必要再浪费时间跟上官竺耗了。 “还有年初这几日,死士探查,童夫尧在家里并未外出过,安静地太过不寻常了。” 青梧又说明一个情况。 “这个时候上官竺来信,或是手里真的有重要情报。” “那就去看看?”陆云起试着问道。 “若小姐赶不回来,我就和徐彪先去赴约,稳住童夫尧。”青梧给陆云起吃下一颗定心丸。 打定主意,陆云起也不再多废话。 收拾一下便要下楼出城见上官竺。 此行跨越大半个城区,乘马车的速度太慢,陆云起决定骑马前去。 青梧则是留在客栈里主持大局。 若届时陆云起还没从城外赶回来,青梧就带着徐彪前去百花院赴约,怎么着也能拖到陆云起从城外赶回来。 陆云起走后不久,青梧便也离开客栈,在一处小巷子里召见躲在暗处的死士。 死士身着寻常衣裳,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走在街上就是个普通老百姓的模样,旁人绝不会多看他一眼的那种类型。 死士全部都是由徐彪一手培养,忠于陆家。 “去查,内城流行《三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青梧凭借令牌发号施令。 死士拱手得令,快速没入人流。 青梧身穿墨蓝色的干净衣裳,背手站在巷子里,看着街上人流如织,一时思绪恍惚。 她稍微眯起眼睛,在想在茶楼里的蹊跷事情。 年初这几日,都是姜佑陪着她去外边寻找合适的铺面,招揽人手,为开书铺做准备。 姜佑一日日的热情她都看在眼里,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但今日在内城偶然得知,《三国》已经面世,看样子已经卖的脱销。 也就是说在很久之前,姜佑就已经和内城的书铺有过合作。 小姐和自己在长安县,一时也不注意,不知道罢了。 那年初几日,他装的样子是给谁看? 这个问题青梧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她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姜佑并不知情! 但不管如何,这个问题她必须查清楚。 …… “姑爷人呢?” 不多时,青梧并未按照陆云起的要求,等在客栈,而是重新回到晌午歇脚的地方,那间茶楼。 提群走上二楼,只瞧见青葵和徐彪还在原来的位置听书。 姜佑却不见了踪影。 四处寻找未果,青梧这才走上前,询问徐彪。 青葵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一时惊喜道:“吖,你也偷偷跑回来了!” 青梧没理这憨丫头,她只想知道姜佑去哪里了。 “姑爷走了……” 徐彪在青葵面前并不想暴露身份,还是用憨厚的声音,傻傻地应道,时不时摸摸自己的脑袋。 青梧细凝柳眉,问道:“去哪了?” “不知道……”徐彪摇摇头道。 “你跟我出来,有话跟你说。”青梧指着徐彪,吩咐道。 青葵当面,有些话确实不好说,所以青梧直接命令徐彪出来说话。 憨丫头现正沉浸在说书的故事当中,想来不会跟出来。 就这样,二人当着青葵的面离开茶楼。 楼外,二人找到一处人流较少的拐角。 青梧还没问,徐彪就直接说道:“他去百花院见温衡了。” “小姐不是不让他去吗。” 陆云起离开茶楼时,曾说过一句话,原话是“今晚,你不必去了。” 这句话包含两个意思。 一个是姜佑今晚不必跟着一起去百花院,会见童夫尧。 还有一个意思是姜佑今晚不能去见温衡。 因为姜佑惹陆云起生气,陆云起有权限制姜佑的人身自由。 他不是一直都想去见温衡嘛,那好……我偏不让你去,让你骗我。 徐彪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一句:“小姐呢?你怎么没跟着。” 陆云起在外,身边必须有人,方才徐彪也是见青梧跟着,所以才没一根跟着不放,正好趁这次机会与姜佑说两句话。 可是现在,二人都在茶楼,那小姐身边岂不是没人? “一两句话解释不清楚,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他去了?” 陆云起去城外见上官竺,一两句话确实说不清楚。 青梧现在更想知道,姜佑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非要去百花院见温衡一面不可? 按照青梧对姜佑为人的了解,这人最是害怕小姐生气。 他又怎会冒着再次得罪小姐的风险,去百花院?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我让他去的,我觉得他之前和小姐坦白的那些话有水份。”徐彪实话实说。 话说,这天下哪里有什么鬼? 而且姜佑这厮竟然还说自己能召唤鬼差? 这不是胡扯,是什么? 都那个关头,小姐每句话跟他说的都是真的,他还拿这些话来糊弄。 徐彪只是气不过,当时从陆云起嘴里听到这些,他就想一刀结果姜佑。 可小姐不让,但心中气愤的种子已经埋下,徐彪一定要试试。 然后再杀了他! 青梧冷冷的一张脸蛋变得怒不可遏,她旋即愤恨一声,看了人流一眼,现在追回姜佑估计也来不及了。 她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说:“你……你以为小姐信他的鬼话吗?小姐也曾对我们说,姜佑戒心极重,想要收服他为我们所用,必须有所包容。” “说一两句谎话算得了什么!”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是小姐最厌恶别人骗她,就算小姐暂时原谅他,我可不会原谅。” 徐彪一生为陆家,先前是为陆召,如今是为陆云起。 他绝不允许自己的主子被人骗! “小姐惜他大才,你到底懂不懂?”青梧气的直跺脚。 怎么徐彪聪明一世,却糊涂这一时呢? 第333章 论进入百花院的方法 永乐坊,百花院。 身着淡色长衫模样的俊俏公子,身材挺拔地站在街上,叉腰望着百花院的大门。 俊俏公子心情没来由地一阵舒爽,他眯眼笑了笑,像个憨子。 有王德胜那味了(不会有人不知道王德胜是谁吧。) 门口接待各位贵人的皂衣,老早就发现门前这位俊俏公子,正一脸傻兮兮地笑着。 不过瞧姜佑并未有进去的打算,皂衣们也不敢上前多作打扰。 万一这位公子喜欢扮猪吃虎呢! 教坊司的地盘与其他世俗青楼的规矩不同。 这里可不兴姑娘们穿着裸露,露腿露胸,挥舞手帕出门拉客。 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 客人们既然想来,皂衣们举双手欢迎,因为赏钱自然少不了。 但里面的先生们欢不欢迎,谁也说不准。 这里面的先生傲着呢! 在门外瞧了一会儿,姜佑就准备进门去见他的温老大。 皂衣们见他终于过来,出于礼节问了一声好,然后叫他出示名刺。 哪知姜佑非但不出示自个的名刺,表明自己身份,还偷偷摸摸地小声对几个皂衣说道:“我可是你们温司首请过来的尊贵客人,你们小声点,别让其他人……” “兄弟们,咋办?” 还没等姜佑把话说完,一名皂衣就斜眼看向身旁的同伴询问意见。 第二名皂衣上下打量姜佑一眼,瞧他模样不错,就是太寒酸了,就说道:“这货还认识温司首呢?想来私底下做过不少功课,也算有心……” “初生牛犊不怕虎,看这货年纪轻轻,胆子却是不小。” 第三名皂衣也发表自己的意见, “打吧,还费什么话!”最后一名皂衣可没耐心,当即就举起拳头恐吓。 哪知姜佑非但不躲,反而挺起胸膛,把脸神了过来,还嘴硬道:“我看你们哪个敢打?” 众皂衣一看姜佑这样,反而不敢动手了。 其中一人上前道:“喂,你可知温行首多年不见客人!” 皂衣并未称呼温衡为“司首”,而是“行首”。 姜佑想了想,温衡好像对他说过这两个称呼的区别。 明面上,温衡是教坊司十二院,百花院的管事,大家都会尊称一声“温行首”。 暗地里,温衡是直属御前内卫司的首领,官场上的人都会称之“温司首”。 姜佑摇摇脑袋,并不知道温衡多少年不见客人。 “不知道,但你家行首叫我来见她,喏,我这有她的亲笔信。” 姜佑小心翼翼地从怀疑摸出一张对折的信纸。 这张纸被他保存的很好,今日也是为了防止意外,姜佑才把它带在身上。 他也知道,教坊司的地盘不是谁想进就进,所以带着温衡的亲笔信前来,以防万一。 这信是温衡派内卫司三十六天罡校尉,天速送过来的。 当时姜佑被七戒打出内伤,命留一线,是温衡来信说明情况。 在大理寺监牢里服下的百毒不侵丸救了他的命,还说正月十五有空见一面,具体干啥没说! 几位皂衣拿来信瞧了几眼,又摇头看了看姜佑,一时不敢确认。 说句实话。 姜佑这模样吧,确实是温行首喜欢的类型。 前几年都是这个模子,不过第二天早上都死翘翘了。 但这封亲笔信吧! 几位皂衣看罢,不敢确认。 他们就是看门迎客的低阶仆役,哪里见过温行首的亲笔书信。 所以他们还是果断地举起自己的拳头,恐吓道:“你比之前来招摇撞骗的,下的功夫只多不少,但是……” “我真的是受你家行首之邀,前来赴约的。”姜佑收回信,重新放回怀里。 放在这几个糟汉子手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说的跟真的似的,快滚,再不滚我们就不客气啦!” 皂衣们步步紧逼,举着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打下来。 他们也并非真的想打人,只是想把姜佑吓唬走罢了。 去哪里行骗不好,非得来百花院? 这里可是官府开办的青楼,里面享受的都是贵人。 若放姜佑这个身份来路不明的人进去,冲撞贵人,脸上抹黑的只有百花院的名声。 姜佑看几个皂衣来真的,也不好硬闯。 解释他们几个又不信,只好灰溜溜地退回来。 叉腰再看百花院的大门一眼,姜佑选择暂时离开这里,好汉不吃眼前亏。 路上,姜佑左勾拳右直拳,同时嘴里喃喃个不停:“等我成为行首的男人,就把你们几个扔到相公馆……” 指的是那几个眼瞎的皂衣。 既然正门进不去,姜佑决定去后门碰碰运气。 于是绕着百花院的院墙一直走一直走,直走到天黑。 暮色降临,上元灯会。 街上行人如织,小姑娘们打扮地花枝招展,汉子们也都换上干净的衣裳,妇人们手里提着花灯,跟着大部队游街。 京城的街道比白昼还要热闹。 姜佑停在原地苦笑一声,看了看手里刚才被塞的小花灯。 方才有个小姑娘看姜佑可怜巴巴,一个人绕着院墙,她于心不忍,就把手里的花灯塞给姜佑,还对这个好看的哥哥一笑。 姜佑不好拒绝,只好接过。 还别说,这花灯做的有模有样,是一对鸳鸯。 果然,好看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吃香! 提着花灯继续走,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姜佑看见了一扇半虚掩的门。 后退几步先观察一下,确定这里面就是百花院的地盘,姜佑才上前扣响大门的门环。 “咚咚咚……” 很久没有人回应,姜佑状着胆子推开门,走进去。 环视四周,院子里并未有人,反而有许多辆板车。 板车里摞着一筐一筐的蔬菜,这个季节,萝卜居多。 这里难道是厨房? 姜佑心里想到。 正想着,屋子里就有人推开门,情急之下,姜佑躲在一辆板车后。 “菜贩子,这价不对吧?怎么比往常贵了四成?” “我的大人呦,年初雪灾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几车新鲜蔬菜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收的,你们又要得急,我没有办法。” 贩菜的菜贩身材矮小,带着几个菜农从一旁的屋子里走出来。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身穿褐色衣裳的管事,管事是个中年人,二人正在做交接。 管事听菜贩解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把腰间的钱袋扔给他。 菜贩当即数了数,然后,眉开眼笑道:“谢大人赏,天色不早了,我们给大人把菜送进去吧。” 管事背手,看了菜贩带的几个菜农,都老实巴结的,也不像惹事的样子,于是招招手,叫他们进去送菜。 躲在板车后的姜佑一听,心里不由地大喜。 看样子,这批新鲜蔬菜是百花院采买的,即将要被送进院里。 如果能跟着混进去,那就好了。 姜佑背靠板车,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衣裳,旋即双手抓起地上的一捧泥土,往干净的衣裳上抹了抹。 弄脏衣裳还不够,姜佑还把头发弄乱,搞得跟鸡窝一样。 待领头的菜贩指挥菜农拉着板车,进院送菜的时候,因为天黑人数众多的缘故,也没人注意到混进队伍中的姜佑。 姜佑扶着板车,随一位年迈的菜农,在菜贩和百花院管事的注意下进入那道门。 期间老菜农还多看了帮忙的姜佑几眼,他们几个都是城外种菜的农户,今儿菜贩子把他们召集起来,拉着几车菜进城卖。 上元节进城卖菜,他们本也不愿,可年轻雪灾,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于是他们不得已推着板车进城。 “谢谢你啊,小伙子。”老菜农对姜佑表示感谢,把他当做是菜贩带来帮忙的人 “没事。”姜佑不敢抬起脑袋,只看着脚下的路。 第334章 又见天速 姜佑跟着送菜的队伍进入百花院,穿褐色衣裳的管事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前领路。 嘴上还一个劲地提醒:“眼睛看路,不要往其他地方看,这里的都是贵人,冲撞他们,你们就算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 菜农们都是老实巴交种菜的,被管事几句话就给吓住,推着板车跟在后边颤颤巍巍,眼睛哪里还敢乱看。 但队伍里一人除外。 姜佑自从进入百花院的地盘,他就在想如何脱身。 老跟着送菜的队伍可不行,若是被管事发现端倪,还会无端连累这些菜农。 百花院的布局很复杂,但还好在大理寺监牢里,温衡无意间对姜佑说过百花院建筑的格局。 这里楼阁林立,整座百花院更像是一朵牡丹形状。 靠近中间,最高的那一栋楼就是百花院花魁楼,温衡就住在那里。 “哎,谁砸我脑袋?” 中间位置,推着板车的一位菜农,正走着,突然感觉后脑勺被人用石子砸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捂住脑袋蹲下身子,扭头看看,意外发现脚下有一粒碎银子。 银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众人寻着他的目光去看,也发现了那枚碎银子。 队伍中一位满身都是泥巴的年轻人,手疾眼快上前几步,趁其他菜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银子捡了起来,同时嘴里说道:“不好意思,我的银子掉了。” 众菜农:“???” 脑袋被银子砸了一下的菜农当即就不愿意,心想我也不能被白白砸一下。 于是他大手抓住年轻人的领口,抢过年轻人手心还没捂热的银子,道:“胡扯,这分明就是我刚才不小心掉的。” 被菜农抓住领口的姜佑当即破口大骂:“你个无赖,这分明就是我刚才擦汗,抬袖子的时候,不小心飞出去的。” 说着就要重新抢回银子。 但白得一枚碎银子的菜农哪肯放弃,当即一挥胳膊,把弱不禁风的姜佑推倒在地。 姜佑倒地的动作极大,两条手臂往空中一扬,袖子中的碎银子跟天女散花一样,撒的到处都是,期中还夹杂几张银票。 姜佑这是为见温衡,把棺材本都赔了出去。 其他菜农看见,哪还顾得上照看自己板车里的菜,一窝蜂地全部挤上来,去捡地上的碎银子和银票,更有甚的,大打出手。 于是,原本就拥挤的一条路上,七八两板车横在路中间,菜农们奋力地往前挤,现场一时变的混乱不堪。 等管事想要制止时已经晚了,但百花院的管事也不是等闲之辈,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想要趁乱逃跑的姜佑。 “小贼,别跑!” 管事伸出手臂,隔着人群指着往后退的姜佑喊道。 不跑? 更待何时! 姜佑撒丫子就跑,很快就没入错综复杂的建筑当中。 待中年管事挣脱,追过来时,姜佑早没了人影。 他站在拐角处,看着路上结伴三三两两的贵人,一时扶额感觉事情难办了。 …… 姜佑逃脱菜农的队伍,躲在一处阴暗处。 把自己的仪容又整理一遍,衣裳上的泥巴算是弄不掉了,头发还好说。 看着满身泥巴,姜佑一脸的不高兴。 一会儿就穿这个去见温老大? “在那!追!” 姜佑刚把头发弄好,不远处就有一队皂衣看见姜佑,摩拳擦掌冲了过来。 姜佑心里骂娘,要不要这么快? 于是他撒丫子又跑,也是路上的人多,后面的皂衣不敢追的太猛,他们怕冲撞贵人。 三绕五绕,姜佑靠在一处墙边,大口喘气,同时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后边的皂衣。 在人家的地盘玩躲猫猫,他觉得躲不了多久,要尽快靠近花魁楼才是。 打定主意,姜佑就决定走,要是被皂衣抓住,然后被扔到管事面前,这人可就丢大了。 “咦?是你呀!” 一只脚还没踏出,正悬在半空中,姜佑就听见背后发出一声不解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身穿制式衣裳的低个子女人。 女人前凸后翘,唇色发紫,正靠在墙上,抱着胸好奇地从后面盯着气喘吁吁的姜佑。 姜佑脊梁骨一凉,冷汗直冒,艰难地偏过头,下意识地开口道:“天速?” 女人点点头,然后凑上前往姜佑身上闻了闻,然后掩住口鼻,极为不喜道:“你掉进粪坑了?” 姜佑摸摸脑袋尴尬笑笑,面皮僵硬。 “我,我……” “快,在这里……”姜佑迟疑时,从不同方向追来的皂衣已经把二人团团围住。 “大人,这小贼闯我百花院!”有皂衣指着姜佑贼人,对天速说道。 姜佑看自己无路可退,尴尬笑笑。 天速摆摆手,叫皂衣们干嘛干嘛,这里有她就行。 皂衣们看了姜佑一眼,愤恨一声,只好悻悻退下。 待众皂衣们退下,姜佑胸中悬着的一口气才重重吐出。 “你这是想见司首大人?”天速皱眉,挑衅似的问道。 姜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抿抿嘴唇点头道:“是。门口的那几看门的不让我进来,我又跑到后门,想办法才混进来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可是不曾想到百花院的人动作有这么快。 快到他几乎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天速招手,叫姜佑跟着她走,看方向正是花魁楼。 “内卫司的地盘,岂是你想进就进?今日还好我在院里,方才管事来报,说是院里溜进一个小贼,原来是你。”天速一边走一边说。 跟在天速身后走,姜佑发现这个女人身材是真的好,不过她话里多少带点轻蔑的意思,若不是她,姜佑就死定了。 “我就是想见温司首一面!”姜佑实话实说。 “见司首干嘛?”天速又问。 姜佑低头跟在身后,不语。 良久不见回答,天速回头看了男人一眼,轻笑一声。 一只手臂弯在脖子后,好像在舒展身体,她继续说:“今儿,司首可没空见你。” 姜佑奇怪,说好了今日想见,怎么就没空? “为什么?”他声音不由地大了几分,有些着急。 天知道他盼这一天盼了多久,如果今日不能见到的话,那还要等多久! 在前领路的女人没多作解释,只是说:“我先带你去洗个澡,身上臭烘烘,就算司首想见,你也不愿意这个样子去见她吧。” 姜佑摸摸脑袋,无地自容。 “司首今儿晚上有客。”天速说明缘由。 照她的预估,温司首估计今晚抽不出空,见她的小家伙儿,看看明早还有没有可能。 第335章 汪家大公子 不多时,二人来到一处僻静小楼,这里不对外开放。 百花院既是教坊司的地盘,同时也是内卫司的老巢。 天速作为三十六天罡校尉一员,在百花院找到一处歇脚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难处。 叫伺候的人打来洗澡水,全部倒进半人高的木桶里,天速指着姜佑命令道:“进去。” 姜佑也不眼生,三下五除二脱去外衣。 不过中途他发现身边身材妖娆的女人,眼睛都没离开过自己的身子。 一时疑惑,扭头问道:“我洗澡?您就这么看着?” 被人发现,天速抬手用指尖揉揉自己的唇,轻笑一声,拍拍姜佑的肩,好笑道:“大姑娘,还怕被人看?” 姜佑双手拢住身上的衣袍,往边上躲了躲,总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馋自己身子。 虽然天速年龄不大,身材也好,模样也不差,但姜佑对这个威胁女人并不感冒,很甚至有些想远离她。 “要不您还是回避一下?” 天速嘴角上扬,往前走两步,将上半身贴在姜佑怀里,小舌从嘴里探出,舔了舔嘴角,手儿顺着姜佑的肩膀往上,摸了摸他的脸颊,口吐香气:“好,就听你的。” 待天速走出房间,姜佑忍不住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活这么久,第一次被女人勾引,这滋味……可不好受。 天速走后,姜佑为了以防万一回身把把门栓拉上,确定屋子的窗户也关严实后,这才脱光衣裳跳进木桶里,把身上难闻的味道洗了洗。 木桶里飘着花瓣,香气逼人,姜佑全身跑在木桶里,一边洗一边看房间布置,这里应该常有住。 因为烛台上蜡烛的蜡油积的很厚,还有房间里很干净,桌子上一尘不染,就连床上的被褥也码的整整齐齐。 看样子屋子的主人应该是一个爱干净,同时也爱熬夜的人。 或许这里就是天速在百花院的房间也说不定。 将身子洗干净,姜佑随手取过边上一套干净的衣裳,穿在身上还挺合身,是一件绯色袍子,袖子上还绣有云纹。 做工精细,连布料都是新的,似是早有准备。 没多想,姜佑穿好衣裳重新打开门,发现天速就站在门口,耳朵贴着门缝。 “你偷看我洗澡?” 天速没好气白了这小年轻一眼,推他一把进入屋子。 二人来到边上茶室,说是茶室,不过是几张椅子连带着还有煮茶的地方。 天速轻门熟路地翘起二郎腿坐下,招手拍拍身边的空位置,示意姜佑过来坐。 姜佑看着椅子上身着制式皮夹,前凸后翘的女人,一时摇摇头,凝眉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天速瞧姜佑是个聪明人,也不多绕弯子,她盯着姜佑的眼睛说道:“今晚,能救温衡的只有你!” 她并未称温衡为“温司首”,而是直呼其名,想来发生了大事。 姜佑一惊,顿了半晌才回过神,着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天速从姜佑脸上看见让她满意的表情,一个人着急莫过于此。 她暗自点点头,想来这人她找对了。 于是天速实话实说,道:“今儿上元节,院里来了几位大人物,温衡得亲自陪着,你也知道,男人来这个地方不占点便宜,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说罢,天速还剜了姜佑身上某个突出部位一眼,极尽厌恶。 “不能吧。” 姜佑觉察到天速话里的漏洞,皱眉道。 这里好歹也是内卫司的老巢,温衡更是内卫司的司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算身处百花院身不由己,但凭借温衡的官阶和名声,哪个不要命地敢乱来? 怎么听天速的话,感觉今晚温衡,要被几个大人物合伙欺负了不成? “好机敏的小子。”天速看姜佑,越看越喜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佑从远处搬来一张凳子坐下,和天速面对面。 天速抿抿紫色妖娆的嘴唇,抬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她微微扬起脑袋,轻笑一声:“司首今儿不在院里,派我来接待你!” 姜佑撇着嘴角,冷笑一声:“您嘴里有句实话吗?我是该信哪一句?” 人说谎时,眼睛通常不敢与人直视,天速现在也是,眼睛正瞧着屋顶说话。 就算姜佑直言戳破她,她的眼神也不敢落在姜佑的脸上,好像在回避什么。 “信不信由你!”天速嘴硬道。 “你带我去花魁楼,我要亲眼去看看。” 姜佑看天速执着,也不想在这里和天速浪费时间。 他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他得趁陆云起办完自己的正事之前回到客栈。 要不然,陆云起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他呢! “我凭什么带你去?”天速重新看向姜佑,反问道。 她也发现自己说谎的水平不怎么样,还是去外执行任务简单些,不用洞察人心,武功能解决一切问题。 一句话把姜佑给问住了。 是啊,天速凭什么带他去? 若不是天速,姜佑混进来被皂衣抓住的事情,还不知道最后怎么解决,天速也算他的救命恩人。 “你又不说实话,你让我怎么办?” 姜佑摊开双臂,干脆站了起来,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天速不语,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屋子里的烛火很暗,暗到天速看不清姜佑脸上的表情。 他是真想去见温衡,还是只是去看一眼?只一眼? 天速死死地盯住姜佑,她很矛盾,这句话也真的很矛盾。 她心里很纠结,她不知道姜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速比温衡的年龄大两岁,她看着温衡一步步成为内卫司的司首,坐上那个无数人遥不可及的位置。 别人只看到温衡身为女子,在人前显耀,但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这些年温衡真的很不容易。 她也只是个从小就被人抛弃的姑娘! 一个可怜姑娘,从小无依无靠…… 天速想给温衡找一个依靠! 以前温衡只是说:要男人有什么用?有我的刀快吗? 温衡坚信,她的刀能荡平天下事,也坚信刀是能代替男人的东西! 事实也正如此! 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位置越坐越高,能掌握的事情就越来越少! 女子在官场走不了太长久! 温衡说自己不需要别人,那个时候,天速只是笑笑不语,可直到那次,温衡竟然亲自写信,让自己给带过去。 也是那个时候,天速就已经知道,温衡不再是以前那个冷若寒蝉,杀人如麻的温衡。 她开始对一个男人关怀,即使只是写了一封信。 天速并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但已经不重要了,写信这个行为已经表明温衡的心思。 温衡的心不再全部属于内卫司。 一个人悄然走进她的心里,她即使再否认,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但身为温衡能说的上话的几人之一,天速就有责任在此之前,给温衡把把关! 温衡很美,惊心动魄的美! 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得住不多看她两眼。 天速怕姜佑也是这样的男人,他只是想多见温衡一面,一面而已! 遇到困难,他会不会退缩? “若你迟疑,我便杀了你!” 天速情不自禁握紧拳头,咬紧牙齿恶狠狠地盯住姜佑,自顾自地说道。 姜佑疑惑,刚想说话,又闻:“温衡有难,要你去救,你去不去?” 天速说话时,右手两指间已经出现一颗玲珑剔透的小巧玉石,她曾以玉石百步外贯穿活人头颅。 她骄傲的不仅是她的速度,还有她的一手暗器使的出神入化。 连温衡现如今使的银针,都脱胎于她的投掷玉石之术。 “你去不去?” 天速前凸后翘的身子已经直起来,指间的玉石被她夹的很紧,或是下一刻她从姜佑嘴里听不到满意的回答,就会从指间迸射而出一颗玉石。 在姜佑眨眼的间隙,就会贯穿他的眉心。 姜佑在时间最后留下的,只有一道漂亮的血花! 姜佑喉结蠕动,下意识地嘴唇蠕动,答道:“去!”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以往每次答应旁人的要求,总会思虑再三,找出最优解。 但这一次,他从天速略微紧张的神情中瞧见了这个女人对温衡的关心! 怕是温衡真的遇到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长话多说,汪家大公子今日带着一帮人,前来百花院闹事,温衡亲自接待,如今就在花魁楼。” 天速默不作声地收起指间玉石,她站起身子,向姜佑说明情况。 她的话并未全部都是谎言,她今日接到的任务就是接待姜佑。 只不过温衡的要求是让他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等她抽空回来。 可天速知道,汪家大公子是个怎样的人,温衡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她想要姜佑去试试。 若成了,证明姜佑有点本事,温衡之后也不会再受委屈。 “汪家大公子?那是谁?” 姜佑并不认识什么汪家大公子,这京城人口百万,他初来乍到,才能认识几个人? 不过听天速口吻,这汪家大公子在京城应该有权有势,泼天的权势,大到连温衡都不得亲自作陪。 第336章 再见崔儒 “汪大少爷,许久不见,幸会幸会!” 百花园花魁楼门前那一亩三分地,如今站了许多人。 鬓间插花的年轻公子哥居多,也有大腹便便的中年汉子,无一例外,他们都在这上元佳节好生打扮了一下。 汪其文闻言有人叫他,便撇眼打量凑上前的公子哥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不屑道:“是哪阵风,把国舅爷给吹过来了?” 他记得,今日请温衡出山宴客,自己可没请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国舅。 听说国舅范志阳年前的时候,不知怎的,得罪了薛生。 被朝圣书院除名,就算他爹到陛下面前去哭闹,陛下也没松口。 范志阳被书院除名,算是断了这位官二代的仕途。 最近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干嘛,听说他爹给他另找了生路,准备送他去边疆军中镀镀金。 文官这条路走不通,他范志阳只好走武将这条路。 不过这眼瞧着就要去军中,怎么今儿,偏不巧出现在自己的宴会上? 身穿月白色儒衫,手里盘着两颗核桃的汪其文正在奇怪。 范志阳也深知这位内阁首辅的大孙不好惹,也便没多说什么话。 他今日也是碰巧听闻汪其文请到温衡出山,这眼瞧自己就要去边疆历练,去之前,他想要过来掌掌眼。 温衡什么人? 出山一次颇为不易,范志阳也就是过来凑凑热闹,瞧一瞧狐媚子温衡的本事。 “汪大少爷客气了,还能有哪一阵风能把我吹来?我就是碰巧今日在百花院,方才瞧见您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我叫您,您没回我,我就跟过来看看。”范志阳略显拘谨地应道。 范志阳在别人面前可以趾高气扬,但在汪其文面前他可硬不起来。 他就是个好吃懒做,喜好享受的纨绔子弟,但汪其文不一样,人家出身高也就算了,更令人羡慕的是这人还有真本事。 是京中有名的才子,两年前屈居探花之位,如今在朝中为官,只不过高扬一些罢了。 人家才是人生赢家! 瞧范志阳阿谀奉承的样子,汪其文心里暗笑,他摆摆手没说什么,只是上前询问花魁楼前的丫鬟,问道:“何时叫我们进楼?” 丫鬟福福身子,低头不敢看汪家大少爷,小声道:“行首说亥时一刻。” 汪其文听罢,抬头瞧瞧天色,月亮倒是挺圆,可距离亥时一刻还有段时间,一时烦恼不已。 大好时光,可不能等在楼前给浪费了,于是汪其文又问门口侯着的丫鬟,道:“你家行首是在梳妆打扮?” 温衡半个时辰前在二楼探出半个脑袋,瞧一眼楼下情况后便再没露过面。 今晚温衡出山宴客,想来会好好打扮一番。 丫鬟低下脑袋,楚楚可怜的模样道:“奴婢不知道。” 汪其文气不打一处来,手中的核桃越盘越快,就要硬闯进花魁楼去见温衡。 丫鬟阻拦,他就一胳膊把丫鬟掀翻在地。 在众人惊愕目光中,汪其文孤身一人闯入花魁楼,面见温衡。 底下众人皆窃窃私语。 “汪大少爷这也太不理智了吧?” “你懂什么,今日清温衡出山本来就是人家组的局,看见咱们身后那几个胖子了吗,可是礼部的……” “怪不得温衡会答应,懂了……” …… …… 同一时间,同一片月色下。 陆云起站在一处小楼门口,用手掌抚住自己上下起伏剧烈的胸脯,闭起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 待气息喘匀,她才推门进去。 一推门,她瞧见威猛大汉徐彪正靠在廊道尽头假寐。 陆云起刚从城外驾马飞驰赶回来,多多少少迟了一刻钟。 青梧正在里面装腔作势,尽量拖延时间。 陆云起平缓心情,一步一步走过幽静深邃的廊道,最终走到那扇门前。 她偏头看了徐彪一眼,徐彪此刻也已经睁开眼睛,向她点点头。 意思是人就在里面。 陆云起再呼出一口气,由徐彪出手,替她推开那扇门。 屋内烛火闪烁,小案烛台后,身材略显臃肿的童夫尧一大把年纪,抚着花白胡子,只身一人跪坐在小案后。 而青梧正在据理力争着什么,二人见陆云起回来,神情不由地一变。 青梧神情变得安定许多,她闭嘴缓缓起身,跪在门口给的陆云起脱鞋。 而童夫尧那有些不耐烦的神情,自从看见门口那个女人那一刻起,就变的玩味起来。 陆云起脱掉鞋子,踩在软席之上,上前进几步跪坐在童夫尧对面,然后堂而皇之地将手中马鞭扔在小案上。 “啪嗒——” 一声,原本寂静的屋子里出现声响,童夫尧没忍住摇头瞧了陆云起一眼。 “上将军看样子这是出去了一趟……” 童夫尧从喉咙中挤出声音,略显沙哑沧桑,他那浑浊的一双眼睛中散发几缕余光,眼角皱纹很多,印堂发黑,看样子这些日操心很多。 陆云起晓得他为何面色不好,这一切还要拜胯下战马乘风所赐,若不是乘风警觉,出于习惯往后撅了一蹄子,童夫尧的独子现如今也不会还躺在床上,靠汤药续命。 虽然童集的命是保住了,但日后能不能站起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还难说的很。 身为老父亲的童夫尧自然为儿子操碎了心。 “去见了上官竺。” 陆云起表情淡然,略显轻松地说道,并未有任何隐瞒。 她来之前是去见了上官竺,要不然也不会晚了一刻钟。 在城外,她见到上官竺,上官竺出于年少时候的交情,对她言说了童夫尧的计划,叫她不要赴约。 这摆明就是一个陷阱。 陆云起本来想骂上官竺一顿,骂他为何丢了上官家的骨气,替童夫尧做事? 但最终还是没骂出口,只是向他表明今后两人情谊一刀两断。 也算还上官竺今日的提醒。 他本性并不坏,只是误入歧途。 听到陆云起误了时辰是因为去见了上官竺。 童夫尧玩味笑意的脸色渐渐浮现一丝阴沉,或许他心里早就把上官竺打入十八层地狱。 “没用的东西,果然,狼崽都是养不熟的。” 童夫尧低声骂道,却狠狠剜了对面的女人一眼。 他没办法立即对上官竺进行责罚打骂,只能这么做以泄心中愤怒。 “既然你都见了上官竺,咱们两家也不用绕弯子了。” “当然。”陆云起微微笑道。 然后她说:“把巽山给我,我可以饶你一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童夫尧听罢哑然失笑,不曾想到对面的姑娘这么单纯,回应道:“咱们可是白纸黑色签过合同的,你还差几万两没给呢?” 哪知陆云起慢慢地从袖口中掏出一卷契约,在面前的小案上徐徐展开:“这是我和牙行签的合同。” 说完,她又从另一只袖口里拿出相同的契约:“这是我见上官竺时,他给我的,他跟牙行签订的合同。” “据我所知,你当初买下巽山,为了不引起我的注意,把巽山过继到了上官竺的名下,也就是说,现在上官竺是巽山名义上的主子,我现在手握两份合同,既使卖家,也是买家。巽山归属问题,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云起笑的很灿烂,她不过是想拿话试试童夫尧,没想到他立马就承认了。 “若是上官竺还跟着你,为你效力,我确实要还那几万两的债务,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手握两份合同,巽山跟你一枚铜子的关系都没有。” 童夫尧闻言,心里再一次狠狠地咒骂上官竺。 真是狗娘养的东西,临了竟然叛变。 “哼,一个小小的巽山而已,你果真以为我童夫尧就这点本事?” 童夫尧扶着小案,一张苍老的面容变得怒不可遏,或是下一刻就要张开血盆大口冲过来。 陆云起依旧不惧,往后咧咧身子,并不是害怕童夫尧,而是嫌他口臭。 稍掩口鼻,陆云起皱起眉头不喜道:“您老也是一部大佬,为何说话这么臭!” 童夫尧嘴角抽搐,这间隙让他平静下来,慢慢恢复原状。 “有人要你的命!你也别怪我……动手!” 老头子不再选择浪费时间,直接让跟过来的人动手。 哪知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房梁有位剑仙飘飘然落地,把剑架在陆云起的脖子上。 不过陆云起还是很警觉地起身,四处张望。 根据情报消息,童夫尧可没意思在这里就要自己的命,而是要等到自己去京郊四营任职之后。 环顾四周,陆云起并未发现危险,不过下一刻她猛地抬头,意外发现房梁上躺着一个人。 那人儒衫,一条腿弓着,手里还捧着一卷书读得津津有味,只是看不清正脸。 “你是?” 陆云起抬头望着房梁上,把自己气息藏的很好的儒衫年轻人,问道。 同时她尽量把青梧护在身后,与此同时徐彪也冲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盯着房梁上的年轻人。 童夫尧也已经站起来,他退后几步和几人拉远距离,狞笑道:“崔儒,还不动手,等什么呢?” 第337章 嫁祸于人 躺在房梁上看书的崔儒只觉耳边聒噪,他往下瞥了一眼,道:“别急,等本剑仙看完这一章。” 然后崔儒就不管童夫尧的命令,继续躺在房梁上看书。 与此同时,徐彪已经护送青梧退出屋子,以免接下来的打斗伤到这位智囊。 徐彪再进来时,用身子堵住门口,防止童夫尧逃跑。 身材略显臃肿的童夫尧看崔儒久久不动手,有些着急,他指着房梁上的崔儒骂道:“本官是白养你的吗?你给本官下来!” 崔儒还是没回应,只是用翻页的声音表示抗拒。 底下的陆云起翘起嘴角笑了一声,见屋内暂时没有危险,她就让徐彪出门侯着。 这么做,自有她的用意,她怕童夫尧在楼外还安排了人手,她想徐彪一人拦住楼外童府护卫,屋内的人她自会解决。 “童大人,看样子,你是想杀了本将军啊?”陆云起盯着童夫尧的眼睛,问道。 这个时候,童夫尧见已经撕破脸皮,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退到墙根安全位置,右手摸到一个花瓶拿在手里,用来防身。 “杀你,本官可没兴趣杀你,是有人让你死,本官只是代劳!” 陆云起听罢,脸色一冷,逼问道:“谁让你杀我的?” 童夫尧哑然失笑,身子一阵接一阵地颤抖,很癫狂的样子。 “杀你的人多了去了,陆召的女儿,谁不想杀?” 童夫尧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然后把手中花瓶朝陆云起丢了过去。 陆云起并没有闪避,而是从空中拦住花瓶,连给它碎的机会都没有。 她需要时间来审问童夫尧,他背后还有谁在指使他? 花瓶一旦落地,发生的声响,必定会引起百花院的皂衣们前来查看情况,所以陆云起没躲只是接住花瓶,然后把无辜的花瓶摆在自己脚边。 一击未中,童夫尧慌忙地搬起身边其他的摆件砸过去。 到底是年迈,胳膊腿老化的缘故,扔东西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小,陆云起接的一次比一次容易。 到最后,童夫尧身边已经没有东西可以扔,他把目光又转向房梁上的崔儒,大声吼道:“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崔儒见时机差不多了,从口中轻呼出一口气,身子轻盈落地,把书卷卷起起来插在自己腰间。 然后慢慢悠悠地伸出二指,对准陆云起,轻声道:“我奉命来杀你,速速束手就擒!” 这般儿戏动作童夫尧看在眼里,直呼上当。 背后的大人怎么就派这么不靠谱的一个人来帮自己? 于是他扯嗓子骂道:“你是想用指头劝降她吗?拔剑呀!” 崔儒没好气地叹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并未听从童夫尧的指挥,拔出他不离身的剑。 依旧用指头对准陆云起,正经道:“快快束手就擒,要不本剑仙就要动手了。” 陆云起这个时候,终于看清崔儒的真面目。 他年岁不过二十上下,年轻的很,又身穿儒衫,书生气十足。 她是听说过剑仙崔儒的,传闻此人年轻轻轻就继任剑仙名号,一手剑术大成,无人敢轻视。 常年排在江湖高手榜第三的位置! 看崔儒并未有动手的意思,陆云起也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只是拱手道:“剑仙崔儒,久仰大名!” 崔儒立马笑嘻嘻地回应,拱手道:“上将军陆云起,久仰久仰!” 童夫尧躲在墙角,看二人再说下去,都快互吹对方的马屁了,气的他脸色发抖,上前推搡崔儒:“还不动手?” 崔儒不喜,回头道:“急什么?本剑仙在此,还能让她跑了不成?” “大人的命令是尽快结果她!”童夫尧强调道。 “在这结果她,咱们两个都脱不了干系!”崔儒解释道。 童夫尧一想也是,可转念又一想,背后大人权势通天,陆云起只要死了,在哪里死都一样。 “本官命令你,快杀了她!” …… 崔儒没动,站在原地很生气的样子,他最烦别人命令他做什么。 童夫尧看出崔儒脸上不喜神色,一时犹豫。 他也知道这些江湖客性子古怪,阴晴不定,请他们做事,得拿出十分的诚意来。 于是他强压下心底的愤怒,长出一口气,摊袖一拜,恭敬请道:“还请崔剑仙出手,结果此人,我们也好回去邀功!” 崔儒这才慢慢点点头,不过对面的陆云起好像知道了什么,她退后半步,伸出手喊道:“慢着,我还有话要说。” 童夫尧瞧罢,思虑一阵,崔儒在场,量她陆云起也跑不掉,且看她还有何话说。 “说吧。”童夫尧大发善心。 陆云起将双手负在背后,挺高胸膛,作将军模样平静说道:“据我所知,你是想借我去西郊四营练兵的时候,伙同一位校尉,密谋害我,现在又为何在这里杀我?” 童夫尧瞳孔一震,歪着脑袋,嘴巴微张不敢置信。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 陆云起故作轻松,脸上表情淡然,又说:“我就是想知道,他应许你什么好处,让你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杀我?” 童夫尧稍微眯眼,脸上的肌肉在一下下的颤抖。 或许自己和那位大人都错了,陆云起不是那么好杀的。 “动手!”童夫尧喝道。 不再想浪费时间,命令崔儒动手。 崔儒得令,抽出佩剑直刺。 只不过长剑出鞘,寒光一闪的瞬间,童夫尧下意识地闭眼。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崔儒竟然把剑指在他的咽喉处! 寒气沁人! 童夫尧瞳孔猛的一震,喉咙发凉,想要说话,却被被长剑指着不敢有任何的大动作。 场上戏剧性的转变,让童夫尧一时心中疑虑! “你不是大人请过来帮我的?” 童夫尧阴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在屋子里响起,他立马明白过来。 崔儒从出现到答应自己杀人的请求,这位自视清高的剑仙都没有一丝迟疑,而自己也没向大人求证过。 于是就被崔儒钻了空子! 直到今日! 崔儒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他举剑侧身对着童夫尧,用剑指着他的喉咙。 轻笑一声:“怎么不是?我就是过来帮你的!” 童夫尧不禁冷哼一声,目光偏向远处的陆云起,而她此刻也已走上前。 “上将军真是好手段!” 陆云起默默看着这一幕,从崔儒拿两根指头对准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是宫里那个人安排的。 这很符合他的性子! 用指头作剑,也是二人小时候常玩的把戏! 自从知道崔儒跟自己是一伙的,她就需要表演下去,因为她想知道童夫尧背后的大人是谁? 陆云起没有回答童夫尧,他就继续说,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们敢杀我吗?就算如今我落在你们手里又何妨?” 陆云起看了崔儒一眼,询问怎么办。 童夫尧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敢在这里堂而皇之地杀他,童夫尧在朝中为官,是工部侍郎。 就算知道他要害自己,陆云起也不敢孤注一掷地报仇。 有太多太多的不可控因素,童夫尧杀不得。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从他嘴里撬出点真材实料。 瞧陆云起迟疑,被逼到墙根位置的童夫尧旋即哈哈大笑,眼角皱纹堆起,眉毛也是一颤颤的。 或是很久,他都没这么笑过。 激动时,还忍不住咳嗽两声。 他一手扶着自己的老腰,一手拍着自己的胸口,脸上笑意十足。 他就这么看着面前两位年轻人手足无措的样子,狞笑道:“本官承认,你们差点就把本官骗过去了,但是可惜……” “你若现在说,我还能饶你一命!” 陆云起继续嘴硬。 说罢,童夫尧伸出手指着陆云起癫狂道:“就你?一个女娃娃罢了,你忘了你爹当初是怎么被我们赶出京城的?” 童夫尧眼里尽是嘲弄笑意。 她老子都没斗过京城勋贵,她一个女娃娃,凭的又是什么? 他承认,陆云起比她爹有脑子,但也只限于有脑子。 有时候,聪明并不能解决一切,还需要一代一代地积累。 京城水深,不是陆家能撼动的! “哦,忘了告诉你了,你爹误入龙床,其实不是你爹醉酒……” 话未说完,某人的瞳孔剧烈地睁大,薄薄的两片唇上下颤动,鼻翼剧烈地张开,连睫毛都在颤动。 这个身材修长的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她不管什么,一拳砸在童夫尧的鼻梁上。 当即鼻梁断裂,两股鼻血流出。 童夫尧被剧烈地疼痛打翻在地,捂着自己的鼻子哀嚎个不停,哪里还有刚才嚣张的样子。 陆云起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今天,她没从童夫尧嘴里问出背后那个大人是谁? 可她从童夫尧嘴里,无意间流露地关于陆召当年的事,感到震惊! 也是,陆云起摇摇脑袋,她明白了。 陆召当年虽然跳脱,但也不可能主动上龙床,和皇帝的妃子…… 可熟悉实情的人都说,禁军统领陆召,当年主动勾引皇帝的妃子,致使陆家…… 想到这,陆云起双手死死地揪住童夫尧的衣领,凭蛮力把他提了起来,发狠道:“说,当年到底怎么一回事?” 童夫尧满脸是血,惨笑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哈哈哈哈……” 然后他就癫狂地笑起来。 “说!”陆云起怒发冲冠。 或是下一刻就给童夫尧的鼻子再来一拳! “我劝你们尽快放了我,杀又不敢杀……”童夫尧一副滚刀肉的样子。 崔儒见此情形,一把拽开陆云起,将剑横在童夫尧的脖子上,逼问:“说,当年真相!” 他并不像陆云起那样生气,反而十分镇静,他在完成皇帝交代的任务! 童夫尧眼眸中映着一张清秀的脸庞,还是笑道:“皇帝小儿,应许你什么好处……来给本官说道说道。” 崔儒眉头一松,并未回答童夫尧的话。 同时他感叹这些官场的老狐狸还真聪明,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自己是皇帝的人。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崔儒指的是自己。 “你?” “知道除夕夜,那封喉的禁军是谁干的吗?” 崔儒用轻松的口吻说出这句话时,童夫尧的脸上终于不再有笑意。 除夕夜,出宫送菜的禁军被杀,这事虽然被皇帝有意压下,但风声还是泄露了出去。 童夫尧也知道这事,当时他还在笑:笑世间有人睁开双眼,杀禁军,下皇帝的面子! 他也在猜,是谁敢在宫门口杀禁军! 第一个念头就是背后的大人,但想想大人手上好像没没有这等武功高强的人。 第二个便是那些江湖客,有传言正是崔儒杀的! 卫东也在追查,但就是找不到崔儒的人。 期限一到,卫东竟然被皇帝卸职,成为白衣! “你!” 童夫尧看着崔儒,崔儒同样也看着他。 二人四目相对,童夫尧眼里多的是不可思议,而崔儒眼里则是轻松淡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童夫尧心里突然升起一股警觉。 活了这么多年,童夫尧对危险有种与生俱来的第六感。 他觉得崔儒告诉自己这些,肯定有他的用意。 崔儒唇角上翘,淡然一笑:“当然杀你啊。” “临死前,告诉你真相,让你瞑目。 “我杀禁军是陛下的意思,现在世人怀疑是我杀了禁军,而我现在替你做事,你说世人会不会认为是你,是你童夫尧要杀禁军,要挑战君威呢?” 童夫尧脸色一僵,鼻中的鲜血还在流个不停。 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恐惧,他当即喊道:“你们想嫁祸给本官?” 崔儒杀禁军,他现在名义上是又是童夫尧的人,若是事发,世人会怎么认为? 一个江湖客好端端的杀禁军干嘛? 是童夫尧指使的! 世人会这么认为。 “怎么,现在考虑说出当年真相了吗?”崔儒威胁道。 童夫尧的眼睛有些刺痛,心情也一落千丈! 怎么会这样? 凭借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他们不敢杀自己,可是崔儒的一番话,把白的颠倒成黑的! 那自己就是必死之局! 童夫尧咽了一口唾沫,依旧嘴硬:“你们不敢杀本官,就算你们嫁祸我,本官背后的大人也会还本官清白!” 崔儒听罢,很显然已经没有耐心。 在陆云起的注视下,崔儒手腕稍动。 扁平切口出现在童夫尧的脖子上。 崔儒退半步,童夫尧眼睛睁得很大,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一手血迹! …… ps:说明几点: 一,童夫尧是傀儡,他背后还有人,待查! 二,崔儒杀禁军是皇帝授意,就是为了嫁祸童夫尧,为陆云起报仇。(皇帝也在追查当年陆召的事情) 三,陆云起从童夫尧嘴里听到,陆召当年给先帝戴绿帽子不一样的说法,从而产生怀疑。 第338章 花魁楼 一刻钟后,墙脚位置瘫软的童夫尧停止身体的抽搐。 从他脖子一处细小伤口处流出的鲜血,把地面染红一大片。 崔儒掌握着最精妙的杀人技法。 他轻松抹了童夫尧的脖子,童夫尧最后的时光连声音都没能发出。 不是他不想发,而是不能。 他就那么窝在墙角,捂着脖子上的伤口,瞪大眼睛为他背后的那人永远保守秘密。 其实他有动摇过,可若说出秘密,他会死的更惨,连家人也会惨遭无辜牵连。 崔儒一袭儒衫飘飘,将长剑收回剑鞘中,他打量自己身边还在震惊中的陆云起。 他也知道陆云起震惊的不是童夫尧死了,而是在震惊童夫尧死前的那一番话。 “结束了。”崔儒淡然道。 “你为何要杀了他?”陆云起抬眼望着身边的年轻剑仙,一时疑惑。 崔儒没多作解释,只是说道:“问不出什么话,杀了最省事!” 听到这般回答,陆云起想想也无可奈何。 是啊,从童夫尧嘴里问不出什么话,杀了更加省事,可随即新的问题又出现。 “你怎么办?”陆云起重新看向崔儒。 他杀了人。 “还能怎么办,留在这里等百花院的人发现呗。”崔儒说的轻松。 他好像完全不在乎他今后再也无法在阳光下行走。 因为他杀了禁军,也杀了朝廷命官! 就算他是皇帝的人,那也要被官府通缉! “对了,在此之前,本剑仙还要打晕你。”崔儒看向陆云起,这是最后一步计划。 这样才能真正地嫁祸给童夫尧! “为何不是本将军擒住你,等待被人发现呢?” 陆云起并不想自己被人打晕,她提出另外一种可能。 崔儒往后仰仰身子,不满道:“本剑仙武功天下第一,你能擒住我?” “快,把脖子伸过来,让本剑仙把你打晕,还有外边的两个人也要。” 崔儒已经摩拳擦掌,期待打晕杀神。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百花院一栋小楼里,死了一位朝廷命官,同时还有三个人被崔儒打晕在地。 待百花院的人无意发现时,只瞧一位儒衫年轻人坐在窗户口,月色洒在他清秀的脸庞上,微风吹拂他发梢,他只轻叹一句:“吾乃剑仙崔儒!” 然后就消失在窗户口,直坠而下,很快便消失在百花院。 “杀人了!”这时,丫鬟的惊叫声才响起。 …… …… 百花院花魁楼。 汪其文蛮力闯入温衡的地盘,其余站在楼外的人见状也纷纷进去,果然跟着汪大少爷总能有汤喝。 若是往常,谁敢在百花院这么干? 除非不要命了。 “噔噔噔……” 众人杂乱不一的脚步听在榻上的美人耳朵里,美人抬手捏捏眉心,看向门口位置,鬓间插花,手里盘着核桃的汪其文。 烈焰红唇一张,吐出一口香气道:“汪大少爷今日这是,不打算放过百花院喽?” 微扬的尾音,加上远处榻上穿的极少的黑裙美人的视觉盛宴,让站在门口的汪其文心尖一颤。 在他的视角里,黑色轻纱质感的单衫裹住温衡诱人的身躯,衣领半敞着,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 裙幅熠熠如月华流动轻泄于地,拖曳三尺有余。 一头乌发用束带绑起来,一缕秀发垂在胸前,略施粉黛,只增颜色。 两颊边若隐若现的红绯,配合她那烈焰般的两瓣红唇,好似森林中的黑蝴蝶。 说完话,温衡将露在外边,肌肤如雪的小腿往里收了收,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小扇,半笑不笑地盯着门口的汪其文。 汪其文心情荡漾,露出痴态。 趁其他人还没上来,他着急说道:“鄙人心思,行首难道不知?” “行首若是应了,鄙人立马叫人撤出,永不叨扰百花院。” 话间,其他人也已纷纷登上二楼,一窝蜂地从门口探进脑袋。 当他们瞧见屋子尽头的榻上有个黑裙美人,一时间场中口水的吞咽声不绝于耳。 汪其文心里冷哼一声,责怪这些人不知收敛,他没有几乎再和美人单独说话,便率先走进屋子,在最靠近温衡的一个位置落座。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抢着进来,因为挣抢位子的缘故,一时间厅里杂乱不堪。 还是汪其文坐定,假装咳嗽一声,众人才安静下来。 没抢到座位的人,只好在阴暗处合衣坐下,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了。 今日,可是温衡出场! 众人坐下,便有婢女端来吃食瓜果和酒水,也有舞姬在场中间的空地上献舞一曲。 这期间,温衡再没说过一句话,只是任由场中男人们的目光毫无掩饰地落在她身上。 而她就像时间唯一的一朵黑牡丹,遗世独立。 单手撑着脑袋,半倚在榻上,用黑裙遮挡春光,闭目小憩。 不多时,舞姬黯然退场,众人又一起看向汪其文。 今日这宴会是他主办的。 汪其文盘着手中核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两道剑眉轻皱,正在想事情。 “上元节,不如温行首也给我们献舞一曲?” 良久,汪其文想到一个好主意,偏头对榻上的美人说道。 一听这个主意。 温衡献舞? 底下的众才子们和礼部的官员都忍不住坐直身子,更有的不惜还站起来。 一会儿温衡献舞的时候能一饱眼福。 “年纪大了,舞不动了……” 温衡睁开清澈双眸,干净的嗓音从喉咙中发出,听者如沐春风。 行首果然不一样,光声音就能让人浮想联翩,众人都觉得今天来值了。 “那不如献曲一首?这个温行首总不会拒绝吧?” 眼见献舞不成,汪其文又说要温衡献曲。 其实温衡的年龄一点都不大,正值青春,之所以不想舞她可以有很多借口,但她偏要选择年龄大这个借口,也不知什么意思。 “前日做针线活,不小心伤了手指,献曲怕是也不成。” 温衡抬眼,捻捻指尖,还是拒绝。 但汪其文心里却是冷笑:您老还会做针线活呢? 接连两次拒绝,场上气氛一时尴尬,众人也快被磨的没有耐心。 “不如这样,早闻汪翰林文采出众,今日恰逢上元佳节,不如汪翰林赋诗一首?” 温衡不等汪其文再提要求,化被动为主动。 汪其文为探花郎,在朝颇有名声。 如今更是在翰林院当值,翰林学士可是社会地位最高的那一群人,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 想来赋诗一首于汪其文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汪其文刚想拒绝,哪知在场的其他才子们纷纷附和温衡的提议,道: “这个主意好,汪翰林为我朝探花郎,一时风光无限,我等许久没见汪翰林作诗了。” “是是是,趁此良机,我等洗耳恭听。” “那不如就以美人为题,请翰林作诗一首!” “……” 汪其文扶额,感叹这都是一群什么人。 今日不是为难自家人的,而是想办法让温衡舞起来,你们倒好,看我一个大男人作诗? 虽是这么想,但汪其文身体还是很诚实地站起来,掸掸袖子,他对温衡一礼,微微笑道:“那就献丑了。” “笔墨伺候!”温衡稍一抬手,黑色的绣摆一舞,掀起一阵香风。 有门外的婢女搬来小案,另外摆上珍贵的笔墨纸砚,像是早有准备。 汪其文摊袖走上前,捉袖,想都不想就落笔写道: “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写完,当即就有好事才子提着自己的衣摆上前,对着小案上汪其文新作的诗大声念了一遍。 众人听罢,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榻上的美人,这不就是她此刻的真实写照吗? 轻罗小扇,温衡手边正拿着小扇,玉带舞天纱在描写今日温衡今日穿束,轻薄似纱,若隐若现。 将榻上美人比作仙女,虽说是俗,但正应景。 后一句虽说还没见温衡笑,但她笑起来,胜过星华不在话下。 “好。” “好,好一个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汪翰林文采不输当年,我辈佩服。” 阿谀之声四处溢起,但汪其文早就习惯身边的人这样恭维自己,一时并没多大感觉。 他望向温衡,可惜的是温衡脸上没有其他表情,而是低眸瞧着自己的手指。 手指修长葱白,骨节分明,格外好看。 “不知这首可还如温行首的眼?”汪其文上前半步,问道。 温衡没有搭理,而是叫人撤去案子,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稍微坐直身躯,胸涌的气势扑面而来,众人又不禁露出痴态。 温衡拢拢领口,用手中小扇遮挡,轻皱眉:“不如我们玩字谜吧?” 第339章 借给你看,你不要误会了 汪其文是京中有名的才子,方才他小露一手。 一句“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博得满堂彩。 正当他上前准备向温衡邀功时,温衡却是理都没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更甚至,人家突然改口,说不想玩作诗,要玩字谜。 这么快的改口速度,让汪其文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心想:你这不是在玩我吗? “字谜?” 汪其文轻皱眉头,不过旋即,他那一张俊俏的脸露出少许玩味笑意。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榻上黑裙美人,好像在说:玩什么都没用,本翰林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烛火闪烁,一时迷了眼。 温衡修长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在青罗小扇的扇柄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温衡抬眸环视场下,并未多看汪其文,而是将目光停留在那几位,躲在诸多才子群中的中年男人身上。 见温衡看过来,几位中年男子顿时心花怒放,情不自禁稍稍挺直胸膛,都想让温衡多看几眼。 但很快,温衡的目光又偏移到其他人身上。 总之,今晚的温大美人怪怪的,心情似乎并不好,心思完全不在这场宴会上,好像是有人强迫她来的。 “大好时光都被浪费了,不如温行首出几个字谜,让我等猜猜看?” 汪其文想把今日宴会的进程推快,他知道温衡在拖延时间。 听罢,温衡低头看了看手中握着的青罗小扇,似在思忖接下来字谜的谜面。 很是很久的时间,温衡都没能说出谜面,一时间场中又陷入长久寂静。 …… “温行首许是累了,不如在下出几个谜面,诸位一猜如何?” 少倾。 当屋内众人目光还贪婪地落在榻上,着轻纱黑裙的美人身上时,门口出现一道洪亮且干净的嗓音。 身穿绯红云纹袍,腰束简单玉带的俊俏男子,不顾身后一个制式衣甲女人的阻拦,硬生生地抬脚冲进屋子。 姜佑蛮力挣脱天速的束缚,冲进屋子,一手握拳横在小腹间,一手背在身后。 脑袋高高仰着,眼睛也是毫不避讳地落在屋子尽头的美人身上。 果然,多日不见,温老大风姿不减,狐媚且韵味十足! 天速瞧姜佑已经进去,也不好硬把他拖拽出来。 只好灰溜溜地重新躲在门外,只是暗暗咬紧牙齿:男人的嘴果然…… 姜佑进得屋子,瞧见温衡脸上的表情略微吃惊。 或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不按她的安排,宴会途中偷偷过来寻她吧。 姜佑握拳掩嘴,假装轻咳两声,见没人应答,自顾自地说道:“久病不知,打一字!” 屋内众人眉头稍蹙,甚是疑惑。 疑惑的不是这字谜如何?而是疑惑这人是谁? 今日跟随汪其文过来参加宴会的,大家伙都认识,明面上都是汪党一派。 年轻的是才子,中年的是礼部官员,但无一例外,大家都混个面熟。 可唯独门口的男子,众人却是不认得。 正当有人发问,温衡说话:“诸位请猜吧。” 同时她不动声色地朝小家伙眨了眨眼睛,意思好像在说:为何不听姐姐的话,来这里作甚? 姜佑回应,也眨眨眼睛,但不敢太过放肆,毕竟他现在可是全场的焦点。 万一被人发现他和温衡在互抛媚眼,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久病不知,凭诸位才子学识……” “痴!” 姜佑本想客套两句,谁知话还没有讲完,就有人猜出谜底。 好快的速度,姜佑心里感叹。 同时多看了那人一眼,瞧他年纪轻轻,容貌也好,不过……手里却盘着两颗核桃。 年纪轻轻的,怎么跟老大爷一样……姜佑心里无情吐槽。 刚才躲在门外的天速也说了,就是这人组织这场宴会,想给温衡下套。 所以姜佑没给他好脸色。 想归想,姜佑表面拱手赞叹道:“公子聪慧,正是痴字。下一题,起于北,一笔落于西,一笔落于东。” 汪其文不过一呼吸的功夫,脱口而出,说出谜底:“人。” 姜佑惊了。 眉头直跳,这家伙……偷题了吧。 难道世间果然有神童? 姜佑不信这个邪,再出一题,谜底是“说”字。 汪其文还是很快地答出,思绪转的飞快,其他人根本就没有答题的机会。 说完谜底,汪其文自信地翘翘嘴角:“这题简单,换一个难一点的。” 姜佑咽了一口唾沫,说出最后一个谜面:“松柏后凋之岁末。” 汪其文轻笑一声,这题也太简单了吧,当即就张口准备答题,可是身后温衡的声音却比他快一步。 “是为梦字!” 温衡轻摇手中小扇,缓缓站起来,如一阵清风似的,慢慢走下台阶。 方才温衡就着衣裙卧在软榻上,众人还瞧不出温衡身材如何,只知她很美。 可如今她猛地站起来,黑色裙摆左右晃荡,白皙的一双大长腿在黑裙下若隐若现。 走下台阶的时候,身姿摇曳,旁人看的痴痴如醉,但姜佑看的心中并不愉悦,反而直皱眉,心里膈应的慌。 我的老大,你们这群人狗东西给老子把眼睛闭上! 同时他责怪温衡:坐那好好的,起来晃什么晃! 温衡已经从榻上起身,缓步走到汪其文身边,但并未多作停留,反而是在距离姜佑一个大步的距离停下。 她高兴地笑着,伸出手拿着扇子在姜佑的肩上轻轻一拍,笑道:“这位公子请上座,姜二郎的名声,奴家还是听过的。” 姜二郎! 那是谁? 众人疑惑,不过旋即就有人小声道:“温行首不会说的是著作《三国》的那位神秘人吧。” “你这么说,好像是啊……” 汪其文听底下的人议论纷纷,一时多看了姜佑几眼。 姜二郎的名字他自是听过的。 自从《三国》断更以来,这个名字可是被京城无数人又爱又恨。 “姜二郎……” 姜佑嘴角抽搐,看看肩上落的小扇,一时用眼神质问温衡:你不要害我呀! 哪知温衡却故意挑起左边眉毛,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请二郎上座!” 温衡回到自己的位置,叫婢女给新设一座位,就在汪其文的对面。 原先那里有人,是个其貌不扬的才子。 但温衡已经发话,他若再强占座位不让,只会被无情赶出,所以他还是悻悻地往后退退。 事已至此,姜佑只好上前坐下,一脸尴尬。 都说棒打出头鸟,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汪其文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过为了温老大,他决定试试! 果不其然,姜佑刚一坐定,手盘核桃的汪其文就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上前。 他走到姜佑身边,居高临下地说道:“姜二郎?” 姜佑点点头,下意识地紧紧衣袖。 看姜佑十分紧张的样子,汪其文偏头看了温衡一眼,颇为不喜。 他现在心里在想:温衡也真是的,抓这么一个人过来冒充姜二郎…… “著作《三国》的?”汪其文有点不相信。 他瞧过此书,此书奇诡,绝不是姜佑这个年龄能写出来的。 姜佑正正身子,已经反应过来,并不知汪其文心中所想,但他还是点点头:“正是,不过在下如今正在著作《射雕》。” “《射雕》?” 汪其文奇怪,众人也在奇怪。 “这就是你只出两卷《三国》的缘由?” 说话的是坐在姜佑身边的一位才子。 这位才子表现出十分气愤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要知道他可是《三国》的忠实粉丝。 当他从好友那里无意间得来三国第一卷,看罢便手不释卷,有几日夜不能寐。 最后花重金购得《三国》,珍藏在自己家中。 可时间一久,他发现《三国》只两卷,第三卷何时出,一直没有定论。 奇书断更,姜二郎也从世间消失! 这位书友气的牙痒痒。 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抓住姜二郎,用磨的霍霍发亮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何时不把后续的几卷出完,不准走。 今日偶然得知姜二郎就坐在自己身边,他心中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暴发。 《三国》只出两卷的缘由竟然是,姜二郎这些日在著作《射雕》? 《射雕》是什么东西,也配? “这位兄台请放心,《三国》在下已经全部写完,已经找到书铺合作,相信不久《三国》剩余几卷便能问世!” “当真?”这人当即转怒为喜。 姜佑抿嘴一笑,在他期待的眼神中,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郑重地交在他手里,说道:“此乃《三国》全书,今日来的匆忙,本欲借此书献给温行首,不过看兄台这么着急,想来行首不介意先借给这位兄台一观吧?” 说话时,姜佑看向温衡,询问她的意见。 温衡摆摆手:“我一介女子,不懂什么书,你们先看吧。” 姜佑这才松开手,将原本送给温衡的全卷《三国》,递给身边的才子。 才子久久不能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一时忘记合上。 一直等到旁人提醒,他才缓过神,当即小心翼翼地翻开手中的书。 稍一浏览,他便大喜过望,将书紧紧地贴在怀里。 “谢二郎赏赐,谢二郎赏赐!” “???” 姜佑脑袋上一串问号,赶忙改口:“这不是送给你的,只是让你看一看,等一会儿你还要还给我的。” 第340 比飞花令?你小子脑袋可能有坑 姜佑觉得身边这位其貌不扬,不知名姓的年轻才子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姜佑就是把书拿出来小小地装一波13,哪知道才子由于太激动的缘故,误会他要把书送出去。 说到这,这位才子有些尴尬,问道:“一会儿是多久?” 他要趁这段时间,好好地看一看。 女人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看才子期待的眼神,姜佑也不好打击他,便说道:“等我什么时候走,你什么时候还给我就成!” 才子拜谢,然后就不浪费时间在姜佑身上,翻开书如贪婪黄金的大镖客,认真索取。 他身后坐着的几位才子,由于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也纷纷凑上来,想要看一看这书到底是不是真的。 …… 一段小插曲过后,鬓间簪花的汪其文重新审视面前的姜佑。 他还是不相信面前的年轻人,就是奇书的原作者姜二郎! 怎么可能? “姜二郎是吧?”汪其文将两只手背在身后,道。 “正是在下!”姜佑不卑不亢地答道。 注视许久,汪其文发现面前这小子不过生的比旁人俊俏一二分,其他的再找不出凸出特点。 等等…… 汪其文稍一疑惑,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问题。 温衡又是怎么认识姜二郎的? 便想着,汪其文又看向榻上的黑裙美人。 今日姜二郎前来,定不是碰巧,怕是温衡搬来的救兵。 这人除了写书,还有别的本事? 比如:有办法阻止自己发卖百花院? 汪其文今日能约到温衡出面下场宴请,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 若不是拿发卖百花院威胁她。 这个女人怕是都不会轻易露面。 堂堂的百花院行首,内卫司的司首! 旁人惹不起,他可以! 世人都知温衡油盐不进,可这女人实在是一绝,多少老少爷们都梦想着与她春宵一夜。 汪其文是个男人,也不例外! 前几日碰巧,汪其文想到一个好主意,那就是借发卖百花院,请温衡重新出山。 果不其然,温衡出来。 方才她还故意多看了场中几位中年男子几眼,想是在审视这几个男人是不是当真是礼部的人。 百花院为教坊司十二院之一,官办的青楼场所,受礼部管辖。 温衡名义上也是受礼部辖制。 不过日常她并不怎么鸟礼部,因为她头上有更大的主子。 皇帝! 但皇帝日理万机,定然不会管百花院地皮发卖的事情。 所以汪其文钻了一个空子。 今日凭借家中权势,请来几位礼部主事,准备威胁温衡。 前头有个例子摆着。 教坊司十二院之一的千音院,因年前蛮国幼女事发,被皇帝彻查,自此一蹶不振。 礼部碍于面子,在事发不久,便撤销千音院的名头。 如今十二院只剩十一院。 若是今晚温衡反抗,汪其文不介意让十二院再去其一。 温衡也知道汪其文今日到此的目的,在此之前,她也肯定想过反制手段。 目前看来,姜二郎就是她请来的帮手。 如此,汪其文便对姜佑充满敌意。 他说:“想来二郎与温司首熟识,不知二郎何时相识温司首的?” 姜佑并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干什么,但总不会憋着好屁。 他试探答道:“不久不久,也就才几个月而已!” 听罢,汪其文笑了。 他扭头瞥了温衡一眼,好像在说:温司首,几个月而已,他愿意为你得罪本翰林吗? 温衡峨眉轻皱,她知晓汪其文对姜佑充满敌意,从姜佑一进门的那一刻开始。 小家伙身份为赘婿,本就尴尬。 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宴会上,保不准就有人认出他来,更不能被汪其文惦记! 想到这,温衡轻摇手中扇子,道:“汪翰林老是站着作甚,坐坐……字谜的游戏还没结束呢。” “也成。” 汪其文耸肩,不想戳破温衡的心思,乖乖回到自己的位置。 既然你有心偏袒,那本翰林就更不能如你的愿……汪其文手中盘着核桃,两道剑眉扬起,心中这样想到。 坐下后,汪其文不给温衡转移话题的机会,他死死地盯住对面身穿绯红袍的姜佑,笑道:“二郎既然能写出《三国》此等奇书,想来师从大家,不知恩师是哪位大家?我等有机会一定要去拜一拜。” 首要的任务就是从姜佑身上套出更确切的信息,比如他姜二郎到底是谁? 姜二郎横空出世,以前从未在世间行走。 这般妙人,身世定然不简单! “恩师为人寡淡,曾三番五次告诫,不许在下向外人提及他的名讳!”姜佑微微笑道。 “哦?”汪其文轻声疑惑,又道:“难道二郎恩师自知才疏学浅,品行不端,不好出来见人吗?” 姜佑点点眉心,明白了,这人就是来找茬的! 此话一出,场上一片哗然! 他们原本也好奇姜二郎师从哪位大家?想来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可汪其文这么贬低姜二郎的恩师,他们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汪大少爷还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得别人的好啊! 不过他们都是汪其文的人,虽是心里对姜佑表示歉意,但明面上还要附和汪其文。 不为别的,吃人家的饭,就要替人家干活。 “才疏学浅?品行不端?”姜佑歪着脖子,一字一句地问道。 “然也!” 汪其文开心的展眉笑道。 温衡瞧小不点和汪其文马上就要互怼,立马出来想要阻止,小不点哪是汪其文的对手? 可她刚一站起来,底下的姜佑就“腾”地一下拍案而起。 并且指着对面的汪其文,问道:“你老师又是谁?” 汪其文自然不甘示弱,拱手向天,恭敬道:“吾恩师乃是如今的国子监大祭酒,大儒林道高是也!” 林道高? “那是谁?我只认得上一任国子监大祭酒,儒圣张载!” 姜佑并不认识林道高是哪位。 不过他既然是国子监大祭酒,那应该是张载以前的同僚,不,是下属! 张载下台后,国子监大祭酒才是林道高! “牙尖嘴利的小子,吾之恩师乃是画圣!”汪其文狠狠地瞪了姜佑一眼。 他的老师林道高在世间颇有名誉,被世人尊称“画圣”! 虽不如“儒圣”名头响亮,但也差不了多少! “画圣?不过是一个替人画像的老头罢了。” 姜佑斜着嘴巴,不屑道。 “你……”汪其文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 “放肆,林大儒乃是画圣,什么替人画像的老……” 这时,汪其文的衷心狗腿子出来说话,指着姜佑不满。 哪知姜佑也不知哪来的牛脾气,指着这人就骂道:“有你屁事,老子就说他是个替人画像的老头,咋滴?” 粗鄙! 众人对姜二郎有了新的看法。 果然徒弟都这样子,满嘴喷粪,他老师定也是个品行不端的。 “罢了,本翰林不想与你争辩这些……”汪其文十分大度。 但同时又说:“你我在场,比较恩师确实不妥,不如咱们两个比一比?” 姜佑摇摇头:“我为什么要和你比?” 汪其文一头黑线,眨眨眼道:“因为我怀疑你根本就不是姜二郎!” 自始至终,汪其文都不认为能写出奇书《三国》是这么一个年轻毛头小子! 之所以没把他赶出去,还是顾及温衡的面子! “说对了,姜二郎确实不是我!” 姜佑大大方方地承认。 于是,场上又是一片哗然。 搞这么半天,这人原来是个冒牌货。 “姜二郎是我师父!”姜佑拱手朝天拜! “我不管你是姜二郎,还是姜二郎是你师父,总之,出来比试一下,输了就滚出去,别再碍大家的眼。” 汪其文不想浪费时间,这人摆明就是温衡丢出来混淆视听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输我滚,你输,你带着你的人滚!” 姜佑没有礼貌的伸出指头,指着汪其文。 没来之前,他从天速那里了解到事情原委! 就是这个鬓间簪花,手里盘着核桃的汪其文。 想借家中权势,逼温衡就范,若不,他就伙同礼部,发卖百花院。 就像千音院一样,从京城的地盘上彻底抹除! 这个小困难皇帝自然不会管,得温衡自己解决! 若百花院真的没了,温衡这个行首加司首,那可是丢人丢到家了。 “一言为定!”汪其文显得自信满满。 出身好,文采高,自信……都是汪家大少爷身上显著的标签。 “说吧,比什么?要不比武吧,这几日我正好练了一手拔刀斩,要不咱们试试?” 姜佑建议道,说着推开面前的小案,几个大步走出来,撸起自己的袖子,准备干一架。 拔刀斩? 汪其文听的眉头直跳,他相中女人的成名绝技? 想着,他看了温衡一眼。 榻上温衡已经重新坐好,小扇掩住半张狐媚脸,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方才她还在担心小家伙被汪其文惦记,不过如今,她改变想法了。 或许小家伙真的大力出奇迹呢? 为百花院续一条命也说不定。 且放手让他去闹! 汪其文舔舔自己的嘴唇,又看向准备干架的姜佑,不喜道:“读书人之间的事,自然是比文采!” 比武,他可不行,那是莽夫才喜欢做的事! 高雅人从来只用脑子解决问题。 “切。”姜佑嘴角翘起,不屑一顾。 “这可是你不比武的啊?别怪我没提前提醒。” “打肿脸充胖子,你不嫌累吗?”汪其文奇怪道。 温衡到底从哪找来这货的。 …… “飞花令,敢不敢玩?”汪其文挑眉问道。 “有什么不敢。”姜佑还就不相信,凭借自己唐诗三百首的储备,玩不过你个战五渣。 不过事先他又补充一句:“现作的词或诗,如何?” 现作! 这难度加大可不是一星半点呀。 汪其文心里想到,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永生俱来的自信让汪其文再退一步,他说:“你先出题吧,让你。” 姜佑本想怼回去,因为这人太欠揍了。 但为了赢,他吞下这口恶气,道:“那就以月字为题!每人一句。” “好。”汪其文大声叫道。 然后示意在座的才子们执笔描墨记录,别一会儿某人耍赖不认账。 待笔墨上齐,众人隐隐期待。 看汪其文和姜佑的样子,二人都胸有成竹,看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姜佑上前一步,也不作妖,当即开口说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先来一首苏大大的名句,镇压全场! 由于这句众人都没听过,一时愣神,只低头负责誊抄的才子们伏案书写。 在场的都是京中有名才子,此句一出,便不需再多言语,众人一致觉得好。 但由于阵营不同,他们也不敢表达自己对此句的喜爱。 只是多看了姜佑两眼,心里赞叹:这小子肚子里有货! 汪其文听罢,眨眨眼睛,心里默念两句,也觉得好,不过并未表露。 他说:“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 含“月”,现作! 这难不倒他。 汪其文说完,不到片刻,姜佑脱口而出:“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小子,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老子脑袋里装的可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文明。 每一句都堪称经典,时间一久,自分高下! 若是第一句姜佑早有准备,那这第二句便是实打实的储备。 不过看姜佑脱口而出的速度,想来这句他曾吟过无数遍。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 汪其文顿了片刻,说出此句。 等他说完,众人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这一句,每句五个字,难度系数有点低呀。 姜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笑道:“汪翰林……短小精悍的很呐!” 说罢,还狠狠剜了汪其文胯下一眼,道不清说不明的嘲笑。 汪其文悲愤,可也毫无办法。 若是往常,时间充裕,他定能做出字数更多的诗句,但他不想在速度上输了姜佑,只好舍弃一些东西。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可是许白嫖就此去教坊司免费的诗句,姜佑暂时借来用一用。 就是不知道以后自己来百花院能不能也免费。 想着,他看了温衡一眼,温衡正好看过来,脸色淡然而疑惑。 或是这位见惯风雨的大人物,一时间怎么也想不明白。 小不点何时能跟汪其文对垒而不落下风了? “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 汪其文依旧是舍弃某些东西,同时他还在飞速思考:这人是不是早有准备? 无论前一句词,还是后两句诗,都堪称完美,姜佑这厮到底哪冒出来的? 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 第341章 尔敢与我一战 三句带有“月”的词或诗落定,姜佑脸上的表情已经风轻云淡。 更甚至他还有闲工夫跑到负责誊抄的才子们面前,瞧他们写字。 并且还要出言指出他们哪个字写错了。 这是公然的挑衅! 汪其文忍了,因为他需要思考的时间,酝酿下一句该怎么说。 此刻姜佑已经走到汪其文身边,伸长脖子仔细打量他鬓间插的花。 男子簪花历来已久,不过姜佑这是第一次见,所以一时好奇。 这个季节还能找到新鲜的花朵,十分不易,想来汪其文家里有钱的很呐。 一边欣赏,他一边在汪其文耳边吟道:“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汪其文咽了一口唾沫,抹抹额头出现的细密汗珠,有时候,脑力过度,是会冒汗。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汪其文说完,往边上移动两步,他总觉得姜佑靠近自己不怀好意。 “您老总是这么短小,让我很难办呀。” 姜佑耸肩,再次揶揄。 “你管我几个字。”汪其文皱眉不喜。 反正规则又没规定是几个字,他想说几个字就说几个。 “得得得,懒得理你。” 姜佑翻了一个白眼,又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好!” 才子们不敢吭声,可那几个中年礼部官员,终于有人忍不住,拍案称赞。 他也是爱诗之人,今日听闻此句,忍不住大叫一声,起身喝彩! 汪其文回身瞪了他一眼,但这位中年官员好似没看见似的,依旧说道:“好一个我花开后百花杀,绝妙,绝妙啊……” 人一旦遇到自己喜爱的东西,有时候就会上头,就比如此刻的这人。 他觉得此句好,恨不得再多高声吟唱几遍。 汪其文瞪了他一眼,继续想着自己接下来的应对诗句。 可一时半会,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出来。 明明都到了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这一切都要怪那个一惊一乍的礼部官员。 姜佑见机,也不给他挤牙膏的机会,直接再道:“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没完,姜佑的嘴皮上下一碰,绝句又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两句毕,汪其文已经落后,急得他脑门淌汗。 脸上肌肉微微颤抖,可他耳边还在回响姜佑嘴里层出不穷的诗句:“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你还没想出来呢?”姜佑戛然而止,拍拍汪其文的肩膀。 汪其文紧绷的情绪一松,手中的核桃“吧嗒”一声掉在地上,他神情恍然,一时感到挫败。 哪知姜佑得理不饶人,撅起嘴巴故作可怜:“我这至少还有七八十句,你还要不要继续?” 说完,姜佑在众人崇拜的目光中,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坐回自己的位置。 双臂环胸,眯眼翘着场中央突兀的汪其文。 …… ……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谁也没有再开口,大家都看得出来,是汪其文输了。 输的彻彻底底,无论是数量,还是词句的水平高低。 他都不是姜佑的对手。 可没人敢说他输了,大家都在等他开口。 汪其文深深地呼吸几口气,闭上自己的眼睛。 “三局两胜!” 末了,他只能这么说。 要不然此刻他就应该带着一帮人滚出千音院。 “三局两胜?汪翰林这是……”榻上的美人狐疑一声,发表疑问。 “我说了,三局两胜!” 汪其文低下头颅,突然睁开眼睛,再重复一遍。 某一刻,他身上的煞气四溢,谁也不敢靠近。 “啧啧啧……”姜佑咂嘴道:“成,三局两胜就三局两胜,不过赌注得变大!” “你想赌什么?”汪其文盯紧姜佑。 今日,汪其文维持了二十多年的骄傲,被姜佑的飞花令打的遍体鳞伤。 他要一点一点地扳回来! 汪其文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姜佑。 姜佑却看着温衡,询问她的意见。 温衡知道这是小不点在为自己献殷勤,索性接了。 “近年来百花院连年亏损,我作为行首痛心疾首,赌银子太俗,不如请场下的礼部大人,把我百花院中接近一百多口的籍契还回来如何?” 百花院是礼部下属,官办的青楼。 里面仆役和姑娘们的籍契,全部都在礼部手中。 若是今日全都要回来,百花院就可以出去单干,再也不用受礼部辖制! 这叫分家! 温衡说罢,便目光如炬地盯着场下的几位礼部官员。 礼部官员一时我看看我,你看看我,拿不定主意。 一下子拿出一院,一百多口子的籍契可不是小事。 他们可没这个权力! “成交!” 汪其文已经被愤怒和失败冲昏头脑,想都不想一下就答应下来。 “你们输了,又当如何?”汪其文反问道。 温衡缓声道:“汪翰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温衡绝无二话。” 汪其文咧起嘴巴一笑,“一言为定!” 姜佑有些呆滞地看着温衡:你这是逼我一定要赢呀? 想到这,姜佑就不敢那么放肆,重新直起身子,认真对待接下来的第二局。 若接下来的两场自己输了,那百花院可就毁于一旦,连温老大也会…… “第一局,题目你定,这第二局,我来,如何?”汪其文指着姜佑。 姜佑站起来,扬起下巴,摩拳擦掌:“公平!” 旋即汪其文又说:“第二局依旧比文采。” 他有这个自信。 第一局的飞花令现在想想,不过是被姜佑和温衡合伙给套路了。 凭借姜佑的年龄,他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做出那些诗句,想必早有准备。 所以第二局,汪其文自己出题目,不想给姜佑机会。 比文采,他还没输过,探花郎可不是拿银子买的,那都是真材实料堆出来的。 “成,题目呢?”姜佑问道。 “劝酒!” 说完,汪其文不管不顾地拿起座位上的酒壶,猛灌一口,打湿胸前的衣襟,他也丝毫不在意! 他说完,姜佑却突然哑声笑了起来,起先他弯着背,驼着腰。 声音低沉,身子随着笑声一颤一颤。 再之后,他便扬起脑袋,侧目而视。 也随手取过桌上酒壶,猛灌一口,酒液肆意横行,溅的到处都是。 旁边的人赶紧躲躲。 他笑的愈发猖狂,最后干脆将手中酒壶掷在地上。 不管不顾地冲向誊抄才子的案桌前。 将一位才子一脚踢开,那无端挨了一脚的才子看姜佑癫狂的神情也不敢多语,只好灰溜溜的走开。 姜佑重新铺纸研墨,手里握着长条形的端墨,一下一下用力地划在砚台里。 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劝酒?” 姜佑咧起嘴角轻蔑一笑,伸手再来酒壶,掀开酒盖,疯狂的吞咽。 “待我写完,你若自认写的比我强,尽可下笔!” 姜佑酒量本来就不好,今日也不知发什么疯,胡乱地闷两口酒。 只觉喉中辛辣无比! 待墨磨好,他提笔写下“将进酒”三字! 众人好奇凑上前去看! 这应该是这首劝酒的名字!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一句已成,磅礴大气! 开场气势很足! 写完一句,姜佑就喝一口酒:“劝酒劝酒,没酒怎么能成?” 脸颊慢慢微红,姜佑扯开碍事的衣领,再次落笔写下: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哈哈哈哈……”姜佑一边写一边笑,肆意狂妄。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几个连续短句,姜佑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而来。 才子们把姜佑围的里三圈外三圈! 一壶酒毕,姜佑伸手要酒,大声叫道:“酒来!” 外圈的才子赶紧从边上取来一壶酒,递了进去。 有酒之后,姜佑落笔:“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与尔同销万古愁!” 当最后一字落定,姜佑把手中笔一摔。 站起身来,拨开人群,指着早已经目瞪口呆的汪其文,醉道:“来!尔敢与我一战!” 汪其文面目怔然,虽然他没有挤上前去看,但是方才姜佑每写一句,都要念一句。 他人虽在场外,但句句听在耳朵里。 输了…… 将进酒一出…… 世人谁还敢动笔写劝酒? 谁! “尔敢与我一战!”姜佑大声嘶吼,整个人已经接近癫狂。 原来把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是这么爽,姜佑还有些意识,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 这是他头一次酣畅淋漓,他想说,他想骂! “来,尔敢与我一战!” 姜佑上前三步,瞪大自己的眼睛,直视汪其文。 此句他已经重复三遍! ps:请叫我尬爽小王子。嘿嘿嘿 接下来几章就是福利。kukuku 第342章 三问 这个晚上,注定不是寻常的夜晚。 圆月高悬,清辉遍地。 一代天骄汪其文未曾动笔,就已经输的体无完肤。 他站定,瞧着面前目眦决裂,嘴里一遍遍重复说着“尔敢与我一战”的青年。 不管他是姜二郎,还是姜二郎的学生,这些都已经不太重要。 他似乎要把满腔的怨恨和委屈。 借着酒劲,借着将进酒…… 借着这一篇足已名垂千古的诗篇,全部发泄在与他并没有多大仇恨的汪其文身上。 汪其文情不自禁退半步,眼睁睁地看着醉酒的青年,一头载到在地。 “噗通”一声。 然后就是榻上的黑裙美人,提着碍事的裙角跑下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青年的脑袋,一遍遍的呼唤“小不点。 …… 夜深,人散场! 花魁楼二楼,满目狼藉。 被人打翻在地的酒壶,恣意流出的酒液,七零八落厚实的小案…… 等一直走出花魁楼,走出百花院。 今夜未曾被人注意到的一位年轻公子哥,壮着胆子走到领头的汪其文身边。 他陪笑道,凑到汪其文耳边小声嘀咕两句。 头戴簪花,手里盘核桃的年轻人,听罢脸色微微一凛,回头再次看了百花院一眼。 欲回去寻仇! 可天生的骄傲让他输得起。 他冷了上前的范志阳一眼,道:“这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本翰林无关。” 说完,他便自动走到几位中年礼部官员面前。 虽说翰林之职清贵,但和六部之一的礼部还有莫大的差距。 往常这些礼部官员肯定不会对一个翰林马首是瞻,但他们真正畏惧的汪其文背后的势力! 当朝宰辅! 汪其文深深吐了一口气,沉声道:“这几日就把籍契给温行首送过去!” 几位礼部官员相视一眼,点头应道:“是。” 吩咐完,汪其文便告别一众人,独自一人离开! 范志阳站在人群中,袖子底下的拳头暗自捏紧……之后也独自一人离开。 …… “司首,这人要不拖下去,让他自个醒醒酒?” 一身制式皮甲的女人跨进门槛,来到屋内二人身旁,建议道。 瞧姜佑烂醉如泥的样子,想来一时半会儿清醒不了。 温衡抱着姜佑的脑袋,一抹红唇轻张,抬头却让天速搭把手。 “把他抬到阁楼,再去烧一些开水……” 天速蹙眉,稍稍不解,可还是照做,只是二人合力抬人上楼的时候。 她忍不住说道:“与你走的太近,死的可比一般人要快,你也舍得?” 温衡面如银盘,眨眼轻笑道:“我让天智给他算过命,小家伙能活到一百多岁呢。” “那个老骗子的话你也信?” “好歹也是带我们进门的师父!” 天速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二人都不再有言语。 两个女人一人一头,艰难地把姜佑抬上楼,再之后天速便是按照温衡的安排,去楼下烧水。 花魁楼三楼的阁楼。 将姜佑放在榻上,小心翼翼地用棉被盖好。 温衡起身将四周的窗户关上,往常她断然不会这样。 因为徐徐冷风吹进来能让她的头脑更清醒,处理起事情来更加得心应手。 关好四周窗户,屋里暖炉的热量就开始发挥威力,不一会儿不大的阁楼就显得闷热。 温衡一袭黑裙,被纱质裙子包裹住的臀部坐在塌边,用手背轻轻试了试姜佑额头的温度。 “唔……和我比诗……我还有呢,你说不出来吧,人有悲欢离合,月有有……” 榻上合眼的姜佑,脸颊红通通的,兴许是身上太热的缘故,嘴里断断续续开始说起胡话。 吓得温衡赶紧把手收回来,瞧小不点这样,嘟着嘴巴胡乱说着一些话,她就对小不点更加好奇。 据内卫司的调查! 小不点是被蛮力掳进上将军府时,开始变得不像姜佑。 放弃一直读书的习惯,开始与长安县的商贾打交道。 名下共有汤池一家,火锅店四家,最近还新添了一家书铺…… 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 “小不点,你到底是谁呀?” 温衡笑眯眯地看着姜佑,附身在他耳朵旁轻声问道。 “嗯……姜佑,二郎……他们都叫我伯御……”姜佑下意识地答道,有些口齿不清。 “还有呢?”温衡继续追问,这些她都知道。 “是……是……” 头痛欲裂的姜佑艰难地回想一下,眩晕感让他脑袋发涨疼痛无比,嘴里继而含糊不清。 “司首,水烧好了。”这时,天速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 温衡示意她放下,自有她亲自照顾。 走前,天速还是好心提醒一句:“我一直以为司首会将这份喜欢藏在心底,不见天日,……” “也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温衡歪头轻声笑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像一个司首说的话,明明是新妇! 天速瞧她坚定,也不再多劝,离开时还贴心带上门。 温衡拧干盆里的湿毛巾,替姜佑小心擦了擦脸。 “是……是……” 姜佑嘴里含糊不清,一直没能说明白。 “小不点,来擦擦手……” 温衡蹲在榻边,掀开被角,却意外发现自己也拉不动姜佑的手,就说道。 明知小不点已经醉了,说了也白说,可她还是忍不住多说几句。 能陪她说话的人实在太少了。 见怎么也拉不动他的手,温衡最后干脆放弃了,她翘起嘴角轻轻地笑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 哪知姜佑干脆扭过脸,十分的不开心:“别闹……” 温衡可不打算放过他,又捏几下他脸上多余的肉,还笑道:“瘦瘦的样子,没想到,肉都长到脸上了……” “嗯?” 姜佑翻了个身,原本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的十指也分开,只觉脸上痒痒的,就胡乱抱着东西,嘴里嘟囔道:“别闹,痒……” 他不想那东西再乱动,于是双手抱着紧紧的,贴在自己的胸膛。 调戏不成,反被抓住一只手,温衡轻轻蹙眉,抬手推了推小不点的肩膀,想让他躺好,哪知姜佑看着瘦瘦的身子,却是无比的重,越推他抱着她的一只手臂愈发紧。 “……” 温衡轻叹一口气,眨眨眼睛,便无聊到开始自言自语。 “你到底是谁啊……” “我不喜欢你,只是和你待在一起比较舒服。” “你小我七八岁呢,当真是个小不点啊……我厌烦如今的日子……” “你长的可真好看……就是傻了点,唔~说这些干嘛……” 温衡蛾眉轻皱,另一手轻轻拍拍自己光滑的额头,又试着捏了捏姜佑的鼻梁。 抿抿嘴唇,她双眼纯净地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被老头子派出去剿灭土匪窝了。” “杀了人,肠子流的一地……啧啧,习惯就好。” “我父亲也是个赘婿呢,不过母亲对父亲很好……后来被无辜株连,家没了,进入教坊司,遇见一个邋遢的老头……” “他教我功夫,但是他不教我算命,现在我也没学会。” “杀人,升官,杀人,升官……” “那段日子可相当有趣呢!” “……” 时间一久,温衡说的都有些烦了,她看看榻上睡的香甜的姜佑,气不打一处来。 想伸手打下去可又不忍心。 只能任由他这么抱着,二人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 炉中炭火早已经熄灭,阁楼里的温度快速下降。 黑裙姑娘猛地一缩脖子,惊醒过来,发现床上的死猪已经扭到里面去睡。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照着姜佑的屁股就打了一巴掌。 姜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拽拽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温衡坐在榻边,就着外边要亮不亮的天色,揉了揉发麻的双腿,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眼皮子沉重,她又扭头瞧瞧榻上还有好大一片空闲地方,于是合衣顺势躺下,拉过来一只被角盖住身子。 ……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天色大亮。 姜佑睫毛动动,缓缓睁开眼睛,缓了一会,昨日醉酒的头痛症状才减轻点。 刚想掀开被子起床,却意外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屋子。 猛地一下子被惊醒,姜佑环顾四周…… 手边一处柔软,温热,让他一时慌了神。 支起手臂瞧了瞧身边的女子是谁,由于背对的缘故看不太清。 不过这具丰腴的身躯摸着怎么也不像青葵的。 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姜佑壮着胆子支起半边身子。 当看清美人侧脸……他一下子就怔在当场,是动也不敢动一下。 时间停滞! 一问:我昨晚干了什么? 姜佑皱起眉头想了一下,昨晚先是喝了酒,脑袋晕乎乎的,张口就来一篇诗作,惊动那些人目瞪口呆! 也是,李太白的将近酒无论如何,都值得无数人追捧! 再之后……一头载到在地……醉倒… 耳边嗡嗡的一直有人在小声嘀咕,下意识地回了两句,再然后就没了声响。 怎么一醒来就到了这个地方…… 二问:我昨晚没把她怎么样吧? 若是有,好像也不亏,姜某人心里窃喜,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没有。 三问:我怎么和她睡在一起了? 唔……我的清白…… 姜佑重新躺了下去,头挨着枕头,望着天花板,慢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嘴慢慢咧了起来…… ” 第343章 温衡,温衡 某一刻。 “醒了,就把手拿开!” 耳边传来清冷略带愠怒的声音,吓得姜佑赶紧抽回自己放在温衡腰间的手。 他躺在床里还是一动都不敢动,余光瞥见温衡已经慵懒地起身,背对他在穿绣鞋。 弯腰将鞋提好,温衡眨着狭长眸子,回头看了姜佑一眼,道:“昨晚睡的可好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姜佑尴尬笑笑,脸皮僵硬。 “还不滚下来!” 姜佑手脚并用,麻利地从床上滚下来,跑出去老远。 只不过地板冰凉,冻的他光脚站不住,他又折回身,在温衡脚边找到自己的鞋。 一边跳一边穿,只觉自己死到临头了。 温衡双手叠好,放在腿上,黑色的裙子有些凌乱,头发也有些乱。 不过历来司首的威严,还是让她表现出一副女王范。 她板起冷冷的面孔,微微不喜地看着眼前上跳下窜的“猴子”。 一想起昨夜,自己一个人照顾这厮,把腿都压麻了,这厮却睡得跟死猪一样,温衡就气不打一处来。 等姜佑蹦蹦跳跳穿好鞋子,站在远处手足无措的时候,温衡再次开口:“昨夜,为何不听从我的安排?” 昨夜,姜佑本来应该一直待在为他准备好的屋子才对。 可是他最终跑到花魁楼,而且大闹一场。 虽然结局良好,但温衡还是不太满意有人跳脱出她的控制范围! 也明知是天速把汪其文来此的缘由告知他,所以他才会过来“相救”。 但温衡还是要问! 问个清楚。 “等了许久,等不到您来,所以我自己偷偷就过来……” 姜佑答道,声音越来越小,脑袋也慢慢垂下,像个焉了的茄子。 没有供出天速? 温衡左边的眉毛一扬,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不是故意的……”姜佑站在远处,像个委屈的孩子,双手紧扣在一起,小声解释道。 温衡坐在榻上,抬起一条手臂,将额前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捏捏眉心才道:“你知不知道,你昨夜给我闯了多大的祸端?” “祸?” 姜佑不明白,抬头看向温衡。 自己明明很好的解决百花院的危机,怎么成了闯祸? 温衡不管不顾,继续冷着一张妖娆狐狸脸,招手叫姜佑近前几步。 “知错没?” 姜佑懦懦上前几步,半懂不懂地点点头:“知错了。” “哪里错了?” “嗯……我不该不听从老大的安排,擅自” “不要套近乎!”温衡不听解释,声音再次加大。 姜佑偷瞄黑裙美人一眼,发现她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时间心里懊悔不已。 好好的,怎么就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昨晚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奋不顾身地来。 姜佑偷瞄温衡,温衡却能光明正大地怒视姜佑。 她发现小不点正慢慢陷入深深地自我怀疑之中…… 她就觉得自信心爆棚。 谁叫你昨晚睡的跟死猪一样,推都推不倒…… 温衡这是在报私仇! “既然有错,就该受到惩罚,说吧,让本司首如何罚你为好?” 温衡抱着衣襟保持同样一个姿势坐在榻上,眸子一动不动的落在姜佑身上,质问道。 屋内寂静,针叶可闻。 姜佑想了想,试着建议道:“要不然我把自己卖给您,你想怎么驱使怎么驱使?” 温衡轻皱蛾眉,扬声道:“我要你有什么用?” “嗯……” 姜佑抿嘴眉,思索好一阵,说明自己的价值:“我自认为生的还不错,可以当一个花瓶,百花院里都是女人,估计老大您也看烦了,不如换个口味……还有我能干活,擦地洗碗扫院子不在话下……除开这些,做生意我也是一把好手,能为您赚取真金白眼,不带亏本的那种……还有……” 温衡表情复杂,狐疑地看了看姜佑,一时间不知道该打断他为好,还是不打断他为好。 “呼……” 轻轻吐出一口香气,温衡抬手打断他。 姜佑见状立马闭嘴,又偏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好像在担忧什么。 一夜未归,也不知道家里那个母老虎怎么样了? 姜佑一阵烦忧! 温衡很显然还没意识到姜佑心里担忧什么,她继续说:“也成,今日你就是我百花院里的人,但空口无凭!” “我可以立字据!” 姜佑抢着说道,当即便在房间里找笔墨,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的卖身契写好。 郑重地交在温衡手里,温衡接过,边看边吩咐:“去给我打盆水,本行首要梳妆!” 姜佑屁颠屁颠地就下楼打水,离开的那一刹那,温衡掩嘴笑的直不起腰来。 在门口,姜佑意外遇见天速,他开心的和天速打了声招呼,并且问她打水的地方在哪。 天速实话实说,然后就进入阁楼,面见温衡,她有要紧事情禀报。 进入屋子,天速瞧见温衡掩嘴极力掩饰,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瞧她腰已经明明弯了下去。 天速叉着腰,不满道:“行首,注意点形象!” 温衡眼见天速上前,非要拉着她表演刚才屋子内二人的对话。 天速不演,温衡干脆平躺在床上,胸脯笑的一颤一颤的。 过了好大一会,她才恢复过来,只是头发愈发凌乱,衣裳也越发不成规矩。 天速哀叹一声:内卫司亡矣! 带头的都这样,更别说底下的人了。 “昨夜里,工部侍郎在我院被人杀了!” 温衡平躺在床上,突然停止笑声,身子也不再颤抖,只是一直还保持躺下的样子。 “陆云起主仆三人也在场,不过被人打昏,有人听见,凶手自报姓名,自称剑仙崔儒!” 天速简单地把底下报上来的事情和温衡通述一遍,见温衡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急道:“朝廷命官被杀,而且还是在我们内卫司的地盘!”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内卫司以后的处境会越来越艰难……”天速气势稍弱,继续说道。 温衡不知何时慢慢坐下来,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 从这里看能看见远处的宫城。 她眼里有光,指着宫城的方向对天速说道:“陛下不是以前的陛下了,我们也不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人了!” 天速不解,还要问,但温衡抬手打断,说道:“不要多问,做好自己的本分。” “活着,好好的活着!”她又加了一句。 …… 姜佑打来一盆洗脸水,一步跨上三个台阶。 他在三楼阁楼外,又遇见天速。 初见天速,这女人拥有和温衡一样的妖娆身材! 只不过这女人有一双紫色的嘴唇,像是中毒了。 搞得人不人鬼不鬼! 姜佑想打招呼,但天速出门前冷了进门的姜佑一眼,然后气冲冲地下楼。 还不慎蹭了姜佑的胳膊一下,把盆里的水洒出不少! 姜佑叹了一口气,重新收拾心情,笑着进屋。 他把洗脸水放好,退后两步,请如今站在窗户前的温衡洗漱。 温衡应了一声,但是很久都没过来,只是看着打开一条小缝窗外的景色。 时间一长,姜佑忍不住好奇,凑了上去。 他眯眼顺着窗户的小缝往外看,就是一些普通的楼阁,大清晨一个人都没有,没什么好看。 “老大不生我的气了吧?” 姜佑在温衡耳边小声嘀咕道。 温衡回头看了姜佑一眼,伸出手掌拍拍他的肩膀,眉间带愁,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样子,不喜不怒! “再待半个时辰,你便走吧!”温衡转身的时候,轻声说道。 “为何?”姜佑急道。 他还有好多话同温衡讲呢,这一日他已经期待了许久,只不过昨日醉酒误事! 温衡伸出一双素手,掬起几捧清水,洒在自己脸上。 温度刚刚好,她取过边上的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又坐到镜子前,拿起梳子准备梳头。 姜佑蛮力过来抢过梳子,闭眼沉了一口气:“你方才那个样子是装的吧?” 姜佑指的是温衡醒过来时故作生气的样子。 温衡不说话,只是看着镜子里十分倔强的小不点。 姜佑咽了一口唾沫,伸手把温衡头发上的红绳解开,三千青丝披在身后。 他半蹲身子,动作轻柔地用手中梳子,划过温衡乌黑的头发。 “你是愿意和我待在一起的,对吧?” 温衡还是没理。 “要不然你也不会允许自己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天夜里躺在一张床上!” “你教我拔刀斩,赠我唐横,后来无意间我才听闻,拔刀斩是你的不传之秘,唐横更是被你视作珍宝……还有百毒不侵丸,我不知道这颗丹药有多珍贵,但它救了我一命。” “从此,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 “温衡,温衡……” “我想我是……我是,是喜欢你的。” 姜佑突然从后面抱住温衡的肩膀,一把揽住面前的黑裙女子。 他把自己脑袋埋在温衡的肩膀上,闭起眼睛就有莫大的勇气,再次说道:“温衡,请给我一个机会……” 第344章 姜某人的第二次告白 姜某人对自己的认识就是天生的一个胆小鬼。 怕事,不敢惹事,穷人家的孩子都这样…… 心里尚且过得去的事就会让它过去,不会再追究。 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或许是昨夜的酒还未醒,也或许是他还相信那几日,在大理寺监牢里的温存。 他闭眼从身后揽住温衡的肩膀,鼻息灼热地一下一下地喷在姑娘家雪白的颈项之间…… 胸膛贴在姑娘的背上,感受温度,感受……他半跪在地上,无比虔诚。 他甚至都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样讲,他又害怕自己再说话姑娘会不喜欢。 会不会一刀杀了他! 毕竟姑娘是温衡,是内卫司的司首! 是天生的暗桩,细作。 最冷血的杀手! 感受对方的提问,他不敢抬头看镜子里的温衡,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或震惊,或悲愤,或激动,或无辜,亦或是可怜…… 都已经不重要了! 说句题外话,待青葵如此,不过那是日久天长来的感情,可自从碰见温衡,他就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 那天夜里,当温衡第一次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她从温婉的温先生一下子变得妩媚多姿,变得丰腴多情。 可她总是待他冷着一张脸,待他人却妖媚…… 复杂的人格,让姜佑一时不敢相信,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温衡。 也让他对这位来自内卫司的司首,百花院的行首,还是以前的花魁娘子充满好奇…… 他想去追寻,想去了解…… “温衡,温衡……”她在黑裙女子耳边轻语,一边又一遍地呼唤她的名字,像是在乞求! 这注定他在这场感情中处在被动,处在下风! 时间就这么悄悄地在指间溜走,过了不知多久。 温衡终于轻张红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回应一句:“小不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佑慢慢地睁开眼睛,目光触及处,不过是吹弹可破的皮肤,和一道深不见底的沟渠! 往常这个时候,他心里必定在感叹自己赚到了,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没法像个君子一样,对待温衡。 温衡的问题他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温衡轻轻眨着眸子,狭长眼尾微微上翘,目光流动中分外迷人。 她的一双红唇微微张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些迷茫的样子。 总之他和姜佑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 她是个可怜人,自小便没了双亲,家族被无辜牵连,一个小姑娘孤身入人间炼狱,教坊司! 起初受尽打骂,三年后遇见一个邋遢的老道,老道看她骨骼清奇,极具毅力,便带走她,传授她武功。 带她进入内卫司,皇帝新设的衙门,尔来已有十几个年头。 自此,陪伴着她的只有刀! 她每日昼伏夜出,听从师父的命令,杀人,杀人,还是杀人…… 有一日她感叹:为何世上的坏人有这么多? 怎么杀都杀不完。 等长大些,她就明白一些,那些不全是坏人,不过是阻了某些人的道路! 而她,就像别人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无数个夜晚,那些冤魂都会满身是血,凄惨地在她耳边叫唤。 久而久之,她连睡觉都成了问题! 她不敢再闭上眼睛,与其说睁开眼睛睡觉是她的小癖好,不如说这是套在她身上的枷锁! 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道退位,把年纪轻轻地她推上司首的宝座! 并告诫她:“为陛下分忧解难,是内卫司的责任!” 繁重的事务比杀人更累,她每日都要熬到半夜! 人老珠黄只是时间问题。 可直到有一日,她碰巧想去外边透透气,遇见了姜佑! 一个赘婿,一个商贾,一个年轻的小子! 他生的好看,眼睛纯净就像是春日里的一滩清水。 他表面正经,私底下性子跳脱地像不服从管教的猴子,上跳下窜。 他怕事,可他有才,还是个读书人! 他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生怕自己生气。 按理说,这样的两个人以后应该都没有交集的机会! 温衡在大理寺监牢的不告而别,就是明证! 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连…… 可是那一日突然就没忍住,让天速给他带了一封信。 信中是这么说的。 “我一切安好,勿念,今闻你恶斗一场,伤重,幸好有百毒不侵丸,此药可助你痊愈。 拔刀斩要时常练习,若有不懂的地方,可在正月十五日夜来百花院寻我!” 当初听闻姜佑与武僧七戒恶斗,五脏六腑都受到某种创伤,温衡很是担心,但一想着当初亲手喂下他一颗丹药。 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说是要他练习拔刀斩有不懂的地方,再过来寻自己。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借口。 她就是想见他了! 再看看他的笑脸,再看看他活动乱跳的样子。 她不是没有感情的石头,只是没遇见对的人,没敢卸下肩上的担子,去认认真真地讨一个男孩子喜欢。 她不敢! 她要顾忌的事情太多太多,一想到这些,她都无助地想哭!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温衡再问一遍。 姜佑某一刻放开温衡的肩膀,将脑袋抵在她的后背上,感受最后一丝丝的温存。 想了许久,才道:“我配不上你!”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姜佑从后边握住温衡冰凉的手掌,那双杀人无数的手掌。 “你身居高位,我一介低到尘埃里的赘婿,怎么能配得上你……” 姜佑忍不住笑出了声,跪在温衡背后,身子随着笑声一颤一颤的。 他自嘲道:“你喜欢我的,对吧?” “我明白了……” “即日起,天成京八年,正月十六日,姜佑在这里向温衡立下誓言!” “三年……不,一年,给我一年时间,我一定会让自己配得上你!” 风儿怕打着窗户,外边忽而狂风大作,呼啦啦地直响,似在嘲笑姜佑的不自量力。 姜佑在最后一次抱了抱温衡,在她耳边轻声道:“你等我!” 起身,离开! 温衡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当姜佑的身影从镜子里消失,她突然失笑一声,看看自己这样祸国殃民的脸。 她多么想回身抱抱她的小不点啊。 说一句:“我等你!等你回来!” 第345章 改变伊始 许久! 二楼的天速瞧见温衡下楼,赶忙上前。 “司首,方才姜佑下楼,要走了内卫司的令牌,还说生是内卫司的人,死是内卫司的鬼!” 温衡笑笑,不想多言。 只是在二楼众多倾倒小案间,寻到昨夜姜佑拿出来的册子,那本全卷《三国》。 昨夜此书借给一位才子观看,临走时匆忙,那名才子瞧姜佑已然醉倒,便暂且放在小案上。 不曾想众人一窝蜂走的匆忙,不慎被挤落到地上,此刻才被温衡发现。 捧着全卷《三国》,温衡眼神呆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恢复到平常样子。 她看着天速,不带感情地说道:“走,咱们去看看陆将军吧!” …… 昨夜事发,按理说,早就应该有人上报司首温衡才对,可是奇怪,温衡一直等到今天早上才知道,还是天速今早偶然发现百花院来了一群官差,凑上去一问,才知道的。 从花魁楼出发,不消几刻钟,二人来到出事的小楼前。 如今,小楼被大理寺的官差包围,不许任何闲杂人等靠近,也有内卫司的人在场,领头是内卫司三十六天罡校尉之一的天勇。 天勇身穿内卫司制式甲胄,头戴斗笠,配短刀,正和来此查封的大理寺人员交谈。 温衡站立不动,天速掩嘴假装咳嗽两声,几人才发现温衡已经过来,便忙不迭地上前拜见。 “参见温司首!” 天勇是个魁梧大汉,皮甲穿在他身上紧绷绷的,胡子刮的倒是干净,只是右脸颊上有道十字刀疤,深入骨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凶巴巴的,极为不好惹。 大理寺相关人员是执事缉捕房的捕头,捕头约摸四十来岁,只知道他他姓黄,一脸正气! “查的如何?” 温衡像个纤尘不染的黑天鹅,遗世独立,侧身对着二人,不带感情地问道。 天勇上前答话,声音洪亮,道:“昨夜有人听见凶手自报家门,自称剑仙崔儒,请行首下令,给属下十日,属下一定捉拿崔儒到案!” 天勇自告奋勇是好事,但温衡还是打算再问问黄捕头对此案的看法。 “听说死的是工部的一位侍郎?”温衡挑眉,明知故问。 黄捕头上前半步,拱手道:“正是,工部侍郎童夫尧。” “还有别的发现吗?” “现场还发现上将军陆云起和她的两个仆役,据上将军供述,她昨晚和童侍郎约好见面,商议年轻打伤童集一事,但怎奈崔儒突然闯入,不说二话便杀了童侍郎,她不敌也被打昏在当场。” 黄捕头阵阵有词,虽说此事蹊跷,陆云起的供词有千般漏洞,但陆云起确是这么说的。 正说着,一袭紫衣的陆云起带着两个仆从正打算从小楼离开。 连带着录了一晚上加一早上的供述,大理寺可算是让她走了。 陆云起出门,认得黄捕头和天勇,就是此二人负责处理此案,不过门口还站了二女,天速她是认得的,因为天速曾来上将军府送过信,另一女确实不认得。 不过瞧门外几人对这个身穿黑裙,抹着烈焰红唇的女子恭敬至极,不用想,陆云起便猜出此人正是内卫司的司首,温衡! 她背手走上前,看着温衡,她知道姜佑那厮昨晚肯定和温衡待在一起! 所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陆云起故意板着脸,柳眉直竖,语气颇有些瞧不起的意思,道:“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温司首吧?” 温衡抬眸,不知这女人生的哪门子气:“正是。上将军昨晚怎么有闲工夫,到我百花院玩乐?” 原是一句客套话,但陆云起却从中听出别的意思,好像在说:您上将军一介女流,还来百花院玩呢? 陆云起并不想多言语,欲转身离开,哪知温衡故意挡在她身前,笑吟吟道:“上将军有空常来玩啊。” 陆云起比温衡个子稍高一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丰腴女人,不解道:“本将军是哪里得罪司首了吗?” 温衡让开一条道路,低眉摊手请道:“没有,就是见到上将军英姿勃发,一时感慨而发。我这人不太会说话,还望将军多多包涵!” 陆云起一照面吃了个闷亏,瞥了温衡一眼,气势汹汹地离开,青梧和徐彪赶紧跟上。 瞧三人背影,温衡抬手,抚过自己微红的脸颊,心里长叹一声:“怪不得小不点不喜欢你,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 陆云起一肚子气离开百花院,并未直接回到长安县的住宅,而是先回到附近临时租住的客栈。 老远的距离,她便瞧见客栈门口的姜佑,正指挥几个下人在往马车里搬东西,看样子是要收拾回家! 这厮昨晚没见温衡? 陆云起脑海冒出一个想法,但旋即就被理智扑灭,这厮怎么可能没见温衡? 方才温衡大冬日,极低的温度,还是以一袭黑裙示人,而且温衡的黑裙上有明显的褶皱,想来昨夜就穿在身上。 方才路过时,那女人身上还有一股挥之不掉的酒味! 定是昨晚和哪个男人在鬼混! 想到这,陆云起快走几步上前,来到姜佑身前。 鼻子轻嗅,闻见他身上也有酒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 当即便又动手再揍他一顿的想法,可出于理智,陆云起强迫自己咽下这一口气,故作平常模样,问道:“你昨夜去哪了?” 姜佑看见陆云起回来,对付一张笑脸,闭口不谈自己昨晚去处,反而招呼晚归的三人赶紧上马车,即刻启程回长安县家中。 他今后要抓紧每一分一秒,为了让自己能够配得上温衡而努力! “我昨晚和青葵混在游街的百姓中,看灯看了许久,然后找了一处早点摊子吃了点早饭……” 姜佑睁着眼说瞎话,脸不红心不跳。 “那为何你身上会有酒味?而且衣裳也不是昨日穿的那件!”陆云起有双鹰眼,不放过蛛丝马迹。 姜佑低头看看,如今身上穿的是一件绯红袍子,昨日为了混进百花院,他可是煞费苦心,旧衣裳抹满泥巴,已经被扔了,如今这件,是天速找给他的。 第346章 青梧的担心 二人说话间,恰逢青葵从客栈中走出,只见她怀里大包小包抱着一顿吃食。 头梳两颗丸子头的丫头兴高采烈地看着怀里的各种吃食,整个人都快高兴晕过去了。 姑爷难得大方一次! 她站立,猛然发现小姐已经回来,而姑爷还在努力和自己使眼色。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丫头抿抿嘴唇,再看一眼怀里的今早姑爷买的东西,她就自动走到自家小姐身边。 “啊……将军要是不信,可以问青葵呀,我昨天真的和她待在一起……” 姜佑把青葵拽到身前作挡箭牌,陆云起还没意识到青葵已经叛变,就问道:“你昨晚和他在一起?” 青葵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水灵灵的,猛地点点头,一句话也不说。 “看吧看吧,我真的和青葵在一起。”姜佑在旁陪笑,请几人先上马车,边走边说。 事情已经办完了,也该回家,外边住店挺贵的。 陆云起听罢,越想越不对劲,还是多问一嘴:“那你身上的酒味和这件新袍子怎么解释?” 姜佑再次低头看看自己的新衣裳,一时愁苦,对啊……这个该怎么解释呢? 哪知平时傻不拉几的青葵自告奋勇,小脑袋瓜一转,替姜佑解围:“昨晚我和姑爷游街去看花灯,途中遇到一个酒懵子,我们好心送他回家,谁知路上他吐了姑爷一身,可恶心了,好不容易到了他家中,他妻子出于感谢,就把姑爷身上弄脏的衣裳换掉了,还说洗干净之后会抽空送回来。” 青葵小嘴叭叭一说,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好似昨晚真的发生了这么一件事。 陆云起看青葵不像说谎的样子,顿了一下后,在姜佑的催促下登上马车。 等几人都上马车,姜佑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而且他还自告奋勇地去乘下一辆马车,顺便把青葵也给带上。 不久,上将军府的车队悠悠转起! 头一辆马车里,陆云起闭目养神,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的频率,一摇一摆。 昨夜被崔儒那厮打昏,醒来便遇见难缠的大理寺缉捕房的黄捕头,那个叫天勇的还好对付,几句话就糊弄过去,可是黄捕头硬是揪着供词的漏洞不放。 若不是如此,她早就带着二人出来,也不必等到现在。 车里,青梧揉着酸痛的脖子,看着自家小姐,问道:“小姐,这样可行吗?陛下为何要帮我们?” 她没有纠结姜佑昨晚到底去哪了,那都是小事。 如今摆在面前的是工部侍郎童夫尧死了! 而且几人都在当场! 明眼人一眼,几人和童夫尧的死脱不了关系,想要摆脱身上的嫌疑,怕是不容易! 陆云起靠在车厢里,气息均匀绵长,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解释道:“咱们的这位陛下想卖给我一个人情,杀童夫尧只是他顺带的事情,亦或者,真的想让我进宫去当他的禁军统领!” 年前,出宫赐菜的禁军队伍被杀,卫东禁军大统领被皇帝一怒之下罢黜! 朝中各方党派觊觎禁军大统领已久,眼见这次有机会,他们又怎会轻易放弃! “陛下这么做,容易惹人非议,小姐今后要如何应对?” 青梧蹙眉,有些担忧! 虽说童夫尧死了,截杀禁军的罪名也栽在他的头上,但她担心的是世面传的流言:陛下看上了上将军!想纳陆云起入宫为妃! 陆云起翘起嘴角轻蔑笑了一声,道:“放心,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就是喜欢玩。” …… 后一辆马车里,气氛截然不同。 青葵已经打开几个油纸袋,在路上吃的不亦乐乎。 姜佑靠在车厢里,单手托腮,如今掀起车帘的一角,正目光呆滞地瞧着内城的景色。 他在想:自己何时才能功成名就地回来,光明正大地站在温衡面前。 青葵瞧自家姑爷从早上回来,就一直病殃殃的,忍不住好奇问道:“姑爷,你昨晚去哪了?” 如今的小丫头,可以为了姑爷,说谎骗自家小姐。 可不单单是姜佑买了许多吃食堵住她的嘴,而是她真的不想小姐和姑爷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心生嫌隙。 再有,若是小姐和姑爷放在小丫头心中比较一下。 她认为如今姑爷在她心中的分量会更重一些,所以她选择说谎。 姜佑放下车帘,认真的看着青葵,一想到自己今早对另外一个女人做保证,他就感觉自己很渣! 呸……渣男! “去了百花院,见了温衡。” 姜佑实话实说,并未有所隐瞒。 “啊……姑爷当真去了?”青葵露出惊讶的表情,淡黄的小眉毛高高飞起。 姜佑叹了一声,改双手托腮:“老大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就像你一样,哪一个我都不想丢掉。” 海王附体,但姜佑说的是心里话。 青葵也可能是涉世不深,并没有听懂姜佑话里的弦外之音。 她塞进嘴里一个话梅,撑高一边的腮帮子,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知道,姑爷对我说过,老大是很特别的一个人。她待姑爷好,姑爷念着她的好,但她身份不一样,姑爷和她见面很尴尬,所以要避着小姐,是不是?” 瞧着青葵满心期待,高兴的样子,姜佑没忍住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嘴角带着笑意,回道:“是啊,这次还要感谢我的小青葵呢。” 若青葵不出来打圆场,陆云起估计要刨根问底! 但不代表陆云起就信了,她回去大概率还要追问,但有了充足时间,姜佑就有准备,想来不会出大差错! 马车出东华门,入长安县。 姜佑临时改变回府的主意,而是自个跳下马车,并吩咐青葵,若是上将军问起来,就说他去找李洛阳,忙活生意上的事。 青葵原本也想跟着,可姜佑不许,她就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同时她从姑爷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表情。 姑爷和以前不一样了,从早上回来的那一刻开始! “姑爷,早点回家!”青葵掀开车帘,关心道。 姜佑站在车水马龙的街上,微微一笑:“嗯。” 第347章 假票 等姜佑慢慢悠悠地来到魁首街,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洛阳汤池大门前,里三层外三层,被百姓围的水泄不通。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高举着一张红票票,一股脑地往汤池里挤,几个汤池小厮拦不住百姓们的热情,门都要被挤烂。 姜佑看着汤池生意如此之好,不由地一阵欣慰! 目前,能让自己身价暴涨,只有赚银子! 当官这一条路已经被封死! 因为姜佑的身份是赘婿! 所以姜佑以前就搞不懂,为何陆云起热衷要让自己科举? …… “公子是过来沐浴的?” 姜佑刚抬脚,想要进门去找汤池里去找李洛阳,就被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跟上。 李洛阳是个工作狂魔,想必这个时候在汤池里忙活。 小伙子年轻轻轻,个头瘦小,身上穿了一件破旧的黑色棉袄,棉袄上还打个几个布丁,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 但他一双小眼睛却格外有神,他自称王三。 “有事?”姜佑停下脚步,想看王三到底要干什么。 如今在洛阳汤池门前,只有三种人。 一种就是手里拿票,努力往里挤想要进去洗澡的顾客, 第二种就是姜佑这种,衣着干净,腰间佩玉,一看就是大门大户出身,他们过来也是想进洛阳汤池洗澡,不过他们的目的是上二楼,这眼瞧汤池门前围着一大堆人,他们暂且进不去,只好在边上等一等。 第三种,就是像王三这种,看着机灵,但明眼人一瞧就是该溜子的街上青皮! 如今汤池门口像王三一样的大概有四五个。 几个青皮正注视着王三这边,一脸愤恨的样子,好像是王三率先一步抢了他们的生意。 王三看姜佑穿的像大户人家,便主动走上来打招呼,这年头,只有主动出击,才有肉吃。 “公子要票不?我这儿有便宜的票。” 王三蜷着袖子,弯腰塌背,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动静。 姜佑眉头一挑。 票? 他瞬间来了好奇心,身为汤池的幕后大股东,当初制作票出来卖时,姜佑可是一手把关。 按照汤池既定的规章制度,汤池的票只能进去买,汤池也从未赋予权力给这种黄牛贩子。 而且王三还说他的票便宜,这姜佑就更加好奇。 于是他问:“咋卖的?” 王三见来了生意,顿时兴高采烈,从一直蜷着的袖子中掏出一沓厚厚的票。 “公子想必是去二楼吧?” 王三多问一嘴,从一沓红票的最后,抽出十多张颜色是紫色的票。 姜佑点点头,汤池的票,有好几种规格。 一楼的票是红色,二楼则是紫色,便于区分。 王三手中既有一楼也有二楼,想必花费不少功夫。 他抽出一张紫色的票递给姜佑,让主家先验验货。 虽说是黄牛,但也有职业道德。 姜佑接过票,先是捻捻纸张的厚度,再然后瞧瞧上面出票掌柜的签名,并没有问题,就是二楼的票。 这一张二楼进门的票,市场价足足价值八钱! “这张你卖多少?”姜佑看着王三问道。 王三舔舔嘴唇,试着伸出五根指头。 “五钱?”姜佑挑眉问道。 “公子,看来您是这里的老主顾呀,那咱也不跟你打迷糊眼,卖票的这么多人,咱跟您有缘,给你打个五折如何,一张四钱,你要是买的多呢,咱还可以再降!” 王三不愧是个黄牛贩子,这一手察言观色的本事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姜佑默不作声,从荷包里掏出几粒碎银子,交在王三手中,说道:“你手里的,我全都要了。” 王三惊骇,惊骇过后,便是惊喜,他把手里的不管是一楼的还是二楼的,全都交给了姜佑。 临走时还问:“公子,您要这么多票干嘛?” 姜佑没有回答,只是出于好心:“以后别再卖假票了!” 王三怔在原地! 他怎么知道这是假票的,这批票可是其他几个汤池掌柜联合制作,真的不能再真了! 连洛阳汤池的伙计都分辨不出来。 …… 洛阳汤池后门,姜佑揣着一沓票来时,院里几个抱柴火的伙计见到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股东,一时冲动,恨不得上去抱着姜佑啃。 因为就是这位东家的神奇操作,才让汤池如今的生意场场爆满。 生意好,他们的工钱自然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都能回家娶一房漂亮的小媳妇,那日子别提多美了。 “掌柜的呢?”姜佑进门就问。 伙计指了指隔壁的院子,说掌柜在隔壁。 姜佑奇怪,退出院子走到隔壁。 这里本是何家酒坊,李洛阳一直想把此地盘下来,扩大汤池的门面,但是一直都没成功。 酒坊蛮国幼女事发后,这间酒坊就被李洛阳低价盘了过来,想来如今才动工改造。 推开院子的门,里面有数十个工人正热火朝天地扛着棒子,抡起大锤砸着墙。 而李洛阳正和一个工头站在一边,对着现场指指点点。 姜佑走到近前,李洛阳这厮还吓了一大跳。 惊吓过后,二人便到外边的小巷子说话。 姜佑把从王三那儿买来的票递给李洛阳,问:“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李洛阳拿着票,捻捻厚度,一边称赞这票做工真细,一边把票高举过头顶,映着太阳光看。 看罢,他便咂咂嘴,回应姜佑的问题:“初七八开始的吧。” “收多少张了?” “大概有两三千张的样子,不过据内线报,那些人手里最少还有一万多张的存货!” 姜佑皱眉想想,伸手拍拍李洛阳的肩膀:“准备吧,等咱们手里有五千张假票的时候,收网吧!” 听到姜佑这句话,李洛阳咧起嘴角笑了:“得嘞,县衙那边早就联系好了,这回一举把他们老窝给端了。” 姜佑点点头。 “你不会就是单纯地为了此事而来吧?” 李洛阳奇怪,如今想请姜佑出来一趟,那可太不容易了。 假票这么小的事,老早以前二人就商量完毕。 其他汤池没有何枋兜底,根本不可能斗过两只长安县新晋的小狐狸! 李洛阳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掀翻那些剑走偏锋的汤池掌柜,姜佑完全没必要出手。 姜佑摇摇头,叫李洛阳跟自己走:“当然不是,你做事我放心。” “今日过来,是想让你带我去看看,你们李家开的客栈如何?” 听到这,李洛阳愣在当场,下一刻他便抱紧姜佑的肩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直往姜佑肩上抹! “我的哥哥呀,你可算想起这茬了,我以为你都忘了咱们的客栈……” 第348章 发发善心? 老早姜佑就说过客栈,可这年都过完了,小年昨个也过了,李洛阳是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真的,你不要骗我!” 李洛阳松开姜佑,生怕这厮骗自己。 姜佑叹了一口气,没给李洛阳好脸色:“我哪次骗过你,走不走?” 李洛阳嬉皮笑脸的跟上。 虽说汤池胜局已定,日后整个长安县的汤池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洛阳汤池。 但毕竟汤池的利润微小,他有点看不上! …… …… 半个时辰后! 姜佑在李家客栈掌柜的热情招待下,推开他们最好的一间屋子。 在门口,李洛阳摆手遣退掌柜,让他不要跟着,说二人在屋子里有正事要干。 掌柜一听这话,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转:正事?两个大男人大白天开一间屋子?还不让人跟着? 作甚呢! 掌柜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少东家,三番五次想要出言提醒,但瞧少东家坚决,也就不敢吭气。 同时他感慨世风日下,怎么少东家也学那些娘炮们…… 李洛阳完全没想到掌柜想岔了,他只是想为姜佑提供一个原始生态的房间,这样才能让姜佑发现更多的问题,以便后续的改造。 姜佑站在门口,打眼看去,第一感官就是屋子里太暗。 整个屋子的色调是那种棕色,给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屋子和市面上客栈房间的布局一样,由于这间是天字号的房间。 屋子比寻常房间要大,还带有一扇窗户,一张床,一张吃饭的圆桌和可以躺下小憩的软榻。 房间的窗户并没有打开,再加上李家客栈在市场上好感度并不高。 这间天字号房间长时间没人住,一进去一股霉味! 走到桌子旁,伸手随便一擦,再一看,一手的黑灰! 李洛阳上前尴尬笑笑:“我家客栈生意不好,这间长时间没人住,落点灰很正常!” “房间什么时候打扫一次?”姜佑并不关心有没有人住,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李洛阳答道:“一般是等到客人走后,会有伙计过来打扫一遍。” “也就是说,第二波客人住进去之前,不管这中间间隔多少天,都没人过来打扫?” 李洛阳点点头,解释道:“这也不怪我们,客人来店很是突然,伙计们来不及打扫!” “错!” 姜佑走到窗户前打开窗户,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错? 李洛阳不懂为什么,就问:“哪里错了?” 姜佑回头,直接点明问题关键:“不是客人来店突然,伙计来不及提前打扫,而是生意差!” “若生意好,两波客人住进来的时间间隔短,根本不会出现房间脏的情况!” 李洛阳听罢,叹了一口气,找了块布擦擦临窗的小榻,然后坐下说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当然也知道是生意不好的缘故,可没有办法呀!” “我们李家在客栈这块本来就不抢手,家族几年前就商议放弃客栈,只是我爹还坚持,说人在外总有难处,有个地方落脚也好。” “看不出你爹还是个好人呢。” 姜佑还是没坐下,他嫌太脏,只是双手扶住窗户,眼睛瞧着远处的景色。 李白是长安县第一富商,李家早年靠布行起家,后来生意做大,便涉及各个产业,客栈也有涉足,不过一直在亏本。 “看你这话说的。” 李洛阳微微有些不满,拿着抹布继续擦软榻上的小案,边擦边说:“当初你说你要开客栈,我死气白脸地求你带我一起做,就是因为这个。” “朱乐天不是说过给你推荐一个人吗,他叫程兆,他家里主做客栈生意,生意火的没边。” “但我一直想为我爹做点什么,就主动揽下这活,想给在外的人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图挣钱,做点好事就成。” 姜佑一笑乐了,话说以前还没看出来,李家父子还有这心思。 许是路上劳累,他还是在李洛阳对面坐下,二人中间隔了一个小案,姜佑挠挠耳朵,对他说道:“你这话,让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你知道吗,你和你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奸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姜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 李洛阳也没有生气,姜佑能说出这些不客气的话,说明他真的把自己当朋友。 他咽下一口气,看着这间屋子,目光流转,尽是可怜之色! “我爹确实是奸商,我也是,你也晓得,这个世道,踏踏实实做生意,怎么可能做大?” 倒是这个道理! 姜佑点点头,下一刻他重新站起来,重新审视房间的布局! 今儿他来这里,可不单单是为了以后的客栈,而是提前准备给三月进京,来参加科举的学子。 他可是答应过张载,要免费给那些学子提供住宿。 正好李家客栈名声极差,狗都不住。 改造改造之后,一间屋子容纳七八名学子不成问题! 这个他也不打算瞒着李洛阳,实话实说,李洛阳听罢,并没有多大意见。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做点好事! 这可与他那日在上将军府的态度截然不同! 当时一听说客栈要免费给学子住,他恨不得蹦起来反对,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 难道想通了? 姜佑奇怪,就问了一嘴:“今儿你这是也学你爹,发发善心?” 哪知李洛阳瞥了姜佑一眼,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站起来,搓着手,一步步的靠近姜佑。 咽了一口唾沫,姜佑往后退退,哪知道李洛阳得罪进尺,像即将要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少爷。 “你干嘛?” 姜佑怕自己再不说话,这厮就要亲上自己了。 李洛阳眨巴眨巴自己的小眼睛,一脸笑眯眯地抓住姜佑的袖子:“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做亏本买卖,快说吧,你的最终计划是什么?” 他觉得姜佑的“客栈”肯定和汤池的布局一样,绝不会像表面那样浅显,背后肯定有更大更深的内幕。 说不定他想吞下长安县客栈这一行当也说不一定! 姜佑砸吧砸吧嘴巴,双手扶住李洛阳的肩,二人深情对视,他刚想说话时,却不料…… 第349章 看宅子 却不料,客栈的掌柜突然推门进来,进来之前连门都没敲一下。 他双手托着茶盘,想给东家送点茶水! 哐当—— 茶盘连带着上面放的茶水掉在地上,发出响声。 掌柜不想看见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看见屋里的两个男子,一人拽着对方的袖子,另一人按着对方的肩膀,二人靠在窗户边,正……正…… 掌柜当场泪奔。 李家绝后矣! …… …… “你说那掌柜是不是有啥大病?” 不久,二人蜷着袖子走在街上,姜佑对身边的李洛阳不解说道。 他总觉得掌柜的眼神有点刺人,很瞧不起自己的样子,好像自己把他家少东家咋了一样…… 李洛阳双手拢进袖子里,跟在姜佑身边慢吞吞地往前走,撅起嘴巴,摇摇脑袋。 他也不能够理解掌柜的眼神,总感觉掌柜有点恨自己不成才…… “咱们去哪?”路上,李洛阳问道。 “东华门,梧桐街!”姜佑说了一个地名。 “去哪里干嘛?” 李洛阳狐疑,听说那里刚刚死了人,怪晦气的。 死的人还是当官的,被神秘的江湖客一刀封喉。 “你不是想知道客栈真正的计划是什么吗?去了就知道。”姜佑继续保留神秘感。 当初姜佑在那一块,可是与武僧七戒大战过。 那一片靠近内城,是一片住宅区,是一些内城的大官人给外边养的情妇买的宅子,大部分都集中在那一块儿! “真的,你不要骗我!” 姜佑翻了一个白眼,怎么感觉几日不见,这厮就总感觉自己在骗他呢。 路上,姜佑简单说说自己的客栈计划。 简单的就是一句话概括:挣有钱人的钱! 顺便打响招牌,客栈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洛阳民宿”! “洛阳”牌的商业帝国布局,姜佑从一开始就想好,如今名下有汤池,火锅店,还有民宿! 当然,民宿还是出生婴儿,正在它娘肚子里呢。 在此之前,二人先去了一趟牙行,给牙刽说,他们要买梧桐街的宅子。 牙刽一听,喜从心来。 梧桐街的宅子可不便宜,那里靠近内城,交通便利,环境更是清幽,算是长安县地皮最贵的宅子了。 牙刽再一看这两个人是年轻公子哥的打扮,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买宅子也不像是开玩笑,就更加愿意跟他们跑这一趟。 若是成交一套,这佣金可是不少。 路上,三人而行! 牙刽是个黝黑黝黑的低矮胖子,嘴边留着两撇山羊胡,脸上还有一颗黑痣,上面长个几根毛。 这样丑陋的一张脸,看着就令人不喜,但他却偏偏是牙刽里业务量最高的那个人。 “两位公子,你们想看什么样的宅子,三进的?还是更大的,让小老儿这里有个数。” 牙刽跟在二人身边,路上嘴里问个不停。 姜佑看了李洛阳一眼,示意他上前答话。 李洛阳心生不满:老子又是打工的! “最好是一进或两进的院子。”虽是不愿,但他还是上前跟牙刽打交道。 方才来之前,姜佑简单向他解释了一下什么叫“民宿”。 但他似懂非懂,只知道宅子不能太大,小一点就成,以便后续的施工和维护! 牙刽一听是一进或两进的宅子,脸上神色虽不变,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失落。 宅子一小,成交价就低,那他挣的也少,但之后李洛阳一句话让他差点跪下来喊亲爹! “我们大概要七八间宅子,全部都是一进或两进,不知道你们有没有?” “有有有,我们盛辉牙行可是长安县最大的牙行,怎么会没有呢。” 矮胖黑瘦的牙刽搓着自己的手,就差把李洛阳当成自己的财神爷了。 一进或两进的宅子,虽然成交价比三进院子要少,但人家一口气就要七八间,那可不是玩的。 老牙刽觉得自己干完这一票,就可以回家抱孙子,等着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了。 “这样吧,小老儿先带两位爷去看一家,正好那家刚刚搬走!” 一下子在梧桐街拿出七八间宅子,牙刽做不到,但这难不倒他,他决定先暂时稳住这两位爷,先带他们去看一家,其他宅子日后再想办法。 临近梧桐街,街上走动的商贩就越来越少。 这里是住宅区,少有做生意的往来,而且这里在街上行走的都是贵人! 普通老百姓也不会没事跑到这儿瞎转悠,万一不小心冲撞贵人,他们可担不起这罪。 远远地瞧见东华门,和东华门边上的官差,正在盘问进内城的百姓。 老牙刽带着二人拐进一条巷子,边走边说:“这间是两进的院子,原先住在这里的是个寡妇,但年前她搬走了,就委托我们盛辉牙行代为处理宅子。” 巷子临街,没走两步路就来到宅子门前,牙刽掏出钥匙捅开锁芯,叫二人先进! 二人走进来,乍一看,院子倒是挺干净,前边院子里还栽有一颗槐花树,想来夏天乘凉是一个好地方,还有处葡萄架子。 再推开一道门,便是主人家住的院子,院里有不少房间,都没上锁。 二人随便打开一间瞧了瞧,里面倒也干净,家具什么的都没搬走,想来主人家走的匆忙。 趁姜佑去看主卧的时候,李洛阳凑到黑瘦的老牙刽身边聊起这间宅子的主人。 “果真是寡妇的?”李洛阳挤眉弄眼,有点不相信。 在梧桐街住的,都说宅子是寡妇的,可这些寡妇家中半夜三更总是会出现男人,然后那些男人会选择在天不亮时就离开。 老牙刽瞧李洛阳是个懂家,也就不再打迷糊眼,实话实说:“不敢瞒这位爷,这家户是内城一位大人的,大人原配上个月去世了,所以女人就被接回内城,成了正妻!” 李洛阳听罢,摸摸自己的下巴,有些猥琐:“漂亮不?” 老牙刽嘿嘿一笑,眼睛眯得不见踪影:“能不漂亮吗?都被接回内城了,那日小老儿过来接手宅子,那女人也在,啧啧啧,那样貌,那身材……犹如……” 第350章 败家 李洛阳和老牙刽正在一边聊女人如何如何,姜佑则是里里外外把宅子看了个遍。 总体来说,宅子比较符合心理预期。 改造一番后,成为一间民宿,想必会有许多小情人来抢着住。 而且地段也好,临近内城,就算是内城的夫妻偶尔过来体验一下,在路上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宅子卖几个价?” 姜佑走出屋子,来到二人面前,问老牙刽。 老牙刽立即停止男人们津津乐谈的话题,如今他也看出来了,是穿绯红袍的姜佑想买宅子,而这位眼睛特别小,善谈的公子哥充其量就是过来陪看。 听见对方询问价格,老牙刽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先说这间宅子有好多人想买,这价格一时很是抢手。 姜佑和李洛阳也算是生意场上的老人了,自然看得出老牙刽什么意思,再者他们也不想麻烦,干脆掏出一颗银锭抛给老牙刽。 “这是赏你的,痛快点,我们要的多,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 老牙刽捧着一颗硕大银锭,喜上眉梢,也不再绕弯子,看两位公子哥诚心想要,就报了个价:“八百两!” 姜佑在心里盘算一下,这个价在这个地段买一间两进的宅子,也不算太贵。 他的想法若是被老牙刽晓得,估计得惊到胡子飞起,这还不贵,得一个人几十年干呢? 也是老牙刽没见过后世动辄几百万的房子,而且这间宅子好歹也在京城,虽然不在内城,按照后世的说法也是外三环的房子。 八百两确实不贵! 而且大端朝如今民丰物足,社会太平无忧,房价只会往上涨不会往下跌。 这个时候手里囤个七八套房子,怎么看也不亏! “便宜点,六百两,我们就要了。” 姜佑感慨八百两不贵,但他也不是人傻钱多,还价还是要搞搞的。 少说也能还个一百多两的银子,每间宅子若都这样,加起来可就多了。 老牙刽一听姜佑狮子大开口,价还的有些大,心里有些不乐意,可面上却未曾表露分毫,依旧笑眯眯的。 “公子,您这价还的,小老儿还是第一次见,不如您再多少给添点儿,咱这一单也就成了。” 六百两确实有点少了。 “我的老哥哎,我们兄弟两个要的可不止这一间,少说也七八间呢,您有的赚。”李洛阳在旁打圆场。 老牙刽一想也是但还是心疼,就报了一个最低价格。 “六百八十两,一两都不能再少了。” 姜佑和李洛阳相视一眼,各自心领神会。 这个价估计就是最低价,再往下讲价,老牙刽就要往外撵人了。 以六百八十两的价格定下这一间两进的院子,再然后几人又去看其他宅子。 老牙刽看二人是个实诚人,也就不讲虚的,每一间宅子尽量给到优惠。 如此下去,今儿一共看了五套宅子,全部在老牙刽那里定下,叫他赶紧去办手续,只要手续一齐全,钱不是问题。 出了梧桐街,两人蜷着袖子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路上,李洛阳发问:“姜兄,若是宅子全部买下来,一下子就花出去小一万两,何时才能回本?” 姜佑抽抽嘴角,打着包票:“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相信你,你总得让我先看点实际的吧。”李洛阳胸中有气。 花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不是败家子是什么。 “得,今儿就让你瞧瞧什么是大手笔。” 姜佑随后又带李洛阳去了城外的木材加工厂,找木匠师傅打造几套别具一格的床铺! “圆形?” 老木匠一听,放下手里刨花器,还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姜佑知道这个时代的人一时理解不了,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会赚的盆满钵满。 他坚持道:“就是圆形,你说你能不能做吧!价钱好商量!” 大圆床可是民宿的一大亮点,这个说什么也不能舍弃! 所以他才亲自过来找木匠师傅,并且向木匠阐述了自己的大圆床规格和一些细节的设计。 木匠师傅一开始以为这人疯了,但看姜佑出手阔绰,也就没继续纠缠下去。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这一来二去,又花费小一百两的银子,把李洛阳心疼的眼泪直掉。 眼看钱包越来越瘪,他就又想找姜佑说道说道。 哪知姜佑根本不听,又找木匠师傅订做几种千奇百怪的屋内摆件,反正就是一个字:壕! 出了木材加工厂,李洛阳抖抖自己的荷包,已经空空如也! “走,咱们再去趟旧货市场,淘几件好看的东西。” “你还要花钱?” 李洛阳站立不动,扯上嗓子吼道。 姜佑回身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要想有所收获,就必须有所付出。” “你瞧你这小家子气,还长安县第一富商之子,这才花了多少钱,就心疼成这样?” 李洛阳鼻孔出气,在原地气的直跺脚,最终还是选择跟姜佑继续去败家。 要不是看在汤池即将大胜,而这都是姜佑的功劳,他死的都不会跟他出来这一趟。 不久,二人到城中旧货市场。 旧货市场什么人都有,二道贩子最多。 他们常常走街串巷,用低价买来百姓不要的东西,然后再中转卖到这里,赚个中间差价! 二人随处转着,临到一处小摊子。 姜佑瞧上一个玉瓷茶碗,晶莹剔透,不过碗口缺了一角。 也不多讲价,就买了下来,不过几个铜板的价格。 把碗丢给身后的李洛阳,姜佑继续在一群破烂碗碟中淘着宝物。 挑到第三只断了一半的玉如意,李洛阳又开始了他的啐啐念。 只听他把姜佑已经归为败家子一类,说:“买了破碗,还缺了一角,喝水也不怕咯嘴,还有这玉如意,断了一半的破烂货色,你竟然还把它当宝贝……这些破东西拿回去,真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们的客栈是乞丐窝呢……呦呦呦,还相中人家的破凉席了,怎么,还要铺到您的大圆床上呢。” 姜佑掏出几个铜板,从老板那里买来一卷破凉席,夹在腋下,继续往前淘宝! 第351章 编制到手 说实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李洛阳还有碎嘴的本事,今儿可算是见识到了。 不去做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委屈小女人,真是屈了才了。 直到二人手里都拿不下东西,姜佑才结束自己在旧货市场的淘宝之旅。 二人靠在墙根,姜佑百无聊赖地听着李洛阳在自己耳边碎碎念,已经产生抗体。 “你完了没?完了咱们就各回各家,天黑了,该回家吃饭了。” 李洛阳一瞧天色,立马停止啐啐念模式。 只是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姜佑手里,然后潇洒地转身:“不见,回家吃饭!” 看着李洛阳头也不回地就走远,只在夕阳下拉长背影。 靠在墙根的姜佑,低头翘起嘴角笑笑。 有时候啊,没人懂可真孤独! …… …… 回到永川坊上将军府。 姜佑老远就瞧见门槛上,坐着的两个人。 一老一少。 门房老黄依旧老样子,笑眯眯地抬头感受今日最后一丝阳光。 丸子头的青葵双手托腮,眼睛一直瞧着街道拐角处。 当她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她便像离巢的小母鸡一样,扑棱着双臂,俯冲过来。 当青葵高兴地跑过来迎接,姜佑也笑了笑。 把怀里的东西分给她一些,青葵看着一些破烂瓷碗,十分疑惑,问道:“姑爷,你买这些作甚?” “当然有用,先把这些搬到库房,改日我叫人搬过去。” 姜佑也不向小丫头解释太多,这些未来民宿的“装饰品”,虽然现在看起来就是一顿破烂,但只要洗干净,放到特定的环境,那就是工艺品! 提升逼格就靠它们! “对了,你家小姐没问我去干嘛了吧?” 姜佑真正担心地点在这,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后一定打起十二分心思努力工作,赚大钱! 成为京城首富! 看谁还敢瞧不起自己! 那个时候和温衡站在一起,也就没人敢说闲话! 所以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的愿望,他今日趁车队进长安县的时候,就偷偷溜走,直到夕阳西下才回来。 陆云起发现自己没跟着回来,肯定要问。 青葵抱着一堆破烂茶碗,眉毛皱起:“还说呢,姑爷偷偷溜走,小姐把我教训一顿,说我没看好姑爷。” 想来是问了! 姜佑见状安慰道:“好好好,等改日一定补偿你,我家青葵最好了。” 丫头听罢,立即没了怪罪姑爷的心思,她提醒道:“姑爷,府里来了一个怪女人,她指名点姓要见姑爷!” “怪女人?”姜佑疑惑道。 话说自己也不认识什么怪女人啊? 而且怪女人指名点姓要见自己? 能被青葵看作是怪女人的……天速? 姜佑心中冒出一个人选,内卫司制式衣甲,紫色的唇色! 确实挺怪! 她来干什么? 打定这个主意,姜佑和青葵决定先把东西放到库房,然后一路小跑到山河苑。 撩摆进门,果然看见那个怪女人,天速! 姜佑回来,厅里的人自然也能看见他。 主位上的陆云起,不带感情地张口,似是对旁边喝茶的天速说话:“正主到了,有事且说罢。天色已晚,本将军就不留校尉大人吃晚饭了。” 看的出来,陆云起不喜天速。 天速也瞥了陆云起一眼,若不是司首亲自交代的任务,她才懒得和这位本事不行,脾气挺大的将军坐这耗费一下午的功夫。 看到姜佑回来,她仿佛见到救星。 她站起来,面向姜佑,并从腰间取下一块巴掌大小的菱形玉牌,高举过头顶,然后十分正经地说道:“司首令,着姜佑即日起入内卫司,为内卫司执事人员。” 说完,她便双手抱起桌上的一套黑色制式衣甲,向姜佑走了过来。 姜佑不懂什么意思,但他瞧见陆云起脸上露出一丝震惊的神情。 好似这事,她没想到? 天速走过来,命令道:“伸手,接甲!” 姜佑下意识地抬起双手,天速将内卫司的衣甲放在他怀里,然后手中凭空出现一颗黄铜铃铛。 天速蹲下身子,将黄铜铃铛系在姜佑的腰带上,并且又从自己腰后取过一小巧短刀,放在衣甲上。 麻利地做完这一切,天速盯着姜佑略微失神的眼睛,说道:“每月逢三逢七,到长安县许家茶铺点卯,那里是内卫司的据点!” “即日起,你便是内卫司一员,听明白没有?” 姜佑懦懦地点点头。 天速上前拍拍姜佑的肩膀,转身重新看向主位上的陆云起,冷眼不屑道:“上将军不会不愿意,你家相公入我内卫司吧?” 陆云起咬紧下唇,脸色涨红,良久才回答一句:“怎会?” 天速瞧陆云起吃瘪的模样,伸出食指挠挠眉毛,轻笑一声:“那就好,我也是奉命行事,走了,不必相送!” 说完,这怪女人的身影便凭空消失在山河苑一楼大厅。 姜佑只觉身边刮起一阵狂风,吹的他身子往一边咧了咧。 门也被这阵风掀的又给关上! 天速! 内卫司三十六天罡校尉之一! 本名不知,只因她的速度无影,日行百里不在话下,因此得名天速! 就如同今日在百花院见到的天勇一样,天勇,其一往无前的勇气世人莫敌! 因此得名! …… 夜幕降临。 姜佑和陆云起围坐在一张桌子上用晚膳,是南瓜粥。 手里捏着汤勺,姜佑情不自禁地低下脑袋,不敢看身侧的陆云起。 陆云起喝了两口粥,打眼一瞧姜佑这个样子,便欲张口问,谁知她还没说话,姜佑反而先开口道:“今日和李洛阳在一起,是忙生意上的事。” 他急忙解释道。 如今他和陆云起的关系十分微妙! 是进一步不成,退一步也不成! “我没问这个,我想问的是……是书铺的事情?”陆云起往嘴里送南瓜粥,睫毛微微颤动,一顿才说道。 书铺? 姜佑抬头余光偷瞄了陆云起一眼,见她面色淡然,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实话实说:“前几日和青梧去瞧了几处铺面,最终把书铺订到大通街上,就在许家茶铺对面。” “大通街?” 第352章 小徒弟 大通街! 京城外城四县之一长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那里铺面的租金可不便宜! 小小书铺为何选址开在那里? 陆云起不是很明白,她放下手里的汤勺,拿起边上擦嘴的绸布,掩掩留在嘴角的饭渍,疑惑地看向姜佑。 姜佑也停止喝粥的动作,但他却扭头看向身后伺候的青梧。 这其中缘由他都解释给了青梧,想必这丫头能懂! 一身墨蓝色衣裳,双手叠好放在小腹上的青梧上前半步,回答自家小姐的疑惑。 “是这样的,小姐,咱们府里开的书铺,不止卖书,而且卖座,与寻常书铺不同,书铺二楼专设雅座,供应茶水,前期会请一些才子品鉴书中大义,供来往书客交流心得。” “并且会在二楼显眼的位置,请大家为某一册书作序,二楼更像是读书人约会的地方,用来增加顾客黏度!” 顾客黏度? 陆云起挑挑眉,这是什么意思? 青梧立马解释道:“就是,就是……” 心里纵有千万般个词语,但还是说不出口,这个词还是姑爷跟她说的。 当时她懂了,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但如今让她解释给别人听,她却顿了半晌都没能憋出半个字来。 姜佑见状,主动为青梧解围,说道:“通俗地来讲,就是顾客对咱家书铺的依赖程度,这种依赖在于顾客来我们家书铺买书或者消费时获得的良好体验,并由此产生对咱家书铺的认可,信任和忠诚!” “再通俗一点讲就是,黏度越高,我们赚的越多!” 陆云起听罢,手指情不自禁地放在下巴上,一副很懂的样子。 “嗯。”她应了一声,没了后文。 “将军真的懂了吗?” 陆云起听罢,撇撇嘴角,瞪了姜佑一眼,然后起身上了二楼。 她走后,姜佑连忙拍拍自己这张臭嘴! 身后伺候的青梧瞧了,心中生出一股别样情绪,她上前收拾碗筷,对姜佑说:“小姐不善生意上的事。” 姜佑点点头,陆云起确实不善生意上的事,以往每每谈及生意上的事,她总会借口上楼躲避,这次也不例外。 “嗯,我知道,明日你跟我再去书铺一趟,瞧瞧他们施工进度。”姜佑对青梧吩咐道。 如今,青梧和青葵名义上都是姜佑的贴身丫鬟! 青梧也被陆云起安排在姜佑身边,做生意上的副手! 一来更好的监视姜佑,二来不至于府里的产业被姜佑一手包圆! 将碗筷收拾好,放在托盘上,青梧点点头。 年后几日,她和姜佑在城中四处奔波,寻找合适的铺面和人手。 二人交谈中,她发现姑爷果真是个商业天才。 虽说嘴里不一会儿就会蹦出个新奇词汇,但他会耐心解释给自己听,不拿自己当外人。 “姑爷,对于书铺我还有几个意见。” 姜佑已经站起身子,听到青梧说话。 他摆摆手让她先去忙:“一会儿还在这里,取过笔墨,好好听,好好学。” 说完,他便头都不回一下就回到自己屋子。 青梧站在原地,一张俏脸绷紧,总感觉姑爷拿师父的口吻再跟自己这个小徒弟说。 一时愤懑…… …… 姜佑回到自己屋子,先是取过那套内卫司的制式衣甲,横铺在床上。 今日能驱使天速亲自过来一趟,想必是温衡的命令! 当初在大理寺监牢,姜佑以为自己已经是内卫司一员。 可温衡不告而别,收走了信物,黄铜铃铛! 似乎是她并不想自己与内卫司沾上关系! 可今早自己表明心意,想是她…… 手掌抚上床上的内卫司衣甲,触感光滑,不知是什么皮料制成,想来防水防火不成问题。 内卫司的帽子是斗笠形状,遮雨遮光,除此之外,还配有一柄短刀。 最重要的便是那枚黄铜铃铛,指甲盖大小,铃铛镂空,小巧精致。 仔细看去,铃铛里还有一个圆珠子,圆珠上面刻有自己的名姓。 轻摇铃铛,铃铛的声响并不清脆,反而很沉闷,想来戴在腰间时行走,也不会发生太大的响声。 重新将衣甲收好,放在柜子里,姜佑只把短刀带在身上,以后便于防身。 黄铜铃铛则是被他收进荷包,若是公然挂在腰间,太过显眼! 天速走时还说了:每逢三逢七,去许家茶铺点卯! 明日就是十七,想来还要去许家茶铺一趟。 不过许家茶铺是内卫司的地盘,是他没想到的。 内卫司行事,从来都是躲藏在暗处,像条毒蛇,而许家茶铺每日人来人往,他们也不怕百姓发现? 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去过许家茶铺那么多次,都没发现茶铺的端倪,百姓们怎么可能发现! 于是,姜佑笑笑,怪自己操心的多了。 打今儿起,还是想想如何壮大自己实力的为好! 汤池收网在即,还得等几日。 火锅店一切正常,不过最近冒出几家模仿的,不打紧。 客栈计划要提前,最好二月中旬全部装修好。 书铺……明日去瞧。 不知不觉,姜佑手里已经有了这么多产业,但他觉得还不够,太慢了。 这般慢,何时才能成为京城首富? 正想着,青葵进来了,这丫头不知从哪里抱着一包果脯肉干,一脸笑眯眯地推门进来。 还主动分给姜佑几个,她坐在床上,小短腿一踢,把鞋子踢飞,麻溜地钻进被窝。 见此情形,姜佑提醒道:“刚吃完饭睡觉,对身体不好。” 青葵往嘴里塞着肉干,肉干很有嚼劲,她嘴角扯着,眯起一只眼睛,不在意道:“不打紧,姑爷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 姜佑站在原地挠挠眉头,没再说什么,从桌上取过纸笔出了屋子。 临走前还是探头进来道:“少吃点。” “知道啦。”青葵嫌姑爷啰嗦。 姜佑走到前厅,取过一只烛灯放在桌上。 趁青梧还没过来,他便继续开始自己商业帝国的布局。 有时候,他总是喜欢把计划写在纸上,有空没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这是一个好习惯,同时他要求“徒弟”青梧也这么做。 虽然青梧一直不肯承认姜佑这个师父,但不打紧,他有信心凭借自己聪明的大脑,折服聪慧的青梧! 第353章 论书铺的未来 上将军府陆云起身边,武有冷酷杀手徐彪,文有聪慧管家青梧。 其中青梧跟在陆云起身边最久,当她还是个黄毛丫头。 待青梧把碗筷送到厨房洗好,再回来的时候,瞧见姜佑已经等在前厅,埋头执笔描描画画。 她也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房间,取来纸笔,在姜佑身边坐下。 青梧生的并不丑陋,反而很美,与青葵有六七分的相似,不过脸蛋上的肉没有青葵的多,略显骨感,眼睛也不如青葵的大,小脸白皙,也是小圆脸,一只巴掌就能握的下。 但由于青梧平时跟陆云起待的时间久了,养成了不喜欢笑的性子,眼睛也总是往下瞅的缘故,这导致世人很难发现她的美。 姜佑也是无意间发现的,青梧就像是邻家矮一级学习很好的小妹,冷冷的酷酷的。 身边坐人,姜佑也停止在本子上的涂涂画画,她把手中的本子推到青梧面前。 青梧瞧本子上写有一句话:若你是书铺掌柜,你该如何经营这家书铺? 当看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青梧抬起小脸认真看了看身旁的男人,只瞧他嘴角微微上扬,五官棱角分明,正半边手托起腮边,笑吟吟地盯着自己在看,毫无掩饰。 这样被人赤裸裸地盯着,青梧抿紧淡粉色的嘴唇颇有几分不喜,可看他并无恶意,便索性随他去。 若我是书铺掌柜,如何经营这家书铺? 他这是在考校我吗……青梧心里想到,心里略微思索一阵,便张口答道:“若我是书铺掌柜,我会提前去其他几家书铺观察,看看他们书铺里各种书籍的摆放位置,以便选择自家书铺要卖的书.......” “等等。”姜佑突然出言打断。 “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青梧奇怪,看了姜佑一眼。 姜佑抱起自己的双手,来回摩挲,示意青梧拿笔记下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姜氏语录”。 但青梧并没有按照他说的去做,反而双臂环胸,十分不服气的样子,要和他理论一番。 姜佑见状,抿抿嘴唇,说道:“据我所知,我刚入上将军府的时候,那日随青葵出来逛街,还能在大通街上找到一家书铺,可是年后等我们再去看,大通街上那家书铺因为入不敷出关门大吉了,你觉那家书铺为何会倒闭?” 这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青梧并不想回答,可她突然又意识到:如果自己不考虑这个问题,自家书铺也会有倒闭的那一天! 于是她试着回答,道:“因为大通街铺面租金高,书铺利润小。” 姜佑点点头,这是个理由,他接着往下说:“那你觉得这家书铺开业之前,借鉴过其他书铺书籍的摆放位置吗?” 还没完,姜佑继续说道:“遴选畅销的书籍摆放在显眼的位置,确实是一家书铺掌柜要考虑的事情,但我要说,这种事情微乎其微,小到不需要掌柜去考虑,这应该是伙计该考虑的事情。” “而你这个掌柜要做的事情是要往大处想,再往远处说,就是眼界得放高一点,比如,你如何不重蹈那家倒闭书铺的结局,开一家既赚钱又叫好的书铺呢?” 青梧细细地听,并没有动笔写。 她不想在姜佑面前承认自己比他弱,或者说不如他。 以往在幽州,她也是生意的一把好手,若不是条件限制,她相信自己能赚的更多。 “说,你若是掌柜,如何经营?提醒一句,眼界放高,放远。”姜佑十分认真地说道。 青梧咽下一口气,想了一会儿才说:“按照姑爷这个思路,是不是应该考虑咱们自己家的书铺,比市面上寻常书铺有哪些不同?” “对了。”姜佑激动地一拍手掌,在寂静的前厅里,声音很大,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反而侃侃而谈:“做生意最大的误区就在于去模仿别人,可所处环境不同,别人成功的例子还能拿来用吗?” 姜佑自问自答:“不能,就像在大通街这等繁华地段开书铺,简直是找死行为,但一旦开起来,并维持稳定,还有其他书铺什么事情呢?” “所以,姑爷到底要怎么做?” 青梧很好奇,姜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不亏本的情况下,把书铺在大通街的地段开起来。 要知道,大通街是长安县最为繁华的一条商业街。 敢在这条街上租铺面,做生意的不是酒楼客栈,就是青楼赌坊,再不济就是胭脂水粉铺子。 要知道女人的前银子永远要比男人好挣的多。 “第一,和书铺正对面的许家茶铺达成深度的合作意向,让瞎子老许专门说咱们的书,只要听客沉浸到瞎子老许的故事当中,一出门就能看见对面书铺卖有故事原著,你猜他们想买书不?” 姜佑笑笑,像极了一个奸商,同时他还说:“来店买书的顾客群体造就我们卖书的书籍题材,就是以故事话本为主。” “第二,想必你也知晓《三国》在内城热销的事实,只前两卷就闹的满城风雨,若只有我们一家书铺卖后续的故事呢?” 这个世界上,不出意外,除开姜佑就没有人再能写出那样的故事来,而除开《三国》他手中还有无数本类似的书籍,早就立于不败之地。 “第三,延长产业链,提高顾客黏度,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二楼?”青梧似懂非懂地插了一句话。 姜佑点点头:“正是二楼,我们不仅卖书,而且卖服务,二楼专设雅座,为广大书友提供一个可以交流的平台,以前各人买各人书,自己看自己的,充其量也就是好友之间说说心得,可现在我们提供一个交流平台,各位书友可以发表自己不同的意见,提高这本书的话题讨论度,这本书就会一直在热销榜上,间接提高了书的销量,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我们还可以在二楼座位上下功夫,比如茶水,瓜果,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上楼?对不起,先交点茶位费!” 第354 太阳晒屁股啦 青梧被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她抬手掩住嘴巴,眉眼笑的一颤一颤的。 “对嘛,以后要多笑笑才好看。” 姜佑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可青梧却立马停止脸上来之不易的笑容,略显肉感的双唇紧紧抿住,目光看向旁出,很是尴尬的样子。 她左手握拳放在颌下,假装轻咳两下,说道:“除开这些呢?” 姜佑也知道面前的丫头不苟言笑,兴许是害羞了,故意转移话题。 他也就没继续老渣男下去,拾起边上已经凉的茶水,抿了一小口,冰凉的茶水顺喉而下,那叫一个透心凉。 抚抚胸口好一阵才缓过来,青梧见状,主动提起凉透的茶壶去了后厨房,想来今晚交谈要持续好久,得烧一壶热茶来。 瞧着青梧离开时的款款背影,姜佑轻轻摇摇头……这姑娘原来也是会心疼人的嘛! 姜佑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把青梧培养成自家掌柜。 以后无论是书铺,汤池,火锅店还是新入手的客栈,都要交给她去管理。 而在此之前,青梧必须有足够高的商业视野,能把持的住,让别人服她! 这条路不好走,但相信青梧只要愿意学,就不会太差。 少顷。 青梧提着一壶热茶出来,给姜佑满上,然后重新坐下,仔细听这位商业大天才传授知识。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刚才两人一番交流,姜佑的才能和天马行空的想象确实折服了她。 若是真按照他说的去做,书铺真有可能在大通街上开起来,而且利润空间很大。 “刚才说到哪了?”姜佑挠挠眉头,问道。 “茶座位置收取费用。” 青梧之所以不拿笔记,是因为她有绝对的自信心靠脑子记住,过目不忘的本事可不是空穴来风。 她小小的一团,端端正正地在姜佑身边坐好,扬起脑袋仔细地听,像个汲取知识的学生。 …… …… 深更半夜。 二人都揉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准备歇息。 姜佑站起来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关心道:“早点睡,明日陪我一起去许家茶铺一趟。” “嗯。”青梧点点头,看着他拐入廊道逼仄的房间。 当前厅再没有人说话,屋子里慢慢安静下来。 只有桌上一只蜡烛的火苗左右摇摆,青梧把桌上的茶杯简单收拾一下,俯身吹灭蜡烛。 整个山河苑才陷入真正的平静! 她摸着黑走到自己的房间,合衣躺在冰冷的被窝里,不一会便沉沉地睡过去,只是平日里一直紧绷的嘴角,此刻也少有地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当青梧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天蒙蒙亮,她总是这个时候起床,已经养成习惯。 不过今日,醒来的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起床,而是躺在床上想事情想了几刻钟的时间。 她在想: 以后是不是真的应该多笑笑? 多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现在是在京城,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 小姐的计划一步步实施,巽山已经拿到手,一桩心结也已了。 上将军府也慢慢有了起色,长安县富商朱家已经归附,整个府邸正朝一种良好的方向发展。 不需要在整日算计来算计去! 这样的生活已经持续了七年,她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 以后呢,照顾小姐,闲下来的时候就去照看生意,再不济就帮小姐想想以后计划。 但她总觉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大仇得报。 清河范氏! 几百年的家族,他们的势力可不是小小上将军府能撼动的。 而且在此之前,还要趁机去兵部一趟,查查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别一开始仇人都寻错了。 紧紧被角,缩缩脖子,青梧瞧了瞧自己的房间,很是满意。 再躺一会儿,她便起床,推开门发现对面的门露出一条小缝。 好像早就有人起来,只是临走前门没被关严实。 忍不住好奇心,青梧路过时不经意间朝里瞥了一眼。 里面昏暗,隐隐约约能瞧见床上还睡着一个人。 她知道青葵在某些事情上比自己大胆,大胆到…… 摇摇头,青梧没再继续想下去,事情已经发生,再多苛责只能被青葵嘲笑,笑自己是个啰嗦鬼。 路过前厅,打开门,一股寒风灌进来,青葵再一次忍不住缩缩脖子,可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正月回暖,但清晨还是很寒冷。 刚走两步,便有呼呼的声响传入她的耳朵。 她抬头去看,廊外宽敞的平台上,一袭单薄衣裳的姜佑,手里耍着一把单刀,正劈砍地虎虎生风。 瞧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许是练了有一会儿! 再瞧这天色,也真是奇了怪了,姑爷竟然能起这么早? 没打招呼,青梧顺着边缘去府里的厨房交代,一会小姐起床练完剑洗漱后,要按点用早膳。 姜佑今天起得很早,也不知道为什么。 早到青梧还没起来,早到陆云起还没出来练剑。 等到陆云起出来的时候,姜佑已经练的满头大汗,他看见陆云起脸上的疑惑神情,并未多说话。 许是这位见惯了大风浪的将军,也不相信自己能这么早就起来主动练武吧。 说了要改变,那就从早起开始! 姜佑已经给自己制定了严格的计划,每日晨起练武,练上一个时辰。 就算是体格再弱,在武道上面再小白,经年累月练下去,也总会有成效。 唐横被他紧紧地双手握住,胡乱的劈砍,每一下他都用尽全身力气。 系统的刀法学习他是不指望了,还好有陆云起教的那三招陆家枪! 虽说以刀作枪前期有些困难,但练习的时间久了,总会找到窍门。 再练习半个时辰,姜佑胳膊膀子酸的抬不起来,最终放弃今日的晨练。 回去后先是简单洗漱一番,叫青葵起床。 在丫头肥肥的屁股上轻轻打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脆响。 青葵扭扭屁股,眼睛都懒得睁开,再往被窝里钻了钻,没睡好的样子。 “再不起来,太阳就要晒屁股啦……” 第355章 老熟人 今日注定是个好天气,天空中的云朵是那种小圆块,一个挨着一个,类似波浪荡漾。 百姓们一般称之为鱼鳞天,预示着今日蔚蓝的天空即将展示在面前。 最终,姜佑还是死拖硬拽把青葵从床上拽起来,洗完脸稍微打扮一番后。 出去用早膳,主位上的陆云起,脸蛋微红,额头冒汗,想来是刚练完剑不久。 刚坐下,姜佑就说:“今日带青梧出去谈生意,估计晌午不回来用饭了。” 陆云起小口喝着粥,听罢,她放下手里汤勺,偏头看了青梧一眼,好像在询问她这句话的真假。 站在身后服侍的青梧点点头,昨夜确实说过今天要去许家茶铺谈合作。 见此,陆云起也不好阻拦,只是说:“路上小心。” 之后,桌上的二人各吃各的饭,没有再交谈,气氛一时冷凝下去。 等吃完饭,姜佑就带着青梧以谈生意的借口出门。 瞧二人离开的背影,青葵羡慕极了。 她可怜巴巴地睁大自己的眼睛,上前拽了拽了陆云起的袖子。 陆云起不明白所以然,回头看向这憨丫头。 “小姐,我也想有点事情做,我想学医!” “已经在给你打听了。”陆云起好心说道。 …… …… 二人出山河苑来到府前,姜佑指名点姓要赵二虎驾车,徐彪他暂时不想见! 赵二虎不情不愿地等二人上车,然后一挥手里缰绳,马儿跑的飞快。 车厢里,姜佑下意识地摸摸腰边挂的荷包,那里面有他内卫司的信物,一颗黄铜铃铛。 青梧见他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看他手掌时不时地就摸向荷包,一时奇怪:“姑爷是担心今日去跟许家茶铺谈合作,他们会狮子大开口吗?” 要说书人瞎子老许专门说自己家的书,这里面不花点银子是不可能的。 虽说这对双方是共赢的结果,但一家新开的书铺空白白牙这么一说,茶铺掌柜也能听的进去才是。 “没有。” 姜佑轻轻摇摇头,他的心思谁也不知。 今日正月十七,昨天天速来说,每逢三和七,都要去茶铺点卯。 今儿去许家茶铺可不是单单地谈生意合作的事,点卯露个面才是重中之重,这才是他担心的事情。 “那姑爷在担心什么?”青梧实在不懂。 见此情形,姜佑狠狠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说道:“别问,我不想骗你!” “?” “你觉得我现在,在府里的身份是什么?” “姑爷。”青梧想都不想就说,可旋即她瞧见姜佑脸上认真的神情,就顿了一下改口道:“门客。” 姜佑苦笑一声:“是啊,是门客之类的角色。” “和你,和徐彪一样,都是为了完成上将军最终的目的,可是我想为自己而活一次。” “你要走吗?”青梧看清看向别处,失神地问道。 以前小姐身边也有许多类似姜佑这样的角色,可最终留下来,并带到京城的屈指可数。 门客当久了,就想为自己而活,小姐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大部分会放他们离开。 “我不会走,至少目前不会,我只是不想再骗你!” 姜佑揉揉脑袋,沉吟道:“今儿出来,其实是借做生意的借口去内卫司一趟,昨儿你也在场,今儿我要去茶铺点卯!” 青梧瞬间明白了,白皙的小脸露出愠怒神色,但很快消失不见。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说道两句,但今儿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被身边男人的真诚,实话实说所打动! 他并没有骗自己,而是如实告诉自己实情! 青梧就生气不起来,真正该生气的应该是小姐才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青梧不解道。 姜佑叹了一口气,道:“一直说谎太累了。” 青梧没想到是这个由头,和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两面三刀,谎话成精! 但此刻他看起来好像很无助,又很可怜! “我不想再骗你,是因为我拿你当朋友看,至于回去后你会不会把这些话告诉陆云起,我完全管不着……” “你知道我会的。”青梧会如实把这些话告诉陆云起,没有例外。 姜佑掀开车窗,感受一丝风,忽而笑了:“是啊,你会的。” “那我就更加好奇,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姜佑摇摇脑袋,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睛一直瞅着窗外,目光流转之中多是斑斓…… …… 大通街,许家茶铺。 二人来的早,这里还没有很多客人,但一楼高台上,眼蒙黑布的瞎子老许已经准备上台。 也有三三两两的茶铺伙计正在忙碌,擦桌子的擦桌子,摆凳子地摆凳子。 姜佑环视四周,没有一个像内卫司的人。 天速只是说逢三逢七到茶铺点卯,也没说找什么人,连个暗号都没有,难道自己就坐着干等? 招呼伙计,点了二楼一雅座。 姜佑坐下,也不避着青梧,眼睛来回地巡视…… “那个人!” 不久,青梧拍拍姜佑的肩膀,示意姜佑朝他手指指的方向去看。 看之前,姜佑顿了半晌,看向青梧,她这是在帮自己吗? 青梧站在姜佑身边,没有多余表情,只是说:“我的朋友并不多,我想你,算半个。” 她来许家茶铺许久,也在找人,不过她在找这家茶铺的掌柜。 谈合作的事情光找瞎子老许是不成的,还应该找这间茶铺的幕后老板。 不过找人途中,她发现二楼一雅座,就距离自己这一桌不远,有个背对二人的身影,着绿袍,很不寻常的样子。 估计就是姑爷要找的人! 顺着青梧手指所指,姜佑回头看看,略微思索一阵,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我过去试试,你留在这里。”姜佑对青梧吩咐道。 青梧点点头。 姜佑起身,拍拍衣裳上的褶皱,今日出行,他可没穿内卫司的标准甲胄,太过显眼。 收拾妥当,姜佑才朝那背对自己的绿影走过去。 近前,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那人回头。 两脸诧异! “刘大春!” 第356章 执事 姜佑怎么也没想到,今儿一大早会在许家茶铺遇见老熟人刘大春! 刘大春是长安县县令之子,自称刘衙内! 二人之前有过过节! 还是他替何济那小胖墩出手的时候。 怪不得这道绿影这么熟悉……姜佑蹙蹙眉头,索性寻人无果,便在刘大春对面坐了下来。 “你怎么坐下了?” 刘大春瞧姜佑坐下,屁股微微离座,赶忙站起身,十分慌张不满的样子。 姜佑感到奇怪,自己坐下怎么了……难道刘大春也在等人? 一时他更加好奇,干脆不走了。 “怎么,衙内这是在等人?”姜佑明知故问。 刘大春常年一袭绿袍加身,此刻也是,他瞧姜佑坐定不准备走了,心中便愈发着急。 昨日上面来的人说的不清不楚,说长安县会新晋一位内卫司执事,让他接待。 今儿他可是一大早就等在这里,可没想到遇见了大冤种姜佑! 大冤种要是一直赖到这不走,那位执事一会儿到岂不是…… 想想都麻烦。 刘大春只觉头皮发麻,他只想快点撵走姜佑。 “是啊,等人。来的可是一位贵人,你别坐着了,该干嘛干嘛去。” 刘大春故意强调来者是一位贵人,是姜佑惹不起的。 “贵人?”姜佑声调上扬。 “对,贵人!”刘大春眼神坚定无比! 内卫司人员构成成金字塔结构,独一档便是司首,第二档便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校尉。 再往下便是执事和最普通的白丁。 其中刘大春就是白丁! 说来也是老天开眼,他自个入内卫司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入都入了,好歹也是直接听命于皇帝。 等干几年升执事,食百户,便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看自家当县令的老爹还敢看不起自己? 昨儿有内城来的校尉大人亲自通知,说是上头会空降一位执事过来。 长安县上一任执事两个月前执行命令,被贼子杀害,内卫司在长安县的执事之位就一直空缺。 好多人眼红着呢。 刘大春以前虽为最低阶的白丁,但他嘴甜,又会说话,颇受那位死去的执事重用。 这次迎接空降来的新执事的任务,自然落到他的头上! 话说下属迎接上司! 这不得给上司留下一个好印象。 所以,刘大春想尽办法,迫不及待地要撵走姜佑。 …… 刘大春在等人? 一大早就在茶铺等人? 老相好的……不太可能。 姜佑在心里慢慢盘算,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衙内刘大春起个大早,过来要个雅座等人呢? 而且从他的语气和动作上来看,不惜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撵自己走。 那说明他嘴里的这位贵人身份不一般。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不会吧…… 不过越想,之前的蛛丝马迹就越慢慢浮出水面。 当初,因为蛮国幼女的事,姜佑过来许家茶铺,找黑道上的“事事通”刘大炳子买消息。 而那时,就碰见刘大春碰巧也在买消息。 后来证实,是内卫司的人一直安排自己一步步地靠近千音院。 姜佑一开始想的是刘大炳子暗地里是内卫司的人,可今儿换一个角度想想…… 刘大炳子和刘大春这两个人或许都是内卫司的人。 想到这,姜佑重重吐了一口气。 越不可能发生的事,越接近事实真相,再上下打量刘大春脸上的焦急神情。 姜佑试着解下腰间的荷包,在刘大春的目光中从荷包里掏出黄铜铃铛,并且说:“你瞧这个,认识不?” 绿袍刘大春一副公子哥赌输了钱的样子。 当他看见对方从荷包里掏出黄铜铃铛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死法! 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上下哆嗦地接过那枚铃铛,死之前他还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铃铛是伪造的! 一息,两息,三息…… 刘大春眼里只有这枚做工精细的黄铜铃铛,镂空铃铛里面的圆珠上,还刻有姜佑的大名! 执事无疑! 嘴角抽了抽,刘大春强迫自己咽下一口唾沫,把铃铛小心翼翼地还了回去。 “属下拜见大人!”刘大春哆哆嗦嗦地说道。 果不其然,刘大春是内卫司的人! 不过新的疑问随之而来,他竟然称呼自己为大人? 难道是抱紧温老大的大腿之后,她给自己的便利。 姜佑贼兮兮地笑了两声。 然后收回自己的铃铛,把它小心翼翼地装进自己的荷包里,重新挂会腰间。 打量对方一眼,刘大春如坐针毡,这眼瞧着鬓角的汗珠都快凝成黄豆大小! 他紧张个什么劲? 姜佑明知故问,问道:“你等的那位贵人,不会就是鄙人吧!” 贱人! 心里咯噔一声,要不是在公众场合,绿袍公子差点就跪下了。 姜佑却笑的愈发开心,但他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对方,便说:“说吧,长安县像你这样的,还有多少个?” 刘大春抬袖掩掩鬓角的汗珠,嘴皮子颤抖地说:“二三十个吧!” “到底是多少个?”姜佑语气加重。 二十个还是三十个! 刘大春吓得直哆嗦,懦懦地说道:“二十五个。” “那像我这样的呢?” 姜佑并不知道自己在内卫司的官有多大,不过手底下能管二十五个人,相当于小队长的角色。 “我,属下不知道。” 刘大春是真的不知道长安县的执事有多少个,他就是个小小白丁而已! 姜佑也不多问,就让刘大春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 上司发话,刘大春岂敢不从。 一五一十地把他自个从进入内卫司到前一任执事死后的事情,全部都说了。 听完,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这家茶铺是内卫司的财产?”姜佑摩挲着下巴,忽然问道。 方才刘大春的话,说许家茶铺是内卫司的联络点之一,每逢三逢七,在外隐藏的白丁都要过来点卯。 说是点卯,不过是露个面,茶铺前台的掌柜会暗自记下每一个过来点卯的内卫司人员! 刘大春现在也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姜佑,上将军府的赘婿,真真切切地是上头派来的新执事! “是,茶楼确在内卫司的名下。” “那就好……”姜佑满意地点点头。 这叫什么,叫好运连连,一个接一个。 自己现在名义上是执事,不大不小的官,手底下管着内卫司二十几号人。 联络点就是许家茶铺,那自家书铺和茶楼的合作,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第357章 论上司和下属 想到这,姜佑差点儿笑出声! “你们平时的任务是什么?”姜佑收拾一下,强迫不让自己笑出声音,略显严肃。 执事就应该有执事的样子。 刘大春不敢有所隐瞒,如实道:“卧底隐藏身份,收集各方信息,非必要不露面!” 姜佑听罢点点头,内卫司果然是个特务结构! 而他现在是特务机构的小头目! …… 再简单交谈两句,姜佑就让刘大春把茶铺的幕后掌柜叫过来,说是有事要商量。 刘大春也不敢多问,小跑下楼,去后院把掌柜叫上楼。 茶铺掌柜是个干瘦老者,也是内卫司的白丁,是姜佑手下年龄最大的一个人。 姜佑开门见山,看向老者:“我想跟你谈个合作。” 路上,茶铺掌柜听刘大春说了,面前这位俊俏公子就是头上派下来的新执事。 虽然此人年轻的让人不敢相信,但瞧刘大春畏惧的神情,想来这位新执事有点本领。 干瘦掌柜不敢坐,只站着,微微弯腰拱手道:“大人,这里人多眼杂,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二楼雅座现在虽说人极少,但免不了被旁人听了去。 茶铺掌柜就发现不远处有个小姑娘时不时往这边看,好像发现了什么。 姜佑却摆摆手,不在意道:“几句话的功夫,旁人听去了也无妨,不是司里的事,我自个的事情。” 随后他招手叫来远处等候的青梧,青梧走上前,姜佑充当介绍人,双方认识一下。 干瘦掌柜瞧这位偷看的姑娘是执事的人,一时戒备的心思缓缓放下。 原来如此…… 青梧瞧自家姑爷这么快就接触到这家茶铺的幕后掌柜,对他的崇拜一时又多了几分。 “她,即将在对面开书铺,想请你家说书人按照她提供的话本说故事!” 姜佑指了指青梧,好像书铺是她一个人开的似的。 到这个时候,茶铺掌柜和刘大春终于明白过来。 姜佑这位新执事在借手中权力谋私! 即使知道,但二人还是不敢说什么。 人家可是上头空降而来的,后台硬着呢。 “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干瘦掌柜弯腰答应,脸上陪笑道。 “掌柜的,你这个样子,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强迫你答应似的……这样吧,你自个跟她谈,我找大春还有几句话要说,就不打扰你们了。” 姜佑也不想强人所难,所以留下茶楼掌柜和青梧自个谈,走之前还握拳放在胸前,给青梧打气。 他则是搂着刘大春的肩膀,去了一边的雅座。 …… 干瘦掌柜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有些讶色,执事怎么会让这位小丫头单独和自己谈生意? 不过很快他就被新执事的用人所折服! 那边,姜佑裹挟刘大春已经坐下,看刘大春依旧紧绷神经,十分紧张害怕的样子,姜佑就想笑。 “大春,我还是喜欢看你趾高气扬,堵在我家门前,大骂我的样子。” 姜佑坐在刘大春对面,双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对方。 刘大春心里再次咯噔一声,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笑的比哭还难看,好不容易从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颤颤巍巍地答道:“大人……” “以后叫我姜兄,叫我伯御也行,咱们司里的人,在小细节方面还是不透露身份的为好。” 刘大春一想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叫一位赘婿为“大人”,路人怎么看? 想明白这一点,刘大春心里对这位新执事竖起拇指! 怪不得您能当执事,而我只是白丁。 “姜兄,以前是我有眼无珠,被何府的人诓骗了,您就饶了我吧……” 内卫司与其他官府机构不同,如果非要打个比喻,那内卫司就相当于常年浮在水面下,它只负责收集消息,司里组成人员来自五湖四海,干什么的都有,可能是街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可能是一方豪绅,除此之外,内卫司有专门的人员搞暗杀。 内卫司也没有特定的办公地点,世人只知道教坊司百花院是内卫司的老巢,其他的一无所知。 就好比长安县许家茶铺,谁能想到许家茶铺竟是内卫司的据点之一! 而进入内卫司的人员,有特定时间点卯,说是点卯,也就是过来露一面,把这几日收集到的有效信息汇总给上司! 其他时间,这些白丁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杀人放火都行,但别把自己内卫司的身份供出来,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他。 刘大春身为县令之子,无意间进入内卫司,日常照样寻花问柳,只逢三逢七到茶铺坐一下。 不过此人会说话,和上一任执事关系打的好,和茶铺掌柜相处的也好。 今儿新执事过来,也是他负责接待。 本来还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但如今一瞧……哈哈,打扰了,告辞,不送! “我是那样的人嘛?”姜佑其实对刘大春并无恶意。 这人就像刚认识的李洛阳一样,家境殷实,但从小缺少关爱,误入歧途罢了。 刘大春看姜佑脸上正经的神情,呆呆地摇了摇脑袋。 姜佑一惊一乍,道:“这就对了嘛,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咱俩谁跟谁呀。” 但某一刻姜佑突然压低声音,好怕别人听见似的:“我也是新来的,对司里的事务一窍不通,还要多拜托你多照看。” 事关内卫司的事务,二人自然要小声说话。 刘大春秒懂,也立马压低声音,拱手道:“大人吩咐的是,小人一定尽心去办。” 同时刘大春心里窃喜: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二人把话说开,也就没那么多遮遮掩掩。 刘大春亲自给姜佑斟满一杯茶水,奉承道:“姜兄以后有用得着我刘大春的地方,尽管开口。” 姜佑一想这小子很是上道啊…… 不过转念一想,还真有一件事得麻烦这位县令之子,于是他说:“过几日,有桩造假大案,还需县衙的捕快……” “果真?”刘大春惊喜。 近日长安县无事,县衙里的捕快都快闲的长毛了,自己老爹恨不得都把吃闲饭的捕快发卖出去。 有大案! 那说明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 “在哪?用不用我亲自带队给他们一窝端了?” 姜佑小声道:“秘密,到时我派人通知你。” 第358章 崔掌柜 “姑娘说的可是真的?” 一处古色古香的雅座,旁边的客人还没来,干瘦的茶铺掌柜撑着桌子边缘,恨不得站起来问道。 干瘦掌柜眼睛瞪得如牛眼,额头上的抬头纹一褶一褶,都能过几条大河了。 因为他听见了不得了的事情。 对面坐下的青梧没想到茶铺掌柜有如此大的反应,一时被吓得怔在原地不敢动弹。 她试着问道:“掌柜的为何如此……” 可她话还没说完,干瘦掌柜打断她:“您说的《三国》,你们手里有后续的章节?” 青梧点点头。 《三国》为姑爷所著,当然有后续的章节,小姐还是看完这本书的第一个读者呢。 青梧那时跟在陆云起身边,也瞧了几眼,不过她不爱读这些闲书,不感兴趣。 茶铺掌柜喜上眉梢,他是一家茶铺掌柜,每个月都要进内城,去瞧瞧人家的茶铺又出了什么新花样。 前几个月,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横空出世,场场爆满。 茶铺掌柜打听过,说是此故事改编于一册只出了两卷的畅销书籍,名叫《三国》。 由此,他便也下定决心,趁着此次东风,瞎子老许私底下已经在偷偷练习,就等着时机成熟,把这故事搬上台面。 可今日听闻,对面不满二十的小姑娘竟说,她手里有《三国》全卷! 这怎能叫他不喜。 不给青梧继续说话的机会,茶铺掌柜着急忙慌地想要签订契约。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书铺分利,只要姑娘把《三国》的故事叫我们茶铺的说书人说即可,而且我们还免费为你们的书打广告。” “对了,姑娘的书铺在哪里?” 青梧尴尬地指了指街对面:“就在您家对面。” 茶铺掌柜捋捋胡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怪不得最近几日对面的铺面正在装修呢。 “好好好……” 不多言语,两家铺面的掌柜一拍即合,把契约合同签订好。 只是到时候,哪家更赚一点,谁也说不清。 …… …… 回去的路上。 姜佑看身边的丫头,怀里抱着契约合同,时而低头笑笑,时而抬头望望蔚蓝天空,眼睛里满是憧憬喜色。 像个怀春的少女似的。 “你……嘴巴咧的耳后根了。” 青梧闻言,快速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瞪了一眼身侧的姑爷,瞧姑爷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正吃的麻麻香,一时无语。 多大个人了,还喜欢吃糖葫芦。 “接下来去哪?”青梧顺势问道。 从茶铺里出来,不止自己心情好,姑爷的心情也好,虽然他极力掩饰。 出来后,二人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要回府的意思。 姜佑再顺着竹签咬下最后一粒山楂糖葫芦,嘴里含糊不清道:“晌午了,带你吃顿免费的午餐。” “免费的午餐?” 瞧身边的姑娘不信,姜佑又说:“要不打个赌,我赢了,以后你就不能什么事情都告诉你家小姐。” 青梧是陆云起的贴身小跟班,二人沆瀣一气,穿一条裤子。 姜佑怕以后青梧跟在自己身边,保不准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陆云起的事,她就会回去偷偷告诉家里那个母老虎。 青梧摇摇脑袋:“我不赌!” “你赌呀?你怎么不赌呢,可好玩了……”姜佑手里捏着竹签,另一只手拽着青梧衣袖的一角,撒娇道。 青梧心里想笑……怪不得青葵会沦陷,姑爷在外和在家里十分不同呢。 “我不赌是因为小姐只有我,而姑爷不同。” 青梧说什么也不会背叛自家小姐,所以她劝姜佑趁早死了这条心。 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含进嘴里,竹签子随便一丢,男人气冲冲地在前领路。 出许家茶铺不远,几十个大步便到,姜佑闷头进去一家饭馆。 在外迎客的热情伙计好像认得姜佑,但伙计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姜佑就自个进去了。 青梧落在身后,抬头忘了饭馆的匾额一眼:“洛阳火锅”。 怪不得姑爷要赌呢,来这吃饭,确实是免费的。 青梧怀抱契约合同,在热情伙计的招待下进入洛阳火锅店。 一进去,便只觉热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夹杂着五香麻辣的味道和人声鼎沸的气氛。 人头攒动,全部都是端着盘子在各桌客人之间来回游走伙计,这生意好生红火! 打眼望去,她一眼便瞧见柜台后的姑爷,姑爷正在和柜台后打着算盘的掌柜说什么话。 还没等她走过去,姑爷就已经走了,看样子去了后厨。 临近柜台,笑眯眯的掌柜叫住青梧。 青梧指了指自己,掌柜点点头,自报家门:“姓崔,叫我崔掌柜就成,叫我老崔也成。东家去后厨视察,一时半会结束不了,那地方乱,所以东家让老崔我招待姑娘。” 柜台后打着算盘的正是火锅店的掌柜,姓崔,是朱家的掌柜。 但如今整个朱家已经归附上将军府,姜佑自然从合伙人成为东家。 青梧停住脚,福了福身子。 老崔起身,打开柜台门板,让青梧进来坐:“外边乱,姑娘进来坐吧。” 青梧走进柜台里,懵懂地看着老崔。 老崔边打算盘,边翻着账册,忙的是首尾不顾。 “姑娘稍等一会,东家给你点了一碗面,一会就到。” 不知道为什么,当青梧听到是姜佑给自己点了一碗面时,她心里有股暖流经过。 暖暖的,酥麻的很。 来火锅店不吃火锅,看样子是要在柜台后吃碗面。 “崔掌柜,生意一直这么好吗?” 青梧不经意间问道。 她发誓,她从没见过一家店生意如此之好,入眼望去,座无虚席。 伙计们忙的热火朝天,看眼就要忙不过来了。 这样下去,一天能赚多少银子呀? 崔掌柜忙着算账,随口答道:“小年过了后,生意就一直如此,你看着我,打算盘都打的手指直颤抖!” 每一笔账都要经过老崔的手,他这个掌柜当了这么多年,都没如此忙过! “我也会的,不如崔掌柜歇一会,我来帮你……” 崔掌柜偏头看看青梧,心想她是东家带来的人,自家人,索性便让她试试。 第359章 恶人 不久。 在众多食客嘈杂的声响中,年迈的崔掌柜捋捋胡须,笑的合不拢嘴。 一开始就是想让这位小姑娘试试,毕竟是东家带来的人,可时间一久,他就发现这小姑娘是个老把式。 虽说只是简单的核算账目,但她右手算盘打的飞快,左手边的账册翻了一页又一页,这不大一会儿功夫,这本薄薄的账册就见底。 面来了,青梧才停下。 她就趴在柜台上,也不顾及旁人目光,吃着自己的午饭。 有时候,这个不爱笑的姑娘喜欢热闹一些的环境,相比在沉闷闷的府里,她更喜欢待在这里。 看老崔打算盘,嘴里说着一些闲话。 “姑娘也是东家身边伺候的丫头?与青葵可大不相同,她来我这里,可闹了……” 崔掌柜拨着算盘,嘴里说道。 她瞧身边少言的青梧与之前来过好几次的青葵长的有些相像,就多了一嘴。 青梧停下筷子,点点头:“是,我以前伺候我家小姐,近些日子才伺候姑爷的。” 崔掌柜笑眯眯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以往青葵那丫头除了吃就不会干别的,估计姑娘你很能干吧!” 青梧噗嗤一下笑出声,原来大家对憨丫头的意见如此一致。 “你家姑爷可是不简单,不过也累的很,你可要多为他分担一点。”崔掌柜又说。 “累?” “可不是,当初他可是火锅店和汤池两头跑,而且我还听说他要去书院教书,这三头跑,能不累吗……” “不过你家姑爷……东家,东家他天生是个劳累命吧,他简直就是一个做生意的奇才,我家老爷很是佩服他呢。” “姑爷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神?”青梧不信,撇着眉头。 “你还不信?”崔掌柜奇怪,又说:“你跟的时间久了就知道。” …… “走吧,回家!” 一个时辰后,姜佑交代完事情,从后厨出来。 柜台后的青梧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老崔则是向姜佑招招手:“这就走啊,东家!” “要不我在留一会儿?” “不了不了,东家日理万机,您忙您……”崔掌柜连忙摆手。 目送二人出店。 登上街边的马车,姜佑叫赵二虎驾车回府。 车厢里,姜佑忍不住揉揉酸痛的太阳穴,闭上眼睛好生歇息一下 “崔掌柜他说姑爷很能干!”青梧突然说道,眼眸低垂。 火锅店的崔掌柜对自家姑爷评价很高,让青梧一时无法相信。 姑爷在外和在家完全是两副面孔,这又是为什么呢? 姜佑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说:“尽力而为,带着大家伙一起赚钱,当然说我很难干!” “那在家里,姑爷为何……” 青梧没有继续说下去,若是在家,姜佑也是如此能干,想必小姐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家里应该是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它就像是一艘小船躲避风浪的港湾,你愿意在家里整日高台阔论?” 人若一直紧绷神经,这根弦总会有崩断的时候。 劳逸结合才是正理。 不久。 马车在永川坊停下,二人下车。 来迎接二人的是徐彪,他依旧要装作傻憨憨的模样。 趁赵二虎去停车的间隙,徐彪走近前,裹挟姜佑进府。 路过门房老黄的时候,几人并未多言语。 姜佑被二人夹在中间,左边是一脸淡然,脸上夹杂一点闲适的青梧,因为今日出去,有大收获。 和许家茶铺谈成合作,原本她以为,许家茶铺看不上自己这家新开的小书铺呢。 但没想到,合作的进程出奇地顺利。 右手边是一身粗麻衣裳的彪形大汉徐彪,他趁路上无人,便露出獠牙。 声音低沉富有磁性:“东西呢?” 姜佑抬脚继续往前走,两手背在身后,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没拿回来。” 徐彪指的东西是祖母绿的吊坠。 说是姜佑见温衡是会讨要回来,但他在温衡面前压根就没提这一茬! 不是忘记,而是不想提。 因为他很本就不想把祖母绿,能召唤黑白无常的吊坠要回来! 放在温衡那里,要比放在自己这里安全的多。 “什么东西?你们在说什么?” 青梧小小瘦瘦的身子挡在两个大男人面前,三个人都停止脚步。 青梧白里透红的小脸,微微紧绷,眼角往下拉,十分疑惑的样子。 看到这,姜佑突然失笑,他看着身边的徐彪:“原来是你,我还以为你们三人总是沆瀣一气呢,没想到啊,徐彪,你也有事瞒着……” 徐彪面色沉重,鼻孔剧烈地出气。 青梧也立马过来,她走到徐彪面前,抬头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徐彪把脸扭到一边,没有直面回答青梧的问题。 越是这样,姜佑就笑的愈发开心。 他的笑容里藏了几分揶揄和几分嘲弄……似乎在嘲笑徐彪把事情搞砸了。 见徐彪不说话,姜佑干脆实话实说:“他威胁我,要我见温衡的时候,把吊坠拿回来,我没拿,就这么简单。” 青梧听罢,神色一冷,恶狠狠地盯住徐彪,问道:“姑爷说的可属实?” “我只是想……” “小姐从未发布过这样的命令!”青梧不给徐彪说话的机会。 这时候,姜佑缓过神来,不嫌事情大,指着徐彪说道:“喔,原来真是你自作主张,啧啧啧……” “砰——” 毫无征兆,姜佑的肚子挨了一拳。 徐彪这一拳让他立马塌下身子,跪在地上。 面色慢慢地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嘴角止不住往外流着苦水。 徐彪这一拳恰到好处,裹挟着他的滔天怒意,让姜佑钻心的疼,但又没伤及他的要害。 “你……” 青梧看着徐彪,却立马转身去扶地上痛苦的姜佑。 姜佑双臂撑在地上,表情痛苦,他一挥臂把青梧打翻在地,恶狠狠道:“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给谁看,老子不需要你的好心。” 慢慢的,姜佑扶着膝盖站了起来,不过一直没直起腰。 他盯着徐彪,眼睛充血,盯着这个死士头领:“这一拳,我记住了。” 第360章 算半个 姜佑捂着剧烈疼痛的肚子,踉踉跄跄地往山河苑走去。 只留给跌坐在地,一脸茫然的青梧和依旧握紧拳头的大汉徐彪,一个孤寂略显坚定的背影。 某一刻,青梧站起来,也不拍打身上的泥土,而是直视徐彪,娇喝道:“你犯了小姐的忌讳!” “我那是在为她好!” 徐彪瞪圆眼睛,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替自己说话。 当初,他向陆云起提议,但陆云起没有采纳。 她只是说:日久见人心,我相信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以命守着,我又何必抓住不放。 所以,陆云起没有纠结姜佑到底能不能和鬼差通话,她看重的是姜佑身上的才能。 但徐彪不信,他相信姜佑瞒着这个秘密,背后肯定在筹划更大的阴谋。 于是他趁两人单独相处,逼他见温衡的时候,拿回祖母绿的吊坠! 这个决定,他跟谁都没说,直到今日被人拆穿! …… 当青梧小跑来到山河苑小红楼的时候,一进门,意外争吵的画面并未发生。 姜佑正伏在桌子上,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字,神情轻松。 小姐则是背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册书,看的津津有味。 二人时不时还会攀谈一句。 见此情景,青梧又忍不住多看了自家姑爷两眼……那刚才在外边。 “站着干嘛,快把合同拿给将军看一看。” 姜佑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招门口的青梧进来。 方才他向陆云起提了一嘴,陆云起不相信,还说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合同签好。 为此二人还打了一个赌,赢了,陆云起就可以指点他陆家枪的秘诀,输了就是再孜孜不倦地写一卷《射雕》。 陆云起此刻也发现站在门口,脸上略微失神的青梧。 “傻站着干嘛,今日怎么了?快过来。”陆云起也向她招手。 青梧这才慢吞吞地挪动步子,到近前把手里和茶铺掌柜签好的合同,拿给自家小姐看。 …… 陆云起把合同放在桌子上,翻开来仔细看了看,神情异常投入,而姜佑则是插着手笑眯眯地等着。 青梧没忍住,又多看姜佑几眼,他怎么…… 他额头上明明有汗珠,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抽抽,明明是腹部剧烈的疼痛造成的……他为什么要在小姐面前装作无事发生? 越来越好奇,青梧越来越好奇姜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不久。 陆云起抬起头,又欣喜又落寞。 欣喜的是自家开的书铺与许家茶铺达成合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落寞的是,来京以后,自己和别人打赌,好像没赢过。 “明早教我陆家枪,可不能反悔。” 姜佑轻佻的话语在耳边响起,陆云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手指敲敲桌子,说他以前答应的故事还没写完。 姜佑耸耸肩…… …… 入夜! 当青梧伺候陆云起入睡,下楼的时候,发现前厅里的灯还在亮着。 她走到近前,认真看了看姜佑,他好像没发现自己。 伸头看看他在写什么,本子一边是《神雕》,另一边则是这几日生意上面要注意的事项。 她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要对身边的男人说,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种感觉很奇怪。 “有什么就说吧,你坐在我身边总盯着我,我紧张。” 耳边传来姑爷略显安静的声音,青梧叹了一口气,问道:“姑爷回来之后,为何要这样?” “不是说了吗,家是港湾,是歇息,是让心灵安宁的地方。徐彪违背将军的意思,难道我还要向将军告他的状不成?” 姜佑扭过脸,昏黄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让青梧一时看的失神。 “对不起,我不该把你推翻在地……我是不是很懦弱呀,别人打我,我甚至不敢还手,连告状都没有?” 青梧抿紧淡粉色的嘴巴,低下脑袋使劲摇了摇。 姜佑摊开双臂,枕在脑后,无聊地看着天花板:“曾几何时,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早上出去,晚上回来。陪伴我的只有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那时候才真是可怜呀……” 吸了吸鼻子,姜佑突然哑笑道:“扯远了。在这里我想好好活着,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是很容易。说实话,有一阵子特别想逃跑,因为怕哪一天姓陆的把我给杀了。” 青梧抬头看了姜佑一眼,没有说话,她不知道姑爷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可又转念一想,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情况估计还不如这里,索性一咬牙就待在这里了。不吹不擂,我留在这里许久,身边也算有几个朋友。” “我算吗?”青梧下意识地问道。 “你不算,你都说了,算半个!”姜佑很记仇的。 青梧干脆支起半边脑袋,听身边的男人静静地诉说自己的心事。 “你说你家小姐会喜欢我吗?”姜佑突然发问。 青梧清秀的小脸写了一个“不”字。 “不会,但有个人喜欢你!” 青梧扭头看了看廊道身后,姜佑房间的方向。 姜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努努嘴:“那你家小姐会吃醋吗?” 青梧干脆翻了一个白眼,说道:“小姐不会动情,至少在大仇未报之前。” “我明白。”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男儿应该志在四方。” 待在上将军府,做一赘婿,不仅被世人嘲笑,而且无法施展拳脚。 “志在四方没错,要不打个赌,我若功成名就,你就弃暗投明,跟着我如何?” 青梧当姜佑在开玩笑,并未回答。 “我说的是真的。” “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姜佑无果,悻悻而归。 他侧身对着青梧,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和之前我所认识的,改变有些大。” 青梧之前见不得姜佑,总是冷着脸。可是现在,她竟然愿意大晚上陪姜佑说一些闲话。 “你也是。” 姜佑耸耸肩,傲娇道:“我有千面,小姑娘你看不透我的。” 青梧翘起嘴角,欣然笑了笑:“我能。” 第361章 搞个签名不过分吧 天成京八年,正月二十七。 阳光和煦,暖风拂过…… 街上行人早已褪去身上穿了一冬日的厚厚棉袄,好像这样便能逃脱束缚,轻松许多。 近日东华门,人流量暴增。 城内司的几个校尉十分奇怪,心想往常都是城外的乡巴佬入内城看个稀罕,如今怎么也反过来了,内城的贵人们纷纷外出,到底是去做什么? 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内城的贵人们都涌向长安县大通街的一间小小书铺,买什么劳什子《三国》。 起先那间小小书铺向外透露消息,说他们有《三国》后续几卷要卖! 大家都不屑一顾,因为在此之前,一些精明的商人早就已经范志婵高价聘请落魄写手,续写《三国》后续章节。 但大家一读,这味不对,无论哪些写手续写的,味儿总是差了一些。 所以大家一致认为,这这间名叫“云起书铺”的小作坊也是挂着羊头卖狗肉。 可有人偏不信这个邪,非要买来去读一读。 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模样俊俏的小姑娘,自称书铺掌柜,她还说这书就是传说中的“姜二郎”所著! 那人不信,当场拆封品读起来,起先抱着假货的念头,但谁知越读越不对劲。 他本人就是三国迷,只不过入眼那么一看,这熟悉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等他把此书带回内城,给自己的朋友一看,姜二郎重新捉笔的消息不胫而走。 内城的三国迷们纷纷涌向外城长安县,抢购此书。 …… 云起书铺! 临街的铺面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水泄不通。 二楼,一身白衣的姜佑扶着临街的窗户,往外探头朝下看了看,一时咂舌。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有十多天,若再这样下去,书铺的门槛都要被踩烂。 在他身后小榻边上的,是如今书铺掌柜青梧,正打着小巧算盘,算算这几日到底赚了多少钱。 “丫头,书铺的名字何时改?”姜佑闲时问道。 本来他是想把这间书铺的名字,也改成自己名下的“洛阳”牌,这样才符合自己未来的商业帝国布局。 但府里的几个女人一直认为,“洛阳书铺”不好听,想来想去,最终定名“云起书铺”。 看名字,就知道这家书铺是谁的! 青梧没空,就没理姜佑。 几日忙碌挣到大钱,这丫头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一年加起来的都多,她恨不得住在书铺里。 姜佑伸了伸懒腰,把窗户放下。 如今书铺刚刚开张,二楼“品鉴阁”一时还没客人,大家都不知道二楼是干什么用的,看来新东西总得有段时间给大家伙适应,过渡一下才成。 没客人,就吸引客人,他已经想好了,等过几日就把书院的糟老头子往二楼这么一丢,不消一晌午,知情的人晓得,自会蜂拥上二楼。 这第一批客人不就有了。 机智如我……姜佑心里偷笑。 “丫头,别算账乐呵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盗版吧!” 姜佑看青梧沉浸在赚钱的喜悦中,不好意思打击她,但为了书铺长远的利益,他不得不多这一嘴。 居安思危才是掌柜应该具有的品质! 这个时代,版权意识堪称虚无。 特别是书籍这种东西,只要有利可图,其他书铺就会仿制盗版。 三国热卖,内城一些原本尝到甜头的书铺肯定眼红。 他们手里没有后续,但外城长安县有,他们不妨去外城买一本,再回来找人雕版印刷。 这事简单的跟个一似的。 青梧呆呆地望向自家姑爷,蹙起眉头。 姜佑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噙起嘴角笑了笑,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 青梧今儿穿了一件深色对襟长衫,头饰简单,只眉毛勾成平峰眉,还是陆云起要求的,说这样在外当掌柜,显得更加有威严一些。 她蹙起眉头,小脸上露出疑惑:“没有道理……你为什么要叫我丫头?” 青梧在意的只是姑爷为何对自己换了称呼。 “丫头”这个称呼她从姑爷嘴里听过,不过那是姑爷对青葵的爱称。 姜佑还没反应过来,继续道:“叫丫头怎么了?你本来就是我的丫头啊。” 和青梧相处久了,姜佑自然想跟她更亲近些,称呼的改变只是其一。 同时他也从这个丫头身上发现女性的魅力,比如:聪慧,知性,自立…… “请姑爷以后还是叫我青梧吧。”青梧放下账本,很郑重地说道。 姜佑挠挠眉头,摆摆手:“好吧好吧,现在能谈正事了吧。” 青梧点点头。 盗版的事她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以往书铺解决盗版,无非就是压低价格,让其他盗版的书铺无利可图。 但云起书铺刚开起来,经不起压价。 “那姑爷说该怎么办?”青梧想先听听姜佑的意思。 反正书是他写的,他肯定更关心盗版的事,说不定已经想好解决的办法。 姜佑在青梧对面坐下,一脸淡然,充分显示自己幕后大老板的运筹帷幄,他说道:“第一,我准备启用签名制,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读者买到一本自己偶像亲笔签名的书籍更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呢。” 签名这个东西吧。 就好比是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现场签名,看谁还能作假! “姑爷你要出山,透露真实身份?” 青梧有些不相信,若是世人知道姜二郎是这么一个年轻小子,怕是会失望。 姜佑努努嘴,摇摇头道:“当然不,我会请知名人士出山,代我签名,比如儒圣张载如何?” 青梧一想,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一拍大腿,是啊,这个办法绝妙! 能写出《三国》此等奇书的姜二郎,怎会是等闲之辈,必定也是世间隐士大儒,他认识几个名人不过分吧? 认识儒圣张载也不过分吧! 而且这个办法一箭双雕,既能让崇拜姜二郎的人,也能让崇拜张载的人,在买同一本书上实现! 儒圣坐阵书铺签名,想想都刺激。 第362章 准备就绪 “哎?儒圣怕是不会来吧。” 青梧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姐的恩师张载早就不参加此等邀请,连京城中一些有名的诗会,张载都懒得去。 又怎会自降身份,来一间充满铜臭气的书铺参加签名会? 这时候,姜佑拍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事简单,张载还欠他一个大人情呢,再说又不用张载亲自来卖书,就是过来露个面又不掉他身价,想必老头子还是很乐意前来。 看姑爷胸有成竹的样子,此事作罢。 姜佑又说:“此是其一,第二,书铺加大速度推进差异化商品。” “姑爷说的是那个?” 姜佑点点头。 差异化商品的概念,他一早就提出,不过前提是《三国》能大卖起来。 如今世人都相信云起书铺的《三国》是姜二郎捉笔,想来商品差异可以提上日程。 商品差异化简单地来说可以分为两点,第一,区分来店顾客的不同身份,书铺伙计按照顾客身份的不同,推荐不同规格的书籍。 如何区分顾客身份? 一,穿着书生气,自视清高,那读书人的身份无疑了。 二,穿着小厮打扮,想来这小厮是给自家大人跑腿来买书的。 三,其他顾客。 根据顾客身份的不同,伙计选择性地推荐书籍。 比如给自家大人跑腿买书的,就卖给他一些纸张平整细腻,外表装潢华丽,价格也相比其他贵一些的精装,珍藏版书籍,这些人好面子。 其他的比如书生,其他顾客就卖一些普通的。 这样可以让顾客自己挑选,看自己的经济能力来买! 而且,这些书籍外加姜二郎的亲笔签名! 有了这许多层的保证,还不信其他书铺能捞走多少潜在顾客。 再不济,就去请黑市上的打手,去敢卖盗卖的书铺找麻烦。 这叫双管齐下! …… 解决完盗版的事情,一袭绿袍身影闯入二楼。 他瞧二楼没有外人,青梧也是自家执事的丫头,便无所顾忌:“大人,都准备好了。” 姜佑见刘大春上楼,紧紧衣裳,便要跟着他出去,去干一件大事! 一件足以颠覆长安县汤池格局的大事! “丫头,你留着这,我去去就回。” 青梧没问什么,这些日,她隐隐约约听到姑爷好像在等,等一些人聚会,然后伙同县衙捕快去捉赃! 姜佑喜欢青梧的一点就在这,不问,看着自家男人去干就完了。 姜佑随刘大春下楼,从书铺后门出去。 今日为了保险起见,他还专门带上了赵二虎。 想来陆云起从幽州带来的护卫,武力再怎么不行,比捕快总强吧。 也不乘马车,地点离这里不远,就隔着两个坊区。 那一片都是作坊,纸坊,酒坊,醋坊……应有尽有,算是长安县手工业聚集的片区,一年能给上头交不少税呢。 “他们人呢?” 姜佑问的是那几个汤池老板,按照内卫司和李洛阳安排进去的奸细打听到,今日是汤池老板们第二次分赃,他们首先会在纸坊里相聚,拿到自己应该拿的那份,高兴之余,几个汤池老板会去喝酒吃饭。 现在这个时辰,想必几个汤池老板正在纸坊里分赃,此刻前去,人赃并获,量他们也说不出好歹来。 “在丹青纸坊,我们的人盯着呢,不会让他们跑脱。”刘大春拱手道。 这次可是他跟着新任执事第一次干大事,可要好好表现一下。 虽说内卫司的人手在这次行动里不出手,但底下的兄弟们都想在新执事的面前露一面,混个脸熟。 好歹姜佑也是他们的上司不是。 半晌午的空气中夹杂着早春独有的芳香,抚在人们的脸上,极其舒适。 从云起书铺出发,路过两条街,李洛阳带着汤池一干伙计早早地等在魁首街口,就等着今日把对手一窝端了。 敢卖假票! 活撕了他们。 一开始李洛阳只是小小透露口风,伙计里面也不知道是哪个小机灵鬼,一下子洞悉全局,立马将此事始末猜演出来。 怪不得何枋死后,其他汤池压价压的好好的,突然就不压了,任凭洛阳汤池把顾客全给招来。 原来他们私底下找了纸坊,请高手偷偷复制洛阳汤池的票。 洛阳汤池卖团购票,本是为了惠及百姓,因为便宜。 几家人合买几十张票,更为便宜,到时回去再分分就好了。 没想到其他汤池的老板见此,动了歪心思。 既然压价压不过,那就玩阴的,搞了假票,请黄牛贩子四处兜售。 假票的成本可便宜太多了! 也就是说,将近一个月,汤池的伙计们算是白干! 收了几千张假票回来! 于是他们咬牙切齿,对其他汤池恨之入骨,恨不得饮其血,吃其肉。 今儿一听说东家要去干大事,他们纷纷找来趁手的家伙式,准备去干一场! 魁首街。 姜佑和李大春站定,二人看着李洛阳带了这么些人,一时半会有些犹豫不定。 几个领头的估计还能忍住,但这些伙计们万一一会儿失了手,打死人就不好了。 李洛阳兴许也看出二人担忧,便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你们来之前我已经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这帮人去,只打砸作坊,不伤人!” “是啊,东家,你就让我们去吧。” “东家,现在有人堵我们财路,这是要了我们的命呀。” “东家,跟着你们干,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盼头,可恶那些贼子们竟然想出馊主意,就让我们去吧,我们下手有分寸。” 手里拿着大棒加镐头的汤池伙计,纷纷请缨前去。 在洛阳汤池,生意红火,拿的钱也多。 可是现在,有些人不想让他们拿本该得的,这让他们怎么咽下这口气。 见此,姜佑朝下压压手,还是提醒一句:“大家伙儿静一静听我说,你们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国有国法……我身边站着的这位,是县令之子,一会儿由刘衙内带着县衙捕快进去捉人,咱们就在外边围着,防止有贼人跑脱,千万不能动手,万一失手伤人或者打死人……” 群情激奋之下,免不了有人上头,所以姜佑还是要提醒一句。 第363章 落网 刘大春被姜佑推到人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以前他断然看不到这种情形,因为他是县令之子,只知道寻花问柳的恶霸。 世人看他只是冷眼相待,外加背地里谩骂两句。 可如今呢,汤池的伙计都看着他,一双双眼睛流露出感激和期待的神情。 他看了姜佑一眼,壮着胆子上前说道:“我是刘大春,本县县令之子,如今有人违法,本衙内义不容辞。” “好。” 有人拍手称快,随即响起震耳欲聋的拍掌声。 …… 随着队伍壮大,李洛阳一颗不安定的心慢慢放下。 今日过后,长安县便只一家汤池! 想想都高兴! 众人悄摸摸地靠近,到一处巷子口。 刘大春上前,拍了拍早就等在巷子口的捕快们。 二十多个捕快,穿红蓝相间的捕快衣裳,腰间配刀,手里拿着麻绳,铁链,想来今日抓到的人不少。 “公子,都准备好了,何时行动?” 领头的捕快看向刘大春,而刘大春则是看向身后的姜佑。 现如今,姜佑俨然成了一帮人的主心骨! “情况如何?”姜佑也不扭捏,直接问道。 那人答:“已有八人进去,参与的十一名头领,有三人今日有事未到,已经派人盯着。纸坊里,有工人九名,还有纸坊掌柜,另有护院的家丁三人!” 消息摸得很精确,这还得益于提前部署! 姜佑点点头。 如今纸坊,前门后门都被县衙捕快们堵住,料里面的人一个也逃不出来。 “动手!” 姜佑发号施令! 捕快们得令,猫在巷子里的众人,像看见猎物的豺狼一样眼放精光,倾巢出动! 打头阵的是捕快,后面跟着的便是乌泱泱的汤池伙计。 最后才是几个看好戏的几个公子哥。 捕快们假装街坊邻居敲门,等纸坊里的人开门。 “咯吱”一声。 捕快们一拥而上,先是制伏前院的护院,然后到后院造假的作坊里,把正在分赃的几个汤池老板和纸坊掌柜,一下子全部按住。 纸坊里有人觉得不妙,自知做的也不是正事,便想往后门跑。 哪知一开后门,被拿着绳索,铁链的捕快们逮个正着。 还有的想翻墙逃走,哪知汤池的伙计们手里拿着手腕粗的大棒,把他们一个个地重新敲回院子里。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贼子已经全部逮捕到案! 姜佑几人进去查看情况。 一进门,便瞧见几个护院,看体格,面相,应该都是从外边请来的,毕竟纸坊里面干的不是正经生意,需要几个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护院看管,以防不测。 再进去,便是造假的作坊,几个工人被捕快们用绳子绑住双手,站在墙边,一排站好。 现场保护的很是完整。 未裁剪的纸张,几个染缸,染色的颜料,还有刚刚制成的假票! 地上摞起来的足有一人之高,拿起来闻一下,崭新的味道。 作坊里面还有一个隐蔽的小屋子,姜佑掀开帘子走进去,瞧见桌上散落一摞银票和大把大把的银子,加起来足有几千两之多。 “人呢?” 姜佑扭头问道。 有捕快上前答道:“都在后院压着,一个个脾气都不小。” 今儿最重要的是抓住那些汤池老板,让他们认罪。 几人跟着捕快,来到后院。 七八个高矮不同,胖瘦不一,但无一例外穿着光鲜亮丽的汤池老板们,被捕快们压在墙角,正面壁思过。 还有一个髯须大汉,不服捕快,正挣扎着。 几个捕快们按不住他,正用绳子给他套上。 姜佑几个走上前,刘大春示意捕快放开髯须大汉。 大汉扭过头来,一打眼,便瞧见三个年轻公子走上前,捕快们对其中一个很是尊敬。 “刘大春,你好大的胆子!”髯须大汉当即指着其中一名绿袍公子吼道。 看样子,他还认识刘大春。 刘大春奇怪,上前仔细瞅了瞅,不记得在哪里见过此人。 “认得?”姜佑看着刘大春,好奇地问道。 刘大春摇摇脑袋,这人只是面熟,却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面,兴许是仇人也说不定。 髯须大汉见状,指着刘大春的鼻子骂道:“当初我还给你家送过礼,你亲自接待的我,你忘了!” 此话一出,刘大春想起来了,有点印象,那还是自家老爹五十大寿的时候。 话说县令五十大寿,长安县不大不小的生意人都会赶趟子去送礼,刘大春那日在刘府门前迎客! 其中就有这个髯须大汉! “你个泼皮,嚷什么嚷!” 刘大春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不过是一个汤池子老板罢了,又不是什么正经人。 “刘大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抓我!我要报官,告你们私闯民宅。”髯须大汉指着几人怒道。 “私闯民宅?”李洛阳笑了。 兜售假票,这其中就属他损失最大,现在罪魁祸首竟然叫嚣着要报官,还说什么私闯民宅。 李洛阳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盯住髯须大汉。 大汉一瞧这人不是洛阳汤池的掌柜吗,一时嚣张气焰戛然而止,抿抿厚嘴唇不说话了。 他也晓得,伙同其他几家汤池掌柜,租了纸坊制造假票,侵害的是洛阳汤池的利益。 “带走。” 刘大春一挥手,叫捕快们把嫌犯们先押入长安县县衙,门外的汤池伙计现在安定,可谁知他们一会儿会不会暴动。 …… …… 长安县衙。 带乌纱帽,着墨绿官服,正在堂上处理日常公文的刘县令突然想到什么,就问身边的主簿。 “都大半天了,怎么一个人都没见着?” 刘县令指的是底下那些吃干饭的捕快们,往常点卯,这个时辰,他们应该在县衙里闲逛才对。 可今日,县衙安静地出奇,一个捕快都没见着。 老主簿不好有所隐瞒,就实话实说:“大人,公子一大早就带着人手去捉贼人了。” 他今早过来时,正遇见刘大春给捕快们分配任务,说是去一家作坊里,捉拿几个造假获利的贼人! “捉贼人?”刘县令坐在公堂之上,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还会捉贼人呢? 不会是借着他老爹的权势又去欺负人了吧! 第364章 公堂对峙 膀圆腰粗的刘县令还在气头上,县衙大门口便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抬眼望去,乌泱泱地一群人正往县衙里面的进,后边还跟了不少手持大棒的年轻小伙子,看样子来者不善。 刘大春打头,上来就喊了一声:“爹!” 刘县令赶紧咳嗽两声,公堂之上,又当着这么多外人,叫爹不是…… “草民叩见大人!”刘大春见状,赶忙改口。 刘县令这才微微坐直身子,重新直视这一群人,这小子又要玩什么花招? 难道这些人都得罪了他不成……还要动用县衙的捕快去捉人! 以前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总得来说,以前都是带一两个人去,不像这一回,捕快们呼啦啦地全跟去了,而且带回了不少“贼人”。 被绳子铁链绑着的人,刘县令不敢太确认他们的身份,不过瞧他们穿着打扮,也是长安县有门有脸的人物! “县令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呀,我们冤枉啊……” 当即,还不等李洛阳一干原告人等上前,被捉住的几个汤池老板们一个个地跪下来,伏地大喊冤枉。 就属那个脾气爆的髯须大汉还未跪下,只瞧他虎躯猛地一震,精神抖擞,上前一步道:“马帅见过县令大人!” 马帅? 刘县令打眼一看,这不是那个,那个…… “还不跪下!” 刘大春见此人站的愈发挺拔,就上前伙同几个捕快,想要把他按在地上,磕个头再说。 哪有一介平民见县令不跪的道理。 可三两人就是拿捏不住身材高大的马帅,还差点被他挣脱,刘大春又忍不住大喊一声:“大胆贼子!” 谁知马帅恶狠狠地瞪了刘大春一眼,满脸怒火,可刘大春也在兴头上,丝毫不惧! “罢了罢了,不跪就不跪!” 堂上的刘县令此刻却意外地摆摆手。 众人讶然,县令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本人乃宣武帝二十三年的秀才,当然不跪!”马刷趾高气扬地高举双手,朝天一拜,为众人解惑。 秀才虽说有“穷秀才”一说,但在民间,那也是名副其实的“文化人”,当地百姓见到秀才,一般要尊称为“相公”或“老爷”。 秀才见到县令,不用行下跪之礼,就算是站到公堂上也不需要下跪,这是身份上的象征。 所以当马帅被当做嫌犯压到公堂上时,他是不屑于去跪刘县令的。 秀才? 众人一听,表情变得捉摸不透,更多的是疑惑:好好的仕途不走,怎么考上秀才之后,偏偏要去做一个汤池老板呢?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刘县令拿起手边上的惊堂木一拍案桌。 “啪——” 清脆的响声把众人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他问道:“何事?今日把本官的公堂,闹得如此乌泱乌泱的,成何体统?” 事情总还要进行下去,刘县令如今也看出来,不是刘大春胡闹,而是真的有案子发生。 苦主李洛阳赶紧上前,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状书,由主簿下台承接,然后转交刘县令。 刘县令拿着状书,仔细瞧了瞧,顺便捋了捋自己唇上的八字胡。 看罢,刘县令手指敲敲桌子上的状书,对马帅一干人等道:“原告洛阳汤池掌柜,长安县人士李洛阳,状告你等制作假票,兜售获利,可是实情!” 县令说罢,从现场收集来的物证由捕快们呈上来,一包赃银和一摞假票。 除站的的马帅,其他一干汤池掌柜见状,把脑袋抵在地面上,身子哆哆嗦嗦地不敢抬起头来。 做了亏心事,如今被人拆穿,心虚是很正常的。 但谁知领头的马帅当即反驳:“回大人,我们冤枉,我与几位生意伙伴是在赌钱,可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赌钱?” 刘县令伸长脖子,这话跟他一个外行人说,他都不信,更别说人家都把你人赃并获了。 “是,大人,我们在赌钱。”马帅确认道。 刘县令捏捏自己的八字胡,反问道:“为何不在正规的赌坊里赌,偏要跑到一个小作坊里?” 马帅丝毫不慌:“赌坊里玩的不痛快,再说,我们在哪里赌钱是我们的自由吧。” “那摞假票你怎么解释?”刘县令努努地上的假票。 马帅瞟了一眼:“我们在赌钱,不知道什么假票。” 众人一看,他这是想把自己和纸坊划清界限啊,想把罪责全部推到纸坊头上 纸坊掌柜是个精瘦老者,见状他跪在地上,赶忙爬上前几步,大喊冤枉:“大人,这不是什么假票,而是前不久有个神秘人托小老儿制作的,小老儿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假票,要是早知道,我就……” 神秘人? 托他制作! 明白了……姜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看来马帅一干人等早就预料会有今日,公堂对簿的局面,所以早就和纸坊掌柜串好了供词! 马帅一口咬死自己没参与,只是再和同行赌钱! 而纸坊掌柜则是坚定,是由一位神秘人托他所制! 这样一来,马帅一干人等完全脱离嫌疑,纸坊掌柜最后也只会落个不轻不重的罪名! 不知者无罪! 见此情形,原本那些跪在地上,快吓得尿裤子的汤池老板们赶紧纷纷附和:“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大人,我们真的只是在赌钱……这不关我们的事。” 场面一下子陷入焦灼! 犯人不肯认罪! 刘县令使了个眼色给李洛阳,他是认得这位长安县首富的公子。 以前可是为他摆平了不少事! 李白也没少给刘县令送礼! 李洛阳到底还是年轻,没和马帅这种**湖打过交道,一时无言! “大人,若是没有什么证据,我们可以走了吗?” 马帅见奸计得逞,忍不住脸上笑开了花。 同时他恶狠狠地瞪了李洛阳几眼,好像在说:小子,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伙同捕快来抓我,我是没想到的。 可是,就算站到公堂上,又有何妨? 你有证据吗? 刘县令掩面,叹息一声,当即就要敲下自己手中的惊堂木,宣告此案结束! 判马帅一干人等无罪! “慢着!我有话说!” 第365章 反咬一口 千呼万唤始出来! 一直躲在人群边缘的姜佑此刻上前两步,和马帅并排站。 他摊开袖子,弯了弯腰,恭敬道:“姜佑拜见县令大人!” 马帅不认得此人,不过知道姜佑和李洛阳是一伙的,所以没给他好脸色。 他指着姜佑:“大人,此人不跪,该当何罪!” 哪知刘县令却小跑下来,双手扶起姜佑的胳膊,诚惶诚恐道:“男爵这是在干什么?快上座,上座……” 刘县令一改往常居高临下的姿态,小跑下来,亲自服侍姜佑。 这让堂上的众人一时更加诧异,特别是有秀才身份加持下的马帅,那眼睛更是瞪得如牛眼! 他还要说话,但被刘县令冷眼一瞪,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刘县令介绍姜佑的身份:“此乃我县男爵,姜佑,也是天成京五年的举人!” 众人恍然,原来如此! 人家不仅是举人,而且有爵位,虽然只是男爵! 举人在一些偏远的小县城,那可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而且举人可以直接做官,但要等到出缺。 真正让刘县令以如此低的姿态,对待姜佑的不仅是他举人的身份,而是他身上的男爵! 新帝即位以来,封爵的是个位数! 姜佑虽然只是男爵,但可比一个县令强多了。 自知道姜佑的身份,马帅嚣张的气焰顿时削减不少! 秀才和举人,孰轻孰重? “大人请上座,今日我是原告,洛阳汤池有我的一份。” 姜佑笑眯眯地请刘县令上座,同时他再次表明自己的身份。 除开举人,除开男爵,他还是原告,是洛阳汤池的幕后股东之一! 刘县令支支吾吾地想要再说什么,但还是被姜佑用笑容堵了回去。 刘县令回去后,姜佑直面马帅,他先是随手拾起一把赃银,不经意间问道:“马掌柜,你说你们在纸坊里赌钱是吧?” 马帅点点头。 “赌多大的?” “当时是平常玩的……不对,赌一百两一把的。”马帅立马改口道。 同时心里顿时警戒起来,姜佑看似一个无关问题,差点把他拉下阴沟! 这顿赃银少说有几千两,平时马帅赌钱哪赌得了这么大的。 马帅的突然改口,让李洛阳看到了希望。 这位合作伙伴,除开在生意上的头脑外,没想到在审讯嫌犯也有独特的天赋。 “无趣……” 姜佑把手里的银子又丢了回去,顺便拍了拍手,怕是这银子脏了他的手。 他走到跪在地上的纸坊掌柜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认识马掌柜!” “认,认识。”纸坊掌柜话都说不利索,自从知道姜佑身份高贵,他就有些后怕。 他原本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纸坊掌柜而已,要不是马帅给的钱太多,他也不会走而挺险。 姜佑抿抿嘴巴,说道:“认识就对了,请朋友到家里赌赌钱,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旋即又说:“这摞假票是在你的纸坊里发现的,刚才你说有一个神秘人让你做的?” “是,是。”纸坊掌柜脑袋越发低。 “他应允你几成的利呀?” “一成。” 姜佑砸吧砸吧嘴巴,摇摇脑袋。 众人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见他慢慢站起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道:“假票获利颇丰,前不久我也买了几张,二楼的票才五钱,不过这是黄牛贩子手里的价格,想必假票出厂前,估计才十几个铜板吧?” 五钱! 纸坊掌柜惊了! 怎么能卖这么贵,一张破纸而已……他算过一笔账,制成一张票平均下来,才三文钱左右! 从开始到现在,一共做了八千张假票,已经送出去五千张。 怎么今日自己分赃,才得了三百两! 这其中差价? 纸坊掌柜抬头看了马帅一眼! 这钱被他吞了! 好呀,我背着全部的风险,没想到你们却跟我玩阴的……纸坊掌柜心中怒火中烧。 下一刻他抬起头来,说道:“大人,就是马帅指使小老儿制作假票,贩卖获利!” …… 马帅愕然,整张脸苍白……好你个老不死的,如今反水? 他当即也说:“大人,此人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马帅,事到如今,你还想撇清关系?” “你个老不死的,你血口喷人!” “你个腌臜,无赖……”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马帅和纸坊掌柜突然对骂了起来。 而这一切的起源还要得益于姜佑的自言自语。 直到刘县令出言呵斥二人,二人才停止对骂,并且互相对视一下,纷纷撇过脸。 安静一会儿,纸坊掌柜突然反应过来,这……自己被诈了? 于是他看着身边不远处,抱胸悠哉悠哉的年轻公子哥姜佑,这人,好深的心机! “大人,事情已然清楚,纸坊掌柜方才已经亲口承认,是马帅指使他制作假票,售卖得利。” 李洛阳作为原告,立马逮住刚才姜佑撕开的口子,往下深挖下去。 堂上的刘县令听罢,再次质问跪地的纸坊掌柜,道:“你还有何话说?” “小老儿刚才只是一时糊涂……” “大但刁民,三番两次改口糊弄本官,来人呐,上刑!” 身穿墨绿官袍的刘县令也不多废话,直接扔下一块菱形令牌,让捕快伺候他上刑。 上刑? 这小老儿是个骨头软的,遭不住一会又攀咬该如何? 马帅眼珠子左右来回乱转,突然,他拱手道:“大人,千不该万不该,是李洛阳委派,那日的神秘人就是他,是他委派纸坊掌柜制作汤池的票。” “???” 场上戏剧性的变化,着实令人脑袋大。 怎么又是李洛阳的不是了? 刘县令一招手,捕快们重新放开瘫软在地的纸坊掌柜,他说:“你还有何详情,都说来听一听。” 马帅上前半步道:“那日,我恰好在纸坊里赌钱,李洛阳蒙面而来,让纸坊掌柜加紧制作他汤池里的票,纸坊掌柜不认得李洛阳,可我认得……洛阳汤池年前经营不善,都快要关门大吉了,这事,大家伙都知道。” 其他汤池掌柜赶紧起来附和:“是啊,有段时间,洛阳汤池没有客人,都快倒闭。” “还是他们印这票,才让汤池起死回生。” 第366章 水印 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好像跟真的似的。 马帅见机,又继续说:“别人家的汤池都卖二钱,可洛阳汤池却卖一钱四,而且他们二楼进门足足要八钱!” “一楼赔本赚呦呵,二楼又贵的要死,洛阳汤池拿什么赚钱……大人,您也知道的,李洛阳乃是我县巨贾李白的儿子,我猜李洛阳肯定是在卖惨搏他父亲的可怜!” “他只有印更多的票,拿去给他父亲看,他父亲才会继续投钱给他。” 李洛阳某一刻,忽然站起来,指着髯须大汉的鼻子怒道:“你血口喷人,我李洛阳堂堂正正,做的是正经生意,才不需要别人可怜!” “可你亏本是事实!” 李洛阳:“你……” 哪知姜佑走到二人中间,拉来李洛阳,再这样下去,众人非得被秀才马帅给绕进去不成。 怪不得马帅是秀才,却偏偏要下海做生意! 这人心眼多着呢。 见姜佑上前,马帅立马不吭气了,他知道面前的这位举人心眼比他还多。 “你说,是李洛阳让纸坊制作假票的?”姜佑问。 马帅点点头,但是他加了一句:“不是假票,是真的!那天李洛阳拿来票的样本,纸坊掌柜说能做!” “可据我所知,洛阳汤池的票都是有李家本家开办的纸坊制作。” 马帅反驳道:“他装可怜自然不能用本家的纸坊。” “那好,你说你们的票不是假票,有何证据?” 马帅咧起嘴笑了,耸耸肩:“这还需要什么证据,眼下都卖了这么多张,真的假的,买票的人还分不清楚吗?” “错!” 姜佑又走到李洛阳身边,从他怀里掏出两张票,一张白色一张紫色。 白色是一楼的票,紫色是二楼的票。 他把这两张票放到刘县令的桌子上,说道:“县令大人,这两张是母版,是我和李洛阳一开始就设计好的。” 说罢他又转回身,从今日纸坊里取回来的物证,那一摞假票抽出一张,也放回县令的桌子上。 “县令大人,您看看这两者有何不同?” 刘县令按照姜佑所请,把桌上的几张票仔细瞅了瞅。 无论是纸张的材质,厚度,还是上面的花纹,以及颜色的深浅,还有就是出票掌柜的签名。 并无什么不同。 如果混在一起,几乎分不清哪一张是母版! 马帅和纸坊掌柜见状,心里乐开了花……早在造票之初,他们就请了高手专门制作,比真的还真。 “男爵,这?”刘县令拿着票,有些无所事从。 姜佑猜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便示意县令拿起来,映着光亮看! 刘县令见状,拿起两张票,高举过头顶。 阳光映着票的背面,可以清晰地看见票的空白处,一张有明显的“洛阳”字样,一张没有。 姜佑解释道:“制票之初,我们汤池可是花了大功夫在票上,此物为水印,可以用作防伪,在抄纸过程中,通过预制专用的模具,改变纸浆纤维的密度,在迎光透视时,就会因纸张密度的规则变化,呈现出相应的图案。” “一张呈现洛阳,一张没有,有的则是母版,没有的则是假票!” 刘县令把票递给身边的主簿,让他也瞧瞧。 主簿把两张“一模一样”的票映着太阳光,这么一瞧,果然看到姜佑所说的字样! 主簿又把票递给其他人,这传阅过后,票又回到刘县令手中。 “啪!” 惊堂木一响,马帅和纸坊掌柜浑身一震。 “你们还有何话说!” 马帅强忍着咽下一口唾沫,喉结蠕动:“大人,是是李洛阳提前没告知!” 事到如今,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此刻,又有捕快上前,盛上一本账册:“大人,此物是从纸坊墙砖里面搜到的。” 马帅脖子僵硬地扭了扭,看向纸坊掌柜。 纸坊掌柜现在已经四肢无力,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他胆子本来就小,如今物证齐全,人证那更不用说了…… 看完捕快呈上来的账册,刘县令气不打一处来:“马帅,账册里面详详细细记录你们分赃的多少,事到如今,你还敢抵赖不成!” “来人呐,大刑伺候,押入大牢!” 刘县令不给马帅再辩解的机会,当即下令,捉拿他们几个下狱。 …… …… “天好蓝呀!” 李洛阳走出长安县衙,没来由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蔚蓝天空。 碧蓝如洗,高高挂起的白云宣誓着第一阶段的斗争正式结束! 姜佑和李大春从后边走上来,姜佑叉腰也看了看天空,说道:“你有十天时间,制作假票不是多大的罪,只能在牢里关十天。” “十天,能不能成事,就靠你的了。” 李洛阳回过头,扭了扭脖子,好像在疏松筋骨,他沐浴在阳光下:“人不欺我,我不欺人,十天?三天就够了。” “你们在说什么?” 原来二人组好基佬,现在突然插进来第三者,刘大春并不知道这二人说的是什么,于是问道。 李洛阳一个富二代,李大春一个官二代。 二人之前并没有太多交集,在互相看不顺眼的边缘试探。 如今姜佑身为中间人,二人也只限于朋友未满的阶段。 “没什么,还要多谢大春兄鼎力相助!”姜佑抱拳谢道。 县令公子哥亲自领衔捕快捉人,长安县独一份! 大春兄? 刘大春汗颜不已,对这个新执事的看法又加深不少,相比那个早就挂掉的执事,这位新执事好像还不错! “走,我请二人到我的书铺一饱圣贤书如何?”姜佑搂着身边两位兄弟的肩膀,建议道。 二人都一阵鄙夷! 请客哪有请看书的……不应该是去酒楼里胡吃海喝一顿,或者到青楼找两个小娘子玩玩吗? “不了不了,我还有要事,就不陪姜兄了。” 李洛阳率先脱离,如今马帅一干人等暂且被关押大牢。 汤池届的几个头领被一网打尽,这点空档期,他可要好好利用。 “我……也不了。” 刘大春也拒绝姜佑的好意,看样子是要折身回县衙。 姜佑悻悻,只好摇摇头,自个先走了! 第367章 农人和小姑娘 “姑爷等等我呀!”身后传来赵二虎的声音。 姜佑停下脚步,转过头来,今儿闹这么一出,倒是把这个憨憨给忘记了。 原本带上他,怕纸坊里有高手,捕快们不敌,没想到高看了马帅一干人等。 赵二虎追上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姜佑挤眉问道:“你去哪了?怎么刚才没见着你!” 赵二虎咽下一口气,还有点小委屈:“是你把人家丢下了。” 姜佑:“?????” 姜佑伸手给这个嘤嘤大汉后脑袋来了这么一巴掌,撇眉道:“给我正常点!” 他认识的徐彪,鼻孔朝天,气势纠纠的,特别是拆穿他演戏拙劣以后。 徐彪没好气地叹了一声,立马一手扶着腰,撅着嘴,不看姜佑,说道:“咱们和解吧!” “什么?” 姜佑已经自己耳朵坏了。 赵二虎真想还回去那一巴掌,可他又不敢,又说:“和解!” “和解?” 赵二虎解释道:“我当初不该听小姐的话,在你身边试探你。” 姜佑明白过来,叉腰扬起脑袋:“这是你作为护卫该做的事情吧!谈什么和解?” 不过他还是微微有些骄傲,赵二虎能说这些,说明自己用人格魅力征服了赵二虎! “我知道。但是徐彪和姑爷你闹崩了,以后姑爷用着我的地方多着呢。” 赵二虎贼兮兮一笑。 他虽不如徐彪受陆云起重用,但好歹也是从幽州那边带过来的护卫。 在武力值这一方面没二话,平日里看家护院,在外驾马推车都是一把好手。 自从在巽山书院,姜佑揭穿他拙劣的演技,他就在姜佑身边待不下去了。 不过他最近打听到,徐彪也露馅了! 所以给姜佑鞍前马后的任务又落在他的身上。 他之所以主动和解,是因为他想干点“正事”,能扬名立万的正事! “让我考虑考虑。”姜佑捏起下巴想想。 和徐彪闹崩,身边没个护卫可不成! 目前来看,对赵二虎知根知底,这人是最佳人选! “姑爷!” 赵二虎突然大叫一声,一只巴掌落在姜佑的肩膀上,幽州大汉的巴掌力道可是不小。 姜佑身子一歪,差点被这一巴掌给拍倒。 “干嘛!”姜佑吼道。 “想好了没?”赵二虎比姜佑声音还大,唾沫横飞。 姜佑不让,酝酿了一会,再次吼道:“好了!” “姑爷,你唾沫星子喷我脸上了……” “……” 太阳高悬,好像要把一冬日的憋屈全部宣泄在早春岁月里。 大晌午,贩夫走卒们浸湿背上的衣裳,出来逛街的公子小姐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结伴出城踏青。 一年之计在于春!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前面那个公子哥怀里抱着几包炒货,时不时抓一把豆子扔进嘴巴,咬的咯嘣咯嘣响。 后面那个大高个子,看着像护卫的人也想吃,可公子哥就是不给,还说想吃自己拿银子买。 正走着。 “哗啦——” 姜佑觉得自己被迎面而来的人给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人是个田间农人打扮,头戴破旧斗笠,袖子被高高撸起,穿着布鞋,小腿还用布条一圈一圈地给绑住。 农人好像着急赶路的样子,他迎面撞了姜佑一下,把姜佑手里的几包炒货全部撞翻在地。 绿色的炒豆洒的到处都是,路上行人一时避让,纷纷看着这场闹剧。 姜佑捂着肩膀,那农人扭过头看了姜佑一眼,然后连声歉意都没有,赶忙没入人群中。 农人走远,在农人手边还有个农家打扮的小姑娘,小姑娘用面纱遮住脸,看不清样貌。 赵二虎本想揪住那人呵斥两句,但姜佑一反常态地拦住他,问道:“看清楚了吗?” 赵二虎疑惑,看向自家姑爷:“什么?” “相貌!” 赵二虎想了想,道:“就是普通农人,黑瘦样貌,厚厚的嘴唇,额头上有皱纹……” “我说的是他身边的小姑娘。” 姜佑打断他,也不再多耽搁,抬脚跟上了已经走远的农人和小姑娘。 赵二虎还站在原地,疑惑:小姑娘的相貌? 不过看自家姑爷已经跟上,他也立马折身跟上,并且小声问道:“姑爷发现了什么?” 姜佑不同寻常地跟踪农人,肯定发现了什么。 “小姑娘有双好看的眼睛。” “好看的眼睛?” “是幽蓝色的。” …… …… 皇宫,烟雨阁! 今日天气昳丽,阳光明媚。 皇帝下了早朝,回去换了一身衣裳,来到这里。 脱鞋踩上柔软的垫子,叫身边的小太监把烟雨阁四周的白色帷帐挑起来。 坐在这儿看,能看到极远处。 京城楼阁林立,最高的那座是内城第一大饭庄。 还能瞧见一座拱桥,上面有小人在移动。 皇帝一身宽松衣裳,撑着半边脸颊,嘴角噙笑,正漫无目的地欣赏京城盛景! 少顷。 一阵甲叶互相碰撞发生的沉闷响声传来。 皇帝欣然收拾收拾衣裳,屏退阶下伺候的一干人等,好像在等人。 这人对他极其重要。 走到近前,身穿厚重甲胄的禁军统领跪地,拜道:“臣陆云起,参加陛下!” 年轻皇帝就坐在那里,向上抬抬手:“爱卿请起!” 陆云起起身,面色严肃地侧身站在阶下,目视远方。 皇帝干脆转过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云起,笑道:“怎么,这是大统领的职位,陆爱卿坐的不称心。” 陆云起进宫任职禁军统领,已有十日。 这十日,不能用“不诚心”来表达她此刻的心情,而是要用“如坐针毡,身处囹圄,困兽之斗”来形容! 从她现在的表情就能看出来,她很不开心。 一方面是因为要处理卫东留下来的烂摊子,另一方面则是要忍受朝野非议! “卫东呢,不是说好了,她给我打下手吗?” 见此地没有第三人,陆云起扶着腰间宝剑,快言快语不满道。 年轻皇帝揉揉鼻子,叹道:“卫东呀,朕跟他说了,但他不想与你一起共事。” “他去干什么了?” “嗯……听说,朕只是听说他近几日,专门找江湖高手上门挑战,四战全胜!” 第368章 跟踪 卫东卸任,钻研武道! 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而且卫东还主动上门挑战江湖高手。 像京城什么“青龙帮”“猛虎帮”“罗刹街”差不多被他挑战了一个遍! 说是比武,可那些大当家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一生武道尽废。 江湖已经对卫东下了追杀令。 陆云起听罢,暂且放下,又问:“朝野非议,陛下又该如何解决?” 按理说,像陆云起这样目无君上,一来就质问皇帝的臣子,应该拖出去斩了才对,可看年轻皇帝的样子,他不怒反喜。 他摆手笑嘻嘻道:“陆将军,不要那么较真嘛,流言蜚语也只是流言蜚语,等过段儿时间,等这阵风头过去,也就没人记得你的大统领之位得来合不合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整顿好禁军。” 唯禁军上下一条心,先从里面固若金汤,旁人再乱说非议,也不起什么作用。 可现在摆在二人面前的问题是,卫东留在的摊子大而杂乱。 卫东本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治下的本事差了些,这才短短几年,禁军内部就分为好几派系,要不是上一任禁军统领陆召留下的底子好,皇帝怕是这几年会夜不安寝。 这就是皇帝启用陆云起的原因,可不是世面传言的:陛下看中陆杀神啦! “对了,童家余孽没去找你的麻烦吧?”皇帝拾起手边的点心,咬了一小口,香甜酥软,入口即化。 百花院事发也是最近朝野热议的对象。 是这样的: 前不久,陆云起驾马横穿长安县,直达东华门,也不知怎的,在东华门和工部侍郎的独子童集发生矛盾,一番纠缠下来,童集伤重,也是老天开眼,才堪堪捡回来一条命。 正月十五夜,陆云起约工部侍郎童夫尧在百花院见面,商量“赔偿道歉”一事。不久自称剑仙崔儒的江湖客闯入屋中,一剑封喉,杀了童夫尧,而且打晕陆云起一干人等,待百花院的人发现,崔儒才跳窗逃跑。 事发后,大理寺在童夫尧家中,搜出他与崔儒若干来往信件,信件直指除夕夜出宫赐菜禁军队伍被杀一事。 因心生不满,童夫尧为儿子报仇,指使崔儒杀了给陆云起送菜的禁军队伍,但事后童夫尧没有给足报酬,崔儒愤而杀主! 事情就是这么一个事情,无关其他。 自此童家被判抄家,平三族,但又不知是谁提前透露口风,童家仍有几个余孽在逃。 “这个你不用管,崔儒呢?” 童家余孽还威胁不了陆云起,她更关心的是消失不见的崔儒。 崔儒从百花院遁走,整个大理寺在京城各处张贴海捕文书,但一无所获。 陆云起知道,崔儒是皇帝的人,皇帝这是变相地在为自己报仇! 年轻皇帝眼神上瞟顶盖,并且用嘴努了努。 在房梁上? 陆云起震惊,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崔儒爱上房梁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 怪不得大理寺找不到崔儒,原来他被皇帝窝藏在宫中! 抬头去看,耳边随即传来年轻皇帝恶作剧得逞的笑声。 他忍不住拍手称快,大笑道:“你不会还真相信了吧?” 房梁上空无一人! 陆云起自知被耍,右手下意识地按紧宝剑。 若是往常,有人敢这么戏耍她,她定要拔出剑与此人较量一番。 但这人是皇帝,九五之尊,她忍下了。 皇帝笑了一会儿后,看见陆云起正在愤怒的边缘,也就没敢太放肆,他小时候可是领教过小师妹的夺命五连掌,那滋味,想想都浑身一颤。 伸手拍拍笑僵的脸,皇帝喝了一口清茶才缓过来,他正经道:“朕派崔儒去京郊了。” 陆云起听罢,神情猛地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京郊四营?” 皇帝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为什么要如此待我?” 京郊四营,想必崔儒去杀那名与童夫尧私底下有来往的校尉了,这人原本是等陆云起按照计划,去京郊练兵时,准备痛下杀手。 可变化来的快,陆云起如今任职宫中,他与童夫尧的愿望算是落空了。 皇帝这是在为她斩草除根! “喂,你这什么眼神?朕还是喜欢你小时候不服输,凶凶的表情!” 皇帝不嫌事大,又笑出声! 为巽山,为童夫尧,这本来都应该是陆云起的事情,但皇帝只派出崔儒就轻松为她解决这件事。 皇帝是她的大恩人! 陆云起不语,只抿紧嘴唇,倔强无比! “罢了罢了,朕为你做这些,一方面是因为小时候的师兄妹情谊,朕的小师妹,朕不疼谁来疼?” “还有,朕想拉你到朕的的阵营来,对抗其他派系,比如清河范氏,比如京城汪宰辅……” 皇帝解惑,原因很简单,出于自身的需要,巩固皇权! “真的如此?” 陆云起不信,她总觉得皇帝还有别的心眼。 皇帝撅撅嘴巴,拾起边上的茶盏,对准陆云起,没等她过来接,就自个一饮而尽,吧唧嘴巴笑道:“你不会信了市面上的传言,说朕看上你了吧,陆云起……” 陆云起站的紧绷无比,后脑勺发凉,良久吐出一句话:“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你的小细作?” “你监视我!” …… 跟踪的时间久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越靠近内城,越靠近住宅区。 这里不比大通街上人声鼎沸,姜佑叫身边的赵二虎自然点,别被前面的农人发现了。 赵二虎拉下脸,吐槽:“姑爷,我干这行的时候,你还在家和稀泥玩呢。” 姜佑又给了这憨货后脑勺一巴掌,让他皮。 二人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 前面不远处,头戴斗笠的农人,一只手牵着小姑娘,正在慢慢地靠近东华门。 再过片刻,他们就要进内城! “姑爷,你果真看清楚了,那小姑娘是蛮国人?”赵二虎挠挠头问道。 方才路上,姜佑十分确定,农人手边的小姑娘有着异色瞳孔,是蛮国小女孩无疑! 可千音院事发,蛮国幼女的事被捅出来,皇帝杀了不少高官泄愤! 蛮国幼女也被批量送出京城,送回蛮国。 怎么如今一个农人又牵着蛮国幼女要进内城? 第369章 赵二虎一胜 这条罪恶的**交易链死灰复燃! 这是姜佑心中不愿面对的事实……所以他选择跟在后面,看看二人会去什么地方。 “不能再等了,若二人进内城,事态我们就控制不住了。”姜佑攥紧拳头,急道。 “得嘞!” 赵二虎紧紧腰带,还没等姜佑反应过来,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姜佑留在原地,风中凌乱:“沃特玛……话还没说完。” 我没让你上呀……姜佑内心无能狂怒。 只见赵二虎如山中脱缰野兽,几个箭步来到农人背后,那只如铁钳一般的手牢牢地落在农人肩上。 正当赵二虎以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制伏农人,那农人突然以自身爆发气场,双拳握紧,往下猛地一震。 无风自起,荡起一圈灰尘,赵二虎被他震开,看着自己的手久久不敢相信。 农人推开小姑娘,扭过身子,直面赵二虎。 不远处的姜佑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圆圆的,都快掉在地上:在这演武侠片呢?搞什么飞机……也对,黑白无常我都见过,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理解。 “崔儒在那,就是那个戴斗笠的。”姜佑手作喇叭状,扯开嗓子吼了一声。 剑仙崔儒的名声在京城可是闹的沸沸扬扬,如今东华门前的发榜处,都有崔儒的海捕文书。 城门处的几个兵丁,和坐在旁边搭起凉棚里的城门陈校尉皆是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马上拿起手边的刀枪,将赵二虎和农人团团围住。 此刻,姜佑也走到近前,他按住小姑娘的肩膀,并轻声说道:“你安全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与此同时,行人们纷纷避让。 有两个精瘦汉子打扮的行人,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愤恨不已,低语道:“这俩货是谁?我们白筹谋这么多日!” 另一人道:“事已至此,速速回去禀报执事。” “也好,我回去,你继续在这盯着。” “嗯。”那人点点头。 …… “吾乃幽州先锋营,赵二虎是也!” 赵二虎紧紧护腕,扭扭脖子,看着对面武功不弱的农人大声道。 “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戴斗笠,一招震飞赵二虎的农人,压低斗笠,很怕旁人瞧见他似的。 声音沙哑而又浑厚,像是古钟。 赵二虎听罢,不屑地翘起嘴角,把手边的刀一扔:“你没兵器,我也不欺负你。” “废什么话,你上呀!”姜佑在边上怂恿。 指挥兵丁把两人围起来的陈校尉,看到边上还有个年轻公子哥站的比较近,就指着他:“那个,退远点,别一会儿伤到你。” 姜佑赶忙招招手:“好嘞……” 然后他带着小姑娘屁颠屁颠地再往后退几步。 东华门的陈校尉不愧能当上一队守门兵丁的头头,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他并没有阻止赵二虎和农人即将要开始的争斗,反而指挥兵丁把二人围住,并且斥责旁边看好戏的百姓们都退远一点,别一会儿被误伤了。 此刻他也晓得,农人和赵二虎都不简单,若兵丁一股脑的冲上去,想必会来个两败俱伤。 他可是爱兵如子的好校尉,断然不会葬送自己手里的兵丁,所以他选择按兵不动。 最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要做那个渔翁! 农人见自己断无完成上头交待的任务,便也放弃遁走的机会,也是好久没有与人来一场生死间的较量,不如今儿死之前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不枉费这四十多年来在武道上的修为。 农人高抬双臂,屈放在胸口间,伴随着口吐浊气,双臂慢慢放下,浑身散发点点亮芒,这是他身为斜阳谷弟子的起势。 赵二虎把刀丢在地上,不欺负手无寸铁的农人,他要的是一场公平决斗。 他右掌成刀,身子高高跃起,也不多废话挥臂猛砍下去,这一掌足有两百斤重。 农人隐藏在斗笠下的阴郁双眸惊骇,不过又旋即消散不见。 京城地界,奇人异事不足为鲜。 掌刀劈来,农人不敢正面对抗,只得侧身闪避。 一掌落空,赵二虎反身又是一记猛烈的肘击。 若脑袋正中,怕是会变成破碎的脆皮西瓜。 农人又是弯腰躲过,只觉耳边罡风阵阵,他连退两步,与练刚猛功夫的赵二虎拉开身位。 他盯住赵文虎,声音沙哑道:“阁下功夫不错,有资格做我的对手,吾乃斜阳谷段成。” 斜阳谷! 赵二虎没听说过,不过见多识广的陈校尉听过。 斜阳谷乃是青州地界的一个门派。 斜阳谷弟子亦正亦邪,有的嗜杀成性,有的却除尽勿恶,在民间声誉褒贬不一。 谷中弟子有一门诡异功夫,传说谷中弟子从小以药石之效浸染皮肤,久而久之皮肤便变得刀枪不入。 农人黝黑的皮肤,估计就是因为药石之效造成的! “少废话,管你什么斜阳谷的,看招。” 赵二虎正在兴头上,可不管对手来自哪里,就算对手是天下第一高手,他也照打不误。 他猛地扑前,一记扫堂腿攻击农人下盘。 农人虽刀枪不入,但却不敢硬接这势大力沉的扫堂腿,若是不慎,筋骨寸断不是没有可能。 他再次往后跳一步,躲开攻击。 三招不中,赵二虎变得恼羞成怒,吼道:“要打就打,躲什么躲?” 农人也是苦笑不已,摆开架势,准备进攻。 他屈着后腿,下一刻猛地一蹬,地砖破碎开来,发出沉闷的响声。 在空中,他曲肘猛冲,目标是赵二虎的心窝子。 赵二虎不退反进,浑身一震,握掌成拳,猛地轰击对方攻来的肘击。 肘拳相接! 挤压空气发出“噗噗噗”的声响。 农人身上一层肉眼可见的星芒轰然破碎,与之而来的便是他整个身子倒飞出去,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格外耀目! 比力量,他不是赵二虎的对手。 一招便已落败! 赵二虎还想上,哪知陈校尉指挥几个兵丁,几杆长枪已经对准两人。 第370章 赵二虎二胜 “快快快……” 还没等众人高兴,一阵嘈杂的脚步响起。 从远处街道尽头,涌出几个身穿黑色制式衣甲,头戴玄黑斗笠,腰间配短刀的中年汉子。 他们动作迅速,快速步上前,领头的亮出自己手里的令牌,示给陈校尉看。 陈校尉赶忙抱拳,恭敬道:“参见大人!” 来人是内卫司! 姜佑眼尖,一下子就认出这伙人是内卫司的人。 刚想上去相认,但一摸腰间,那枚装有黄铜铃铛的荷包并不在身上,所以他打消了相认的念头。 领头的内卫司头领,看着应该是执事或者是校尉。 他三十多岁,骨像消瘦,鹰钩鼻,一双浓眉大眼,身材却并不高大。 这一系列要素在他身上组合起来,让他看着有些邪门。 他在陈校尉耳边低语几句,陈校尉连忙点头,并且指挥手下将围困住的二人交给他处理。 赵二虎这时看向姜佑,询问怎么办,姜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鹰钩鼻得到场上的指挥权,一挥手,几个内卫司白丁抓起倒在地上吐血的农人和一招获胜的赵二虎,并且还有人朝姜佑这边走来。 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冲小女孩来的。 就这样,几人被鹰钩鼻带走。 在长安县的街上大约走了小半个时辰,左拐右绕,被押进一处卖鱼的门户。 从后门进去,院子不大,但旁边的竹竿上挂的都是风干的鱼。 还有气味冲的咸鱼! 几人进去不久,半虚掩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脸上带有十字刀疤,也是穿内卫司衣甲的人。 鹰钩鼻向这人拱手,想必这人比他的品阶还要高。 刀疤男见状,摆摆手,很不耐烦的样子。 随手从墙边拽过来一张椅子,他偌大的身子挤了进去,椅子都要被他挤碎,背靠在椅子上,一只手轻轻摆了摆。 姜佑几人的身子才一松,抓他们前来的内卫司白丁退后,紧守院门。 …… 刀疤男坐在椅子上,巡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姜佑身上,道:“你,何人?” 姜佑并不打算透露真实身份,舔舔嘴唇,试着答道:“长安县商贾!” “他呢?”刀疤男指的是战力彪悍的赵二虎。 “我家护卫。”姜佑又答。 刀疤男忽然哑笑起来,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叹道:“三息,我要听实话。” 被识破了? 这是姜佑心中的第一想法! 没可能呀……怎么会被识破。 正当他疑惑时,起先退到一边的鹰钩鼻身影骤然到了他的身边,在他面前诡异一笑,然后一拳轰在姜佑的肚子上。 姜佑下意识地弯腰,腹部剧烈的绞痛让他忍不住弓起身子,蜷缩慢慢瘫软在地上。 整张脸瞬间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嘴里吐出苦水。 可他硬是忍着没叫出声音。 赵二虎见状,虎目猛地一震。 一记斜山靠,在鹰钩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整个身子撞飞出去老远。 然后准备去扶地上的姜佑。 “有趣,白执事,去试试他的功夫!” 刀疤脸男子见证全程,挥挥手叫鹰钩鼻去试赵二虎的功夫。 一个商贾的护卫,能有这等本事? 可是了不得呀! 听到这句话,赵二虎放弃去扶姜佑的想法,反而重新站直身子,怒视椅子上的刀疤脸,挑衅道:“你亲自来!” “大言不惭!” 鹰钩鼻刚才被赵二虎偷袭,一招不慎被撞飞出去。 此刻已经恢复过来,手成鹰爪朝赵二虎袭来。 一个护卫而已,还需自家天罡校尉亲自动手? 简直就是笑话。 鹰钩鼻手成爪状袭来,赵二虎站在原地不动,只是等鹰钩鼻快到的时候,双腿发力,站立如松。 然后左臂探出,竟精准无误地钳住鹰钩鼻的脖子,鹰钩鼻大骇,一时挣脱不开。 但赵二虎的手臂纹丝不动,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椅子上的刀疤脸,挑衅无比。 右掌成拳! 砰砰砰! 接连三记重拳,速度快的只能让人看清影子。 鹰钩鼻腹部快速塌陷下来,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疼晕了过去。 赵二虎把人随便这么一丢,再次说道:“还你们的!” 这时,刀疤男才不得不重新审视赵二虎,他也慢慢站了起来。 他准备亲自试试赵二虎的功夫! “慢着……” 不知何时,地上的姜佑咳了几声,踉踉跄跄地站起来,阻止接下来的强强对决。 “自家人,吾乃长安县执事姜佑,见过校尉大人!” 执事? 满院子内卫司白丁睁大眼睛,看着那个被白执事一拳打趴下的姜佑。 这个身子羸弱的年轻人竟是长安县执事? 那不是和白执事是同一级别,话说两人还是同僚,都在长安县! “姜佑?” 刀疤男又重新坐下,手指摩挲,嘴里念了一下这个熟悉既陌生的名字。 两息后,刀疤男眉毛一挑,像是想起什么。 先是叫人把鹰钩鼻抬下去治伤,这眼瞧着就活不成了,估计又有个小白丁要上位成执事了! “你就是姜佑?” 听话茬,这位校尉似乎听过姜佑的名字。 姜佑扶着赵二虎才勉强站立,腹部的绞痛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正是!” “何故坏了本校尉的计划?”刀疤男问道,言语间多有责怪之意! 姜佑不解,刀疤男也不多说话,叫身边的一个白丁亲自给姜佑解释。 一盏茶的功夫,姜佑忽然明白过来。 事情是这样的: 几天前,内卫司发现,原本被送回蛮国的幼女此刻又折返回来,被斜阳谷的弟子段成领着。 但内卫司不知最终的接手人是谁,于是放长线钓大鱼。 一直等到段成进城,原本按照计划,他今天会带着蛮国幼女经东华门,入内城! 那个时候,早就埋伏好的内卫司会倾巢出动,人赃并获,捉住最后的那个接手人! 但途中出了差错,变故就是姜佑和赵二虎! 二人还没等到内卫司收网,就擅自打草惊蛇! 计划就此夭折! 知道实情,姜佑叹了几口气,自觉难办。 自己也是好心,谁知暗地里有内卫司的人跟着? 要是早知道,他就不掺和这趟浑水了! 没等刀疤男再说话,姜佑说道:“我愿将功赎罪!” 刀疤男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不量力的姜佑,揶揄道:“就你?”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若是捉不到背后那人,别怪本校尉按司里的规矩办事。” 姜佑还想再说道两句,但谁知刀疤脸一挥手:“送客!” 第371章 徐孝龙 姜佑被刀疤脸校尉撵出来,原属鹰钩鼻手下的内卫司白丁也暂时归姜佑统领。 这先是三拳干废人家的上司,后又要指挥这一干白丁做事,姜佑可没这个本事。 众人挤在巷子里,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 还好身边有赵二虎,要不然姜佑觉得自己可能被人家给活撕了。 哎? 不对,是赵二虎打的人,关我姜某人何事……姜佑心里想到,要不然把赵二虎推出去顶包? “地字堂徐孝龙参见执事!” 突然,一众鹰钩鼻手下有个汉子突然站出来,拱手道。 其他白丁对其行为颇为不满,可碍于上面有天罡校尉亲自发话,让他们跟着姜佑,听他命令行事,他们也不敢对徐孝龙这种“反叛者”多加指责。 徐孝龙浓眉大眼,古铜色的皮肤,精壮筋骨,一看就是干苦力活出身。 姜佑摸摸自己的喉结,清清嗓子后,说道:“你,跟我走,其他的留在此地暂且待命,有事我再传唤你们。” 徐孝龙跟在姜佑身后,走出巷子。 来到街上,姜佑轻松不少。 话说暗桩机构也不是那么好待的,特别是他这种犯了上头忌讳的。 不多时,几人回到大通街许家茶铺。 进入后院,茶铺掌柜老许正在向茶楼伙计交代什么事情。 他看见姜佑回来,便上前欲打招呼,可姜佑只是摆摆手,正经道:“老许,提供一个安静的房间,这位是地字堂的兄弟,我有话和这位兄弟相商。” 姜佑任执事许久,虽然管着手下二十五个白丁,但大多他都没见过,只认识联络点许家茶铺的掌柜老许和刘大春。 老许听罢,只是饶有意味地看了徐孝龙一眼,然后带众人进去一间空屋子。 这屋子是茶铺伙计晚上睡觉的地方,是大通铺,条件虽然简陋些,但好在这个时辰没人过来打扰。 “兄弟,我黄字堂地方简陋,勿怪勿怪!” 老许叫几人先坐,他去远处的桌子上给每人倒一碗清茶。 等老许倒完茶回来,姜佑才问:“地字堂?黄字堂?这二者有何区别?” 姜佑只知道在长安县的内卫司,除开自己带领的这一支队伍,还有好几支,但互相都没有联系。 每一支队伍只和上级联系,平级之间不互相走动,是没有联系的。 老许解释道:“在京城,外城四县,每一县都有四支内卫司的队伍,分为天地玄黄,对应士农工商阶层,像咱们黄字堂的,大多从事商业,而这位地字堂的兄弟,想必是乡下的农人吧。” “嗯。”徐孝龙点点头,算是承认自己的身份。 姜佑听罢,也点点头,他明白了……怪不得徐孝龙肤色这么健康呢,原来身份是农人,常年在外头种地,被太阳晒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姜佑向老许说了自己今日的遭遇,并且言说赵二虎三拳干废地字堂执事的彪悍战绩。 老许听罢,嘴巴微微张着,咽了一口唾沫,看了旁边靠在墙上,抱胸休息的大汉一眼,一时心惊。 原来自家执事的护卫都有这么强……想来自己黄字堂复兴有望啊! “也就是说,执事你坏了天罡校尉的计划?” 老许突然反应过来,一个没坐稳,屁股从大通铺溜下来。 要不是徐孝龙下意识地抄手扶住他,老许怕是要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姜佑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咱也是出于好心不是。 要怪就怪徐孝龙这伙人执行任务,不跟自己通知一下。 还有这内卫司平级之间不联系的规矩,也不知道是哪个孬种想出来的主意。 信息互通,才好办事嘛! “天罡校尉命令我等,半个月完成任务,若完不成,就按司里的规矩行事。”徐孝龙补充道。 老许刚坐稳,一听这话,差点又溜下来,他只觉口干舌燥,这一把老骨头快遭不住了。 他看着姜佑,嘴唇颤抖:“我的大人呦,你可害死我们这群兄弟了呀。” 姜佑拍拍老许的肩膀,让他放宽心:“大不了,到时我一个人接受处罚,不会让你们难做的。” “司里的规矩是连坐。”徐孝龙又补充道。 “哪个王八蛋定的规矩?”姜佑气不打一处来,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徐孝龙抿抿嘴巴,低声道:“就是今天院子里的那个校尉!” “……” 几人一直在许家茶铺耽搁许久,才结束这场对话。 出门时,姜佑拍拍老许的肩膀,让他放宽心。 在这里,话题是继续不下去了,老许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姜佑决定换一个地方,比如对面的云起书铺! 几人从茶楼正门出去,徐孝龙问:“我们去哪?” 姜佑双手插在袖子里,向前努努嘴,道:“我这一脉,啥都没有,就是地方多,对面的书铺也是我的。” 徐孝龙汗颜……内心诽谤不已,果然,黄字堂的兄弟在四支队伍中,是最有钱的。 不像他们地字堂的,只堪堪在城里租了一个院子,其他的兄弟大部分还都在城外农庄。 几人径直过街,如今正午已过,肚子饿的不行。 上了二楼后,瞧见青梧还在盘算账目,姜佑吩咐她给几人先准备饭菜。 青梧瞧了陌生人徐孝龙一眼后,收拾收拾,便下楼准备饭菜。 将门窗紧闭,确定没有外人听见对话,姜佑请徐孝龙随便坐。 屋子里整洁无比,一丝灰尘都没有,徐孝龙一个农人,在田间地头待的时间久了,突然在这么一个干净的地方,还稍稍有些不习惯。 若今日不是司里有任务,他怕是还进不了城。 小心翼翼地在板凳上坐下,徐孝龙觉得自己的双手放在哪里都嫌碍事,坐立不安。 姜佑瞧他拘谨,便笑道:“自家人,不必如此。” 徐孝龙尴尬笑笑,将头上斗笠摘下来放在桌子上。 “兄弟多大了?”等饭期间,姜佑也没闲着,拉起家常。 “四十又三!” “家里几口人?” “三口,家里还有发妻和小女。” 徐孝龙成家晚,也是进入内卫司后,靠着不错的俸禄才得以娶妻生子。 “女儿多大了?”姜佑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煮着茶。 目前为止,他觉得徐孝龙这人能处,要想办法收服他才行。 最好让他替换那个鹰钩鼻执事,以后,两堂的兄弟信息共享,岂不是更有利。 第372章 线索 “九岁。” 徐孝龙憨厚的面容露出一丝疑惑,他问这个作甚。 现在不应该商量如何将功赎罪吗? 姜佑捻起茶壶,慢慢地倒出两杯茶,末了,看了一眼屋子里装高冷的赵二虎:“你喝不?” 赵二虎鼻孔出气,摇摇脑袋。 姜佑自讨没劲,就端起一杯递给凳子上的徐孝龙,继续交谈:“九岁?不小了,上学堂了吗?” 徐孝龙接过茶,这小巧杯子,估计一口下去,连个味道都尝不出来,在乡下,大家伙都用大碗喝茶的。 果然,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没有,乡下生活艰苦,哪里上得起学堂。” 徐孝龙为此事也是愁苦不已,他的身份虽然与普通农人不同,但日常他要伪装,不能让被街坊四邻看出端倪,再者,俸禄也就那么一点,孩子上学堂的事想了也是白想。 姜佑端起热茶,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一口,说道:“也好,我在城外还有一座书院,叫巽山书院,兄弟若是不嫌弃,可以将女儿送进去读书习字!”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姜佑是信的,特别是现在。 茶铺,书铺……还有书院? 黄字堂果然……徐孝龙不知道该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这心里十分不得劲! 同样是内卫司,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还是算了,小女愚钝,怕是……” “哎,话不能这么说,九岁正是读书的年纪,兄弟也不想再过几年,你的女儿大字不识一个,随便找个凑合的就给嫁了吧。” 这句话直戳徐孝龙的心窝子,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没有为人父母者,不为自己的子女考虑。 徐孝龙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步自己后尘,继续当一个背土黄天的农人,日日以田地锄头为伴。 姜佑继续攻心:“咱们同是内卫司,就是兄弟,虽然咱们位属不同的分堂,但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样吧,事情就这么定了,过几日你就带着女儿到巽山书院去,报我的名字就成!” 徐孝龙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他高举起手中茶水,也站了起来:“大恩不言谢,以茶代酒,敬执事!” 姜佑依旧坐在榻上,也把茶水一饮而尽。 施恩,这只是第一步! 不多时,青梧端着饭菜上楼,三菜一汤还有一大盆白米饭。 徐孝龙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许是他也饿了,从早上执行任务到现在,他是一点东西都没吃。 姜佑起身,亲自盛饭,并且叫徐孝龙过来坐。 盛好米饭,姜佑又看了看赵二虎,见他还闭着眼睛,靠在墙壁装高冷,就气不打一处来:“赵二虎,吃不?不吃就到晚上了,你就饿着吧。” 赵二虎先是咽了两口气,然后睁开眼睛,环着的双臂也慢慢放下,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好像有人逼他过来吃饭似的。 青梧也不多待,走之前还带上门,给三个大男人独处用饭的空间。 姜佑摆好碗筷,热情招待:“兄弟,寒舍粗陋,饭菜若是不合口,恕我我招待不周……” 徐孝龙连忙摸摸后脑勺,憨厚道:“哪里哪里,已经很丰盛了。” 他哪里吃过这等,以前在乡下吃饱算事,哪像现在,随便一顿,就是三菜一汤。 二人还在说话间,赵二虎那边已经开动,狼吞虎咽。 “饿死鬼呀你……”姜佑打掉赵二虎夹菜的手。 赵二虎翻了一个白眼,好像在说:您收买人心,也不能饿着今天出力的我呀。 “这位兄弟好武力,不知在哪里……”终于,徐孝龙还是问出心中疑惑。 要知道,地字堂的白姓执事早年练的是鹰爪功,随便一抓,树皮都要脱掉几层,更不要说抓到人身上,肯定是要血肉模糊。 他也是地字堂的第一高手,在执事位上已经待有七八年时间,无人撼动他的位置。 但今日赵二虎像个战神一样,轻松破解鹰爪功,而且三拳就干爆了他。 徐孝龙相信,就算赵二虎与天罡校尉正面打一场,输赢恐怕都不一定,而他只是面前这位执事的护卫。 赵二虎头都没抬一下,道:“幽州先锋营,战场杀敌练出来的。” 徐孝龙听罢,恍然大悟。 果然,赵二虎在院子里露的那几招,无一不是杀招,估计也就是在战场上能练出来。 “行了行了,先吃饭,饿死了。”姜佑重新坐下,端碗开始吃饭。 好端端的,说什么武功呀……不知道我一个武功小白。 三人就着三菜一汤,一大盆白米饭,不消片刻,便消灭的干干净净,连汤渣子都没剩。 主要是徐孝龙和赵二虎吃的,姜佑就尝了尝味道。 吃完饭,姜佑继续泡茶,徐孝龙汤足饭饱,忍不住打了一个嗝。 赵二虎继续装高冷,靠墙闭目休息。 …… “斜阳谷的段成要把蛮国小姑娘送进内城?” 吃完饭,姜佑决定先干正事。 半个月看着时间很充裕,但日子过飞快,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 徐孝龙点点头,二人确实要进内城,今日也是收网的日子,不过被姜佑给截胡了。 “送到内城哪里?”姜佑又问。 “不知。”徐孝龙确实不知道送到哪里,要不然也不会费老大功夫去跟踪,直接抄对方老巢多好,省心又不费力。 线索中断。 姜佑凝眉想了想,又道:“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的?” “半个月前,距离京城三十里地的李家坡,有人发现一个小女孩不同,便留意了些,最终发现她是蛮国人。” “半个月,三十里路?”姜佑的关注点总是与常人不同。 “有什么问题吗?”徐孝龙不懂,又问:“这半个月,我们的视线一直没跟丢,在李家坡,段成接到蛮国小姑娘,期间,二人并未和他人有过任何接触。” “我的意思是,半个月,十五天时间,他们只走了三十里路?” 成年人,若是路上不休息,每个小时走的路程大约在十里,一天就算是再不济,也能走上六七个小时,加上路上休息的时间,就算他一天走五个小时,那也是五十里路,这里再算上他带有一个小姑娘,速度较慢,算四十里路。 而段成和小女孩在十五天时间里,只走了三十里路? 徐孝龙也反应过来,好心解释道:“大人误会了,其实他们一直在绕圈子,主要是在京城的北面和东面一直绕,也有可能他们在等人,所以推迟入京的日子。” “等人?” 第373章 三人成行 “何以见得?” 姜佑又问,他需要知道这件事情所有的细枝末节,这样才能有足够证据进行推演。 “段成每次歇息,都会在地上留下记号,他会用四颗形状差不多的石头,三颗在下,一颗在上,摞在一起。” “由此你们判断他这是在留记号,给后来的人指路?” 徐孝龙点点头,这是所有人一致的看法,要不然解释不通。 “那有人遵循他的记号来寻嘛?” 既然留下记号,肯定是给后来人留的,说明段成还有同伙。 “没有,目前没有。沿路都有我们的人在把守,为此我们还借调了其他县的人手,在每一处地点都有人把守。” 由于在这十五天时间,段成和小女孩沿路休息的地方太多,而且这些地方相隔甚远,他们不得已借调其他县的人手帮忙看守。 上头也是看在长安县黄字堂执事刚刚接手队伍,所以就没派他们出来蹲守,要不然姜佑这一支队伍也跑不脱。 “好,我明白了,回去我再仔细琢磨琢磨!” 问话并没有持续很久,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不一定全是真相。 姜佑打算出城亲自瞧瞧现场,如果可能,他想绘制二人这半个月来的行动路线。 姜佑叫徐孝龙暂且还待在那间晒鱼的小院子里待命,有事会派人去寻他们。 徐孝龙走后,姜佑招呼赵二虎出城一趟。 驾车出城,二人先去了趟巽山书院,老头子张载年后就已经过来,做院长的活,维持巽山书院日常的运转,而且按照计划,主持巽山书院扩招计划。 今日来,姜佑就在书院看见好几个陌生的面孔,一问,不是附近农户的孩子,就是李家和朱家的子弟。 每个孩子按照要求,都穿上书院统一发放的院服,这样可以减少贫富差异带来的影响。 在院规上,姜佑也着重规定:凡在巽山书院学习的学生,不得透露原有身份。 在这里一视同仁! 与张载说了最近会有个农人把女儿送进来书院,这也是姜佑答应徐孝龙的。 …… 太阳西斜。 晚霞蒙在京城的天空中,如血。 路上行人匆匆,归家!归家! 李洛阳先去了一趟县衙,把刘大春叫了出来,二人之前并无多少交集,因为互相看不顺眼。 不过有了姜佑充当中间人,李洛阳也是有事相求,于是腆着一张脸过来求他办事。 简单说明来意,刘大春琢磨一阵,伸出一根手指头,笑眯眯道:“事成后,给我一成利。” 李洛阳虽然肉疼,但还是答应了。 自己一个商人,确实不好办事,但是李大春加入那就不同了。 那些妇人一看来人有官府身份,八成信了这事是真的,能省去不少麻烦。 二人商量好之后,办事之前又去了趟牙行,李洛阳一进门就看见那日带看宅子的老牙刽。 因为在梧桐街买了不少宅子,老牙刽放下手中正忙的事情,凑到李洛阳身边。 “走着,再带你赚一笔。” 老牙刽欣欣然同意,今年刚开年就这么走运,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冒青烟了。 路上,李洛阳把实情向老牙刽说明,他心里起先还有些担忧,但李大春一亮明身份,他这颗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同时心里坚定一个信念:干完这票,退休! 三人结伴,不久便来到“马家汤池!” 偌大的汤池门口,顾客寥寥无几,泛着油光的幡子插在门头上,看着就让人恶心,更别说进去脱光洗澡。 进去叫一伙计给他们带路,要去他们马掌柜家里,有大生意商量。 伙计一看三人穿着不菲,便带他们去。 不久,众人到了马宅! 李洛阳赏了些铜钱给那伙计,然后三人登门。 在后院见到了马夫人。 马夫人是个胖女人,肚子上的肉有三圈,但脸上却抹着厚厚的脂粉,穿金带银的,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妇人。 这时候,李洛阳和李大春也终于明白,马帅好好的秀才不当,为何偏要做生意? 原来早年马帅娶的夫人家里就是做生意的,久而久之,马帅耐不住老丈人和枕边人的念叨,也摒弃书籍,开始沾染铜臭气。 初见马夫人,瞧她蹙着眉,正招呼府里的下人去打听消息,想来马帅一干人等出事的消息已经传开。 “马帅犯法,已经被下了大狱,许是最近都回不来了。” 马夫人闻言,这才注意到院子里进了外人。 出于礼节还是请三人到屋中去坐,并沏了家中上好的茶招待。 绿袍李大春自报身份,道:“本人乃是县令之子,也是马掌柜的好友。” 县令之子? 刚才伙计来报,就是县令的儿子亲自带队,抓了马帅。 好友? 既然是好友,为何要抓马帅? 马夫人脑子有些转不过这个弯,蹙起眉头。 李大春并未多作解释,而是指着身边的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李洛阳,那位是牙刽,是他们找你有事。” 李洛阳轻蔑地瞪了马夫人一眼,把手边的茶盏打在地上,发出声响。 马夫人被他吓了一跳,重新看向李大春,询问这位兄弟怎么了? 怎么还没说句话就要摔杯子。 “马帅的夫人是吧?”李洛阳歪着脑袋,质问道。 马夫人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点头说是。 李洛阳吐出一口浊气,微微怒道:“知道马帅犯了什么事情吗?” 马夫人摇摇脑袋,目前还不知,不过府里的下人已经打探去了。 “马帅伙同其他汤池掌柜,造假获利,害我洛阳汤池白白损失了几千两白银!” 李洛阳怒道,涨红脸庞。 几千两? 马夫人一时震惊,怎会那么多……生意上的事一直是马帅在管,她只知道最近几个月,自家汤池的生意很不好,说是被一个叫“洛阳汤池”的抢了生意。 为此每次马帅回家,都要咒骂那个毛头小子,说他生意不留一线。 对了,刚才这小伙子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李洛阳? 对对对,就是他,怪不得这个名字听着这么耳熟呢? 原来这个小兄弟就是那个洛阳汤池的掌柜。 第374章 敲诈 自知道面前的小兄弟是李洛阳后,马夫人的脸色就变得,变得踟蹰不定,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此刻李大春唱红脸,又上来说:“马夫人,你看着……马帅害人家损失了几千两白银,咱们再怎么说也要赔……” “赔?”李洛阳眼神一瞪,声音提高:“她赔得起吗?我看不如拿马帅的人头来赔。” 马夫人一听,连忙上前拽着李洛阳的手臂,乞求道:“小兄弟,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 哪知李洛阳脾气极大,一挥袖把马夫人推翻在地,并且指着她怒道:“马帅都欺负到小爷我头上来了,你还叫我大人有大量?” “马帅死定了,我说的,天王老子来了也留不住他!” 然后李洛阳愤然出屋。 马夫人挣扎着站起来想要追出去,但谁知又被李大春给拦住。 他说:“马夫人,我去吧,这位爷正在气头上,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马夫人见此,打消追出去的念头,并且告知刘大春:“兄弟,您好歹也替我们说说好话,一定要救马帅一命。” 刘大春拍着胸脯保证,然后追随李洛阳出去。 …… 小半个时辰,李大春甩甩袖子重新进来。 马夫人见状赶紧围上,询问道:“兄弟,怎么样了?我家马帅还年轻,我不能没有……” 正说着,马夫人拿手帕掩住眼角哭了起来,李大春赶紧劝道:“是这样的,马夫人,经过我的劝导,他也是看在我爹是县令的面子上,决定饶马帅一回,但是前提就是你们家,拿出足够高的赔偿。” 马夫人一听,赶紧擦干脸上眼泪,问道:“他要多少?” 李大春轻“嘶”一声,伸出三根手指头,再次说道:“得这个数!” “三百两?” “是三千两!马夫人,对方可是咱们县首富之子,三千两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屁,我也是好说歹说,才把价钱……” 马夫人惶恐,她到哪里去筹集这么多钱。 虽然自己家也是做生意,开汤池,但汤池本就利润微小,不挣什么钱。 李大春又说:“您可以把自家汤池抵押,正好这位老先生在牙行里做牙刽,可以为你盘算一下你家汤池到底值多少钱。” “兄弟,我们一家可都指望这家汤池过活,若我把汤池抵押,那我们一家以后可怎么活呀?” 马夫人说着又哭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能动自家汤池。 刘大春叹了一口气,劝诫道:“夫人,现在马帅在狱中,人命关天,若晚一些,怕是连命都没有了。” “那……”马夫人皱眉苦脸,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点点头。 李洛阳和刘大春二人唱着双簧,一直没插话的老牙刽心里不是滋味。 心里在一遍遍地质问自己:这么做,是不是不厚道? 可一想起事后李洛阳应许的赏银,他就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选择不多说话。 反正这事跟自己没关系,对方来报仇,也找不到自己身上。 见势头终于转移到自己身上,老牙刽整整衣衫,侃侃而谈。 ……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刘大春和老牙刽结伴出了马府,脸上露出不明不白的表情。 等他们脱离马府下人的视线,躲在远处街角的李洛阳才敢上前。 看见李洛阳过来,刘大春立马兴高采烈地拍拍自己的胸脯:“成了!” 李洛阳点点头,示意二人继续去下一家。 相同的戏份,还得演好多次呢。 李洛阳觉得自己的戏演的还不够好,看来是时候找回以前恶霸的感觉了。 倒是一边的老牙刽闷闷不乐。担心道:“两位少爷,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要钱还是要厚道?” 老牙刽咂咂嘴巴,最终叹了一口长气:“隔日我便回乡下度日,走吧……”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三人走街串巷,又去了别家汤池,重演一遍自己的戏份。 第一次不熟练,第二次还行,第三次有些心得,第四次用时最短,第五次…… 打更人的梆子在空荡荡的街上响起,三人暂且归家,明日再来。 于是第二日,三人重复昨日做的事情,一直忙到太阳西落,当夕阳的余晖落尽,终于走完所有家户。 三人站在一处无人小巷子里,手里有了十几家汤池,笑的合不拢嘴。 “大春,老吴,咱们仨可真是天才呀。”李洛阳叉腰大笑道。 十几次的敲诈勒索,三人关系拉近不少,也晓得了老牙刽的名姓,姓吴。 刘大春则是扶着墙,喘着大气:“哎呀,我不行了,这话都让我一个人说了,我嗓子要冒烟了。” 刘大春在这件事情中负责演红脸,好话说尽,又要给那些汤池的家属道尽利害。 他觉得自己嘴皮子都快要说破了,一年的话都在这两日说完了。 他现在就想回家倒头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 年纪最大的老牙刽倒是精神奕奕,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干几场,他不嫌钱多。 “行了行了,事情办妥,好处少不了你们两个的,走,去我家,分钱。”李洛阳建议道。 李大春摆摆手:“我信你的,你派人送到县衙就成,我就不去了,太累了,我要回家睡觉。” “那也成。” 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进化为朋友。 “咱们走吧?”李洛阳看向老牙刽。 “也好。” …… 山河苑。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陆云起进宫许久,已经好几日没回家,她来信说禁军事务繁多,怕是最近都回不了家。 姜佑晓得,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他此刻坐在陆云起常坐的首位上,用过晚膳,便把这两日出城的成果摆在案桌上。 一份手绘的简略地图,用朱笔勾勒斜阳谷弟子段成和蛮国小女孩走过的路径。 朱笔停下,边上捏着下巴的赵二虎发出惊叹:“果然在绕圈子。” 姜佑放下朱笔,站起来看了看这份地图,也点点头。 第375章 这一家人好生奇怪 从距离京城以北三十里的李家坡出发,段成带着小女孩先是往东走了几十里,然后南下,直达京城的东面,然后再往西,到达城北,之后几日,二人在京城的北面和东面绕来绕去,一共十五日。 原来姜佑还以为二人在半个月时间只走了三十里路,但现在看来,二人至少走了几百里,最远都到了东海。 桌上简易地图,被烛火照亮,用朱笔勾勒的路线图,简直如一团乱麻。 姜佑摩挲自己光滑的下巴,手持烛台,又仔细看了看,他总觉得这张图里有蹊跷。 不久,去府外接徐孝龙的青梧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大汉,汉子布衣打扮,穿着布鞋,戴着斗笠。 进来时,徐孝龙依旧没合上一路上因为震惊而张大的嘴巴。 原来,原来黄字堂的姜执事,竟然住在这等大宅院里! 那日回去后,他就向自己地字堂的兄弟言说自己在大通街的遭遇。 说先去了茶铺,又去了书铺,那可是长安县最繁华的一条街。 兄弟们先是对其鄙夷一番,而后便个个心生羡慕。 他们原本的身份都是乡下的农人,哪里去过那么好的地方,还叫嚣着下次去一定要带上他们,去长长见识。 徐孝龙以为自己在大通街的见识已经足够炫耀,没想到今日被接到一处深宅大院中,路上所见,无一不是富贵人家。 而这座坊区,唯这栋宅子最为雄伟。 姜执事就住在这里! 进入山河苑,他一眼就看见姜佑,连忙上前拱手道:“徐孝龙参见执事。” 姜佑往上抬抬手,让他无需多礼,还指了身边一个空座位让他坐。 但徐孝龙见姜佑都站着,哪里敢坐,只是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图上。 这地图与平常所见不同,还有许多奇奇怪怪,以前从未见过的符号,而且线条大多是弯曲的。 不过上面有地名标识,有京城,有李家坡,还有东海。 “这……”徐孝龙指着桌上的地图,讶然道。 姜佑咂咂嘴,给徐孝龙倒了一杯茶后才说:“哦……这两日去城外实地考察,回来画了这副图。” 徐孝龙接过茶水,并没有着急喝,眼中只有这副地图。 他只是在奇怪,而后便伸出手指,指着地图上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问道:“这是什么?以前从未见过。” 姜佑自己画的这份地图,确实与这个朝代的不同。 弯弯曲曲的线条乃是为了区分京城周边地势的高低,线条上还有数字,表示高多少或低多少。 姜佑解释道:“这是我自创的,表示海拔高低,像李家坡这里,在一个凹地里,我用闭合的曲线表示,上面还标有数字,李家坡的海拔要比四周低个两三百米。” 徐孝龙听罢,缓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以往他们作地图,只在图上用一个小方块表示地名,看不出四周海拔高低。 可姜执事作的这张却意外显示出京城周边地形,能让不熟悉的人看罢,也能恍然大悟,以后或许有大作用。 “你来了正好,图上红色的线表示段成这半个月走过的路,你看看哪里有没有偏差?” 手指指着李家坡的位置,寻着红色的线,一路走来,有的地方虽然有小偏差,但无伤大雅,不得不说,京城东边和北面山地沟壑较多,不如南边一路坦途。 他摇摇脑袋:“没有,段成就是走的这条路。” 几人坐下,姜佑环臂靠在椅子上,眼睛却一直没从图上离开过,心里想到: 根据消息,段成之所以绕远路,是因为在等人,他在路上留下记号,想要后来那人过来寻。 可内卫司的人日夜守着,并未发现有人来寻。 图上的红线大多集中的京城以北和以东! 多是沟壑山地,道路并不好走。 李家坡在京城以北三十里的地方,是片凹地,段成在东城门进的城,入长安县,准备从东华门进内城,把蛮国小女孩交给幕后…… 距离李家坡最近的城门是北门,他为何要选择东门进城? 难道北门比东门守卫更加严格? 不不不……内卫司一早就发现段成,不可能在城门守卫上动手脚,他们必定想要段成顺利进入京城,然后钓大鱼。 所以段成哪个门都可以进入,守卫们不会拦! 那为何要从东门进? 临时起意? 在路上绕了这么远的路,明明最后一日距离北门不到五里,却又要耗费大半日的功夫,从北门绕到东门?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姜佑凝眉细想,屋子里的人都不敢说话打扰他。 徐孝龙是个粗人,脑子转不过弯,他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眼睛瞟着桌上的地图,时不时瞅瞅屋子里的摆设! 嚯……水寒剑! 徐孝龙在厅里墙上看见一把宝剑,剑鞘发白,剑柄如流水状,是水寒剑无疑了。 相传此剑二十年前由一位铸剑大师打造,剑体轻薄,适合女子练习,早年是长公主喜爱之物,如今怎的沦落至此? 徐孝龙对各种兵器有所研究,所以认识这把宝剑不足为奇。 等等……方才进府,门匾上写着“上将军府”! 陆云起? 徐孝龙心中惊叹,微微皱眉,同为长安县人,他自然晓得上将军陆云起。 陆云起一介女儿身,功勋卓著,去年回京,就在长安县落脚! 他再一看主位上容貌甚好的姜佑,那他的身份是……赘婿? 明白了……徐孝龙伸手揉揉后脑勺。 等他再抬起头时,发现对面的赵二虎正死死地盯住自己。 徐孝龙一惊,他是知道赵二虎战力的,回去后同僚也在议论这位神秘大汉的武功路数! 出自边军,杀招凌厉! 即使天罡校尉出手,也不一定能胜过他! 被一个边军高手盯着,徐孝龙浑身不自在! 不一会儿,身后走来一个蓝衣使唤丫头,她换掉徐孝龙面前已经凉透的茶,从茶壶中重新倒上一杯新茶,茶水冒着热气。 徐孝龙点头表示感谢,但这丫头脸上并无表情,倒完茶后又站到姜佑的身后。 这一家人好生奇怪! 第376章 你轻点 “咯吱”一声。 山河苑一楼的门从外边推开,进来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小姑娘。 小姑娘肩上背着一个药箱子,身上残留淡淡的草药味道,但是她手里却拿着一个黄橙橙的梨在啃! “姑……” 小姑娘刚想张口,看见前厅里众人默然不动,旋即又马上闭上嘴巴。 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蹑手蹑脚地顺着边缘,来到方才倒茶的姑娘身边。 乍一看,这两个姑娘模样竟有些相似,后来那个姑娘咬了一口梨,小声问话。 站立不动,脸色淡然的姑娘只是摇摇脑袋。 …… “砰” 一声巨响。 一只手掌重重落在桌子上,姜佑突然站起来,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发生巨大声响。 他眉眼具开,双手撑着桌子,问徐孝龙:“蛮国的方向在哪?” 徐孝龙不明所以然,但还是指着地图的西面,答道:“我朝西方。” “这就对了!” 姜佑哈哈大笑,他看着众人,好像想明白了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 他又说道:“段成根本不是在等人,而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混淆视听,调虎离山!” 徐孝龙立马站了起来,两道粗眉皱在一起,十分不解。 姜佑把面前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解释道:“年前,大破蛮国幼女一案,按理,蛮国幼女会被官府押运,送回蛮国。” “蛮国在我朝西方,押运队伍走西门出城……李家坡在我朝北三十里,内卫司发现端倪,段成带着一个蛮国小姑娘,十五日绕来绕去,最后在东城长安县入城。” “内卫司以为段成沿路标记,是给后来人记号,于是派出大批人手在沿路蹲守,若我不是新上任的,怕是我长安县黄字堂也要出城蹲守。” “京城大批内卫司人手被调出城,分布在城北城东山谷沟壑之地,可城西呢?” 徐孝龙的眼睛突然睁大,这一刻,他脑袋突然清晰起来。 是啊,大批人手出城,分在城东城北多山地的地形中,城西呢? 最靠近蛮国方向的一条路,内卫司的眼线必定薄弱! 若此刻,有人从这个方向入城,只要伪装功夫做的好,怕是会瞒天过海! “段成可有招供什么?” 姜佑想明白一切后,便又立马坐下,问段成的情况。 段成被赵二虎一招打的吐血,如今被内卫司的人手看押,就关在那处卖鱼的院子里。 想必,这两日,大大小小的审讯少不了。 徐孝龙摇摇脑袋:“没有,期间他多次想自尽,但都被我们拦下了。” 听罢,姜佑表情凝重,他早预料到这一点。 也不抱什么希望能从段成嘴里撬出点什么真材实料,他只是吩咐道:“立即禀报校尉,撤回蹲守人员,重点关注西门位置,严防贼人趁着这空当入城。” 徐孝龙抱拳遵命,立马退下。 …… …… 人走后,姜佑的眼睛还落在地图上。 明知对方是调虎离山? 为何这心中总是不安,总觉得有哪一点没考虑到。 咬着下唇,姜佑拿起烛台又看了看,顺便他吩咐:“你们先去歇息吧。” 天色已晚,大家明日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青梧如今是云起书铺的掌柜,刚接手做生意,书铺的生意正在上升阶段,她忙着呢。 青葵如今跟着城中一位郎中学习医术,陆云起答应给她寻一位宫中圣手,但到底还是食言了,为此丫头生闷气许久,陆云起倒好,在宫中多日不着家,安慰的活还得姜佑来做。 众人走后不久,姜佑想了一会,见没有什么实际性进展,便也放弃,有这时间熬夜掉头发,还不如抱着香甜的小丫头睡一觉舒服。 吹灭蜡烛,姜佑回到自己的房间,青葵还没睡,而是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时不时还要把书颠倒过来,十分奇怪。 姜佑看罢只会心一笑,丫头看书是好事,他记得青葵最烦看书了,连青梧也是。 将外袍脱去挂在衣架上,姜佑脱掉鞋子,横跨过青葵,掀开被子,躺在床里。 青葵也不知道看书要看多久,姜佑也是无聊,便一支手臂撑着脸颊,笑吟吟地看着认真的青葵。 就着烛火亮光,他发现丫头的皮肤越来越好,白里透粉,水嫩嫩的,像剥了皮的水蜜桃似的。 他没忍住用手捏了捏,q弹爽滑,惹得认真看书的丫头一阵嫌弃,她还扭过身子,用背对着好事的姑爷。 今日从郎中师傅那里回来,青葵从师傅那里得到一本药材图鉴,师傅要求她明日过去要背会图鉴上前十种药材的特性和模样。 这本图鉴是师傅手绘的,药材也长的大差不差,所以青葵才要时不时颠倒过来看。 背对姜佑后,男人由于无法过手瘾,便无所事事,又想了一会段成的事,然后手臂情不自禁地搭在姑娘的腰上,环过去,捏了捏姑娘家肚子上的小赘肉。 谁说小仙女没有烦恼的时候,肚子上多余的肉被捏住,青葵十分不爽,打掉几次,但每次男人都要重来,久而久之,她放弃挣扎着。 “丫头啊,夜深了,该睡觉了。” 耳边传来男人幽幽的声音,他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青葵还在心无旁骛地背书,并不想这么早就睡,要不然明天就得起个大早背书。 她早上有点赖床,起不来,所以她决定趁着晚上的功夫把功课做好,于是为了摆脱男人,她往床边位置又靠近了些,半条腿已经悬在空中。 哪知身后的男人不依不饶,又贴上来,青葵生气,往后一拱身子,想把男人挤进去。 但谁知坚硬的物体一下子抵在臀上,背后的男人旋即轻“嘶”一声,很疼的样子,然后微微发怒说道:“谋杀亲夫呀!” 青葵撅着嘴巴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背书呢,不要让它打扰我。” “我又控制不住.......”姜佑幽怨地说道。 青葵一想也是,盘算一下日子,许久都没有.....于是她起身吹灭蜡烛,把书放好。 黑夜中,男人的惨叫声传来:“你轻点。” “哦”姑娘懦懦的答道。 第377章 审问段成 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姜佑拖着略显疲惫的身子抽开门栓,打开门。 碰巧的是对面的门也刚好打开,二人互相打了一个招呼,便无再多言语,一个人出门练刀,一个人去准备早膳。 这半个月,二人起床的时间总是这样,好像商量好似的。 姜佑自从百花院回来,在青梧眼里就好像换了一个人 每日清晨雷打不动地练一个时辰的刀,虽然在小姐那里说他练的不怎么样,但姑爷似乎并不想放弃。 一个时辰后,大汗淋漓的姜佑把唐横擦拭一遍,进入楼里洗漱用早膳。 用完早膳,青葵就自个背着自己的小药箱,去郎中师傅那里进行一日的学习。 是长安县的郎中,还是姜佑帮他寻的,此人善针灸,喜欢剑走偏锋,常常治死了人。 他念着自己年龄大了,一手针灸之术无人继承,便答应姜佑将青葵送过来学习医术。 不过青葵学习时间尚短,还接触不到针灸,日常就是学习各种草药的知识。 青葵走后,偌大的山河苑便只剩下两个人,姜佑拿着汤勺小口喝着粥,手边依旧放着昨夜的地图。 青梧收拾一下,也准备走了,书铺还需要她回去主持大局,只是她临走前对姜佑说了一句:“姑爷,屋子隔音效果不太好,您……” 姜佑脸颊一麻,喂进嘴里的粥也一下子喷了出来…… …… 今日依旧是个好天气,湛蓝的天空一朵云都没有。 太阳已经挂在天上,温度慢慢升高。 府外! 姜佑登上马车,叫赵二虎驾车去那处卖鱼的院落,内卫司地字堂的据点! 他昨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去审问一下段成,万一有意外收获呢。 地字堂在城中的联络点靠近东城门,只隔了一条街,二人不久来到此处。 抬手扣响院门门环,很久才有人回应。 “谁?” 姜佑清清嗓子,让自己显得有威严些:“黄字堂执事姜佑!” 门被从里面打开,这里还是来时的样子,杆子上挂满各种鲜鱼,还有几个白丁在一旁拿刀正宰杀活鱼。 想来地字堂的兄弟生活不易,卖鱼赚点钱。 二人进门,姜佑见到徐孝龙,他还是老样子,连衣裳都没换一身。 一见面,姜佑就问事情办的如何了。 徐孝龙有些为难,拉姜佑到一边,躲着众人小声道:“姜执事,昨夜我连夜面见校尉大人,但校尉大人并不认同我们的看法,我正想去找你呢。” 天罡校尉不认同段成在调虎离山! 这是一个坏消息,姜佑听罢,伸手挠挠眉头,这个结果他也有预料,心中也有准备。 可真听到这个结果,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不舒服。 那个天罡校尉从知道自己身份的那一刻起,就对自己充满敌意。 姜佑怕因为这个关系,天罡校尉不假思索就否决自己的看法,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遭殃的就是那些原本应该被送回蛮国老家的小姑娘。 抬手揉了揉发懵的额头,姜佑想了一会,决定先不管这个,他问:“段成呢?” “在后院,专人看着。” 段成一招落败,还吐了一口血。 内卫司的人抓住他后,也都不是什么好人,派人挑断他的手脚筋,以防他逃跑,如今在后院只吊有一口气。 “带我去看看。”姜佑让他在前带路。 徐孝龙点点头。 在前院一众忙活宰杀鲜鱼白丁的注视下,徐孝龙带二人进入后院。 经过检查,身上没有带任何利器才得以进入,这是内卫司的规矩,赵二虎原先还不满,但姜佑让他暂且把刀放下。 进入后院,后院更像是临时搭建起来的牢房,露天空地上,摆放了好几个木制一人高的牢笼。 段成就被关在其中一间,如今双手被高高地吊起,嘴巴也用布条绷住,凄惨至极! “她怎会在此?”姜佑有些意外,在后院除开段成,她还看见了那个被搭救下来的蛮国小女孩。 徐孝龙站在身侧,随口答道:“是校尉大人的意思,他说等这件事情结束,再送她回去。” 蛮国小女孩十二岁,坐在牢笼一脚,双腿弓起,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发也蓬乱在一起,脸上脏兮兮的,只有那双眼睛散发与常人不同的色彩。 她瞧见姜佑一干人进来,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脑袋也赶紧低下,很害怕见人的样子。 瞧见小女孩可怜的样子,姜佑又抬头望望天空,问道:“如果下雨怎么办?” “什么?” “我说,笼子上没有遮雨的设施,下雨怎么办?” 徐孝龙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姜佑什么意思,实话实说:“大人,她只是蛮国人!” 语气漫不经心,与他的憨厚老实表现的截然相反。 姜佑沉下一口气,带着命令的口吻:“一会儿我要带走她。” 徐孝龙迟疑一下,但没有说什么。 天罡校尉那日说了,姜佑领衔两堂事务,如今在地字堂关押的人,他自然有处理的资格。 说完,姜佑背手走到段成面前,笼子里的段成不成人样,手筋脚筋全部被挑断,这两天他还寻死过几回,但都没成功。 “他能说话吗?”姜佑甚至怀疑内卫司把他的舌头都给割了。 徐孝龙伸手扯开段成嘴上绷紧的布条,段成当即用力合紧嘴巴,但是他无论怎么努力,发现上下颚一点力气都没有,连舌头都咬不断。 “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给他喂了点药,能说话。”徐孝龙扶着牢笼轻松说道。 内卫司的手段层出不穷,比大理寺,刑部的大牢可厉害太多了。 在这里,杀一个人不需要什么理由,为了达到目的也可以不择手段。 姜佑也不多耽搁时间,低下身子,扶着自己的膝盖,直视段成耷拉下的脑袋,问道:“你沿路做记号,是为了等人?” 段成嘴角露出不屑的表情,目光瞟了姜佑一眼,然后他无意间看见姜佑身边站着的赵二虎,目光露出畏惧的神情。 此刻他眼睛中再也没有那般身为斜阳谷弟子骄傲的神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败了。 第378章 这小子上头有人 姜佑半蹲身子,看着段成的眼睛,问他沿路做记号是不是为了叫后来人寻,段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赵二虎露出畏惧神情。 姜佑给赵二虎示意,让他过来问,兴许有效果。 赵二虎不情愿,因为他只是个喜欢装酷的赵二虎。 问话这种事情掉他的身价! 但见自家姑爷执意,他还是上前问一遍。 哪知你畏惧的段成突然眼神阴狠,从嗓子里挤出沙哑声音:“你是他的走狗,对不对?” 言语中多是鄙夷之意,或是在责怪赵二虎白瞎一身的好功夫。 他瞧不起姜佑,是因为徐孝龙以姜佑为尊,姜佑是内卫司的人。 赵二虎并没有生气,而是耸耸肩,好像在对姜佑说:看吧,我问也没啥用。 姜佑干脆撇开赵二虎,重新直视段成:“你若有什么苦衷,可以说出来?” “就你!” 段成突然抬起头,身子随着笑声一颤一颤,似乎再用这种行为抗拒。 笑的久了,他猛地咳嗽几声。 一生武道被废,如今身子也大不如前,想来命不久矣。 “你是诱饵吧?”姜佑忽然说道。 段成突然停止笑意,觉察到对方在试探自己,他歪了歪脖子,选择不再有任何行为。 “看来我猜对了。”姜佑重新站直身子。 段成有两息下意识的停顿反应,这是源自他内心深处的反应,他控制不住的。 看着段成,姜佑继续说:“以你为饵,你背后那人又在图谋什么?” “蛮国幼女没有被送回蛮国吧,让我猜猜,她们现在在哪……京城?万年县?不对,应该是西边的永安县。” 段成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只不过他那一双阴郁的眸子愈发深沉,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外城四县,西城永安县,那里的内卫司大部分人手已经被调走。 也就是在前几日,永安县防卫最弱,若此刻经此县入内城,易如反掌。 …… 不多时,姜佑离开,带走了那个蛮国小女孩。 一院子的地字堂白丁不敢多言语,因为白执事伤重,他们一时间群龙无首。 出了院落,姜佑对身边的徐孝龙说道:“我准备带人暗地里搜查永安县,那么多蛮国幼女,肯定是分批次进城,永安县一定还有残留。” 徐孝龙想了想,抬头道:“大人需要属下怎么配合?” 姜佑先是一笑,问了一个不想干的问题:“地字堂除开你,大家对我意见很大吧?” 这点他还是能看的清楚的。 院子里的人没一个上前,主动和他这位执事打招呼,怕是心里都憋着一口气。 他们相信,若不是姜佑,跟踪的计划跟本就不会失败,他们早就抓住背后那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姜佑指挥赵二虎在东华门前出手拦住了段成。 而且他们的白执事因此也受了重伤。 更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要被迫在姜佑手下做事! 这是骑在他们头上拉屎! 徐孝龙也不多掩藏,实话实说:“大家伙心里都憋着一股闷气,大人也不要见怪。” “见怪?我这人最不见怪,我用人也有一个准则,我不期望手下的人都看得起我,只要不拖后腿就成。你回去告诉他们,想去永安县搜查的就去,不想去的,就继续留在这里看守犯人,只是日后论功行赏,可没他们的份。” 姜佑说完,牵着蛮国小女孩的手离开,身后还跟着一个带刀护卫。 直到三人身影消失不见,徐孝龙才扭头重新回到院子。 他召集地字堂的兄弟,可还没等他说话,就有白丁指着他讥讽道:“徐孝龙,你何时变成姓姜的走狗了?” 白执事伤重不领事后,整个地字堂也就他和姜佑走的近,大家伙都看的出来, 徐孝龙也不多客气,看着他说道:“人总得往前看不是,白鹰治下,咱们的日子过的如何?你们也是亲身经历不是,至少跟着姜执事,我的孩子能有学堂上。”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等徐孝龙说完,那人眼中爆发阴狠神色。 他认为姓徐的去了一趟大通街,连自己的身份都给忘的一干二净,他是农人,穷一点很正常。 但徐孝龙不这么想,他扭扭脖子道:“身份?你问我身份?你是内卫司白丁,我也是,我只是在做一个白丁应该做的事情,服从执事命令。” “想一起干的跟我走,不想干的留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整个院子的人无动于衷。 有的人脸上充满茫然神色,内卫司第一要旨:服从命令。 可现在呢,仅仅是因为对姜佑心存芥蒂,他们便忘了这一条最重要的规矩。 ........ 待姜佑在许家茶铺召集自己黄字堂的下属,徐孝龙带着两个人赶了过来。 这两个人是愿意跟他一起干的,不管是真的被徐孝龙说动了也好,假的也罢,总之这次任务会多两个帮手。 许家茶铺后院,一共站了二十多名汉子,他们大多是第一次看见姜佑,当他们看见领头的是个年轻小子,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这小子是不是在上面有关系? 要知道执事一位,不仅看资历,还要看对司里的贡献程度。 很显然,这小子两个都不占。 一时间,姜佑这个新执事陷入下属不信任的危机当中。 姜佑清清嗓子,看着众多陌生的面孔,沉声道:“任务,暗地里搜查永安县。目标,蛮国幼女。特征,异色瞳孔。” 姜佑也不喜欢多说废话,简单的颁布任务,便叫众人去做。 蛮国幼女人数几近数百,这么大批量的异国人,不可能在一日便全部进城,目标太大,永安县肯定还有一部分。 遣散众人,二十几个人搜查偌大的永安县无异议大海捞针,但姜佑没有办法,上头的校尉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推测,内卫司的人手大部分还蹲守在城外。 人手不够,姜佑在回来的路上突然想起另外一个好办法,那就是直接去西华门口去堵。 从城西永安县进内城,肯定要走西华门,那里是进城的必经之地。 第379章 被掳来的安娜 姜佑带着赵二虎和徐孝龙二人,于午时到达永安县西华门。 在街口随便找了一处茶摊坐下。 这里视线极好,能看见西华门有几个兵丁正在盘问进城的人。 喝了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汤,徐孝龙有些不解。 他心里藏不住事,就问道:“大人,为何我们不直接跟西华门的城门校尉直接言明呢?相信在他的帮助下,我们也能省力不少。” 姜佑摩挲手指,眼睛注视街上往来行人,特别是手边牵有小姑娘的。 他翘起嘴角,自嘲道:“咱们自己人都不相信,更别说别人了,这事还得靠自己。” 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缘由,姜佑怕和城门校尉言明,不信是一方面,但万一他让手下的兵士加紧盘查力度,那准备进城的一看,此门不通,估计又要绕道。 这无疑又是雪上加霜! 徐孝龙听罢,点点头。 不久他又说道:“大人,我地字堂的兄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就是一根筋……” 姜佑抬手打断他,笑了笑,嘴里喃喃道:“我懂,无需解释。” 想要人服你,你就得做出点成绩。 空降而来的执事确实让人怀疑,这道理再浅显不过。 …… …… 大通街,云起书铺。 手里攥糖葫芦,嘴里那一颗还没有咽下,吧唧一下又咬下一颗,于是这姑娘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她走在人流中,一蹦一跳,当真是个无忧无虑,快乐的姑娘。 到云起书铺,她瞧里面人海茫茫,多是读书公子哥。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一模一样的书,往结账的柜台涌去。 书铺新招的伙计恨不得踮起脚尖,扯着嗓子在吼,让他们不要挤。 生意甚是火爆。 但门口的青葵觉得这生意长久不了,哪有书铺只卖一本书的? 现在估计也就是人们觉得稀罕,所以来买,时间一长,热度就会下来,书铺就要关门大吉了。 还是自己找的路子好,当个大夫,人们总会有个头痛脑热,这事免不了。 青葵好不容易挤进书铺,但在一楼没寻见青梧。 她就屁颠屁颠地跑到二楼,转过一个角,她发现有两三个在书铺干活的丫头围在门口,正在往里面偷看。 时不时还要交谈两句,嘴里说一些“真好看”“真漂亮”的话,青葵忍不住好奇,便也蹑手蹑脚地凑上去看。 在她的视角里,看见青梧正蹲下身子,手里端着一碗米汤,正一勺一勺送进坐在板凳上的小姑娘嘴里。 小姑娘的脸是侧着的,借着光亮,她那如蓝宝石一样的眼睛慢慢的眨着。 长长的睫毛时不时动一下,脸蛋微红,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青葵使劲嚼了嚼嘴里的糖葫芦,把山楂籽吐在手心。 这时,围观的丫头也发现身后的人。 她们认得这位和她们掌柜生的有六七分相像的姑娘,说是掌柜的妹妹。 “姑娘......” 几个丫头赶紧让出路来,青葵点点头,学着青梧平时严厉的样子,说道:“你们去忙吧。” 几个丫头赶紧退下,毕竟被“二老板”现场抓住偷懒,她们可没多少工钱够扣。 几个丫头退下,青葵就靠在门上,蹙起眉盯着屋子里的两个人,撅起嘴巴微微有些不满......青梧对待自己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 看了一会儿,青葵终于忍不住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一把拉起青梧,指着凳子上的小姑娘,质问道:“她是谁?” 凳子上的小姑娘明显被吓了一跳,身子紧跟着往后缩了缩,眼中露出畏惧神情,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位新来的姐姐不一样的地方,她的眼睛也是..... “哇~呜呜呜.....” 小姑娘伸开自己的双臂,一下子就抱住了青葵,大声哭了起来。 好似要把这一年多来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青葵一惊,抬高自己的双臂,有些不知所措。 青梧看见这种场景,明白过来,她先是把剩了小半碗的米汤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过来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被人拦腰抱住,青葵站在原地不敢动弹,手里举着一颗糖葫芦看着青梧,询问怎么一回事? 青梧耸耸肩,并不想解释太多,只是对青葵说道:“好好照顾她,我还忙,先走了。” 青葵连忙抓住她,急道:“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被一个孩子抱住,而且这小姑娘还在哭,她可不会哄孩子,以前每次都是她自己哭,别人来哄她的,她哪会哄人啊…… 青梧打掉青葵伸过来的手,轻声笑道:“这是姑爷带过来的,你要好生照顾。” 然后,穿蓝色衣裳的青梧毫不留情地就离开,书铺现在乱成一锅粥,有她一阵忙的。 青梧走后,青葵感受到小姑娘的悲伤,就试着安慰道:“你别哭了好不好,姐姐给你糖葫芦吃。” 抱着她的腰,哭泣的小姑娘置若罔闻,声音越来越大,抱的也越来越用力。 不久。 青葵终于逃脱小姑娘的魔爪,那小姑娘自己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着粥,许是哭累了。 “姐姐一点也不会哄人,” 当她喝完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渍,无情吐槽道。 青葵满头黑线,尴尬笑笑,把手里没吃完的糖葫芦递了过去。 小姑娘没有接,只是说道:“我叫安娜,是谷登城人,姐姐呢?” “我叫青葵,幽.....京城长安县人。” 小姑娘皱起小眉毛,道:“姐姐不是蛮国人?” 可她分明也有双幽蓝色的眼睛,名叫安娜的小姑娘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方才在异国他乡,好不容易见到同族,她下意识地把青葵当作家人。 来历不明的小姑娘,人小鬼大,这是青葵的第一印象。 她的眼睛也是幽蓝色的,和自己一样,有蛮国血统,不过她眼睛里的蓝色更加浓郁,应该是土生土长的蛮国人 青葵坐在榻上,歪着脑袋打量安娜,同样十三岁的安娜也在认真打量青葵。 她穿的很漂亮,在这里应该没有受过苦,而且年龄都这么大了,应该不是被掳来的,那她是谁呢? 第380章 怎么会有小姑娘不喜欢吃东西呢 二人互相审视期间,方才下楼的青梧放心不下,又折返回来。 当她进门瞧见两个一大一小的人,互相看着,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听见笑声,青葵反应过来,她赶紧小跑过来,拽住青梧的袖子,指着安娜,问道:“她是谁?” 青梧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说:“她是姑爷带回来的,让我好生照顾。” 晌午,姑爷带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过来,说要好好照顾她。 青梧没有办法,把她带到二楼,给她洗了个澡,又换了身新衣裳,等擦干净脸才发现,这小姑娘和青葵一样,有异色瞳孔,是蛮国人。 不过小姑娘不肯说话,也不哭不闹,直到青葵来了才显现不同。 “姑爷带回来的?” 青梧点点头。 “姑爷呢?” “不知道,他没说。” 青葵下气,眼瞧时辰差不多了,若是回去的晚了,就该被师傅唠叨,便道:“我先回去了,我还有书没背。” 说完就要走,哪知青梧笑眯眯地拎着她的衣领,把她又给拽回来:“今日,哪也不许去,好好在这里待着,看着她。” 青葵满脸不情愿:“我不。” 青梧叉腰,气势凌人:“今天敢走出这扇门,以后在家里就没你的饭。” …… 青梧又离开了,屋子里又剩下一大一小,四目对望。 安娜爬上软榻,跪坐下来,双手枕着下巴,趴在小案上,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对面的青葵。 青葵则是坐在另一边,从随身带的小布包里翻出一本书,双手捧着,看着津津有味。 实则余光时不时瞟两眼这个小鬼,她总觉得这个小鬼不简单。 “姐姐,你书拿反了!” 安娜捂嘴,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她觉得这个姐姐有点蠢。 被人戳破,青葵慌不择路地重新把书摆正,抿紧嘴巴一言不发。 不一会,安娜又说:“姐姐,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坐马车!” 安娜:“……” 看来,这个姐姐不是有点蠢这么简单。 定是被人骗来的,比如今天把自己从牢笼里捞出来的年轻小哥? 那人看着有点权力,应该是个大官,不过大官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端朝的官…… 书青葵是看不下去,索性下榻,从远处的桌子上拿过来一盘橘子。 “你吃吗?” 青葵剥好一颗,问安娜。 安娜摇摇脑袋:“姐姐吃吧。” 于是青葵把整个橘子都塞进嘴里,一咬,还有汁液从嘴里挤出来,溅出去老远。 这吃像……安娜直皱眉,她舔舔嘴唇,凑到窗边往下看了一眼,发现街上有许多人。 把橘子咽进肚子,青葵接着剥第二个。 她心里奇怪:怎么会有小姑娘不喜欢吃东西呢? …… 永安县,清河坊。 一处秘密货栈中,此刻聚集不少人。 多是贫苦脚行,脚上的鞋都破着大洞,脚趾露在外边,裤子上也有好些补丁。 这里是“弋阳货行”的地盘,日常所行,只要有人给钱,他们就给人送货,赚个辛苦钱。 不久,一个脚蹬亮堂堂的靴子,独眼汉子从屋子里走出,在他身边,还有位其貌不扬的年轻人。 独眼对这个年轻人很尊敬的样子。 独眼踩上高处,叉腰挥手道:“这几日,有大活,你们暂且都住在货栈里,管吃管住。” 贫苦脚行们一听,个个喜笑颜开,他们赚的本来就是辛苦钱。 如今货栈有大活,管吃管住,家里还能省下不少米粮。 但还是有人问道:“掌柜的,什么活呀,搞这么神秘。”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往内城送了不少货。 货物是半人高的箱子,每次都有十来个。 每个箱子不是很重,但密封的很严实,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而且,每次运货的箱子都是从城外拉进来,停在货栈不超过一个时辰。 独眼并不想解释那么多,因为他也不知道,不过背后主家给的钱多。 “别问那么多,有钱赚就得了。” 独眼再简单交代两句,便跟随那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登上街口的一辆马车。 车厢里,独眼问:“大人,咱们去哪?” 因为每次去拉货的地点都不同。 年轻人掀开车帘往外瞅了一眼,见四处都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便说道:“别问。” 独眼搓搓手:“大人,晓得。” “我只是好奇,若大人以后还有类似的活,千万想起我们弋阳货行。” 年轻人点点头,抬手敲敲车厢,驾车的车夫随即挥起马鞭。 马车慢慢地行走在永安县的街道上,不久便出了城。 一个时辰后,这辆马车又重新进城。 只是后面还跟着几辆马车,每一辆上面都拉有几个木箱子。 临近城门口,年轻人掀开车帘,和车夫坐在一起,车厢里的独眼甚是奇怪,但也不敢多问。 城门口有人盘查,年轻人就从怀中掏出令牌递给兵甲。 兵甲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这几辆马车,没说什么,就直接放行。 车队进城,不久便进入“弋阳货栈”,稍作休息。 货栈的脚行替换,继续赶路,年轻人和独眼随行押运。 不多时,车队临近西华门。 年轻人很谨慎的样子,指挥车队暂时停下来。 他则是下去,往前走了十来步,踮起脚尖往西华门方向看了看。 观察将近两刻钟的时间,他才重新折返回来。 叫独眼下来,让他吩咐脚行都有点眼力见儿,不要节外生枝。 独眼点头哈腰,亲自跟每一个脚行都吩咐一遍,年轻人见罢,才指挥车队重启。 车队慢慢地靠近西华门,年轻人干脆在前领路,手里攥紧那块腰牌。 虽然前几次都顺利通行,但他总觉得这次心里有些不安。 箱子里装的什么货物,他也不知道,背后金主只是说箱子里的东西,价值千金。 摔坏一个,拿脑袋来赔。 嘴里吐出一口浊气,年轻人松松脸上的表情,距离西华门还有二十大步。 只要将手里令牌给守城的兵甲看,兵甲根本不会查看货物。 他们会放行,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第381章 转机 西华门。 已是午后,进城出城的人并不多,城门口的兵甲也正是换班的时候。 二十大步,十九大步,十八...... 九个大步,在前领路的年轻人已经递出手里通行的令牌,准备迎接兵甲盘查身份。 “砰--” 年轻人听见声响,脖子猛的一缩,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车队末尾有个汉子撞在最后一辆马车上。 车上的几个箱子被撞的猛一歪,差点掉在地上,还好绳子绑的牢固。 “小贼,敢偷你爷我的钱袋,找死不成!” 跌倒在地的汉子猛地站起来,撒腿就跑,但是他的方向竟然是车头位置,直冲冲地朝年轻人冲了过来。 后面那个吼了一嗓子的大汉,撸起袖子就追上来,于是在西华门前,两个汉子围绕一队马车,开始追逐。 二人围着车队追了好几圈,随行的脚行们纷纷停下来,叉腰看着好戏。 连那些正在换班的兵甲们也纷纷向这边看过来,他们并没有急着上前劝阻,毕竟平淡的日子里需要起一点波澜才精彩。 年轻人立马反应过来,催促车队继续前进,他已经将手中令牌递了出去。 时间不能再耽搁了,而且现在还是在西华门前,几十个兵甲看着,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年轻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围着车队追逐的赵二虎和徐孝龙,见跑了几圈,也看不清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于是他们按照先前商量好的,实行第二计划。 只瞧车队刚一准备启动,前头偷人钱袋的徐孝龙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他扶着半人高的车轮,大口大口喘着气,似是气竭。 赵二虎速度不减,见机一把抓住徐孝龙的衣领,嘴里骂道:“让你跑,找打!” 右手沙包大的拳头攥紧,就往徐孝龙的脸上打了过去。 但谁知徐孝龙弯腰一躲,赵二虎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在车上的木箱上。 箱子并不是很结实,当即破了一个大洞。 赵二虎收回拳头,二人动作惊人的一致,都是扭头顺着窟窿往里去看。 箱子里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只隐隐约约地瞧见一些瓦罐。 货物被毁,独眼赶紧跑过来,一把推开车边的二人,并且怒道:“滚一边去,打碎了东西,你们赔得起嘛!” 他也借着光亮,伸头往里看了看,瞧见里面的瓦罐没有损坏,这颗心才暂且放下。 赵二虎在箱子里没有看见要找的东西,看向远处茶摊上的姜佑。 姜佑挠挠头,打了个手势,让他们暂且回来。 赵二虎一个劲地给独眼赔不是,拽着偷钱袋的徐孝龙慢慢地离开。 车队前方的年轻人已经把令牌重新收回来,当他再一次听见响声,忙不迭地扭头看了看。 一股凉意从尾巴骨直冲脊柱,头皮发麻,可当她看见损坏的是哪一辆马车时,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边上的兵甲看他如此紧张,便下意识地问道:“世子殿下,车上装的什么呀,看你如此紧张?” 年轻人的身份可不简单,是云阳侯的二公子,名叫秦族。 云阳侯说起来,当年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不过老了之后,便赋闲在家,许久都不领事,世人也渐渐忘记大端朝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兵甲也是看在云阳侯府的令牌上,才放这车队进城。 “礼佛的法器,侯爷专门从江南道定制的,金贵着呢。” 秦族表情有些僵硬地回应道。 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启程!” 秦族招手往后吆喝了一声,独眼这才没揪住二人不放,如若不然,他定要好好教训这两人。 车轱辘重新转起,缓慢地碾在厚实的地砖上。 那个破洞的木箱子,被独眼扶着,生怕里面的瓦罐掉下来。 赵二虎和徐孝龙还在演戏,这戏就要演全套。 二人刚抬脚,准备去寻茶摊上的姜佑。 第一日蹲守,哪有那么好的运气,正好逮到。 方才几人看这车队可疑,便按照早就商量好的,先是围绕马车转几圈,看能不能从外面看出马车端倪。 但可惜的是箱子密封严实,而且长得一模一样,于是赵二虎看似不小心的一拳,把箱子砸了一个大洞出来。 但里面却是一些瓦罐! …… “咚……” 正走着,赵二虎耳朵一动,多看了一眼途径自己面前的一辆马车,徐孝龙瞧他停下脚步,便催促他快走,别在街上丢人现眼。 “咚……” 赵二虎眉头一皱,问:“你听到声音没有?” 徐孝龙笑笑:“哪有什么声音。” “咚——” 这一声比前两声更响,徐孝龙也听见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赵二虎。 赵二虎则是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感叹,这么巧? 茶摊里的姜佑端起一碗茶,准备一饮而尽,想来今日没有多大的收获,明日再来! “彭——” 姜佑猛地一颤,然后偏头望去,远处西华门前,赵二虎和徐孝龙大力地推翻最后一辆马车! 马车摞起的四只木箱子,轰然倒地! 箱子破裂,一片废墟中,出现了几个麻袋…… 有一只麻袋在地上蛹动,里面好像有活物。 车队的前半截已经进城,这最后一辆马车却被人掀翻在地,独眼赶紧撒手跑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抬手揍这二人。 但谁知他被徐孝龙一巴掌掀翻在地,赵二虎眼疾手快已经去解那麻袋的绳子。 意外来的太快,谁也没有料到,远处茶摊上的姜佑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等他近前时,赵二虎已经把活物从麻袋里提了出来。 是个被捆住双手双脚,蒙住眼睛的小姑娘! …… “内卫司办事!截住车队,不能放走一个人!” 姜佑对着城门口的兵甲吼了一嗓子,车队开始出现骚乱,在最前面的秦族也看情况不妙,撒丫子就跑,可没跑两步就被兵甲给拦住。 “给我滚开,滚开啊……”秦族大怒,推搡兵甲。 可兵甲们不让,随着城门校尉的一声令下,这位云阳侯府的世子也被按倒在地。 城门口的骚乱一时间引起行人注意,围观的行人中有个戴帽子的年轻人,他匆匆瞥了一眼,急忙退出人群…… 第382章 天罡校尉 日光西斜,暖暖余晖。 地字堂的小院里,徐孝龙亲自押解秦族进入院子。 一干没有参与此次任务的白丁,慢慢站起身子,看着闯进来的人,眼中多是茫然。 秦族之后,便是数个蛮国幼女! 成了? 众人心中一时惊骇。 短短几个时辰,他们就解救了这么多的蛮国幼女? 姜佑最后走进来,他看着一干脸上神色复杂的白丁,沉声道:“劳烦有谁,去通知校尉大人一声!” …… 戌时一刻。 暮色苍茫,温度也渐渐降下来,京城万家灯火通明。 小院里,点起数个火把,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按理说,今日有了收获,他们应该高兴才对,但现实问题是,他们今天下午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倒是杀了不少的鱼,租这个院子每月需要花费不少。 也有人可惜,应该跟徐孝龙一起的,但已经晚了不是。 脸上带有十字刀疤,位属三十六天罡校尉的男子不久走了进来,他名号天勇。 天勇进门,余下一干白丁赶紧抱拳拜道:“属下参见校尉大人。” 田勇一身腱子肉,把衣裳撑着鼓囊囊的,他摆摆手,随意问道:“人呢?” 有人给他捎信,说是发现了其他蛮国幼女的动向,他从城外赶过来时,天已经黑了。 有人上前答道:“在后院,姜执事正审着呢。” 天勇点点头,朝后院走去。 一进后院,便瞧见笼子里关着一位年轻人,年轻人坐在笼子里的一角,正闭目假寐,神色轻松。 或许他以为凭借自己云阳侯世子的身份,这些内卫司的人也不敢轻易动他,他只需要等自己老爹得到消息,过来救自己就成了。 姜佑和那日见过的,武功不弱于自己的赵二虎,此刻站在笼子一边,小声说着话。 他们看见田天勇进来,并未着急上前,倒是屋子里徐孝龙闻声出来,向天勇解释今天午后的事情。 天勇听罢,浓眉一皱,大力拨开徐孝龙,走到姜佑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气不打一处来:“果然是个不堪用的,不过是个小小世子罢了,有甚不敢用刑!” 方才徐孝龙说,捉住秦族许久,但碍于他的身份,他父亲可是当朝云阳侯,所以没敢用刑。 这审讯就这么一直僵着,没有套出这个有价值的信息。 秦族自从被抓,就坐在笼子里,闭上眼睛不说一句话。 被人说成不堪用的,姜佑心中有些不服气……要不是自己,你们还搁城外犄角旮旯猫着呢,哪有实质性的进展? 天勇走上前,直面姜佑,赵二虎不动神色地挡在姜佑前面,他怕这校尉对自家姑爷不利。 天勇瞪了赵二虎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命令徐孝龙打开牢房的门。 然后他不由分说地把闭上眼睛假寐的秦族,像抓小鸡崽子一样从牢笼里提了出来,秦族大为慌张,慌张过后便是镇定,他睁开眼睛摆起自己世子的架子,怒道:“你竟然敢,啊~” 一声惨叫传来,天勇也不惯着他,一拳砸在他的肚子上,秦族整个身子猛的一缩,表情痛苦不堪,眼泪都从眼角挤出来不少。 苦水盈满口腔,这个感觉可不太好受,秦族下意识地五官扭曲在一起,天勇也不多客气,把他又随手丢在地上,一只大脚踩在这位世子的脸上,来回揉搓,弯下腰问道:“其他人呢?” 秦族腹部的疼痛让他全身筋挛,如今又被一只大脚踩在脸上来回摩擦,他此生都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哪里说的出话来。 天勇不依不饶,见秦族不回话,便抬脚收回,下一刻眼中厉色猛增,一脚又踢在秦族的肚子上。 连接两次重击,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秦族“哇”地一口从嘴里吐出鲜血,然后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姜佑都没来得及阻止,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就被天勇打的疼晕过去。 他再也忍不住心中愤怒,毅然上前质问道:“校尉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 耳边传来怒气冲冲的声音,天勇不惧反喜,他舔舔自己的嘴唇,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道:“姜执事,你这是在跟我说话嘛!” 眼见两人身子都快要贴在一起,一个比一个愤怒,徐孝龙试着上前劝阻:“校尉,执事,你们……” “滚!” 天勇出手极快,快到徐孝龙都没有反应的时间,脸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被这突如起来的巴掌给打懵,偌大的汉子徐孝龙很久才反应过来,再也不敢上前乱说话。 “校尉大人,你今日所行,我会如实向上禀报!” 姜佑见徐孝龙无端被打,怒气更盛,恨不得活吞了面前这无法无天的校尉。 屁大点官,脾气倒是不小,一来就打人,还打自家人! 天勇挑挑横眉,些许不屑,指着姜佑道:“任务还没完成,姜执事可要抓紧时间啊。” 说完,天勇诡异地笑了一声,径直离开后院。 …… 突如起来的事件让姜佑措手不及,他看着天勇离开的背影,狠狠地咬了咬牙,愤恨一声。 果然,内卫司的都是怪人,特别是天罡校尉。 天速那个女人是,这个天勇更甚。 赵二虎在此期间,蹲下身子查看秦族的伤势,起身后摇摇脑袋,说秦族的状况不是很好,估计得在床上躺个把月才能开口。 姜佑被愤怒冲昏头脑,缓了一会抿抿嘴唇,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可天勇的身份,又让他不敢往那方面去想。 如果真是的话,那情况可就大为不妙。 姜佑皱皱眉,看着狼藉的后院,先是吩咐把秦族抬下治伤,又吩咐挨了一巴掌的徐孝龙:“叫地字堂的兄弟暂且回去都歇息,明日再说。” 徐孝龙半边脸颊紫红,拱手退下。 第383章 工具人陆云起 借着明亮月色回家,二人走在街道上,姜佑双手蜷进袖子,低头慢慢地走着一言不发。 赵二虎在后头跟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再看看前面不远处自家姑爷的背影。 “姑爷,我有个想法。”赵二虎朝背影喊了一句。 “说。”姜佑看着脚下的路,没有停。 赵二虎追了上去,和姜佑并排走,在心里酝酿一下,组织好语言才说:“我总觉得方才的事情蹊跷。” “哪里蹊跷?”姜佑叹了一声,问道。 拐过街道,看见自家府邸的大门。 门前点点烛光,老黄站在阶上,正四下张望,许是在等自己回家,他好闭门早点休息。 赵二虎略微坚定地说道:“他是故意的。” “他?” “天罡校尉,天勇!”赵二虎说出一个名字。 刚才天勇二话不说,就把云阳侯世子秦族打了一顿,若是放在以前,他断然不敢这般蛮横对待一个世子。 内卫司虽然直属御前,非常之时行便宜之事,但京中权势者极多,若内卫司每个都像天勇这样,审问犯人见人就打,内卫司早就成了众矢之的,眼中钉肉中刺,京中便也不会允许这样一个部门再继续存在下去。 可今日的天勇还是不由分说地把秦族打的吐出血水,让他开不了口,以后的审讯更是难上加难。 十五日期限,查出背后那人! 如今好不容易抓住的秦族也被打的说不了话。 天勇这是在借权,故意打压姜佑。 “自己知道就成,以后别再说了。”姜佑吩咐道。 天勇故意的,姜佑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倒是希望天勇借权势故意打压自己,这还是最好的一种情况。 让姜佑真正害怕的是天勇打的秦族张不了口,是因为害怕自己从秦族嘴里审到点儿东西。 若是这样,那情况可大为不妙。 …… …… 回府,和老黄打声招呼。 老黄欣欣然地凑到姜佑耳边,高兴道:“将军回来了!” 姜佑一惊,也不知怎的浑身一颤,赶紧带着赵二虎往山河苑赶去! 这女人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姜佑心里嘀咕道。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灯火通明。 等姜佑赶到时,陆云起看起来刚刚完晚膳,正在用手帕擦嘴。 她瞧见姜佑火急火燎地从外边回来,就怪言怪语,讥讽一句:“呦,大忙人终于肯回来了?” 这话怪怪的,姜佑想反驳:大忙人?您老在宫中这么长时间不着家,如今也肯出宫回来了? 但他不敢言明,只是上前几步,拉开椅子慢慢地坐下。 他把双手放在桌子上,很正经也很严肃地说道:“我遇上大麻烦了。” 陆云起一身便服,没再穿她极爱的紫色,而是一件蓝色束身锦衣,让她本就不大的胸脯愈发平整,比男人还男人。 放下手帕,陆云起支起半边脸颊,狐疑瞧了自家男人一眼,道:“我不想听。” 姜佑砸吧砸吧嘴巴,还是说道:“年前的蛮国幼女,如今又现身城中!” 陆云起还是不在意,但眼角却忍不住颤了一下。 年前蛮国幼女的事,其实她也有参与。 当初姜佑陷身大理寺监牢,她则是和皇帝当众处罚了一些官员。 皇帝极其看中此事,他说要好好整治一下城中某些高官的不良爱好! 千音院只是高官去享受蛮国幼女的一个场所,事发后,碍于官府严查,城中消停许久。 怎么如今姜佑却又发现端倪? 陆云起顿时来了兴趣,她轻抬贝齿,手指敲了一下桌子,示意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姜佑把这几日自己经历的事情,一字不差地都复述给陆云起,她想听听陆云起对此事有何看法。 哪知陆云起却意外撇了姜佑一眼:“你说负责此事的是天罡校尉天勇?” 姜佑点点头,奇怪道:“有什么问题吗?” 陆云起沉了一口气,想了一会,还是说:“没什么,你继续。” 姜佑没揪住不放,继续道:“也就是说,如今已有一些蛮国幼女被重新送进内城,还有一些留在城外,我们需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 姜佑尴尬笑笑,也不多绕弯子,直言:“您不是在宫中做禁军嘛,此前陛下对此事极为看重,我想讨一道圣旨。” “做什么?” 陆云起斜眼看了姜佑一眼,问道。 “先斩后奏。” 小小执事,手中的权力可不怎么够,特别是遇上一些大人物。 “啧啧啧……”陆云起咂嘴,有些没想到。 …… …… 翌日一大早,姜佑还没起床练刀。 倒是陆云起不声不吭,起了个大早。 青梧服侍她用早膳,期间问了一句:“不跟姑爷说一声再走吗?” 陆云起咂咂嘴巴,放下碗,瞧了这妮子一眼:“以前,你断然不会问出这样的话。” 青梧踟躇,眼神躲闪,默默退到身后,不再说话。 之后的时间,陆云起快速用完早膳,骑马赶往宫城。 亮出令牌,叫东华门开门,又一路疾驰赶回宫城。 在烟雨阁,她脚步匆匆地过来。 皇帝显然没想到陆云起今日会出现在宫里,大为吃惊道:“不是三日休沐吗?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昨日陆云起走时,要了三天的休沐。 如今才第一天,她怎么就又回来了,皇帝十分不解。 陆云起没有多言,而是直言说出姜佑所查出的事情。 年轻皇帝听罢,眉毛一挑,放下手中的茶碗:“果真?” 陆云起点点头。 知道实情,年轻皇帝摩挲一下手指,吩咐阶下侯着的王公公:“去叫温衡过来见朕。” 王公公立马附身去办。 不到一个时辰,内卫司司首温衡,着内卫司衣甲进宫面圣。 这还是陆云起第二次见到传说中的温衡,第一次是在百花院,那次温衡一袭黑裙,如艳中一绝黑牡丹,夺人眼魄。 如今一身皮甲,便如雨中侠客,果然有天下第一高手的风范! “臣温衡参见陛下!” “起身。” 皇帝摆摆手,叫温衡起来回话。 “近日京中又出了蛮国幼女。”年轻皇帝侧目说道。 第384章 嘿,需要帮忙吗 京中又现蛮国幼女,此事事发不久。 温衡不记得自己跟陛下禀报过。 她认为这是小事,月余就可以解决,到时再呈上一份奏折说明即可。 但陛下怎么晓得了? 而且亲自宣旨叫自己进宫? 温衡撇了身边的陆云起一眼,明白过来,想来是她说的了。 “是,陛下。”温衡回道。 “进展如何了?” 温衡低头答道:“还在全力搜查中……” 这件事一直是天勇在负责,是他的手下率先发现这件事,也是他自告奋勇,说一个月就可以解决。 温衡就把这件事交给天勇负责。 “去吧,你亲自负责这件事,背后那人,我不管他是公,还是侯,通通给朕抓起来。” 皇帝的声音并不大,但言语中的怒气和决心一点都不小,他极其看重这件事。 看重到内卫司的司首亲自负责! …… …… 云起书铺。 书铺的二楼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品鉴阁”。 也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屋子,这里还没对外开放。 姜佑的意思是要有个噱头,一鸣惊人。 他正在等书院里的那个老头空闲下来,让他往这一坐,不消半日,“品鉴阁”的名声就响起来了。 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 如今,二楼更像是临时谈话的场所。 “姐姐,为什么您一大早就要吃这么多?” 青葵闻言放在手中咬了一口的果子,看了名叫安娜的蛮国小姑娘一眼,十分不悦。 但她下一秒还是狠狠地咬了一口果子,满嘴汁液。 并对身边的姜佑说道:“姑爷,您还要把她留在这里多久?” 被姜佑带回来的安娜暂且安顿在这里,昨夜也睡在这里,并有书铺的丫头亲自照看。 看着安娜那双漂亮的幽蓝色眼睛,姜佑心里想到,怪不得内城的那些大官都喜欢蛮国的小姑娘,这模样却是不一般,有种勾人夺魄的美。 他撅撅嘴巴,没有回答青葵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今天不用去药堂吗?” 青葵坐在板凳上,前后晃荡着自己的小短腿。 手里拿着一个果子,怀里还抱有整整一盘子,是个吃货无疑。 安娜则是跪坐在榻里侧,她身边坐着的是青梧,青梧在核算账目。 如今的安娜,脸上害怕担忧的神情完全消散不见。 因为她发现青葵这个蛮国人在这里生活的很好,那自己也一定生活的不会太差。 青葵摇摇脑袋,脑袋后的马尾辫跟着一甩一甩:“不用呀,师傅今日回乡下省亲,药堂今日不开门。” 青葵是学徒,她的师傅今日有事,不在城中,所以给她一日的假。 永川坊里又没人,所以她一大早就在这里,不过遇见一个多嘴的小鬼。 姜佑听闻,心里则是对青梧一阵可怜……堂堂书铺掌柜生意忙都忙不过来,还要照顾青葵和安娜这两个不经人事的丫头,也真是辛苦她了。 “安娜,等事情结束,你就可以回家了。”姜佑对安娜说道。 安娜看了这个好看的哥哥一眼,歪着半边脑袋,好看的眸子一眨一眨,说道:“我不想回去,我留在这里可以吗?” 安娜从小就知道,生活是靠自己争取的。 但是第一次争取,她被人骗了,骗到端朝。 那人一开始说去端朝做工,包吃包住,还会有不错的工钱,但她和伙伴来了之后才发现,他们想把自己卖掉。 可还没等那些坏人卖出自己,一众蛮国小女孩就被人解救出来,先是在城中待了几日,然后被装回马车,准备送回蛮国。 但是在路上,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车队折返回来。 她则是被从一众小姑娘群中挑选出来,跟着一个男人,走了好长时间的路。 现在想想,应该是自己不闹的缘故,那些人觉得自己走在路上惹不出乱子。 “你想留在这里?”姜佑奇怪。 “我没有家人了,我是孤儿。”安娜有个可怜的身世。 她父母早亡,后来她跟着舅舅生活,但舅舅一日上山砍柴,不幸掉下山坡摔死,舅母又不喜欢她,拿着扫帚把她赶出家门。 她现在就是个孤儿,她一点也不想回蛮国。 姜佑听完沉默许久,不多时,赵二虎进来说事情已然办妥。 “我先出去处理事情,午后回来。”他吩咐一句,就急急忙忙地去办自己的正事。 …… 路上,姜佑问道:“那边什么意思?” “闭门不见。”赵二虎沉声道。 方才,他和徐孝龙以内卫司的身份,去内城云阳侯府登门拜访,言说秦族犯事,已经被抓。 希望云阳侯出来见一面,但云阳侯府紧闭大门,门房出来传话,说他家侯爷脑疾复发,不出来见人。 没有办法,赵二虎和徐孝龙又折返回来。 从书铺出来,在门口见到徐孝龙。 昨夜天勇在他脸上留下的那一巴掌,看似轻飘飘的,但今日一看,半张脸颊都肿了。 “这脸没事吧?” 姜佑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也是好心,若是需要,可以找大夫看一下,药费他出。 徐孝龙拱手,说话含糊不清:“不要紧。” 姜佑点点头,但心里总不是滋味。 还是那处小院里,当姜佑今日再次现身,发现院子里人少了一大半。 徐孝龙解释说,地字堂的兄弟一大早就去永安县配合衙差挨门挨户地上门盘查,他们也不想白吃干饭。 姜佑笑笑,去后院看了一眼秦族。 这位世子现如今躺在床上,情况很是不好,昨夜请了大夫过来医治,天勇下手还算有点分寸,秦族的命算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醒情况还说不一定。 这眼瞧着刚查到的线索又断了,姜佑又没来由地捏捏眉心,烦恼不已。 昨日西华门前闹了那么一出,事情肯定已经传开。 背后的人想必最近个把月不会再冒险,姜佑一时间断了案子的头绪。 “嘿,需要帮忙吗?” 屋顶上坐着一个女人,她屈着一条腿看着院内众人,身材前凸后翘。 第385章 帮手 屋顶上坐着一个女人,院子里的众人下意识地扭头望去,那女人身段很是妖娆,缠人。 身着内卫司的黑色玄甲,在清晨的日光中,更显厚重,斗笠遮面。 姜佑下意识地以为是她来了,可看清女人的容貌后,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她是司首,怎么会亲自来呢? 天速曲腿坐在房顶上,下一刻身影飘然落地,她抱胸看着面前三个汉子,主要是盯着姜佑在看。 这多日不见,姜佑觉得这姑娘中毒又深了。 因为她唇上的颜色更深了。 “你来做什么?”姜佑不带感情地问道。 天速很疑惑的样子,抬手敲敲这没礼貌小子的脑袋,不悦道:“怎么,还不欢迎?” 被人像小孩一样敲打脑袋,姜佑往后躲躲,陪笑说道:“没有没有,只是奇怪。” 奇怪的是天速怎么会来? 蛮国幼女重返一案从始至终都是天勇负责的。 有些话天速不能明说,只好解释道:“此事众大,司首派我过来助你一臂之力。” 温衡让她来的? 姜佑心中惊喜,急忙问道:“她怎么样了?” 女人急忙用眼神示意,姜佑自知失言,看了身边的两个大块头一眼,赶紧闭嘴。 他把天速拉到一边,避着二人,再次问道:“温司首,她.....怎么样了?” 瞧姜佑急切的样子,天速就气不打一处来,想自己和温衡那老女人也不差什么,身材更是略胜一筹。 这个小家伙一见面也不说关心一下自己,好歹自己之前也帮过他的忙。 天速不语,有些生气,只是侧身抱胸。 姜佑咂咂嘴巴,换了一个方向:“天速校尉,您行行好,就快告诉我吧……” 声音软糯腻耳,天速听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浑身止不住地颤了一下。 ..... 远处的两个大快头互相对视一眼,有些好奇。 赵二虎是知道自家姑爷生了一副好皮相,颇受女人们的喜欢,只是今日一见这位,姑爷还真不挑食呀......啧啧啧啧。 徐孝龙则是在奇怪,这女人看衣着分明也是内城来的天罡校尉,这般大人物怎会对一个小小执事露出好感? 难道.....这就是姜执事头上罩他的人? 大家伙都说,姜执事年纪轻轻,上头肯定有人,想来就是此人了。 “你见过这位校尉大人吗?” 徐孝龙撞撞赵二虎的胳膊小声问道。 赵二虎摇摇脑袋,他也是最近才重新跟着姑爷开始混的,这女人是谁他正好奇着呢? “校尉?”赵二虎抓住敏感字眼,惊诧道。 徐孝龙点点头,内卫司校尉,执事和白丁的甲胄虽然样子大差不差,但还是有细微差别,今日天速身上的甲胄就属天罡校尉,普天之下只有三十六件。 短短几日看见两位天罡校尉,徐孝龙怀疑自己是不是走狗屎运了。 那边姜佑和天速的谈话已经结束,姜某人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没事后,便放下心来。 “长安县地字堂白丁徐孝龙参见校尉大人!” 徐孝龙抱拳上去见礼,再这么说这女人也是他上司的上司,若是能巴结一二,对他以后助力无穷。 徐孝龙看着憨厚,是农人,但心眼多着呢。 要不然也不会是地字堂诸多白丁中第一个敢跟着姜佑混的,他在押宝,压姜佑能让他更进一步。 天速只是随便摆摆手,带来自己的情报:“昨日,陛下召见司首,司首令,命我们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把蛮国幼女背后那人连根拔起。” “来之前,我去见了云阳侯,他并未参与此事,秦族也是受人蛊惑。” 天速提供了一个重要消息:云阳侯并不知情。 这条路子不必再查下去了。 “秦族这些日见了哪些人可以查出来吗?”姜佑问道。 既然秦族是受人蛊惑,想必这人见过秦族,也答应秦族事后报酬优渥。 只要排查这几日秦族见过哪些人,想必会有所收获。 天速背着手,回应道:“我来之前已经派人去查了,不久便有结果。” “除此之外,永安县已经开始行动,内卫司配合捕快挨家挨户的上门搜查,想必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现在,有两条路可以继续走下去。 一条是秦族这条线,还有一条就是永安县。 不管是哪一条,都需要时间,但问题是这个时间不确定,需要等。 这也给了那些人潜逃的机会! 于是就要比一下,看两方谁的速度更快了! 日中。 有白丁来报,在永安县的搜查中,又找到两处窝藏蛮国幼女的地点,不过人已经跑了。 日暮。 秦族这几日接触过哪些人也调查清楚,其中有一人特别可疑,那就是户部尚书家的次子,林海。 …… 与此同时。 内城户部尚书府。 一处僻静的小院里掌起灯,林海亲自接待到访的人。 来人身着宽大黑斗篷,遮面掩目,叫人看不清楚他的真是面目,不过听声音,应该是个中年汉子。 林海见过此人,一个月前就见过。 那日,他来和父亲商谈许久,走时父亲笑眯眯地亲自送这人出府,还说林家亏空弥补有望。 从府外接过这人,到后院僻静房间,林海推开门,示意父亲就在里面。 斗篷人点点头,一声不吭地进入房间。 林海重新关上门,亲自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你可算来了,你说如今出了这般岔子,你让本官如何是好!” 户部尚书见斗篷人进门,忍不住气的发抖,手里举起的茶杯想了几次都没有下定决心摔在地上。 “林大人,当初我们合伙的时候,你可不是个态度。” 斗篷人也不客气,随便找到一张椅子坐下,声音洪厚且中气十足。 “我呸,要不是受你蛊惑,本官至于冒这个险?” 林尚书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悔不该当初听这人巧合蛊惑,如若不然,自己的尚书做的好好的,百年之后还可以荣耀林家祠堂。 第386章 利益交换 !户部尚书林肇庆私底下有个响当当的名号,那就是“赌圣”,官至尚书之位,按理说他应当明白十赌九输的道理,但林肇庆兴许是年龄越大,越老就越糊涂。 这几年在地上场子玩的不过瘾,就跑到地下场子一掷千金,一出手就是一千两一把的,前期还能稍微赢一点,但从去年开始,这手气臭的简直没法说。 可越输他越要赌,越赌越输……这等好胜心家人劝他不得,只能任由他赌。 仅仅一个月,他便败光家产,连宅子都被他抵押出去。 若不是看在他是尚书的份上,那牙行早就把他们一家撵走。 饱肚子不知饿肚子饥,如此两个月后,林肇庆再也忍受不了,上门催债的太多,得想办法搞钱。 他先是以尚书职位之便,中饱私囊,挪用户部的钱,但恰逢年根底下户部查账,他也不敢挪用太多。 后来又四处借钱,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赌鬼,有借无还,便没人借予他。 这一来二去,府里塌陷的窟窿越来越多,他急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也是一日,有人找到他,说是有大生意跟他做。 往返一次,便可以还清府里欠的全部外债。 他自然欣欣然同意,那就是借他之手,做一点世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年前千音院事发,蛮国幼女的事情被爆出来。 其实内城的高官们明里暗里都去玩过,大家心照不宣。 可皇帝这次不知道发什么疯,严厉处理一批官员,吓得他们再也不敢去玩。 蛮国幼女价高,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特别是经过调教出来的蛮国幼女。 从蛮国到大端一直有条产业链,贩卖幼女到京城,给内城的大人物享受。 这利润高的吓人! 千音院的事情爆出来后,这条产业链也就断的差不多了。 可内城的需求可没断,东西少了,价格自然就高,林肇庆听说最高可得百金! 于是他便冒着风险,打起那数百被解救下来,要被送回蛮国的幼女! 年后一番操作,他将几个幼女陆陆续续地送进内城,被一些高官竞价争抢,哪一位都是天价! 可不巧的是,这事不知道被谁捅了出去。 藏在永安县,还没来得及进内城的幼女被发现了。 林肇庆这才急急忙忙地召集合伙人过来想办法! “你到底怎么搞的?为何会被发现!”林肇庆气的胡子一抖,质问道。 斗篷人清清嗓子才说:“出了点意外,这生意暂时停了吧。” 停? 尝到甜头的林肇庆怎么会停,今日他召见斗篷人过来就是商讨对策,可不是为了叫停。 “本官不管你用任何办法,再送一批进来,上头要的紧。” 斗篷人拍拍桌子:“你果真是要钱不要命啦!” “三天,本官给你三天时间!”林肇庆伸出三根手指头,强调道。 ...... 深夜,斗篷人气冲冲地走了,还是林肇庆的儿子林海亲自去送,至尚书府后门,林海打着灯笼,伸出脑袋观察一阵,在漆黑的巷子里并未看到可疑的情况,这才叫这位神秘人物赶紧出府。 斗篷人压低帽檐,站在巷子里,回身对临海说道:“三日后申时一刻,去万年县同福客栈取货。” 林海弯腰摊袖:“是。” 斗篷人吩咐完,身形便沉入漆黑的夜色中,不多时,他拐进另一道无人巷子里,将身上斗篷一掀,露出原本面目,是个魁梧大汉,身着内卫司衣甲。 重新走出巷子,远处街道上传来打更的梆子声响。 寻着记忆,他快速在街上穿行,不多时便敲响另一家的府邸门户。 随小厮面见家主,堂上坐着两个人,仔细去看,这两人模样还长的十分相似,不过也有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一人有酒糟鼻一人没有。 二人身形也大差不差,体态中正,满脸正义之感。 有酒糟鼻的那人率先发话,拾起茶杯呡了一小口才说:“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在计划中。” 酒糟鼻点点头,偏身看向身边的兄弟,那人才发话:“天勇校尉,此事若成,咱们当饮一杯酒!” 斗篷人是天勇? 脸上刻有十字刀疤,魁梧大汉的天勇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敢当 和国丈,和刑部尚书范文明对饮,他没这个资格。 天勇忙活这两个月,贼喊捉贼,也只是为了自己罢了。 他想上位,做那万中无一的内卫司司首! 在温衡那个贱人的治下,他已经待够了。 可是他也知道,陛下只把温衡当做心腹,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扳倒温衡,他需要借助外力。 但是既然想要范氏兄弟心甘情愿地帮助自己拿到司首一位,他就必须拿出等量的东西置换才行。 经过两个月的布局,他一步步地把户部尚书拖下水,只要事发,户部尚书被革职,凭借范氏兄弟在朝堂上的威望,推举一个人重新登上户部尚书的位子简直轻而易举。 这就是等价置换。 天勇需要范氏兄弟帮他夺取司首一位,而他则是帮范党壮大力量,双方共赢。 “范尚书,不知您何时兑现自己的承诺?” 天勇魁梧的身子挤在椅子里,显得椅子有些不堪重负,他随意将手搭在椅把儿上,轻轻地敲击两下,有些心不在焉似的问道。 户部尚书即将落马,可他还完全不知道温衡何时首尾不顾,露出破绽。 范文明眨了一下眼睛,才说道:“校尉大人,是不相信你我合作的诚心吗?” 天勇也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选择翻脸? 虽然他心里已经对范氏兄弟不抱什么希望,早知道这样,其实一早就应该和汪首辅那边通气一声,做两手准备,这样还可以比较一下,两边哪一方开的报酬更大,反正把户部尚书的职位送给谁,这两党都会抢着上来要。 可惜了,天勇自知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但范氏兄弟家大业大,估计也不会连脸皮都不要了吧,除非他不想和汪党那边一较高下了。 想到这,天勇也就释然了,他呡了一口茶,茶香醇厚,应当是江南那边过来的贡品。 “尚书大人说笑了,只是眼下,情况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林肇庆只要一倒台,二位还是要把握住机会才是,推举合适的人选上位。” 第387章 一片枯叶 朝堂如战场,机会稍纵即逝。 户部尚书林肇庆只要一倒台,尚书之位就会空缺出来,这不消旁人多说,朝堂各方党派会立即推出尚书的新人选。 到那时,就是看谁的动作更快,推举的人选更符合皇帝的心意。 范氏兄弟相较其他党派的优势,就是能提前做出准备,胜算也会更大一些。 “好了,眼下时辰不早了,属下就先回去了,在此恭祝两位大人马到成功。”天勇抱拳起身。 天勇在这件事情中出力最大,但最终能不能把户部尚书纳入囊中之物,还要看堂上坐着的两人。 范氏兄弟并未起身相送,等天勇走后不久,有着酒糟鼻的国丈范文谦对自家大哥说道:“大哥,我瞧着这人不可信。” 天勇是主动找上门来的,范文谦天生谨慎胆小,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他。 但是范文明却不这么想,他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自信道:“用人有时候得大胆一些,成效也会出人意料的好。” 清河范氏靠范文谦把女儿嫁给皇帝而兴家,但却是靠范家老大范文明而中兴。 其中范文明用人别具一格,旁人不敢用的他敢,其中最著名的代表人物就是陆川。 当年范家可是踩着陆家而在京城立稳脚跟的,陆老爷子算是范家亲手害死的,两家可谓结下很深的梁子。 按常理说,陆家的人应该对清河范氏恨之入骨,恨不得剥其筋,饮其血才对,陆召之女陆云起就是如此。 外面有仇人,范氏应该竭力打压才对,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懂,事实也确实如此,陆府在京城一蹶不振。 但是,一人除外,那就是陆川。 当年陆川求上门来,范文谦的意思是随便找个理由处死,但范文明坚决不同意,还把这位进士塞进御史台,为自己效力。 这就是范文明用人的手段,这些年,陆川凭借一张巧嘴不知道帮范氏除掉多少敌人,可谓是范氏的第一大功臣, 为此,范文明还不惜叫自己的小儿子和陆川之女定亲,以后两家就是亲家。 仇家变亲家! 堪称一段佳话。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想想新尚书的人选。”范文明又说。 林肇庆落马已成定局! 范文谦起身在屋子中来回踱步,想了一会儿才说:“户部向来都是汪希时的地盘,户部尚书倒台,相必也是从几位侍郎里面选一位候补上去......有些难办。” 宰辅汪希时不会希望户部脱离他的控制,所以户部尚书之位他势在必得。 “那如果说户部的几位侍郎出了什么事情呢?亦或者整个户部都让咱们的这位陛下感到十分失望呢?” 范文明看着来回踱步的范文谦,哑然笑了几声。 范文谦立马明白自己哥哥的心思,不稍加思索,便舔舔贪婪的嘴唇:“我马上去办。” ...... 天勇从范府里出来,慢悠悠地回到内卫司的老巢百花院。 回到自己的小楼,还未伸手推门,他便发现端倪,临走前夹在门缝里的一片枯叶不见了? 有人来过! 天勇有些惊骇,更多的是疑惑。 自己身为三十六天罡校尉之一,身份超然,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在百花院是没有人敢进入自己的小楼,除非他不要命了。 低头在地上四处找了找,并未找到落叶,说明不是被风吹掉的。 怀着满肚子的疑惑,天勇推门进去,一楼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是二楼上的亮光隐隐约约打在楼梯口。 天勇提气,小心翼翼地登上二楼,手下意识地放在腰边的短刀上。 这些年处在校尉的位子上,为皇帝做事,得罪不少人,保不齐就是哪个仇人过来寻仇。 刀出鞘,刀身寒冷。 慢慢摸到那处有亮光的房间门口,天勇一只手轻轻贴在门上,同时另一只手已经做好攻击的架势。 门被慢慢推开一条小缝,虽然声音极小,但还是被屋子里的人听到。 “怎么才回来?底下的人来报,说你酉时天未黑就进城,如今都丑时二刻了。” 声音慵懒绵长,是从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言语中多有责怪意味。 天勇下意识地收起刀,将刀重新塞回鞘中。 屋内,一根蜡烛的火苗左右摇摆,窗户被推开,正对花魁楼的方向,女人倚在窗边,一袭黑裙,明艳动人。 额间碎发被灌进来的风吹散,一抹红唇让天勇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是一个正常男人,看见漂亮女人自然会有所反应,更何况还是一位极漂亮的女人。 京城有这样一句话:想睡她的人,能从百花院的门口一直排到东海之滨。 温衡瞧见天勇回来,立马板起一张面孔,略严肃地问道。 天勇瞧见旁边桌子上那片枯叶后,身子赶忙往下弯了弯,恭敬道:“属下参见司首!” 刚才明明在城中做的事还是为了扳倒温衡,现在他却不得不弯下腰,恭敬见礼。 温衡抬起手,将额前碎发拨到耳后,并没有直接说正事,反而再瞥了一眼远处的花魁楼,轻声叹道:“这里视线极好,风景也不错,还能瞧见本司首住的地方。” 天勇尴尬,当初选这栋楼作为自己在百花院的落脚地,他确实藏有私心。 试问:谁不想深夜漫漫,挑窗远眺,看一看那一抹动人心魄的身影。 “司首,属下确实在酉时回城,但路上耽搁,去处理了一些私事,回来的晚了。”天勇连忙转移话题。 温衡也没揪住男人好色的软肋不放,而是捻起桌上的那片枯叶,漫不经心地说道:“天勇校尉这是在防谁呢?” 门上夹的枯叶一早就被温衡发现,所以她拿了回来,当面问一问天勇。 天勇低下脸庞,眼珠子一转说道:“回司首,百花院人多眼杂,咱们内卫司处理的又是大事,属下这也是怕给了小人可乘之机。” 天勇这话说的没错,百花院既是内卫司的老巢,又是教坊司十二院之一,来这里的还有那些达官贵人。 说不准就有哪个醉酒的乱闯进来,做点防备总是没错。 第388章 后会有期 当初内卫司老巢选址,其实大家都不乐意在百花院,但司首温衡执意,这么多年来大家也是劝不得。 听完天勇的解释,温衡并不太满意,但是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她只是伸出芊芊玉手,将那片枯叶放在窗外,被风带走,然后将窗户关小一点儿。 她抱胸,略微抬起下巴说话:“你负责的那事如何了?” 天勇这才直起腰,直面温衡,欣赏上司的盛世美颜。 “正在加紧布局中,已经发现贼人端倪!” 温衡一抹红唇,表情变得古怪。 她在屋子里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反问道:“可本司首怎么听说,校尉不听劝,准备一条路走到底呢?” 天勇看向温衡,不知道什么意思。 温衡继续说:“有人来报,说是你手下的一个执事发现了贼人真实意图,可是你非但不听,还把已经捉到的打的说不出来话来。” 这事说的是姜佑发现对方调虎离山,并且抓住秦族,但是天勇听闻,二话不说吧秦族打的吐了血。 她怎么知道? 静悄悄的屋子里,二人呼吸可闻,天勇慢慢皱起眉头。 实际上,温衡许久都不领事。 内卫司的运转这些年全靠底下的校尉,她更像是一个功成名就,隐居幕后混日子的土皇帝! “回司首,是城外最先发现线索,人手一时间没调回来而已,那名执事也是新来的,还是他最先坏了我们的计划。” 天勇想把罪过推到姜佑身上! 一开始,调虎离山的法子也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么多折返回来的蛮国幼女,不可能不被内卫司的眼线发现。 所以他想尽办法,把大批内卫司白丁调出城外。 但可惜的是姜佑一出现看看穿他的计划,并且在西华门成功拦下秦族。 天勇的解释听在温衡的耳朵里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但她并不想马上戳穿天勇,留着他还有用。 “陛下已经下旨,要我们严查。” “陛下?” 消息怎会传的如此快? 天勇更加奇怪。 温衡不想多解释,只是说:“我已经派天速接手,这些日你就待在院里吧,哪里都不要去。” 卸职? 天勇嘴角抽搐。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就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天速接手,到时大批的白丁被调回京城,永安县……外城四县都会受到严厉的排查。 那三日后的货岂不是…天勇心里暗自嘀咕。 刚想反驳,但温衡已经抬手,说道:“我对你很失望,在京城,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被耍的团团转。” “今日起,你就留在百花院,禁足一月,好好反省。” “司首我……” “不要解释,夜深了,请校尉休息吧。” 温衡走上前,柔若无骨的手掌落在天勇厚实的肩膀上,语气淡淡的。 但却犹如有千斤力量,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 几日后。 天速带着几个人亲自登门户部尚书府,抓走了户部尚书林肇庆的次子林海。 内卫司的据点之一。 林海被高高吊起,嘴皮因为脱水的缘故而皲裂。 姜佑来看他时,看见林海这般惨状,忍不住多看身旁无所事事的天速一眼。 这女人够狠! “你这么瞧我作甚?” 天速微微扬起下巴,踢了姜佑一脚。 她发现这小子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能不能把人放下来,我问几句话。” 姜佑没有纠结天速踢他的几脚,他伸手手指着高处的林海,让天速把他放下来,有几句话想问。 这几日的排查,一切的矛头都指向这位尚书家的公子! 运进内城的几批蛮国幼女最后的接手人都是林海,可之后蛮国幼女在内城的去向,却是不知。 他想要亲自问问林海,他把那些蛮国幼女最后送到哪里了? 天速一挥手,林海从高处被放下,瘫软在地上。 姜佑走上前,蹲下身子,把林海的身体摆直。 见林海没有任何反应,他回头问了一句:“这人不会死了把?” 天速翻了一个白眼,又示意身边的白丁上前弄醒林海。 姜佑起身退后几步,只见一个白丁手里提着一桶水,照着林海的头就冲了下去。 林海瞬间咳嗽几声,在地上抖了几下,慢慢睁开眼睛。 “问话快点,他坚持不了多久。”天速提醒道。 姜佑点点头,但心里却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林海都被抓住了,天速还要这么对待他,比之天勇的手段不遑多让。 对了,那个天勇许久没看见了,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林海被一桶水浇醒,浑身冷的很,直打摆子。 他看见一位年轻人慢慢朝自己走来,蹲下身子,嘴巴张着,说的什么话他却是一句也听不清楚。 姜佑问了几句话,林海丝毫反应都没有。 “他是不是聋了?” 天速走上前,看了林海几眼,朝姜佑嫌弃道:“你怎么这么麻烦呢,要问就赶紧问。” 姜佑咽了一口气,又问林海几句,可迎接他的还是林海那一张茫然的脸。 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只记得前天夜里,有人往他耳朵里放了几条小虫子,往他嘴巴里也放了几条。 之后的日子,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费了一番功夫无果,姜佑站起来,摇摇脑袋。 天速见状赶紧叫白丁把林海拉下去,心里则是祈祷姜佑不要看出什么端倪。 朝中的事,他还是少接触为好,这是温衡的命令。 这事到此为止,点到林海即止! 至于那些已经被送回内城的蛮国幼女,到底进了哪家大人的府邸,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不能被揪出来。 这是皇帝做出的妥协! 他还要一个稳定的朝局,至少在他完全掌权之前。 “成了,事情结束,我要回百花院复命了。” 天速拍拍姜佑的肩膀,扯笑说道。 这几日和姜佑一起共事,她愈发觉得这个家伙是个正直善良的小伙子! 但可惜的是……他不适合在内卫司这样的机构行事。 他心地太善良了。 “你要走了?” 姜佑看着天速,还有些不舍。 她若走了,谁跟自己讲温衡的往事啊,他还没听够呢。 “嗯,后会有期。” 天速一抹自己紫色的嘴唇,潇洒地转身离去,带走的还有林海! 第389章 陆川上位 之后的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 每件事都值得京城的百姓议论。 比如: 户部尚书林肇庆倒台了! 林海攀咬出他爹才是幕后黑手,内卫司一查果然是。 皇帝大怒,平了林肇庆三族! 此次蛮国幼女重返一案落定,没有翻案的可能。 百姓们皆大欢喜,又除掉一个蛀虫。 内城的一些官员有人欢喜有人愁。 喜的是那些本就和林肇庆不对付的人。 忧愁的则是林肇庆卖给他们蛮国幼女的人。 他们害怕,内卫司继续挖掘下去,有几个官员因为忍受不了提心吊胆的日子,选择服毒自尽,还有的仍在坚持。 最后坚持的人获得胜利,因为内卫司没有继续选择追查下去。 那些被卖出去的蛮国幼女选择性地被遗忘!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 整个户部乱了套。 林肇庆被处以极刑后,户部的几位侍郎无一例外都出了大大小小的问题。 比如一位侍郎家门不幸,他儿子一日醉酒睡了他的小妾,被人耻笑,这位侍郎许久没去衙门点卯。 比如王姓侍郎被查出当年科举舞弊,他的进士身份是花钱买来的,他现在被关在牢里。 再比如,在人外十分有威严的侍郎,在家里却是一位妻管严,额头上的伤就是被悍妻拿着擀面杖打的。 户部一时间成了百官群嘲的对象。 皇帝当日气的吃不下饭,说要把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员全部裁换一批。 这时候,众人又把目光转移到宰辅汪希时的身上,因为户部很多高官都是他汪党一派! 汪希时当日在朝堂上一言不发,只是手纸玉圭,背坨的愈发厉害。 回去后就大病一场,很久没去内阁议事。 不久后,户部重组。 其他职位都好说,但唯户部尚书一职犹豫不定。 皇帝看哪个人选都不满意。 一日,皇帝在范贵妃那里留宿,第二日就决定了一个人选。 原御史中丞陆川! 范党中人瞬间明白,这天下唯我范氏啊。 其他党派气的牙痒痒,还有的一回去就商议,看哪家府里有年轻貌美的姑娘,赶紧送进宫去,万一也成了贵妃什么的,可比这些人在朝堂费劲口舌强多了。 范贵妃不过是在皇帝耳边吹了一阵风,户部尚书的人选就定了! 陆川! 范党中人! …… …… 一天晌午,青葵又来书铺蹭饭。 二楼,品鉴阁! “青梧,我最近看见好多家书铺都在卖姑爷的书,可我又听底下的人说,你没让他们卖,是他们自己偷偷卖的。” “最近书铺的客人少了许多,都被别家的吸引走了。” “书铺是不是不挣钱了?” 青葵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对面一大一小两个女人,一个人自言自语道。 大女人青梧趴在小案上,打着算盘,时不时拿笔记录,神情认真。 小女人安娜,挠着脑袋,坐在青梧身边,看的愁眉苦脸。 青梧闻言,拿笔敲敲青葵的脑袋,不悦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的书铺关门大吉?” 青葵双手捂着脑袋,吐了吐小舌头,显得娇憨可爱。 她从果盘里拿出一个苹果,张着血盆大口啃了一口,无聊道:“没有啊,怎么会?” 安娜看着,伸出短短的指头,指着青葵不满道:“你就是。” 青葵敲敲安娜的脑袋,让她不要多嘴。 青梧她不敢打,安娜她是敢的。 安娜捂着脑袋,躲在青梧身后:“姐姐,她打我。” “有人欺负你,你就打回去。” 安娜听罢,举起自己的小拳头,可是一看见青葵,她就往后缩缩,再次可怜:“姐姐,我打不过她。” 在书铺的这些日,两个蛮国姑娘按理说关系应该很好才对,但青葵和安娜并不怎么对付。 一言不合就要打架,青葵仗着自己的个子大,打的安娜抱头鼠窜。 “欸唉唉唉……那不是,那不是,那个谁来着,先生,先生,先生。” “哪个先生?咋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是那个,那个!” “哪个?” “儒圣张载!” 楼上品鉴阁的三个姑娘还没多说话,临窗的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青葵和安娜动作出人的一致,她们手脚并用,顺着小榻爬到窗户边。 推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往街上瞧着。 由于正午的缘故,街上行人如织,不过出现了骚乱的情况。 几个书生站在书铺的门口,对远处走来的一个老头指指点点,看样子老头名气很大。 张载从远处走来,一路上已经引起不小的骚乱。 苏堪跟在自家先生身后,有些不自在。 责怪自家先生大晌午的,非要往这大通街人多的地方走,这不请等着引起骚乱吗。 张载背手,腰间挂着酒葫芦,自远处而来,一路上嘴里小声嘀咕道:镇定镇定,老夫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越往里走,认出他的人就越多,特别是那些手里捧卷的书生。 一个个恨不得上前扑到张载身上。 到云起书铺,张载抬头望望,想来就是这里了。 他故意在书铺门前逗留,捋捋垂胸的长须,对身后的苏堪说道:“苏堪啊,日暮再来接老夫!” 苏堪拱手弯腰:“是,先生!” 然后,在门口书生的议论下,张载走进云起书铺。 几个书生见状,赶紧也走进去。 他们瞧见张载并未多作逗留,直接在书铺伙计的带领下,登上二楼。 几个书生赶紧跟上,可书铺伙计已经拦住:“这里还未对外开放,几位留步!” “可刚才有人进去了?” 书铺伙计还是不让,阻止几人的追星行为:“那是我家书铺品鉴阁请来的贵客。” “你可拉倒吧,人家是儒圣,你们就一个卖书的小铺子能请过来?” 一位书生露出不屑的神情,鄙夷道。 哪知那书铺伙计当即上了两级台阶,手里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只锣! “铛”地一声。 震得几位书生耳膜一疼,纷纷后退。 那书铺伙计一招手,自楼梯口垂下的红布,上面勾勒几个大字:“品鉴阁,共邀天下书友一聚,三日后开业!” 书铺里卖书的顾客纷纷凑上来,一探究竟。 第390章 造势 几位书生对红布指指点点,询问伙计上面写的到底什么意思。 书铺按照原来设计好的说辞,坦然说道:“我家书铺不止卖书,而且在书铺二楼专设雅座,茶水点心供应,共邀广大书友上楼一聚。” 书生点点头,又问了一个大家伙都比较关心的问题。 “先生时常来吗?” 书铺伙计拿起手中小锤,往铜锣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回答道:“自然!” “先生可是我家请来的贵客,若是诸位想与先生共同探讨书中内容,请三日后再来!” 如今品鉴阁并未对外开放,正在造势,请来张载就是其中一步! 本来张载是不屑于过来露面的,但姜佑执意,老头子只好大老远亲自跑一趟。 “哎?我现在交定金可以吗,给我一个上好的位置。” 一位书生手中摇着自己的钱袋,可谓是快人一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拿出自己的钱。 书铺伙计站在高处,叉腰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上楼的价钱可能有点儿贵。” “不差钱。” “对,没钱就滚蛋。” 张载的头号铁粉,挤在前面,往书铺伙计手里塞着大把大把的银钱。 …… 张载登上二楼,在丫鬟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三人已经起身,微微见礼。 张载在屋子里没看见自己要找的人,就问道:“姜佑呢?怎么不见他?” 青梧先请张载坐下,奉上一杯好茶,这才答道:“姑爷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张载接过茶,还未喝到嘴里,听闻这话,气的又把茶杯放下,当着三个姑娘的面,还是数落姜佑的不是。 “他当他是谁?竟让老夫等他!一个书院院长,个把月不在书院露一面,脏活累活全都推到我这把老骨头身上,我是院长还是他是……” “这些老夫也就不说了,想我堂堂大儒,竟然要被他拽来这儿,当个噱头,这天下还有王法吗?” “……” 张载看样子是生气极了。 自个自言自语,数落姜佑大约有几盏茶的功夫,唾沫横飞。 就恨不得站在窗户边,对着楼下的人当面数落姜佑的不是。 三女没一个敢上去劝,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张载这么生气。 正当她们没有办法的时候,姜佑回来了。 如今的姜佑,可谓大忙人一个,想见他一面也忒不容易了。 内卫司的事情结束后,他就一心扑到自己的生意上去。 摊子又多,哪一个他都得亲自看看才放心。 这不刚从梧桐街那边新开的客栈过来,这气还没喘匀,就瞧见屋子里的张载破口大骂自己。 姜佑进屋子,二话不说,逮住茶壶往嘴里猛灌两口,打湿胸前的衣裳也不甚打紧。 许久后,他才坐下,浑身瘫在小塌上,还叫青葵给他捶捶腿。 张载看着姜佑,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说道:“姜院长真是大忙人呐,老夫想见你一面都难。” 姜佑抬头看了阴阳怪气的张载一眼,嘿嘿一笑,然后说道:“春闱在即,客栈的房间我已经准备妥当。” 张载愤怒的一张脸上眨巴眨巴一眼,突然一笑。 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他起身坐在姜佑的身边,伸头问道:“当真?” 姜佑腿酸的很,他让青葵捏腿加大点力度,然后才回答:“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先生。” 张载抚须,笑眯眯点点头:“如此甚好,甚好……” 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来京参加春闱学子的食宿问题,想来姜佑已经说处理妥当,那便是真的妥当。 晾他也不敢胡乱诓骗自己。 “哎,对了,刚才我还没进门,就听见您扯着嗓子骂,您骂谁呢?” 张载脸色一僵,僵硬地转过脖子。 “没有啊,伯御是不是听错了!” 老头装作很无辜的样子,他可不承认自己刚才在骂人。 屋内的三女互相看看,一时间哭笑不得,这老头…… 但他们又不能真做那个告密者。 日子还要接着过下去,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休息了一会,姜佑才缓过来。 他脱掉鞋子盘腿在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有时候,一杯平平无奇的温水可比价值千金的琼浆玉液好喝多了。 放在嘴边吹了一小口,姜佑慢慢咂着,很是享受的样子。 前几日,“洛阳民宿”开业。 这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老说还是个稀罕物,一连几日一个顾客都没有。 姜佑郁闷极了。 以至于他今早亲自去门店看了看,重新交代一下注意事项,这才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青梧,最近书铺的生意怎么样?” 姜佑不经意间提了一嘴。 青梧合起账本,平静说道:“客流量减少了大约四成,有几家书铺仿我们的书,价格也比我们便宜,一部分来买书的被他们吸引走了。” 姜佑听罢,脸上并未有太多的表情波动,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客流减少四成? 他还以为至少也减少五成以上呢。 想来自己过于悲观,大家伙还是认准自家的书铺的。 “按照计划,三日后品鉴阁对外开放。”青梧眨着好看的眸子,又说道。 今日张载光明正大的进入书铺,姑爷说这是造势,要让很多很多人知道,书铺请来张载坐阵。 三日后,不怕品鉴阁坐不满人。 “嗯,就按原计划行事,一切慢慢来。”姜佑点点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书铺开业伊始,二楼便一直存在。 只是未曾对外边开放,期间也有人好奇,问二楼到底是干嘛的? 书铺伙计缄默不语,说过段日子就晓得了。 一开始的神秘感反而引起购书的顾客无限遐想。 今日,书铺当众宣布二楼的作用,想必那些顾客也会在三日后,出于好奇登上二楼看一看。 这一批顾客也算是有了。 更何况,张载在这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不怕没有人来。 第391章 老天爷要赏饭吃 卖书能赚多少钱? 姜佑想要的是卖一种服务,就像是青楼,可不光是去和姑娘睡觉的,在此之前大家伙吃酒做游戏,快活快活,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消费。 书铺也是如此,品鉴阁更多的是提供一个交流区。 能让书友有个地方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意见。 如此一来,自家书铺的顾客群体相对固定,不会因为其他书铺的优惠而转头。 他要的是培养顾客的忠诚度。 …… “三日后,你要老夫如何做?”张载看向姜佑问道。 既然姜佑帮他搞定春闱学子在京食宿的问题,老头子也不会吝啬自己所能发挥出的作用。 只要不太过分,他都能接受。 “不需要先生卖力吆喝,您只需要往这儿一坐,手里随便拿着一本书,是喝茶也好,是看别人聊天也好,随先生的便。”姜佑也不要求张载太多,当个吉祥物就好。 张载儒圣名声在外,这可是一个大明星! 姜佑可不指望大明星站在大门口,卖力吆喝,拽顾客进店消费。 他只需要张载坐着,什么都不要做,自会有大批的铁粉上门。 “如此而已?” 张载开心笑笑,伸手捋着长须。 他还以为再不济,自己也要和别人客套几句话呢,没想到坐那儿什么都不用干就成。 没想到,有朝一日,老夫也成了花瓶……张载心里想到。 再喝两杯凉白开,姜佑就要起身告辞。 他还约有别人,今天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稳住张载,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此事一定,他也要转移战场了。 书铺对面的许家茶铺。 日中,人声鼎沸。 姜佑也是好不容易才挤进来。 一连半个月,日日如戏,台上说书的瞎子老许如今可是京城的第一红人。 他说书的场次场场爆满,没别的,他总能率先一步,说到别人拿不到的《三国》下一卷的故事。 对面书铺一卖新卷,还没等被人反应过来,这边就已经说起来。 来听书的,多是不识字的。 他们也没钱买书,所以只能从瞎子老许嘴里听闻后续的故事。 跟着茶铺小厮,姜佑好不容易才挤上二楼。 二楼从未满座,如今也堪堪挤不下人了。 一些有钱的商贾,富家小姐们,拖家带口地过来听书,一时间好不热闹。 在一处角落里寻到那人,姜佑坐下。 多日不见,李洛阳身形瘦了些,整个人脸上的线条也愈发分明,成熟许多。 见姜佑来了,李洛阳起身相迎,亲自给姜佑斟茶。 这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也不知碰见了什么喜事。 “你瞧你这个样子?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抱得美人归了呢?”姜佑打趣道。 李洛阳哈哈一笑,十分高兴的样子:“差不多……欸,你还别说,我马上就要成婚,就在下个月,到时你可要过来喝杯喜酒啊。” 这事姜佑之前有所耳闻,说是李白老早就给李洛阳定的亲事。 隔壁县的富商之女,门当户对,那姑娘也是知书达理,就是还没见过面。 这算算日子,也就在下个月成婚。 姜佑抱拳:“一定一定。” 李洛阳最近双喜临门,当然最开心的还属他,做了一件前人都没能完成的事情。 那就是统一了长安县的汤池界。 事情是这样的: 李洛阳一直在等其他汤池掌柜犯错,他们眼瞧明面上是不可能竞争过洛阳汤池的低价策略,就会铤而走险,从洛阳汤池的团购票上动手脚。 事实也正如此,几大汤池掌柜密谋开始制作假票。 为此他们花费了大功夫,制出来的假票足以以假乱真。 假票获利颇丰,当收到第一张假票的时候,李洛阳就发现了。 汤池的票采用水印,这个办法还是很久之前姜佑提出来的。 李洛阳回去之后试了试,失败无数次后终于成功,票上有水印他和谁都没说。 就连那些出票掌柜他都没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初公堂对峙,才拿出水印说事,又联合刘县令把汤池掌柜关在牢狱里几日。 趁着他们被关在牢里,李洛阳联合刘大春,老牙刽四处招摇撞骗。 那些汤池掌柜的家里,自家当家人都被抓起来,一群妇道人家被李大春拿着官府身份一吓唬,巴不得赶紧拿钱从牢里赎出自家老爷。 可钱从哪里来? 只能是转卖自家汤池。 李洛阳也是个黑心商家,一口气全都吞了。 现在那些大大小小汤池全部都是一个牌子。 洛阳牌! 等那些汤池掌柜出狱,明知自己被骗,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连县衙都向着李洛阳,他们只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也就是说,如今整个长安县汤池界,唯他李洛阳一个人说了算! 汤池利润小,可手上握的场子足够多,那就不一样了。 定价多少,还不是李洛阳一个人说了算。 这跟垄断的性质差不了不少。 但姜佑也曾提醒,羊毛是从羊身上来的,不能一下子把羊薅秃了。 多少赚点意思意思就成,可千万别把“洛阳”的牌子给砸了。 李洛阳点点头,应了。 他当然知道长远利益的重要性,不过最近他想着,要不要把一半的汤池分出去,分给朱晴,让那个女人来经营。 毕竟汤池颜色太纯,可没多少人愿意来,还是需要带点颜色的。 …… “对了,皇商的消息到底靠不靠谱?” 姜佑无事期间,又问了一嘴。 这个消息还是前几日李洛阳无意间说出来的,他是听他爹说的。 说是今年,朝廷会在民间商贾遴选一批皇商,专为皇室服务。 若是能晋身皇商,那就相当于有了官府的背景在外做生意,这看谁还敢不怕。 李洛阳咂咂嘴巴,不是很确定:“估计是,说是往南边运粮,完成任务后,便能拿下皇商的单子。” “运粮?” 李洛阳点点头:“这几年老天不太赏脸吃饭,又是洪涝又是虫灾,这还有雪灾。” “我听说江淮两道发了水,淹了大片的村庄和庄稼,百姓们流离失所。” “京城准备从国库里拨出一部分粮食,走运河,直通江淮等地,赈灾用的。” 古代靠天吃饭,老天爷若是不赏脸,那底下的人活的就辛苦,特别是人力所无法控制的天灾。 像年前年后那几场大雪,连京城都能受灾,更不要说其他地方了。 第392章 赈灾 江淮等地的灾情,也是最近才传到京城。 说是当地官员故意瞒报。 灾情去年就有,但不是很严重,直到今年饿死了人,瞒不住了,才上报朝廷,请求朝廷救援。 …… 太极殿。 内阁议事场所。 龙涎香渺渺升起…… 距离台阶上龙椅最近的那张小案是空的,那位大人许久没过来议事。 如今太极殿中,气氛着实紧张。 陛下的案桌上呈放几份从江淮等地过来的折子。 折子无一不在说,当地的父母官隐报灾情,致使几万的灾民饿肚子。 皇帝看了一份又一份,脸色愈发铁青。 最后他干脆一挥袖子,把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全部掀翻在地。 他一只手撑着额头,怒道:“蠢货,蠢货,全都是蠢货——朕是养了一群草菅人命的畜生吗?” 殿中的几位内阁大学士闻言,个个噤若寒蝉,互相看了一眼后,由大学士谭本忠出来回话。 谭本忠已经很老了,身子瘦的就剩下一副骨头架子,颧骨很高,眼窝深凹。 他慢吞吞地起来,然后慢吞吞地摊袖,声音很慢,很沙哑地说道:“陛下息怒,江淮两地灾情严重,眼下还是赈灾为主!” “赈灾赈灾赈灾......你们是不是除了这两个字就不会说点儿别的?” 皇帝拾起手边的玉瓷茶盏,猛地往谭本忠脚下扔去。 谭本忠许是老眼昏花,也许是年纪大了,反应不及。 他并没有躲,他就看着茶盏在自己脚边破碎开来。 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的到处都是,皇帝十分生气。 谭本忠慢慢地眨眼睛,再次说道:“眼下,还是派一位赈灾使亲自去江淮两地,安抚民心,赈灾安民的为好!” 他服侍过三位皇帝,见惯了大风大浪,并没因为年轻皇帝的勃然大怒而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反而他很快给出自己的建议,这是他的份内之事! 从这几日过来的奏折来看,江淮两地的灾情已经十分严重,若是处置的不及时,怕是会出现民怨,民怨过后便民变,到那个时候,情况就不在掌握之中了。 年轻皇帝气急之下摔了杯子,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安定下来。 他是皇帝,他不能意气用事。 他沉下心来,看着谭本忠,问道:“谭老觉得谁去最为合适?” 赈灾使的人选,要顾忌方方面面。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要代表朝廷赈灾的决心,让灾民看到重建的希望。 这个人选最好就是皇室中人! 但陛下没有兄弟,只有几个姐妹,而且还都出嫁了,很显然派她们去都不合适。 这思想向后,还是陛下亲自去比较合适。 但话又说回来,陛下乃是真龙天子,不能轻易移穴,离开京城! 所以赈灾使的人选一时间成了难题! 到底该选谁为好呢? 谭本忠站立不动,静静地想了一会,才说:“老臣这里有一个人选。” 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先顿了一下,或是心中有所顾虑。 皇帝看出他的顾虑,摆摆手:“谭老但说无妨。” “国丈,现任御史台大夫,范文谦!” 谭本忠给了一个确切的名字。 江淮两道本就是清河范氏的祖兴之地,那里至今仍居住许多清河范氏的族人。 范文谦若去赈灾,有两点先天优势。 一个是范文谦本就是江南人,对当地的情况也会比较熟悉,赈灾过程中也会相对容易,不会受太多掣肘。 这二来范文谦是陛下的岳父,可以代表皇室,身份这一层面,也能让受灾的灾民看到陛下对救灾的决心。 当皇帝听闻范文谦这个名字,他先是锁紧眉头,而后豁然开朗,一挥袖子:“那就他了!” 屋内的大学士闻言,便都点点头,目前来看范国丈最是合适。 不过他本人到底愿不愿意,那谁也不知道。 …… 烟雨阁! 年轻皇帝从太极殿离开,直奔这里。 他赤脚踩在柔软的毯子上,背手看着远处的宫墙。 有风吹来,春日已到,暖暖地抚在脸上,很是舒适。 等了一会儿,那人才到。 不是范文谦,而是一身甲胄的陆云起! 皇帝屏退边上伺候的小太监,连太监总管王显贵他都没让留在场上。 有些话太过忌讳。 待众人退下,皇帝才说:“范文谦不日便要南下赈灾,” 他向陆云起透露这个消息,有他自己的用心,他想瞧瞧陆云起是这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陆云起听闻,先是有些吃惊然后才是不解,她问道:“陛下这是嫌江淮两道的灾民,日子还不够苦吗?” 皇帝摇摇脑袋,有些无奈:“要想有所收获,事先必定有所付出。” 然后他的眼睛继续看向远处,他也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实施,最后苦的还是那些灾民,可是他没有办法。 范文谦又不是什么好人,去了江淮等地赈灾,最后落在灾民手里的救济粮能有两三成都算情况好的。 姓范的回江南,肯定接此良机让清河范氏对江南等地的掌握力度再强一点,他不介意让清河范氏做江南的土皇帝! 至于灾民什么的? 关他什么事情。 “到时民愤四起,你有把握平叛吗?”陆云起急道。 她几乎都能想象范文谦去赈灾的后果,估计去往江南等地的兵士都比粮食要多。 皇帝目光悠远,轻叹一声:“如此,便也能除掉范文谦!” “用无数百姓的性命去换?”陆云起上前一步,盔甲鳞叶相互碰撞发出声响。 皇帝点点头。 …… 良久,二人都不再说话。 此次赈灾是个大好机会,若范文谦赈灾不利,皇帝便可以找这个由头把他拉下马来,代价就是无数灾民被饿死。 烟雨阁内,四周的白色帷帐随风轻轻地舞着,陆云起沉默良久,这次赈灾于她而言,好像并不会损失什么。 相反,她或许可以看见自己的大仇人就此落马,大仇得报! 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但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393章 品三国 三日后。 江淮两地的灾情并未影响到京城百姓的日常生活,勾栏瓦肆照样热闹非凡。 范文谦带着圣旨,于今日早晨出城。 前往江淮赈灾,随行的还有数百人,大多是户部和工部的随行官员。 …… 一大早,姜佑就起床练刀,这成为他这些日铁打不动要做的事情。 青梧一开始还说姑爷坚持不了三日,可三日又三日,三日又三日,三日何其多,数不清的三日。 姜佑的变化让青梧一时疑惑,姑爷真的改性了! 清晨有晨露,凝结在漆黑的刀身上。 山河苑二层小红楼外的宽敞平台上,四周陈列数个兵器架子,刀叉剑戟一个都没落下。 姜佑站在一个红漆木做成的兵器架子前,摆出一个在外人眼里极其诡异的姿势。 他半蹲身子,左掌握住刀鞘,右掌放在脸前三尺处。 架子上的一柄圆月弯刀,有清晨的晨露凝结在上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晨**积越积约大,最后变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水珠。 某一刻,水珠从刀身上缓缓地下坠! 某一刻,姜佑右掌动了,他抽刀而出,练习这些日极其枯燥而又乏味的事情。 唐横挥出,黝黑的刀身震荡空气嗡嗡作响。 锋利的刀刃准确无误地切开正在下坠的水珠。 当即,水珠在空中四分五裂,小水花炸裂开来。 收刀,继续等待,等待下一滴水珠落下…… 姜佑慢慢地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即将要坠下的水珠! 经过这么多日的练习,姜佑觉得自己还是挺有习武的天赋,若是从小练习,怕是也能成为一代高手。 …… …… 练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刀,直至大汗淋漓,姜佑才放下一步成为一代高手的白日梦,这事急不来。 坐在台阶上,用柔软的绸布细细擦拭唐横,这几日姜佑愈发觉得这刀邪门。 刀身比一般的刀要长,仿前朝刀,刀身漆黑。 仔细看的话,黑色的刀身会散发一种奇异的色彩,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有点邪门。 传说此刀是温衡成名前的兵器,他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姑娘家家的拿着一把刀到处砍人的场景。 将刀擦拭干净,姜佑才把唐横重新塞回刀鞘中,和陆云起留在一楼厅里的水寒剑放在一起。 一刀一剑倒也相配。 等做完这一切,姜佑就去洗了把脸,出来时早膳已经备好。 稀粥配碟子咸菜,陆云起走后,青梧准备早膳也越发敷衍起来。 “青梧,我想吃肉。”姜佑手里拿着白面馒头,看着素出鸟的早饭,无端感慨。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青梧并没有回答,她整个人陷入一种自言自语地状态。 嘴巴微微张着,低头喃喃自语。 声音很小,语速很快,别人都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比如书铺开业前的一天晚上。 估计这是青梧有些担心的外部表现吧。 姜佑摇摇脑袋,继续白馍配咸菜,时不时低头喝两口粥。 巳时,早上九点。 几人到达大通街,先叫赵二虎把青葵送到药堂去。 她师父已经从乡下省亲回来,她也该去药堂里继续学习深造才对。 青葵的师傅有个外号,叫“吴一针。” 老头子姓吴,脾气古怪,但医术十分高超。 但他治疗疑难杂症,常常不按常理施救,总是要从药箱中取出自己的一包银针,然后徐徐打开! 要不一针活,要么一针死! 但总的来说,死掉的比较多……因此得名“吴一针”。 找他来瞧病,那得提前做好心里准备。 青葵和姜佑摆手告别,背着自己的挎包带着赵二虎朝药堂走去,药堂距离这里也不远,就在魁首街,离洛阳汤池更近,有时候,青葵还要去汤池那里蹭饭。 反正,青葵学医不像是认真在学,反而像是走一步看一步。 告别二人,姜佑带着青梧准备到书铺去看一看,未至近处。 远远地瞧见书铺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不少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本《三国》。 就等着书铺伙计开门,让众人进去。 二人瞧前门被堵,绕了一圈,从后门而入。 刚进门,就被书铺的伙计逮住。 伙计很着急的样子,说道:“掌柜的,昨儿位子卖多了,怕是品鉴阁放不下这么多人。” 姜佑抬手敲敲这伙计的脑袋,说他高兴之余连位子都能卖多,干脆以后连媳妇也多娶几个。 伙计高兴地咧起嘴巴,点点头。 姜佑气不打一处来,又敲敲他的脑袋。 不过眼下人都已经到了,总不能不让人家花了钱的进来,他又问:“先生现在在哪?” 伙计捂着脑袋,许是刚才姜佑下手有些重了,他回应道:“在二楼,已经好酒备着了。” “好酒?” 姜佑诧异。 伙计解释道:“是先生自个要求的,还说就喝断玉烧,其他的一概都不喝。” 姜佑瞄了二楼一眼,愤愤地上楼,临走前对伙计说:“再过两刻钟,就放人上楼。” “好嘞。” 伙计屁颠屁颠地就去准备。 登上二楼,映入眼帘的不过是擦的锃光瓦亮的桌子和板凳,还有早就备好的瓜果吃食。 老头子张载一大早就过来,随便选了一个位置。 如今正站在一张桌子后,铺纸描字。 桌子上放着他的包浆酒葫芦,他捉袖,神情异常认真。 待他写完,随手拿起酒葫芦抿了一小口,咂咂嘴巴很是满意的样子。 不经意间瞧门口站着两个人,看清来人是谁后,他招招手叫姜佑过来,对他指着桌上的字,问道:“瞧瞧,老夫这副字如何?” 书法,姜佑是不懂的,写的好不好,他也不知道。 不过他知道这副字写的是什么:“品三国。” 看罢,姜佑伸手挠挠脑袋,狐疑看了老头子一眼:“您写这幅字准备作甚?” 他总觉得老头子有不纯的心思。 张载嘿嘿一笑,把字拿起来,放在身后的墙上一比,又说:“伯御,你瞧这幅字挂在这里如何?” 姜佑心里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心说:老头子你得帮我照看好书院,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可别学易中天呀! “品三国”这三个字一出。 姜佑就大概猜到张载要干什么,但总觉得这样做掉他老人家的身价,姜佑心里十分不愿。 第394章 掌柜管饭吗 “伯御,知恩图报这个道理你总懂吧……老头子我不喜欢欠别人的,如今老夫设堂在此,给来的听客们说道说道三国的故事。” “也不能叫说道,而叫品。” 张载纠正道,然后指挥青梧帮他把这幅字挂在身后的墙上显眼处。 等挂好后,张载退后两步,捋捋长须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见姜佑还站着傻愣,他就上前踢了这小子屁股一脚:“好了,快去叫人上来吧。” “先生,真的要如此吗?” 姜佑神情恍惚,开口问道。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自有自己的傲气。 在一家书铺里设案说三国,和瞎子老许何异! 瞎子老许是生活所迫,说书是为了养家,但张载他不用啊,他应该做他的学问,教书育人。 张载笑眯眯道:“我意已决,再者,伯御当以为三国一书,不知道老夫细细品鉴吗?” “那你设这品鉴阁目的何在?”张载反问道。 姜佑一时哑口无言。 品鉴! 品鉴! 当以品鉴为目的才设! …… “文昌兄,你可不要骗我,先生真的会在此?” “那还有假,我昨日亲眼看见的,对了,你回去可要还我钱。” “小气儿,等我见到先生再说吧。” “你……” …… “我儿呀,这次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让先生指点你两句。” “父亲,我不认为比别人差的。” “眼高手低的家伙,你知道为父为你花了多少心思吗?” “父亲……” “别说了,快进去,找机会和先生说两句话。” …… “呦,你拿着书作甚?” “不是交流嘛,不拿书怎么交流。” “你傻呀你,先生都来了,你还看书交流。” “那干嘛?” …… 当书铺伙计宣布二楼品鉴阁对外开放的时候,挤在书铺门口的各色人物开始慢慢地挤进书铺。 人群中,什么人都有,有结伴而来,也有父子,还有真的过来交流的。 待众人登上二楼,每个人进门时,都要弯腰拜一拜,尊称一声“先生”。 张载坐在屋子显眼处,微微颔首点头。 等到屋子确实塞不下人,张载才起身,他向下压压手。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张载看着每个人的面孔,笑道:“吾乃张载,应邀所请来此一聚。” “今日……品三国!” 张载指着身后墙上的大字,示以众人。 “先生以为此书如何?” 人群中,突然有人站起来发问,是个年轻的书生,他手里拿的正是云起书铺出品的三国。 张载还未坐下,手掌抚在椅子上,说道:“三国之精彩,自不必多说,开篇一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之豪迈,世间无人能敌。” “论人物之入木三分,论情节之一波三折,论情至深处不由人不痛饮一杯,叹苍天不公,这部著作不一定是世间第一,但肯定已经达到了远非我等能看出高下的水平。” “小友,你说是与不是?”张载看着那人,反问道。 站出来的年轻书生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此刻脑子中只有一句话:先生跟我说话了,先生跟我说话了。 至于张载和他说了什么,他又听进去多少,都已经不重要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梦想就是这么简单。 和那人说两句话。 年轻书生在同伴的提醒下才慌忙地点点头,双手捧卷低头道:“是。” “请坐。” 张载请那人坐下,然后自个也慢慢坐下。 他翻看面前有些皱角的三国,其实这书他也一直在瞧,不过没有告诉别人罢了。 当旁人还在感慨书中人物风采之时,他就已经在思考命运之无常,历史之车轮。 他也想以自己的见解,重塑这本书的内涵。 “眼下,老夫便开始说了,若在座的诸位有什么不同的见解,自当可以站起来与老夫辩论一番……” 张载环视众人,慢慢翻开桌上的三国。 在窗外目睹这一切的姜佑,叹了一口气后,慢慢离开。 青梧跟在他的身后,看着姜佑消瘦的背影,不解问道:“品鉴阁如此盛况,姑爷为何不喜?” “总要拿出点东西去付出,但这些我又不想,总觉得有所亏欠于先生。” 青梧知道姜佑说的什么意思。 张载下场做和对面茶楼里,瞎子老许一样的事情。 世人会怎么想这位天下唯一儒圣? 是说他自降身份,与民同乐? 还是不顾身份,沾染铜臭气! …… 日中,太阳高悬,温度慢慢地升上来。 屋内窗户紧闭,因为街外就是热闹非凡的大通街,他们怕街上的喧闹声会盖住张载的声音。 断玉烧,张载到底是没喝多少的。 他怕喝醉后说起胡话,那可真的要贻笑大方。 直到书铺的掌柜青梧进来,才宣告这一场“交流会”暂停。 理由是先生累了,要休息一会儿! 没人阻止。 “那午后继续吗?”有人起身,着急问道。 “自然。” “何时开始?” “约摸未时一刻。”张载抢话道。 现在刚过午时,距离未时还有一个时辰。 这一个时辰里,足够自己吃顿午饭,小憩一会儿。 然后,张载就跟在青梧身后,慢慢退出人群拥挤的房间。 等青梧安顿好张载,再进来看时,瞧见众人都没走,就问道:“你们为何还在此?此刻距离未时一刻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有个胖乎乎的书生,手里拿着一颗苹果,啃了一口才回答道:“一个时辰,不长。” 是啊,一个时辰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长。 其实也有人想走来着,可就是怕走了之后,再回来自己的位子就没有了,所以他们选择留在此地等待先生回来。 屋子里一部分人是席地而坐的,可即使这样,他们在今天也受益匪浅。 因为在前说话的张载,先生以他的理解,重塑三国,让众人看见了不一样的三国。 他们还没听够,所以还不想走。 “饿吗?” 青梧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嘴。 众人眼睛清亮:“难道掌柜的还管饭?” 青梧捂额,没有回答悻悻地离开屋子。 第395章 老叶掌柜 青梧走后,众人无趣,便开口找点乐子。 那个手里拿着苹果的胖子,原也是一位书生。 如今饿的已经前胸贴后背,但还好他事先藏有一颗苹果,能暂时抵住饥饿。 同行的好友向他索要,哪知这胖子打掉同伴的手,不不满道:“都啃着这样,你还要?” 说话期间,胖子把手里的苹果啃的惨不忍睹,上面残留的都是他的口水。 同伴翻了一个白眼,继续看手里的书。 “你说,这家书铺的掌柜是个姑娘?” “当然。” “就是刚才进来的那个,穿蓝色衣裳的?”胖子用胳膊肘戳戳同伴,好奇道。 “当然。” “她年纪不过十六七吧……”胖子联想翩翩。 这时和他们坐在一起的人也加入话题,他噤声道:“你们小声点儿。” “怎么了?”两人奇怪。 “这里可是云起书铺,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不?” 二人摇摇脑袋。 那人咽了一口唾沫,小声道:“传闻这可是上将军陆云起的产业!” “啊!” 众人惊诧! “诸位说什么呢?” 青梧的再一次出现,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然后他们纷纷往后躲了躲,看见青梧,很害怕的样子。 青梧奇怪,但还是叫站在门口的几个小厮抬上菜饭。 并且说道:“今儿品鉴阁开楼,管一顿饭,明日可不管。” …… 后院里。 姜佑和张载坐在一张桌子上用午膳,两菜一汤,汤是蛋花汤。 姜佑端起碗,先是夹了一块肉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才说:“先生真的不要紧吗……” 张载咀嚼嘴里的米饭,看了姜佑一眼,吐槽:“你怎么婆婆妈妈的,这性子以后你能不能改一下,看着老夫都快要急死了。” 被人说成婆婆妈妈,姜佑闭嘴干饭。 等喝汤的时候,他又没忍住,但张载知道他要说什么,就主动说话:“你的担心完全不必要,老夫心里有数。” “对了,你有时间,多去书院看看,孩子们都念着你。” “还有老夫听青梧说,你不准备参加今年的春闱了?” 张载看着姜佑,认真问道。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读书科举,在这个时代是唯一出人头地的机会。 就算老头子太开放,也是希望自己去参加科举的吧。 “再看吧,我挤挤时间。”姜佑含糊道。 张载气的把筷子放在碗上,手掌落在桌子上,发出几声闷响:“你一定要去,就算不中,也至少别做懦夫!” 姜佑点点头,心里不是滋味。 这一顿午膳,在一场尴尬而又冷凝的气氛中结束。 用完饭,姜佑带着赵二虎去了“洛阳民宿”。 民宿的门店有两处,一处在内城,一处在长安县,反正都靠近东华门。 目标客户也都是那些腰包鼓鼓的人。 店里,伙计们都无精打采,只要柜台后的老叶时不时拿着抹布擦擦柜台,很细心的样子。 民宿开起来后,老叶就不在汤池二楼前台干了,有点大材小用。 李洛阳又把老叶安排到民宿这里,当个掌柜。 不过这个掌柜老叶当的甚至清闲,一连好几日都没有一个客人上门。 老叶认得姜佑,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姜佑走进来,趴在柜台上,也不客气。 问道:“情况如何?” 老叶耷拉着一张脸,回答:“不太乐观。” 主要是大家都不知道这家店是干嘛的,只在店外观望,也不进来。 姜佑凝眉想了想,看来还得使出那一招:引流! 他问老叶认识不认识几个有钱的公子哥,最好是外边有情人的。 老叶一听,立马就想到一个人。 可马上又摇摇脑袋,这个人他不能说,要丢饭碗的。 那就是李洛阳,自家少东家有好几个情人…… 再一想,他试着说道:“倒是有几个,不过都不太熟悉,有一个比较熟悉,程家大少爷,程兆,今早我还看见他了。” “程兆?” 姜佑默默念一下这个名字,怎么感觉这个名字这么熟悉呢。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个名字朱乐天和李洛阳之前都有提到过,是长安县四害之一! 长安县四害:李洛阳,朱乐天,程兆,何济。 他们四人在长安县的名声可不咋好,不过这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老天爷睁开了眼睛。 目前还活跃在长安县,作害的只有一位,那就是程家大少爷程兆。 还有,程兆家里也是做客栈的,人家可是客栈一霸! 李洛阳何朱乐天两人开始做起生意,何济那个小胖子则是因为家里的事情,估计已经流放或者掉脑袋。 “今早,程兆大少爷带着翠香楼的头牌,看样子,到内城去玩了。”老叶掌柜说道。 他当时在店外舒展筋骨,无意间看见程兆搂着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进入东华门。 那女人老叶不认识,后来民宿的伙计说,那是翠香楼新晋的头牌,名叫湘兰。 想来程家大少爷用他的手段,已经勾搭上了湘兰,二人一早就去内城游玩,怕是很晚才会回来。 程兆,有钱家的公子哥,还带着一个女人,女人是醉香楼的头牌,进城去玩……姜佑在心里快速整合信息。 然后他摩挲自己的下巴,舔舔嘴唇,接着往下想:两个人去内城玩,玩累了总要找地方休息吧? 这不就有了…… 天不生我贼姜佑,民宿万古如长夜……姜佑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 于是姜佑看向老叶,吩咐道:“老叶,交代给你一个重要任务,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程兆给我请过来……” “咋请?”老叶看着姜佑脸上奸商的表情,一阵后怕。 姜佑走到老叶耳边:“如此……” 说完,姜佑自信潇洒地走掉,留老叶待在原地……这都什么事情呀,我可是做正经生意的。 第396章 巽山近况 京城无名街道上,一架马蹄声哒哒哒的马车跑的正欢。 姜佑离开老叶那里,便让赵二虎驾车带他出城去瞧一眼。 午时和张载一起在书铺后院用膳,姜佑听完一席话,这心里总不是滋味。 盘算一下日子,自己身为巽山书院的院长,也许久没在书院露过面,日常书院的运行全靠张载一个人把持。 姜佑这个院长当的不称职,极其不称职。 他此刻没乖乖坐在车里,而是和赵二虎并排坐在车前,对着马屁股,瞧着沿路的风景。 他双手蜷进袖子,面无表情地在想事情。 他也总是这样,有时候会喜欢一个人安静地待着,没人打扰他就好。 赵二虎极有眼力见儿,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 把马车驾的极其平稳,时不时偷瞄两眼身旁姑爷的状态,见他正在想事情,也就没敢上去打扰。 马车不久便驶出京城,沿路风景比城中更好,少了沿途的喧闹与市井人情味,多了大自然的鸟语花香。 照赵二虎所想,春日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地出城,踏青游玩赏景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各奔东西。 小姐呢,入宫做了禁军统领,隔三差五才回府一趟,很是忙碌,青梧,自从做了云起书铺的掌柜,也经常不着家,更可恨的是青葵,以前她在府里,府里多的是鸡飞狗跳和欢声笑语,可她去拜了一位大夫为师,学习什么医术,就算她学的再好,也没人敢找她去瞧病呀,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当然,最忙碌的还属身边这位爷,整日在长安县四处奔波,他这月余可是一直跟在姜佑身边,每日腿都快要跑断了。 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赚钱也不是那么好的事情,钱够花就成! 没多想,就到达巽山。 远远地望去,巽山已经大变模样。 巽山山门前俨然成了一处小集市。 附近农户把家里多余的东西拿过来,摆在地上叫卖,多的还是自个家里种的蔬菜和水果。 还有几处茶摊,里面坐的都是年轻的书生,他们的眼睛一直盯着巽山山门的地方,好像在等什么人。 看有老者从山上下来,他们赶忙围上去,像是有问题要请教。 将马车停好,二人穿过集市,来到巽山山门前。 山门前的石柱旁,站了两位看门的小厮,他们并不认得姜佑,但却是认得赵二虎。 远处茶棚里的书生看见有人进山,羡慕的不得了,纷纷打听那两人是什么身份,守门的怎么就叫他们上山了? 如今山上的一切,其实更像是朝圣书院的院长薛生在打理一切,他自知道他的老师张载在巽山任教,便忙不迭地派了将近一百多人的队伍上山。 其中有教授,教习,管事,杂役……反正朝圣书院拥有的他都派了过来。 而且山门口还专门派了人把守,不叫前来叨扰的书生上山,理由是山上名人众多,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教学环境。 二人踏上台阶,连台阶都比第一次来时平整许多。 不多时,二人上山。 巽山其实就是一处小土坡,不过上面的面积很大,这里原是一个道观,后兴佛,道观式微,此地荒芜。 十几年前,有一位皇帝的妃子养病在此,又在上面修建不少楼阁,地方就此扩充开来。 最近的便是上将军陆云起花钱将此地买下来,改建成一处书院。 原先书院里只有姜佑一位先生和十几个幽州过来的孩子,现在,巽山书院俨然成了京城最难入学的书院。 自巽山学子在百院大比中一鸣惊人,世人就开始注意到世间还有这么一间神奇的书院,好生打听一番,他们竟然发现已经致仕的原国子监大祭酒张载在书院任教。 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巽山热闹起来。 天成京八年始,巽山书院宣布对外扩招,无数名门大家闻讯,纷纷将自家子弟送来。 可是山门这第一步,他们都没进去,更不要说见到张载本人了。 巽山书院对外扩招学生,只收附近贫寒农户家的子弟,还有的则是书院院长钦点的人。 如今书院的学生加起来,足有数百人。 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入眼的是数个身穿统一服饰的巽山学子,蓝衣布鞋,头发被绑的高高的,用蓝布条捆住。 二人的突然到来,并未引起多大注意,很大一部分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到底是干嘛的。 或许也是薛院长派过来的? 姜佑寻着记忆,很顺利来到“明德殿”外,这里是他往常教学的场所,那时候偌大的大殿,稀稀拉拉只坐了十几个学生。 可如今呢,大殿中几乎坐满学生。 大殿两侧,还有许多上了年纪的人,中年和老者都有,似乎是过来“旁听”的。 最神奇的还当属台上拿着教鞭正在讲课的是一位女夫子。 女夫子声音清澈干净,年龄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模样很是青葱。 但她授课的样子却十分严厉且认真,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这是怎么回事?” 姜佑站在窗户边,指着台上正在授课的女夫子覃书舒,扭头对赵二虎问道。 他这位院长许久没到巽山视察,日常书院的情况全靠张载和赵二虎向自己汇报。 赵二虎站在身后,很自然的说道:“书舒教学已有一段时间,周乾姑爷认识吧?是教数科的大儒,他让书舒推广姑爷的算法,说是能一本万利。” 周乾? 姜佑凝眉想了想……好像是朝圣书院的教授吧。 哦……想起来了,姜佑一拍脑门,这老头不是那个非缠着自己,让自己给他讲述“姜氏定理”的吗。 还是张载连哄带骗把这人从朝圣挖到巽山。 “呦,这位不是好久不见的院长大人嘛?” 背后传来一个老头阴阳怪气的声音,想什么来什么,姜佑尴尬地扭过身子。 看见了一个吹胡子瞪眼,两只手背在身后的老头。 “额,先生好。”姜佑赶紧摊袖弯腰。 “老夫不好……”周乾鼻孔朝天,也不看姜佑。 第397章 女夫子 老头子在生闷气,这是姜佑的第一感觉,于是他赶紧把老头拉到廊边,怕一会儿二人的声音大了,会影响到里面的正常授课。 “先生,学生知错了。”姜佑低下脑袋,诚恳认错。 没别的,先道歉就对了……这是姜佑领悟到的为人处世的方法,特别是对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大儒。 “你小子,可真是让老夫说你什么为好……偌大的家业,说丢弃就丢弃,十天半个月看一眼都不来……哦不,不是十天半个月,距今也有……算了算了。总之,你这个院长当的真是好生清闲啊,让我们这几把老骨头为这间破书院操碎了心……” “我们还要按照你写的什么狗屁规章制度扩建书院……也不知道张载是年龄大了,还是糊涂的摸不到家门了,还真信了你的鬼话,你知道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这几个月是怎么过……” “你有没有在听老夫说话……” 周乾扯开嗓子骂着,骂到一半他突然发现面前这小子的眼睛竟然往一边瞅,连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都懒得装了。 “啊……” 姜佑回神,心想自己都这么大一个人了,来到异世界,怎么有种梦回初中高中的感觉。 周乾像极了教导主任。 大殿外的争吵很快引起殿内的注意,众人纷纷扭头去看。 台上授课的女夫子颇为不喜地偏头看去,可当她看见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时,她的心就慌了。 是他吗…… 眼睛里充满光亮的姑娘下意识地走下台阶,她手里还握着教鞭,微微颤抖。 她失神地走到门口,半边身子探出来,嘴巴微微张着。 最终还是叫出了口,声音有些颤抖:“先,先生……” 其实姜佑的身份是院长,不过那十几个幽州孩子更喜欢叫他先生。 他们更喜欢还没搬到巽山书院,还在那间小院子里,天天带他们做游戏,带给他们糖葫芦的先生。 那个时候的先生,像极了他们的大哥哥。 她叫出了口,但声音淹没在气急败坏周乾的大骂声中。 还好姜佑不经意间朝门口瞅了一眼,他扭头对覃书舒一笑,笑容和蔼,瞬间便融化了她的心。 她下意识地往前几步,挡在自家先生面前,迎接周乾老夫子的吐沫星子。 “覃书舒,你给老夫让开,老夫还没骂够!” 小姑娘不让,倔强地张开双臂:“不行,夫子不能骂先生。” “有什么不能骂的!” “就是不能骂。” 姑娘的身影单薄,但却很强大。 殿内,十几个旁听的教习已经站起来,对着外边发生的事情指指点点。 有人问:“这人是谁啊?怎么惹得周夫子如此生气?”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这些新来的教习也都没见过姜佑,直到众多学生中,有个皮肚黝黑的小男孩站起来,平静说道:“他是院长,姜院长!” 诸多教习一脸震惊。 他们早闻院长十分年轻,但这个姜佑是不是也太年轻了? …… “呼……” 后山,姜佑坐在大石头上,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坐在这里,能瞧见远处大通河盛景。 如今这条运河上,塞满南下运粮的船,说是前往南边赈灾的。 河堤两侧,青绿的小麦长势喜人,几个竹竿扎成的稻草人迎风矗立。 努力吸了吸鼻子,城外的空气也很清新,似乎能一扫方才被人指着鼻子骂的委屈。 说他委屈吧,其实也不算委屈,哪有院长几个月都不来自家书院看一眼的? 说他不委屈吧,周乾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用那么大的声音指责他。 他又不是一个小孩子,他有自尊心的。 覃书舒从后面慢慢走上来,挨着姜佑坐下。 她把纤细的双腿并拢,并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全部拨到耳后。 她还是梳着一条大马尾辫,她笑吟吟地跟随自家先生的目光看着远处大通河。 “先生许久没来,在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景色吧?” 声音清脆悦耳,带着少女独有的芳香。 姜佑则是心无旁骛,他指着河里的大船,笑着回应道:“确实看不到,怎么样,在书院过的可还行?” 姜佑把覃书舒看作是多日不见的朋友,口吻轻松。 “我本来想把你送到城中的铺子,跟随叶掌柜或者崔掌柜当个学徒,没想到你们一个个的,出乎我的意料,似乎在书院中过的更好。” 姜佑原先教数学,教算数,就是希望有一天这些孩子们能有个一技之长,出社会至少不会饿肚子。 但今天过来一看,原先那个小姑娘都已经当上夫子了,似乎比当学徒过的更好,也更受人尊敬。 覃书舒笑笑,黑宝石的眼睛盯着身边的先生,他的下颌线清晰可见,她忍不住伸出手,但感觉失态又立马放下。 她收拾心情,让自己变得不那么留恋,她笑着说道:“书舒能如此,还要多亏先生的教导。” “我们过的都很好,先生不必担心。” “嗯,这我就放心了。”姜佑枕着双臂,顺势在大石头上躺了下来。 眼里瞧着蔚蓝天空,一大片云团慢慢移动,不时有飞鸟经过。 这种感觉很惬意,比在城中的生活舒适多了。 视线中突然出现一个少女青葱的面庞,和一条垂下的马尾辫,少女笑面如花,说道:“先生看起来,似乎很累。” 姜佑再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确实很累,好多日都没睡个安稳觉了。” 覃书舒再靠近些,盯着姜佑的这张脸看,歪着脑袋说道:“先生如此累,何不继续在书院里任教呢?” 这是少女给姜佑提的意见,至少在书院,没那么累。 当然她也存在自己的私心,姜佑继续留在书院里任教,她就可以每天都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儿。 或许只有在姜佑面前,她才会露出这样的姿态。 在外,她可是严厉女夫子啊。 …… ps:剁手剁手,覃不会收,这个大家放心。 第398章 家是什么感觉 感觉少女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鼻间的幽香也越来越重,姜佑开始不自然起来,他有那么一刻觉得,少女是不是怀春了? 有了这种感觉,吓得姜佑赶忙站起来,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他还是看着远处大通河的景色,嘴角抽了抽,也不敢回头看少女的样子。 “额……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先生这就要走吗?” 覃书舒立马站起来,下意识地拽住姜佑的袖子 好吧,姜佑觉得自己人格魅力有些大,也可能是少女没经历过好男人! 姜佑神不知鬼不觉地伸伸懒腰,把少女的手撇开,然后回身,很正常地对她说道:“嗯,外边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都在好好的活着,为了自己的目标而努力的活着。” “以后我会常来书院的。” “女夫子,加油啊!” 姜佑最后伸手摸摸覃书舒的脑袋,然后不带一丝留恋地走掉。 直到下了山门,姜佑才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觉得自己身边的姑娘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加上一个未成年。 赵二虎看姑爷如此,就巴巴地凑上来问道:“姑爷,我好像知道了你的一个秘密。” 姜佑瞥了这大汉一眼,跳到他的背上,双手勒住他的脖子,威胁道:“你说什么?” 赵二虎背着一百多斤的人,跟玩似的。 他往上耸耸肩,干脆背起姜佑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姑爷,你没点儿实际性的付出,让属下很难办呀……” 赵二虎把手放在姜佑面前,来回搓了搓……好家伙,这货公然胁主! 姜佑使劲拍拍赵二虎的脑袋,愤恨道:“你敢打我的小报告,我就把你去窑子的事抖落出来!” 赵二虎一惊,矢口否认:“姑爷可不要冤枉我。” “冤枉?”姜佑眯起一只眼,又说:“前天,有大半日的时间你都不在我身边,我去问青梧,她说你也不在书铺,有人看见你去了翠香楼。” 赵二虎吧唧嘴巴,一下子把姜佑甩下来。 伸手挠挠脖子,憨厚道:“我没有。” 姜佑好不容易站稳,舔舔嘴唇:“有没有,还不是我说了算,等下一次你家小姐回来,我就告……” 赵二虎涨红脸庞:“你敢说,我就说你把覃书舒……” “嘿,我……” …… …… 晚霞铺满整片天空,也铺在每一个人的肩上。 行人归家,夜市的小贩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很快占满大通街。 长安县东华门。 洛阳民宿店。 老叶趴在门口看,远处城门处的一个小厮高兴地往这边招招手,意思是办妥了。 老叶高兴地握握拳,但马上立马换了平常模样,自己的身份可是掌柜,不能表现出大喜大怒。 于是他立马绷起脸,对身后的伙计说:“成了,速去准备。” 伙计一看掌柜变脸如此之快,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但有的人则高呼学到了。 这才是掌柜! 处事不惊。 一刻钟后,店里走进来两位客人。 一位男子醉醺醺地趴在一个姑娘的肩头。 姑娘似乎有些不堪重负,民宿的伙计赶紧上前,把男子扶下来,姑娘这才脱开身。 姑娘名叫湘兰,是翠香楼的头牌。 今日被程家大少爷约到城中去玩,此刻才回来。 晌午吃了点酒,程家大少爷就醉的不省人事,湘兰准备随便找间客栈凑合着过一晚,可每到一家,总会出意外。 不是客栈满房就是不招待,没有办法,湘兰只能驮着程兆出城。 想着回翠香楼就好,可一路上连个轿子或者马车都叫不到,今天老天爷好像在跟她故意作对。 一路上走过来,把她累的够呛。 如今出东华门,被一个在城门口迎客的小厮请过来,说他家客栈有间空房。 湘兰想着距离翠香楼还有很远,于是一咬牙便跟着伙计到此,看这家店的风格,也不像是黑店,住一晚又有何妨。 背上的程兆被人移开,湘兰扶着腰喘了好大几口气,才捋顺。 这便走到掌柜那里,准备订一间房。 老叶揣着手,在柜台后站的笔直,笑眯眯地看着湘兰。 一打眼,不愧是翠香楼的头牌,这模样,这身段在长安县都是一等一的,不过依老叶瞧,这姑娘还差点意思,至少没有自家少东家的新晋情人朱晴妙! 年少不知少妇好,哎,说多了都是一把泪。 老叶先开口:“客官,可是住店?” 湘兰点点头。 老叶从一边拉过来一个托盘,上面呈放几个三指宽的长条形木牌,每个木牌上都写有字。 比如什么: “翠色欲滴”“欲望之巅”“鸟笼之恋”“沙漠风情”…… 每个字湘兰都能看懂,可凑在一起她就有点说不出口,脸上也慢慢浮现红晕。 这房间的名字怎么叫的都这么怪,不像其他家的,都是天字或者地字,再不论就是甲乙丙丁。 老叶知道湘兰一个姑娘家家难以言明,就主动取出一块牌子递给湘兰,十分正经地说道:“看客官二人情投意合,乃是天下佳人,老叶我推荐这一间,欲望之巅!” 说话时,老叶掌柜充分展示了什么叫掌柜的不动如山。 无论状况有多么尴尬,有多么令人难以启齿,他的脸上都带有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 湘兰顺手接过老叶掌柜手中的牌子,点点头。 “小七小六,你们两个亲自送客人过去,务必照顾周全。”老叶看向店里的伙计,吩咐道。 “不用这样,掌柜。”湘兰下意识地开口。 老叶解释道:“路程可能有点远,我派人送你们过去。” “啊?” “姑娘去了就知道。” 老叶点点头,目送几人出店。 路上,由一位名叫小七的年轻伙计,负责背着烂醉如泥的程家大少爷。 而那名叫小六的则是在前领路。 “姑娘不必害怕,我们洛阳民宿与其他客栈不同,我们的房间是买的宅子,就在梧桐街。” “买的宅子?” 湘兰跟在小六身后,翘起眉头。 小六点点头:“我们民宿致力给客人一个家的体验。” “家?”湘兰懵懂地睁大眼睛。 曾几何时,湘兰也有一个家,可他父亲好赌,把她卖给了翠香楼。 家是什么感觉? 她已经快忘了。 第399章 武道 翌日! 日上三竿,今日的天气着实有点好,天空碧蓝如洗,一片云彩都没有。 程家大少爷程兆从宿醉中醒过来,先是睫毛动了动,然后抬手放在眼前,遮挡刺眼的光线。 缓了好大一会,他才适应光亮。 放下手掌,入眼的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好像沐浴在红色的花瓣里,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他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这房间……似乎有点意思,程兆翘起嘴角笑了笑,细细打量这间屋子的装饰。 被子是红的,而且整张床竟然是圆形。 床上方吊着弯成一个圆形的丝带球体,整个房子的房顶都是用红布波浪形地装饰。 “醒了?” 湘兰走进来,穿着客栈准备的奇怪睡衣,从肩上一直垂到小腿为止,只腰部用一条布条固定。 连脚上穿的鞋子都是奇奇怪怪,但出奇的好用。 半露沟壑,白皙锁骨落在程兆的眼睛里,让他一时看的心里痒痒的。 程兆伸手把湘兰揽进怀里,仔细瞧瞧湘兰身上穿的是什么衣裳。 摸起来衣料很是顺滑,用料昂贵,但穿着看起来十分简单居家,似乎是一套睡衣。 湘兰踢掉脚上的拖鞋,像小猫一样窝在程兆的怀里,柔若无骨的小手抚着他的胸膛。 清晨正是勃发时,更何况美人在侧,程兆掀开被子把身边的小美人拽进来。 大手轻而易举地探进红色的睡衣,几乎都没有什么阻碍。 用力揉搓起来,然后……省略一万字。 春风盈满整间屋子,等男人最后一声低吼响起,才结束早上这一场大汗淋漓的运动。 总之,很疯狂! 程兆趴在湘兰身上,喘着粗气,问道:“你有没有感觉这圆床做起来……” “嗯。” 湘兰被香汗打湿的发丝粘在脑门上,有气无力地回应。 她当然发现程兆有点……因为她就是受害者。 不多时,二人穿好衣裳走出屋子。 院子里鸟语花香。 新移栽的树在墙边,有粉红色的小花开在枝头,温暖的阳光洒下来,很是和煦。 湘兰眨着好看的眼睛,搂着程兆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轻声细语道:“程兆,我喜欢这里。” “喜欢就买下来。” 程兆不缺钱,更何况现在是翠香楼的头牌愿意跟着他,不就一间院子嘛,他买得起。 …… …… 山河苑。 赵二虎扶着栏杆,手里拿着一把鱼食,正在投喂湖里的红色鲤鱼。 小红楼是建在一片湖泊上的,如今春日,天气回暖,湖泊被投放一批鲤鱼,一个个生的膘肥体壮,不时还有远处的水鸟站在湖里小憩。 赵二虎回头瞥了一眼坐在台阶上的姑爷,很是奇怪:今儿姑爷怎么不出门了? 不应该呀! 如今府里,青字辈的两个姑娘都已经出门,山河苑就剩下两个大男人。 姑爷方才在练刀,许是累了。 此刻坐在台阶上拿着绸布,正很小心地擦着刀。 兵器这种东西,没有说谁就一定能胜过谁,互砍当然是材质好一点的胜利。 但兵器大多是铁器,容易生锈,得好好保养才对。 姜佑手持绸布,细细地擦拭唐横刀身的血槽。 有时候他在感慨:这把刀跟着自己会不会失了它的魂! 人马俱碎! 唐横创造出来的威武战功。 可他呢? 或许连个一般高手都打不过。 有时候他真想找一个人对打一下,用来检验一下自己的武功如何,可思来想去,整个上将军府,他好像就能打赢青字辈的两姐妹,外加老黄? 至于赵二虎,徐彪之辈……他是想都不敢想,除非他们二人站着不动让他打。 哦,对了,还有陆云起,他也是打不过的。 于是乎,他成了整座府里最弱的男人。 要不找老黄打一场? 姜佑放下手中的刀,可旋即又有一个想法盈上心头,传说高手都喜欢隐世,万一其貌不扬的老黄是个高手呢? “喂,老黄会武功吗?” 姜佑看向湖边喂鱼的赵二虎,问了一嘴。 赵二虎头都没回,就答道:“不会。” 知道老黄不会武功,那打赢他也没劲。 姜佑自讨没趣,就又换了一个话题:“传闻中的江湖高手榜是怎么一回事?” 赵二虎顿时来了兴趣,将手中鱼食全部撒进湖里。 鱼儿一股脑地争抢,他上前道:“江湖高手榜?” “那可是内卫司设立的榜单,上面排的上号的人物,在武道一途走的极远!” “那你上榜了吗?”姜佑问道。 赵二虎瞬间变成蔫了吧唧的茄子,不过他马上又给自己找借口:“我会上的。” 姜佑不屑道:“你要是能上,我也能。” 赵二虎不服气,姑爷什么水平他自然是清楚的,他一只脚就能打赢姑爷。 “我听说姑爷认识榜首?” 姜佑皱皱眉,看着不怀好意,渐渐逼近的赵二虎,一时间竟没办法拒绝。 赵二虎又说:“榜首是温衡,第二则是鬼佬,第三是剑仙崔儒,第四是最近上来的,叫卫东,第五原先是小姐,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小姐估计都跌落前十之位!” 听到这,姜佑下意识地站起来。 榜上前四位有据可循,第五是陆云起几个意思? 她看着也不是很厉害呀! 不过听赵二虎话茬,陆云起的武功在退步,也或许是别人进步太快。 “温衡是榜首,为何?”姜佑问道,想知道其中缘由。 赵二虎在他身边坐下,准备好好普及一下武道的秘辛。 他说:“温衡,温司首,年少就是杀手,从小被秘密培养而成,你知道她杀的第一个人是谁吗?” 姜佑摇摇脑袋,仇人? “她第一个杀的人是她的同伴,内卫司培养的杀手都是践踏同伴的尸体一步步地爬上来的,她也是杀了自己无数的同伴才活了下来。” “你说什么?”姜佑皱眉瞪眼不敢相信。 赵二虎的样子看不出怜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直接说道:“是真的,她们从小就是这样长大,所以她们的杀人功夫也是最有效的……”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活下来。” 第400章 四百章啦啦啦啦啦啦 “姑爷去哪里?” 赵二虎看着起身离开的姜佑,问道。 姜佑手持唐横,向后摆摆手:“哪也不去,就是想继续练刀了。” 他为谁而练? 为了是不让那个大女人再杀人吧! 练到他有能力保护她的时候吧。 看着姑爷略显孤寂的背影,赵二虎觉得他挺可怜的,于是提议道:“姑爷,你这么练一点作用都不起。” 姜佑停下手中的刀,回身看着赵二虎,心中坚定想法。 下一刻他指着坐在台阶上的大汉,叫嚣道:“你过来和我打。” 赵二虎一开始的想法也是这样,唯有在实战中才能领悟更多,他也不怕姜佑真的会伤到自己,姑爷三脚猫的功夫,真印证某人一句话:一只脚都能打赢。 大汉走上去,随手在兵器架子上取过一件兵器,面对姜佑。 姜佑双手握刀,咽了一口唾沫。发疯似的冲上去。 大汉只不过随便一挥手,姜佑的唐横就被打的飞出去。 姜佑拾起来,再一次冲上去…… …… 有时候,天速觉得自己比温衡要更美一些,就比如现在这个时候: 身着黑色裙子的温衡盘坐在阁楼小案后,四周的窗户微微透过一丝缝隙,灌进来春日独有的微风,暖暖的。 而她在这个惬意的时候,竟然手里拿着一封密信,看的慢慢皱起眉毛,十分不喜的样子。 天速则是靠在窗边,抱起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脯,盯着温衡的脸目不转睛地看着。 某一刻,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雨夜,温衡也是同样的表情,不过那时小小的温衡浑身被雨水打湿,手里正举着一把刀,而刀下就是落败一招的自己。 那个雨夜,温衡应该举刀,刺下。 她就能活。 但她没有,她只做到了举刀,刺下的动作在前任司首的不断命令下久久没有执行。 然后,迎接两人的就是司首的一顿暴打。 那一日,内卫司百年不变的规矩在自己身上改变,更准确的说,是因为温衡。 是面前这个常年一袭黑裙的女子用她的天赋,让上一任司首改变了主意。 一场战斗中,活下来两个人。 “温衡,你在看什么呢?”天速奇怪。 温衡从信中的失神中慢慢醒过来,撑着案子站起来向天速走过来,近前她将信递出去。 将阁楼的窗户再推开些,看向宫城的方向,那里有着内卫司共同的主子,也是他派人送信过来。 信里说,让内卫司想办法,去江淮两道动摇清河范氏统治的根基,借用此次赈灾事宜。 当她看到信的那一刻,就想到不下三种办法。 可实施计划的人选她一直确定不下,这个人必须足够可靠才行,除此之外还要有一颗纯良正直的心,用来保证最后一步计划得以实施。 而遍观整个内卫司,似乎并不存在这样一个人选。 难道要从外边寻人吗? 天速接过宫中来的密信,很快明白温衡在担心什么,她先是问:“想必你已经有办法解决,说来听一听?” 她之所以落败温衡,不仅在于武道,更在于脑子上边。 温衡不会对天速隐瞒什么,接下来的时间,她将自己的计划全盘脱出,天速听罢,暗叫一声好,怕是只有温衡才能想出这样一个绝妙的办法来。 但她也很快明白温衡在忧愁什么,她微微用力,将信以内力震碎,片叶不留,只剩粉末。 这信不能被别人看到,内卫司再也不是她们二人刚进来的时候,司里也有内鬼。 “这人选我倒是有一个。” “他不行。”黑裙女子语速很快,打断天速的话。 天速狐疑地瞧了温衡一眼,同时脸上表情变得复杂,打趣道:“我这儿还没说是谁呢?” 温衡被自己口快摆了一道,吃了闷亏也不多做纠缠,就又回去重新坐下,手里把玩一支狼毫。 天速不依不饶,追了上去,笑道:“怎么,舍不得自己的小情人了?” “找打。” 哪知她手还没落下,便被天速抓住。 女人又假惺惺地说:“哎呀呀,还生气了。” “我家小温衡真是越陷越深了呀,不行,我要找那小子讨要点好处费,若不是我在中间做月老......” “呀,你别说了。” 黑裙女子不管不顾扑了上去,两个身材同样妖娆的女子在地上纠缠,许久才停下。 事实证明,天速在哪一方面都不如温衡,很快败下阵来,求饶告输,温衡从她身上起来,拨拨弄乱的秀发,脸色有些红晕。 她看着地上认输的女子,再次申明:“他不行。” 语气坚定且认真,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但是天速还是坚持,她从地上坐起来,嫌弃地擦擦耳朵上的口水,温衡这家伙属狗的,打不过就咬人。 “你我都知道,要找这么一个人完成计划,这人必须十分可靠,用到他时,他必须想都不想就选择站出来。” “姜佑是最合适的人选!”天速无比确信。 温衡长叹一口气,她又何尝不知,但...... “你不想他身陷险境我很理解,但这是你们为数不多的相处机会,之后都不会再有了。当然我的意思是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亦或者他能在此次事件中孑然而退。” 温衡看着天速,表情复杂,眼睛里多是无奈和纠结。 “好了,你又怎知他不愿意。” 天速慢慢地挪到温衡的身边,手掌落在她的肩上轻声安慰道。 同时她又说:“小家伙需要一个成长的空间,你也不希望他总是以赘婿的身份见你吧。” “相比较之下,替陛下完成这次的任务,奖赏肯定不会少。” 借着灌进来的春风,温衡很快低下自己的脑袋,同时她将额头抵在天速的肩上。 这里没有外人,二人可以像很多年前一样,是姐妹。 额头触肩,温衡的心瞬间安定不少,她轻张红唇,轻声问道:“他会不会怪我?” 天速摸摸温衡的脑袋,轻声安慰:“男人。说不清楚,有时候会有时候不会。” 温衡听罢,默不作声,只是搂住天速,她想寻求一点安慰。 第401章 敲定 “呼——” 身穿单衣的年轻人拄着手里的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色的单衣如今被汗水打湿,全部紧巴巴地贴在身上,脑门上的发丝也是,总之他湿了..... “再来!” 对面站立的汉子大吼一声,向姜佑招招手,他还没打过瘾呢,赵二虎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公报私仇,就是简单的武道切磋。 他让了姜佑两条腿一只手,然后完胜弱鸡的姑爷,现在信心爆棚。 瞧着对面叫嚣的赵二虎,姜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不来了,不来了。” 大汉自讨无趣,朝姜佑走来,点名刚才两人交手时的心得,他说:“姑爷,你对出手的时机把握倒是挺准的,但不得不说,您这基本功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用你说?” 姜佑抬手擦擦脸上的汗珠,他有这个自知之明,只不过他的对手是赵二虎。 赵二虎好歹也是出身幽州边军,身体素质这一方面几乎到达极限,常年在战场上的厮杀,练就对突发情况极快的反应速度,几乎每次出手都是肌肉记忆。 姜佑的招式根本就没落到实处,就被赵二虎简简单单地一挥手给打断。 “姑爷,您也不要气馁,您这块料子经过精雕细琢还是能卖出好价钱的。”赵二虎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姜佑无奈叹了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重新站起来....咱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不是。 再闲聊两句,姜佑回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等他再出来时,便在楼外见到了刚来不久的天速。 天速这女人还是老样子,身材一级棒,年龄不知何许,大概三十多? 也不太确定。 她双唇绛紫,双臂环胸站在湖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湖里的金鲤,赵二虎陪着在一边说话,二人看样子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 姜佑头顶冒出一连串的问号,还别说,如果这两个奇葩真的成了的话,好处多多呀。 “咳咳~” 姜佑握拳放在下巴上,假装咳嗽两声。 他实在也不想打扰二人的蜜月,但实在是他还有要紧事出门一趟,他想去老叶掌柜那里瞧一瞧,看看昨天让他办的事情成了没有。 湖边二人同时偏身看过来,神色如常,二人只是简单的交流并没有像姜某人想象的那样,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有话与你说,你跟我过来。” 天速看向姜佑,示意他跟自己过来,二人很快到达湖中央位置的拐角处。 姜佑跟在身后,好奇问道:“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 这女人一来,一般都是内卫司的事,可上一次事关蛮国幼女她也没说避着赵二虎,怎么这一会儿就要..... 天速看着嬉皮笑脸的姜佑,一时间捂额,有些无语。 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好退缩的,她整理面容,严肃道:“给你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要不要?” 姜佑呆呆地摇摇脑袋。 这种好事岂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不信。 天速不管,继续说道:“此次事情重大,任务紧急,司里选择派你出去完成任务,你不接也得接,来之前,司里可是去请示过陛下的,密旨一会儿就到。” 姜佑瞧女人认真的样子,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想了一会后才说:“为什么要选我?我是个新来的呀?” 既然事情重大,任务紧急,那完成任务的人选更应该有点真材实料,是内卫司的“常胜将军”才对。 天速并不想回答姜佑这个问题,她只是过来支会他一声的,其他的不在她的解释范围之内,自有人跟他解释。 “明日,卯时一刻,会有人过来接你,望你早做准备。” 说完,天速扭头就走。 速度之快无人能及,姜佑只觉身边掀起一阵疾风,一眨眼,天速已经没影。 赵二虎看那边天速已经离开,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还不忘瞧着天速离开的地方多看几眼,这才看向自家姑爷。 “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姜佑直接开口,他知道赵二虎想说什么。 天速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什么信息都没透露,说了跟没说一样,搞得姜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底是什么任务,非得让自己去? 还让陛下亲自下旨,是怕自己不去吗……姜佑皱眉十分郁闷。 …… 此刻,皇宫烟雨阁。 守在阁外的禁军统领陆云起看着黑裙女子离开,一时间竟然不管不顾冲进阁内,一双脚底沾灰靴子重重地踩在结白的绒毯上。 看着皇帝十分心疼。 这可是皇帝最喜欢的一条,不过这个时候也该让她发泄发泄,毕竟要用她的人办事,皇帝方才也已经答应了。 年轻皇帝抬手,没等陆云起质问,便主动开口道:“温司首方才说的有理有据,确实是一条可行之策。” 陆云起涨红脸庞,右手扶着腰后挎着的长刀,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温衡离开的方向,怒道:“我看她就是存有自己的私心,姓姜的是我的人,不是她的。” 皇帝看陆云起生这么大的气,不劝反而继续火上浇油,翘起嘴角笑道:“你的人?你不是巴不得你的小细作犯错然后除之后快吗?” 陆云起抿抿嘴唇,强忍心中怒气,辩驳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朕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小师妹和温司首都看好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总之,他不能去。”陆云起强调道。 皇帝摇摇脑袋,拒绝道:“朕已经答应温司首了,这次任务就派姜佑过去。” 刚才温衡亲自进宫,在烟雨阁向皇帝汇报她的计划,以及这次完成任务的人选。 皇帝听罢很是满意,若身边都是温衡之辈,何必愁苦帝权旁落! 一根修长的手指敲打在小案上,发生轻微的声响,皇帝让陆云起注意身份。 他虽然是陆云起的同门师兄,能事事护着她,但在一些大是大非上面,他始终要以皇权为重。 一个小小赘婿,去也就去了……若是能完成任务,对哪一方都有好处。 第401章 敲定 “呼——” 身穿单衣的年轻人拄着手里的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白色的单衣如今被汗水打湿,全部紧巴巴地贴在身上,脑门上的发丝也是,总之他湿了..... “再来!” 对面站立的汉子大吼一声,向姜佑招招手,他还没打过瘾呢,赵二虎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公报私仇,就是简单的武道切磋。 他让了姜佑两条腿一只手,然后完胜弱鸡的姑爷,现在信心爆棚。 瞧着对面叫嚣的赵二虎,姜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不来了,不来了。” 大汉自讨无趣,朝姜佑走来,点名刚才两人交手时的心得,他说:“姑爷,你对出手的时机把握倒是挺准的,但不得不说,您这基本功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用你说?” 姜佑抬手擦擦脸上的汗珠,他有这个自知之明,只不过他的对手是赵二虎。 赵二虎好歹也是出身幽州边军,身体素质这一方面几乎到达极限,常年在战场上的厮杀,练就对突发情况极快的反应速度,几乎每次出手都是肌肉记忆。 姜佑的招式根本就没落到实处,就被赵二虎简简单单地一挥手给打断。 “姑爷,您也不要气馁,您这块料子经过精雕细琢还是能卖出好价钱的。”赵二虎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 姜佑无奈叹了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重新站起来....咱也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不是。 再闲聊两句,姜佑回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等他再出来时,便在楼外见到了刚来不久的天速。 天速这女人还是老样子,身材一级棒,年龄不知何许,大概三十多? 也不太确定。 她双唇绛紫,双臂环胸站在湖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湖里的金鲤,赵二虎陪着在一边说话,二人看样子聊的很开心的样子。 ???? 姜佑头顶冒出一连串的问号,还别说,如果这两个奇葩真的成了的话,好处多多呀。 “咳咳~” 姜佑握拳放在下巴上,假装咳嗽两声。 他实在也不想打扰二人的蜜月,但实在是他还有要紧事出门一趟,他想去老叶掌柜那里瞧一瞧,看看昨天让他办的事情成了没有。 湖边二人同时偏身看过来,神色如常,二人只是简单的交流并没有像姜某人想象的那样,有不正当的关系。 “我有话与你说,你跟我过来。” 天速看向姜佑,示意他跟自己过来,二人很快到达湖中央位置的拐角处。 姜佑跟在身后,好奇问道:“什么事情,搞得神神秘秘?” 这女人一来,一般都是内卫司的事,可上一次事关蛮国幼女她也没说避着赵二虎,怎么这一会儿就要..... 天速看着嬉皮笑脸的姜佑,一时间捂额,有些无语。 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没什么好退缩的,她整理面容,严肃道:“给你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要不要?” 姜佑呆呆地摇摇脑袋。 这种好事岂会落到自己头上? 他不信。 天速不管,继续说道:“此次事情重大,任务紧急,司里选择派你出去完成任务,你不接也得接,来之前,司里可是去请示过陛下的,密旨一会儿就到。” 姜佑瞧女人认真的样子,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来。 想了一会后才说:“为什么要选我?我是个新来的呀?” 既然事情重大,任务紧急,那完成任务的人选更应该有点真材实料,是内卫司的“常胜将军”才对。 天速并不想回答姜佑这个问题,她只是过来支会他一声的,其他的不在她的解释范围之内,自有人跟他解释。 “明日,卯时一刻,会有人过来接你,望你早做准备。” 说完,天速扭头就走。 速度之快无人能及,姜佑只觉身边掀起一阵疾风,一眨眼,天速已经没影。 赵二虎看那边天速已经离开,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还不忘瞧着天速离开的地方多看几眼,这才看向自家姑爷。 “别问,问了我也不知道。”姜佑直接开口,他知道赵二虎想说什么。 天速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什么信息都没透露,说了跟没说一样,搞得姜佑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底是什么任务,非得让自己去? 还让陛下亲自下旨,是怕自己不去吗……姜佑皱眉十分郁闷。 …… 此刻,皇宫烟雨阁。 守在阁外的禁军统领陆云起看着黑裙女子离开,一时间竟然不管不顾冲进阁内,一双脚底沾灰靴子重重地踩在结白的绒毯上。 看着皇帝十分心疼。 这可是皇帝最喜欢的一条,不过这个时候也该让她发泄发泄,毕竟要用她的人办事,皇帝方才也已经答应了。 年轻皇帝抬手,没等陆云起质问,便主动开口道:“温司首方才说的有理有据,确实是一条可行之策。” 陆云起涨红脸庞,右手扶着腰后挎着的长刀,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温衡离开的方向,怒道:“我看她就是存有自己的私心,姓姜的是我的人,不是她的。” 皇帝看陆云起生这么大的气,不劝反而继续火上浇油,翘起嘴角笑道:“你的人?你不是巴不得你的小细作犯错然后除之后快吗?” 陆云起抿抿嘴唇,强忍心中怒气,辩驳道:“以前是,现在不是。” “朕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小师妹和温司首都看好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总之,他不能去。”陆云起强调道。 皇帝摇摇脑袋,拒绝道:“朕已经答应温司首了,这次任务就派姜佑过去。” 刚才温衡亲自进宫,在烟雨阁向皇帝汇报她的计划,以及这次完成任务的人选。 皇帝听罢很是满意,若身边都是温衡之辈,何必愁苦帝权旁落! 一根修长的手指敲打在小案上,发生轻微的声响,皇帝让陆云起注意身份。 他虽然是陆云起的同门师兄,能事事护着她,但在一些大是大非上面,他始终要以皇权为重。 一个小小赘婿,去也就去了……若是能完成任务,对哪一方都有好处。 第402章 默契 这一日,晚霞铺满整片天空,把街上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的时候。 宫城方向,有一骑尘土飞扬地出东华门,直奔永川坊而来。 扯住缰绳,乘风的两只前蹄高高跃起,嘶鸣一声。 马背上的陆云起快速地跳下马,一步跨上四五级台阶直奔上将军府! 未至近处,她便远远地瞧见两个人影在山河苑外的宽敞平台上闪动。 一人身形单薄,持漆黑长刀,正没有章法的乱劈乱砍,汗水打湿他的额头,浸湿他的衣襟,他也毫不在意。 与他对战的那人,轻松无比,时而出言指点几句。 …… “姜佑,你跟我过来。” 陆云起手里还握着卷曲的马鞭,走到近前,不带感情地对正在练刀的姜佑说到,然后径直进入山河苑二层小红楼。 姜佑停止和赵二虎的对打,将手里的唐横随意扔给赵二虎,便跟着陆云起进去。 陆云起站在厅里,背对着姜佑,命令他把门关上。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有些冷凝也有些尴尬,姜佑没说什么,只是照做。 他把门带上后,陆云起已经转过身子。 她随手将手中的马鞭扔在桌子上,一步步地上前,神情严肃紧张,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门口处的姜佑。 男子退后一步,靠在门上,心里同时咯噔一声,心想陆云起这是怎么了? 看起来有点像入了魔怔。 等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个大步,陆云起才停下自己的脚步。 二人的身高其实是差不多的,但姜佑稍微猛一点,露出半个额头。 他眼神躲闪,下意识地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试着问道:“将军今儿怎么回来了?” 陆云起抿紧嘴唇,盯着男子的眼睛,回答道:“你说,你若不想去,我便帮你去求,谁也阻拦不得。” 说到这儿,姜佑也明白过来陆云起突然回来所为何事。 他尴尬笑笑,靠在门上心情沉重,同时有点感激。 “你说!”陆云起倔强地又重复一遍。 她知道这次的任务是什么,她同样也知道,如果去了的话很大概率…… 姜佑喉结蠕动,咽下一口唾沫,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好歹也是内卫司的执事,既然司内有任务,那我得……” 陆云起抬手打断,然后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我明白了。” 这一刻,她仿佛吐出心中所有的犹豫和不快,她回身坐到日常坐的位置上。 那个位置正对门口,也是家主之位。 她许久没回来,如今靠在椅子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腿上,目光有些涣散,似是在想事情。 姜佑试着上前,坐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将军是不想让我去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但陆云起既然此刻回来,想必也就是因为自己的事情。 天速来时,说的不清不楚,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什么,身为禁军统领的陆云起可能清楚,毕竟她在宫里当差,或许听到一些风声。 看她这个样子,应该是不太好的事情。 “将军知道是什么事情吗?”姜佑想知道。 陆云起点点头,重新睁开眼睛。 她侧目看着身边的姜佑,明明以前那么讨厌他,但此刻却不想让他身陷险境,活着太不容易了。 她想让他活着。 “我明白了。” 姜佑点点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同时又扭头看看身后漆黑的廊道。 这栋小楼,承载了太多难以割舍的记忆。 姜佑表情淡定,嘴角微微上扬,似是自言自语:“今儿将军大发善心一回,就不要回宫了,一起留下来用顿便饭吧,咱们许久都没一起用膳了,等那两个丫头回来……” “等她们回来,将军还是不要提起这件事情的为好,至少她们现在都活得很有价值,青梧是个做掌柜的料子,不过需要时间学习,你说她怎么就不喜欢笑呢……青葵,傻乎乎的一直是那个样子,她说要学医,带她拜吴大夫为师,她说吴大夫长的太丑,她不喜欢……” “哦对了,差点忘了,还要恭祝将军在宫中任职……” 语速缓慢而又轻松,说的都是一些极其平常的事情。 总之,屋子里的两个人现在很是平淡,平淡到就像是一个屋檐下生活很久的家人。 等男人唠叨完,陆云起轻抬嘴皮,说道:“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是这个样子,我以为你会死在我的手里,但现在不一定……” “其实也说不一定,万一你活着回来了呢。” “陛下已经下旨,稍晚时候就会到。” “你说你好好的,去招惹什么内卫司,还稀里糊涂地当上了执事……不过这让我想起当初你用来骗我的借口,你说你就是细作。” “那现在你真的变成了细作,你会后悔自己以前编的那个蠢到家的理由吗?” 陆云起看向身侧的姜佑,询问道。 男人反而已经将双臂搁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甲敲打光滑的桌面。 他笑着回应道:“情势所迫,一开始只想活下来而已。” “谁又知道你会不会生气,一刀把我给杀了。” 听到这,陆云起笑了一声,无奈地摇摇脑袋。 她微扬光滑下巴,好笑似的说道:“这一路走来,时间虽然不长,但实际上想想,经历了很多事情。” “是啊,很多事情。” 二人对视一眼,颇为默契的笑笑。 …… 晚间,当青葵和青梧回来的时候,看见陆云起都颇为惊喜的样子,毕竟陆云起许久都没有回家,一开始她们还有些不习惯。 桌子上摆着丰盛的晚餐,看样子早就准备好了。 “今天累不累呀,师傅有没有骂你?”姜佑起身,看着青葵柔声问道。 青葵摇摇脑袋,说不累。 青梧留了个心眼,他看出屋内两人神色的不对劲,但没有当着傻丫头的面问,她一直做着一个丫头该做的事情。 等到晚上,她上楼去伺候陆云起,二人谈了许久。 第403章 这一刻春暖花开 一日无梦,闻鸡起舞。 一大早,外边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冷风灌进屋子,让睡梦中的小丫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下意识地伸出手臂,身边空空落落的。 丫头揉揉眼睛,慢慢地睁开,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姑爷……” “姑爷?” 天还未亮,灰蒙蒙的,只能听见外边雨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悦耳动听。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姑爷回来,丫头就披着一件衣裳,走出屋子。 前厅里,小姐已经在用早膳,青葵走到廊道口,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问了一句:“小姐,姑爷呢?” 陆云起停下手中的筷子,僵在空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还是边上伺候的青梧,扭头回应道:“已经走了。” “走了?” …… …… 天不亮,城中出去几架马车。 车轮碾在官道上,在路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 小雨稀稀拉拉的,预示今天天气可不怎么好。 姜佑起了个大早,如今坐在马车中小憩,唐横被他放在身侧,同时还带了几套换洗衣服。 在前头驾车的人他不认识。 不过大概率是内卫司的白丁,是位执事也说不定。 一队马车轻松驶出城,并没有接受兵丁盘问,在路上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在一处亭子停下。 姜佑靠在车厢里补觉,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直到马车再次前进。 直到巳时,马车在官道上慢悠悠地走着,似乎也不着急去江淮,从这里回望,已经看不见京城那座雄伟的城池。 四周都是麦田,农人带着草帽弯腰在田里劳作。 姜佑伸手打个哈欠,伸伸懒腰才睁开眼睛。 “啊——” …… 寂静中,一声男人的尖叫引起农人们直起腰杆子去看。 可马车里密封的严实,他们什么也看不见。 驾车的车夫都是一惊,但还是挥着马鞭继续赶路。 车里坐的都是大人物,想必出不了什么事情。 姜佑惊恐大叫一声,然后使劲地揉揉眼睛,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在做梦。 再看一眼,他又举起自己的巴掌,在车厢里两个女人奇怪的眼神中,狠狠地朝自己脸蛋上来了这么一下。 “啪!” 打完还不过瘾,她们又看见姜佑拧着自己腿上的肉,狠狠地转了一圈。 疼的姜佑五官扭曲在一起,确定不是在做梦。 “温衡,这小子是不是脑子有病?” “啧……大概是吧。” 车厢里,姜佑一左一右,分别坐着两个姑娘。 两个姑娘都是平常装束打扮,也没穿内卫司的衣甲,用来掩盖身份。 不过是普通衣裳穿在她们身上,却难以掩盖她们喷涌而出的气势,很凶!特别凶! 姜佑打了自己一巴掌,掐了大腿根一把,如今疼的他屁股慢慢离开座位,整个身子从座位溜了下去。 只是这位置不知不觉地到了一个姑娘的身边,然后他用城墙一般厚的脸皮往人家腿上来回蹭了蹭,恨不得抱着人家的大腿一亲芳泽。 天速实在看不下去,伸脚踹在姜佑身上,鄙夷道:“行了,再往下溜,就溜到某人裙子底下了。” 温衡见状,轻轻抬手地打了天速一下,有些嗔怪,然后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姜佑身上留下的鞋印。 她伸出芊芊玉手,凝脂一般的肤色,光滑细腻,揉了揉姜佑的头发,低头柔声道:“怎么了,是太高兴了吗?” 温衡的声音带着御姐独有的嗓音,慵懒而带有成熟女性的磁性,李洛阳让人欲罢不能,姜佑矫揉造作地扭扭身子,往温衡身上贴了贴,他硬是挤到温衡身边坐下,将脑袋靠在人家姑娘的肩上:“别叫醒我,就当我还是在梦里。” …… 不消片刻,姜佑试着睁开眼睛,眼神一个劲地往身边的姑娘身上瞅,鼻尖萦绕温衡身上独有的芳香,他觉得自己身处在大草原上,原上有鲜花,有和煦的春风,还够潺潺而过的小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满足地笑笑,很安心。 温衡偏头看看小家伙儿,一时间竟觉得多日不见,小家伙越来越黏人了。 那日清晨在百花院内卫司的深情告白,温衡不是没有触动,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 怕答应了,他就舍不得走,怕不答应,他会伤心……所以选择沉默。 如今小家伙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她无比的开心。 天速有时候会问:“温衡,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的。姓姜的小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答:“反正就是觉得小家伙和别的男人都不一样,和他在一起很容易就开心起来,心里痒痒的。” 温衡不是一个传统的女人,相反她很大胆,比如她现在慢慢地牵起小家伙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语速慢慢道:“路上还要走很久,你要一直这样嘛?” 姜佑听罢,矫揉造作地再蹭一蹭,点点头:“嗯~” “呕~” 天速忍不住拍拍胸脯,直呼打扰了。 然后她掀开帘子,自个跳下去。 她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撒狗粮的感觉。 没想到有朝一日,温衡竟然会在一个男人面前露出这样的姿态。 还有那个死姜佑,一个大男人,如今恶心的让人…… 天速出去后,姜佑立马抱住温衡的一条胳膊,将脑袋埋在她的雪白的脖颈间,轻声说道:“老大,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当初在花魁楼,他并没有得到温衡的回应。 后来他回去一想还有些担心,怕自己是自作多情,人家堂堂司首,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 不过如今去往江淮的路上,温衡同行,他就知道了一切。 她心里是有自己的,只是她心中还有顾虑。 温衡安心的闭上眼睛,背靠在摇晃的车厢里,覃书舒握着姜佑的手掌,回应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那……” “是喜欢的。”温衡没给姜佑继续说话的机会,抢话道。 “嗯。” “嗯?” “海誓山盟我也不会说,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对别人说:嘿,你看,这是我媳妇儿,漂亮吧!” 温衡笑笑,姜佑也笑笑。 这一刻,春暖花开。 第404章 吴火火 相互依偎一会,二人面对面而坐。 毕竟这是在外,在赶路的途中,若是无意间被人瞧见,再被多嘴的人说道两句,难免会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温衡穿了一件普通的襦裙,是粉红色的。 这与她成熟的样子可是不搭,不过却平添几分俏皮,别有一番风味。 细细看着她那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姜佑露出痴汉相,傻嘿嘿地笑着。 时间一久,温衡见他毫不收敛自己的目光,便抬手往他肩膀上打了几下,让他正常点并且说道:“此行路途甚远,在别人面前,你还是要称呼我司首,明白吗?” 姜佑点点头,这个是当然的。 “还有,此次随行的人员皆是我与天速的心腹,你完全可以信任他们,若有突发情况……” 见温衡还要继续说下去,姜佑却抬手打断她,回应道:“嗯,我听老大的安排,只是我很好奇,此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能透露一些吗?也好让我早做准备。” 姜佑不习惯打无准备之仗,同理他现在都不知道去江淮做什么,只知道和此次赈灾有关。 毕竟这个时间点去江淮,时间过于碰巧,要知道前不久朝廷赈灾的队伍才出发,如今大通河上可都是运粮的船。 事关这个问题,温衡反而口吃起来。 她眨眨眼睛,顿了半晌才说:“最终目的,动摇范家在江南的根基!” 姜佑皱眉,不解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同时他又吐槽刚才不久跳下马车的天速,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不过是找人麻烦罢了。” 他把动摇范氏在江南的根基理解成找人麻烦,这个很形象也很贴切。 不过这个麻烦找的可能有点大,造成的后果对范氏也很严重。 同时他又说:“昨天天速过来,表现的那个紧张样子,我还以为要我去完成不可能的事情呢,比如亲自带兵打仗或者杀人之类的。” 说罢,姜佑笑笑。 温衡看他这个样子,一时间竟忧愁起来,嘴巴张了几次都没有敢说出口。 那个计划现在想想,太过于……总之,像姜佑这样的人若是洞悉全盘计划,是绝不可能允许计划实施下去。 也好,就让他当成棋子,少知实情的为妙。 想明白这些,温衡又笑笑。 她伸出手放在姜佑的脸上,摩挲两下,看着他的眼睛极其温柔地说道:“不是叫你打仗也不是去杀人,到了地方,你只需要按计划行事,不要多问,也不要心生怜悯。” 姜佑伸手抓住温衡的手,入手怀玉,软软的凉凉的。 他听罢点点头,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反问一句:“不要心生怜悯?” 温衡马上收回自己的手,眼神躲闪,看向一边,打岔道:“没什么,路还长,你再休息会儿吧。” 但姜佑已经捕捉到温衡脸上的微表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咽下一口气,眨了一下眼睛,顺势躺下去,将脑袋枕在温衡紧绷圆润的大腿上:“嗯,好。” 她不想说,自己何必要问呢? 姜佑慢慢闭上眼睛,鼻间都是温衡身上的幽香。 他好想就一直这么躺着,躺着…… …… 此行去往江淮的车队,前后一共有五辆马车,随行的人员大概有二十多个。 皆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是温衡和天速从小秘密培养,身手也都是一等一的,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天速刚才因为忍受不了两人的腻歪,选择中途跳下马车。 不过她很快借助自身速度快的优势,跳到头一辆的马车顶盖上。 先是盘坐在车顶看风景,吹了一会儿凉风后,干脆又枕着自己的双臂躺下,闭上眼睛晒着暖暖的太阳。 “速姐,要不要吃点水果?” 不知何时,从车里爬上一个年轻小伙子,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生的周正。 他叫吴焚,是个孤儿,从小励志要做将军的,如今是这个小队的队长。 他手里拿着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慢慢地爬上车顶盖,放在天速身边,很小心翼翼的样子。 天速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语气冷漠道:“一号,不要试图套近乎。” 年轻小伙子憨厚的伸手摸摸后脑勺,干脆在天速身边盘腿坐下,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前方的路况。 这二十几号“亲卫”日常没有名字,只用代号相称。 不过吴焚不一样,他觉得亲卫也应该有人情味,他想叫虐自己千百遍的校尉一声“姐”。 曾几何时,他家里也有这么一位姐姐,可惜被饿死了。 “姐,新来那人是谁啊?” 他指的是姜佑,如今司首和他坐在同一辆马车里。 天速依旧没睁开眼睛,只是伸手拍了吴焚的脑袋一下,再次强调:“说了,不要试图套近乎。” “哦,知道了,校尉大人。” 天速这才回答道:“那人是司里的一位执事。” “姐,不是说这次任务不让司里知道吗?” 吴焚不改口,依旧我行我素。 大不了就是和大名鼎鼎的天罡校尉打一场,这对他在武道上的修为极有好处。 此次前往江淮,确实没惊动内卫司,因为司里有内鬼。 天速气不打一处来,干脆坐起来骂道:“你小子问这么多干嘛!” “还有,叫你手下的人,把眼睛和嘴巴都闭紧一点,这一路上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听到什么或者没听到什么,若是有人敢往外透露一个字……” “属下明白!”吴焚单膝下跪,拱手道。 这一刻他回到了亲卫一号的角色当中,这也是天速放心他的一点。 见他如此,天速沉沉地吐了一口气。 她回头望了那辆马车一眼,只希望二人路上都收敛点。 她看向吴焚,叫他起来,再次吩咐道:“派几个人先行前往江淮探路。” 吴焚已经盘腿坐下,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点头应了应。 “还有,若是姜执事问起你们什么,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吴焚又点点头,回答道:“属下守口如瓶,不动如山。” 第405章 你是哑巴吗 酉时二刻,下午五点半。 一行车队整整齐齐地停在官道上,等车里的人全部下车后,“亲卫一号”吴焚亲自指挥车夫,将马车停在官道边上的一处宽敞空地上。 这里是一片稀疏树林,紧挨着官道,边上有不知名的小河流经,正适合歇脚。 “今晚在此地休整,明日再行出发。” 天速作为大姐大,一挥手发号施令。 …… 河边站着嘘嘘的几个男人,很明显分为两派。 一袭白衣的姜佑和四五个身穿黑衣的亲卫,他们中间隔了有三四米远。 几人皆是灵魂一抖,然后搂上裤子。 听见天速发号施令,他们都是扭头看了看,姜佑听闻则是皱皱眉,又抬头看看天色。 这……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晚霞都还没有出来,就在此地歇息了? 抱着心中疑问,姜佑看向那几个年轻小伙子,伸手友好的右手,可那些亲卫已经被吴焚提醒过,不能和这位爷接触太近,瞧他过来,纷纷退后几步。 姜佑以为他们是嫌自己刚刚解决完生理问题,手上不太干净,就又往自己的衣裳上擦了擦,继续往前伸手,准备进行友好交流。 哪知他往前一步,几个亲卫就退后一步。 两伙人始终保持三四米的距离,姜佑最后干脆停下,有些不满道:“我说,咱们有必要搞派别对立吗?我也是内卫司的,和你家天速校尉可是老朋友。” 几位亲卫面面相觑,没一个人上来说话。 还是远处吴焚见情况不妙,赶忙小跑过来,一挥手遣走几位亲卫,亲自和姜佑搭话。 姜佑上下打量吴焚,摸摸鼻子后问道:“你是他们的头?” 吴焚拱手恭敬,却并没有开口发出任何声音。 “今晚就在此地歇息,不走了?”姜佑又问道。 如今天色尚早,若不出意外,此刻出发还能在赶一个时辰的路,也能早点到江淮不是。 吴焚又拱拱手,这是天速校尉的命令,他也只是服从。 “你是哑巴吗?”姜佑突然问道。 吴焚汗颜,抿抿嘴唇后开口答道:“不是。” 姜佑听罢,撅撅嘴巴。 捏着自己的下巴在吴焚身边转起圈圈,来回打量这位年龄二十不到的年轻人。 其实二人年纪差不多,不过吴焚表现出的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估计是身份使然。 吴焚被人这么看着,有些浑身不自在,可又不知道说什么为好,只能这么干站着。 过了一会儿,姜佑再次开口问道:“你可晓得此次出行的任务?” 涉及到这个问题,温衡闭口不谈,但姜佑却总是想知道点事情,好早做准备,于是问吴焚。 吴焚摊袖拱手,微微弯下腰:“属下并不知。” 他已经被天速提醒过,不能和这位说太多,自然也不可能将任务说给他听,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任务到底是什么。 姜佑紧盯吴焚的双眼,瞧他没有一丝丝的迟疑和躲闪,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没再继续追问。 不久,二人重新回到营地。 因为温衡方才在路上提醒过他,在外人面前不能和她走的太近,于是姜佑便和十几个亲卫坐在一起。 如今他手里被递过来一颗苹果和一张粗饼,说是晚饭。 啃着粗饼就着水囊里的凉水,姜佑无所事事地观察身边十几个亲卫。 无一例外,他们都很年轻,身材精瘦,看着都很机灵的样子,特别是身边这个领头的。 “你叫什么名字。”姜佑用胳膊肘撞了撞吴焚,问道。 “姓吴,单字一个焚。” 姜佑点点头,啃了一口饼又问:“你是白丁?” 刚才在河边,吴焚称自己为“属下”,想必他本身的级别并不高。 亦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他瞧自己和温衡同乘一辆马车,自动把自己归为校尉之类的角色。 吴焚摇摇脑袋,他并不是白丁。 从严格意义上讲,他们这一伙大约二十几个亲卫不属于内卫司,只属于温衡名下,只有代号,没有名字。 “执事?” 吴焚还是摇摇脑袋。 姜佑听罢,往后一咧身子,有些不相信:“你不会是校尉吧?话说你这么年轻,能当上校尉……” “也不是。” “咦?那你是啥?”姜佑开始产生怀疑。 吴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看向远处一块大石头上坐着的两个粗裙女子寻求帮助,他只觉身边这位执事好生聒噪。 见吴焚不回答,姜佑就自个说道:“我叫姜佑,是长安县黄字堂的执事,有空来找我,我带你去……” 哪知吴焚已经起身离开,走到天速身边,在她耳边小声低语几句,然后二人一同向姜佑走来。 天速叉腰,有些不满的看着地上坐着的姜佑,说道:“姜执事,路上不要多说话。” “为什么?” “因为……”天速的话堵在嘴边,一时间却说不出来。 确实,她找不到一个很好的理由回答他。 人家说说话怎么了,还能把人家的嘴给缝上不成。 “天速校尉,你是不是在这帮兄弟面前说我坏话了,他们都不愿意搭理我,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大家都是自己人,一定要互相帮助……”姜佑是个嘴碎,他把一张粗饼咽下肚子后,拿起水囊灌了一大口然后把水囊塞进天速的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背着手走上官道,抬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有意无意间还要往远处瞅瞅,瞧瞧官道上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天速抱着水囊,皱眉对身边的吴焚说道:“这人嘴碎,还是个话痨,你们千万别上他的当,不管他问你们什么,你们就说不知道。” “属下明白!”吴焚对姜佑的初印象也是如此。 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内卫司的执事,嘴怎么那么碎! “速姐,我有一个问题,就是咱们何必这么早就安营扎寨在此地歇息?” 这个问题可不是他一个人想问,或许在场的人,除开温司首外,所有人都好奇。 哪知天速只是毫不留情地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无情道:“不要再套近乎。” 第406章 世间男人不值得留恋。 姜佑一袭白衣,一个人站在官道边上,脚下踢着一颗小石子,时不时铲起一阵尘土。 回望来时的路,他倍感忧愁。 明明一路上美人在伴,可他总是不经意间想起家里那几个女人,一口一个“姑爷”叫的亲热的软萌丫头,慢慢改变的精明掌柜,还有就是那个专门从宫中赶来为自己送行的将军。 若是可能,只要自己说一句不想去,陆云起定会替自己去求的,可是最终自己也没开口。 曾几何时,那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怕事躲事的人,如今变得不再像自己。 这次去江淮,或许就是一次机会,建功立业的机会, 一个真正的机会。 让自己摆脱赘婿身份,让自己能真正站在喜欢姑娘的面前,大声地说一句我可以保护你。 不多时,太阳西斜。 红色的霞光将官道上的人影拉的老长,姜佑漫步,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了一眼。 温衡已经走到他身边,和他并排站立。 二人一起沐浴在霞光里,嘴角带笑。 “瞧你情绪不太好,是想她们了吗?” 温衡还不能完全了解面前这个男人,她也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好感,她知道,以后会不可避免地和他身边的其他女人打交道。 姜佑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她,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我从来不骗你的,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确实在想她们。” 温衡歪歪脑袋,像个天真的少女一样:“我还以为你会撒个小谎,毕竟在我面前说你在想其他姑娘,换作一般人,都会生气吧。” “你是一般人吗?”姜佑反问道。 温衡轻笑一声,把双手背在身后,背过身子,一步步地往后退着走,但眼睛却没从姜佑身上离开过,她回答道:“你是不是摸准了我不会生气或者说吃醋,才这样说的。” 姜佑摇摇头,自信道:“我说过不会骗你的。” 温衡挑挑眉,有些意外地答道:“我又怎么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的呢?” 姜佑下一刻停下脚步,温衡见状也停下,不知道小不点什么意思。 夕阳下,二人面对面而站,彼此对视。 白衣男子某一刻突然上前,把惊诧的姑娘搂在怀里。 他伏在姑娘耳边轻声道:“老大不信也没办法,反正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你干嘛,还有人呢。” 温衡少有的露出娇羞神态,脸蛋微红。 忙伸手推开男子,这要是让旁人看见了,免不了议论,她还做不做人了...... 哪知道姜佑抱得愈发紧,恨不得把怀里的姑娘揉进自己的骨头里,他在她耳边柔声道:“老大,你可是我的人,这辈子你都跑不掉。” ....... “咳咳咳....” 远处稀疏树林中,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把十几个年轻小伙子的思绪重新拉回来,天速怕远处二人再发展下去,会出现不该出现的画面。 “速姐,司首和......” 不等吴焚把话说完,天速背手十分正经地解释道:“司首和姜执事这是在练功,你们可不要想歪了。” 练功? 众人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练什么功.....双修吗? 这时候大家伙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何此次任务会由一个小小的执事配合他们完成。 好家伙,原来如此。 原来温司首这是借着外出,体验一下人间的酸臭味道。 天速的眼睛还一个劲地瞅着,远处官道上互相搂在一起的佳人,一时间竟也开始佩服起小不点的勇气来。 ...... ...... 太阳西斜。 霞光照在永川坊的一处大宅院门前。 个子小小的姑娘坐在高高的门槛上。 她的眼睛一直望着远处街道的拐角处,她多么希望下一刻那里就会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在他身边,门房老黄依旧老样子,门牙掉了一颗,正猥琐地笑着。 青葵把手里的糖葫芦往后藏了藏,远离老黄。 老黄看着小姑娘,率先开口道:“青葵姑娘,姑爷不会回来了,一大早我瞧见姑爷被人用马车接走了。” “不可能。” 青葵摇摇脑袋,脑后的双马尾跟着摇了摇。 姑爷要走,也会跟她说一声的,怎么可能会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呢。 可不久后,她脸上坚定的神情慢慢沉寂下去。 她的目光转向老黄,问道:“老黄,姑爷走的时候,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老黄摇摇脑袋,他并不知道姑爷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记得早上天不亮,外边还在下着小雨。 姑爷就肩背包裹,拿着一把漆黑长刀,在门前乘坐一辆马车,没入雨幕当中。 上马车的时候,姑爷回头望了望门额,什么话也没留下。 青葵眨着自己杏眼,微黄的小眉毛渐渐落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可怜极了。 她把手里一串糖葫芦的最后一颗山楂果子咬进嘴里,使劲嚼了嚼。 “呸呸呸……” 下一刻,她又吐了出来。 山楂是坏的,里面的芯已经黑了。 青葵的双腿并拢,用手背擦擦嘴角,看着地上坏掉的山楂,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连最喜欢吃的糖葫芦也…… 她把脑袋埋在膝盖间,身子随着呜咽声一颤一颤。 落幕余晖下,一老一小…… 不多时,在书铺忙碌一日的青梧乘坐马车回府。 下车的时候,她瞧见门槛坐着一个天青色哭泣的姑娘,原本平静的模样也变得沉寂下去。 她怀里抱着厚厚的账本,一步步地走上台阶。 她在青葵身边坐下,看着远处的围墙,声音淡淡道:“有什么好哭的,人走了就会再回来。” 青葵停止哭泣,懵懂地抬起脸蛋,如今泪水爬满她整张俏脸,变成一只小花猫。 她擦擦眼中的泪水,吸着鼻子问道:“那姑爷什么时候回来?” 青梧眨眨眼睛,将账本放在自己的腿上,托起腮摇摇脑袋:“不知道,有可能回不来了。” “哇——呜呜呜……” 丫头一下子就嚎啕大哭起来,伤心极了。 老黄坐在一边,直摸后脑勺。 心想青梧姑娘可真不会劝人,怎么还没说两句话,就把青葵搞的这么伤心。 青梧坐在门槛上,听着耳边聒噪的哭泣声,一时间竟也不去劝阻,她看了一会儿霞光,起身回府。 世间男人不值得留恋。 第407章 修罗场初现 夜晚篝火升起的时候,是最后一抹余晖落下的时刻。 稀疏树林中,升起两团篝火,姜佑和温衡还有天速围在一起,聊着闲话,其他亲卫则是聚集在一起,眼里只有明亮的火苗,话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言语。 除此之外,他们还要选择性地把耳朵捂起来,万一听见什么不该听的话,那可不是跟天罡校尉打一场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火苗来回闪动,发出光亮和热量,在天速面前,姜佑也不敢多放肆,只好和温衡的距离隔远一点。 他率先开口道:“长夜漫漫,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大眼瞪小眼,干坐着。” “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天速不满地回应道,下午她可是好一顿解释,这才勉强让亲卫们接受二人抱在一起是在练功。 她可不想姜佑再搞出什么幺蛾子。 “不如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姜佑提议道。 “啥?” 温衡听罢,却是一笑,她趴在身边天速的耳边,小声解释一通。 天速听的眉头一皱,连忙摆手:“我不来,要玩你们玩,不对,不能玩。” 哪知姜佑已经站起来,向那十几个亲卫走过去,随便挑选四五个人。 亲卫们原本不想搭理,但姜佑竟说是司首的命令,他们不得已过来。 其中就有亲卫一号吴焚。 几人围着坐下,姜佑在那里制作红黑签,用来选出最幸运的倒霉蛋。 温衡则是亲自解释游戏规则,反正坐着也是无聊,不如玩一场游戏,大家又都是自己人,不必见外。 温衡是个待下属极好的人,千万别被她的外表和世间传言所迷惑。 当红黑签全部制作完成,姜佑自动充当游戏主持人的角色。 他站起来,给每一个人都发了一支签字。 材料限制,不过是几根小木棍,棍头黑者则要接受处罚。 …… “哟,这不是天速校尉吗,您老的运气着实好呀,第一个就中彩!” 姜佑无意间转到天速身边,不小心看见她用手捂住的黑签,打趣道。 天速回头瞪了姜佑一眼,她觉得这厮就是故意的。 签子也是他随意发放,他肯定是想看自己出丑,所以故意把黑签发给自己。 “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姜佑不管不顾,愿赌服输,谅她一个校尉也不会失言,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诚心的吧?” “哪有,本人向来公平公正,童叟无欺。”姜佑摊手无奈道。 “好啦,愿赌服输,你就选一个吧。”温衡抬手拉住天速的袖子,微微笑道。 天速这才罢休,只是心里越发气愤,她咬牙道:“我选大冒险!” “切,没劲。” 姜佑翻了一个白眼,选大冒险的女人一般来说,心里藏着的,不为人知的事情比较多。 被人嫌弃,天速举起拳头威胁,姜佑赶忙往后躲了躲。 他来到吴焚身后,拍拍他的肩,说道:“兄弟,给你一个机会,你报仇的机会来了,你可以要求她这样……” 姜佑在吴焚耳边,为他提供几个可行性建议,可吴焚听罢,一脸的错愕。 这…… 我只有一个脑袋呀! “别怕,游戏而已,想必天速校尉不会怪罪的。”姜佑给天速筑上高台。 吴焚摸摸后脑勺,最后还是说道:“还是请校尉大人,展示一下自己的绝技,凌波迷影吧!” 他并没有按照姜佑提议地去说,相反他提了一个比较正常的要求。 天速的成名绝技:凌波迷影! 下一刻,众人只觉身边刮起一阵疾风,武功底子较弱的姜佑站都站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搞什么……” “鬼”字还未说出口,天速的身影下一刻又出现在姜佑身边,篝火呼啦啦地往一边斜,喷出来不少火星。 只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她手里此刻多了一捧清水,然后不留情面地泼在姜佑的脸上。 从这里距离河岸,大概有三十多米距离。 不到两息,天速折返河岸,从河里鞠了一捧水回来。 也就是两息她跑了将近六十米距离,堪称飞人! 被人无端泼了一脸水,姜佑抬起袖子擦了擦,但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 “你这水哪来的?” “河里呀!”天速指着远处的小河,无辜道。 姜佑瞳孔瞬间放大,鼻翼使劲吸了吸,没闻见奇怪的味道才放心。 可吴焚几人都是奇怪的看着姜佑,他们以为姜佑被泼了一脸的尿水。 “你们听我解释,没味道的,河水是流动的……” ……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自己是清白的,姜佑才坐下,不得不说天速的速度是真的快。 他伸手拍拍天速的腿,好奇道:“这是人腿吗?” 天速踹了他一脚:“滚蛋!” 天罡三十六校尉之一的天速引以为傲的就是速度和一手投掷之术。 这“凌波迷影”她可是大成者,普天之下,没有人的速度能快过她。 下一轮抽签很快开始,为了保证公平,大家没让姜佑继续分发,而是由上一局中招的天速发。 姜佑坐着,扭头道:“天速校尉,您不会出老千吧?” “你当我是你!” “那就好。” 轮到姜佑抽签,当他看见自己的签子不是黑签的时候,他放下心,可下一刻,他觉得身边的人用胳膊肘捅了自己一下。 温衡正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姜佑,把手里的黑签给他看了看。 姜佑一拍脑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二人的签子调换。 他又怎么能忍心温老大当场表演节目或者说出心里话呢。 还好,换签子过程中没有人发现。 没等签子抽完,姜佑就主动站出来,高举那一根从霉笔温衡手里换回来的幸运签,喊道:“在我这。” 天速笑嘻嘻地走过来,手臂搭上他的肩膀,落井下石道:“哎,那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叫风水轮流转……哈哈哈。” “我选真心话!” “也成!选什么都成!”天速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说说你睡过哪个姑娘吧,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那日发生了什么,都要详细。” 姜佑错愕地看向天速:你个老女人要我去死吗……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修罗场的含义。 …… …… ps:昨晚,我正在艰难地码字时,有位真爱粉偷偷加我好友,我手贱同意……咳咳,转入正题。 这位书友是泉州人,泉州疫情爆发,他想说……泉州加油。 我想说:泉州加油,中国加油! 正好我跟你们唠唠嗑吧。 我大二武汉疫情爆发,寒假回家,一通知,在家里上了半年的网课。 我说咱也没经历过啥疫情,连非典记忆都很模糊,不知道啥叫害怕。 直到出门口罩必备,家里屯了几箱口罩。 我发现生活真的变了。 这几年真是一言难尽,多灾多难的几年。 现在我大学都毕业了,疫情还时不时的冒出。 该死的疫情,快好起来吧! 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踏青,等下初雪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看雪。 这样多好,而不是关在家里,门都出不了,还要被人捅嗓子眼。 最后speak:加油加油。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我有话要说,泉州加油,中国加油。 第408章 不知道起什么章节名字 是姜佑主动选择的真心话,挨千刀的天速也满足他的要求。 只不过提出的问题有亿......点点的难以启齿。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天速果真理解到了这个游戏的精髓所在,这游戏简直就是为了她量身打造。 让人难堪,让人难以启齿,让人社死。 天速说完,围着篝火的一群人,个个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眼睛齐刷刷地落在姜佑身上,那认真程度不亚于亲眼看见一场活春宫。 别人如此认真也就罢了,更气人的是连温衡也眨巴眨巴眼睛,竖起耳朵好奇地听着。 我可是你未来的男人啊,你就这么好奇你男人的感情史......姜佑站在原地无能狂怒。 许久不见姜佑说话,天速给了他一脚,催促道:“快点儿,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似的。” 被人说成娘们,以前姜佑是不会反抗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白了多事的女人一眼,诚实道:“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那不叫睡,而叫人与人之间正常的身体交流。” 说到这,姜佑观察温衡的表情。 见她还是老样子,一副魅惑众生的妖精脸微微的笑着,眼睛慢慢地眨着,皮肤细腻而有光泽。 她是个正常女人吗.......姜佑心里产生疑惑,自己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清清嗓子,姜佑继续说道:“她叫青葵,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见的姑娘。” “等等,你第一眼看见的不应该是你娘吗?”天速打断他。 姜佑沉了一口气,责怪她多嘴,继续说道:“当我看见她的时候,心里就在说,这姑娘生的好漂亮呀,眼睛大大的,脸蛋圆圆的,还有些婴儿肥......” 余光继续落在温衡的脸上,她还是没什么反应。 安静地坐在那里,单手托腮,额头泛着点点光泽,很认真的样子。 “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就在山河苑,一间很小的屋子里,但是那张小床却很温暖........” 姜佑的语速很缓慢,语气很温柔,他至死都忘不掉那天晚上,毕竟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青葵。 ....... 夜已深,月亮躲在成片的乌云后面。 虽是春日,但晚风习习,温度依旧有点寒冷。 丫头脱去身上的衣服,小小的一团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小小的屋子里还是像往常一样,一切都没有变。 伸手摸摸,空落落的。 豆大的泪珠就止不住地往下流,无声且无息。 鼻头越来越酸,她又忍不住紧紧被角,眼神空洞。 屋内烛火闪烁,却再也照不亮她的笑脸。 直到真正失去,才知道这滋味有多难熬。 咯吱—— 老旧木门被推开。 青葵下意识地探头去看,笑脸也重新绽放, 就知道,就知道.....姑爷不会丢下自己的,这不是回来了吗。 可看清那人的脸,青葵的眉毛又渐渐降下去,脸上忧愁又添几分。 她艰难地张口:“你怎么来了?” 来人没有回话,只是重新将门关好。 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两个丫头躺在同一张床上,竟显得有些拥挤,青梧看向里侧刚哭过的丫头,道:“你刚才哭了?” 青葵倔强地擦擦眼角的泪水,背对青梧:“没有。” 青梧反而笑笑,往里挤挤。 手儿搭在丫头的腰上,好笑道:“自个男人走了,心里是不是空落落的。” 青葵打掉青梧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紧贴墙壁,不满道:“你走开,你好讨厌,我不要跟你睡。” 哪知青梧不依不饶,更甚至搂住青葵的腰。 整个身子贴在她的背上:“小时候,你可是最喜欢跟我一起睡的。” “唔~” 青葵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扭扭身子无可奈何。 …… 姜佑说完了,并没有讲述的很详细,毕竟温衡在旁。 虽然这个风月女子现在看起来对这等事情不在乎,但谁又知道她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的。 少说话为妙,点到即止。 其实本可以撒个谎糊弄过去,但姜佑不想骗她,如实说了。 众人听罢,表情不一。 几个年轻的亲卫更多的是羡慕。 他们从小被培养,除开学习杀人的技巧就没别的,甚至连女人都没见过几个。 可他们正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又怎会不向往。 他们看姜佑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羡慕。 听的出来,那姑娘很喜欢这位执事,可谓是郎情妾意。 天速则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不嫌事大。 最好是姜佑和温衡在路上闹点别扭,她好趁虚而入,重新占据温衡心中第一的位置。 臭男人什么的,最不靠谱! 不过当她目光落在温衡脸上时,她轻“咦”了一声。 这姑娘……怎么看着还一副羡慕的样子? 按理说,自己的男人跟别的姑娘睡了,她心里应该感到别扭,扎了一根刺一样难受才对! 她这个样子什么意思? …… “好了好了,下一场,下一场。” 姜佑急切地想把自己从全场聚焦点中摘出去,立马招呼众人开始下一场。 期间他也没敢多看温衡,他怕自己已经堕入深渊。 姜佑重新发签子的时候,天速悄**地靠近温衡。 用胳膊肘轻轻地碰碰她,轻声说道:“也别忍着了,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爆发吧,我的司首大人!” 温衡眨了一下眼睛,一只手搭在天速的肩膀上,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这位好姐妹,一对红唇故意贴在她的耳边,很怕接下来的话被人听见似的,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我家小不点了呢,至少他不会骗我。” “???” 天速脑门发麻,僵硬地扭过脖子,皱眉看着身边的女人。 “难道不是吗?” 温衡又说:“咱们见过多少男人,哪一个不是垂涎你我的身子。可有一个像他这样,明知说出来会惹人生气,两人心存芥蒂,可他还是如实禀告的吗?除了他还有吗?” 天速咽了一口唾沫,手掌抚抚自己胸脯难以下咽的气,回应道:“温衡,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第409章 路上见闻 午夜子时,这场游戏才恋恋不舍地结束。 不知道为什么,温衡许久都不叫停。 按理说明早还要赶路,熬夜总是不好,得养好精神才对。 官道上,寥无人烟。 只有树林里两团篝火闪耀,亲卫们都是席地而睡,不过有几个人轮岗警戒。 温衡起身,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姜佑的肩膀,让他跟自己过来。 二人远离车队,漫步在官道上。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还有滚滚的青绿麦浪翻涌声。 夜晚有些凉,姜佑忍不住搓了搓手掌。 他就跟在温衡身边,借着微弱并不怎么明亮的月色。 他瞧见温衡的那一张脸,平静淡然。 许是夜深,她也有疲累。 下一刻,她高举自己的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偏身将高举过头顶的两条胳膊搭在姜佑的脖子上。 她微微踮起脚尖,用胳膊环住姜佑的脖子。 口吐兰香,柔声道:“小不点,今晚月色真美,不吟诗一首吗?” 姜佑身子一时间僵硬,汗颜无比。 他知道身上的挂件姑娘在没话找话。 今晚月亮大部分时间都藏在乌云后边,天气凉嗖嗖的,哪里美了? 倒是风吹麦浪的声音谱成壮阔翻涌的曲子,若是静下心去听,别有一番风味。 夜晚苍茫,特别是在官道上。 远处车队的篝火光亮隐隐约约,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很久。 姜佑的身子僵硬,他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温衡娇嫩的鼻息一下一下地喷在他的脖子上,让他一时间有些迷乱。 “我,我……” 见他说不出话,身穿襦裙的姑娘轻笑一声。 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我本是风尘女子,未曾奢求过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待我如此坦白,你说过不骗我,果真就不骗我。” “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 “不是说说,我不骗你,一辈子都不骗。” 姜佑的手掌轻轻地落在温衡的腰上,二人的距离从未有过如此的接近。 他几乎都能听见温衡心脏“咚,咚,咚”地跳跃声,他的心跳也快极了。 如果说青葵的感觉是日久生情,那温衡便是初见误人! “我想听你作诗,就像那日在花魁楼一样。”温衡笑笑。 那日花魁楼,姜佑醉酒诗百首,一鸣惊人。 如今内城各大才子圈已经传遍。 当是诗仙转世,特别是那一首劝酒,无出其右! “我不会作诗,那都是抄的。”姜佑诚实道。 “抄的?” “额,也不算抄的,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 温衡掩嘴笑笑,抬头看着姜佑俊俏的脸庞。 她伸出手指放在姜佑的下唇上,轻轻地摩挲,道:“那你给也我抄一首吧,我想听。” 姜佑抿抿嘴唇,轻声说道:“诗自然是有的,让我想想。” “嗯。”温衡贴在姜佑的胸膛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的身心无比的安定。 许是年少时手上沾的血太多,每晚都有仇人入梦,搅她清梦。 这一刻,身边有人。 一闭眼,脑海中闪现的画面不再是鲜血尽流,恐怖目呲。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姜佑抱着温衡的腰,嘴巴伏在她的耳边,轻声细语道。 温衡睁开眼睛一笑,那一刻,天地失色。 …… 一个月后。 天气晴朗,风景独好。 官道上的车队慢悠悠地走着,一点都不着急。 前几日姜佑还会嘀咕两句,这几日他想都懒的想了。 走的慢也好,还能一路上赏花赏景,赏风月。 姜佑没坐在车厢里,而是学天速日常干的事情,爬到车顶上,枕着自己的双臂晒着暖洋洋的日光。 这感觉别提多爽了。 “诗仙有大作,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最前面一辆的马车车顶上,天速那女人倒坐,看着姜佑叫嚣道。 “速姐,诗仙是谁呀?” 很快,亲卫一号吴焚提问。 “你不要再套近乎——”天速扯着嗓子叫道,整个人看起来烦躁极了。 一路上,这小伙子为什么就改不过来呢。 车队越往南走,路上的流民就越多。 此地距离京城不足三百里,想来,江淮两地的灾情比想象地更加严重。 车顶盖上,姜佑托起下巴,听着天速和吴焚继续拌嘴。 他发现天速有点刀子嘴豆腐心,这一个月来总是叫嚣着要惩戒,可都没舍得下手。 多的便是让吴焚晚上守夜,不许睡觉,小伙子都有黑眼圈了。 “温司首,你要不要也上来吹吹风?” 姜佑趴在车顶盖上,掀起车帘,看向车厢里凝眉思索的温衡。 她手边放着几封密信,是不久前先行探路的亲卫送回来的。 瞧见姜佑只露出半个脑袋,温衡立马一扫脸上阴霾,笑了笑:“不用了。” “哦。”姜佑极有眼力见,重新放下车帘。 车队没走多久,便停下歇息。 官道上,时不时有官府的人马飞驰而过,流民三三两两地搀扶,互相坚持。 情况越来越危急。 姜佑站在官道边上,手里拿着一张饼啃着,吴焚就站在他身边。 手时刻地搭在腰后的刀上,注视来往行人。 “姜执事,要不我们回去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吴焚有些担忧地劝道。 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发现姜佑这人极好相处,也大方,就是有一点,爱吹牛。 还说等这次任务结束,大家一起回去时,要请他们二十几号人,到京城最大的酒楼吃酒,到最大的汤池子泡澡,到最大的青楼听曲。 “嗯。” 姜佑点点头,远离官道。 毕竟官道上的人五花八门,保不齐就有什么歹徒。 回到营地,姜佑站在温衡身后。 听她和天速说话,布置一系列任务。 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等她们说完,姜佑才开口,道:“路上流民越来越多,想来这次朝廷的赈灾并不起什么作用。” 温衡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道:“从前方传来的消息看,受灾的不止江淮两道,还包括黔州,荆南,鄂岳,整个长江中下游是受灾区域。” 第410章 俺要去,谁也别拦着 说到这,大家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落寞起来。 大端太平许久,虽有边地小国不断挑衅,但那都无伤大雅。 如今大端南方各州道普遍受灾,大灾之后就是大疫。 如果控制的不好,瘟疫四起,流民遍地。 到那时,大端可真的就要到最危急的时刻。 “其实也不必过于悲观,毕竟国丈大人半个月前已经达到江淮,赈灾已经开始。” 天速盘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抬起手臂摩挲自己的手指认真说道。 国丈范文谦! 姜佑对他的印象还处在是陆云起的杀父仇人上面。 毕竟他儿子范志阳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私底下,姜佑对他也有些了解。 有人说这人胆小怕事,也有人说这人两面三刀。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但总之一点,这人不是一个好人。 这般的人去赈灾? 不去添乱就是好的了。 姜佑抬手捶捶自己的肩膀,自言自语道:“此次任务是动摇范氏在江南的根基,说来也容易。” 天速不经意间看了温衡一眼,温衡只摇摇脑袋。 姜佑继续说:“借赈灾不力最好,只要我们找到证据,汇集成册呈报给陛下,让陛下颁发四海,这事就成了。” “哦?”温衡扬扬眉头,又问道:“继续说。” 姜佑以为自己的意见得到采纳,自信心爆棚就继续道:“天下官员,七分黑三分白。若范文谦真的问心无愧,我们自然无法下手,但是以我对范氏的了解,他们肯定希望借这次大灾,清除一些反抗势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 “我们可以派人接触他们,有他们的帮助,相信我们很容易就能拿到范氏的错漏之处,其次还要派人深入范氏内部,进行策反。” “最后来个两面夹击!” “嗯,是个好办法。” 温衡听罢,点点头。 “好好。”天速勉强回应道。 “你们要是有什么好办法,也可以畅所欲言。”姜佑看着两人。 总感觉两人有些心不在焉,好像故意在打配合掩盖什么。 天速咳嗽一声,看向姜佑,说道:“你来之前,我们确实商量到一个好办法。” “说来听听。” 天速再一次看向温衡,征询她的同意。 温衡低眉,沉了几口气,最终点点头。 天速这才说道:“我们需要几个陌生面孔,提前打入范氏内部。” 姜佑点点头,然后忽然一惊,抬头对上天速的眼睛。 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 天速点点头。 这个时候,姜佑也突然明白过来。 怪不得温衡一路上都表现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原来自己的任务早已经确定。 深入虎狼窝,生死不定! 他看向温衡,光明正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掌:“我去。”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坚定,这一刻他想证明给温衡看。 她选中的男人没有错。 ......... ........ 一辆马车走远,在官道上掀起一阵尘土。 温衡和天速站在路边相送。 等马车走远,天速看向身边的女人,问道:“方才你们两个说了什么悄悄话?” “都说了是悄悄话,怎么能告诉你。” 温衡抬头沐浴在日光下,心情安定且复杂。 天速有些吃醋,她环臂撅起嘴巴不满道:“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样啊,想我们几十年的姐妹情深,竟然抵不过一个小子的花言巧语。” 温衡微微地笑着,并没有多作解释,而是眉头微挑,劝道:“你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找一个人体验一下....” “我呸!”天速往地上啐了一口。 同时鄙夷道:“我就算是死,一个人孤苦伶仃到死,也不会跳进深坑。” 温衡笑笑,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皇宫。 太极殿,内阁议事场所。 许久不见的内阁宰辅今日到场,不过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脸上黑瘦黑瘦,几乎成了骨头架子,背也愈发的弯。 前不久户部脱离他汪党的掌控而去。 户部尚书也由范党陆川把握在手中,他一气之下,卧病在床半月有余。 近来身子骨才好点,但说话还有点有气无力,日常要用药石汤药滋补。 现如今,江淮道的快马来报,旗官在殿内汇报。 众位内阁学士听罢,都是一脸忧愁的样子,许久没人说话。 反观龙椅的年轻皇帝,表情淡定从容。 时不时拾起茶杯抿一口,翻动折子搞出不小的声响。 但众人都知道,这是龙怒前的最后一刻安静。 叫那旗官退下,皇帝才开口道:“诸位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方才旗官来报,大批流民正往京城涌来,江南灾情已经控制不住。 运河上的粮船堵塞,更甚至行至芦苇坞时,被当地水匪截走不少。 一时间,大端南方各州道乱成一锅粥。 “回禀陛下,依臣之见,应速速派兵前往芦苇坞剿匪,派水师专门押送,只要粮食到达江南,朝廷之忧自解。” 出来说话的是一个老大臣,生的白胖白胖的。 “同时,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设卡拦截,万不可使江南流民四溢。”他同时建议道。 “哦?设卡拦截?” 年轻皇帝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疑惑一声。 “对,设卡拦截。”那人确定道,鬓冒虚汗。 年轻皇帝深吸一口气,看向稳如磐石的宰辅,问道:“汪宰辅,你可有话要说。” 汪希时这才慢慢站起来,长长的花白眉毛遮挡眸子。 让人看不清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表情。 他声音沙哑道:“回禀陛下,臣并无异议。” 哪知年轻皇帝一甩袖子,气愤道:“设卡拦截,你们是想让天下百姓指责朕的不是吗?指责朕见死不救,指责朕蛮力镇压!” 几位大学士纷纷跪下,高呼“惶恐”。 京城是大端重地,万不可被流民冲击,他们也只是实话实说。 “立即拟旨,命范文谦即刻疏通运河,清剿水匪。” “臣等遵旨。” “还有,放开京城门户,广纳流民,施粥建棚……” “万望陛下三思!” 以汪希时为首的内阁学士,皆跪地阻止。 京城门户大开,大端就真的完了。 第411章 姜某人的日记 没想到我姜某人也会写日记,主要是路上太无聊,就写来当作消遣时间用。 “离开老大的第一天,天气晴。 吴焚驾车可老猛了,颠的我屁股疼。 路上,流民越来越多,一个个饿的面黄肌瘦,眼窝深凹,衣缕褴衫。 若是以前,我定会可怜他们,但现在不一样,我发现我心变狠了。 大批流民往北走,而我往南,路上还不知道要走多久,越深入腹地,粮食就越难寻,车上的粮食不多,所以不能分给他们。” “离开老大的第二天,天气晴。 今儿依旧全速赶路,车顶是待不下去了,容易被颠下来。 我问吴焚还有多久到,他说不出两旬,也就是大半个月,二十天的样子。(一旬等于十日) 除开吴焚,一起走的还有亲卫三号,五号和十一号。 他们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 三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十分警觉,日常由他站岗警戒。 五号是个话痨,很爱笑,脸上肉乎乎的,但却有一身肌肉。 十一号年龄最小,才十七岁,是个乐观派。” “离开老大的第三天,想她。 三号一直盯着我的刀在看,我知道他想好好把玩一番,但我在等他主动开口,装高冷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 路上,我们遇见一家流民,孩子刚出生,还在哺乳期。 孩子的娘已经饿的快不行了,我没忍住偷偷拿了十几张粗饼塞给她,让她不要声张。” “离开老大的第四天,愈发想她。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姑娘啊(′▽`??) 她完全不在乎我的过去,也不在乎我到底睡没睡青葵。 简直就是当家主母的料子,是完美正房大夫人。 哎呀呀,我要努力,早日把她娶回家。 嗯......晚上我突然感觉我有点渣,有了温老大,我竟然还在想,要娶其他姑娘。 唉,真是世风日下,估计这就是男人吧,永远都不知足。 呸,渣男,唾弃!” “离开老大的第五天,天空竟然飘起小雨。 道路开始变得泥泞起来,速度减慢。 三号在外边驾车,剩余地坐在车厢里互相看着,有点尴尬。 五号主动开口,他问我自由是什么感觉? 我答,像风一样轻快,像水一般滋润,像女人一样.....呸呸呸。 最近我发现我不越来越不健康了,不行我要做正人君子。” “离开老大的第六天,相思入骨,一整天都没精神。 你猜我在路上遇见谁了? 赵二虎这厮竟然骑马从后边追上来了,他说是陆云起让他来的。 那一刻,我觉得我又辜负了一个姑娘,其实女将军挺好的,就是就是就是....可能我不是她喜欢的菜吧。 想想,她挺好的,是个坚强,事业有成的成功女性! 要是性子能再温柔些就好了。” “离开老大的第七天,我们遭遇了流民袭击,都怪赵二虎这厮吃东西的时候不注意避着人。 流民一个个饿的眼前发昏,瞧见一口吃的他们能跟人拼命。 但还好我们用武力震慑住了他们,此地不宜久留,连夜赶路。” “离开老大的第八天,天气阴。 我们开始盘算我们还有多少家当。 一辆二轮马车,一匹枣红马,五个人,路上省一点能到目的地的几大袋粮食,一把绝世神兵和几把破铜烂铁。 唐横yyds! 我敲,赵二虎这厮偷看我日记。 注:已经敲打过他了,他说绝对不会告诉陆云起。” “五月二日,别问我怎么知道的,以后我的日记不再出现女人,即刻发誓,若违,不当人! 哎呀,不想去了,好想回去抱着老婆撒娇呀。 想温衡+1,想青葵+1......” “五月三日,真是稀奇,越往南走,流民越少了。 直到傍晚我们到达枫树亭,路遇设卡的官兵,大批流民被挡在外边,不许北上,否则杀无赦! 他们叫我们不要再往南走了,南边已经是人间炼狱。 大家的表情都很凝重,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往南走。 官兵护送一段,让我们穿越重重包围的流民人群。” “五月四日,一路所见皆是触目惊心,地里的庄稼被人连根刨起,有人已经开始剥树皮。 路边随处可见饿死的人,野狗...... 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胃口,心情异常沉重。 知道这个时代生产力低下,一但发生天灾,饿殍遍野是常态。 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五月五日,叙事无。” “五月六日,叙事无。” “已经两天没动笔,实在是没心情。 我们脚程不得已放慢,因为马儿需要粮草。 寻了许久,才在一处无人村庄里找到一袋干草,同时还有几副蓑衣斗笠。 这几日的雨下的十分频繁,若淋雨多了,难免会生病,所以大家格外注意。 赵二虎这厮竟然笑嘻嘻地说,这种绝境求生的日子他经历的多了,有经验,让我们不要担心。 我也很想笑,但笑不出来。” “五月七日,暴雨,不得已停下。” “五月八日,暴雨,停下。” “五月九日,暴雨。 想来我们不能按时到达扬州,闲着也是闲着,大家躲在一处破庙里,围着篝火而坐。 三号终于忍不住开口,向我索要唐横,我给他看了,他说这是一柄宝刀,让我不要辜负它。 五号的脸愈发圆了,我们大家一致怀疑,莫名丢失的口粮被这厮晚上偷吃了,可是他矢口否认。 小十一一路走来,成熟许多,但眼睛里没有光了,许是他也是第一次经历这些吧。 五号说完成这次任务,他一定会去求司首,把他转到长安县黄字堂的名下,当一名普普通通的白丁。 我说好,我替你去求。” “五月十日,天空放晴。但马车陷入淤泥中,我们不得已弃车,反正这里距离渡口不远,傍晚时分,我们到达渡口。 表明身份才得以登船,在船上有人主动接近我们,他说他也是内卫司的人,不过明面上是漕运司河事。 一家人见面,总要泪雨婆娑一阵。” “翌日,在他的安排下,我们顺利混进前往扬州的一艘粮船,开始任务!” ps:我说我没有在水字数,你们信吗? 理由如下: 一,生动形象表达姜某人思妻之情。 二,即为传神描绘灾情之严重。 三,塑造这个小队的所以人物。 四,点名任务地点,扬州。 五,为后文铺垫。 六,我编不下去了。 【作者题外话】:我真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d(-_^) 第412章 扬州刺史王长阳 一艘南下的大船,船上装的都是粮食。 甲板上,扬州刺史王长阳,一身绯红官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袍子向后翻飞不已。 江南重镇许多,每一处的灾情都很严重。 扬州也是其中之一。 听闻朝廷赈灾,粮食全部运到了金陵港口。 他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亲自押解粮船回扬州,以解城内饥荒。 如今他站在甲板上,背挺得板直。 眉宇间的一丝愁气许久不散。 他才四十来岁,可鬓间白发华生。 半年时间足够他苍老几十岁。 与此同时,货舱里。 十几个力工坐到过道里面,周围都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粮食,一袋摞着一袋。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喜悦。 若这批粮食运回扬州,他们的家小兴许能分上一两口,也不至于白白饿死。 几人除外。 他们五人是新来的,安静地坐在货舱角落里,背靠在粮食袋上,小声说着话。 几人如今也是力工打扮,无袖短褂穿在身上,脚蹬草鞋,甚是凉快。 可身处压抑密不透风的货舱里,几人还是热的满头大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姜佑和吴焚背靠背,靠在一起,低声说话。 “司首叫我们如何做?” 吴焚答道:“先入扬州,接近扬州刺史,此人乃是范氏门生,三年前才调任扬州,以前他颇受范氏信任,从他府里或许能搜出对我们有用的证据。” “好。” 姜佑闭上眼睛,鼻翼微吸。 空气里夹杂潮湿的味道,带着一丝丝的霉味。 他偏头看向其他力工,瞧见他们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心情却愈发沉重。 这一个多月在路上的所见所闻已经超乎他的想象,虽不至于人食人,但也差不了多少。 这还是淮安道的情况,渡江而过,便真到了江南之地。 传闻江南道的灾情比淮南道还严重,以前这里是锦绣苏杭,小桥人家,可现在谁还有心思赏景。 江南各镇自古富庶,人口众多,一旦发生饥荒,定是比其他地方更加严重。 这是一个人口基数问题,人越多,要吃饭的嘴就越多,粮食就会消耗的更快。 即使扬州刺史亲自来,也只分得一船的粮食。 而扬州城的百姓足有二十万之多,这一船粮食无异于杯水车薪。 接下来几日,几人都待在闷热的货舱里,吃喝拉撒全部都在这里解决。 大家一时间都对姜佑有了新的看法。 没想到京城出来的贵公子哥,竟然能忍受这些而不发一句牢骚,足以见得心性之隐忍。 终于。 当力工的头招呼大家起来干活的时候,众人知道扬州城到了。 粮船在扬州码头停靠,岸边站满手握刀枪的扬州府兵。 扬州刺史王长阳先行下船,来迎接他的是扬州数位高官, 高官们互相寒暄几句,便叫力工们把粮食卸下船。 当姜佑拖着一辆独轮小车顺着木板下船的时候,刚好看见码头上的扬州刺史,在一位年轻妇人的搀扶下钻进马车,年轻妇人有点姿色。 姜佑问前面的吴焚那妇人是谁。 吴焚抬头看了看,思索之前早已烂熟于心的资料,答道:“那应该是王长明的夫人,范茗。” “清河范氏?” 吴焚点点头。 没错,王长阳的夫人正是出身清河范氏,也只能出身清河范氏。 王长阳一个异姓人,虽本人才能出众,但范氏不可能放心他,于是将范氏之女下嫁给他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范茗是清河范氏的子弟,也是大家闺秀。 夫妻二人异常恩爱,只是成婚多年来一直没有生育子女。 范茗曾经给王长阳纳过好几房小妾,但王长阳连她们的门都没进过。 王长阳爱妻至深在扬州已成一段佳话。 远处,妇人范茗扶着自家夫君小心翼翼钻进马车,便叫车夫驾车回城, 粮船交接的事情交给手底下人去做就好了,王长阳出走半个多月,也该回家好好休息一日。 车厢里。 王长阳和范茗依偎而坐,恩爱有加。 范长阳宽大的手掌一直紧紧握着范茗的手,不肯放开,同时他眉头紧紧地皱着,一脸疲态。 范茗三十岁出头,比自家夫君的年龄小了十来岁。 她看着自家夫君那张满是范愁的脸,生出无尽的怜惜。 嘴巴张了好几次,却欲言又止。 王长阳拍拍范茗娇嫩的手掌,叫她放宽心:“我没事。” “夫君,要不我们去求求他们吧......” 王长阳听罢,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若旁人对他说这些话,他定会破口大骂,把此人逐出扬州城。 可今日说这话的是他一直怜爱有加的夫人,他不忍心,但他还是告诫道:“夫人,以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范茗急得流出眼泪,她起身跪在王长阳的脚边,劝道:“夫君,咱们一直坚持的,没有人会看到,也不会有人在意,咱们这三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家夫君这些年坚持的终点在哪? 甚至不明白夫君为何要坚持。 他本可以去京城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因为三年前与范氏的诀别,他被排挤到小小的扬州城。 虽说是刺史,封疆之吏。 但也只有她明白,夫君只不过是扬州城的小小城主。 王长阳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范茗。 他不想解释太多,甚至不想言语。 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远在京城的陛下可以看到他的坚持,他的坚持可以让江南变得更好。 “家里还有粮食吗?不够我明天带回来一袋。” 王长阳揉揉眉心,想转移话题。 但范茗狠狠地擦擦眼角的泪水,看着王长阳:“夫君,你不为咱们两个想想,也要为我们的孩儿想想。” 王长阳眉头一颤,嘴角一抽。 脖子僵硬地扭过来,眼神落在范茗微微隆起的小腹。 范茗身材一直很好,但这几个月,肚子却慢慢隆起,她说自己是因为吃的太多,不忌口,故而长了些肉。 今日听她亲口承认,王长阳身子止不住地一颤。 某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真是蠢得可以,灾情已经持续大半年,范茗哪里有那么多吃的……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是什么感觉,欣喜,害怕,担忧,后悔和遗憾…… 重重情绪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始终没伸出手落在范茗微微隆起的小腹。 那里是他未出生的孩子。 第413章 卖油的老翁 草鞋穿在脚下,有点硌脚。 姜佑低头看看,发现脚踝已经磨出两个血泡,可他还是不得不跟上队伍。 推着独轮车将一袋袋粮食,全部转移到码头停放已久的马车上。 路过那几个扬州城的大官,竖起耳朵听了几句。 他们在说话,意思好像是要把这批粮食储存起来,万不得已不得开仓放粮。 如今扬州城还有存粮。 灾情发生以后,扬州各方面反应极快,立马就封闭四周城门,防止流民进入。 为了这事,朝廷那边没少找扬州的麻烦。 说他们枉顾扬州周边百姓,独活城中。 姜佑也不得不感叹,扬州主官们的心也真是狠。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不是行动的快,怕扬州城中二十万百姓也会尽数成为流民,往北奔徙,寻求活路。 就这般,姜佑几人扮作力夫和扬州府兵配合,辛苦大半日才把一船的粮食全部运进扬州城。 直到跟随马车路过高高的城门洞,他这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 是夜。 几人从力工队伍中脱离而出,换上常服。 扬州城也有内卫司的据点,来之前,温衡和天速已经详尽告诉吴焚。 如今便由他带领几人,摸黑在城中奔走,像盗贼一样。 因为是特殊时期,扬州城夜晚有宵禁。 街道上时不时就有全副武装的府兵巡逻,几人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东躲西藏,才摸到城东一处卖油的铺子。 油铺大门紧闭,门前的幡子泛黄,看样子是城中老店。 吴焚抬手敲门,三短两长,连续三次。 很久之后,油铺里才传来沙哑的声音,问道:“夜深,贵人到别处灌油吧。” 这是暗号。 吴焚清清嗓子,三号在远处警戒。 他说:“要一两桐油,二两豆油,豆油我要新榨的。” 油铺里窸窸窣窣,出现脚步声。 不久油铺的门才被“咯吱”一声打开,一个老翁探出头,看了看门外的几人。 然后打开门叫几人进来。 顺利进入油铺,借着微弱灯光,姜佑几人瞧见还有个老妪掀开帘子,十分担心的样子。 怕是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家老掌柜,为何深夜要接待这些人。 卖油的老翁身上披着衣裳,向老妪摆摆手,道:“你先去睡吧。” 老妪点点头,慢慢放下帘子。 老翁带领几人穿过卖油的铺面,直入后堂。 推开一扇门便进入后院,后院有几间紧邻的厢房,一间还亮着灯,想来他日常也是住在这里。 随手推开一间房门,老翁把屋里的蜡烛点亮,叫几人随便找地方坐。 他则是沏了一壶茶水,给每人倒上一碗,以示主家礼仪。 “小老儿一个月前就收到司里的密信,也等了一个多月,以为你们不来了。” 卖油的老翁从腰后取出一只烟斗叼在嘴里,他随意蹲在墙角,也不找位置坐,这可能是他的习惯。 谁能想到,日常老实巴交的卖油翁,竟是内卫司的人。 烟嘴里的烟叶忽明忽暗,卖油翁舒爽地吐出烟雾,开始审视几人。 吴焚拱手赔罪:“路上连下几天暴雨,耽搁了。” 然后他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信物,交给老翁看。 老翁见状摆摆手:“不必了,这个时候,还有谁深更半夜地上门。” 他是信几人身份的,内卫司无疑。 “这位是京城长安县的执事,也是此次任务的负责人。” 吴焚介绍姜佑的身份。 温衡之前吩咐过,到扬州城后,一切行动听姜佑指挥。 姜佑学着世俗礼,微微一揖:“姜佑。” 卖油翁把烟斗往鞋底敲了敲,并没有理会,屋内气氛一时间尴尬起来。 老翁打开烟叶袋子,捏了一小撮烟叶塞进去,看向年轻的姜佑,历经岁月的一张脸露出些许玩味笑意。 他声音沙哑道:“三日后,扬州刺史家的老爷子办七十大寿,你们可以想办法混进去。” “天色已晚,诸位就在这里歇息吧。” 卖油老翁说罢,便一抖身上披的衣裳,转身出门。 潇洒至极。 老翁走后,姜佑才问:“我是哪里得罪他了吗?” 几人皆是摇摇脑袋。 从敲门的那一刻到进来,他们看的出来,卖油老翁并不欢迎自己几人。 好像是有人强迫他完成接待任务似的。 这时候,一路上少言的亲卫三号起身,他说:“你们睡吧,我到外边看着。” 大家都忙碌一天,身心俱疲,也该休息了。 说完,三号就要往外边走,但姜佑拦住了他。 “你歇着吧,今晚我来。” 姜佑的目光异常坚定,然后不给亲卫三号反驳的时间,就径直走出屋子。 院外。 扬州的月亮很亮,整个院子里蒙上一层清晖。 仔细打量这间小院,收拾的十分干净,看的出来主人一家很是勤快。 院里有一口井,想来是卖油老翁一家吃水的地方,院墙角的位置还有一颗石榴树,枝繁叶茂。 除此之外,屋檐上还蹲有一只狸花猫。 灰白相间,眸子格外明亮。 怕是这只狸花猫也不知道,自己家何时来了几个陌生面孔。 姜佑就坐在台阶上,抬手捶了捶发酸的肩膀和腿。 不多时,身后屋子里的灯光熄灭,再不久,就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响起。 三更梆子响起的时候,姜佑正对的那处厢房,门被打开。 披着衣裳的卖油翁起夜解手,当他瞧见院子里坐了一个人时,被吓了一大跳。 捂住砰砰乱跳的胸口好生喘了几口气,等他回来,并没有马上回屋。 而是来到姜佑面前,他借着月光仔细打量这位年轻执事的脸,许久才问道:“你是京城来的执事?” 姜佑点点头。 老翁干脆坐下不着急回去,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可起夜起的急,烟斗和烟袋都没带。 他干脆双手交叉,把披在肩上的肩上拢了拢,看着守了半辈子的院子。 “小老儿有个闺女,在刺史府做事,她可以帮你们。” 姜佑轻笑一声,看向老翁:“若今晚你起夜没遇见我,是不是不准备叫你闺女助我们。” “是的。” 老翁满是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又说:“若不是突然接到司里的信,小老儿都快忘记我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内卫司是皇帝的爪牙,在京城力量极大,关系网也密。 可在大端其他地方,像扬州,只有卖油翁这一处据点。 整个扬州城,内卫司人员不出二十个。 第414章 老翁的女儿冯文侠 姜佑坐在台阶上,依旧保持认真倾听的姿势。 他觉得卖油老翁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经过交谈得知。 卖油翁是一次偶然机会才得以进入内卫司,他接他儿子的班,他儿子就是内卫司。 不过令人惋惜的是他儿子在一次例行任务中殒身,濒死之际将内卫司的重担托付给他。 老翁有一儿一女,儿子死了,没留下任何东西,女儿现在刺史府做厨房管事,日常负责采买。 抽空就会回来看看老夫妇两个。 “你年纪轻轻,是怎么当上的执事?”老翁好奇,眨着明亮的眸子。 很意外,在他这个年纪不该有这么明亮的眸子,上一次见到还是在无忧亦无虑的青葵眼睛里。 可老翁明明经历了丧子之痛,怎么会。 “说来话长,总得来说是因为一个女人吧。” 那个叫温衡的女人。 若不是她,姜佑想自己绝不会和内卫司沾上一点关系。 老翁咧嘴笑笑,露出一排黄黄的牙齿,他的手掌粗糙且有老茧。 他伸手拍拍姜佑的肩膀,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见年轻的自己。 “好好待她。” 姜佑顿了顿,然后郑重地点点头:“好。” 这时候,一直没睡的狸花猫从房顶上跳下来。 高高的竖起尾巴,迈着熟悉的猫步走到老翁脚下,然后身子一软,顺势躺了下去。 老翁撸撸猫头,无端叹道:“其实王刺史人挺好的,这次司里选错了下手的人物。” 姜佑不明白为什么,老翁顿了顿,又说道:“他,他是个好人。” “也是个好官,至少在饥荒年景中保下扬州城二十万百姓。” “可我在路上听闻,因为他的决定,城外也死了许多人,他见死不救。” 老翁看着头顶一轮明亮的月亮,呼出一口气,不在意道:“能救下所有人,那是老天爷干的事,不是他干的,有所舍弃才有所得。” 姜佑明白过来,这就和“杀一人活百人”是同样一个道理。 如果当初贸然打开扬州城门,无数流民就是蜂拥而至。 城中为数不多的粮食很快就会被吃完,到最后,扬州城二十万百姓也会活不下去。 “若是可以,老翁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老翁看着姜佑的眼睛,带着乞求的意味:‘如果可以,希望你们能手下留情,不要伤害王刺史一家人。’ 姜佑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老翁也不奢求,再坐一会儿后便起身回屋,留给姜佑一个略显孤寂沧桑的背影。 或许对于扬州城的普通百姓来说,王长阳,王刺史真的是一个好人。 他们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刺史。 ....... 三日后。 清晨时分。 卖油老翁的铺子里来了外人,是一个普通姑娘打扮。 她是老翁先前提到过的女儿,在刺史府做事。 她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袋大米,交给老妪。 那是她这个月的工钱,如今灾荒年景,金银已经不是硬通货,粮食才是。 可日常她都是吃住在王府里,自然用不上这一袋大米,所以她专门跑了一趟,把粮食带给自己的父母。 老妪拉着自己女儿到屋里说了许多话,出来时还是忍不住拿帕子擦拭眼泪,看得出来,老妪很心疼自己这个女儿,她已经失去一个儿子。 在此期间,老翁向几人解释刺史府的规矩。 依旧是寻常高门大户的规矩,毕竟范茗早前也是清河范氏一名颇为受宠的姑娘。 众人没在院子里耽搁许久,便跟着老翁的女儿出门。 路上得知,她叫冯文侠。 大家都有些没忍住,一个姑娘家好端端地叫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太.... 这个时候,姜佑也明白过来自己的预感没有错,卖油的老翁确实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年轻时兴许想做一名侠客吧! 冯文侠告诉几人的身份,乃是为了这次府里老爷子七十大寿,在外边请来帮忙的杂役,平时就待在后院干点粗活,劈柴烧水的。 几人暗自记下,早已轻车熟路。 几天前他们还是力工呢。 杂役简单,总好过用独轮车推大半日的粮食轻松。 路上,姜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便开口道:“姑娘,扬州城内的灾情比城外要好,但到底还是大灾之区。在这个特殊时期,光明正大地办寿,是不是有点不好。” 更何况办寿的还是刺史,城内粮食紧俏,就算是小办,那也得浪费不少粮食,恐会引起百姓不满。 身为扬州刺史的王长阳不会不懂这个道理,灾年办寿怎么看都没必要。 冯文侠继续在前领路,江南的姑娘个子都比较小,走起路来慢吞吞的,几个汉子稍不注意就会超过她。 她有意无意地加快步伐,这一路走来,搞得气喘吁吁。 也正好,他们有问题要问,冯文侠便放慢速度,开口解释道:“是刺史夫人强烈要办的,除此之外,借大寿宴请金陵那边来的大人物。” 明白了,原来如此。 给老爷子过寿只是借口,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宴请金陵那边来的大人物。 几人在路上所闻,朝廷赈灾的粮食已经运至金陵港口。 不过需要各州府主官亲自到金陵办理交接手续。 扬州刺史王长阳这也是刚从金陵回来,运粮的大船上不止有救命的粮食,还有范茗的娘家人。 “金陵那边来的人物,你都知道他们的底细吗?” 冯文侠摇摇脑袋,她就是一厨房采买,又不是内卫司的人物,好端端地打听府里贵客的底细做甚。 若不是父亲强烈要求,她想必都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物带进刺史府。 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一家人原本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说不定还要吃上官司,蹲大牢。 “我只负责把你们带进刺史府,其他的全靠你们自己。” 冯文侠闭口不谈要帮他们的话,几人也不好说什么。 要知道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有冯文侠刺史府厨房采买身份帮忙,估计会轻松不少。 第415章 大章 几人在扬州城的街上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抵达刺史府。 路上所见,铺面紧关。 只有售卖日常生活用品的铺子才会开门,照常做生意,像酒楼饭庄等一概关闭,官府还在人家店门上贴了封条。 街上萧条,行人甚少。 虽说扬州城还不至于饿死人,但普通人家一天一顿饭。 饿的是前胸贴后背,还是躺在家里保存体力比较好。 刺史府后街。 冯文侠抬手扣响门环,不久门被打开,众人瞧来开门的是个瞎了一只眼的老汉。 “这是过来帮你砍柴烧水的杂役。”冯文侠对老汉说道。 老汉上下打量这个几个年轻的小伙子,特别是瞧见赵二虎的个头,笑的是嘴巴合不拢,但又瞧见瘦不拉几的姜佑,一时间又不高兴。 但还是叫几人进来。 姜佑几人和冯文侠告别,跟在老汉身后,向一处偏僻院子走去。 老汉背手在前领路,说称呼他“瞎子李”就成。 “你眼睛是怎么瞎的?” 不知道谁多了一嘴。 瞎子李并未生气,依旧在前领路:“说来故事就长了,以后慢慢跟你们几个小伙子说。” 不多时,几人到达柴房,一院子的木柴,码的足有小山那么高。 几人一时间张大嘴巴,姜佑指着木柴:“这些都要劈?” 瞎子李点点头,除此之外他还说:“隔壁院子有几口大水缸,你们也要挑满。” 十一号跑到隔壁院子一看,吓得腿一哆嗦:“有百十来个缸,一人之高。” 众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瞎子李,瞎子李伸出小拇指挖挖鼻孔,不在意道:“年轻人多干点活总是没错,还有,府里也不是白请你们干活的,一天管三顿饭呢,你们在外边哪有这待遇。” 大灾之年,一天三顿饭确实可以让人拼命。 话不多说,几人在瞎子李的指挥下开始劈柴,三号和五号则是去挑水,分工明确。 “办个寿,不用砍这么多柴吧?” 姜佑把木头桩子扶正,双手握着斧把,用力劈砍下来,小腿粗细的木头桩子应声而裂,裂成两半。 原本还担心姜佑细胳膊细腿不是砍柴的料子,这下瞎子李可算是放下心。 没想到这小年轻劈柴是一把好手,于是也就跟他说道说道:“老爷子大寿办三天,三天后城中会举行祈福仪式,需要焚烧祭天。” 明白了。 如今劈的柴是为了祈福仪式用的。 姜佑再一次挥斧,这感觉和平时在家里练刀完全是一个感觉。 他也不会劈柴,不过练刀劈砍顺手的事情,木柴一下子就被劈开,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熟能生巧吧。 “听口音,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瞎子李蹲在一边,枕着双臂靠在木柴上小憩。 如今他手下有几个杂役,他这个懒老汉也能偷懒休息一会儿。 老汉说罢,姜佑瞧见身边的吴焚已经握紧斧头。 目光死死地盯住瞎子李,怕是下一刻都要剁了瞎子李以绝后患。 警觉意识是不错的,但若真的此刻动手。 计划即刻宣布流产,回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姜佑挡在他身前,又开口道:“不是,现在外边到处都是流民,我们好不容易逃灾逃过来的。” 瞎子李的眼睛依旧闭着,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时不时还要打几个哈欠。 “我说嘛,你们说话一股子怪味,像是北边过来的。” “对,北方人。” 姜佑笑呵呵地顺着瞎子李的话往下说。 “人家都是往北逃灾,你们倒好,偏偏往南跑。” “北边也没活路,路上到处都是官府的卡子,我们又听闻朝廷开始赈灾,稀里糊涂地就到了这里。” “嗯。”瞎子李点点头。 眼下来看,是糊弄过去了。 姜佑用眼神示意吴焚继续劈柴。 有时候脑子是一个好东西,蛮力解决不了的事情脑子可以。 就这样,一上午的悠闲时光在劈柴中度过。 几人干的都是满头大汗,最后连身上仅剩一件的单褂也被脱去,赤裸膀子乘凉。 和其他几人不同的是姜佑的皮肤过于白嫩,显得不伦不类。 到了饭点,瞎子李亲自去厨房那里。 提过来一大桶米饭,又端来一大盆菜,外加清水汤。 几人就地而坐,杂役身份坐实。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大家对瞎子李有了初步印象。 这就是一个能偷懒则懒的老汉,总是喜欢找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一钻,然后呼呼睡起大觉。 只是时不时睁开眼睛,让几人不要偷懒,好好干活,做个监督的活计。 他是府里的老人,也不是扬州本地人,而是清河范氏的家仆,跟随范茗一起嫁过来的。 当众人一听这瞎子李来自范氏,眼睛一亮。 他若是范氏家仆,肯定认得如今刺史府几个来自金陵的大人物。 吃饭期间,姜佑几个旁敲侧击,把话题往清河范氏上面引。 瞎子李或许也想当一回大哥,表示自己走南闯北,见识比他们几个小辈多,也就口无遮拦。 把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抖落出来。 包括如今府里几个金陵来的人物的底细。 一人是范茗的亲哥哥,也就是王长阳的小舅子。 还有一人是范茗同族,也姓范,在金陵当个不大不小的官。 除此二人之外,还有几个无关轻重的随从仆役,没什么好说的。 几人听罢,皆是点点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从冯文侠那里没得到什么帮助,没想到一个劈柴的老汉无意间告诉他们。 等吃完午饭,几人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躲在阴凉处,拿一个草帽盖在脸上,姜佑对身边的吴焚和赵二虎说道:“不急,晚上再动手。” 要想从王长阳那里搜到对范氏不利的证据,怕是不容易,这等关键的东西肯定被王长阳藏的很隐蔽。 “嗯。” 几人点点头。 …… …… 夜半三更时分。 “咻”“咻” 两道人影在屋顶快速闪过,姜佑趴在窗户边,看着远去的二人着实羡慕。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飞檐走壁! 此次去摸查情况,需要身手矫健的人手完成任务。 很显然,姜佑和赵二虎都不太合适,一个武功太弱,一个个子太大,目标太过明显。 途中很容易被人发现,所以二人一早就被排除在外。 剩下的吴焚,三号,五号和十一号。 五号话痨,十一号年纪小,经验不足,也被排除在外。 所以任务自然落到三号和吴焚身上,姜佑决定给自己两个小弟一个机会,让他们好好表现一番。 瞎子李在隔壁屋子睡,呼噜声震天。 他们几个新来的杂役则是被分到一间堆满木柴的地方。 这些码放的可都是他们一天的成果啊。 没想到要与它们同床而寝! 姜佑想说:曾经山河苑里有张小床它很温暖,但我不懂得珍惜,直到失去后,才知道后悔。 几人躺在干草堆上,屋里也没点亮。 姜佑身边躺的是五号和十一号,至于赵二虎那厮,个头太大,被捻到一边去睡。 “你们说,王长阳的小舅子这个时候来,什么意思?” 五号是个话痨,有张胖胖的圆脸,他立马接话道:“过来看他妹妹吧。” 哥哥看出嫁的妹妹,多正常的情况。 姜佑看向小十一,但十一不说话,背对姜佑。 “看妹妹……那个范氏族人,而且在金陵当官的来扬州干嘛?” “可能是陪那个小舅子一起来的。”五号又说。 “如今金陵粮船堆积,赈灾事宜繁多,各官府忙的脚不沾地,他能走开?”姜佑提出疑问。 五号不说话了,眨巴眨巴眼睛,很久才说:“可能是忙里偷闲,就像瞎子李一样。” 姜佑给了这憨货后脑勺一巴掌,想事情不动脑子。 五号委屈不说,也背对姜佑。 那边,赵二虎的呼噜声响起。 干体力活他在行,动脑子他不行,所以他选择睡觉。 姜佑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怕是和三日后的祈福活动有关。” 这时候小十一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我在金陵港口看见有许多粮船停靠,为何扬州只要了一船粮食?” “扬州不是亲娘养的呗。” 五号撅撅屁股,抵在姜佑的身上。 强人所男……姜佑对五号没兴趣,干脆扭过身子,屁股留给他。 在金陵,港口确实停靠许多粮船。 京城那边一早就把粮食沿着运河南下,虽说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但大批粮食已经停靠在金陵。 只是需要点时间,江南各州府就都能分到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那么多粮食,扬州只分到一船。 更何况王长阳还是范氏的女婿,只要他张张口,少说也能分上十几船。 王长阳与范氏不合! 这只是传闻,消息还未得到证实。 某一刻,姜佑突然明白过来,温衡为何要把王长阳作为突破口? 如果王长阳真的与范氏不合,极有可能反水,投靠朝廷一边。 到那时,范氏可真的要被自家人从背后捅一刀子。 而这个时候,范茗的哥哥来了,还带来金陵官员一人。 他们要干什么? 目的不言而喻。 监视,或许是说警告! 警告王长阳不要出幺蛾子! “执事,长安县好玩吗?”五号还没睡着,随口问道。 姜佑背对着他,这个问题五号问了一路,他也答了一路。 “当然好玩!我不是答应过你吗,等这次任务结束,我带你去好好玩几天,我在长安县可是有许多产业的,比如酒楼,汤池子,客栈……” “那就好。”五号放下心来。 漆黑的夜里,几人都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小十一扭过身子。 无意间看着姜佑还睁着眼睛,距离自己非常近,把他吓了一大跳。 姜佑笑眯眯地说:“你要不要也去长安县玩。” 小十一重新扭过身子,摇摇脑袋。 …… 三更的梆子在街外响起。 不多时,外边传来脚步落地声,门被慢慢推开。 吴焚和三号回来,一脸的凝重。 姜佑起身,其他人已经睡着。 不过此刻都已经惊醒,只是不想站起来罢了。 吴焚和三号席地而坐,直面姜佑。 “如何?” 吴焚一脸凝重,摇摇脑袋:“我和三号搜遍整个刺史府,一无所获。” 随后,他把他和三号在刺史府里当小偷的行为,一五一十地供述出来。 他们先是到达最容易藏匿罪证的书房。 搜寻一番后,除开找到几封扬州治灾奏疏,其他的一无所获。 第二个地方他们去了王长阳的卧房。 等夫妻两个熟睡之后他们悄**地进去,可还是一无所获。 之后两人便在偌大的刺史府分头行动,寻找大半夜,连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 倒是无意间撞破丫头和护卫的奸情。 “会不会不在刺史府,而在扬州衙门里?”姜佑发问。 二人皆是摇摇脑袋,谁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到人多眼杂的衙门里。 万一被人发现? “有可能王长阳随身带着?” 一向沉默寡言的三号突然说道。 众人一致点头,这个可能性大点。 王长阳若是个小心谨慎的性子,定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 “明晚再去。” …… …… 翌日。 王长阳起个大早,他看着塌里睡的正香甜的范茗,没来由地一笑。 他贴心地为她掖好被角,拿起自己的衣帽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 屋外,贴身小厮已经候在门口。 “老爷,舅爷那里何时去见,昨儿舅爷在府里大闹一通,砸坏不少东西。” 舅爷指的是王长阳的小舅子,范茗的哥哥范黎。 范黎自金陵来,从小娇生惯养,富贵公子哥一个,但这人却极其疼爱自己的妹妹。 当初王长阳娶范茗的时候,范黎因为王长阳的身份,没少使绊子。 他说自己的妹妹那以后可是要嫁给王侯之类的人物。 可婚后,王长阳夫妻两个恩爱异常。 范黎也就慢慢接受,但从没给王长阳好脸色。 这几日,范黎来到扬州,就是为了接她妹妹范茗回金陵老家的,可王长阳闭门不见,范黎气的在府里大闹一通。 这对原本就不富裕的刺史府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第416章 厨房杀手 未出刺史府,王长阳就遇见范黎。 范黎年龄比王长阳稍幼,但气势却是一点都不弱,他此刻手里拿着一根大棒。 正气势汹汹地站在刺史府大门口。 瞧见王长阳出来,便一个大跨步迎上,用棒子指着王长阳的鼻子说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王长阳一身绯红官袍,脸上露出些许无奈神色。 嘴巴张了几次,但都是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王长阳身边的小厮上前解释,他说道:“舅爷,实在是夫人不想跟您回去,老爷也做不了主!” 哪知范黎根本就不听解释,出言讥讽道:“若不是他授意,我妹妹怎么可能愿意留在这里。” 同时他又指着王长阳的鼻子大骂道:“王长阳,你一个逞英雄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把我妹妹带上?你和你的扬州一起去死,没人会拦着你,但我要把我妹妹带走!” 王长阳站在原地,不为所动,末了只是叹了一口气。 …… “你们谁愿意到厨房打下手?” 一大早,瞎了一只眼睛的瞎子李就站在门口,对屋子里呼呼睡大觉的几人说道。 几人慢悠悠地起身,揉揉眼睛不知所以。 “老李,你做甚?大清早地让我们再睡会儿。”赵二虎扭过半边身子,朝一大早上就吆喝个不停的瞎子李不满道。 瞎子李臭骂几句,叫几人快起来。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走出屋子,伸了一个大大懒腰。 瞧天色确实不早了。 “厨房缺一个帮忙的,你们谁愿意去?” 瞎子李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说过的话,扫视众人一圈。 “我。” 姜佑上前一步,示意自己可以去。 瞎子李打量姜佑一圈,别说这心里还有些舍不得。 别看这小子生的弱不禁风,但劈柴是一把好手。 昨日他挥斧头劈柴的样子,瞎子李可全部看在眼里,是个老把式。 姜佑没想到瞎子李对自己的评价有这么高,话说自己也就是按照平时练功那样,熟能生巧罢了。 “你真要去?” 瞎子李挖挖鼻孔,盯着姜佑,有些舍不得。 他期望别人可以站出来,比如赵二虎这厮。 别看他个子长的大,但实际上最会磨洋工。 但赵二虎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瞎子李没有办法,只好带姜佑去厨房。 不久,瞎子李把姜佑交给厨房管事:“冯姑娘,你的人,我又交给你了,用完快点还我啊。” “行行行,我这忙着呢。” 冯文侠也不多寒暄,便把姜佑带进厨房,让他给一位姓许的师傅打下手。 明日就是刺史的老爷子七十大寿,一些菜品得提前准备出来才行。 于是,一上午的时光,姜佑都围在大厨身后团团转,洗菜洗的手都秃噜皮了。 变故发生在午后,姜佑那时正端着碗蹲在台阶上往嘴里扒饭。 不多时,满院子的仆役像是接到某种命令,齐唰唰地放下手中的碗筷,自动退到一边站好。 姜佑还在迟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今儿使唤他的厨师大师傅赶紧把他拉走,混入人群中,连碗都没来及放好。 “许师傅,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佑站在人群中有些突出,毕竟姜佑本身的个子并不矮,再加上躲在一干面色黝黑仆役中间,他这个小白脸一眼就能被人注意到。 许师傅叫他噤声,不要乱说话,还告诫他低下脑袋。 “夫人到!” 随着厨房院门口一声叫喊。 众人齐唰唰地低头,特别是厨房里掌勺的几个大师傅,那脑袋恨不得钻进砖缝里。 姜佑也低下脑袋,可余光却扫过进来的几人。 为首的赫然就是那日在码头上见过的刺史夫人,叫范茗的。 范茗一身贵妇服装,长裙及地。 靛蓝色的衣裙把她身材勾勒地足够完美,只是美中不足的就是她有小肚子,微微隆起。 范茗三十来岁,皮肤保养较好,肤白貌美。 特别是那一双眼睛,显得十分灵动,估计年轻时候也是一位贪玩的姑娘。 范茗提着衣裙走到诸多仆役面前,微微踮起脚尖在人群中寻找什么。 然后姜佑就听见身边的师傅嘴里默念:“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跟他一样的还有几个大厨,皆是躲在最后面,很怕范茗发现似的。 范茗的贴身大丫鬟一瞧厨房里的大师傅,一个个地都躲在人群里,不出来冒头,害得自家夫人还要踮起脚尖来寻找,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站出来,语气冷漠道:“吴师傅,王师傅,刘师傅,许师傅,你们躲在后边作甚,上前来,夫人有话与你们说。” 人群中,几个大师傅一个个哀嚎不已。 最后还是慢吞吞地走上前,姜佑看许师傅出来的时候,整张脸扭成麻花状,心想夫人有这么可怕吗? 怎么感觉每个人都是要上刑场的样子。 四位大师傅站在前排,互相看看,皆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倒是三十多岁的范茗看见四位大师傅十分高兴。 她伸出葱白手指在四位大师傅身上指来指去。 最后挑中许师傅,高兴道:“许师傅,今天就麻烦你了。” 哪知许师傅双腿一软,顺势瘫软下去。 要不是边上有人拉着他,估计就往往地上一躺了事。 人群散去,其他三位师傅都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唯独许师傅,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范茗也不着急,舒展眉头,压着衣裙也蹲在许师傅面前,好心求道:“许师傅,你最好了,你就教教我吧。” 三十多岁的人撒起娇来,别说别有一股韵味。 姜佑站在远处,嘴角不知不觉上扬起来。 她从范茗身上看见青葵多年以后的样子,若那个丫头到这个年纪,或许也会如此吧。 …… 半个时辰后。 厨房外围满不少看热闹的仆役。 领头的是那三个逃脱魔爪的大师傅。 他们三个站在一起,围在门口,对厨房里指指点点。 “老许这是……难呀。” “比你前天好多了,你忘了你教夫人炒菜时,夫人把锅炒出一个大窟窿。” “你好好意思说我,你昨天差点把厨房给烧了,那腾腾升起黑烟,整个扬州城都能看见。” “……” 姜佑站在人群外,听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是刺史夫人这两天突发奇想地想自己烧菜。 可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哪里下过厨。 这不来厨房找一个教她的大师傅拜师求艺。 接连几天,厨房一整个鸡飞狗跳,光坏掉的锅就换了好几个。 无论几个大师傅怎么教,夫人就是学不会,还特别容易引起厨房爆炸。 于是今日夫人又来,几个大师傅避之不及,唯恐自己被选中。 “砰——” 一声巨响,锅又炸了! 范茗手里拿着锅铲,一脸的黑灰,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许师傅就是这么教的啊,怎么会这样……范茗轻轻咬着下唇,嘴里还拿着锅铲,有些意外。 …… 锅又又又……炸了! 众人赶紧进去帮忙。 范茗被丫鬟们搀扶出来,没有大碍,就是脸上蹭了点灰罢了。 姜佑也挤进去,蹲在许师傅身边。 看着脸上满是菜叶的师傅,就没来由地一阵好笑。 “许师傅,你还好吧?” 许师傅坐在墙角,呆呆地转过脸。 看着今日跟着自己干活的小仆役,一时间摇摇脑袋,他没事,就是有点心累。 “许师傅,要不然让我试试吧?” 姜佑眼睛一转,自告奋勇请战。 许师傅一听,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地抓住姜佑的袖子,两眼感激。 可旋即他又摇摇头:“你不行,再说你会炒菜吗?” 话语间有点看不起的意味。 姜佑不管不顾,拍拍自己的胸脯,坚定道:“许师傅,你就让我试试。” …… 不多时,许师傅拉着姜佑走到范茗面前。 指着他介绍道:“夫人,这是我新收的学徒,要不让他来教您?” 范茗还没说话,她身边的丫鬟倒是先发表自己的不满。 “许师傅,这小子太过年轻,一会发生危险,夫人受伤怎么办?” 之所以请几位掌勺多年的大师傅教,就是因为他们有多年的经验,厨房里的危险他们都能提前预料到。 就算发生危险,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护着夫人不让夫人受伤。 姜佑? 这么年轻一个小子。 别等锅炸的时候,他就只会抱头蹲下或者一骨碌地跑远。 “我可以保证。” “你的保证分文不值!” “小秀,就让他试试吧。” 范茗拦住自己的大丫鬟,走上前打量姜佑。 先是疑惑一声,估计姜佑的样子和仆役不太搭,她有些没想到。 “你叫什么名字?”范茗轻声问道。 “小人姜佑,从北边逃灾过来的。”姜佑低头,打消范茗的顾虑。 “行,你就跟我进来吧!” “夫人!” 名叫小秀的丫鬟还在阻拦,但范茗只是笑笑,说大不了让许师傅站在一边,若有危险发生,也可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之后,范茗带着姜佑进入厨房,身后跟着一个紧张的许师傅。 他心里默默念叨:小子,你给我争点气。 第417章 他定不坏 “夫人,您想烧什么菜品?” “嗯,容易消化的,夫君胃不好,吃不了太硬的东西。”范茗想了想说道。 明白了,这又是一个善良妻子! 姜佑下意识地提出建议:“要不煮粥?” 哪知范茗摇摇脑袋,已经拿起锅铲,两眼无辜道:“我要炒菜。” 这时候小秀上前解释:“煮粥没有难度,夫人想炒几个菜给刺史大人送过去。” 谁说煮粥没有难度? 姜佑心里吐槽,但还是面带笑容。 心里盘算……好消化的食物,大米,低脂肪瘦肉,鱼肉,还有一些比较常见的蔬菜,都是非常容易消化,不过想要做好难度有点大,特别是对厨房白痴范茗来说。 所以要尽量减少她动手的频率。 鱼! 姜佑突然想到一个好吃的东西,可以蒸鱼! 范茗只要按照自己说的去做,把各种食材和香料准备好,鱼又不用她亲手杀。 她只负责把腌制好鱼放进锅里,然后等着蒸熟。 完美的一道菜! “那小人教夫人一道蒸鱼吧。”打定主意,姜佑说道。 “蒸鱼?” 范茗睁着大大的眼睛,然后很快地点点头。 这可是一道硬菜,若是做好端到夫君面前,他肯定会夸自己能干。 打定这个主意,范茗放下手中的锅铲,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几人走到水盆边,看着里面还在游动吐泡泡的鱼。 大家把目光齐唰唰地落在范茗身上。 夫人敢杀鱼吗? 范茗看着盆里黑不溜秋的鱼,一时犯了难。 她蹲下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鱼。 鱼儿欢快地摆动尾巴跑远,丝毫不留情面。 咽下一口气,范茗重新站起来。 目光在厨房里四处搜寻,像在找什么东西。 为了夫君,她可以大开杀戒…… “刀呢?” 找了一圈,没找到刀,于是她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夫人进厨房前,刀已经全部被藏起来。 刀这玩意可不敢被夫人拿着,万一…… “许师傅,麻烦您把鱼杀一下。” 小秀不愧是大丫鬟,直接杜绝范茗妄造杀孽。 许师傅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顺手从盆里捞起一条鱼。 然后穿过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在院子里,不消一刻钟就把鱼破膛开肚,处理好。 视线重新转回厨房。 范茗看着已经杀好的鱼,一时间竟有些气馁。 她眼睛巴巴地看着众人。 但众人目光都瞅向一边,心里在说:夫人您有几把刷子我们都是知道的,我们不说,这鱼算您亲手处理的。 为了让范茗有参与感,姜佑决定接下来的工艺由范茗着手。 他说道:“请夫人在鱼身上抹上盐,洒上白酒,再摆上姜片,腌制一刻钟祛除腥味。” 姜佑一吩咐,边上的许师傅就把一罐子盐和酒,还有切好的姜片放在案板上。 范茗走上前,双手抬起,从盐罐子里捏了一撮盐,然后偏头问道:“这些,够吗?” “再多一点!”姜佑示意再多一点。 “哦。” 范茗应了一声,然后抓起一大把盐就要往鱼身上撒。 姜佑赶紧阻止,他终于知道几位大厨的心情。 “太多了。” “哦。” 范茗又把多余的盐放回盐罐子。 之后的时间,就是姜佑口述,范茗操作。 撒上盐和白酒,最后在鱼肚子里塞几块姜片。 “要等多久?” “大概一刻钟!” 然后,范茗就站在案板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鱼,心里计算着时间。 这空闲时间,姜佑又去准备接下来要蒸鱼的用具。 当然主要是许师傅在准备,他就是个小小仆役而已。 等待期间,许师傅拉着姜佑到一边小声说话。 “别说,这蒸鱼我咋没想起来呢,步骤少,而且大部分不需要夫人亲自动手。” 许师傅眯眼笑道。 姜佑倒是好奇之前几日范茗要学什么菜,为什么会把锅搞出大洞,就问许师傅:“许师傅,你们之前教夫人什么菜品?” “就是一些简单的炒菜。”许师傅如实答道。 谁知道明明很简单的一些炒菜,夫人硬着拿着锅铲把锅给炒漏。 特别是往热油里倒菜的时候,夫人的样子简直…… 其实蒸鱼也不是很麻烦,范茗只需要按照姜佑说的按步骤去做,最后一步便是把鱼用盘子盛好,放进锅里。 火候自然由许师傅在灶前把握。 当一道肥美的清蒸鲈鱼出锅的时候,范茗忍不住凑上前吸了吸鼻子。 好香呀! 这可是都是自己的功劳! “你再教我几个菜。”范茗看向姜佑。 姜佑挠挠眉头,试着说道:“还可以蒸个蛋!” “好。” 范茗完美照做。 她只需要把食材提前准备好,然后放进锅里,等蒸好出锅就行,简简单单。 她第一次觉得做菜这么简单。 一道清蒸鲈鱼,一道蒸蛋,一道肉沫蒸豆腐,蒜蓉蒸丝瓜。 范茗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食盒里,然后提着就走出厨房,一脸欣欣然的样子,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看夫人走远。 厨房众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可算是把夫人送走了。 “老许,你这小学徒挺机灵的呀。” “那是,也不看谁带出来的。” “别以后小学徒比你这老师傅都招人稀罕。” “你就羡慕吧。” “……” 几个厨房的大师傅,做着自己手里的活计,嘴里说着闲话。 其实他们也该一早想到蒸这个做法。 这对于初学者夫人来说再合适不过。 几乎都不用特别多的动手,只需要把食材准备好,放进蒸锅里即可。 可惜,被姜佑这小子抢了先。 这不,刚才夫人还把他也给带走。 估计是去刺史大人面前邀功了。 …… …… 姜佑提着食盒,跟在范茗身后。 目的地不知何处,但大概率是去找王长阳。 不多时,几人走进扬州府衙! 直入后堂,姜佑跟在范茗身后停在一处拐角处。 稍微偏头去看,就能瞧见为首的王长阳。 他身穿一件绯红官袍,坐在大堂之上。 底下也坐着四五个扬州本地官员,几人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 仔细观察范茗的侧脸,能瞧见她眼睛里都是王长阳。 她下意识地翘起嘴角,唇间带笑,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 她就这么站着,攥着手心的帕子,扶着墙柱。 眼波连连地看着堂上那个威严的扬州刺史。 她一定喜欢极了吧…… 从午后一直等到天黑,姜佑提着食盒是脚都站麻了。 那些议事的官员才被王长阳放走。 他们刚起身要走,范茗就迫不及待地从姜佑手中接过食盒,径直朝王长阳走去。 她是一刻钟也等不及了。 几位还未离去的扬州官员纷纷见礼,但范茗的眼睛中没有他们。 她快速地穿过大厅,然后来到王长阳身边。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君,脸上带笑道:“我学会做菜了,有四道,一道清蒸鲈鱼,一道蒸蛋……全部都是我自己做的,我做了好久呢,你一定饿了吧,你要尝尝吗?” 范茗嘴里喋喋不休,完全忘记那几位官员还没走,正盯着堂上的夫妻二人。 倒是王长阳看如此心急的妻子,快速摆手遣走几位扬州官员。 那些官员走时,脸上带着笑,多是羡慕之意。 范茗看着王长阳,又说道:“你快坐下,我给你盛饭,这是我第一次做的,你一定要尝尝……” 她把食盒里的四盘菜全部小心翼翼地端出来,取出筷子和勺子摆好。 最后盛了一碗颗粒饱满的米饭放到王长阳身前,把筷子硬塞进他手里。 她站在案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期待着。 王长阳看着一桌子的菜肴,眉头一挑,日常严肃的神情也在这一刻松懈。 或许只有在范茗面前,他才会露出这个样子。 他左手端起碗,右手拿起筷子。 在范茗期待的眼神中夹了一块鱼肉。 蒸好的鱼肉入口即化,没有腥味,就是……有些凉。 这些菜已经凉了! 连米饭都是! 范茗瞧见自家夫君只尝了一口就停下筷子,以为自己做的很难吃。 她立马抢过王长阳手中的筷子,也夹起一块嫩白的鱼肉放进嘴里。 一瞬间! 她明白了什么。 她有些失望地放下筷子,抿紧嘴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凉了。” 范茗说道。 这一刻,无尽的懊悔充满她的心头。 她越想越懊恼和后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但是她就是觉得很委屈。 王长阳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他只是牵过范茗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眼睛看着十年如一日的妻子:“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凉了。” “嗯,但味道不错。” “真哒?” 范茗惊喜,差点从原地蹦起来。 王长阳点点头:“真的。” “那我去给你热热。” 王长阳拦住她:“不必了,凉的也可以吃。” 然后她在范茗的注视下,吃着已经放凉的饭菜,眼睛里只有她。 …… 拐角处,姜佑的这颗心无比安定。 他背靠在墙上,微微扬起脑袋……他不是一个坏人吧。 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第418章 范氏的野心 “咦,怎么就你一个人?” 范茗提着食盒,一蹦一跳地离开府衙,在门口她只看见小秀一个人,便皱起眉头寻姜佑的影子。 如今她可是把姜佑奉为自己的小师傅,因为他年纪小,但却比府里那几个大师傅教的都要好。 日后麻烦他的日子还多着呢,范茗也相信,在小师傅的教导下,自己的厨艺一定会更上一层楼,变得更好,这样她就可以每天都做上一顿好吃的,给自家夫君送来。 夫君的胃不好,吃不了太硬的东西,范茗还打算让姜佑教她熬粥呢。 小秀瞧见自家夫人这么蹦蹦跳跳的出来,担心的心一揪一揪的,夫人如今已有身孕,可不敢这般走路。 她着急地扶住范茗:“夫人,您怎么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以后可不能这么走路了。” 范茗把手中食盒递给小秀,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好啦知道啦。” 她知道小秀在担心什么,同时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她的孩子。 “小师傅人呢?” 范茗又问道。 小秀嘟起嘴巴,无奈答道:“他说有急事,先回府了,让咱们不必等他,也真是的,一个小小杂役……” “哦。” 范茗没给小秀继续啰嗦的功夫,又说道:“那咱们也回府吧,老爷还有事情要忙。” “好。” …… …… 空气中依旧漂浮饭菜的香气,王长阳坐在空荡荡的大堂之中,倒了一杯茶水润润嗓子。 想起方才夫人亲手做的那一顿的菜肴,他没来由的低头笑了笑。 真是辛苦她了! 认识范茗那是在一日午后,那是个春日,那是在金陵范府。 阳光暖暖,百花盛开。 那时候,王长阳还是范府的幕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那日他路过花园,第一眼就被彼时的范茗给迷住。 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刻在王长阳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王长阳不是一个主动的人,特别是在感情上面,可直到那日见到范茗,他就知道她是自己的劫数,他逃不过的。 于是他勇敢一回,主动的上前打招呼,递出名帖……范茗并未多作理会,只当他是一年龄稍大的书生。 彼时,范茗相中的是年少有为的青年将军。 可后来也不知怎的,范茗觉得王长阳其实挺好的,也会照顾人,疼人。 再加上青年将军一去不复返,杳无音信。 范茗便匆匆嫁给了王长阳。 那时候,许多人反对。 可范茗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王长阳。 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是对的,几十年如一日的温情让她还像小女孩一样处事,因为她在生活中没有任何的烦恼。 她越来越依赖王长阳,直到今日! 可是人就会改变,离开金陵到扬州生活的这三年时间。 她发现自己的夫君越来越忧愁,眼角的皱纹越来越多,头上的白发一日比一日多。 于是她开始慢慢学着领家,照顾家长里短,但总也做不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扬州很好! 王长阳端起茶杯,再抿了一口苦涩的茶水。 这是晚上提精神用的,他今晚还有一大批公文要处理。 他脑海中时不时浮现范茗的身影,嘴角总是带笑。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想带她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刺史大人这是……大灾当前,扬州二十万百姓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刺史大人竟还能笑的出来?” 尖锐讽刺的话音打破王长阳的遐想,让他重回现实。 空荡荡的大堂之中走进来一个人,个子不高,一身布衣打扮。 这人出言便是讥讽,丝毫不把王长阳这个扬州刺史放在眼里。 听罢,王长阳收起嘴角的笑容。 他本身是一个严肃脸,但对一人除外! 他放下手上的茶杯,抬头看着堂下站的人。 这人也姓范,但不是范茗和范黎那一支。 至于具体是范氏哪一支,王长阳也搞不清楚。 清河范氏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子弟众多。 想搞清楚实在是不太容易,得翻家谱才行。 他跟随范黎而来,与范黎事事不关心的富贵公子哥身份不同,这人在金陵当个不大不小的官。 也是范党中人! “范学事,天色已晚,来此有何贵干?” 学事是他的官职,他具体叫什么名字,王长阳并不关心。 来人瞧王长阳还坐着,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可是范氏嫡系子弟,而王长阳只不过是范氏的女婿,地位在这摆着呢。 真要算起来,他应该算是王长阳的大舅哥,只不过隔得比较远。 范学事盯着椅子上的王长阳,指责道:“王长阳,闲话少说,你当真不知道我来扬州所为何事!” 王长阳摇摇脑袋,表示无辜,他并不知道实情。 范学事上前几步,双手拍在王长阳面前的案桌上。 “砰砰砰”的响声,让他瞬间拍红了手掌,看得出来他现在十分生气。 “若无事,或者就是过来撒气的,范学事就请离开吧。” 王长阳摊手指着门口的位置下逐客令,丝毫不留情面。 范学事听罢,胸中积蓄的郁气再一次爆发。 他双臂一挥把桌上的物什全部掀翻。 桌上的公文,茶杯,还有砚台里的墨水洒在地上,一时间,现场狼狈不堪。 王长阳见状,终于有了其他动作,他弯腰拾起几份重要的公文抱在怀里,对范学事依旧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他实在没时间跟范学事耗下去,他还有要紧事情处理。 扬州二十万百姓的温饱问题全部压在他一人的肩上。 从金陵运来的那一船粮食,根本解决不了灾情,他得另想办法才是。 范学事看王长阳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气的牙痒痒。 他上前一把抓住王长阳的衣领,眼睛瞪的如牛眼,从牙缝里挤出声音:“王长阳,你真行!” “你以为有了扬州二十万百姓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在我范氏的地盘上,搞点小动作。” 王长阳叹了一口气,打掉范学事的手,整整衣领后才说:“扬州是大端的扬州,什么时候成了你范氏的地盘?” 范学事一笑,又回头扫视四周。 见没人打扰,便戾气更盛,道:“我来扬州,就是为了警告你,后天祈福仪式就是最后的期限,你若不答应,扬州不介意成为下一个岳城!” 岳城! 岳城也是此次受灾的重灾区之一。 因为防灾和救灾的不及时,整座岳城被大水冲毁。 岳城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整座岳城现在是一座空城! 了无人烟! “你敢!” 王长阳终于有了其他反应,他瞪大眼珠子,也恶狠狠的盯着范学事:“朝廷的救济粮已经拨下,扬州二十万百姓有了活路!你们凭什么要剥夺他们活下去的权力!” 范学事反而笑了,笑意讥讽。 王长阳生气,他就越高兴,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退后几步,笑道:“他们能不能活下去,还不是王刺史的一句话。” “只要你答应盟约!”范学事又说道。 “不可能!” 王长阳挥袖果断拒绝,他绝不可能在所谓的“盟约”上签字! 范学事还想做最后的努力,毕竟他赶来扬州就是为了劝王长阳回心转意。 只要王长阳在盟约上签字,他和他的扬州都可以活下去! 否则,等待着几十万人的只有死亡! “王刺史,你究竟在顾虑什么?”范学事不解道,为什么整个江南地区,就出了王长阳这么一号人物。 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顾虑?”王长阳反问道。 他走下台阶,直面范学事,一步步地逼近:“你们这是在挖大端的根。” “话也不能这么说。”范学事眼眸一转,轻笑一声:“我们也是为了让江南地区的百姓生活的更好。” “这次大灾你也看见了,大端的官府根本就不值得信任,若他们有心,江南至于饿殍遍野,变成人间炼狱?” 此次江南大灾,从去年开始,又经过一冬日的发酵,原本锦绣如春,富硕之地的江南如今变成千里荒野。 到处都是流民! 王长阳张张嘴巴,想要反驳几句,可最后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范学事说的是实话,他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可他心里坚信:大端可以让江南更好,而不是范氏! 所谓的盟约与藩镇何异! 他若签字,就成了乱臣贼子! 以后可是要被万民讨伐,遗臭万古的! 第419章 敬刺史 范学事离开了,最终王长阳还是没答应他的要求。 范学事最后指着王长阳的鼻子放出大话,一定要他和他的二十万扬州百姓付出代价! 大堂内,十分安静! 王长阳瘫坐在台阶上,失神地看着门口的方向。 月色寂静,清晖斜洒进来。 几盏烛火摇曳,蜡油堆积。 王长阳现在有点害怕,害怕自己的扬州真的变成岳城! 害怕自己照顾三年的扬州百姓成为流民,或者成为一具具白骨! “呼……”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余光瞥见大堂角落的阴影处,有只大黑耗子双腿夹着圆柱,正在慢慢地从高处溜下来。 王长阳皱皱眉,直到那只大黑耗子完全下来。 “靠,房梁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姜佑揉揉自己酸麻的手臂,又拍拍身上的灰尘。 如今他这个样子,灰头土脸,破衣烂衫。 果真像极了大黑耗子。 他吐槽一句,从房梁上慢慢下来。 第一次个人执行监听任务,姜佑觉得自己完成的十分出色,回去可以请个赏。 按理,他应该等王长阳休息时再下来。 可他等不及了,他觉得自己可以跟王长阳好好地谈一下。 “你是?” 王长阳还坐在台阶上。 他没有大声喊叫,引起门口护卫的注意,而是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小子,疑惑道。 “显而易见,偷听的。” “所以,你是自己主动束手就擒,还是等着外边的人进来抓你!” 姜佑嘿嘿一笑,在王长阳身边坐下。 他拍拍身上的灰,搞得两人都掩住口鼻。 王长阳起身离远一点,他觉得这个“刺客”不正常! 可能脑子有问题。 “我是内卫司的人,京城来的。” 姜佑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打算隐藏, “内卫司?京城?” 王长阳眼角皱纹凸显,有些惊讶。 “不像?”姜佑摊开双臂在王长阳面前转了一圈,然后自言自语:“好吧,确实不像。” 同时他又紧接着说道:“不管你信不信,但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王长阳已经在案桌后坐下,将怀里的公文放在桌子上摆好,支起额头好奇地看着姜佑。 这么一个年轻小子,竟是京城来的内卫司? “说吧,到此有何贵干。” 王长阳并不着急抓住姜佑,许久没遇见这种事情,他想亲自问问。 “偷听!” “偷听什么?” “当然是偷听你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听到了。” “嗯。” “所以,现在可以去牢里待着了。” “我不想,我还有话要说。”姜佑揉了揉眉心,又说道:“来之前,我的上司跟我讲,你是范氏的女婿,在金陵颇受范氏的重用,手里肯定捏着范氏鱼肉江南百姓的证据。” “但是三年前,你不知道为何,带着一家老小从金陵离开,来到扬州,按照你对范氏的贡献,本可以去京城就职,做个侍郎什么的,对你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我的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到扬州做一个小小的刺史呢?” 王长阳双手交叉,背靠在椅子上。 他现在有点相信这个年轻小子就是内卫司的人。 如果不是,凭他的年纪和阅历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但他为什么偷听到关键对话之后,不选择带着消息离开而要主动现身呢? 这是王长阳所好奇的,也想知道的。 “本官为什么要回答你?” 王长阳反问道。 “我可以帮你,帮你拯救扬州!” 王长阳哈哈一笑:“扬州不需要你的拯救。” “是吗——” 姜佑拖长嗓子,侃侃而谈:“我从京城一路南下,看见的东西要比你要多,在金陵港口我登上前往扬州的船。南下的大通运河里,塞满了朝廷南下赈灾的粮船,数都数不清。那为何你扬州刺史亲自去金陵押运,只要回了一艘粮船呢?” 在金陵港口,无数粮船停靠,受灾的各州府都有份。 以扬州城体量,再加上距离金陵的距离,不可能只要回一艘粮船。 更何况,王长阳还是范氏的女婿。 “受灾地众多,扬州灾情并不是很重,一艘很奇怪吗?” 王长阳耸耸肩,并不认为一艘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是金陵方面根据实际情况而给出的赈灾粮船。 看着王长阳故作镇定的表情,姜佑真是为他感到可惜。 他咂咂嘴巴,又眨眨眼睛叹了一口气才说:“刺史大人这是非逼着我说实话不可吗?” “你说。” 姜佑沉下一口气,回望一下说道:“没听到刺史大人和范学事刚才的一些话,我确实也在奇怪,难道扬州的灾情真的不严重吗?” 一边说,姜佑一边观察王长阳的表情变化,这关乎他到底能不能策反王长阳。 而王长阳依旧平静很严肃的坐着,毫无变化。 “朝廷赈灾,把粮船全部聚集在金陵,受灾各州府的主官要到金陵亲自押运,这本身就不合理。这么关键的时期,各州府主官为了灾情忙的脚不沾地,凭什么还要专门跑到金陵一趟。” “我想应该是为了所谓的签订盟约一事吧,你扬州之所以只分到一艘,就是你,王长阳没在盟约上签字,你拒绝了范氏的好意,要不然,根本就不存在后天的祈福活动。” “你扬州马上就要断粮了,你把希望寄托在祈福上,你希望借此图个心理安慰,或者说给二十万扬州百姓一个安慰,让他们和你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拒绝范氏的拉拢!” “你,王长阳,真是好大的胆子!” “江南之地,你敢这么玩!” “方才范学事的愤怒也来源于此,不止范学事,恐怕整个范氏都想杀了你,以绝后患!“ 王长阳听罢,终于松懈一口气,他仰天长笑几声。 “哈哈哈……” 大笑过后,他一直没缓过来。 他扬起脑袋沉思,目光涣散。 不多时。 安静的大堂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姜佑一惊……好你个不要脸的,原来大笑是暗号,让门外的护卫冲进来。 姜佑还想反抗一下,说不定抓住王长阳可以威胁他手下的护卫不要轻举妄动。 当他看见十几把强弩对准自己的时候,姜佑怂了。 他吧唧一下嘴巴,幽怨地看着仰在椅子上的王长阳。 强弩面前,姜佑不可能挟持王长阳。 “你知道的可真多……” 王长阳轻叹一声。 “大人!” 护卫头领已经上前,示意自家大人要不要抓住姜佑。 王长阳一挥手:“不必,本官还有话与他说。” 到了这个地步,他不可能放姜佑离开。 即使他是内卫司的人,即使他是敌人的敌人。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姜佑,问道:“你来到底做什么?” “来救你。” “你如果说实话,本官兴许可以放你一马。” “就是来救你!” 王长阳一挥手,众护卫已经冲上去。 这时,姜佑猛地站起来,退后两步。 众人都不知道他要什么,连王长阳都呆呆地盯着他。 只见姜佑摊开双臂,弯下腰,双掌前后贴合,深深地拜了下去。 “敬刺史!” 王长阳没说什么。 只是叫人把姜佑下去,暂且关进大牢。 …… …… “疼疼疼,大哥轻点……” 路上,姜佑被两个护卫一边一个扭住手臂,往府衙大牢的方向走去。 虽然被人捉住,但姜佑嘴碎的本事可没落下。 可各位护卫大哥可不管这些,一路上严防死守把他关入大牢。 不多时。 众人在老狱卒的热情招待下进入。 “进去,老实点!” 护卫把姜佑推进一间牢房。 …… 牢房里昏暗,只有廊道几处油灯光亮。 闻着发霉的味道,姜佑没来由地感觉一阵熟悉,话说这回不会也在牢里有段偶遇。 老大,快来陪我坐牢……姜佑摇摇脑袋,随便找个地方先坐。 他实在没有想到,王长阳这人是这么一个货色。 自己都对他坦白了,他竟然还抓自己。 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 活该他被范氏孤立! “欸!” 姜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支起脑袋,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自己好像又把事情给搞砸了。 “哒!” “谁扔我!”姜佑捂住脑袋站起来,环视四周。 脚边一颗小石子才停下,刚才有人拿着小石子偷袭他。 “姑爷,是我!”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 姜佑寻着声音的方向走近些,双手扶住栅栏,看着对面的牢房。 赵二虎那一张脸在牢房里出现,姜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你怎么也被抓了?”姜佑疑惑道。 “还有我,大人!” 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五号! 五号圆圆的胖脸出现在另一间牢房里,显得十分无辜又高兴。 “怎么回事?”姜佑疑惑到家了。 “事情是这样的……” 五号接下来的时间,就解释了他们“遇袭”的经过。 他们刚被抓不久,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 扬州的官兵好像早就注意到他们这一伙人。 本来他们可以逃走,毕竟温衡亲手培养的亲卫武功也不是闹着玩的。 但是带头来抓他们的人说:“你们领头的在和我家大人喝茶!” 他们没有办法,只好留下赵二虎和五号在原地等待被抓,负责在牢里接应姜佑。 至于吴焚,三号和十一号则借机遁走,在外见机行事。 听完,姜佑对王长阳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老狐狸! “大人,现在怎么办?” 五号双手扶住栅栏,问道。 如今他们被抓,想来是王长阳早有准备。 估计从几人进城的时候,姓王的就注意到,只是没第一时间动手罢了。 “等着。”姜佑只简单地吩咐两个字。 王长阳现在只把自己几人关在牢里,限制人身自由,估计是怕自己几人影响后天的祈福活动,想来他不会痛下杀手。 劫狱? 凭借扬州城内卫司和吴焚三人……似乎也不太靠谱。 第420章 祈福 深夜,明月高悬。 姜佑闭眼躺在牢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倒是听见对面牢房里赵二虎的鼾声如雷! “大人,您睡了吗?” 空荡荡的扬州大牢里,传来五号的声音,他也没睡着。 “没睡。” 姜季又翻过身子,回应道。 紧接着便传来锁链相互碰撞的声响,他们三人脚上都带着镣铐。 五号出现在牢房门口,把自己的一张圆脸挤进两根栅栏中间。 “大人,你可一定要记得带我去长安县玩。” “知道啦,你烦不烦。” 一路上,五号这个事情说了不下百遍,他不烦姜佑听的都有些烦了。 “五号,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回京城?” 姜佑枕着自己的双臂,平躺在床上,看着斜射进小窗的月光,一时间有些想念在京城的日子。 满打满算,出来都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生意可还好……姑娘们可还念着自己…… 五号目光幽幽地看着远处的那个青年,一时间没办法回答,他只是说道:“事情办成了,自然能回去。” 与此同时,他突然想起一个自己一直以来十分好奇的事情,趁现在没有多余的人在场,吴焚几人估计现在在扬州城东躲西藏,也不会责怪自己多嘴,就问道:“大人,您真的和温司首有那个关系……” 这句话像是触动姜佑身体里的某处机关,他整个身子弹射起来,下床走到栅栏边,看着五号那一张圆脸,挑挑眉反问一句:“你真的想知道?” 五号点头如捣蒜,神情十分认真。 就他所知,就他在一路上见到的。 温司首和姜佑一定有关系,而且关系还不浅! 可是她是温司首,温衡……百年一遇的内卫司司首,怎么可能和姜佑发展出那个关系呢? 他实在是好奇极了。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五号摇摇脑袋。 他又没喜欢的姑娘,怎么能懂得一见钟情的感觉,所以他也不相信。 姜佑自讨无趣,吧唧一下嘴巴又躺回去。 “欸,大人你别走呀,我相信还不成吗?” 见姜佑离开,五号赶紧改口。 深夜漫漫,一个人自言自语多无聊,得找个人陪着说话才行。 如果再有一碟花生米,一坛子陈年老酒就更好了。 姜佑不知五号的内心想法,实际上五号一提起温衡,姜佑心里就流过一股暖流。 心尖痒痒的。 可能这就是爱吧! 姜佑躺在床上,平静地开口说道:“第一次看见她,那是在千音院,那时她脱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十分精致的脸庞,你知道我的第一想法是什么吗?” “美!” “极致的美!那种祸国殃民的美,我终于明白一句话,它存在的道理。” “什么话?”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大人还会作诗?” “当然,我的身份可是巽山书院的院长,天成京五年的举人!”姜佑自豪道。 虽然举人的身份在他来之前就有了,可谁又在乎呢。 五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 “你怎么不说话了?” 五号长时间的不说话,姜佑还以为他睡着了。 “没有,大人我只是觉得,您和温司首最后可能没有什么好结果!” “放你娘的狗屁!”姜佑当即国粹出口,这小子准没憋好屁。 “我说的都是真的。” 姜佑气势汹汹地来到栅栏边,指着远处的圆脸,要他解释清楚。 什么叫“没有什么好结果”? 他连自己和温衡孩子的名字都起好了。 五号抿抿厚嘴唇,也不怕姜佑生气,顺势倚着栅栏坐下来,分析道:“路上所闻,大人您的身份是个赘婿,虽然有执事加身,但和温司首差的还是有点远。” “再者,您想过这事在京城传开之后所带来的影响力吗?不止是您,就连温司首都有可能被流言蜚语搞的头昏脑涨。我一直坚信,门不当户不对的两人,到最后根本没有什么好结果。” “我只是在为您惋惜,看的出来,一路上温司首和您待在一起很开心,但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多少。” “身份地位所带来的差距,注定徒劳无功!” “就像是我,我也知道我的身份是亲卫,是见不得光的,可我一直很想去繁华的地方玩玩啊,就算逛逛街,听一段小曲都成,可我一直没有这个机会,也不会有这个机会。” “大人,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某一刻,姜佑觉得五号的嘴也不是那么碎。 他处处都说到了点子上去,揭露现实且刺骨,姜佑也明白身份的差距就是自己和温衡的差距! 而身份才只是第一关! 以后呢,会有多少艰难险阻,谁也预料不到! 那些江湖爱恨,高门小姐和书生私奔,只是故事中的。 他和温衡真的很难走到一起。 除非……封侯拜相。 …… …… 两日后。 晴空万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笼罩在扬州上空大半年的阴郁在这一日被鼓声敲散。 巨大的花车上,身穿大红衣裳的汉子,抡起大锤卖力地敲着牛皮大鼓。 咚! 咚! 咚! 一声声鼓声震入人心,沿街百姓都兴高采烈地看着花车上的人。 于他们而言,今日花车游街,从城南一直走到城北。 鼓声震慑邪祟,驱避灾祸。 今日起,灾荒就会过去。 扬州城还能回到以前的样子,街上游人如织,来往商贾云集,茶楼饭馆热闹喧天。 一身绯红袍的扬州刺史王长阳也站在花车上,一只手扶着栏杆,另一只手在和沿街的百姓们打招呼。 这里都是他的子民。 三年扬州刺史的生涯让他体会到百姓的心愿有多么的简单,一个避风遮雨的家,几亩良田,不太重的田税,血浓于水的亲人陪伴在身旁足矣.... 他也尽自己可能,把扬州治下尽是阖家团圆,百姓和乐。 可是现在,灾荒年景来了。 扬州地区的百姓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就要被流民冲击。 他没像其他地方一样广开城门,接纳逃灾的流民,难民,而是在灾荒初期就广屯粮,闭四方城门。 任城外尸横遍野,洪水袭境,他都没有开城门。 因为他相信,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扬州城仅存的二十万百姓! 也只有这样做,才能保住扬州的根脉! 第421章 失控 祈福花车自城南出发,驶向城北。 一路上鼓声隆隆,沿街百姓跟着花车移动,都想去城北看看。 正午时分,太阳高悬。 城北偌大的门牌楼前,燃起一堆熊熊燃烧的烈火。 白日烈火升天,冒着黑烟,方圆十里格外醒目。 王长阳一身绯红官袍站在火堆面前,手持一柱香,眼中却尽是无奈神色。 他也知道,这祈福对灾情的缓解不起什么作用。 无非就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大灾当前,百姓也需要看到所谓的希望! 这是他们扬州父母官应该做的,希望大火可以烧尽灾祸,带走灾祸,给扬州新生。 这大火…… …… “欸,听说了吗,城中都快断粮了。” “别瞎说,刺史大人前几日还运回一船粮食呢,朝廷已经开始赈灾了,咱们有救了。” “我骗你作甚,我问你,一船粮食能吃几天……我可是听说,金陵港口密密麻麻停满粮船,那粮食多的吃不完。” “啊……那咱们刺史怎么才运回一船粮食?” “刺史有骨气呗!不想求人!” “什么意思?” “咱们刺史拉不下那个面子,求不来粮食。” “你可别瞎说。” “我瞎说?你问问其他人,大家伙都知道这件事。” 围观祈福的百姓群中,有几个年轻汉子窃窃私语,他们说的话题很快引起发酵。 听来消息的人皆是面露难色,有几个脾气暴躁的汉子干脆撸起袖子来,把手中的香烛扔在地上,顺带着狠狠地踩了几脚。 更有甚者,捡起地上的黄纸往高台撒去,场上一时间乱了套。 百姓的骚乱自然引起高台上扬州官员的注视,王长阳遣手底下的下属去查看情况。 不多时,带上来一个汉子问话。 这汉子满脸络腮胡,坦胸**,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结实的臂膀看起来极有力量感,一瞧便是做苦力活出身。 这汉子也不惯着穿官袍的官员,破口大骂道:“拉我作甚?还不能让人说两句了!” 汉子声音很大,一时间低头祈福的百姓纷纷抬头,看向高台上那个普通汉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长阳打量汉子,平静问道:“你若有什么话,可以当面说出来,大灾当前,本官可以尽量为你解决!” “嘿嘿嘿,大家伙听见了啊,这可是咱们王刺史亲口说的啊!” 络腮胡大汉一挥手,聚起众人目光。 他一个人的力量十分弱小,但是有了围观支持他的百姓就不同了。 他站在王长阳三步远的地方,叉着腰,高高仰着自己的头颅说道:“我要到外边寻个活路!请刺史大人下令,打开城门!” “外边?” 王长阳疑惑一声。 伸手指着背后紧闭的扬州城门,这门可是大半年都没有开过,已经上了锁链:“外边可都是千里不毛之地,哪有什么活路!” “刺史大人可不要诓骗我们,我们大家伙最近可都是听说了,朝廷赈灾的粮队已经抵达金陵,只要我们到金陵就有活路,您不作为,难道还要让我们饿死在这扬州城吗?” 王长阳摇摇脑袋,好心问道:“您家里是断粮了?” 大汉迟疑片刻,说道:“没有,但也快了,支撑不了十日。” “那十日后你再来官府领粮,你看这样可好?” 王长阳谦卑的态度让大汉一时间有些心虚,可他还是念着最近街面上的流言:待在扬州城,只有死路一条。 “您手里哪还有什么粮食,一艘船的粮食还不够我分一斗呢。” 一艘船的粮食! 什么……刺史大人前几日到金陵只运回了一艘船的粮食。 老天爷啊,这可怎么活呀。 围观的百姓们一听只有一艘船的粮食,纷纷冲击官兵的阻拦,跑到台前,质问是怎么一回事。 “王刺史,您怎么去一趟,才运回一艘船的粮食啊?” “刺史大人,我家眼下已不足三日的余粮,一艘船分到我家能吃几日啊?” “就是啊,刺史大人,一艘船的粮食太少了呀。” “……” “朝廷赈灾的粮队不是都停靠在金陵吗,咱们扬州离的这么近,官府可不能不管我们的死活呀。” “刺史大人,您是不是没好好跟金陵那边说啊……”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都伸出手指着台上的王长阳抱怨道。 大家的话共透露出三点重要信息。 一,扬州城存粮不多,百姓们已经到了断粮的边缘。 二,前几日刺史去金陵,只运回一船救灾粮,对于二十万扬州百姓实在是太少了啊。 三,他们在疑惑,身为刺史的王长阳是不是没有努力,没有向金陵那边说明扬州的情况,他不作为。 于是整个大灾过程中,相对于平静的扬州城在这一日,在祈福这一日爆发骚乱。 百姓对扬州官员积累的怨恨在这一日爆发! 王长阳还想上前安抚扬州百姓的心情,哪知他手底下沉不住气的官员,指着躁动的百姓大骂道。 “我等大灾之时,皆是日日住在官衙,为你们的活路想破头皮,夜夜不能安寝,如今尔等不懂得感恩也就罢了,还要指责我等的怠政!” “嘿,你怎么说话呢,啥叫我们不懂感恩,我们只是实话实说。” 最先上台的那个络腮胡大汉,指着一个官员不满道。 若不是看在他身后有虎视眈眈的官兵,汉子怕早也忍不住,上前揪住这官员的衣领,好好责问一番! 难道寻个活路还有错了! 扬州底层官员的气愤像是导火索,一下子点燃百姓压抑许久的心情。 最开始,只是口头上的争辩,到最后演变成他们把手里拿的祈福用的东西,一股脑地全部扔向台上。 时不时就有拳头大的砖块“哐嘡”一声扔在台上。 这要是不注意砸在人脑袋上,还不得当场头破血流! 站在台上的扬州官员见势不妙,赶忙护着刺史退下。 官兵们眼见局势不受控制,便拿着长枪组成人墙,逼着暴怒的百姓一步步后退。 第422章 计划 扬州官员一路上仓皇而逃,像败家之犬一样。 街上暴怒的百姓数量实在太多,也聚集的越来越多,一时间要让他们平静下来,是不可能的事情。 谁也没有料到,好好的祈福活动却引起民乱! 如果不加以控制,整个扬州城都会乱套! 扬州官衙! 众人都看着王长阳,希望他拿定主意。 “大人,要不咱们就把城门打开吧,反正金陵那边有的是粮,咱们扬州距离金陵也不远,就让他们去,走到金陵就有活路,没走到也怨不得我们。” 有人摊袖提议道。 “不行,绝对不能打开城门!” 王长阳伸手,言辞拒绝! 去往金陵的路上,虽然走的是水路,但整个江南地区已经大变模样。 洪水过境,大片大片的村庄和田地被冲毁! 若放任百姓自由出城,他们也只会迷乱方向,陷入死境! 不让他们出城,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考虑。 “大人,咱们坚持到底的意义何在啊!” 一位年轻的扬州官员说罢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长袖子挥舞。 如今,在这位年轻官员内心压抑大半年的愤懑,在这一刻被完全激发! 他不理解! 不被百姓理解! 他做的事情也没有人理解! 他明明挽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可如今却被那些人指着鼻子大骂! 他活的实在太憋屈了! 没有人去拉他起来,他需要自己发泄一会儿。 大堂之中,众位官员都随便找了个地方坐。 王长阳也不顾及自己刺史的身份,看着一大帮同僚,一个劲地唉声叹气! 他能做的只有护住二十万扬州百姓! 可到头来,到头来…… 确是这样的结果? 他们本来做的非常好,王长阳几乎有信心大灾过后,扬州是比拟金陵的存在。 可现在百姓**,官员泄气…… 整个扬州…… 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双眼无神,想了一会才慢慢吩咐几件事情。 他是刺史! 是扬州刺史,是扬州最大的官! 也是诸多官员的主心骨! “第一,紧闭四方城门,加派官兵把守,严禁无关百姓靠近城门,若有违,杀几个震慑!” 大堂里的扬州官员皆是一惊,杀? 而后他们瞧见台阶上的王长阳,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驱赶扬州百姓归家落锁,不得在街上逗留,加强官兵巡逻,防止大规模的民愤!” “第三,清点扬州存粮,减半分发!” “第四,我……再去金陵一趟,我没回来前,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 “遵刺史令!” 众多官员齐齐起身,包括那名脸上有泪,坐在地上的年轻官员。 …… …… 扬州大牢。 “二虎,你还有吃的没有,我好饿呀。” 姜佑扒着两根栅栏,看着对面牢房里的赵二虎,问道。 他这两日,就只有两个馒头,一碗清水充饥……实在是不抗饿,他好怀念外边的日子啊。 赵二虎摇摇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姑爷,要不咱们逃吧,待在这里没什么用处的。” 被抓的翌日,赵二虎就轻松扯断脚上的镣铐。 这对于他来说太容易了,想逃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姜佑不许,他说王长阳定会再来找他。 可如今已经过了两日。 两日的牢房生涯,几人饿的不轻,王长阳这厮竟然苛待犯人。 姜佑已经想好了,等日后出去,一定要让他好看。 “大人,来人了!” 五号突然说道。 姜佑伸着脑袋看向远处的廊道。 几人正向这边走来,看样子不像是狱卒送饭,因为还没到饭点。 来人走到近前,王长阳连官服都没有换下。 他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走之前来见姜佑一面。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万一这位京城来的内卫司真的能帮自己呢。 王长阳看几人面色,许是好几日没吃饭了,就看向身后的老狱卒。 老狱卒挠挠后脑勺,解释道:“大人,粮荒闹的,牢里也没粮,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出几个馒头。” 王长阳听罢,愤愤地握了一下拳头,然后遣走老狱卒。 他蹲下身子,放低自己的姿态,可与姜佑初见的模样大不相同。 许是今日城中百姓**,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 “你当真是京城来的内卫司?” 姜佑冷笑几声,吸了几口凉气,脑袋抵在栅栏上有气无力地答道:“你不信我就算了,有种你也别来见我。” “你知道我要来见你?” 王长阳皱起眉头,疑惑道。 姜佑翘起嘴角一笑,伸出手抓住近在咫尺的王长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说道:“遇上麻烦了吧?断粮了吧?” “今天祈福日是吧,有人闹事?还是你又要去金陵了?” 王长阳听罢,脸色苍白。 若不是亲眼看见姜佑仍被关在牢房里,他几乎敢确定姜佑今日就在祈福现场。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看王长阳的脸色,姜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从那日范学事和王长阳的对话,他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的局面。 王长阳之所以油盐不进,不答应金陵那边的盟约,就是因为他身后站着二十万扬州百姓。 所以这位扬州刺史有的是底气! 金陵那边也明白这一点,所以逼王长阳就范,首先得把扬州百姓给洗脑! 姜佑几乎能想象的出来,今日祈福活动上,王长阳的脸色有多么难堪! 扬州官员的脸色有多么的青白! 一旦支持你的人倒戈,局面就不受控制了! “听我一句劝,和我合作,我有办法。” “说来听听。” “你先答应我。” 王长阳咽下一口气,目光冷然:“你知道本官向来不做这等不确定的事情。” “也好。看在你是个老顽固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提醒你一句。你要再去金陵一趟,和他们谈,他们必定还要你在盟约上签字,你可以假意签,先骗回几十船粮食再说,然后跟我们一路北上,拿着盟约进京面圣,在陛下面前揭露范氏在江南的所作所为!” 这就是姜佑的办法! 一面假意答应,给扬州二十万百姓活路,一方面拿到实质性的证据,进京面圣! 第423章 一家人 王长阳听完姜佑所谓的办法,只是伸手捂住额头,轻轻地用指尖揉了一下,同时眼眸低垂,眸子里波澜不惊,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不出眸中喜怒。 牢里一时间陷入长久的沉默当中。 无关人员赵二虎和五号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们互相看着,询问对方该怎么办,要不要说两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可两个都不是擅用脑子的人,不敢擅作主张,最后只能大眼瞪小眼,而后动作惊人的一致,皆是耸耸肩继续盯着二人。 “呼——” 一口浊气被王长阳从口中慢慢吐出来,他整个人一下子如负重释,像是下定某种决心。 “你这算是答应了?”姜佑试着问道。 王长阳的眼神看过来,露出笑容,这笑容多少有点无奈。 他平静说道:“本官可以去试试。” “这就对了嘛,思想不要老是禁锢,人得往前看。”姜佑高兴地说道。 …… 刺史府。 范茗许久都没再找到她的小师傅,也没人再教她做菜,这两日闹起不小的脾气,小师傅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都寻不到。 “小秀,你说小师傅会去哪呢?” 城门四方紧闭,小师傅肯定还在扬州城,说不定就在刺史府。 范茗手里捏着自己的手帕,在府里漫无目的地逛着,身后跟着她的贴身婢女。 在大牢里……小秀耸肩心里想到,可是刺史有令,不许向夫人透露小师傅被抓进牢里的消息,所以小秀只是摇摇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 “对了夫人,今天街上有花车游街,人可多了。” 小秀跟在范茗身后提了一嘴,花车经过刺史府前的时候,小秀听闻鼓声出去远远地瞅了一眼,扬州城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 只可惜夫人没能看上,因为夫人那时候还躲在被窝里呼呼睡觉,有身孕的女人都嗜睡,夫人更甚,每日非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 于是错过今早的花车。 “知道啦。” 范茗瘪瘪嘴巴,露出可惜的样子。 实际上她可以以刺史夫人的身份到城门看花车,观看一整个祈福活动。 但夫君不许她去,说这段日子让她待在府里安心养胎。 一说起胎儿,范茗的小手就没忍住抚了抚日渐隆起的小腹,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 多年没有子嗣,她想孩子都快想疯了,如今好不容易怀上孩子,她时刻得小心。 摸了一会肚子,范茗不经意间问道:“哥哥那里怎么样了?” “舅爷还在府里,就是见不到老爷,这两日一个劲地摔东西。” “那咱们去看看吧。” 不多时,二人赶到一处院子。 院子里并未有外人,许是刺史府的下人一大早就上街参加祈福活动。 上了台阶,来到门前,范茗刚欲抬手敲门,便听见自己哥哥在屋子里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王长阳的好日子到头了。” 范茗听罢,慢慢地伸回手,把一根手指抵在唇上作噤声状。 身后的小秀点点头,闭紧自己的嘴巴。 屋内,范黎站起来叉腰大笑几声后,慢慢恢复平静,可脸上怎么也止不住的笑意。 他看向屋内的另外一人,也是这人给他带来的好消息,他说王长阳一干人等被扬州百姓撵下台去,仓皇而逃,和败家之犬没啥两样。 只要王长阳吃瘪,范黎就高兴。 最好等到他首尾不顾时,自己能带妹妹回金陵最好! “学事,接下来该如何计划!” 范黎笑罢,看向屋内的那人,问道。 那人正是金陵方面派过来劝诫王长阳回心转意的范学事。 此刻他正在屋中,和范黎密谋什么。 范学事稍眯眸子,想了想才说:“你不必行事,你只需要待在府里照顾好你妹妹即可。” “欸,范学事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好歹我也是范氏的一份子,理应为家族百年之计出一份力。” 范学事欣慰地拍了拍范黎的肩膀,他年龄比范黎稍长,当得起他一声大哥。 看到范氏子弟上下一条心,他觉得离家主掌握江南的目标更进一步。 他说道:“如今扬州百姓**,咱们只需要在后面再加一把火,让百姓们去围攻府衙,搞得那些扬州官员连觉都睡不好,让他们首尾不能顾,自乱阵脚。” “学事这样做的目的为何?王长阳已经失去扬州民心,咱们只需要向金陵那边求援待命即可,若扬州暴发大规模的动乱,恐对以后不利呀。” 范黎有些不解。 范氏的最终目的无非还是彻底掌握扬州,这第一关就是要剔除与范氏作对的大端官员,只要让他们失去民心,自动下台,然后亲范一派上台即,掌握扬州即可。 现如今,初步目的已经达到,。 只要金陵方面运粮过来,扬州百姓肯定会念着恩情,范氏拿下扬州不在话下。 若让众多百姓围攻府衙,引发**,这局面一时间不好控制! 怕是会死不少的人! “你懂什么?” 范黎一挥袖子,厉色解释道:“动乱若起,咱们得到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见四处无人,便将手掌搭在范黎的肩膀上,沉声道:“你不是一直都是看不上王长阳吗,如今就有这么一个好机会,我来之前得到的命令就是,如果可以,借机除掉王长阳,一了百了。” “啊——” 范黎惊呼一声。 他本人虽然看不上王长阳,对他一肚子怨气,但还没到要杀他的地步。 毕竟妹妹可是他的过门妻子,自己也算是他的小舅子。 现如今妹妹刚巧不巧又怀了他的孩子,这孩子以后还得管自己叫一声舅舅呢。 再怎么说他和王长阳也是一家人! “啊什么啊,不是我范家人,有什么好怜惜的。” 范学事眼中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特别是看见范黎这个样子,怪不得这位公子哥三十多岁还一事无成。 这心不狠,瞻前顾后的性子怎么能干大事。 “不是,学事,他好歹也是我妹夫呀!”范黎解释道。 他就是想带走自己妹妹回金陵躲祸而已,虽然以前口头上说不管王长阳是死是活,但话说回来,妹妹和他是夫妻,如今还有了孩子。 要杀了他! 范黎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第424章 栽了 范学事虽然在金陵是个不大不小的官,无足轻重,也没人看得起他。 但这次他奉命来扬州,身上可是背负范氏对他的重大期望,只要办好,赏赐少不了。 范氏给他的命令是:要不王长阳回心转意,要不杀掉他以绝后患。 这事,范学事全权处理! 跟他有同样任务的范氏子弟不在少处,他们都在江南各镇奔波。 有的人已经提前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有的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着…… 范学事也知道,自己的家族借灾荒动乱年景在谋一盘大棋,一盘足以颠覆江南的棋局! 那两个字他一直不敢想:造反! 在这盘棋里,有人生,有人死,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死一个王长阳,死一个张三李四,对最后的结果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你若舍不得,那便我来,来之前,我已经向金陵那边飞鸽传书,让他们派兵过来接管扬州。在此之前,只要你杀了王长阳就算是你范黎立了大功,以后你和你妹妹平安地躲在后方,一辈子富贵无忧啊。” 范学事认真地看着范黎,给他画大饼。 范黎原本的摇头慢慢地变得迟疑,正当范学事以为自己会成功时,范黎却毅然的摇摇脑袋。 范黎眼睛睁大,问道:“学事,能不能不杀。我妹夫他就是一时糊涂,他的心还在我们范氏这边。” 他虽厌恶王长阳,但也知道王长阳是个好人,是个好官,可立场不同,他只能是范氏的敌人! 所以他是要被除掉的人。 但范黎不想让他死,他不想自己妹妹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范黎想当一个好舅舅! 范学事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吹胡子瞪眼,指着范黎破口大骂:“你个孬种……” 指着范黎的鼻子,骂了持续大约两刻钟的时间,范学事气的脑袋发懵。 不堪用果然是不堪用的。 就算你再给他机会,他也抓不住,到头来像个懦弱无能的妇人一样。 范学事一挥袖,打开门出去。 范黎见状也赶紧跟上,他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从小书念不好,武功也不好,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人惨遭屠戮。 他只想他的妹妹过上好日子,连带着让王长阳保下一条性命! 来之前,他在金陵亲眼看见王长阳的执拗,王长阳已经惹得范氏对他的不满。 自己这位妹夫骨头很硬,他不可能屈服! 但不屈服等待他的只有屠刀! 所以,范黎想拉住范学事,做最后的努力! “学事,你别走,你听我解释。”范黎踉跄两步追出去,在门口他抓住范学事的袖子。 “学事,你……” 声音戛然而止,范黎刚抓住范学事的袖子,就被院子里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 他嘴巴张大,眼睛瞪得如铜铃。 在院子里,他只看见她娇嫩如花的妹妹,一挥手,几个刺史府的护卫便一拥而上,把范学事给按在地上。 范茗扶着自己的肚子,面无表情地走上前,面对自己的哥哥:“范黎,算你还有点良心,今日我就不抓你!” 刚才范茗在屋外听到关键的对话,于是他叫小秀提前做好准备,叫几个护卫过来。 等二人一出门,等待他们的只有抓捕! 范学事怎么也没想到会栽到一个女人的手里,他被护卫扭住胳膊,依旧叫嚣道:“我乃金陵学事,你敢抓我!” 范茗气势汹汹地上前,在范学事面前停下,然后在一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扬起小手! “啪!” 一声,他给了范学事丑恶嘴脸一巴掌。 同时语气坚定道:“你胆敢谋害我夫君,你知道的,一个妻子可以为自家夫君做到哪一步。” “带走。” 范茗霸气地一挥手,在前领路,她要带着范学事去见她的夫君。 范黎站在原地,嘴巴忘记合上。 刚才,刚才……妹妹打人了! 她可是连只蝴蝶都不舍得抓,她…… 范黎赶紧跟上。 …… “夫人,夫人,您不能进啊,里面脏!” 幽深腐臭的廊道里,传来老狱卒张皇失措的声音,很显然凭借他一个人是拦不住范茗的。 他也没想到,夫人好端端的来这里作甚,但他还是通过大叫希望引起刺史的注意。 牢里几人听罢皆是一惊,还未等他们全部站起来,范茗已经带着好多人走进牢里。 狭窄的廊道里一时间变得拥挤不堪。 护卫们把捆住双手的范学事押在地上,让他跪下,范茗这才上前,声音脆脆道: “夫君,我给你抓住一个坏人……小师傅?” 似乎她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正在等他夫君夸奖,可当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忽然又疑问一声。 阶下囚,牢里的姜佑尴尬笑笑。 当初实在不好意思,以那样的借口接近范茗,他只想快点有和王长阳接触的机会罢了。 这时候范茗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找不到小师傅。 原来他被夫君关在牢里。 看样子,已经有几天了。 “夫君,他?” 范茗指着牢里的姜佑,眼中露出疑惑神色。 王长阳没有回答,而是看着范学事,询问怎么一回事。 范茗解释一通,听罢,王长阳脸上露出憎恶的神情。 原来,范氏排外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他沉下一口气,叫护卫们暂且把范学事押下去,稍后再审。 他则是小心翼翼地扶住范茗,叫她先出去。 “小师傅,他……” 范茗一步三回头,可王长阳并没有多作解释。 见王长阳要走,姜佑扒在栅栏边上,朝二人背影,大声喊了一句:“刺史大人,一定要记得我们的约定!” 第425章 哥哥说的对 府衙前厅。 范学事被迫跪在地上,他刚想站起来,就被落井下石的范黎一脚踢在膝盖弯上,他吃痛一声,双膝猛地又跪在地上,一时间站不起来。 范黎如今也看清形势……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虽然是姓范,可在金陵范氏并不受待见,唯一还在乎的便是自己这个亲妹妹。 如果方才不是自己心性坚定,念着自己的妹妹,怕真的掉进这厮给自己设置的圈套里。 他竟然想让自己亲手解决妹夫? 范黎若真的答应,怕是妹妹也会毫不手软地把自己也给捆起来,跪在这里! 王长阳好不容易安顿好范茗,让小秀带她先回刺史府养胎,顺便夸奖她两句。 有妻如此,是王长阳的福份! 王长阳从后堂走出的时候,范黎赶紧凑上去,但妹夫没给小舅子好脸色,而是呵斥他也站在台下,有话要问。 范黎见王长阳的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多说话,便灰溜溜地站在范学事身边,等待询问! “说吧,你来扬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长阳拉过一张椅子,在跪下的范学事面前落座,平静问道。 一张脸看不出多大的愤怒,反而十分平静。 很难想象,范学事刚才还有意杀掉王长阳,但王长阳对待要杀死他的人是这种态度。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波澜不惊。 也可能是王长阳这事见的太多,亦或者看开了。 生死天定,富贵在天! 跪在地上的范学事没有多说话,。 低头心里思索,眼珠子乱转,他在想如何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银钱没了可以再赚,官没了可以东山再起,可命就这么一条,两条肩膀扛一个脑袋,没了就真的没了。 刚才不小心透露范氏那边的意思,是要找机会除掉王长阳,现如今自己落在王长阳手里,想必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乃是金陵学事,奉命前来,刺史大人若有点胸怀,应放我离去,我自会到金陵替大人求情。” “我呸!” 范黎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指着范学事的小人嘴脸骂道:“原先我还以为你是个……现在看来,还不如我来的爽快,想要活命就拿出点诚意,瞧瞧你说的是人话吗?” 范学事没理,他只是抬头死死地盯住王长阳的眼睛。 王长阳抬手打断小舅子的谩骂,问了范学事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说道:“扬州城断粮在即,不知学事可有良策!” 范学事抿抿嘴唇,他知道这是王长阳在考验他,他想了想说:“只要刺史在盟约上签字,扬州之忧自解。” “若我不呢!” 范学事又说:“我可以修书一封,叫我家老爷子先运几船粮食过来应急,但数量不会太多。” 他不敢说他没有办法,也不敢说王长阳不签就没有粮食。 他现在是拿自己的命在赌,这回任务,他把自己都给赔了进去。 谁知道王长阳一个不高兴,会不会杀了自己泄愤! 这动乱年景,死一个人很正常! 而且还是一个小小的学事。 别人就更不会在乎。 王长阳完全可以说:范学事在扬州民乱中,躲闪不及,被百姓围殴致死。 如果真是这样,范学事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他只能尽可能满足王长阳的要求。 金陵有粮,自己身为范氏子弟,只要自己修书一封,金陵的自家老爷子肯定会救自己,从而满足王长阳的要求。 想来运几船粮食不在话下! 听罢,王长阳拿来纸墨笔砚,铺在范学事面前,又示意范黎给他松绑。 待范学事的手脚被松开,他在王长阳的注视下,很快修书一封。 王长阳瞧罢,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放我走了吧?”范学事抬眼道。 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一条命换几船粮食,很划算的买卖。 “你想什么呢!”范黎拍了范学事脑瓜子一下,然后对王长阳说道:“妹夫,此贼奸滑,万不可放走,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手里有个人质,咱们也放心点。” “咱们?” 王长阳忍不住扬扬眉头。 什么时候他和范黎成了咱们……他可是记得,范黎从来没把自己当作自家人,以前还叫嚣着非要痛扁自己一顿,给他妹妹出气! 范黎尴尬,但很快拍拍胸脯,解释道:“妹夫,以前是我糊涂,现如今我可算看明白,咱们一家人在金陵那边什么都不是,特别是这小子,刚才还糊弄我让我杀你,我没有,妹夫相信我,我绝对跟你站在同一条船上。” “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王长阳笑眯眯地说道:“那一会儿,你跟我去金陵一趟!” “啥?” “去金陵!”王长阳重复一遍。 范黎脸色变得古怪,这时候去金陵岂不是自投罗网? 王长阳也不作解释,继续把目光落在范学事身上,他又说:“今日城中民乱,是不是你的手笔?” “是!” 范学事沉声道。 这确实是他的手笔,没有什么不肯承认的。 他来扬州的第一日,就在外放出消息。 金陵有粮,王长阳一众扬州官员闭城门,不肯向外求援,只堪堪运回一船粮食,实乃是狼子野心。 经过几日的发酵,扬州百姓心中有火! 毕竟有人阻挡他们的活路,这就相当于要了他们的命。 于是在祈福这一日,街上爆发骚乱。 “民乱之后呢?” “金陵会派兵过来!” “镇压?” “对,镇压。” 王长阳听罢,松下一口气,转而讥讽一笑。 范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扬州早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 晚些时候,王长阳在刺史府用过晚饭。 交代范茗一些事情,然后带领几人匆匆出城,前往金陵! 这金陵,他非去不可! 明知道金陵那边要他的命,可是他还是要去。 他希望自己可以挽回些什么。 在扬州码头登上大船,范茗送别王长阳,他一袭白裙站在岸边,挥舞着手臂。 直到大船再看不见影子,她才落寞地放下手臂。 此时范黎凑上来劝道:“妹妹不必担心,他念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不会再犯执拗。” 范茗苦笑一声,点点头:“哥哥说的对。” 第426章 出事 一旬后。 深夜,明月高悬。 “踏踏……” 几声轻微的响声传进姜佑的耳朵里,若是刚来那几日,他肯定会扒着栅栏去看。 可是现在,他只想说:扬州没粮,耗子都开始搬家了。 他面朝里,对准墙壁,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艰难地入睡。 鼻腔里传来腐臭发酸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他尽量不让自己有太大的翻身动作,减少体力消耗。 他在盘算,算算日子,王长阳应该已经坐上船返程。 等他回来,自己就可以出狱。 任务完成接近一半,也可以回去交差。 前提是王长阳按照自己所说的去做,假意签订盟约,然后跟自己一路北上进京面圣。 “咔嚓!” “咔嚓!” “咔嚓!” 三声脆响,三声格外不同的脆响。 这绝对不可能是老鼠弄出来的声音,姜佑过身子,借着廊道里微弱的油灯光亮,揉揉眼睛瞅了一眼。 发现牢房外的廊道里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但他们身穿夜行服,脸庞被黑巾掩盖,一时间还不敢确认。 他们正举起自己手中的刀砍向牢房的锁链。 接连砍了几下,溅出火花,锁链才断掉,其中一人推门进来,拽下脸上蒙面的黑巾。 “大人!” 来人正是吴焚,此刻他们几人扮作黑衣人,公然劫狱来了。 “你们……” 姜佑脑子还有些迷糊。 只见吴焚神情紧张,将背上背的刀取下郑重地交给姜佑,并且说道:“城破了!” 城破了? “什么城破了?” 姜佑一惊,手握唐横已经从床上下来。 “扬州城破了,金陵方面来的大军!” “解释清楚,什么城破了?”姜佑还是不明白。 此地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金陵大军? “昨天,一支抵达扬州城外的大军,自称金陵守备,他们要扬州守城的官兵开门,迎接他们入城。按照他们自己所言,是过来赈灾的,可城外除开全副武装的士兵,一粒粮食都没有看见。” “扬州留守官员不开,金陵守备大军一个时辰前,突然夜袭扬州城,现如今东门和北门已破,大军涌进扬州城,在四处抓壮丁!” “抓壮丁?” 姜佑奇怪道。 大军破城,夜袭而入。 扬州城已经乱了套,大军正在挨家挨户地抓青年壮丁,如有违抗者,就地格杀! 吴焚几人也是没有办法,这才趁大牢守卫都去支援城防的时候,悄悄潜入大牢,希望姜佑拿个主意! 他们或许等不到王长阳回来了。 不多时,众人走出牢房。 准备先出大牢,找到一处安全地点再从长计议。 几人在廊道里摸黑前行,很快就走出大牢,期间一个守卫都没有,连那个日常送饭的老狱卒都没看见。 他们刚走出大牢,一队官兵陡然出现在眼前,目标似乎正是他们。 看样子,应该是扬州本地守卫,大约二十人的样子。 “赵二虎,护送大人先行离开,我等断后!”吴焚作为亲卫的首领,下达指令。 二十人还不足以拦住几个亲卫。 正当他拔刀上前对拼的时候,姜佑伸手拦住他,因为他看见人群中一道熟悉的身影。 范茗在众人的簇拥下慢慢走出,这位年轻妇人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在哥哥范黎的搀扶下慢慢靠近几个“劫狱者”。 同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件:“大人,我有话与你说。” 姜佑伸手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几人,和范茗面对面。 “大人,此乃我夫君一旬前离开时留下的书信,他要我交予你手中。” 范茗边说边递出手中蜡封完整的一封信,想来王长阳留下书信时特别交代过,不准范茗打开。 姜佑上前接过,同时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他撕开信封,里面不过薄薄的两张纸。 粗略看了一下,意思大致有三点: 第一,王长阳早预料会有今天,提前留下这封信,并且把他妻儿的身家性命全部拜托给姜佑,让姜佑务必护他妻儿平安。 第二,如果一行人顺利逃出扬州城,务必到金陵槐树街张记酒铺,取出盟约一干罪证。 第三,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王长阳说自己应该已经死了,要姜佑瞒着范茗。 简单地浏览一遍,姜季把信件叠好,放进自己怀里。 他看着对面的范茗和范黎,对范茗说:“刺史大人命我等送夫人出城,请夫人跟我来。” 哪知范黎不乐意,心说你一个阶下囚,凭什么命令我等,便欲上前纠缠一番。 姜佑见状给赵二虎使了个眼色,赵二虎秒懂,毕竟跟在姜佑身边许久,不明白主家的意思,他这护卫算是白瞎了。 赵二虎上前,手刃成刀,快速地砍在范黎的后脖颈上。 范黎眼睛一翻,不省人事。 赵二虎一把捞起他扔给后面的两个士兵。 这时候姜佑重申一遍:“刺史大人临走前,命我全程处理,想要活命的跟我来。” 此话一出,不服众者都不说话了。 毕竟整个扬州城已经被大军攻破,金陵守备军到处在抓人,他们这些士兵是着重看管的对象。 连刺史夫人都相信姜佑,他们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在姜佑的带领下,一伙人从扬州大牢出发,借着夜色,匆匆穿行。 可是期间还是免不了被发现,几个士兵自告奋勇的前去拦截。 人数越来越少,到城中内卫司据点时,加上姜佑他们这一伙子人,总人数不超过十人! 赵二虎翻墙而入,打开院子的门。 卖油老翁一家不知何去处,应该已经提前逃走了。 躲在院子里,众人守住前后门,屏住呼吸,不敢叫街外来来回回的官兵发现端倪。 “大人,我夫君的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范茗走到姜佑身边,略微扶着自己的肚子,蹙起娥眉问道。 姜佑怀里抱着唐横,站在台阶上,脸上还如路上那般严峻,他只是说:“刺史大人很好,性命无忧,夫人放心。” 范茗看着姜佑坚定的态度,不由地放下心来,旋即微微一福身子,盈盈一礼道:“多谢大人告知。” “我还是喜欢听夫人叫我小师傅。”姜季咧嘴一笑,半开玩笑道。 …… …… ps:最新剧情梳理,扬州篇。 一,王长阳一直不肯签盟约,因为他不想带着扬州百姓造反。 二,因为王长阳不肯签盟约,所以范氏不给他粮食,只给他一船意思意思,目的就是为了逼王长阳签。 三,姜佑给出的建议,假意签,拿到证据,秘密进京面圣。 四,王长阳第二次前往金陵,他依旧没签,身死。 五,王长阳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拜托姜佑照顾他的妻儿,并且在金陵留下待寻的证据用来交换。 第427章 敲门声 月色寂静如水,漆黑夜空点缀星辰。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院内,众人情绪高度紧张,生怕街上到处抓人的金陵守备无意间闯入,发现他们这一伙子藏在此处的“要犯”。 若金陵守备发现这一院子的人,他们几人虽说凭借武力能勉强抵挡一阵,但最后还是得落个被抓的下场,无一例外,在抱团“坦克”属性下的铁甲洪流面前,碾碎“刺客”属性的亲卫轻而易举。 有句老话说得好:在绝对力量面前是不存在任何技巧的。 情况再不好些,几人之中还有孕妇要照顾,总不能撇下人家独自逃走吧。。 “我还是喜欢夫人叫我小师傅。” 姜佑随便坐在台阶上,抬眼看着范茗,开玩笑道。 范茗面容露些许尴尬,这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好了好了,开玩笑的……”姜佑叫范茗不要太在意自己的话。 毕竟论谁是范茗,都会手足无措。 指挥一个所谓的“大人”教自己做菜,又看他年纪较小,就称他“小师傅”,现如今摆正身份,知道这位“小师傅”是自己夫君都要尊敬的人物,任谁都会尴尬不已。 “我哥哥他没事吧?”范茗无意间,开口问道。 方才范黎被一个大汉打昏过去,虽说大汉只是遵命行事,下手并不重,打昏范黎也只是为了不让他再纠缠下去,但归根结底范黎只是个普通人,本身又没有半点武功,范茗怕自己的哥哥就此长睡不醒。 姜佑扭头,看向倚靠在身后门窗上的赵二虎,这厮竟然还在闭目小憩,时不时伸出手抓抓脸,许是刚才在牢里没睡好。 “大人,给。” 面前抵过一张粗饼,吴焚从远处走来,同时给范茗保证说道:“夫人请放心,他没事,再睡上两个时辰就该醒了。” 眼前突然递过来一张粗饼,勾起姜佑肚子里的馋虫。 话说在牢里整日饿的前胸贴后背,眼睛发青,他现在脑袋一整个都是昏昏沉沉的,走路也是一闪一闪,稍不注意就要一脚把自己给绊倒。 接过饼,饿了一旬的姜佑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听到哥哥没事,范茗就暂且放下心来。 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姜佑,她在他身边找个一块干净的地方,用袖子擦了擦,也顺势落座在台阶上。 等姜佑吃完两张粗饼,又往嘴里灌了半囊水后,范茗才开口道:“大人可晓得我扬州二十万百姓的生活,这大半年也是如此?” 扬州处在灾区,虽说城内有粮,一直坚持到今日。 可分发到每家每户的粮食也只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 每日按人按量,一人只能吃一顿。 分下来也就是一人一天两个馒头,和牢里的生活不差什么,这样的日子扬州二十万百姓足足过了大半年。 一些人因为挨不住饿,早早的饿死,还有的一些人闹出胃病,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可命总算是保住了,也算是万幸。 姜佑听范茗这话,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讽刺! 刺史府里的生活可与外边大不相同! 他在刺史府的厨房帮过忙,光范茗给王长阳那次送的饭菜,那可是……大鱼大肉! 姜佑强迫自己没再想下去。 毕竟那只是刺史府,是个例! 这个年代,饿谁也不能饿着当官的! 姜佑捻捻掉在裤子上的饼渣,并未理会范茗,他按照王长阳的请求,把范茗送到安全的地方。 可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呢? 范氏老家? 姜佑摇摇脑袋,范茗虽说顶个范氏的名头,可她夫君王长阳在范氏可被视为“反叛者”的角色,她这个妻子回到范氏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来得把她送回京城才行! 打定主意,姜佑起身,抬手招来吴焚几人发布任务! 他先让吴焚带领两人伪装成金陵守备的样子,到扬州城摸清虚实,看有没有出城的办法,其他人原地待命不动,也不能高声高语,甚至连说话都不行。 同时三号带领几人警戒油铺周边,一旦有异动,立刻发出警示! “听明白了吗?” “明白。”几人皆是点点头,目前来看,只能这样。 不能和金陵守备硬碰硬,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 “笃,笃,笃。” “笃——,笃——。” 领命的几人正在检查装备,油铺的后门突然有人敲门,甚至三号都没来得及爬到墙头执行警戒任务。 他们让人钻了空子! 几人皆是一惊,心里一颤。 他们互相看着,心想大事不妙。 “怎么办,要不然杀出去!” 范茗带来的几个扬州官兵已经抽出鞘中钢刀,快速跑到姜佑身边,询问道。 他们已经被人发现,绝不能束手就擒! “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 如小鬼索命似的催魂。 “大人!”几个扬州官兵急道,怎么瞧这几个人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反而是竖起耳朵正在仔细听敲门声。 扬州官兵还想说话,但被姜佑示意噤声。 院外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这回大家仔细听,并且数着。 三短两长! 确定是内卫司的暗号无疑。 姜佑示意吴焚带领几人查看,几人慢慢地靠近门口。 吴焚也抬手在门上敲一敲,同样发出三短两长的节奏。 门外旋即传来声音:“大人,请开门一见!” 吴焚把门打开,鱼贯而入大约有五人的样子。 他们身穿金陵守备的甲胄,其中一人上前询问:“哪位大人是主事的?” 姜佑上前两步,左手拿着唐横,出来露面:“我,你们是谁?你们怎么知道我内卫司的暗号?” 那人上下打量姜佑,解释道说道:“我们是隶属金陵内卫司,奉司首之命,前来营救扬州同僚!” 司首,温衡! 姜佑听罢,大喜过望。 其他几人一听也都是十分欣喜的样子。 唯独那几个扬州官兵,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姜佑的真实身份。 当初一别,姜佑几人的目的地是扬州,任务是接近王长阳,而温衡和天速则是去金陵。 没想到远在金陵的温衡,还能预料到扬州生出变故,提前安排人手混在金陵守备当中,就是为了在破城之时,营救他们。 第428章 老者 院子中的几人原以为是敌人钻了自己的空当,悄无声息地就靠近油铺,正当几个扬州官兵拔刀殊死一搏之时,敲门声引起几个姜佑几人地注意。 当听清敲门的节奏,他们就知道自己得救! 来人是内卫司! 鱼贯而入的五位伪装成金陵守备的金陵内卫司,他们一同看向姜佑,来之前,司首亲自给他们下令。 务必保护扬州同僚周全,特别是主事的! 即使其他人全部战死,也要主事安全无恙地到达金陵! …… 两个时辰后,天色蒙蒙亮! 范黎幽幽地醒来,后脖颈传来一阵一阵的酸麻痛感,刚睁开眼睛,他就发现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住自己,像要吃了自己似的。 再仔细一看他们身上穿的衣裳,黑色甲胄! 金陵守备……范黎心里咯噔一声,心提到嗓子眼,完了完了,嘴巴都开始不利索起来。 我,我……这是落到贼窝里了! “换上衣裳,快点,就等你了!” 其中一人扔给范黎一套金陵守备的甲胄,命令他快点换上,十分地不耐烦。 范黎定睛一看,这不是打昏自己的那个大汉吗? 再一偏头,范黎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自己的妹妹范茗如今也大变模样,并不合身的甲胄穿在她身上,她正抬起手臂叫旁人帮她系好裙甲。 “妹妹。” 听见叫喊,范茗扭过小脸,看见哥哥已醒,就走过来亲自跟哥哥解释。 片刻之后,范黎明白过来。 他也马上我起身换上甲胄,不过还别说,这办法真他娘的行……嚯,这一身王八壳还挺重的。 范黎好不容易套上沉甸甸的甲胄,顺便掂量起一把刀,演戏就要演全套的。 看众人都换装完毕,再互相检查一下,没有什么错漏之处后,姜佑便下令执行最后一步: 光明正大的上街! 几人排好队形,把范茗,范黎几个样子并不太像士兵的挤到队伍中间位置,以防被别人发现蹊跷之处。 他们打开油铺的门,慢慢地走到街上。 一上街,视野顿时开阔起来,街上四处都是走动的金陵守备。他们驱赶青壮年往城门的方向移动。 几人见状,纷纷上前“帮忙”,并未有人发现端倪。 扬州城四处燃起大火,原本平整的街道上,到处都是飞溅的砖瓦和被大火吞噬的民房! 所过之处,青壮年一并绑住双手带走,女人则是被当众凌辱,至于小孩老人则是一律杀掉! 途经的这一条街,半遮掩门的院子里,几个人影攒动,随即传来女人的惨叫声。 这惨叫不绝于耳! 几人镇定心神,慢慢地路过,并不敢多看。 再前行数十步,沿路的金陵守备士兵叫住他们,让他们过来帮忙。 几人没有办法,只好跟着这人进去。 一间院子里。 一家老小的男人手里拿着锄头,镐头胡乱挥舞,在他们面前,站着几个穿甲胄的士兵。 其中一人说道:“老汉,叫你们一家男人跟我们走,我们不杀你们。” 那老汉仿佛是这家的家主,手里紧紧攥着一把锄头,恶狠狠地瞪着:“有种你们就把我们一家全给杀了。” 老汉拒不放下手中“凶器”! 没有办法,穿甲胄的金陵守备军一拥而上,很快就把几人手中的工具缴械。 这家的男人们一个个地被按在地上,有士兵正在拿绳子给他们捆住双手。 姜佑这一伙人为了不暴露自己,只好上前帮忙。 “狗日的天道,要亡我……” 被按在地上的老汉嘴里咒骂,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姜佑。 正在捆绑男人的时候,几个进屋搜查的金陵守备军一窝蜂地全部跑出来,一个个脸上兴高采烈,嘴都咧到耳后根。 每个人的手中都抓有一个女人,这家还是大门户哩! “呦,兄弟们,我先上了,你们先绑着。” “我靠,快点,给我留一个。” …… 其中一个士兵抢先一步,带着一个女人到墙角,就开始撕扯女人的衣裳,女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们看见自家女人被凌辱,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想要站起来反抗。 “我日你祖宗……” 可还没等男人站起来,就被金陵守备一脚踩住,他们普通老百姓又怎么会是士兵的对手。 那边,被士兵凌辱的几个女人,身上的衣裳已经扒的差不多了,她们正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泪水爬满她们整张脸。 “你,尝过被恶鬼缠身的滋味。” 老汉红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住姜佑几人。 姜佑的心一下一下地跳着,眼神不曾从老者身上移开过,他的眼睛里充满迷茫。 但是他的手还是下意识地压住老者的肩膀。 “快,绑住他,愣什么神!” 有金陵守备士兵扔给姜佑一截绳子,让他快点绑住老者,一会押回去交差! 姜佑没动,那守备士兵往地上啐了一口,一脚踢开姜佑,嘴里嘟囔道:“没见过世面的新兵蛋子!” 姜佑被踹翻在地,他看着老者目眦决裂地一双眼睛,还有他满口鲜血的嘴唇。 入手的冰凉感,让他一时间忘了自己在干什么。 在老者的注视下,姜佑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唰!” 老者惊恐,滚烫的鲜血喷洒他一脸,一颗还在滚动的头颅慢慢地停在他眼前。 登时,院子里的几个内卫司同时动手。 金陵守备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一命呜呼。 这家的大门迅速被关上,防止街上有其他金陵守备发现院子里的不对劲! 姜佑手握带血的唐横,颤颤巍巍地站在老者面前,他用刀挑来老者手上的绳子! 声音颤抖道:“你们自尽吧,别等外面的人发现!” 第429章 自刎 “你们自尽吧,别等外边的人发现。” 当姜佑说出这些话时,满院子的人都震惊无比,他们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最先动手,解救这一家老小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内卫司的一干人等原以为姜佑是因为看不惯金陵守备军在扬州的恶行,方才怒而杀人,准备救下老者一干人等,可如今老者一家人暂且保下性命,姜佑却让他们自尽? 这怎能不让他们震惊! 可震惊过后,便是,是……落寞! 是啊,让他们自尽是他们一家人最好的出路! 院子里突然死了一大批金陵守备,若是其他金陵守备进来看,定会火冒三丈。 等待老者一家人的还是死,比自尽的死法要残忍千百倍! 老者一家人目瞪口呆,他们以为自己得救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看着手拿漆黑长刀,刀尖还在往下淌血的青年男子,他为什么救下我们,又让我们去死? 老者最先反应过来,他苍老的面容突然露出一抹苦笑,他扶着膝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步,两步…… 他捡起掉落在院子里的一把刀,众人看见老者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老者头望明月,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他环视满院子的人,家人,恩人,金陵畜生…… 老者突然仰天笑了出来,笑声凄惨,笑声沙哑。 他盯着姜佑,一双浑浊的双眼流露出无尽的感激,他两瓣发紫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苍老道:“恩公,可否告知小老儿您的名姓,好让小老儿一家人在九泉之下,为恩公祈福。” “爹!” 几个老者的儿子流出眼泪,两步踉跄地跪在老者面前。 几个被金陵守备凌辱未成的儿媳,纷纷缩在墙角,眼中有泪,她们互相依偎在一起,盯着被她们一时视为闷老头的公公。 公公不常领事,年龄大了些后,便每日在院子里钓鱼赏花,也少出门与人交流,他就是个脾气古怪的老头啊。 “我姜氏满门,一直是良善人家,我们不能连累恩公。” 老者看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希望他们也像自己一样也捡起刀,逃是逃不出去了,与其躲在院子里守着几个金陵守备的尸体,度过最后一段时光,不如痛痛快快地去九泉之下,一家人还能一起上路,至少路上有个伴! 姜氏? 他们也姓姜? 姜佑动容,迈开自己的步子。 他某一刻开始动摇起来,可理智最终战胜他想凭借一己之力救下这一户姓“姜”人家的想法。 他还要带着范黎和范茗去金陵,去京城! 他还要保证自己的下属一个都不能少! 老者的几个儿子满脸泪水,他们爬到老者脚边,哭成一片,最终他们还是听从父亲直言,捡起脚边的刀。 “嫂子!” 远处墙角几个女人的一声叫喊,把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过去。 一个年龄稍大的女人双手紧握刀,已经自己抹了脖子。 “春琴!” 一名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来到已经自刎的妻子身边,他抱着自己的妻子嚎啕大哭。 哭声惨绝……他伸手替自己妻子整理好凌乱的衣衫,他替自己的妻子擦干脸上的泪水,他替自己的妻子把碎发拨到耳后…… 再深深地望了一眼后。 举刀,自刎! “大哥!” …… 片刻之后,一家人唯余老者一人还站着! 他就这么孤零零的站着! 独望一轮苍月! 他身形佝偻,单薄…… 一家人,就剩下他一个了! 他最后再问了一遍姜佑的名字:“恩公,可否告知小老儿您的名姓,好让小老儿一家人在九泉之下,为你祈福,为你求得长命百岁!” 姜佑深吸一口气,握住唐横的手都在颤抖,他嘴皮子颤抖道:“姜佑,姜伯御!” “也姓姜啊……” 老者开心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环视一圈自己足下的人,对世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举刀自刎! 鲜血洒出! 划破长空! …… …… 清晨,天色破晓。 东方天空露出一抹鱼肚白,扬州城大火不灭! 几人混在回去的大军中,回头最后望了一眼扬州城! 大军两侧持刀枪前进,中间便是一晚上抓到的扬州青壮年,他们被捆住双手,被看管在中间,目标是金陵! 指挥这次作战的金陵守备将领,在港口停靠的大船上,看着这次令人满意的战役,笑的合不拢嘴! “启程,返航!” 他伸手大喊一声,命令大船返航,他得提前回金陵请赏才行。 夹杂在队伍中间的姜佑一行人,一路上一言不发。 他们密切注视四周动静,同时将自己的动作和行为表现得更像一个出师归来,押运俘虏回大本营的胜利者姿态。 扬州二十万百姓,在一夜之间被屠! 唯剩下几万没骨头的青壮年,他们会被押回金陵,等待他们的又是什么呢? 穿着厚厚的盔甲,盔甲上还有红色的鲜血往下流淌,姜佑握紧自己的唐横,跟随大部队一步一个脚印地走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就是这个小队的领导者,他有义务保下小队的命,甚至不惜亲自下令让已经解救下来的一家老小,眼睁睁的自刎在自己面前。 有人会问:带着他们一家老小一起走不行吗? 就算女人们无法伪装成金陵守备的样子,但那户“姜”姓人家的男子,他们可以呀。 他们可以像自己几人一样,扒下几套金陵守备的盔甲,套在身上,然后一起跟随大军撤离! 这完全是有可能的事情! 昨晚扬州那么乱,大火滔天,不可能有人注意到他们的。 就像现在,金陵守备完全把自己一伙人当作自家人! 姜佑不是没想过这些,但是他不能冒险。 万一在途中发生变故,那户姜姓人家会连累自己小队的。 所以,与其这样,还不如一家人整整齐齐地死在祖宅为好! 下辈子投胎做人,还是一家人。 第430章 再见 半旬后,金陵十七巷。 这是位于金陵秦淮河畔一处隐秘的小巷子,从这里远远地能看见秦淮河畔的盛景。 河上船舫连成一片,达官贵人们通宵达旦,好不快活! 仿佛一百多公里以外,在扬州城发生的战乱,与这里一点关系都没有。 暮色深深。 一伙不明身份的人乘船到达此地。 在岸边接应他们的是一个身穿墨绿衣裳的姑娘,姑娘打扮凌厉,两瓣紫色的嘴唇,很容易让人们误以为,这姑娘是哪个窑子里出来的妖艳货! “天速大人。” 许久不见,这位天罡校尉还是老样子,许是江南的气候养人。 天速的皮肤变得更加细腻,模样也变得更动人。 “进去吧,司首已经等候多时。” 天速留下几人在巷子外注意情况,便带剩下的几人进入十七巷。 推开一家门户,三进的院子,院子很大。 院子里还有许多人,都是精瘦汉子。 他们瞧见姜佑一干人等,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他们就是从扬州回来的同僚,也是内卫司的人吗? 院子的汉子们纷纷抱拳示意,有的人还会说一句“辛苦了”之类的话。 天速在院子里没有多耽搁,直接带姜佑几人进入最后一间院子。 这院子没人,院子里植了一棵桃树,桃花早已谢。 满树绿叶,许是今年能结下不少果子。 堂屋的灯在亮,天速点名几人进去,其他的人暂且在院子里等候,听候传唤。 “姜佑,范茗范黎,跟我进来。” 第一批进去的只有三人,三人推门进去后,天速便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我要进去。”赵二虎魁梧的身子站在天速面前,一双虎目恶狠狠地盯着天速。 陆云起给他的命令是寸步不离地看着自家姑爷。 天速不屑地翘起嘴角,双臂环胸靠在门口,上下打量多日不见的赵二虎。 扬州几日,这大汉怎么还瘦了一圈? “不行。”天速拒绝。 里面说的话,不能让赵二虎知道,这关乎到这次任务的成败关键! 越少人知道越好! …… 屋内,几盏油灯摇曳。 再一次见到温衡,姜佑甚至没有露出笑脸。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靠在门后,怀里抱着自己的唐横。 温衡还在奇怪,看了小家伙一眼,先吩咐范茗,范黎坐。 “你不过来坐坐?” 温衡看向倚在门背后的姜佑,开口询问道。 姜佑蠕动嘴唇,摇了摇脑袋:“不了,司首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温衡一怔……小家伙扬州一行变化很大,和自己都有些见外了。 还是要事要紧,想着,一袭粗布裙子,淡妆涂抹的温衡亲自给范茗,范黎斟茶。 她开口自我介绍道:“我叫温衡,是京城来的,陛下派我过来迎接你们二位入京!” 范黎看了自家妹妹一眼,询问她的意见。 在扬州的事情,兄妹两个都是亲身经历者。 远在京城的陛下接二人入京,恐怕是要二人把扬州看见的,经历过的在百官面前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陛下要对江南的范氏动手了! “好。” 范茗安静地坐在桌子上,眼睛落在面前生的妩媚的姑娘脸上。 方才小师傅叫她司首,这人应该是小师傅提起过的内卫司的首领! 京城来的大人物! “我想知道,我兄妹二人的爹娘怎么样了?”范黎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也出身于范氏,他的父亲是范氏不远不近的旁支。 日前金陵对扬州动手,王长阳那厮不知死活,或许范氏已经对自己的父母动手。 温衡手里端着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 油灯的光影打在她细腻如雪的脸蛋,打在她那两瓣娇嫩的红唇上,显得她愈发动人。 “一个月前,在我来金陵的时候,就已经将他们二老走海路送到京城,如今二老在陛下的庇佑下,十分安全!” 温衡这次来江南,任务很多。 她在金陵,在贼窝里需要主持大局。 早前她已经将范茗的父母双亲送回京城,而且走的是海路,范氏绝对追不上。 只要他们一离开江南地界,就会有内卫司的人手沿路照应,十分的安全。 听到父母双亲无事,范黎这颗悬下的心暂时放下。 “好,我兄妹二人跟你们去京城。”解决后顾之忧,二人便没有顾虑。 温衡点点头。 随后几人又随便说了几句话,温衡就派人送兄妹二人下去歇息。 特别是范茗,一个弱女子这一路走来颇为不易,而且她还怀有身孕。 兄妹二人走后,温衡又单独召见吴焚! 二人在屋中问话许久,姜佑提议自己先出去,但温衡说不必。 等吴焚汇报完毕退出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一男一女,孤家寡人两个! 院外的人也陆续退下,就是不知道天速还在不在门口守着。 …… “呼……” 温衡依旧坐在桌子前,她慢慢地从口中吐出一口香气,时不时抬眼打量远处靠在门背后的姜佑几眼。 看的出来,他的心情并不怎么好,或许这次扬州之行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他一时还无法接受! 可这是他必须要迈出的一步,以后还会有无数类似的局面,他需要试着去看淡。 把这种事情看做是很平淡的一件事。 油灯灯芯摇曳,屋内气氛慢慢尴尬起来。 鼻间充斥淡淡的幽香,想来温衡在金陵的住所就在这里,她晚上也会在这里睡觉。 “呼……” 温衡抬眼,眨着长长的睫毛,口中再次呼出一口气。 “不过来坐一下吗?” 温衡拍拍身边的座位,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笑吟吟地看着姜佑。 她倒是觉得,有时男子幼稚一点,单纯一点,其实挺好的……就像他现在这个样子。 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试问谁敢在自己面前,赌气! 温衡手掌落在自己身边的板凳上,轻轻地拍了一下,示意姜佑过来坐。 姜佑喉结蠕动,咽了一口气,脊背从门背后离开。 他上前几步,并未坐到温衡身边,而是坐在她对面,二人中间隔了一张桌子。 “哐当!” 姜佑把手中唐横放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刀还你。” 第431章 床上夜谈 唐横刀身狭长,刀身较窄,本就适合女子用。 当初在大理寺牢里,温衡也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引以为傲的唐横送了出去。 有时候连她都在后悔,是不是送错了。 刀被搁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有些碍眼。 温衡眼角颤了颤,像是知道了什么。 刀鞘上还残留已经干涸的鲜血,一路上,姜佑都没怎么好好保养。 温衡见状,取来一块白布,倒一点清水在白布上,轻轻地擦拭唐横刀鞘上的鲜血。 看着面前认真的女子,姜佑忍不住嘴唇动了动,说道:“我杀人了!” 温衡耳朵一动,连头都没抬一下,她只是拔出刀,发现刀身被擦拭过,不免翘起好看的唇角一笑。 想来他会好好对待自己送给他的东西! 她放下唐横,两只手臂搁在桌子上,一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对面一脸茫然的男子。 论年纪,她比姜佑稍长几岁,是他姐姐。 论资历,她是内卫司的司首,是他上司。 论心智,她……更胜于他。 无论怎么看,她都应该照顾他,安慰他,以及用心呵护他。 见对面漂亮女人不说话,就一个劲地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姜佑急了,他皱起眉毛,眉头皱成“川”字,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我杀人了!” 温衡还是没说话。 “你知道不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杀人了,我举刀,就那么一下……就那么轻轻地挥了一下,我没有想杀他的,我就是想阻住他……不,我承认我当时很生气,可我没想杀人,我就举刀轻轻地挥了一下,一颗滚烫的头颅就掉在了我的脚边,血一下子……那样,我,他,我不想这样的,我就是想阻住……” 姜佑嘴里断断续续地说话,带着哭腔,最后干脆语无伦次。 他双手抱起自己的脑袋,眼睛睁的大大的……他害怕极了 突然,满怀香玉! 对面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身,走到自己身边。 温衡主动伸出双手,摩挲着面前这个心里感到害怕男人的脖子,第一次,肯定很害怕…… 姜佑下意识地抱住面前的姑娘,把脑袋深深地埋进女人的胸脯里。 “啊——” 温衡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不知不觉脸蛋浮现一抹绯红。 胸部的挤压和瘙痒感,让她一时间终于能体会到自己的小不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不过一直是一个受人庇护,寄人篱下的……孩子。 日常所见所行,无非就是……书本,孩子,笑脸,生意,铜钱。 他哪里杀过人! 他哪里见过脑袋硬生生搬家的场景! 温衡抚着姜佑发颤的脊背,柔声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你……很好。” 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话。 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安慰旁人的姑娘。 再抬起脸庞时,姜佑满脸泪水,泪眼朦胧。 他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他好想有个依靠! 他不想杀人! 温衡居高临下地看着姜佑,心疼地抿抿嘴唇,她伸手揉捏着男人的耳唇,道:“夜已经深了,我们一起休息吧。” …… …… 挑熄所有的灯芯,温衡蹑手蹑脚,摸着黑来到床边,还没等她把鞋子完全脱掉。 漆黑的小床里突然伸出两只手臂,把她蛮横地搂进怀里。 借着斜射进来的月光,二人互相紧紧地抱在一起。 温衡伸手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 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同床共枕。 从未有过的感觉! 激动,心疼,安定,平静,舒适……不同的感觉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 二人互相抱了一会儿,温衡拍拍姜佑的背,让他松一点,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了。 “哦。” 姜佑应了一声,然后才减小一点力道。 空气中都是女子身上的幽香,他平静地呼吸着,心情也无比的安静。 这么多天来,他终于可以完完全全地放下戒备心,好好地睡上一觉。 温衡冰凉的小手放在姜佑的脸上,二人鼻子碰鼻子,她轻声问道:“你有没有怪我?” 毕竟是温衡叫姜佑去的扬州! “没有,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姜佑将手掌落在温衡的腰上,回应道。 “说实话。”温衡不信。 “有一点……就一点。” 温衡捏捏姜佑的耳朵,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但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你明白吗?” 姜佑轻轻地点点头。 他明白的。 乱世开启,自己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上将军府。 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不拿起刀,为自己所爱之人而战! “扬州被屠,皆是炼狱,死的死,被抓的被抓,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平静下来后,姜佑问道。 温衡吞咽口水,她现在有点闷热,被子里的双脚在互相蹬着,希望把袜子给脱掉。 成功脱掉一只后,她把小脚伸在被子外,感受来之不易的凉风。 话说男人都是小火炉! 她回答道:“事情已经超出陛下的控制,范氏已经开始预谋造反了!” “依我在金陵这些日所见,范氏在金陵广积粮,朝廷南下赈灾用的粮食全部被范氏囤积在金陵,同时他们派人以“盟约”的借口,与其他江南重镇联盟。” “与其说联盟,还不如说威胁,凡是没有在盟约上签字的重镇,都不会分到一粒粮食,若冥顽不灵者,便会像扬州一样尽屠,青壮年被他们抓起来,训练成兵。” 目前来看,范氏造反的势头世人皆知! 这就要看朝廷那边如何抉择了! “朝廷为何不派兵过来?”姜佑又问道。 温衡苦笑一声,道:“范氏又没有真的举旗造反,况且淮南道流民四溢,朝廷分身乏术。” “目前只能派官员到金陵监视,震慑!” 姜佑抿抿嘴唇,自觉难办。 想来范氏是想借助此次灾情,准备逆势造反! 大批流民过江入淮南道,继续北上,现在恐怕都已经到京城。 即使沿路设卡,但流民人数众多,保不齐就会冲击拦路的设卡! 范氏有充足的时间和反应,以金陵为大本营,广积粮,联合重镇,训练士兵! 而朝廷又不可能真的派兵过来剿灭! 这就是现实! 第432章 春色满屋,老色胚头子 窗外传来蟋蟀的叫声,不知不觉,江南已进入夏季许久。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晚上也是。 温衡好不容易脱掉自己的两只袜子,光脚伸在被子外,搂着她的男人身上实在太热了。 果然,那人都是小火炉! 冬天应该受人稀罕,现在…… “那,王长阳是真的死了吗?”姜佑又问道。 王长阳留下的信,姜佑一直不敢确定真伪! 明知自己会死,为何偏偏还要去金陵? “你就没有其他话要问我吗?”温衡在深夜中眨着好看的眸子,并没有马上回答姜佑的问题。 反而有些小女人似的依偎在男子怀里。 自从躺在床上,姜佑的问题不是扬州就是金陵,反正绕不过这几日江南发生的大事。 温衡不想再被那些烦心事搞得头痛,好不容易等到小家伙回来,也是她主动叫姜佑留宿在自己屋中。 她想和小家伙说些其他的话。 姜佑一愣,手掌情不自禁地上移,见怀里的女人没有丝毫的反抗和不适,他终于攀上那座高峰,一览众山小。 虽是隔着一层衣物,但还是难以言明手上的触感。 喷涌而出的气势果然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比拟! 特别是家里那个少女。 轻轻地捏了一下,怀里的女人嘴里发出短促的呻吟,听的姜佑心尖一颤。 他抿抿嘴唇,脑袋凑近些,准备进行下一步攻略。 哪知道温衡用手掌挡在姜佑的嘴唇上:“别得寸进尺。” “哦。” 姜佑委屈地抿抿嘴巴,手掌包裹高峰不舍得下来,姑娘也没阻止的意思。 “老大,你……有没有想我啊?”姜佑恬不知耻地问出这句话。 谁能想到,刚才他还要把唐横还回去,一副恩断义绝的模样。 现如今却又变成一只舔狗! 无耻! 温衡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借着月色漫不经心地看着男人的脸庞,虽是看不太清楚,但她能感觉到男人现在很高兴。 胸部又一次被揉捏,力度还加大了些,温衡没忍住,又是轻轻地叫了一声。 这厮故意的! “你再这样,就把手拿下去!”温衡威胁道。 “那你说有没有想我?” 姜佑另一只手掌摩挲着温衡细腻如玉脂的皮肤,想让温衡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 “嗯……好吧,那我想你了。” …… …… 夜色深深。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起来。 二人的脸距离的很近很近,鼻尖时不时相互摩擦。 姜佑的手掌已经成功突破第一层束缚,手背是粗制衣裳,手心是料子柔软的裹胸布。 “老大为何不穿肚兜呢?”姜佑突然发问,有些异想天开道。 他可是记得青葵爱穿这玩意。 每次还没扯,带子就断了,青葵每次都得埋怨许久。 温衡脸颊微红,坐怀不乱。 她什么场景没见过,不就是小不点问了一个有些露骨的问题吗? 老娘还遭的住! “不舒服!” “嗯?裹着就舒服了,不会感觉太勒得慌吗?” “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温衡反问道。 “额……这个嘛,这个嘛,哎呀,夜深我该睡觉了。” 姜佑一翻身子,丝毫不留恋手感,把背给女人,闭眼开始睡觉。 我为什么知道裹胸布会勒……当然是青葵告诉我的呀! 姜佑觉得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万一大女人吃醋怎么办。 所以他准备闭嘴,睡一觉,他真的有些瞌睡了。 女人是什么东西? 能有睡觉重要? 温衡有些生气,特别是要对着男人的背睡觉。 可她又抹不开面子让男人面对她,她还有好多话没问呢。 一时间,温衡在黑夜里鼓圆腮帮子,气愤极了! 什么人嘛! 美女在怀?摸两把就行了? 你男人雄风呢? 长出几口气,温衡主动贴上来,她从后面搂住小家伙,嘴巴放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再陪我说说话嘛。” 耳边一阵酥麻,姜佑下意识地缩缩脖子,摇摇脑袋。 见男人不同意。 温衡咬着性感的下唇,身子稍微一用力,起身挤到床里侧! 这样,她就能面对面看着自己的小家伙了! 机智如我! 姜佑完全没想到温衡这么主动,这么大胆! 要是以前,他肯定就上了! 但是这么重要的一次他希望找个好一点的环境,而不是在这处破巷子里。 至少得等到回京城吧! 姜佑往后挪挪,闭眼摩挲温衡的脸蛋,轻声道:“你想说什么呀。” “嗯……”温衡像个小女人一样,咬着下唇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很喜欢。你能再给我写一首吗?” 当初官道之上,就着一轮明月,沙沙作响的麦田! 姜佑吟出此句,用来表明自己的心意! 却没想到温衡一直念在心里,她喜欢这句。 “老大,我都说了不是我写的,是我抄的……读书人的事虽说不能叫抄,但确实不是我写的,我哪有那么高的才情,您真是太高看我了。” 哪知温衡“咯咯咯”地轻笑几声,身子一颤一颤的,她也伸手捏捏姜佑的脸蛋,她觉得自己的小不点越来越可爱了。 “我不管,你再给我写一句!” 女人纠缠起来,是不讲任何道理的。 老大,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呀,外人知道你这个样子吗?” 外人面前如圣人,现如今这个…… 差别不是一般大! 温衡气鼓鼓地嘟起嘴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 “啊——” 深夜寂寥之中,男人一声惨叫。 惊起不少在树上歇息的小鸟。 姜佑揉揉大腿根,深深地呼吸几口气。 “快点,给我写……”温衡命令道。 一条腿已经架在姜佑的身上,像只八爪鱼一样。 矜持是什么? 温衡从不在乎! 姜佑绞尽脑汁想了想,然后慢慢说道:“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不得了!” 温衡轻轻地打了姜佑一下:“我想听你作诗!” “这句不好吗?” 温衡娇嗔道:“这句是登徒子常说的。” “好吧,让我想想。”姜佑抬手,先是揉揉额头,然后手掌下意识地放在温衡的腰上,慢慢上移…… “啪!” 温衡打掉姜佑的手掌,并且厉喝道:“不作诗不准摸!作出了才能,才能……哎呀,赶紧作。” “老大你早说呀,我这有特别的多,你听我慢慢跟你说呀……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作完一句,姜佑问道:“我能摸了吗?” 温衡翘起眉头,回味这句诗,随口道:“可以。” 姜佑心满意足地抓住两只兔子,轻轻地揉了揉,惹得怀里的大女人嘴里时不时发出“嗯”“哼”…… 这一晚,春色满屋! 第433章 温衡好这口 翌日,当姜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 入眼的不过是一张极为妖艳,极为美丽的脸庞,温衡枕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呼吸着,她还没有醒来。 姜佑见状,没来由地翘起嘴角一笑。 话说能和温衡同床共枕一晚,他也是世间独一份的人了吧! 微微地有些小骄傲。 骄傲过后,他伸出一只手将蓬散在温衡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眼中尽是宠溺。 她白皙的脸蛋上没有一丝杂质,脸颊上许是闷热的缘故而浮现两抹微红。 小巧玲珑的鼻子,两瓣肉嘟嘟的嘴唇,加之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无不在撩拨着一个大男人的心。 可这时,姜佑心中没有欲念,只有岁月静好和安宁。 姜佑不舍得乱动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安宁,他胳膊有些被压的麻的,可他也不舍得抽出来。 他伸出手指时不时点点温衡的鼻尖,时不时在她光滑的脸蛋上摩挲。 见她要醒,姜佑就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轻了些。 温衡的睡像可不太好,不是一个淑女,她一条腿在被子里压着姜佑的双腿,一只手挽过姜佑的脖子,很怕失去他似的,想把他牢牢地拽在自己手里。 温衡的身材天下独一无二,昨晚姜佑试过了。 手感不错,就是隔着一层裹胸布,有那么一丝丝遗憾。 姜佑就这么直勾勾盯着怀里的大美人,在外她是独一无二,高高在上的司首,可在自己这里,她似乎也想像一个小女人一样,抱着自己美美地睡上一觉。 日常这个时辰她应该起床处理公务了才对,许是昨晚知道要和自己睡,故她放下所有戒备,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 忽然,温衡的睫毛动了动,眼皮子也跟着动了动,姜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赶紧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 温衡慢慢睁开眼睛,第一感觉就是觉得胸部压的慌,掀开被子低头一看,她没好气地白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想要把他的手拿开,可真当碰到他的手时,温衡又放弃了,她抬起眼眸,细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小不点生的还是比较好看的,一双桃花眼…… 鼻梁高挺,脸部轮廓清晰,嘴唇不厚也不薄。 温衡慢慢地从被窝里伸出玉手,抚上姜佑的脸庞,动作轻而缓慢。 末了她轻笑一声,满脸都是幸福。 她手指捏捏姜佑的鼻梁,顺势往下又摸摸他的嘴唇,下一刻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伸出灵巧的小舌,上去舔了一下。 便这一刻,触电般的感觉。 温衡觉得自己的脸颊烫极了,估计耳根子都红了。 “好吃吗?” 温衡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睛的姜佑,她慌张地想要逃离,可被姜佑大手牢牢地搂住。 姜佑把温衡拖进自己的怀里,把嘴唇埋到她耳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没想到,老大竟是这样的老大。” 耳边传来男人磁性的声线,让温衡一时无法动弹,这种感觉让他浑身酥麻不已,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姜佑再说:“清晨无事,不如……” “唔,嗯,……” 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温衡被男子压在身下,双唇被包裹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不容易逃脱呼吸到一口新鲜的空气,可男人好像索求无度,便又大力吻了上来。 连手掌都在慢慢触及自己最后一道防线,温衡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媚眼如丝…… “啊——” 男人的一声惨叫响彻清晨,宣告此刻暧昧的结束。 姜佑在床上蜷缩身子,双手捂着自己的大腿根不停的揉搓。 那女人推开男人,嚣张地说道:“我给你,你才能要,我不给,谁都强迫不了我。” 说完,温衡整理一下凌乱的青丝,整理好已经褪到自己腰间的裙子,下床穿鞋。 …… …… “姑爷,您昨晚还好吧?” 姜佑刚走出房门,魁梧大汉赵二虎便急匆匆地围上来。 上下检查姜佑的身子,看看少了一个物件没有。 昨晚和今早,他都听见姑爷一声惨叫。 许是被温衡给打了! 姜佑推开碍事大汉,说自己没事,话说和一个大美人在屋子里能有什么事? 要真出事了,那也是大美人出事,他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亏不成。 见姑爷没事,赵二虎这颗悬着的心就暂且放下,他凑到姜佑耳边小声说道:“放心,姑爷,我不会跟小姐说的。” 姜佑头皮一麻,看着赵二虎……总感觉这厮这句话是在威胁自己,让自己不要和温衡走的太近。 瞧院子里还有旁人,姜佑就踮脚搂住赵二虎的脖子,威胁道:“你胆子不小啊,都敢威胁我了!” 赵二虎露出无辜的神情,摆摆手:“我哪敢呀!” “那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姜佑加大手臂的力道,把赵二虎的背压弯。 赵二虎咽了一口唾沫,挠挠鼻子,像做贼似的说道:“姑爷吃肉,咋也不能让我干看着呀。” “什么意思?”姜佑一愣。 赵二虎见状手作喇叭状,在姜佑耳边小声嘀咕一句。 姜佑听完,觉得五官炸裂。 原来赵二虎好这口! “你俩说什么呢!” 两人觉得自己的屁股被狠狠地踢了一下,然后身后就传来一个女人的不满声音。 二人皆是一惊,尴尬地扭过头。 “天速校尉,好巧好巧……” 天速皱眉,她是叫二人出去用饭的……但看见二人勾肩搭背,躲在墙角好像在密谋什么坏事,所以就上前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这厮说“好巧好巧”几个意思? “姑娘叫我们何事?”赵二虎已经恢复如常,一脸平静地看着天速。 眼睛时不时从天速高高的胸脯上掠过! 按照赵二虎的眼光,他认为温衡的身材还不如天速,天速才是让男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女人! 当然脸除外! 姜佑看赵二虎这般反应,一时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小子变脸可真快! 但为了这位护卫不告自己的状,姜佑觉得现在就是一个好机会,他清清嗓子后说道:“天速校尉,我们两个刚才在讨论武功的事,赵二虎非说你打不过她,要和你比试一番!” 赵二虎一惊,脖子僵硬地扭过去,看着给自己创造机会的姑爷! 可机会也不是这么创造的呀……这这。 第434章 生死未知 “你要和我比试?” 天速抱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脯,斜眼看着大言不惭的赵二虎。 别看这厮生的虎背熊腰,真要动起手来,天速觉得自己能一个打他这样的十个! 赵二虎连忙摆摆手:“我没有。” “怎么没有?他有,他还说内卫司的天罡校尉都是花架子功夫,在他手里走不过十个回合!” 姜佑在旁边添油加醋,不嫌事大。 恨不得两人现在就撸起袖子干一架,万一打着打着就看对眼了呢。 刚才赵二虎跟姜佑小声说,他看上天速了! 还说天速虽说人凶了点,但好歹也是一个女人,他就喜欢这样的凶女人! 姜佑直呼赵二虎我辈之楷模! 这口味……现在机会是给他了,赵二虎能不能抓住,不在姜佑的考虑范围之内。 瞧天速不依不饶,姜佑抬脚就走,战场留给二人为好,免得一会误伤到他。 姜佑前脚刚踏过后院的门槛,身后就传来天速声嘶力竭地声音:“赵二虎,来跟老娘比试比试,老娘让你瞧瞧什么是花架子!” 赵二虎:“……” …… 前院里,众人已经开始用饭。 院子不大,但摆了好几张桌子,用饭的人数还不少。 吴焚见姜佑出来,便亲自给他盛了一碗。 姜佑端着一碗白米饭,原本想去温衡身边坐,她那张桌子只有两个人。 她和范茗两个女人! 但思想向后,姜佑决定还是不去叨扰为好,他现在的身份是内卫司执事,和司首中间还差的老远呢。 再者,早上被温衡再一次拧住大腿根,那大女人还在为早上自己轻薄她的事在意,姜佑可不想去找不痛快。 于是他端着碗和吴焚一干亲卫一桌。 吃饭期间,几人闲聊起来。 “大人,此次任务结束,咱们何时回京?” 大家出来都好几个月了,突然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执行任务诸多不适,现在任务完成,也该启程回京。 外边千好万好,不如老家的好。 姜佑用筷子叼了块瘦肉放进嘴里,配着米饭嚼了嚼,摇摇脑袋:“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回京,你得亲自问温司首去。” 众人扭头,齐齐地看向远处的温衡。 只见院子角落里。 温衡一袭碎花裙子安静地在用饭,树荫下斜射下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 当真是一个极美极美的人! 温衡下意识地抬头过来看,众人一慌,纷纷低头扒饭,不敢再去看! 唯有姜佑不躲闪,那目光如炬,仿佛能刺破温衡。 温衡微微蹙眉,仿佛用这种行为来警告姜佑:不要这么盯着我! 可姜佑丝毫不在意,满脸笑意地盯着远处的大美人。 “小师傅是温姑娘喜欢的人吧?” 耳边传来范茗的说话声,温衡才舒缓自己蹙起的眉头。 她夹了一筷子菜到范茗碗里,范茗怀有身孕,日后都得吃好喝好才行。 “嗯?” 范茗喉咙蠕动,把嘴里的米饭咽进肚子里,她放下筷子用手帕擦擦嘴角。 “温姑娘可有心上人,是小师傅吧?”范茗又说道。 她看的出来,温衡喜欢的人就是姜佑。 她眼中流露的目光不会作假,因为以前自己也是这样的。 “小师傅?” 温衡疑惑,她并不知道范茗口中的小师傅指的是谁,但大概率指的是姜佑。 “姜佑他……也十分喜欢温姑娘呢。”范茗笑吟吟地顿了顿,然后说道。 “此话怎讲?” 范茗抬手遮遮阳光,露出一抹笑意,看着温衡这一张极为美丽的脸蛋:“喜欢是不必用言语表达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藏满爱意!” “昨晚小师傅见到温姑娘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但我看得出来,他怕是想冲上去抱紧你,但碍于外人在场,他没那么做。” 温衡咂咂嘴,一笑,并没有多说话。 其实昨日见到小家伙的第一眼,她也有如此想法,也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她才不得已杜绝心中的想法。 这些日她坐镇金陵,指挥大局。 虽说整日都是提心吊胆,但一想到他会平安回来,她也就放下心来。 即使再累,脑海中一浮现这个人,整个人都会安定下来,觉得做的一切都值得。 “我夫君是死了吗?” “啊。”温衡抬眼,慌张道。 但反观范茗十分镇定,她许是早就知晓实情。 她手里握着手帕,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又开口道:“不要紧的,我能承受的住,温姑娘就大发慈悲地告诉我,我夫君他死了吗?” 温衡深呼吸一口气,也放下手里的碗。 她看着面前这个妇人,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的肚子上。 思虑一阵,她还是说道:“目前还没有,但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夫妻团聚,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你夫君活下来的几率很小。” 范茗失神,眼眸低垂。 “你夫君来金陵的时候,和范氏曾经有过一次剧烈的争吵,事后他便被下了大狱,外人求见不得。” “我知道了。”范茗点点头,眼中盈满泪水,她张张口说道:“那我能留在这里,等我夫君吗。” “不能,你必须离开,明日就启程。”温衡严词拒绝。 金陵已经不再安全,范茗和范黎必须提早离开金陵,只有到了京城,那里才是他们兄妹两个的安身之所。 “但你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救出你夫君。”温衡给范茗保证道。 若王长阳救出来,让他去百官面前,当面揭发范氏在江南的恶行,恐怕会更加事半功倍! 范黎听罢,伤心地点点头。 她伸手取出发髻上的一支玉簪,郑重地交在温衡手中,满眼期待地说道:“若你见到我夫君,务必把此簪交给他。” 温衡不明其意。 范茗也没解释那么多:“这是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约定。” 第435章 时间不多,你多陪陪我好吗 手执精致玉簪,温衡觉得玉簪并没有什么珍贵的地方,就是市面小摊贩案桌上随处可见的便宜货,用料普通,做工也普通,甚至连样式都十分普通,一整个就是廉价货。 她实在想不明白出身范氏的范茗,堂堂扬州刺史夫人,为何会有这么普通的一根玉簪? 这实在不配她的身份。 正想着,方才去后院叫人出来吃饭的天速在她身边落座,瞧天速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时不时还要松松自己的手腕,温衡就好奇道:“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姜佑一早就出来用饭,天速却在后院足足待有一刻钟的时间,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嘴唇发紫的女人看向温衡,并不想解释太多,她只是揉了揉有些发红的手背,随意道:“为我内卫司正名去了。” 话间,温衡余光便瞥见后院又走出一人。 魁梧汉子的脸上净是红肿斑块,衣裳上满身是灰,像是在地上打了个滚,眼睛还肿了一只。 见此情形,温衡像是想明白什么,无奈地摇摇脑袋..... 赵二虎狼狈不堪地在姜佑身边坐下,一脸幽怨地看着造成这一切的姑爷,嘴唇张合,许久没说出话来。 大家看着赵二虎,一时挤眉哭笑不得。 “你这是没还手?”姜佑率先开口问道。 赵二虎没有回答,闷头吃饭。 姜佑不依不饶,手掌扶着赵二虎宽阔的肩膀起身,又去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回来时又问:“女人不能惯着,该出手时就出手!” 瞧赵二虎这幅惨样,估计刚才和天速的“比试”中没有还手,要不然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 赵二虎瞥了无良姑爷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 …… 午后。 太阳有些刺眼,大家各干各的事情,江南事毕,不久便要回京,众人都在做最后离开的准备。 只一人除外。 姜佑从怀里掏出那封信,在众人的目光中光明正大地走进温衡的屋子。 屋子里没有别人,身穿碎花裙子的大美人如今坐在桌子前,在她面前堆满信签,她正把信签一个一个地投入火盆。 这些都是这么些日内卫司传递消息的证据,走之前这些信签都要毁掉。 见姜佑进来,温衡抱以一笑,拍拍身边的位置叫他过来坐。 鼻间充斥盈香,姜佑忍不住多嗅了几口,话说每个姑娘身上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温衡身上的味道更像,更像……是一股成熟的味道。 成熟的水蜜桃子味。 姜佑并没有着急把信给温衡看,而是帮着温衡先把桌上多余的信签投入火盆。 不大不小的火苗在火盆里摇曳,时不时蹦出几粒星火。 做完这一切,姜佑才把信递出去。 温衡双手执信,眉眼弯弯,姜佑在一旁一时看的有些入神。 话说注意力集中,认真的工作的大女人身上别有一番风姿,让人流连忘返,让人眼睛都移不开。 脑门上的一缕秀发时而漂浮,姜佑没忍住手替她往耳后捋了捋。 温衡没有任何的反抗,只是看信的神情越来越集中,或是信里的内容让她一时没想到吧。 看罢,温衡抬起脸蛋望着姜佑。 瞧姜佑一脸痴汉相,时不时还要露出猥琐笑容,女人就没来由地伸手朝他大腿根一拧。 男人吃痛,捂着大腿根在屋子里上蹿下跳。 温衡哪里都好,就是,就是…… “你过来。”温衡朝姜佑招招手。 姜佑站在远处摇摇头,他不想再被拧了,很痛的。 温衡轻笑一声:“你过来,我不拧你了。” 姜佑还是摇摇脑袋:“除非你发誓。” “你给我过来!”温衡故作严厉,命令道。 “哦。”男人耷拉下脑袋,乖乖地在温衡身边坐下。 男人这个样子,让温衡无话。 她轻轻地揉了揉眉心。 “这信,你怎么看?” 姜佑抬手摸摸后脑勺:“啥意思?” 温衡将信放在桌子上,起身将门给关上,屋子里瞬间黑暗下来。 温衡水晶般的眸子眨了眨,叹口气才说道:“据猜测,王长阳还没死,但和死没什么区别。方才我不忍心,在范茗面前扯了个谎,说我会想办法让夫妻二人团聚,但实际上,我们不久便要离开金陵。” “所以老大根本就没想救王长阳对吗?” 温衡点点头,肯定道:“王长**体被关押的地方,我们到现在都没探查出来,只知道那日王长阳和范氏争吵过后,便被暂时关到金陵大牢,可等到我们的人化作狱卒进去查看时,并未找到王长阳。” “王长阳不见了。” 温衡也不是神仙,她也有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更何况如今身在金陵,在范氏的眼皮子底下,内卫司的力量十分薄弱。 她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能提前运走范茗的父母已经颇为不易。 当初王长阳到金陵,她有想过派人跟他接触。 可没有时间和空间,她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王长阳和范氏发生剧烈的争吵,然后被抓。 “信中所言,槐树街张记酒铺,我们还去吗?” 王长阳离开扬州时留下此信,其中第二点便是叫姜佑务必到金陵槐树街张记酒铺取出盟约和一干罪证。 温衡想了想,迟疑地摇摇头:“王长阳到金陵后,一直在范氏的控制中,他没机会窝藏盟约到张记酒铺,我怀疑这是范氏设下的陷阱。” 姜佑却不认同这种观点,解释道:“如果是王长阳第一次到金陵来,就已经藏下的盟约呢。” 温衡眼睛一亮,又细细地想了想:“也有这个可能。” 三年前,王长阳担任扬州刺史。 三年内,他并未回过金陵,唯独的两次还集中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内。 第一次便是范氏以盟约的借口,广邀江南各镇刺史到金陵一聚。 那一次,王长阳到金陵来没签盟约,因为他没签,所以只堪堪要回一艘船的粮食。 第二次便是扬州断粮在即,祈福日之后,王长阳孤身入金陵,从此消失不见,不知死活。 “那我们就应该去一趟,万一能拿到王长阳留下的盟约,到时候在陛下面前,我们也能多一份证据。” “也罢,原计划不动,今晚我跟你去一趟。” “我们俩?” “有什么问题吗?”温衡眨着好看的眸子,奇怪道。 姜佑只是在奇怪,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吴焚或者天速那女人的事情吗。 他和温衡? 一个内卫司司首,堪称首脑级别的人物和他一个武功小白,亲自去踩点? 是不是稍微的有些不合理。 但温衡既然都说了,姜佑也不好拒绝什么,只得点点头认同。 将信也投入火盆烧了,姜佑不打算把此信给范茗看,王长阳留此信时恐怕也不想让他妻子看到里面的内容。 做完这一切,二人又随便聊了一些。 “成,我先出去了。” 姜佑起身就要离开,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男人躲在温司首的屋子里很久没出来,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他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温衡想想。 哪知道他刚说完这句话要起身的时候,右手手腕就被板凳上的姑娘拉住。 回头一看,大美人水汪汪的眸子里透出几分不舍和几分依恋,像是很怕自己离开似的。 “别这样,我不能待在你这里太长时间。” “可是昨晚,昨晚你一整晚都待在我的屋子里,也没出去。”温衡可怜巴巴地说道。 姜佑皱眉一想也是,索性回过身子,伸手捏了捏温衡的脸蛋,柔声道:“怎么,舍不得我?” 脸蛋被人捏住,放在往常,她断然要剁掉男人的爪子。 可这个时候,她终于找到一些做女人的幸福。 她微微扬起脸蛋,长长的睫毛一颤:“时间不多了,你多陪陪我好吗?” 然后温衡就站起来,双手抱住面前男人的腰,脑袋埋在男人的胸膛里,贪婪地享受他身上的味道。 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 姜佑有些不明白,可还是伸手抱紧了主动的大女人。 大女人好像也有些…… 第436章 醉酒的温衡 许久之后,姜佑终于想明白温衡那句“时间不多了,你多陪陪我好吗”这句话的含义。 想来这次江南之行即将结束,日后他和温衡独处的机会可不多。 难道要他每日去内城,去百花院花魁楼陪温衡吗? 这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在金陵离开前的这段时日,是二人为数不多的独处机会。 她很舍不得,每一分每一秒都舍不得。 想明白一切,姜佑情不自禁地抱紧怀里的女人。 “老大,早知如此,你当初何必把我派到扬州去呢?你应该把我留在金陵,留在你身边,这样我就能多陪你好多日。” 姜佑到扬州执行任务,现在想起来,扬州之行的任务并不算很困难。 如果当初不去,他一直跟在温衡身边,不止多十几日的相处时间,还要加上路上的。 那时间可就多了。 听闻,温衡并没有说话,很久之后她才抬起头:“答应老大,日后回到京城,务必不要再管这件事,不管他们闹的有多凶,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长安县做生意,或者去书院教书即可,你不要多言语,行吗?”(此处日后有用,埋线。) “他们?” “你答应我。” 温衡抬头,手掌抚上男人棱骨分明的脸庞,并未解释太多。 姜佑心中万般不安,可看着怀里楚楚可怜,央求自己答应她的女人,还是重重地点点头。 …… …… 江南易晚,暮色苍茫。 天黑以后。 温衡和姜佑独自离开小巷子,谁也没让跟着。 二人在十七巷前的一条潺潺小河岸边,伸手叫来戴斗笠的老艄公。 斗篷船平稳地停在岸边,姜佑先扶温衡上去,然后掏出几粒碎银子塞给老艄公,让他去槐树街。 老艄公接过银子,脸上深深的沟壑遍布,这趟他能赚不少钱呢。 同时心里也在嘀咕:当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对佳人! 姜佑扶着温衡的一只手迎风站在船头,沿途看着金陵的风景。 船走的很慢,是温衡叫老艄公这样做的,今晚不仅去槐树街踩踩点,或许更重要的目的是温衡想让姜佑陪自己出来看看风景,看看江南的风景。 走不多时,斗篷船行入秦淮,两岸柳绿,一点都看不出来大灾的迹象。 醉笼红纱灯笼挂在岸边,随晚风轻轻地摇曳着,静谧美好。 姜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目光尽是身边的美人。 温衡双目溢彩,满脸笑容,她时不时伸出手臂指着岸边的公子小姐指指点点,说哪位小姐生的好看,还说江南的姑娘们都生的小巧可人,比京城的好看许多。 姜佑回答道:“在我心里,老大一直是最美的。” 温衡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又指着岸边的一处灯会,说一会回来要过去看看,还说灯会里能猜字谜,猜中了就可以免费领一个好看的花灯。 姑娘家家所期盼的不过如此。 船在河里走,人在船头站,二人眼睛中满是金陵的繁华夜生活。 外边尸横遍野,可金陵呢,依旧如此。 不多时,老艄公把船撑进一条狭窄的支流,再走两刻钟,船停靠在岸边,老艄公指着远处的一间卖酒的铺子说道:“那里就是张记酒铺。” 姜佑谢过老艄公,又给了他些许银钱,让他等在这里,一会还乘他的船回去。 老艄公笑眯眯地应了。 二人上岸,槐树街不是十分热闹。 走不多远才能看见一家开门的铺子,酒铺子居多。 这个时辰,槐树街的大部分住户都已经睡下,街上零星走的不是衙差就是酒鬼。 张记酒铺。 酒铺的门是虚掩住的,铺外的幡子发黄,想来是一家上了年纪的老店。 酒香从铺子里传出来,里面传来三两粗糙汉子的酒令。 二人进店的时候,屋内的众人齐齐地看过去,姜佑下意识地觉得手掌一紧。 温衡有了其他反应,这酒铺有些不对劲。 可温衡还是故作正常地进去,连带姜佑也十分镇定。 二人在角落里找到一张桌子,酒铺里伙计肩头搭着白毛巾走上前,问二人要点什么好酒。 温衡要了一瓶温顺的酒,外加三两小菜,伙计走后姜佑才问:“有什么不对劲吗?” 他倒是觉得这酒铺里十分正常,就是一家普普通通卖酒的铺子,这个时辰还有酒鬼到这里凑摊喝酒,再正常不过的场景。 可方才进门时,温衡明明错愕片刻,想来是她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温衡眨眨眼,余光不经意间打量酒铺的环境和人,慢慢说道:“我觉察到一丝杀气。” “杀气?” 这玄乎其乎的东西,姜佑可觉察不出来。 他看着酒铺里喝酒的几位顾客,摸着自己的下巴细细打量几下,瞧他们面相也不是那么凶神恶煞。 “那个掌柜。”温衡提醒道。 姜佑又把目光转向柜台后的掌柜,掌柜年龄很大,佝偻着背,眼睛深凹进去,但却没有胡子,整个人黑瘦黑瘦。 “有什么不对劲吗?”姜佑挤眉。 温衡看向姜佑,小声解释道:“此人杀过人,而且是很多人。” “啊,这家不会是黑店吧。” 掌柜杀过很多人,这店想来也不干净。 恰逢年轻伙计端上酒和几碟小菜,温衡抬手给二人一人斟满一杯,在姜佑的目光中轻酌一口。 姜佑赶紧抢过:“掌柜杀过人,你还敢喝他的酒?” 温衡不在意,妩媚地笑了笑,她伸手拍拍姜佑的脸颊,笑着说道:“我想喝,在办正事之前,你陪我喝几杯。” 说罢,她又拾起原本倒给姜佑的一杯酒,拾起来跟姜佑对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姜佑有些不知所措,温衡这是怎么…… “快喝!”温衡命令道。 不得已,姜佑喝了一小杯。 酒入喉,温顺极了。 他本身不是一个擅于饮酒的人,但此刻这酒喝起来别有一股滋味。 三两杯酒下肚,温衡的脸蛋慢慢红润起来。 她将脑袋靠在姜佑的肩膀上,口吐香气,眼睛半微半合问道:“小不点,如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你净身出户,让你离开姓陆的,你愿不愿意?” 瞧着身边美人喝了两杯酒就有些醉了,姜佑实在感到麻烦,别点没踩好,还要把自己两人给搭进去。 他伸手试试温衡额头上的温度,心想也不烫,怎么就开始说起胡话了呢。 温衡握紧姜佑伸过来的手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掌放在姜佑嘴边,眸子迷离道:“你说,你到底愿不愿意?” “老大,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姜佑有些着急。 因为他发现店里有客人的目光已经朝这边看过来,连那之前注意到的酒铺掌柜都看了过来。 “小不点,姐姐好喜欢你呀……”温衡整个身子钻进姜佑的怀里,无法自拔。 声音柔媚,叫旁人听的也是心尖一颤。 来吃酒的顾客们纷纷投来目光,心里羡慕这个小白脸竟然能摊上姿色如此上乘的女人。 “小伙子,美人在侧,果真是好福气呢!”吃酒的顾客也不嫌事大,笑道。 姜佑尴尬地点点头,然后搂着温衡,小声道:“老大,你清醒点,咱们正事还没办呢。” 哪知温衡一听,“腾”地一下子站起来。 一个吃醉酒姑娘的娇憨模样。 她叉腰嘟起嘴巴,指着姜佑大声道:“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是不是嫌疑我年龄大,还是你害怕家里那个母老虎!” 第437章 这一章削微有些短 姜佑大为诧异,温衡这反应是不是,是不是……有些大了。 他赶紧起身扶住身子摇摇欲晃的温衡,想让她重新坐下来,哪知温衡微醺着一张脸颊,手臂一挥,不太愿意姜佑碰她。 旋即又说:“我为你付出那么多,我有什么配不上你?就算我是教坊司,还是花魁,那你呢,你还是赘婿呢。” “我配不上你吗?” 此话一出,酒铺里的顾客大为吃惊,纷纷停下手里的酒碗把目光看过来。 心想今晚没白来,还能免费看一场好戏。 花魁……赘婿? 好复杂的关系…… “姑娘,具体说说,让咱们老少年们给你评评理。”一位大汉一拍大腿,吆喝道。 温衡颔首,微微一福身子,表示谢过。 然后站都站不稳的温衡指着姜佑,指着他楚楚可怜道:“小女子原是风尘女子,但怎奈……他先说喜欢奴家的,奴家为他做了那么多,如今想让他娶奴家,可他这个负心汉却推三阻四,十分不愿。” “你这小白脸怎么回事,娶一个花魁做娘子,亏待你了!” 当即便有人指着姜佑不满,这要是他,他恨不得日日守着温衡过日子。 “欸,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是一段孽缘,方才姑娘不是说过这位小哥的身份是赘婿,他就算是再喜欢……他也不可能娶这位姑娘的,大家伙说对不对。” 又有人以姜佑的身份为切入点。 得出结论:孽缘! 一个赘婿首先不可能得到家里的同意,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 众人一听也是,纷纷揉起自己的下巴思考。 此刻,温衡已经安静下来,一手扶着酒桌,另一手又拿起一杯酒想要喝。 姜佑赶紧阻止,但他被温衡这么轻轻一推,就推倒在地上。 美人仰喉饮酒,酒液顺着嘴角流下。 温衡抬手背抹了抹,眼皮耷拉着,语气怯怯道:“怪就怪在郎君家里那个母老虎,她有什么好的,日日责骂于你,一言不合便要打你,还利用你。你为何就不能讨要一封休书,净身出户,只要你出来,我的心一直在郎君这里的啊。” 一语炸开锅! 此话一出,酒铺里的顾客们交头接耳,议论的好不欢快。 前有暴躁大汉来到姜佑面前,指责道:“你能不能爷们一点,在家里受气,不如跟这位姑娘在外讨生活,人活着总要有脊梁,你说你在家里活的有什么意思?” 后有历经岁月的老者劝道:“人生在世,得一良人实属不易,小伙子,你该好好珍惜眼前这位姑娘啊,你糊涂啊……” 姜佑:“╮(︶﹏︶)╭” 我无话可说…… …… 酒越喝越多,夜色越来越深。 到最后,酒铺里的顾客走的差不多。 姜佑看着满满一桌子倾倒的酒罐子,一时撑额看着身边同样撑额笑嘻嘻的温衡。 二人相互对视。 “满意了?” 温衡抚抚自己滚烫的脸蛋,满意地点点头:“嗯。” 姜佑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都什么事啊? 借公务来鞭挞自己的不好……她很快乐? “姜……郎,你不会生气吧?”温衡有些后悔,或许今日的戏演的确实有些过了。 姜佑摇摇头,伸手刮刮温衡小巧的鼻尖:“这些话你早就想跟我说了吧。” “我害怕你受委屈……陆……她实在不好。” 姜佑手掌摩挲温衡娇嫩的脸颊,笑道:“她可怜,你要多包容她一下。” 温衡没有回答,而是双臂搂住姜佑的脖子,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呼吸着。 踏。 踏…… 布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二人对面坐下一个人,是酒铺的掌柜。 近前看,才发现掌柜真的很老,老的有些令人害怕。 脸上的皱纹就像是有人拿刀一道一道划出来的,已经深深地凹陷下去,看起来是个半死不活的人。 “咯咯……” 老掌柜落座以后,嗓子里突然挤出难听的声音。 这笑声沙哑带着无尽的嘲笑意味。 老者的身子跟着笑意一颤一颤,到最后干脆癫狂起来。 “温衡,多年不见,你让我这个老头子多多少少有点吃惊,情爱……哈哈哈,竟然能从你嘴里听到,但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第438章 对饮 酒铺里,几盏油灯打亮。 昏暗的酒铺声音沙沙,不知何时,客人全部走光,连酒铺的伙计也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姜佑这一桌子。 半醉半醒的温衡还是没能从姜佑怀里起身,而是像只小猫咪一样拿脸蛋蹭了蹭,十分享受迷恋的样子,她并未理会主动上前说话的酒铺掌柜。 姜佑则是下意识地用手掌托住温衡的腰。 听话茬,面前的酒铺掌柜似乎认得温衡。 那他是…… 酒铺掌柜的目光也随即看过来,无尽的黑洞藏在他那一双浑浊的眸子里。 姜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撇开眼神,不敢去对视。 老者双眼如鹰,似乎能刺破人的内心,有些阴郁,也有些可怕,像是雨夜中的一匹孤狼。 散发幽光,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年轻人,这老女人可不是你能把控的,趁早放手。”酒铺掌柜从嗓子眼挤出难听的声音,好心劝道。 姜佑当即反驳道:“与你何干!” 酒铺掌柜哑然笑了笑,果然情字最杀人! 姜佑一时被温衡迷住很正常,男人贪图美貌.....日后他就晓得这女人有多蛇蝎心肠。 他伸出手指轻轻点在酒桌上。 “哒,哒哒,哒,哒哒哒……” 发出的声响时而短促,时而急躁,像是在弹不知名的曲子一样,在寂静的酒铺中格外清晰。 渐渐的,姜佑沉浸到这一首曲子中,眼皮子越来越重,眼前开始出现幻觉。 催眠曲? 姜佑试着朝这个方向想……自己没喝多少,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幻觉。 问题出现老者敲桌子的声响当中,看似不经意的敲击,却有催眠的效果。 若普通人稍不注意,还真上了他的当。 这可比后世盯着一个在空中晃来晃去的怀表,达成催眠的效果好多了。 某一刻,老者突然停手。 “温衡,你让老鬼我很奇怪,你为何不打断我对这小子的施法?” 他说话的时候,温衡已经从姜佑怀中起身。 她盯着姜佑的一张侧脸,看的微微出神,她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地划过姜佑的脸颊。 做完这一切,温衡才把目光转移到自称老鬼的酒铺掌柜身上,抬手轻轻地揉揉发昏的额头,支起下巴看着对方,轻抬贝齿道:“刚开始是想的打断的,但中途改主意了.....我方才与他说的那些话,他始终不肯正面回答我,我想鬼佬您或许能帮我试探出什么。” 老鬼“欸”了一声,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并未正面回答温衡的问题,反而说:“你我两人现在可是明面上的敌人!” 言外之意:我鬼佬并不会帮你! 哪知温衡丝毫不在意,轻捋秀发,淡然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还抵不上范家为你开的报酬?” 鬼佬耸耸肩,撇撇嘴巴:“忠人之事而已。” 旋即又说:“借您的一句话,看在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你可以走了,老鬼我就权当没有见过你。” “您这话若是被您背后的主子知道,岂不是……” 温衡讪然一笑,并未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她发现对面老者的神情开始严肃起来。 “你到底走不走!” “东西给我,我就走。”温衡手掌翻开放在桌子上,摊开向鬼佬索要东西。 今日来,无非就是提前踩点,瞧瞧王长阳信中所言是否属实,这张记酒铺是否有他留下的盟约一干罪证! 刚进门,温衡瞧见酒铺掌柜是谁后,便晓得王长阳是真的在此留下盟约,但可惜的是已经被范氏的人发现。 鬼佬亲自假扮酒铺掌柜,或许也是决心要把前来取走盟约之人一网打尽。 只是不凑巧遇见的是温衡,这位江湖高手榜第一! 而他鬼佬,常年屈居第二。 两人曾经打过一场,鬼佬落败……同样身为世间顶尖高手,不存在死仇,打过一场后二人便是惺惺相惜,得一对手实在不易。 只不过多年不见,二人已分属不同的阵营。 温衡为皇室,鬼佬为江南范氏。 鬼佬摇摇脑袋,透露些许实情,道:“东西已经被范氏毁了,你走吧。” 可温衡还是没收回手掌,看着这位曾经最好的对手,一时间感慨无限。 “王长阳还活着吗?” 鬼佬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小憩。 他现在只希望温衡快点离开酒铺,他现在为范氏做事,有太多掣肘,他也是看在以往的情份上才放温衡走。 如果今晚来的不是温衡,是其他任何一人,他都会留下此人,交给范氏发落。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温衡自感无趣,她起身打量这间酒铺。 酒铺不大,前后进深不足四尺,想来王长阳到此藏东西时已经被范氏跟踪上,这里现在已经是一处陷阱,专门诱捕前来取走盟约的一干人等。 “鬼佬,您都一大把年纪了,何必要为人卖命呢?”温衡不经意间又问道。 鬼佬还是没说话,依旧闭眼小憩。 他知道自己在温衡面前从没占到过便宜,面对温衡,他能做的只有不听,不理。 温衡不久便又重新坐下,只不过手里提了一罐好酒,她摆出两个空碗,满上。 酒液倾倒而出,酒香四溢。 “多年不见,喝碗酒总是可以的吧?” 温衡率先端起一碗酒,对准对面闭眼不想说话的鬼佬,笑吟吟道。 下一刻,鬼佬竟然慢慢睁开眼睛,没好气地白了温衡一眼,慢慢地拾起桌上的酒碗。 二人没对碰,鬼佬便一饮而尽。 喝罢,伸手擦了擦嘴角,许是许久没喝过这等好酒了。 用常人饮,酒无味……与知己饮,酒中仙。 鬼佬盯着对面美艳动人的温衡。 说实在的,他感慨自己生不逢时,若不是她,想来自己能成为世间第一高手! 只可惜,可惜啊…… 温衡再倒,不知存在何种心思,看样子是要灌醉鬼佬,好讨要东西或者从他嘴里套出话。 谁说高手过招非得刀枪棍棒,打个你死我活! 杯酒对饮,畅谈风月,感慨往昔……才是常理! “鬼佬,敬您!” “不敢,温司首先饮。” 二人共同举杯,说一些有的没的客套话。 第439章 试探 月明星稀,酒半酣。 天下武功至高的二人都有些喝醉,脸颊微醺,身子半倚在酒桌上。 嘴里说一些胡话。 “想当年,我鬼佬一日杀尽仇人,七进七出,片缕不沾身,能奈我何?能奈我何!”年纪一大把的鬼佬借着酒劲突然回忆起往事,激动之余一拍桌子,混不吝地站起来,指着高处放声大喊。 温衡半倚在桌子上,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伸手摇了摇在回应鬼佬。 同时嘴中呢喃不轻道:“放……屁,我见你时,你还在师门中当一个扫地的杂役,你哪来的仇人。” 鬼佬一生传奇,虽不比温衡,但也差不了多少。 传闻鬼佬天煞孤星,克死双亲,后被族里送至道观。 道观师长见他可怜,便好心收养他,叫他做厨房杂役,这一做便是几十年的光景。 从一个未开化的小稚童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道观一生,吐纳打坐是常态。 鬼佬的武功天赋不如温衡,远远不如,但胜在他勤学苦练,最终成为一代大家。 只可惜,只可惜出山第一战便遇见温衡,棋差半招落败,之后再没有出手过。 一生只出一次手,他却居于江湖高手榜第二的位置。 到现在都是一段佳话。 半招落败温衡,当得起这个第二的位置。 “你才放屁,老鬼我真的杀尽仇人,那一日是九月九,登高望远日,那族里的人全被我老鬼屠尽。” 鬼佬站起来,手舞足蹈,越来越癫狂,兴许他身上还藏有世人不知道的秘密。 或许他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在知己温衡的面前才会说出这些心里话。 他屠尽那些曾经送他出村子的族人,是他们让年少的他远离家乡。 “好好好,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温衡真的醉了,先前喝了许多酒,方才和鬼佬又喝了许多,就算是一个铁打的人也撑不住。 温衡强忍不适,艰难地抬起头来。 口吐酒气栽倒在一旁姜佑的怀里,贪婪地嗅着小不点身上的好闻味道。 姜佑自被鬼佬施法,便一直沉浸在催眠的状态中,眼睛半微半合,正笔直地坐在桌前。 “小不点,姐姐真的好喜欢你啊……”温衡努力地睁开眼帘,手指摩挲着姜佑的双唇,忍不住上去啄了一小口,然后妩媚地笑了笑。 她搂住姜佑的脖子,指着自己的男人对鬼佬说:“你,你过来帮我试试,试试……” “臭男人有什么好的。”鬼佬看向正亲热的二人,一挥手鄙夷道,踉踉跄跄地重新坐下。 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指着对面的姜佑不满:“这小子年纪轻轻,不过生了一副好皮囊,温衡,你堕落了。” 温衡一挥手,蛮横极了,搂着身边的男人:“要你管,老大一把年纪,你活该打光棍!” 鬼佬不怒反喜,往嘴里灌了半碗酒,眯眼一笑。 …… …… 街外打更的梆子响起。 “果真要试?万一……万一要是个负心汉,可别怪我老鬼坏了你的姻缘!” 鬼佬抱着一个酒罐子,脑袋枕在上面。 “试试。” 鬼佬没有办法,只好艰难地直起身,顺便打了一个酒嗝,这顿酒喝的…… 他慢慢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手掌满是皱纹,像干枯的老树皮一样。 双手在姜佑眼前胡乱地动了动,像是某种奇怪的施法,最后鬼佬一收手:“诸君听我号令!” 做完这一切,鬼佬对温衡说:“问吧。” 温衡揉了揉眉心,脑袋昏沉发痛。 一时间有些缓不过来,想来酒真的喝多了。 “你是谁?” “姜佑……” 听见小不点说话,温衡一时满意,想来鬼佬这一手还是靠谱的。 “你……喜欢姐姐吗?” “喜欢。” “有多喜欢?” “十分喜欢,百分喜欢,千百分喜欢。” 听罢,温衡掩嘴一笑,像个小女孩一样,怕是难得听到这样的情话。 一旁的鬼佬看二人这般,一时间直摇头……温衡真的堕落了。 “那……你喜欢陆云起吗?”温衡眨着沉重的眼皮,盯着身边男人的侧脸,迟疑地问出口。 “不喜欢。” 有那么一刹那,温衡是高兴的,可是下一刻,她却是有些怅然所失。 既然是不喜欢的,为何要留在那里? 他到底在坚持什么? “那你愿意离开上将军府吗?” “不愿意。” 温衡脸色变了,变得神情凝重,恍惚失神。 下一刻她着急问道:“为什么?” “所爱之人还在府里。” “是谁?” “小丫头。” “青葵?” “是。” “一个丫头而已。” “是啊,对你们来说,她只是一个服侍人的丫头而已,可对我来说,她是第一个对我付出真心的姑娘啊……” 温衡一慌,再看去……不知何时,姜佑已经完全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坚定无比。 “鬼佬,他……”温衡看向对面的鬼佬。 鬼佬查看姜佑,一时间疑惑:“咦,不可能呀。”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的催眠对我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姜佑看向鬼佬,然后把目光又转向温衡,认真说道:“该问你的,你也问了,我也回答了……满意吗?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吗?” “所以为了知道我心中到底是何想法,老大可以不择手段派人试探我,对吗?” “那老大有没有想过,您……” 姜佑欲言又止,因为他从温衡双眸中看出一丝害怕和慌张的神情。 “到此为止。”姜佑一挥袖子站起来,毅然决然地推开门走出去。 顷刻间。 屋中慢慢安静下来,只听鬼佬的呼噜声和温衡平静地呼吸声。 温衡眨着眸子,双掌捂住额头,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该想什么为好。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呀? 第440章 嗯……怎么说呢,这章不算水… “老翁,您怎么还没走?” 岸边,姜佑远远地瞧见送他们过来的老艄公还没离开,于是好奇问道。 老艄公正坐在床头打盹,听闻旁人说话,一时间被惊醒,他揉揉眼睛,一笑。 “贵人不是也还没走?现在要走吗?” 老艄公得姜佑恩惠,这一趟他足足赚了以往一个月的银钱,所以他大半夜没选择离开,依旧选择在外等着。 说罢,老艄公便要起身撑船。 姜佑抬手阻止,一个小跳,跳到船头和老艄公并排而坐,看着远处天空的一轮明月。 清波漾漾的河水潺潺,竟有一丝丝的凉意。 老艄公坐立不安,试着开口问道:“贵人可是遇见了什么麻烦?” 姜佑把双腿耷拉下,弯腰用手掌划拉着河里的河水,一时无聊道:“没有。” 老艄公颧骨高凸,缓缓地摇摇脑袋,他从船舱里取出一个油纸袋,里面装的是剩下半块的姜黄糕,是他今日离家时家里老婆子给他装的。 说路上当个点心吃,如今他拿出来,只希望贵人不要嫌弃。 姜佑看了看,伸手从里面取出糕点,放在嘴里咬了一小口。 甜腻,十分软和,正适合老艄公这一大把年纪,牙口不好的人食用。 老艄公把油纸袋叠好,然后重新坐下,他缓缓说道:“年龄越大,见的事和人就越多,什么事都瞒不过我这把老骨头的眼睛,贵人应该是遇到麻烦,应是和先前那位与贵人一起的姑娘有关吧?” “嗯?” “夜深了,贵人一人而出,许是那位姑娘和贵人置气,不肯离开吧?” “说对一半!”姜佑把剩下的姜黄糕放进嘴里,然后拍拍身上掉的渣子。 “不是她和我置气,而是我与她置气,她……算了,与你说这么多干嘛。”姜佑无奈地摇摇脑袋,顺势躺在床板上,望着天空,感慨无限。 “姑娘家家,所求不过一个安稳,哪有男人先置气。” “可她真的做的一件让我十分生气的事情。” “有多生气?” “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她。” 老艄公哈哈一笑,笑容灿烂。 “若不想见,贵人应该离开才对,为何要等在此处,是在等谁?” “……” …… 酒铺中。 门忽然被打开,温衡微微出神,偏头看过来。 待那人走近,温衡有些害怕似的抿紧嘴巴,心里那三个字却始终说不出口。 一来是因为性子执拗,这二来便是…… “回去。”男人不带感情地命令道。 温衡揉了揉脸颊,摇摇脑袋:“不想回去。” 姜佑来到温衡身边,不管姑娘的惊呼,弯腰伸手一把将温衡横抱起来。 “只这一次,日后再有,别怪我做个负心汉。” 温衡耳边传来男人性感的嗓音,下意识地双臂搂紧他的脖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一刻,她的执拗被击碎的一丁点都不剩。 出酒铺,上船,叫老艄公原路返回。 姜佑和温衡依偎在船舱里久久不说话,只听外边流水潺潺,船桨时不时划动河水。 “日后你做大,她做小。” 姜佑目光看向自己的手掌,不知廉耻地说道。 “嗯。” 温衡下意识地开口应答。 良久,姜佑突然感觉手臂被人戳了戳。 他偏头看了一眼,瞧见温衡正可怜巴巴地抿紧嘴唇,颔首低眉凑上来,在他耳边小声低语一句:“对不起。” 然后温衡便快速地重新缩回去,哪里还有平常司首的威武样子,一整个就是做了错事的小姑娘模样。 姜佑心生怜惜,强硬地搂过温衡。 将她抱入自己的怀里,同时用手背试了试温衡额头上的温度,无恙后才替她慢慢地揉起太阳穴。 动作轻柔而缓慢。 “以后不许喝这么多,听到没有。”姜佑话语依旧强硬。 温衡点点头。 “那你会怪我吗?”温衡偏头可怜道。 姜佑叹了一口气,摇摇脑袋:“怪你作甚,只怪我是个花心大萝卜。” “也是。”温衡点点头。 若不是姜佑喜欢那个,又喜欢这个,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烦恼。 “那你为何不把那个小丫……青葵带出来,这样你就不必待在上将军府。”温衡又问道,享受身后男人的按摩。 姜佑顿了片刻,才说道:“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怕小丫头不习惯,在我没出现前,上将军府就是她的家,她怕是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 “也对。”温衡点点头,慢慢地闭上眼睛。 “人家都说先来为大,你为何不让青葵做大?”温衡突然问道,脑回路十分清奇。 姜佑很显然没有料到温衡嘴里能问出这么奇葩的问题,一时间无语,想来温衡身上还有待开发更多的秘密,以后会其乐无穷。 心智再成熟的大女人,有时候也会问出些不着调的问题。 姜佑停止按摩,侧侧身子,双手捧着温衡那张狐媚子脸,挑眉问道:“你想做小?” 温衡想了想,摇摇脑袋。 “这不就得了。再说,你觉得那傻丫头能做大吗?她要是当家,家里不得乱套。” 温衡鼓起自己的腮帮子,表示赞同。 虽然她没见过青葵,但听闻这丫头就是一个心智简单,十分单纯的丫头,还喜欢吃。 喜欢吃……日后收买她可能十分容易。 想到这,温衡忍不住偷笑几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你笑什么?” 温衡赶紧收拾表情,无辜道:“我没有啊!” “啵!” 姜佑捧着温衡的脸,轻轻地啄了一口,宣誓自己的主权。 温衡伸手擦擦脸蛋,有些娇羞…… “方才你喝醉酒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姜佑凑到温衡耳边,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才在酒铺,温衡酒劲上来,那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光明正大地亲了一下自己,毫不知廉耻。 温衡故作镇定,慢慢直起细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男人。 时间久了,姜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狐疑道:“你瞧什么呢?” “瞧你。” “瞧我作甚?” “好看。” 姜佑轻笑一声……把十分正经的温衡搂进怀里,笑嘻嘻道:“老大,你酒是不是还没醒呀?” “我没醉!” 温衡伸出一根手指,戳着姜佑的脸蛋,叫嚣道。 “好好好,你没醉,我醉了,我醉了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温衡主动搂住姜佑的脖子,闭上眼睛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我刚才好害怕,好害怕失去你啊,我错了,我……不该试探你的……” 温衡身子慢慢地挤进姜佑的怀里,十分害怕,她让姜佑抱紧她。 姜佑照做,在她耳边道:“你放心,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嗯” 第441章 注定被封的一章 夜半,二人回到十七巷,众人已经睡下,只剩几个在暗处盯梢的亲卫。 原本姜佑想随便找个屋子睡的,可硬是被温衡拉走。 二人共枕一榻。 许是酒喝多的缘故,温衡身上燥热无比。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不时伸手拽拽自己的衣裳,掀开被子让身体感受一下凉风。 姜佑侧躺在旁边,双臂抱着自己的胸膛,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样,侧卧不安。 我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不能趁人之危,不能……姜佑小声嘀咕道,生怕自己道心不稳,着了女人的当。 “嗯,唔,好热……” 一个翻身,温衡伸过来一只玉臂正好搭在姜佑的脖子上。 这让他身子一颤,浑身发麻,赶紧又往床边上靠了靠。 床里的女人无果,很久才拿走自己的手。 不一会,只觉身后的女人停止闹腾,姜佑才叹了一口老气。 窸窸窣窣…… 不一会,背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姜佑下意识地回头,借着月色瞄了一眼。 床里黑漆漆的一片,但却能隐隐约约地瞧见,那朦胧的轮廓突兀有致,女人已经半坐起来,双手放在脑后,先是散了一头乌发,然后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裙子…… “吧嗒”一声。 碍事的裙子被女人随手丢在地上。 姜佑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重新转过头,鼻间萦绕的全是女人身上的香气。 “吧嗒” “吧嗒” 接连几声,床里不断有东西被丢出来。 裙子,裹胸布,短裤…… 姜佑这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下意识地紧闭双眼,夹紧自己的腿。 非礼勿视! 若自己趁人之危,明早老大起来,还不得把自己天灵盖给掀开。 不行不行……姜佑一个劲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绝不能越雷池一步! 绝不能。 “呼——” 姜佑下意识地脖子一缩,连头皮都在发麻。 温衡朝他耳朵吐了一口香气,他浑身一麻,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随即后背感觉两颗硕大的兔子紧贴自己的后背,那种凹凸的质感不断摩擦他的神经。 还有耳边不断吹来香风,让他浑身也开始燥热起来。 “小不点,姐姐好热……”温衡有些神志不清,甚至说话都有些迷糊,性感的嗓音不断撩拨姜佑。 姜佑还是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胸,背朝温衡不为所动,只是全身已经止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那种被压抑住的兴奋,燥热…… “呼,嗯,姐姐好热……”温衡嘴里呢喃不清,不断撩拨着身边男子的身体,有时拿手轻抚,有时拿脸蛋蹭蹭。 姜佑某一刻突然翻过身子,正面硬抗输出。 死就死了……他恶狠狠的吐出一口气,看着神志不清,媚眼如丝的温衡。 捧着温衡那一张极为妖艳的脸蛋,盯了大约有三秒钟的时间,姜佑狠狠地亲了下去。 良久之后,藕断丝连,他抱紧怀里的美人,在她耳边轻声道:“好了,快睡吧,到此为止。” 哪知温衡“嘻嘻”一笑,眉眼俱开,抬起脸蛋笑吟吟道:“你在害怕什么?大美人躺在怀里,你的胆子呢?” 姜佑一怔,旋即明白过来……好家伙,温衡这厮根本就没醉! 想想也是,天下第一高手能被普通的酒灌醉? 若真醉了,岂不是笑话? 也就是说,从张记酒铺回来的一路,温衡全是装的。 “你到底要干嘛?” 温衡睁开眼睛,二话不说翻身把姜佑压在身子底下,坐在他的胯上,往后撩撩秀发,道:“自然是……” 姜佑这种角度,一时鼻子一股温热,差点飚出鼻血。 好……好凶! 温衡撩撩碍事的秀发,随后半弯身子,一只手臂撑在姜佑耳边,另一只手轻轻地摩挲姜佑的脸颊,眼带媚丝:“你能忍到几时?” 姜佑喉结蠕动,下一刻两只手牢牢地握着不断晃动的…… 稍微抬起脑袋凑到她耳边道:“原来老大这是在勾引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姜佑翘起嘴角邪魅一笑,同时手上用力。 女人吃痛一声,跌坐瘫软下来:“轻点……” …… 事后木床咯吱咯吱地声响传来,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二人若不是怕木床散架,估计还能坚持很久。 最后随着男人的一声低吼,趴在女人肚皮上像条死狗一样结束。 再去瞧温衡,借着月色,大汗淋漓的脑门上沾着几根秀发,眼睛里满是欢快之意,一双诱人红唇泛着水渍…… 两片脸颊如初春桃花一样,生机勃勃。 她下意识地搂紧身上的男人,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有些嫩。” 姜佑累的气喘吁吁,被这句打击的体无完肤,出于男人本色,他又前后蠕动了几下…… 惹得身下的姑娘一阵埋怨。 第442章 我温衡可不喜欢吃亏 翌日。 当温衡晕晕乎乎醒来的时候,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色昏暗,时辰还早。 外边淅淅沥沥地下雨声响,屋内温暖如春,正适合睡一个回笼觉。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床边,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脑袋嗡的一下,难道昨晚只是一场梦,一场春梦? 温衡,温衡,你怎么也做这种梦…… 可身体的触感明明那么真实,不可能,她吓得连忙坐起来,昨晚明明…… 脑袋偏向床里,有个像小猪似的的男人正撅着自己的屁股,抱着自个的枕头,身上也没个被子盖着,正冻得全身蜷缩墙角,睡的香甜。 温衡掩嘴轻笑一声,赶忙又重新躺下,顺便分了点被子给自己的小男人。 许是昨晚玩的太疯狂的缘故,自己睡相可不太好,就把他挤到墙角,连被子也没有,太可怜…… 她心生怜惜,又觉好笑。 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贴上去,顺便把被子分给他点,搂着他的腰这一刻心情无比安宁……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敲打屋檐…… 夏季,清晨,小雨,暖屋,木床,一双人…… …… …… 雨来雨去,云卷云舒。 当温衡第二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歇,天色也已大亮。 脸前猛地凑过来一张女人精致的脸庞,把温衡吓得往后退了退,拍着胸脯缓了好久才平静下来。 而那女人半条腿已经跪在床上,双手撑着,鼻子努力的嗅着,似乎在闻什么味道。 “你们昨晚?” 天速很快明白昨晚这里发生什么,又瞄一眼旁边衣架上搭的衣物和破了一个大洞的床单,一时间直捂额头。 她想到二人会发展到这一步,却没想到能有这么快! 十匹马都追不上的速度! 温衡堕落了! 就这么等不及吗? 温衡毫不顾忌天速灼热责怪的目光,反而问道:“你怎么进来了?姜佑呢?” 天速撇撇嘴,阴阳怪气道:“一醒来就问他,咱们之间的友情算是被彻底瓦解了。” 温衡没好气地伸出玉臂打了她一下,轻笑道:“好啦,快帮我把衣裳拿过来。” 被子底下是空无一物的光景,虽然说两个女人都互相看光过对方的身子,还在一起泡过温泉,探讨过身体的奥秘,但如今这个样子…… 温衡抱着被子躲在床上,昨夜初尝云雨,浑身上下全都是被昨晚小不点用嘴吮吸出来的吻痕。 昨夜虽然嘴硬说小不点太嫩,但双腿间还是有些疼,可能今日连走路都成问题。 一想到这些,温衡就有些后悔,昨晚玩的真是太…… 算了算了,她怕天速看见笑话她,所以…… 天速站在原地不为所动,睁着眼睛好奇道:“我本人很想知道,你们俩昨晚谁主动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温衡眨着水眸,顿了片刻,问道。 天速叉腰,混不吝地眯起眼睛,像一个绝世老司机一样,翘起唇角叫嚣道:“若是你主动,那没事,若是他,我必得抓住他狠狠打一顿。” “啊?” 温衡有些没想到,这是什么奇怪的理论。 为何自己主动就没事,他主动就要挨打? 看出温衡脸上疑惑,天速继续做一个好人:“再怎么说,昨晚你这朵未**的鲜花也是咱们百花院的招牌,怎么能轻易失身于人呢?喜酒呢?喜糖呢?” 天速气急了,自己好姐妹被人“糟蹋”,她竟然提前连碗喜酒都没喝上,一粒喜糖都没能吃上。 这怎能让她不气,不行,这顿喜酒得补上。 大席摆上三天三夜,她要不醉不归! 她今早得知温衡被……反正心里就是不舒服,总感觉心中最重要的人被抢走,被践踏。 估计这就是好姐们吧! “是我主动……”温衡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声若蚊吟。 话说昨日她自己主动,也不知廉耻二字何意,她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主动大胆,追寻自己想要的。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她不惜喝了很多很多酒,昨夜脑子真是有些晕乎,虽不至于醉,但路是走不稳。 酒是个好东西,喝多了之后就会上头,浑身燥热,再使出些勾引的小伎俩,是个男人都会上钩。 昨夜主动疯狂索爱,但今早在自己姐妹面前,她却是羞于说出口,太难为情了。 天速站在床边,看躲在被子里一脸娇羞的温衡,捂住额头哀叹不已! 你可是司首! 心狠手辣的杀手! 你这样子……被人看见,看见。 内卫司的人被你丢光了。 天速气急了,走之前把衣架上的衣物抱过来全部扔在床上,恶狠狠地跺跺脚。 “砰” 门被狠狠关上,屋子里重归寂静。 温衡缓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白里透红的脸蛋带着初尝云雨少女的娇羞,一时间笑容像刻在脸上,久久不散。 瞧着床单正中央破了一个大洞……小不点收藏那作甚? 摇摇脑袋,温衡使自己清醒点……慢慢地摸索起来穿衣,温衡借着光亮发现身上满是吮吸的红痕,一时握紧拳头,下一次非得要回来不可。 她可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女人! 第443章 这章可食用 刚把白色的亵裤穿好,还没来得及裹胸穿衣的时候。 门“咯吱”一声又被推开,吓得温衡赶紧躲进被窝里,生怕被别人看光。 “你又来干嘛!” 温衡稍微有些生气,天速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明知道自己昨晚那个……还非要不敲门就进来,是喜欢看自己出丑吗? 刚进门的一人听闻这话,双手一哆嗦,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头发蓬乱,许是早上起的匆忙的缘故,都没来得及梳。 “我,不该进来吗?”男人怯怯地问了一句。 温衡偏头瞧了一眼,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别的……她招招手,叫他进来:“你去哪了?” 来者正是姜佑,现如今他手里捧着一碗刚煮好的甜汤。 他亲手煮的,还多加了四个荷包蛋! 姜佑慢慢地走到床边,手里端着甜汤,看着被窝里露出脑袋的温衡,情不自禁地笑笑。 看着自个的男人在傻笑,温衡就气不打一处来,白了他一眼后也没穿衣起床的心思,反而像小女人似的“哼”了声,面朝里躺着,不去看姜佑。 这是生哪门子的气? 姜佑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顿了片刻,他把手里的甜汤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然后坐在床边伸手拍了拍温衡的肩膀,小声道:“你怎么了?” “别碰我!” 温衡语气加重,耸耸肩,又往床里缩缩。 姜佑咂咂嘴巴,干脆半条腿跪在床上,上半身子已经贴了上去,他搂着温衡的肩膀,把脑袋也凑上来,柔声道:“到底怎么了?谁惹你生气啦?” 温衡紧绷嘴巴,搂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凶缩成一团:“还能有谁?昨晚把人家一糟蹋,今早就当个甩手掌柜,有你这样的吗?” 姜佑:“???” 难道昨晚不是你主动的? 糟蹋……姜佑嘴角抽抽,觉得自己好无辜呀! 但瞧着窝在床里的女人,他一时也不敢问出口。 总不能说:不是老大您昨晚故意喝醉酒,勾引我的吗? “我没当甩手掌柜,我去给老大煮甜汤了。” “我才不要喝什么甜汤,我要……”温衡话音戛然而止。 “要什么?”姜佑奇怪道,怎么说话只说半截呢? 温衡越想越气,伸出一条玉臂反勒住身后男子的脖子,逼问道:“今早你为什么要偷偷起来?” “我去给老大煮甜汤了。” “我不要喝甜汤,我希望我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是我男人。”温衡直言不讳! 特别是昨晚刚那啥……今早一醒来人都不见了。 姜佑心里莫名暖暖的,同时对温衡又有了新的认识! 偷偷在小本本上记下:绝不能比温衡起的早! “好,以后不会了。” 姜佑诚心道歉,过了一会又说:“那老大要喝甜汤吗?昨晚那个啥……给您补身子用的。” 温衡忍不住破防,盯着姜佑那一张认真的脸庞,哈哈大笑道:“补身子?我好像不需要欸。” 姜佑瞬间垮下一张脸,变得十分不高兴。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我一个大男人需要补。 这怎么能行…… 姜佑鼻孔出气,鞋子一蹬,蛮横地钻进被窝里,惹得温衡一阵惊呼。 “凉,凉……” “凉什么凉,好你个……敢取笑我,现在就让你尝尝你男人到底需不需要补。” 姜佑双手抓住温衡高耸处,一阵揉捏,嘴巴咬住温衡的耳唇…… 一刻钟后! “砰” 雷霆一脚! 姜佑的身子像个炮弹一样从被窝里弹射出,滚出去老远! …… 再一刻钟。 姜佑端着自个煮的甜汤吃的麻麻香,坐到远离床铺的位置,可怜巴巴地看着床里那个一言不合,就把他蹬下床的女人。 女人已经穿衣完毕,现如今正跪坐在床上束裙带,身材妖娆。 等一切都做好后,她并没有着急下床穿鞋,而是向远处的姜佑招招手:“你过来。” 姜佑咬了一口荷包蛋,摇摇脑袋。 温衡叹了一口气:“我不打你了。” “瞧瞧您说的是人话吗?一大早,人家就是想亲热一下,您老倒好,把自个夫君一脚踹出去老远,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姜佑气的大口大口喝着甜汤,不再靠近,有生命危险。 温衡被这句话逗笑了,眉眼一颤一颤的。 她故作可怜小女人状,坐在床上嘟起嘴巴:“那人家不是故意的嘛,你就不能体谅……” “打住,我现在明白了,您老就是馋我身子!” “姜佑,你给我死过来!”温衡一拍床,厉声道。 装小女人什么的……不是我温衡的作风! 这一下果然镇住姜佑,他忙停下自己的嘴,一时变得有些害怕。 “你过来!”温衡喝道,柳眉倒竖。 姜佑小步小步的靠近,把剩下的半碗甜汤递过去,不敢说话。 女人的脸说变就变,太可怕了。 温衡已经坐在床上,微微扬起脑袋,张嘴命令道:“喂我。” 自家男人一大早煮的甜汤,怎么能不喝一口呢。 …… 喝完甜汤,姜佑没忍住伸出手替温衡擦擦嘴角,然后一脸笑嘻嘻地说道:“老大,我能求您件事情吗?” 温衡打了个饱嗝,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说。” “你能帮我梳头吗?” 温衡听闻,瞥了一眼姜佑脑袋上像鸡窝一样的头发。 “要是不行就算了。”姜佑赶忙说道,神情低落,紧紧地咬着下唇,十分可怜的样子。 温衡是司首,日常行事都是大事,又怎会梳头呢? 正当姜佑要离开时,温衡突然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叫他坐下。 姜佑不明其理,还是乖乖坐下,然后就看见温衡光着脚丫下床跑到梳妆台的位置,随手取过来一把木梳,重新回到床上。 她跪在姜佑身后,先把姜佑脑袋上的布带解开,把他一头蓬乱的头发全部打散,这才拿起梳子慢慢梳了起来。 她虽然不擅梳头,但也会点。 “老大,你真好。”姜佑乖乖坐着,感叹道。 温衡抬手摆正他的脑袋,叫他别乱动:“我给你梳头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不用表现的太过为难。” 妻子给自己的夫君梳头,天经地义。 可方才姜佑表现的却有些……可能是因为顾及自己身份吧,温衡如此想到。 “哦。”姜佑轻轻应了一声。 温衡慢慢地梳,神情认真,同时嘴上也不停:“既然我们发展到这种地步,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不存在谁强迫谁,其实我还要谢谢你,这么多年,找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啊。”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比你大了有七八岁。”温衡笑着摇摇脑袋,又说道:“这算不算老牛吃嫩草?” “算吧,我还小。” “你这厚脸皮跟谁学的。”温衡拍打他的肩膀,表示自己的不满。 姜佑也不敢乱动,耸耸肩说道:“厚吗?不太厚吧。” 温衡捂额,直呼自己学到了,话说厚脸皮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吃亏,看来自己以后也要学着点了。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温衡想起昨晚的事,提了一嘴。 “你说。” “昨夜我们见的那个酒铺掌柜,你知道他是谁吗?”温衡问道。 姜佑摇摇脑袋,他只知道那人自称“老鬼”,和温衡应该是老相识,其他的他暂且不清楚。 温衡沉下心,正色道:“他是鬼佬。” 姜佑一惊,回过头来,想再确定一下:“那个常年排在你名下,江湖高手榜第二的人?” 温衡点点头,同时手中的梳子也停下。 她从后边贴上姜佑的背,将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双臂揽住他的脖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这样能减轻身上的压力。 王长阳不知所踪,日前他让去的张记酒铺也被鬼佬一干人等发现,昨日鬼佬在酒铺,应该就是为了抓前去取证据的人,可没想到等来的人却是温衡。 二人是老相识,虽然各自为主,但鬼佬还没信心留下温衡,所以昨夜放二人一马。 可既然知道鬼佬在酒铺亲自坐镇,那就说明王长阳离开扬州时留下的那封信是真的。 他真的把盟约一干罪证提前藏在了张记酒铺,只不过被范氏一干人等提前发现罢了。 感觉到身后的温衡有些神情低落,姜佑试着揉揉她的脑袋,关心道:“若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跟我说的。” 温衡“嗯”了一声,是啊……以前是一个人,一个人做司首,虽然身边有天速帮忙,但那女人的脑子向来不太好,筹划还得靠自己。 如今身边有了可以亲近的人,确实不用事事都藏在心里,万一小不点有更好的办法呢? 于是温衡说出心中所想:“临走前,我想借机取走盟约一干罪证,最好打探清楚王长阳到底是死是活。” 送范茗回京,由她检举范氏在扬州的恶行,远没有拿到盟约一干罪证直接摆到百官面前直接,所以温衡这回想搏一个大的。 即使知道对方阵营里有“鬼佬”这般的厉害角色! 第444章 再见鬼佬 三日后。 阳光明媚,金陵十七巷。 一大早,就有全副武装的精瘦汉子把此地围的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瞧那些汉子身上的衣制,与普通的金陵守备不同,他们身穿深色的轻制铠甲,走起路来竟然不发出任何声响。 领头的是一个拿刀将官和一位佝偻老者。 佝偻老者指着巷子里的一处宅子,黯然地点点头,他善制毒,寻着气味不会有错,此处气味最浓。 陈达一挥手,数十汉子冲进巷子,蛮力破开院门。 一刻钟后,数十人又出来,都是摇摇脑袋,一无所获。 陈达把刀收回刀鞘,走到鬼佬面前,质问道:“鬼前辈,你作何解释?” 鬼佬不为所动,只是走到河边,看着潺潺流水,声音嘶哑道:“温衡若是那么好抓,这金陵怕早就成为第二个京城。” 陈达听罢,愤恨一声,想要上前揪住这老头的衣领,可又顾忌江湖传言,传闻这老头浑身上下都是剧毒,触之即死。 他握紧自己的拳头,然后又松开,十分愤怒道:“若鬼前辈早说,我陈达必能抓住温衡。” 那日下属来报,说是鬼佬晚上和一江湖故人在张记酒铺畅饮,直至深夜,陈达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细细调查下去。 才晓得那日夜里来的人是温衡,内卫司司首。 如今金陵在密谋大事,京城皇帝的狗腿子竟然在金陵的地界光明正大现身,他陈达作为金陵密探首领,自然要竭尽全力抓住温衡,报答金陵的知遇之恩。 问鬼佬,可这老头什么都不说,直到昨晚才透露实情。 今早陈达便带领人马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看样子人已经走了好几天了。 这次扑了一个空,陈达把责任全部推到鬼佬身上,他定会回去禀报,治鬼佬的罪,可在此之前,他要确定温衡是否真的离开了金陵。 “我们走。”陈达一挥手。 众人是来也快,去也快。 只剩下河边一佝偻着背的老头,沿着河岸边慢慢地走着,鬼佬有时候在想,自己都一大把年纪了,为何…… 也罢,忠人之事罢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 至少江南的气候比京城要好,养人宜居。 夏季微风吹打在他那一张干枯的脸上,让他一时眯起眼睛,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走着。 街边有老翁聚摊下棋,有小童追逐打闹,还有时不时经过巡逻的金陵守备! 城中已经戒严,势必要找到藏在城里的奸细。 他倒是希望温衡早就离开金陵,北上回京城了。 如若不然,陈达这年轻人不是那么不好对付啊。 江湖人才辈出……我辈老矣。 鬼佬感叹之时,迎面走来一布衣年轻人。 年轻人生十分的俊俏,一袭白衣飘飘,一双桃花眼很难让人忘记。 走到近前,鬼佬看着年轻人拙劣的演技,实在不好意思戳破他。 姜佑作读书人打扮,怀里抱着一摞书,沿河边而走,只是途经鬼佬时,右脚绊了左脚一下,怀里的书也全部掉在地上。 等鬼佬靠近,姜佑已经把书全部拾起来码好,重新抱在怀里,同时伸手挠了一下后脑勺,自言自语道:“哎呀,我走错路了。” 然后这位书生就原路返回,顺利跟在鬼佬身边,二人并排走在河岸。 这……路上行人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妥,不过是一个走错路的书生罢了。 姜佑抱着书和鬼佬并排走着,小声道:“前辈,温司首想见您一面。” 鬼佬双眼浑浊,脚步没停,哑然道:“为何会派你?” “什么为什么会派你?”姜佑有些不明白。 鬼佬摇摇脑袋,看了姜佑一眼:“温衡,很看重你。全城戒严,竟舍得派你出来冒险?” “呃……”姜佑挠挠脑袋,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总不能说:老大认为我是个小白,看着文文弱弱,不像一个探子,没人会注意到,所以才派我出来完成任务。 “算了。” 见姜佑不想说,鬼佬也没难为这位年轻人,反而叫他在前带路。 …… 一个时辰后。 当姜佑带着鬼佬路过槐树街张记酒铺,顺利拐入酒铺后面那一条巷子时,鬼佬嘴角抽了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温衡舍弃十七巷的大本营,转而把大本营安排到张记酒铺后边,就在敌人的眼皮底子下面。 妙! 鬼佬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 顺利进入院子,院子并不大,两进的院子,也并没有多少人,鬼佬在后院见到温衡。 温衡摆手叫姜佑把门关上。 她亲自起身给鬼佬斟茶,多日不见,温衡的气色越来越好,至少脸上的皮肤越来越细腻,估计是某人日日滋润的缘故。 鬼佬在桌旁慢慢坐下,接过温衡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小口才道:“你为什么不离开金陵?” 温衡依旧身穿裙子,露出雪白的脚踝,一张脸明艳动人。 她轻叹了一口气,耸耸肩无辜道:“拿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会走。” “我不会帮你。”鬼佬直言。 上一次在酒铺里他已经帮过温衡一次,为此上面已经十分不满。 温衡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请鬼佬过来,就是想问一个问题,盟约在您手里吗?如果在,晚辈自然不敢叨扰,若是不在,请鬼佬给个准信。” 鬼佬听罢,哑然失笑。 多少年过去了,温衡还是这样,喜欢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 盟约? 那么重要,对金陵不利的东西,怎么还会留在世上,等待它们的不过是一把大火焚尽,温衡不可能不知道,她只不过想知道和盟约同等重要的东西,到底在不在自己手里? 比如王长阳! 也罢,这不算帮她。 鬼佬放下手中的杯子,摇摇脑袋,并没有说话。 “是在陈达手中?”温衡又问道。 但可惜,第二个问题,鬼佬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这毒老头只是看向姜佑,开口问道:“年轻人,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第445章 狡兔三窟 面前枯瘦老头突然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姜佑有些没想到,他看向温衡,寻求意见。 温衡稍稍点头,表示赞同。 目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从鬼佬口中,撬出更多有用的消息,他想干点别的,也不是不可以,一切先顺着他的意。 得到指令,姜佑点点头看向鬼佬:“前辈请问。” 鬼佬微微一笑,但这笑容看着多少有些瘆人。 姜佑稍微镇定心神,听到鬼佬沙哑的声音。 “老鬼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破解我的移魂大法?” 移魂大法? 姜佑心里想到,这指的应该是催眠术吧。 就是那日夜里,鬼佬手指看似不经意地在桌上敲击,实则发出的声响有迷惑人心智,催眠的效果。 此问题一出,温衡也有些好奇。 按理说,姜佑这样的,鬼佬不应该失手,可那日夜里,姜佑确实没受移魂大法的影响。 两位武道大佬都看着姜佑,让他一时有些紧张,他想了想才说:“所谓的移魂大法无非就是鬼佬敲击出来的音节,在有意识地控制人的大脑,从而达成人半昏半醒的状态。” 鬼佬点点头,移魂大法确实是这个道理。 姜佑继续说道:“移魂大法厉害就厉害在它,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觉,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沉浸到音节中,从而被鬼佬控制,但是.....” 重点来了,看着二人十分认真的样子,话说姜某人这心里还微微有些小骄傲。 俺也不是一无用处嘛。 “但是只要我一开始就抱着念头,鬼佬想要用音节控制我,我就能做出反抗,比如您敲您的,我在心里默默背书,四书五经,诗词歌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即可。” 这时候鬼佬又开腔:“我老鬼扪心自问,在施展之前,并未露出太大的破绽。你怎么就提前洞悉我要对你使用移魂大法呢?” 呃……这个问题。 “这是我的秘密。”姜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实际上,前世他作为深夜码字小扑街,睡眠是一大问题,也曾看过好几个心理医生,催眠也试过。 后世那些催眠可比鬼佬这靠谱多了。 姜佑已经无感! 见姜佑不肯透露,鬼佬拿他也没辙,总不能逼着他说吧。 片刻之后,温衡开口道:“鬼佬,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温衡笑吟吟的,既然王长阳不在鬼佬手里,那第二个人选就是陈达了。 对陈达的了解只限于后起之秀,这人手上也有一支神秘的暗桩小队,人数不多,但战绩彪悍。 一直隐藏在暗处,也是内卫司来金陵之后才与其交手。 王长阳隐藏盟约的地方就是这人找到的。 鬼佬咳嗽两声,并未说话,他目光看向一边,再抿了一口茶后就要起身离开。 “鬼佬不多坐坐?”温衡留客。 鬼佬没好气地看了温衡一眼,提醒一句:“陈达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说完,这老头就出了门。 屋内,姜佑看着温衡,询问怎么办,好像今日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三日里,内卫司的人员大部分撤出金陵。 范茗,范黎走的是海路,由内卫司护送,相信不久就能抵达京城。 留在金陵的内卫司人员不到二十人,负责完成接下来的任务。 温衡忽然翘起嘴角,变得十分妩媚。 一双红唇微张,缓缓吐出几口恶气,她盯着鬼佬离开的方向,静静说道:“这老头还是老样子,不过再见面恐怕就就是敌人了,撤!” “撤?”姜佑惊诧。 在这里还没待几日,目前对方也没发现,这里还是一个安全场所,为何要撤? 温衡不多作解释,只是说道:“狡兔三窟。” …… …… 当众人撤离一个时辰后,有不知名的精瘦汉子突然闯入院子,可惜又扑了个空。 张记酒铺里,陈达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刚一进来就一脚踢翻一张酒桌,吓得里面的客人四散而逃。 鬼佬佝偻着背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抹布正在仔细地擦拭柜台,头都不曾抬起一下。 陈达脾气冲,踢翻一张酒桌后依旧不罢休,走到放酒的地方一顿打砸,顿时张记酒铺酒香四溢,瓦砾遍地,门口站满围观的街坊四邻。 见鬼佬依旧不说话,陈达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指恶狠狠地指着他,怒道:“鬼佬,我现在怀疑你通敌!通敌!” 接连两声通敌,字音一下比一下咬的重。 面对怒不可遏的陈达,鬼佬只是淡淡道:“愤怒只会冲昏你的头脑。” “老不死的东西,你现在跟我说这些!” 陈达不管不顾,丝毫没有理智可言,出言也不再刻意控制。 刚才有下属来报,鬼佬又私自见了一人,他预感不妙带人去查看,可院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这还不是让他生气的地方,生气的是那院子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鬼佬再一次知情不报! 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让陈达失去理智,变得无比愤怒。 把鬼佬称之“老不死的东西”,若是往常,陈达多半已经毒发身亡。 但是这一次,鬼佬心中有愧,并未出手,老人只是在擦拭柜台。 这是最后一次! 第446章 陈达 傍晚。 陈达从张记酒铺出来,待众人再进去看时,发现酒铺里再也找不到一件完整的物件,满地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酒罐瓦砾和烂桌烂椅。 看的出来,陈达十分生气,愤怒到了极点。 可碍于鬼佬的身份,他还是没敢和鬼佬面对面动手,甚至连鬼佬的一根汗毛都不敢碰。 晚风习习,晚霞遍布整个天空。 行人归家,街边老叟带着顽童回家吃晚饭,棋摊子明日再开,金陵百姓的日子还照常过。 陈达腰间配刀,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其实他年龄并不大,大约三十出头,正值壮年。 模样长得也是大差不差,不过没什么特点。 宽额头方脸,一整个路人脸,丢在人群中大家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那种。 正因为这种长相,造就他天生不容易被人注意,试想一下:躲在人群里毫不起眼,打探消息是不是更容易? 只不过如今他官阶一步步高升,不需要他亲自出去打探消息,他最有用的还是那灵敏的嗅觉和脑子。 可惜的是金陵由他一手打造的暗探小队成立时间稍晚,虽然战功彪悍,但世人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印象。 他急需要向世人证明自己,是京城内卫司厉害,还是他金陵“幽冥司”厉害。 他给他的小队起了一个好听且令人畏惧的名字。 在金陵,幽冥司可以不经过上面的同意,随意抓捕询问,权力极大。 陈达骑马走在街上,愤怒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路上行人看他佩刀骑马,都不敢在前拦路,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金陵的大街上。 …… 入夜,街上没有太多行人。 现如今还在街上走的无非就是官府的人,连月来,金陵成为大端最繁忙的城市。 南下赈灾的粮队会把粮食全部卸在金陵,由金陵方面统一调度,再分发给受灾的各镇。 一时间金陵人员和物资暴涨,几乎要溢出来,但只见其增不见其减,运进金陵的粮食很少有运出去的时候。 这赈灾……也真是千百年来头一回见。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上至江南各州府的官员,下至普通市井老百姓,他们都知道江南要变天了 以后到底是继续姓“纪”还是改姓“范”,谁也说不准。 范氏要造反的消息早就传遍整个大端朝,可远在京城的朝臣似乎选择性的遗忘,他们放任范氏在金陵囤积力量.....知情的人都说,不久大端朝便要一分为二,长江以北归大端,以南会建立一个新朝廷。 但又有人说,江南的范氏还不敢明目张胆的造反,因为京城里还滞留有范氏的大批人员,当代家主范文明赫然在其列。 年轻皇帝只要扣留范文明在京,扣押人质,江南就不敢真的反,这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 想到这些,马背上陈达的嘴角就往上翘翘,略微失神。 从小乡塾先生就教导忠君爱国,仁义道德,他不知道现在做的事情算不算违背先生的教导,算不算是国家的罪人。 牵动缰绳,调转马头方向。 陈达拐入一条狭窄的街道,过了这条街道,就到了他在金陵被恩赐的府邸。 许久没回家看看,近日和城中内卫司的缠斗让他身心俱疲,再加上鬼佬的背叛,他需要好好休息一晚。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他有种直觉,还留在金陵的内卫司会密谋一场大动作,就在这几日。 呼——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马背上的陈达已经解下腰间的武器,他急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他已经能看见自家府邸门口屋檐下挂的红灯笼。 “呼啦” 一阵风声。 陈达知道是身后空无一人街道上,风卷残叶划过地面发出的声响,没什么好奇怪的。。 再次调转马头,还剩下二十步,转过街角就到家了。 右手拉住缰绳的时候,突然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陈达下意识地双腿夹紧马腹,左手中的刀已经抽出半截。 可脑袋旋即一阵昏沉,嗡的一声响,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身子跌落马下。 …… 当再一次有意识时,陈达的眼前还是一阵黑,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 似乎是两个人在说话。 陈达不敢大口喘气,他要做最坏的打算,他觉得自己被人算计了。 他平稳自己的呼吸,现在最重要的是不能慌张,搞清楚目前的状况。 他也不做任何身体上的反抗,眼前一片漆黑应该是被人在脑袋上套了麻袋,手脚酸软无力,应该是中了某种毒药。 “这人也没想象的那么厉害,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 身边一位女子的声音突然传来,陈达竖起耳朵仔细听。 听声音,声线干净利落,这女子年龄应该不大,外加上中气十足,女子手上功夫不弱, 只一句话,陈达便得出如此结论。 “这人到底是幽冥司的头,抓回去向司首请赏。”另一人提议道。 也是女子,手上也有功夫……陈达想到。 先前那女子听闻,觉得甚是麻烦,建议道:“这人死重死重,要不我们直接就地杀了,砍下脑袋拿回去?” 陈达一惊,更加确信两位女子手上有功夫。 听二人对话,提到司首一词,那这两人大概率应该是滞留在城中的内卫司人员。 竟被内卫司活捉了? 陈达心头笼罩一片死寂,这一回怕是九死一生啊。 现在他明白过来,城中内卫司一直有派人跟踪自己。 等到自己戒备最松懈,快回家的时候,他们才出手把自己擒获。 “杀了可不成,司首要活的。”后来那女子又说。 陈达松了一口气,看来现在还死不成,估计一会还能见到传说中的内卫司司首温衡。 那这两个女子是谁? 陈达心里冒出疑问。 这两个女子武功都不弱,竟然敢冒险在自己家门口迷昏自己。 女子? 根据消息,内卫司里的女的……三十六天罡校尉,只一人,天速? 那还有一人呢? 正想着,那两个女子又说话:“鬼佬的药,果然名不虚传!” 陈达脑袋套在麻袋里面,眼前漆黑一片,但眼睛却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小,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消息……怪不得自己轻易中招,手脚酸软,原来是鬼佬这厮暗地里帮助内卫司。 “什么人!” 远处一声厉喝,随即传来甲胄鳞叶相撞的声响,然后杂乱的脚步声…… 巡街的金陵守备! 陈达大喜过望,挣扎地站起来,可是又被一脚踹翻! 两个黑衣女子抽出腰间的明月弯刀,猛地向地上的陈达砍去。 人在死亡威胁面前,往往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陈达挣扎地向前蠕动,他要活…… 刺啦—— 陈达双腿吃痛,鲜血飚出,但旋即耳边传来弩箭的破空声,身后两个女子横刀阻挡,被逼退一步。 “走!” 两个黑衣女子眼见不能一刀毙命陈达,无数金陵守备已经冲来,便飞身飞上屋顶,快速遁入黑夜。 第447章 离间计? 当罩在脑袋上的麻袋被人取下,陈达眼前才重现光明,他左右看看,搞清楚自己目前的状况。 自己并未走远,还是在小巷子里,转过街角就能到自己在金陵的府邸,不过几十个大步而已。 腿上刚才被两个内卫司的女刺客狠狠砍了一刀,血咕咕地往外冒,但并不致命。 现如今离家不远的小巷子里站满巡街的金陵守备,陈达也是感慨自己祖上积德,若不是恰逢金陵守备巡街打此经过,他这条小命可要白白葬送。 同时也在感叹内卫司的刺客也真是胆大,不走寻常路,竟然在这里行刺自己? 相比自己的幽冥司,内卫司果然是一块老姜,自己的幽冥司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想要站起来,可浑身酸软无力,药效还没过,陈达眼眸中闪过一丝阴狠毒辣。 鬼佬! 方才那两个内卫司女刺客谈话间,怕是没注意到自己已经醒过来,所以说话也毫不顾忌,透露出实情。 幕后帮手直指鬼佬。 那个用毒高手。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中计。 鬼佬在里面扮演的角色至关重要,也不知内卫司事后应允他多少好处,让他不惜背叛金陵? 想到此,陈达就恨不得立刻杀了鬼佬泄愤。 但此刻他还是觉得先回家休整要紧,于是他叫金陵守备把自己抬回家。 夜半时分。 幽冥司陈达手下的几位得力干将齐聚陈府,他们挤在屋子里,看着大夫正在给陈达包扎伤口。 待大夫出去后,几人才开始说话。 “老大,已经派人盯着鬼佬了,他还在酒铺。” 事发之后,他们闻讯赶来,同时做了两件事。 一,幽冥司联合金陵守备秘密搜查金陵城,务必要找到躲藏在城里的刺客。 二,派人紧盯鬼佬,一举一动即刻来报。 陈达背靠在床头,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平淡的样子。 劫后余生,他回来又把此事推翻,重新在脑海中预演一遍,这是他的习惯。 可预演几遍过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听见下属跟他说话,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而是眯起眼睛继续发呆想事情。 “老大,这件事情绝不能这么轻易过去,鬼佬此人用心歹毒,得严查。” 有人义愤填膺,虎目圆睁道。 若不是陈达先前下令只是派人盯着,怕是兄弟几个已经把鬼佬抓起来,质问他为何这样做了! 旁人怕他鬼佬,幽冥司可不怕! “是啊,老大,这件事绝不能这么轻易过去,我们都被鬼佬骗惨了,这厮是内鬼!” 有人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似乎这样可以发泄他胸中的怒气。 但陈达好似没听见,继续靠在床头。 几人看陈达这样,一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说,那两个女人的一番话,有没有可能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陈达突然开口,眯起眼睛问道。 几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满脸讶色。 “老大,你的意思是说,内卫司用离间计,离间我们和鬼佬之间的关系?” 陈达点点头,但旋即又摇摇头,很是矛盾。 几人被陈达的迷惑性行为搞得晕头转向,一时间直抓脑袋,恨自己脑子不够用。 陈达看向几人,一时笑笑,招手叫几人近前说话:“现如今,敌暗我明,敌弱我强,你们若是内卫司,你们又当如何?” 有人说道:“自然是逃了!” 几人对他一阵鄙夷,这人不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对,没有错。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很显然,大家伙都不太赞同他的观点。 “目前来看,内卫司玩离间计有很大的概率,但不排除鬼佬真的已经心向别处,所以我们要做两手准备。继续陪内卫司演完离间计,同时时刻关注鬼佬动向。”陈达侃侃而谈。 能坐上他这个位置,必定有过人之处。 陈达脑子十分清楚:根据以往对内卫司的了解,他们杀人从来都是十分果断利落,不成功便成仁。 按理说她们早就迷晕自己,直接杀了,砍掉脑袋带回去即可,为何偏偏要在自己面前说那一番话? 难道是疏漏之处? 可对方可是天速校尉,陈达摇摇脑袋,在心中否认“疏漏”这个可能。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所以陈达想反其道而行之,陪对方演完这场戏,同时保留三分警惕,万一鬼佬真的叛变了呢? “老大果然是老大!” 这时候,先前说错话的下属出来拍马屁。 陈达得意笑笑,叫几人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务必不能露出太大的马脚。 几人拱手得令:“是。” …… 呼啦! 一阵风声。 姜佑开门迎两位大英雄回家,温衡和天速摘掉遮面的面巾,进入屋子。 屋内一盏烛光闪烁,静谧无声。 姜佑亲自给二人倒茶,事后问道:“怎么样,还顺利吧?” 要他说,自己就不该多嘴。 温衡和天速两人联手,还干不掉一个小小陈达? 若真的失手,她们二人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打包行李回家养猪吧。 正当姜佑准备问下一个问题时,温衡说话,嗓音干净道:“我们失手了!” “嗯,得手就……失手?” 姜佑惊的从凳子上站起来,两道眉毛飞起,看向温衡,然后又看向天速。 天速不说话,算是默认。 “你们真的失手了?不能吧。”姜佑有点不相信,他总感觉温衡在逗他玩。 此时温衡的目光正好看过来,正经道:“我们正要准备动手结果陈达,却不料金陵守备恰好经过,慌乱之中,未一刀致命,陈达保住一条小命。” 姜佑听罢,可惜的直挠头。 不过片刻后,屋内传来两女“咯咯咯”的笑声。 二女看着姜佑如此,忍不住掩嘴大笑。 知道被人戏弄,姜佑瘪瘪嘴巴,十分不开心。 二人笑了一会后,慢慢打住。 温衡身子靠过来,在天速在场的情况下,主动揽住小男人的胳膊,也不忌讳天速吃人的目光,她解释道:“没有没有,我俩出手肯定马到成功,只是这离间计成与不成,还要看对方心性如何。” “离间?你们走的时候不是说宰了对面领头的,叫他们群龙无首,咱们好办事吗?” 姜佑真是越来越迷惑,这都什么跟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人踩在地上摩擦。 这时候,一时没有说话的天速开口解释道:“杀了陈达固然简单,可是杀了之后,局势就不在我们的掌握之内,所以我们故意露出破绽,留他一条小命,让他暂且多活几日。” 哪知姜佑根本就不听这个解释,打了一个哈欠,在两女的注视下起身,开始脱衣就寝。 “屋里还有人呢,你注意点!”天速蹙眉不喜道,这个小小执事真是越来越没规矩,自己还在屋子里呢。 姜佑不管不顾已经把外袍脱去,随手挂在衣架上,回头斜嘴,像个蛮不讲理的小泼皮,道:“不想看就出去,老爷们我要睡觉。” 说完,他便脱掉靴子钻进被窝。 天速还要说道教训几句,哪知被已经站起来的温衡拦下,这女人伸出一只手,作请状,说:“天速校尉请回吧,我们要休息了。” “我们?”天速瞳孔地震,一时错愕。 这才几天,你个老女人就…… “欸——” 天速长叹一声,一摔门气呼呼地出去,只是临走前在心里小声咒骂:“叫你们生不出大胖小子,断子绝孙。” 不多时,屋内蜡烛被吹灭。 温衡在黑夜中摸索脱掉身上碍事的衣物,也是许久没亲自外出执行任务,夜行衣穿在身上紧巴巴的,十分不舒服。 她手脚利落脱至只剩下一条白色亵裤,浑身都散发**独有的成熟味道。她掀开被子躺进去,主动紧贴姜佑后背,会心一笑……话说她觉得自己和一般的姑娘还不一样,她已经是个老姑娘了,既然二人已经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也就没什么好顾忌,好害羞的。 幸福是靠自己主动争取来的。 后背传来凹凸的挤压触感,姜佑小腹酸麻,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十分正经道:“今晚我想睡觉。” 言外之意就是单纯睡觉,不做运动。 温衡眉眼弯弯,甜甜一笑:“嗯。” 正好她也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然后她闭上眼睛,把一只手掌顺势搭在姜佑的腰上,轻轻地按着。 姜佑往里靠了靠,决定不理身后向他暗示索取的女人,他这几日可是……总之一言难尽。 刀都不快了! 温衡不管,又紧贴上去。 过了片刻,男人终于忍不住,有了其他动作。 温衡会心一笑,心里想到:小样,老娘还治不了你? 姜佑已经翻身起来,开始脱裤衩,浑身燥热难耐……话说女人的勾引可真要命。 “你做什么?”温衡故作惊慌,捂住自己的胸脯。 姜佑已经压上来,口中含着她的耳唇,笑道:“老大,您觉得您的膝盖能碰到肩膀吗?我想试试。” 温衡一想起那个羞耻姿势,耳根子瞬间变红,不再说话挑逗,可是她又不想认输,就说:“我听说乌鸡汤最补,明日咱们喝乌鸡汤吧?” “也成!”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老木床咯吱咯吱彻夜响个不停。 夏天是创造瓜娃子的好季节呢。(?˙▽˙?) ps:一百万字!!!! 第448章 连环计 后半夜,月色如水,一轮明月高悬夜空。 院里,蟋蟀趴在墙根下叫个不停。 屋里,咯吱咯吱响个不停的老木床似乎不想认输。 在某一刻,老木床突然不堪重负。 轰隆一声轰然倒塌。 院外随即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负责夜里警戒的亲卫抬手敲门,询问里面发生何事,道:“司首?” 温衡躺在床上,满脸红润,几乎能掐出水来。 额头细汗遍布,媚眼如丝,她强忍事后欢愉,压声不想让亲卫听出不对劲的地方,故作沉声道:“无事,退下吧。” 亲卫随即遁走,司首说了没事就没事。 屋内,一片狼藉。 把床摇塌也是没谁了,明早肯定要被天速笑话。 一想到明日天速的嘴脸,温衡就没来由地一阵烦恼。 她伸出温热玉臂,抬手轻轻推了一下压在自己身上大汗淋漓,喘着粗气的男人:“好了没有?好了就快下来,你好重呀。” 男人半合眼帘,累的说不出话来。 他摇摇脑袋,还差最后一步。 又起身摇了一会,随着男人的一声低吼,此事作罢。 温衡呼吸紊乱,脸蛋红的充血发烫,浑身也使不上劲,推不开身上的男人,最后也就随他。 她也有些累了,管它呢,睡觉…… …… 翌日。 阳光明媚,阳光正好。 温衡睁开眼帘的时候,小家伙还靠在床里睡。 只是身上又没被子盖,冻的蜷成一团,十分可怜。 她轻笑一声,责怪自己的睡相可不太好,日后要多改改。 轻轻摇了摇姜佑,男人醒了,半睁眼睛,傻傻说道:“天亮了?” “嗯。”温衡便要起身,收拾昨晚的残局。 哪知姜佑不让,一把将丰腴的美人揽进怀里,好一阵稀罕。 惹得温衡大早上一阵娇嗔,之后只能半推半就……此处少儿不宜。 “好了,快起来,床昨晚被你摇塌了,你得处理一下。” 温衡揉了揉躲在自己怀里男人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姜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支起一条手臂,上下左右,前前后后看了一遍,眼见没有挽救的可能,就一头又睡下,开始把玩温衡的小手。 温衡见姜佑不动弹,而她偏偏身子酸软无比,昨夜膝盖真的顶到肩膀,一时让她有些吃不消,她倒是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姜佑,床上的花样竟然比自己这个教坊司的花魁会的还多。 看来以后还待好好开发。 身子酸软,她是动都不想动,只想就着被子再躺一会儿休息一下,她让姜佑起来收拾,可姜佑也是不动,她就有些急了:“怎么啦?你快起来收拾啊。” 语调软腻,嗓音少女,虽是着急,但听着更像是撒娇。 男人伸出手指刮刮温衡的鼻子,慢慢说道:“好想就一直这样啊。” 可温衡已经不吃这一套,朝姜佑大腿根拧了一下,气愤道:“大早上,说什么废话,快起来收拾。” 姜佑疼的坐起来,揉着大腿根撇嘴不爽。 在温衡的要求下,他穿好衣裳,便蹲在床边开始观察。 床确实塌了,塌的彻底,塌的完全。 塌的没有解救的必要性!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难办。 这要是传出去,二人都不用做人了,直接宣判死刑! “怎么办呀?”温衡趴在床边,露出自己藕色玉臂,看着姜佑可怜道。 姜佑摇摇脑袋,耸肩摊手:“大不了,我实话实说。” “那我还做不做人啦……”温衡嘟起嘴巴,可怜巴巴,十分惹人怜惜。 话说谁娶了温衡,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大女人也太可爱了吧! 姜佑没忍住,捧起大女人的脸蛋狠狠香了一口,事后一脸满足。。 …… …… “哇哦,我就说昨晚一声响咋回事,你们,你们……注意节制,身体重要。” 天速进来看时,温衡已经起床穿好衣裳,蹲在床边和姜佑做最好的补救措施。 夫妻二人准备拆一张凳子,然后把凳子腿按到床上。 但很显然,失败了! 天速进来时,二人已经放弃挣扎,任凭天速取笑。 “我们身体很好,不劳烦校尉操心。” 姜佑率先站起来,面无表情,强装镇定,继而颇为骄傲地说道。 天速站在门口,胸脯往上挺挺,想笑又笑不出来,她只是很想揍姜佑一顿罢了。 今天特别想! “事情发展如何了?” 温衡眼见情况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便故意岔开话题,站起来倒了一杯茶递给天速。 天速接下,也不再揪着姜佑不放,而是拉开凳子坐下。 她可是校尉,不是什么八卦婆。 她看着二人,很认真地说道:“在我们的预料之中,相信一会儿,就有消息传来:陈达带人到酒铺去闹。” 这出离间计,昨晚开始,发酵要等到今早。 她们倒是想看看陈达到底要如何去闹? “那我们要不要去加一把火?”姜佑好心提议道。 离间计,把握人心的计谋,最好让敌人狗咬狗,打个头破血流才好。 “不必!” 二人异口同声。 “算了,跟你说吧,怕你坏事。”温衡咂咂嘴巴,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计划全盘告诉姜佑。 万一这小子立功心切,跑出去瞎闹一通,反而坏了好事,那可就大大不妙。 温衡招手叫姜佑在自己身边坐下,然后很平静地问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使离间计吗?” “你们昨晚不是说了吗……杀了陈达固然简单,可陈达一死,局势就不好掌握在我们手里,所以要用离间……我猜,你们大概是想让陈达首尾不顾?”姜佑说出心中所想。 天速听罢,点点头。 还算姜佑有点脑子,不是太笨。 “确实是想让陈达首尾不顾,露出马脚,但我们的真实目的,却是想打听到王长阳到底被关在何处?” “啊?”姜佑偏头惊诧,满脸不可置信。 离间计又跟王长阳有何关系? 他不明白,实在不明白。 温衡继续侃侃而谈,充分显示她作为内卫司司首的智慧和手段,道:“陈达,其人聪慧,生有十八般心眼,一般人还真不好糊弄他。昨夜遇刺,怕是他回去想想后,就会识破昨夜我们刺杀他使的是一出离间计。” “他有这么聪明吗?”姜佑多嘴。 温衡点点头,陈达确实有这么聪明。 “可他纵有十八般心眼,我温衡只比他多,不比他少,离间计只是破题,文章还在后头。” “自从我们第一次见到鬼佬,我就开始谋划,两次和鬼佬见面,表面上看,我们什么有用信息都没拿到,但是当我那日问鬼佬,他知不知道王长阳被关押在何处时,鬼佬用沉默来应对我的问题,他并不想回答,因为他知道,我一旦知道王长阳被关在何处,凭借陈达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鬼佬不肯告诉我。” “但这也从侧面反映出,鬼佬知道王长阳关在哪,这就足够了。” “日前我们内卫司,怎么也探查不到王长阳到底被关在何处,可是陈达和鬼佬知道呀,我就是要借离间计,一步步逼迫陈达不信任鬼佬,只要他心中对鬼佬的信任值到达一个临界点,他就会做出一个决定!” “背着鬼佬,转移王长阳的关押地点!”温衡一气呵成,末了只是抿了一口茶水了事! 深藏功与名! 姜佑惊了,确切来说惊呆了! 他原先以为陈达在第一层,温衡在第二层。 现如今,温衡yyds……陈达自以为在第二层,因为他会反应过来离间计,但温衡远在大气层,这女人早就料到陈达会反应过来。 这叫什么,计中计! 连环计! 陈达惨了…… 姜佑心里为陈达默哀,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对手? 还好,我就不一样,这样的恐怕女人是我老婆,以后完全没这个担忧。 恰逢此时,吴焚进来禀报。 说一大早陈达就带着一大帮人,去酒铺找鬼佬兴师问罪。 屋内众人一笑了之! 陈达果然上当了。 他之所以带人去兴师问罪,不过是想隐瞒他自己已经洞悉离间计,他想将计就计! 天速摆摆手,随口道:“任他去闹,不过昼夜不分盯紧陈达,瞧他这几日都见了什么人,又去了哪些地方。” 吴焚得令,马上退下去办。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温衡看向姜佑,问道。 该说的她都说了,这才是最终计划。 只要陈达转移王长阳的关押地点,内卫司即刻就会知晓,目的也就达成了! 姜佑摇摇脑袋,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但马上皱眉问道:“万一陈达不上当呢,万一他没识破这是离间计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知道滚床单,把床都给搞塌了!” 天速不满,这句话她早就想说了。 若不是顾及温衡面子,她早就想好好教训姜佑一顿。 “好了,昨天是我不小心……”温衡主动承担错误。 “是我,我把床搞塌了!”姜佑反应极大,立马站起来揽住责任。 天速叹了一口气:你们在我面前说这个? 第449章 毒功 槐树街张记酒铺。 一大清早,就有不知身份,不知名姓的汉子冲进店内,将原本就砸的稀巴烂的酒铺再回炉重造一遍。 店铺里哐哐当当响个不停,一个时辰后众人才气势汹汹地离开,离开之时,免不了嘴里还要咒骂几句才解气。 四周街坊邻居站在远处,不敢上前指责,他们势弱,只是普通老百姓,又怎敢与这群“泼皮”争辩。 只心里对恶人的行径指指点点,同时也在感慨酒铺命运多舛。 张记酒铺是金陵的老酒铺,虽然深藏在陋巷之中,不声名不显赫,但好酒不怕巷子深,因为价格公道,酒好,吸引不少老主顾前来品尝。 可是突然有一天,张记酒铺的当家人莫名失踪,来接手酒铺生意的是一个老的不能再老的老头。 老头脾气很好,只是面容阴郁。 酒照常卖,铺子照开,只是酒铺不知得罪了谁,听说是官府的人,昨日被砸过一次,今日再来,可谓是…… 欸,一言难尽。 这不,酒铺掌柜现在站在街边河岸边,眼睁睁看着自己酒铺被砸,看着一帮子人离开,也不敢说道一句。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拄拐的汉子,这汉子赫然就是昨日打砸酒铺的人。 两人互相说话,表情不同。 陈达不顾腿上的刀伤,拄拐前来,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手下办的事情。 戏,就要演全套的。 “鬼佬,我的话您听明白了吗?” 陈达看向身旁的老者问道。 微笑而不露齿,眼角皱纹三两,便如笑面佛一般的奸诈人物。 河岸吹来的风带着夏季的潮热,吹打在身上,热浪滚滚,夏蝉嘶鸣。 鬼佬佝偻着背,不经意间打量身边的陈达一眼,以前倒是小看他了。 若再给他几年时间成长,怕是会真的敢跟内卫司一较高下,不分输赢。 “明白,只是……”鬼佬点点头,顿了顿。 “只是什么?”陈达眼睛看着鬼佬,追问道。 鬼佬似乎有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鬼佬轻轻地摇摇脑袋,只道没什么。 “鬼佬放心,风头过去后,我会还鬼佬一间崭新的酒铺,就开在金陵最繁华的街上。” “不必。”鬼佬神色淡然,拒绝道。 原本伪装,做张记酒铺的掌柜,就是为了抓前来取走盟约之人,只是没想到是温衡亲自前来,他念及江湖旧情,没舍得下手抓罢了。 至于新酒铺开在什么地方,他实在没这个兴趣。 瞧着街坊邻居还站在远处,鬼佬朝他们露出一抹微笑,表示自己没事。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城里的内卫司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鬼佬提醒道。 陈达点点头,肯定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多谢鬼佬提醒。” “嗯。”鬼佬呼出一口浊气,眨了眨眼睛。 陈达见好就收,稍稍拱手之后随即离开,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 …… 河岸杨柳依依,夏风习习。 河里撑着船的老艄公撑着木浆,慢悠悠地拨动绿水,船头站着的年轻公子,样貌俊俏,唇红齿白。 一袭白衣飘飘,手中扇子“呼啦”一声全部展开。 河岸边不少待嫁的姑娘,忍不住多瞥了船头的俊俏公子一眼,心里赞叹:好俊俏的郎君呀! 而那位郎君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和姑娘们招手打招呼,倒是叫那些姑娘们忍不住提裙快步躲远。 看来一副好皮囊果真事半功倍……姜佑站在船头如是想到。 “船家,沿岸停一下。”姜佑扭头吩咐老艄公。 老艄公把持小船方向,在河岸边稍作停留。 姜佑从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抛给老艄公,让他等着,自己一会就来。 姜佑上岸后,直奔鬼佬。 “前辈,又见面了。”姜佑双手作揖,宽大的袖子摊出,弯腰作礼。 鬼佬可是温衡也赞不绝口的人物,他没理由不尊敬。 鬼佬瞧见来人,一时心生疑惑,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少许不解:“你来做什么?” 姜佑嘿嘿一笑,直起腰杆子,淡然道:“听闻前辈一身毒功天下无出其右,前辈又没个徒弟,小子斗胆,想请前辈教小子几招。” 鬼佬一听,哑然一笑,重新审视“大胆”的姜佑。 如今酒铺周边,有不下三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这里,全部都是陈达安排的手下。 昨夜温衡刚刚刺杀陈达,今儿又派姜佑主动上门,暴露在陈达鹰犬之下,目的为何? 难道真是陈达所想,故意离间? 见鬼佬不说话,姜佑充分发挥自己厚脸皮的优良传统,再次请道:“万望前辈不吝赐教,赏个一招半式。” 短时间内想不明白,温衡故意派姜佑来作甚,鬼佬索性不再想,而是配合。 老者微微一笑,背手道:“你真的想学?” 姜佑虔诚无比地点点头。 来之前温老大说了,若真的能讨教一招半式,对以后受益无穷。 鬼佬用毒,天下无双! 只是他一生没收半个徒弟,眼看鬼佬半截黄土,一身本事无人继承,实在可惜。 见姜佑点头,鬼佬又道:“学来做什么?” “保命!” 鬼佬再笑,似乎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我听过最多的回答是杀人,保命倒是第一个。” “我可以教我了吗?”姜佑迫不及待地想要学。 手上功夫不行,走点取巧路线也不是不可以。 用毒虽不是本意,但技多不压身。 可鬼佬还是无动于衷,他只是伸手拍拍姜佑的肩膀。 下一刻,姜佑瞳孔猛地睁大,浑身开始酸软无力,三个呼吸间,他便彻底瘫倒在地,失去意识。 见此,躲在远处的幽冥司众人赶紧现身,他们来到鬼佬身前,跪下听令。 鬼佬邪魅一笑,他说过,再见面时就是敌人! “带回去吧,送给陈达了。” 鬼佬收回自己的手,看着几人轻松说道。 几人得令,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昏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姜佑抬走。 第450章 比试 暮色深深,今夜无月。 赵二虎还是没见姜佑回来,便忍不住冲进后院质问两个当家的女子。 走时,姑爷明明说过,最多两个时辰就会回来。 可是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 吴焚等人进进出出好几趟,什么都不肯透露。 赵二虎觉得姑爷是遇到了麻烦,临走前那番话也是糊弄自己。 所以这位忠心耿耿的大汉急了。 来之前,陆云起向他交代过:贴身保护,昼夜不离,务必护卫姑爷安全。 可是…… “让开!” 赵二虎走到通往后院的狭小廊道,吴焚几位亲卫亲自把守,他们不让赵二虎进去。 “二虎,稍安勿躁。”吴焚好心劝道。 一路上,他们和赵二虎也有不少交流,虽不至于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但也差不多。 一起走过流民遍地的淮南道,一起到扬州执行过任务。 虽然没看见过赵二虎使出真功夫,但亲卫们谁也不敢保证就能胜过这位虎背熊腰的护卫。 “让开!” 赵二虎再重复一遍。 两只铁拳已经握紧,他要想进去,没人能拦下他。 可是他念着一路上的同行之情,强忍心中怒气,并未做出太出格的举动,只是叫拦门的几人让开,他要进去问个清楚。 “叫他进来吧。” 院外几人正在争执,院内传来天速校尉的声音。 赵二虎得以进入后院。 一进院子,他便看见温衡和天速。 温衡还是老样子,明艳妩媚。 正站在屋檐下,伸出纤纤玉手,似乎在接即将掉落下来的雨水。 今夜无月,乌云满天。 许是不久,金陵就会下一场暴雨,冲刷连日来的燥热。 天速环抱自己引以为傲的胸脯,站在院子中央,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赵二虎。 赵二虎进入院子后,并未理天速,而是直面温衡。 是她让姑爷今天去执行任务,她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温司首,我家姑爷呢?” 赵二虎直言不讳,沉声道。 丝毫不知道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温衡虽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但赵二虎并不怕。 他出身幽州先锋营,只忠于陆云起,管她什么天下第一不第一。 温衡眼见天空一直不落雨,便悻悻地收回手。 她目光转向院子中央的大汉,轻声道:“过几日你就会见到你家……姑爷。” “过几日?几日?三日还是五日?” 赵二虎需要一个具体的时间,同时他还要保证姑爷要活着,并且由自己活着带回京城,带回上将军身边。 “大胆!” 天速对赵二虎的没礼貌十分愤怒。 他主子姜佑对温衡尽显舔狗本色,赵二虎不过是一小小护卫而已,这样与司首说话? 赵二虎斜眼瞥了天速一眼,并未多说话,还是质问屋檐下的温衡:“我家姑爷,你到底派他去哪了?” 呼啦! 一阵风声,赵二虎警觉,下意识地抬臂阻挡。 女子一记势大力沉的鞭腿直抽赵二虎的脑袋,但被赵二虎下意识地反应扛下。 天速收回自己的腿,二人拉开距离。 此刻屋檐下的温衡开口道:“打赢她,我就告诉你。” 赵二虎鼻孔出气,双眸微眯。 下一刻不由分说地一拳轰出。 既然不废话,那便打。 天速脚步诡异,轻松躲过,绕至赵二虎身后,又是一脚,直击脊梁骨。 天速身为内卫司三十六天罡校尉,武力自然不俗。 在内卫司,像她这样还有三十五个,个个具有神通本领。 天速引以为傲的便是速度,普天之下,还没有谁能快过她。 当然她的一手投掷之术也是炉火纯青。 只不过对阵赵二虎,她并不想下死手,只是用速度戏耍一下这个军伍大汉。 天速身形鬼魅,快速绕至赵二虎身后,一脚直击脊梁。 赵二虎身形魁梧,躲闪不及,被一脚踢中。 背心一记闷痛,直传肺腑! 可皮糙肉厚,几个呼吸,痛感消失不见。 赵二虎并不会江湖把式,他练的功夫都是从战场上学来的,都是下意识的身体反应。 战场上,险象环生,暗处冷刀冷箭。 他不知躲过多少,所以常年军伍生涯,他的身体对危险有了下意识的反应。 这种反应可以在战场上保住他的命! 只是今夜对阵天速,让他一时有些烦躁。 因为速度不如,始终摸不到她,对她也造不成任何的威胁。 总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力使不出。 几回合之后,赵二虎浑身被踢了个遍。 一时恼怒,赵二虎振拳,大吼一声:“再来!” 天速也不客气,鬼魅身形再次反动,还是一记鞭腿。 赵二虎还是下意识地抬臂阻挡,下一刻天速身形凭空出现在他后背,他依旧是狠狠挨了一腿。 扭身去抓,女人已经跳远,正勾手,笑吟吟地挑衅赵二虎。 赵二虎冲上前,袒露胸脯在敌人面前。 天速冷笑道:气急败坏之下,连要害都护不住了吗? 于是女人直勾勾一脚,赵二虎强忍自己没抬臂阻挡。 一脚蹬在大汉的胸膛上,天速稍微一用力,身子凭空向后跃起。 一击之后,要做的便是快速拉开距离,这是身为刺客的要诀! 轻松得手,天速却没那么高兴,因为几十回合下来。 自己都是第二次补刀才能命中赵二虎,军伍下意识的反应确实可怕。 可是这一次,情况有些不同。 第一次就中了! 本该高兴,应该赵二虎乱了阵脚。 可天速分明看到赵二虎脸上的笑容,似乎在嘲笑自己。 上当了? 天速心中惊骇,拼命向后跃,想拉开二人距离。 但是一只像铁钳的手还是牢牢地抓住自己的脚踝! 故意露出破绽,等自己身在空中,无处借力,好抓住自己吗? 赵二虎故意露出破绽,凭借人体凌空,无处借力的时候,伸手抓住女子脚踝。 然后用力猛地往下拉。 任凭天速使出浑身本领,还是挣脱不开。 她力气本身就不如赵二虎,更别说被人抓住还要反抗。 不消几息。 赵二虎一只手掐住天速细长脖子,另一只手臂狠狠地从后把天速身子勒住,让她不要轻易动弹。 只不过二人现在这个姿势…… 第451章 落网 天速被赵二虎“揽”进怀里,动弹不得。 谁知背后这个大汉会不会狠心,稍微一用力,就扭断自己的脖子。 所以天速不敢乱动,她还不想死。 “现在可以说了吗?” 赵二虎直勾勾地盯着屋檐下的温衡,威胁道。 他赢了,温衡也该兑现承诺。 滴答。 先是一声,豆大的雨滴落在院子里。 继续,哗啦啦…… 这场暴雨来势很急,拍打屋檐,雨幕连连。 院子里的二人很快被淋湿,头发粘在脑门上。 赵二虎没听见自己想要的回答,所以就没松开天速。 既然要淋雨,那一起淋。 温衡抬眼瞄了天空一眼,和声细语道:“姜佑他……被陈达抓了!” 赵二虎满目愕然,雨水冲刷他的身子,让他一时有些站不稳。 可还是死死地掐住天速的脖子。 拥有紫色嘴唇的女人一时被雨水淋得有些难受,便主动开口道:“这是缓兵之计,姜佑故意被抓,露出破绽,日后我们好行动。” “那你们怎么保证我家姑爷的安全?” 一语中的! 这才是赵二虎关心的问题,同时也是内卫司一行人关注的问题。 今日一早,姜佑得知连环计后,事后便主动请缨。 说奉献自己,深入敌窝! 原本温衡说什么也不同意,但…… 最后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温衡默然! 于是,姜佑光明正大地乘船到槐树街,被鬼佬所擒。 “无法保证,且看他自己……” 温衡伸手接着噼里啪啦掉落下来的雨水,雨势很急。 雨水打在柔弱的掌心,有些痛。 …… 睁眼! 姜佑只觉浑身酸软,慢慢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不过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牢房,只不过这间牢房里颇为干燥,没有以往住的腐败潮湿,臭味熏天,这里像是……一间柴房临时改造。 窗外雨声阵阵,雷声滚滚。 今夜注定不太安宁。 姜佑睁开眼睛时,瞧见一个带刀汉子连忙出门,许是出去叫人。 不久屋内便挤满人,打眼看过去,没一个认识的。 当瞧见一个拄拐,腿上有伤的中年汉子时,姜佑主动打招呼:“陈达?” 陈达颇为疑惑,自己没问,这年轻小子倒是先开口了。 下属搬来一张太师椅,陈达放下拐杖,慢慢坐下,同时吩咐下属把柴房的门关上。 今夜风大雨急,别吹了自己的伤口。 这间牢房确实是临时搭建,就在陈达府里。 今日突然抓到一个人,大家都大喜过望。 内卫司来金陵许久,他们幽冥司明知道他们就在金陵做事,可总是棋差一招,这几个月被内卫司玩的团团转。 今儿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人,陈达可舍不得关在牢里,他要亲自把此人关在自己府里,等他醒来好好审问。 姜佑刚一醒,陈达就不顾外边雨势,叫下属撑伞慌忙赶来。 陈达打量牢房里的姜佑,瞧他年纪轻轻,武功也不太行,一时奇怪。 这人是内卫司? “你叫什么?”陈达开口问道。 “姜佑。” “哪里人士?” “京城长安县。” “职位?” “长安县黄字堂执事!” 柴房幽冥司众人瞧姜佑回答的如此流畅,疑惑不由盈满心头。 这人……是内卫司的嘛? 陈达也在奇怪,按理说,内卫司每一个人都接受过专业的训练,严守秘密,骨头极硬,就算被抓住也不会透露半点有用消息。 可这个人,回答如此爽快? 不该如此呀! 陈达疑惑到家了。 所以他提醒一句:“你可知说谎的代价?” 姜佑蹲在牢房里,乐呵呵地点点头:“知道知道,但我保证,我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不信你去查,你查内卫司在京城长安县,是不是真的个姓姜的执事?” 陈达一摆手,身边的下属赶紧去查! 这些信息幽冥司还搞得到,只不过需要专门跑到幽冥司案牍库翻阅一番才是。 来回得花费不少时间。 这空当。 众人重新审视姜佑,有人提议:“头,直接上刑,纵他骨头再硬,我们也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 姜佑一听连忙站起来,可身子无力,只能双手扒着栅栏,着急道:“你们还没问,就上刑?有点不厚道。” 陈达看见姜佑一副软骨头的模样,笑道:“哦,那当如何?” “你倒是问呀,我知道什么就跟你们说了。”姜佑拍拍胸脯。 其实来之前他还在犹豫,万一对方都是蛮不讲理的人怎么办,一上来就给自己用刑。 那还玩个屁。 所以姜佑决定做个软骨头,这样才能在贼窝里活的滋润。 “既然如此,那问吧。”陈达招招手。 下属得令,设案研墨,等待记录。 另有一人走到近前,专门做询问之职。 “姓名?” “刚才不是说了吗?” 姜佑觉得这满屋子的人脑子都不太好使。 …… “来金陵有何贵干?”那人想了想,直接问个大的。 姜佑想了想,说道:“取走盟约。” “得手?” “得手我们早走了!”姜佑翻了一个白眼。 “城中还有多少内卫司同党?” “没认真数过,但不超过二十个。” “窝藏在城中何处?” “一共有三处,分别是……” 陈达听罢,招手叫下属赶紧去抓。 可姜佑最后提醒一句,让陈达不得不撤回命令。 姜佑说:“我不小心落网,他们肯定早走了,现在抓是不是有些晚了……” 有人对姜佑这种态度不满。 明明你是被抓的人,为何说话趾高气扬? 就你和别的犯人不一样? 欲上前呵斥,但被陈达拦下。 这位幽冥司的头领倒是越来越好奇姜佑。 便亲自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会去哪里?” 姜佑无辜地摇摇脑袋,耸耸肩道:“我就是个小执事,不知道。” “那你上司是?” “天速校尉,哦,司首也在城中!” 姜佑暴露个大信息。 陈达一听,现在倒是有点相信姜佑就是内卫司执事,要不然这小子也不会知道内卫司两位首脑人物还在金陵。 “你接触鬼佬做什么?”陈达问出一个关键问题。 第452章 履历颇丰 轰隆—— 黑夜凭空一声闷雷炸响! 屋内几人精神皆是高度紧张,被突如其来的惊雷一炸。 身子一颤,全都被吓了一大跳。 “你接触鬼佬做什么?” 姜佑看着陈达那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只觉浑身不得劲。 日常看惯温衡那张妩媚御姐脸,现如今看着满屋子的大汉,这感觉别提多膈应人了。 “我能要碗茶水吗?口渴的很。”姜佑并没有马上回答陈达的问题。 身中鬼佬迷药,这醒来后浑身酸麻,手脚无力不说,还口渴的很,嗓子都快要冒烟喷火。 “你这厮废话怎么这么多,叫你说你就说!” 陈达惯着姜佑,可幽冥司众人却不惯着。 他们心中早憋着一口闷气,幽冥司这几个月来被内卫司玩的团团转,连个人毛都没捞着,这好不容易抓住一个,他们会把姜佑“伺候”地舒舒服服。 再说,一个阶下囚,那么多要求? 合理吗? 该打! 说罢,汉子便抽出刀向姜佑走去,威胁意味十足。 “给他!” 哪知太师椅上的陈达一招手,阻止几人想要上前殴打姜佑的行为。 “老大,这厮太……”那人回头不满。 “我说了,给他!” 陈达沉声道。 幽冥司之所以比不上内卫司,陈达觉得自己责任很大。 因为他没有好好管教下属,以至于大家伙像是不知名的江湖门派,土匪窝子,规矩不森严,谁都可以出来说话。 见陈达面容拉下,十分不悦,几人只好撤回来。 端了一碗水放在牢房里,姜佑捧着大快朵颐,最后用袖子抹抹嘴角,舒爽地伸了伸懒腰。 “你就不怕,我在水里下毒?” 陈达看着姜佑,突然问道。 “大哥别闹,大家都是成年人!” 姜佑笑眯眯地把碗搁下,顺势躺了下来。 地板硬邦邦的,要是再来一床被褥就好了! …… …… 许久,雨间歇。 “大哥,被褥来了!” “给他!” 姜佑没想到,自己刚才随口一句,这陈达真是有求必应,话说囚犯做到自己这个地步,姜佑觉得自己是赚的。 铺好被褥,姜佑顺势躺下来,眼睛望着柴房天花板,无聊道:“你问吧,我一定有问必答。” 陈达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你接触鬼佬做什么?” “嗯……取一件东西。”姜佑顿了顿说道。 “什么东西?”陈达眼眸一闪,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盟约!” 果然……陈达暗叫一声不妙,回头跟一位下属小声吩咐两句,那人赶紧去办。 当初抓到王长阳,以及他窝藏盟约的地点,还要多亏鬼佬出手,要不然还真不好撬开王长阳的嘴。 鬼佬善使毒,抓到王长阳时,幽冥司曾经严刑拷打,十八般刑具都在他身上试过,可王长阳嘴巴像是铁做的一样,死活不肯开口,最后还是凭借鬼佬的毒药,让王长阳意志不清时,他才肯开口。 最后从王长阳嘴里得知盟约就藏在槐树街张记酒铺,当时是鬼佬带队前往酒铺,搜捕酒铺一干人等,顺利从后院酒槽中找到盟约。 鬼佬当着众人的面,大火焚毁盟约! 可陈达当时有事并不在场,酒铺的事情,还是下属回来禀报才得知,陈达当时很信任这位老前辈,也就没想那么多。 可是接下来鬼佬三番五次和温衡见面,让陈达很不爽,慢慢对他起了疑心。 虽然昨夜的刺杀是离间计,可心中怀疑的种子已经慢慢发芽!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现在,特别是姜佑说接触鬼佬取盟约时,陈达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 或许有一种可能,当时鬼佬并未把盟约真正焚毁,或许使的是一手障眼法,把一众下属都给迷惑罢了。 所以陈达刚才慌忙下令,让人去看看,看看自从姜佑被抓住到现在这段时间,鬼佬都在干嘛?又接触了哪些人? 陈达总是喜欢把事情多往后想一步。他怕姜佑故意被抓,这又是温衡使的一手调虎离山! 姜佑不过是抛出来吸引幽冥司目光的诱饵,等监视鬼佬动向的人松懈,温衡会再次接触鬼佬,取回“烧毁”的盟约。 躺在被褥上的姜佑如果知道陈达这样想,那大牙非得笑掉不可。 他只想说:您脑回路真是……您想太多了……我只是单纯的说了一个谎。 只不过,现在没人质疑姜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姜佑的表现从一开始就迷惑到了众人,可能是弄巧成拙。 幽冥司一干人等下意识地认为“怕死”的姜佑不会说谎。 这个时候,先前去幽冥司案牍库,调取姜佑信息的人冒雨回来。 那人怀里揣着一份珍贵卷宗,还好一路上护的好,没被雨水打湿。 陈达顺手接过,在众人的期待中慢慢打开! 卷宗只简单两页! 第一页姓名籍贯等,第二页便是生平所做之事! 陈达粗略看了一眼,姜佑赫然就是京城长安县,黄子堂新任执事,不过半年而已。 算是一个纯纯的新人! 除此之外,陈达还留意到卷宗上的其他信息,于是好奇问道:“没想到你还是我朝上将军新招的赘婿?” 反正卷宗上是这么写的,真的假的尚且不知…… “混口饭吃,你们也知道,我朝上将军杀人如麻,有个杀神名号,我苟延残喘,不得为自己的后路想想。”姜佑摊手无奈,把自己说的十分委屈。 论演戏,姜佑绝对是一把好手! 众人皆是一笑,这姜佑倒是个妙人。 “也罢。”陈达轻叹一声,把卷宗递给其他人看,大家浏览姜佑的信息,话说这人经历颇为精彩…… 早年家境殷实,父亲是个文官,只不过家道中落,成为上将军府的赘婿,身上明明有个举人功名,这一年半载却选择从商。 生意做的倒是不错,而且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内卫司。 一上来就是执事,颇受赏识! 第453章 温衡yyds 幽冥司得来的信息,其实并不是很全面,至少是温衡想让他们看见的,至于一些重要信息,无从查起! 姜佑枕着双臂,百无聊赖地躺在简易牢房,惬意舒适! 身下有软和的被褥,身边有茶水,还有这么多人晚上不睡觉陪自己聊天侃大山! 多好! 这一切的一切……姜佑感慨,温衡实在太聪明,不愧是我的女人。 作为大老婆首发无疑! 来之前,温衡曾经说过:“陈达此人聪慧,但为人过于小心谨慎。” 这样的人优缺点也十分明显! 说真话他不一定信,说假话他也不一定信。 你必须让他陷入自己布置好的牢笼里,无法自拔,才有获胜的可能。 姜佑之所以甘愿被抓,其实有两个目的: 一,继续扰乱陈达,离间他和鬼佬的关系。 二,借机打听王长阳被关在何处,凭借二人之前见过面,拿到关键性的证据,血书也行! 但姜佑被抓的风险也很大,万一没有像温衡想的那样,一切都是白费! 可姜佑信任温衡! …… “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手里现在有多少证据?关于金陵方面的。” 陈达手指放在膝盖上,搓捻着衣袖,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也知道现在做的事情等同于谋反,等同于为江南新朝廷的建立加砖添瓦,但是,他们应允封侯…… 只要报酬足够多,不会不动心! 牢房里的姜佑眨眨眼,依旧看着天花板,如实答道:“不久前,我们送走范茗和范黎两兄妹,由兄妹二人进京,在百官面前言说扬州屠城真相!” “走的是海路?” “嗯。” 陈达自觉不好办,其实前几日有过察觉,但是始终没抓到人。 偌大的金陵城,凭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幽冥司,金陵守备又不是说完全配合,他也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所以,叫人逃了! “对了,你们说,朝廷知道这件事情的话,会怎么办?” 这句话是姜佑问的,他很好奇,也很期待! “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又有下属出来呵斥,这一次陈达没有阻止。 自己下属有气,是该发泄发泄,只要不耽误正事即可。 姜佑瞥了这人一眼,从问话开始,就属这人嗓门大,看不惯自己。 这人脸上有不少麻子,小眼睛,年龄小,就叫他“小麻子”吧。 “小麻子,不要生气,气大伤身,问你,你说朝廷……” “哐当——” 小麻子气不打一处来,抽刀一下子砍在栅栏上,刀身深深地嵌进去。 姜佑一惊,闭口不再说话。 小麻子最烦听见两个字“麻子”,虽然大家伙都这么叫他。 可是姜佑不一样,他现在是犯人。 陈达见此一笑,招手叫麻子退下,吓唬一下就成了。 “姜佑,你这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咱们立场不同。” “那我来替你们回答吧,站在你们的立场上!” 姜佑挣扎着从简易的牢房里坐起来,背靠栅栏,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陈达身上。 “站在金陵,你们这些人角度看,京城那边可能会陷入左右为难的局面,朝中范党势大,范黎兄妹可能连陈述实情的机会都没有,就算知道,皇帝耳边有贵妃吹风,京城还有范文明为首的范党大喊冤枉。” “就算朝中有直臣谏言,也是无济于事,转机可能在其他与范党并不对付的党派身上,比如汪宰辅,宰辅大人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会大力保举范黎兄妹言明实情。” “这下子,皇帝就面临一个选择题,是派御史到金陵一探究竟,还是继续信任自己的老丈人。” 姜佑一番话,引得众人深思。 的确,远在京城的皇帝会陷入两难的局面! 朝野之中,党伐异争,不可避免。 到底怎么做,才能维持现有的平衡,怎么看陛下都十分为难。 这正是范氏需要的。 陛下犹豫的越久,范氏就会借灾情把江南地区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最后派兵把其他不服从的各镇通通剿灭,只要江南一条心,就可以挑明了干。 可完成江南地区统一,需要一定的时间。 “没想到你一个小小赘婿,也能将局势看的这么清楚,果然内卫司无弱旅。”陈达无端感叹道,又道:“看在你我合作这么愉快的份上,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内乱已久,外敌环伺!” …… …… 轰隆! 渐歇的大雨随着一声雷响,又噼里啪啦地下起来。 陈达说话,再寒暄两句叫姜佑今晚好好休息,他明日再来询问。 一行人走后,柴房死一般寂静! 呼吸可闻! 姜佑坐在牢房里,手脚慢慢恢复。 本该躺下休息,养好精神明日再好好与陈达对峙。 但众人走后,姜佑却没有一丝困意。 借着窗外的大雨和雷声,他脑海中一直回响陈达临走前的那句话。 “内乱已久,外敌环伺!内乱已久,外敌环伺……” 这句话像是有什么魔力,久久不能从脑海中去除。 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总是会出现这句话。 “是啊,内部动乱久了,外敌怎肯相安无事……大端的世敌,蛮国!” 没有一个人敢保证,蛮国不会趁着大端此次内乱,不打过来! 可能,已经打过来…… 只是江南信息闭塞,不知道而已。 幽州……姜佑眼睛渐渐朦胧,眼前突然出现一袭银袍红甲! 蛮国打过来,必走幽州,那时候,朝廷又该派谁去…… 姜佑抬手轻轻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自己在江南待久了,脑子就变得不清醒。 自己早该料到,家里那个就是…… “呼——” 姜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他陷入两难的抉择。 马上回京? 留在这里? “吧嗒——” 寂静的柴房里,突然从窗口扔进一把短匕! 匕首闪着寒光,熠熠生辉! 姜佑费了好大力气才够着断匕,把短匕藏进靴子里。 话说若不是温衡提早说有幽冥司有内应,他还真不敢冒这个险。 温衡,yyds! 第454章 这章信息量贼大 京城。 宫城,烟雨阁。 凭空高处,晚风猎猎。 白色帷幕被风吹的在空中乱舞,有几次还打翻小案上的茶壶,茶水倾倒一案。 阁外阶下侯着的太监们都不敢上前,就算是太监总管王显贵也不敢。 一众服侍皇帝的太监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惹到这几个月易怒的皇帝。 年轻皇帝手里捏着一杯绿茶,目光悠远地看着远处宫墙。 已是夏季,空气闷热。 年轻皇帝的额头浮现一层薄汗,他时不时扭头望向廊道转角,许是在等什么人。 “蹬!” “蹬!” “蹬……” 来人脚步沉重,身上盔甲的鳞叶互相碰撞,发出声响。 王公公一干太监赶忙低下脑袋,等那穿甲带刀的将军踏上烟雨阁,他们便赶紧弯腰慢慢退下。 此地,再无外人。 陆云起扶刀,目光如炬,并未多言语,而是瞧见年轻皇帝面前的小案上放着的半块虎符!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朕……”年轻皇帝顿了顿,还是拾起小案上的虎符抛给身边的陆云起。 “臣定不辱使命,将蛮兵驱逐出幽州!”陆云起伸手接过虎符,看起来信心满满。 这一个月,她三番五次请命,去幽州对抗入侵的蛮兵。 可皇帝就是不许。 一月前,由一位骁勇善战国公任三军主将,前往幽州。 照陆云起所想,这位国公年龄大了,多年都不曾提起刀兵与敌作战,更不通晓蛮兵的奸诈,大半要败! 果然不出所料,几日前烽火台四起,幽州全境狼烟滚滚。 大半个幽州已经被蛮兵攻占,这位国公率部坚守阳山,这可是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过了阳山,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再无天险可守! 京城会暴露在蛮兵的爪牙之下,大端朝六百年基业岌岌可危! “朕想你平安回来……”年轻皇帝举杯,双眼朦胧。 许是晚上的风大,一时迷住了眼,眼角湿乎乎的。 陆云起接过茶,一饮而尽。 “我会的。” “嗯……” 陆云起接过虎符,便要离开,宜早不宜迟,她想即刻带兵赶赴幽州,兴许能挽回颓势。 “云起!” “啊?”陆云起回过头,她总觉得今晚的皇帝怪怪的。 年轻皇帝赤脚追出来,一身单薄白衫。 年轻皇帝慢慢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地落在陆云起的盔甲上,慢慢地摩挲,似乎有所留恋。 他目光带着怜惜和不舍,他多么想完成他曾经答应过母妃的事情。 将陆云起留在身边,好好照顾她。 年轻皇帝抿抿嘴唇,欲言又止。 “能让朕瞧瞧,母妃留给你的平安符吗?” 轰! 陆云起脑子一阵晕眩。 她踉跄退后两步,差点跌倒在地。 …… 夜半三分。 陆云起将头盔放在身边,和年轻皇帝对案而坐。 皇帝亲自斟茶,陆云起坐立不安,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甚是拘谨。 “我以为你都知道。”年轻皇帝先开口。 “我是知道,但母亲临终前未曾让我们相认!” 年轻皇帝听罢,苦笑一声。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一双手,慢慢拉开自己的衣领,从脖子上取下平安符。 不过是寺庙里常求的黄纸平安符罢了,用红绳系住,做个装饰。 “你的呢?” 年轻皇帝把自己的平安符放在小案上,看向对面的陆云起。 而陆云起只是把嘴巴撅起,眼神看向一边,并未理会年轻皇帝的话。 “我问你,你的呢?” 皇帝声音加大,语气变重,许是料到什么。 陆云起自知自己拿不出平安符,便大大方方地承认:“送人了。” “送人了?”年轻皇帝诧异。 上半身前倾,一只手便抓住陆云起的衣领往下扯,想看看她从小视若珍宝的平安符到底哪去了。 怎么会送人呢? 那是母妃留给她的物件,她怎么能送人呢。 陆云起伸手阻拦,抬手遮遮衣领,生气道:“你这人怎么动手动脚的!男女授受不亲!” 年轻皇帝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艰难决定。 他强硬地拉过陆云起的右手,往自己胸脯上一放。 陆云起下意识地握了握,触电一般地收回手。 对面的年轻皇帝已经拔掉发髻上的簪子,三千青丝披肩而下,如瀑! 陆云起:∑(??д??lll) 言语无法形容的震惊,震惊…… “如你所见,咱俩一样。”年轻皇帝笑道。 有传言道:皇帝看中陆云起,想纳陆云起为妃! 皇帝也想,只是力不从心…… 怪不得皇帝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子嗣,也不多亲近后宫新晋的嫔妃,独宠范怜儿。 原来,原来…… 陆云起一口气悬在胸口,等脸蛋全部憋红,猛地拍拍胸脯才呼吸顺畅。 今晚,太过诧异! 陆云起还是不敢相信。 她伸出右手又放在皇帝的胸脯上,微微一抓,确实有不小的弧度! 皇帝,皇帝是……女的! 大端朝皇帝纪元贞是女的! …… “你的平安符呢?” 皇帝苛责道,谁都可能不懂平安符的重要性,但陆云起不能不懂。 此去幽州凶险,有平安符护身,她这个做君上,做姐姐的能安心不少! 陆云起还是撅撅嘴巴:“送人了,我武力高强,不需要那东西。” 平安符一早就送给姜佑了! 那日回京的时候就给了! 皇帝一听陆云起把护身的平安符送人,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出言训斥两句…… “给,我在宫里,用不着这玩意!”皇帝把小案上的平安符推到陆云起面前,叫她收好。 陆云起推搡不要,皇帝虽身处深宫,有禁军护卫,但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她的脑袋。 她可是大端皇帝,还是保命要紧! “母妃临走前,叫我好生照顾你。”皇帝叹了一声,起身绕至陆云起身后,强硬地把自己的平安符给她系上。 同时趴在她的肩膀上,脸蛋贴着冰冷的盔甲。 嘴巴靠近陆云起的耳朵,语气缓缓道:“在这个世上,我就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答应我,活着回来。” 陆云起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慌忙地站起身,弯腰拱手道:“臣定不辱使命,活着回来。” 皇帝还想说什么,但陆云起已经捡起自己的头盔,脚底一抹油,撒腿就跑出烟雨阁。 可能今夜发生的事情,她太过诧异,得回去缓一会。 陆云起走后,皇帝凭空打了一个响指,吩咐道:“崔儒,你跟着朕的妹妹!” “得嘞!” 一袭白衣剑客从屋顶翻下,直奔而去…… 这章信息量大吧! 皇帝是女娃,完美解决戴绿帽子的问题,其实一早设定皇帝就是女的。 我要重新捡起符术,不过不会太多,保命要紧。 第455章 回来瞧一眼 入夜,一身紫光甲胄的陆云起骑着胯下大黑马乘风,飞奔出皇城。 不久便到达长安县永川坊的家里。 睡的正香的门房老黄头听见敲门声,急急忙忙地穿衣起床。 打开小门一瞧,慌忙的弯腰:“将军。” “嗯。” 陆云起淡淡回应一声。 漆黑的夜里,整个上将军格外寂静。 其实上将军府不比其他高门大户,因为上将军府里的人太少了。 只陆云起这一支,其他便是伺候的丫鬟和小厮。 陆云起身上的甲胄没脱,只是把头上极重的头盔抱在怀里。 她走路虎虎生风,身后的红色披风猎猎作响。 至山河苑前的湖上木栈道,远远地瞧见二层小红楼还有光亮。 许是很久没回来看一眼,也不知两个丫头晚上都在家里做些什么。 推门进去。 一盏烛灯前。 墨蓝衣裙的青梧正埋首翻看账册,手边放着算盘,纸笔一应物什。 时不时还要拨弄算盘,拿起纸笔写上两笔,倒真是个不错的大掌柜。 听见门口声响,青梧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将军?” 语气多是疑惑,怕是连她都不曾想到陆云起会在这个时辰回来。 她站起来迎接,眼前却突然一黑,连忙扶着桌椅才勉强没摔倒。 陆云起瞧了,一阵嗔怪:“人也不是你这么用的,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注意,还让本将军提醒吗。” 虽说是嗔怪,但言语之中多是怜惜。 她的丫头,她不心疼谁来心疼。 青梧慢慢坐下,手指揉揉太阳穴,缓了好大一会才恢复正常:“没事的,许是坐的时间久了些。” “还没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是不是天天这么熬着?” 陆云起把头盔放在桌上,又去取几根蜡烛点亮。 前厅里顿时明亮不少,她又开口啰嗦道:“咱们又不是小门小户,蜡烛也不舍的多用吗。” 青梧微微一笑,看着自家将军啰嗦个不停。 话说以前陆云起从不会这样,都是用一个眼神解决问题。 这怎么在宫里待久了,也会啰嗦起来了呢? 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样挺好。 陆云起已经在桌边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拾起就往嘴里灌。 “别!” 青梧惊呼,想要上前阻止已经来不及。 茶水入口之时,陆云起“噗”地一下子全部吐出来,喷的哪里都是。 “呸,怎么这么苦!” 陆云起张着嘴巴,眉头皱在一起。 瞧着杯中极苦的浓茶,很快想明白什么。 她伸出手指抵在青梧的额头上,没好气地说道:“你啊你。” 这极苦的浓茶分明就是青梧晚上用来熬夜提神用的,只不过陆云起不知道,还没等提醒,就已经喝到嘴里。 青梧不好意思笑笑,连忙去小厨房新打了一壶茶水。 出来的时候,见陆云起正在翻看桌上的账册。 “给,将军。”青梧给陆云起重新斟茶。 陆云起见状,放下账册,便喝茶边说:“我怎么瞧着这账册不止有书铺,还有汤池,火锅店……” 青梧解释道:“姑爷走后,咱们府里和李家和朱家就成立了联盟商号,打的是上将军府的旗号,经过半年的发展,产业已然涉及京城四县,光火锅店我们就开了一百多家……月底总账,账册需要咱们府里过目一下。” “这么多?” 陆云起一时惊诧,话说那玩意真能开那么多家? 青梧微微一笑:“不多不多,还有几十家正在筹备,咱们府里现在不缺钱了,库房都快要堆满铜钱,我还想改日请将军把库房再翻盖一下呢。” 她们在幽州都是穷怕的了人。 现如今好不容易成为传说中的大户,青梧恨不得把挣来的钱都放在库房。 “好吧,你这个小财迷,比青葵还财迷,那丫头呢?” 陆云起见自己回来已久,不见青葵出来,便问道。 “那丫头早就睡了,这个时辰点不早了,她明日还要跟随她师父外出看诊。小姐,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青葵进步很大,都能自己出门替人瞧病,大家都称她小神医呢。” 陆云起欣慰地笑笑,不多时,门外又进来一人。 身形魁梧高大,面目憨厚。 “准备的怎么样了?” 陆云起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完全没了刚才拉家常的轻松,取而代之的是严肃,正经。 徐彪抱拳答道:“死士皆已准备完毕,先头死士已经出发。” “嗯。”陆云起淡淡道。 上将军府死士也是好久都没出来活动一下筋骨,是该拉出来好生遛一遛,检验他们这一年来是不是松懈了些。 “小姐……是要打仗了吗?” 青梧看着陆云起,又看着徐彪,预感到什么,一时慌张。 “没事。” 陆云起拍拍青梧的手,吩咐道:“你留在府里,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本将军定凯旋归来!” “我要跟着去!” 青梧站起来,小脸坚定道。 以前在幽州,都是她给陆云起出主意,小姐没了她不行的。 “听话,好好留在家里,我回来就是看一眼。” 陆云起双手拾起桌上的头盔,戴在自己头上。 青梧还想劝,但陆云起已经起身。 她走到青葵睡觉的屋门口,把门推开一条小缝,朝里瞧了几眼后,会心一笑。 “走,出征!” 陆云起一撩身后红披风,徐彪赶紧跟上! …… 入夜,青梧完全没有看账册的心思,收拾收拾便也睡下。 她推开门,借着月色脱去外衣,躺在床里。 身边是睡的正香甜的丫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青梧开始喜欢和青葵一起睡觉,就像两人特别小的时候,相互依偎在一起。 “姑爷……” 耳边传来青葵的呓语,含糊不清。 青梧偏过身子,紧紧身上的薄被,捂住耳朵。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的…… “姑爷……” “你,回来……” 青梧没好气地扭头看了青葵一眼,无奈地摇摇脑袋。 第456章 开摆 翌日,天放晴。 阳光明媚! 昨晚的暴雨洗刷金陵的连日来的燥热,今日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不知何时,姜佑慢慢睁开眼帘。 “啊——” 男人受到惊吓,猛的往后缩缩,然后瞬间清醒过来,因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麻子脸,靠的很近很近。 若不是二人中间有木栅栏,怕是都要亲上。 再打眼一看,屋内已经站满人,伤了一条腿的陈达还坐在太师椅上。 “醒了?” 陈达问道,将手中的密信递给身边的属下。 姜佑揉揉眼睛,慢慢靠着牢房坐起来。 不停地伸手打哈欠,还从眼角挤出几滴泪水,昨晚这觉睡的……别提,还挺舒坦! “开始吧?” 陈达询问道。 话说陈达真是与众不同。 按理说他们抓住姜佑,应该严刑拷打,把他知道的全部撬出来,然后杀了省事。 没想到陈达对待犯人,那是彬彬有礼,恨不得把姜佑当作老爷给供起来。 “小麻子,给我倒碗水。”姜佑朝陈达点点头,意思是可以开始。 不过在此之前他又吩咐满脸是麻子的人给他倒碗水。 “不许叫我小麻子!” 小麻子刚要起身,听见姜佑这样称呼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吼道。 在场的人哄笑不已! …… “姜佑,我昨天派人去瞧了你说的那三个地点,人确实都已经走了,你还知道其他地方吗?” 陈达背靠在椅子上,颇为轻松地说道。 目前,可以先不管鬼佬是不是真的有反叛的心思,最重要的事情还要抓住藏在城中的内卫司余孽。 昨日姜佑说了三个地方,陈达事后都派人去瞧了,但那地方早已人去楼空。 幽冥司又扑了个空。 “不知道。”姜佑摇摇脑袋。 他确实不知道,这一点他可以拿自己的人头作担保。他没有说谎。 “当真不知道?” 陈达又问一遍,细细观察姜佑脸上神色。 说谎的人,眼神总是下意识地往一边看,这是心虚的表现。 陈达想看看姜佑是不是也在说谎。 “陈大人,我真的不知道。” 姜佑死死地盯住陈达,耸耸肩表示自己不知道。 陈达瞧姜佑眼神坚定,不偏不移,一时抿了抿嘴巴。 想来姜佑是一个小角色,怕是真的不知道。 如此,陈达又不经意间地说道:“昨夜,我派人去和鬼佬通气,鬼佬并不承认,你找他是去拿盟约,这你作何解释?” “嗯?”姜佑轻咦一声,身子下意识地站起来,双手扒着栏杆:“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哪知姜佑一拍脑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 众人瞧他这般反应,纷纷睁大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 “哎呀。”姜佑一拍自己大腿,十分可惜的样子:“我昨天确实奉司首之命,前去到鬼佬那里取走盟约,但是我话还没说出口,鬼佬就把我迷晕了,我是没来得及说。” “……”众人的嘴角抽了抽。 行吧! …… …… “大人,我瞧问不出什么话了,要不直接宰了吧。”小麻子站在陈达身边,小声提议道。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 目前来看,姜佑就是内卫司的小角色,就算是京城来的执事,但知之甚少。 留着也没多大用处,不如宰了,以绝后患。 陈达听罢,抬手摸摸自己的下巴,看向几人。 几人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宰了?好不容易抓到的,说宰就宰?”陈达反问几人。 几人互相看一眼,没人上前答话。 他们就是提个建议,最后的决定权还在陈达手里。 “其实当个诱饵也是不错的。”有人突然提议道。 陈达一挑眉,示意这人继续说。 那人上前,拱手道:“此人失手被抓,城中尚有内卫司同党余孽,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咱们只要设个小圈套,等着他的同党来救即可。” “不可。”小麻子站出来说话。 “为什么不可?” 小麻子提提裤腰带,分析道:“内卫司都是一干冷血无情的杀手,此人落在我们手里,他们恨不得找机会杀掉这人,已绝他们自身被暴露的风险,怎会来救?” 一语叫众人陷入深思。 对啊。 内卫司都是一干冷血杀手! 别看表面上下一体,但只要有人失手被抓,这人就成了内卫司第一个想要除掉的人。 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陈达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牢房里的姜佑一眼。 那人正坐在牢房里,托腮瞧着窗外,目光幽怨,嘴里时不时蹦出两个字。 哪有什么犯人的样子。 “姜佑!” “嗯?”姜佑突然看过来。 陈达试着问道:“我若现在杀了你,你该怎么办?” 姜佑一咧嘴,骂道:“你这人,我……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你还想怎样?你这人怎么忘恩负义呢。” “忘恩负义用在这个场合是不是……” 不太合适! 姜佑舔舔嘴唇:“行吧行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就这样吧! 开摆! …… 一直到午饭,晚饭,姜佑也没被杀! 柴房中,就他一个人蹲在简易的牢房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有种错觉,温衡失手了! 陈达没她想的那样! 算了! 睡觉! “咯吱——” 他刚准备躺下睡觉,柴房的门便被推开,进来两个身穿甲胄的人。 看打扮,不像是幽冥司,也不像是街上寻常的金陵守备。 不知道哪里来的士兵。 问他们话,他们也不回答。 只蛮横地把姜佑从牢房里拖出来,然后身上套上麻袋。 不多时,姜佑感觉自己被扔上一辆马车。 又在路上走了好久,好像进入一条小巷子里。 他又被人抬下来,耳边还有刚才那两个士兵和一个中年人说话的声音。 “就这个,好生看管,别出了什么差错。” “好好好!” 姜佑被人抬着,拐过好几道弯,而且还下了一个地道。 等麻袋被人解开,眼前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一盏油灯照亮。 第457章 失算 好吧,还是熟悉的味道! 牢房里的味道。 一股腐败,潮湿,夹杂着老鼠屎的味道。 姜佑抬袖掩住口鼻,缓了一会才适应,这难道就是弃卒的遭遇吗! 早知道这样,姜佑就不那么傻乎乎地问啥说啥。 好歹也保守几个秘密,吊着对方的胃口。 话说陈达家的柴房挺好的,最少比较干燥。 滴答—— 姜佑抬手摸摸额头,又抬头看了看头顶,想起刚才被人抬着下地道的场景。 心里大致猜到自己在哪里。 应该在地下。 好家伙,这地方,死了都没人知道。 “水~” 黑漆漆牢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姜佑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朝里看去。 壮着胆子走过去,借着极其微弱的光亮,才看清楚地上躺着一个人。 这人衣衫褴褛,浑身散发恶臭,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 脚上带着沉重的锁链,是连一丝力气都没有。 许是感觉牢房里又进来人,便揪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喊出一声。 水? 哪里有水? 找遍整个屋子也没找到水,老鼠倒是找到好几只,咯吱咯吱地乱叫。 最后他干脆站在牢房门口,双手摇着门外的锁链,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同时喊道:“来人啊,有人没有……” 不久,漆黑的地道里有人提着油灯,踩着“卟滋卟滋”地水渍走上前。 那人提着油灯照亮姜佑的脸,十分不耐烦道:“喊什么喊,想尝尝红烙铁,还是鞭子?” 姜佑赔笑,指着身后那人:“那人快死了,大哥行行好,给点水。” “这不是还没死,死了再说!”那人提着油灯威胁几句,就又踩着过道水渍离开。 临走前恶狠狠地骂了两句:“再乱喊,小心爷们抽死你。” 姜佑没有办法,只好在牢房里开始摸黑寻找起来,找到一只碗也行。 头顶正时不时地往下渗水,兴许可以接一碗。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他摸到一只碗。 不过只有半边,但也足够了。 把碗举高,接着头顶石缝渗下来的地下水,一滴一滴…… 一刻钟后,碗里终于有了一口。 姜佑赶紧来到那人身边,扶住他的脑袋,把水递到他的嘴边。 如此往复几次,那人意识逐渐恢复。 眼睛慢慢睁开,只是没有力气坐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姜佑把他拖到一个稍微干燥一点的地方坐着,拨弄他的乱发。 借着廊道外的油灯,才看清这人面容。 “王长阳?” …… …… 金陵某处小巷。 天速进门,直奔后院。 推门进去,温衡已经在院子等待。 “怎么样了?”温衡语气平淡,但还是能感觉得到,她有些着急。 天速摇摇脑袋:“人确实被送走了,但陈达玩了一个心眼,他支走幽冥司的众人,包括我们安插在内的眼线。” “姜佑被转移之时,从他府中,连续出去十余支队伍,分别去往城中不同的方向。” “我们人手不够,只能选择几支跟着,后来查看,那些都不是,不知姜佑到底被送往何处。” 说完,天速也沉默下来。 这一回,内卫司算是失手了。 本来想的是,离间鬼佬和陈达。 让陈达自动转移王长阳的关押地点,众人好乘虚而入。 但等了这么多天,陈达很显然没有这么做。 就算姜佑故意被抓,说自己到鬼佬那里去取盟约,加大陈达对鬼佬的不信任。 可即便这样,陈达还是没转移。 至少他往外发布的每条消息,众人觉察并未跟转移犯人有关。 而就在今晚,姜佑却从陈府里被转移出去,去向不知何处! “你跟我进来。” 温衡听罢,并未慌张,而是神情变得极为冷凝。 她叫天速跟自己进来,一进屋子,温衡便在桌子上铺开金陵的地图。 城中大大小小坊区,被标明的一清二楚。 “你们跟踪的那几支队伍,都去了何处?” 天速看着桌上地图,用手指了几个地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温衡看罢,扶着桌子慢慢思索起来。 几处地点都是陈达用来迷惑众人的,那姜佑真正被转移到何处呢? “不过司首放心,大致区域我们可以确定,不过需要时间和人手进行排查。” 出去拢共就十余支队伍,凭借内卫司的追踪之术,查到姜佑到底被转移何处,还不是问题。 只是需要时间一一排查。 不过这需要时间,众人担心的是在这段时间内,姜佑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温衡眼睛死死地盯住金陵地图,一时间陷入深思。 眼前如一片黑洞,或许,或许…… 真的不该让他去的,当时怎么就被猪油糊了心…… 温衡咬紧自己的下唇,这是她第一次感觉手足无措。 他想证明自己…… 哎…… 温衡的身子在轻轻颤抖,万一…… “司首,麻子回来了。”有人在门外说道。 “叫他进来。” 屋门被推开,进来是一个年轻人。 他卸掉身上的全部伪装,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来见司首。 “司首!”来人跪下拱手道。 “起来说话。” 温衡看着这个人,这人年纪轻轻,一脸的麻子,赫然就是内卫司安排在幽冥司的卧底。 被姜佑称呼“小麻子”的人。 如今他也暗藏在陈达身边,要不是他每次通风报信,内卫司众人在金陵藏不了这么多月。 “陈达已经开始怀疑自己身边有奸细,这次转移,他故意避开我们,使用的人手都是范氏的亲军!” “嗯,我知道。”温衡点点头。 “你可打听到什么?”温衡又问道。 小麻子直接说道:“属下怀疑两个地点,程阳侯府和范氏偏支范围府上。” 温衡皱眉。 怪不得一直搜不到陈达到底把人藏到何处。 一般人的思维,犯人肯定会被关押到官府大牢,或者重兵把守的地点。 程阳侯府和范围府上。 都是金陵的普通家户,特别是范围,作为范氏偏支,素来没有什么存在感。 把人关在他府上,只要不说。 旁人一辈子也别想查出来什么。 “天速,立即召集人手,程阳侯府和范围府,着重搜查!” 宜早不宜迟。 天速得令,退下马上去办。 小麻子也随即退下,他既然冒险过来见温衡,想必也被幽冥司觉察到。 他卧底的身份可瞒不了多久。 屋内,温衡看着桌上的地图…… 第458章 重见天日 翌日清晨。 天速推门进来,瞧见温衡还坐在桌边,盯着桌上地图,只是脑袋一沉一沉,许是昨晚一夜未睡。 听见声响,温衡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可一夜未睡,再加上心里担忧,她整个样子看上去憔悴不少。 瞧见天速进来,她安心不少。 天速办事她放心,许是昨日吩咐她的事情有了结果。 “如何了?” 温衡开口问道。 “范围府上有个地牢,嫌疑最大。” 昨夜她连夜派人着重搜查两处可疑地点,果然在范氏旁支范围的府上发现异常之处。 他府上有兵丁出没,而且数量还不少。 一个旁支府上,这么多兵丁何用? 细查下去,在范围后院,果然发现一处极为隐蔽的地道入口,还有人时不时往里送饭。 姜佑被关押在那里,十有八九! 温衡听罢,点点头,发布指令。 “明晚三更时分动手。” 天速这次没有像往常千百次那样,唯命是从。 她只是死死地盯住温衡的眼睛,语气凌厉道:“你是内卫司司首,你要为手下这十几条亲卫的性命负责。” 内卫司能这么快就找到姜佑真正的关押之处,天速认为这是陈达设下的圈套,就是为了引诱内卫司前去营救。 虽然他之前转移时,故意派出十几支相同的队伍掩人耳目,但做这一切,也只是为了减轻内卫司的怀疑。 温衡听罢,依旧坚持,语气加重:“我说了,明晚三更时分动手!” …… …… 昏暗的牢房里,由于空气不流通,再加上江南夏季异常闷热潮湿,若不是身处地下,怕是都要闷死人。 石壁渗下的水时不时往下滴几滴。 吧嗒。 吧嗒—— 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脆,跟催命符一样。 姜佑简单检查了一下王长阳的伤势,得出结论十分的不乐观。 他之前遭受过非常残酷的严刑拷打,皮开肉裂,又没有及时得到大夫医治,再加上牢房环境恶劣,身体皮肤已经呈现大片溃烂之势,两只血糊糊的脚已经没了任何直觉。 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如果能安全逃出去的话。 但很显然,现在姜佑要抱最坏的打算。 还有,王长阳许是在昏暗的牢房里待的时间久了,眼睛已经不能视物。 喘气的声音也十分微弱,精神状态也十分不好。 期间,姜佑又站在牢房门口,不厌其烦地喊叫管事,可牢房管事似乎并不想搭理自己,前几次还过来看一眼,威胁几句,但后面都懒得出现。 治伤的药物也是没有的事情。 到了晚上。 那牢房管事主动下来,扔进来几个馒头,并握拳恐吓姜佑不要再瞎喊瞎闹。 姜佑没有办法,见求不来药物,只好把馒头掰碎泡在水里,搅成糊糊状给王长阳喂下去。 “你怎么也被抓了?” 王长阳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东西,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但却认得姜佑的声音。 他也不能长久坐着,只是侧躺在地上,身上溃烂的皮肤一碰就钻心的疼。 很难想象他一个人在这间暗无天日的地下牢房,怎么坚持这么多日? 姜佑用半只碗又给王长阳接了点水,慢慢地喂给他,这才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 屈着一条腿,很是无奈看着王长阳说道:“本来是想救你的,但是很不幸,也被抓了。” 王长阳满是泥泞的一张脸已经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听他轻笑一声,干裂的嘴唇上下闭合,说了一声:“也好……” “也好?” “你能从扬州逃出来,说明茗儿没事。”王长阳有气无力地说道。 这是他被抓后,得到的第一条喜讯。 “那也有可能,我们俩一起被抓了,只是没被关在一起罢了。”这个时候,姜佑还有心思开个玩笑。 “不可能。” 王长阳坚定道,突然咳嗽了一声。 看着王长阳艰难开口的样子,姜佑决定不逗他了,同时让他少说话,听自己说就成了。 之后的时间,姜佑详细讲述了王长阳离开扬州后,扬州发生的事情。 先是扬州官兵拒死不开城门,金陵守备在城外僵持一段时间后,便选择夜袭扬州,很快就把扬州城攻破。 范茗带着他留下的信找到自己,然后几人伪装成金陵守备的样子,等撤军时,一起回到金陵。 再然后,范茗和范黎兄妹两个就被温衡从海路一路北上送到京城,沿路都有内卫司的人照应,不会出什么差错。 到京城之后,也是皇帝直接派人手接应,绝不会叫京城的范氏提前杀人灭口。 王长阳听罢,如负重释,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 “但是我们没有拿到你藏在槐树街张记酒铺的盟约。” 范茗上京告御状,没有证据可不行。 百官总不会听信她空白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治范氏的罪,所以在此之前,必须拿到相关的实质性证据,比如范氏强迫江南各镇签订的盟约。 王长阳强撑着身子指了指姜佑身上的衣裳,不知道什么意思。 “内衬,脱下来……我写!”王长阳艰难地开口道。 半个时辰后,姜佑手拿用血迹重新撰写的盟约,一时心情无比沉重。 …… ……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地牢昏暗,昼夜不分,也看不出外边是白日还是黑夜,但算算时辰,应该两日不到。 姜佑和王长阳正在闲聊,大部分都是姜佑在说,王长阳在听。 这几日经过姜佑的悉心照料,王长阳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某一刻。 廊道尽头突然传来很多嘈杂的脚步声,然后听见哗啦一下,好像是有东西掉在地上。 姜佑下意识地站起来去看,尽头拐角已经出现一伙人。 来人身穿夜行衣,蒙面遮目,瞧不清面容,但大抵不是来灭口的,因为领头的那个身材很哇塞! “我在这!” 姜佑把胳膊伸到外边,大声喊叫。 引起那几个人的注意。 几个蒙面人快速靠近。 一对眼神,姜佑就知道来人是谁,以天速为首的亲卫。 “没死就好。” 天速拉下面巾,但马上又拉上,因为姜佑身上的味道臭气熏天。 亲卫迅速打开牢房的门,背起重伤的王长阳,片刻之后,几人重新出发。 走过满着泥泞水渍的过道,转过拐角,这几日负责送饭的牢房管事已经升天。 几人陆续登上湿滑的台阶,重新回到地面。 院子里,一片漆黑。 只有渐亏的圆月挂在天上,想来现在这个时辰应该是后半夜,人精神最不佳,防备最弱的时候。 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姜佑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要坐牢。 这几日的牢狱生活,已经给他弱小的心灵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环境不好倒是其次,主要是寂寞,虽然身边有王长阳陪着,但这家伙伤重,不太能开口讲话。 这两天,姜佑为了打发烦闷的时间,都是一个人在说,嘴皮子都快说破皮。 “快……” “快,别让他们跑了。” 几人还没来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就被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的官兵给团团围住。 他们身穿厚重铠甲,手执劲弩,想来早有准备。 但更让姜佑奇怪的是天速竟然不指挥大家伙,趁着对方阵型还没合拢赶紧逃走,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脸上还有笑意。 “戒备!” 天速轻轻地招招手,几个亲卫动作划一地排成一排,似乎不惧弩箭。 他们从身后抽出腰间短刀,握在手里,眸中带着捕捉猎物时的狠毒和冷静。 仿佛想在这里跟对方大干一场! 第459章 宝贝疙瘩 “喂喂喂,校尉大人,敌我力量悬殊,咱们是不是……” 姜佑觉得这个时候,自己有必要把上头的天速拉回来冷静一下。 明眼人一看,刺客属性的几人不可能打过人数多,且血量极厚的士兵。 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是先逃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可是不是怂,保命要紧。 再说还有王长阳这个病号累赘,怎么看都没有赢面。 天速这是在干嘛? 闻言,天速偏头瞥了姜佑一眼,只觉他无比聒噪,语气冷冷道:“闭嘴,有你说话的份!” 这女人吃枪药了……姜佑皱眉想到。 二人说话期间,对方的阵型已经组合完毕。 最前方就是一排长枪兵,防止内卫司几人突然暴走。 长枪兵身后便是依次错开,手执劲弩的弩兵,再往后便是数不清的刀兵。 这阵仗,跟战场打仗没啥区别! 对面早有准备,说不定就是等众人从地牢出来,然后再一网打尽。 “陈达,别藏了,本校尉都看见你了。”天速对着阵型整齐的士兵群喊道。 不多时,陈达果然从后方挤上前,一脸的笑容。 边上前他边拍手,直夸赞天速有勇气:“晚辈幽冥司陈达见过天速校尉!” 在谍报组织这一块,他幽冥司确实是晚辈。 他陈达更是天速的晚辈! 说完,陈达招招手。 弩手把弩箭放下,不要误伤了传说中的人物。 但他自个始终跟天速保持安全距离,他也知道天速的优势在哪里。 只要距离足够够,这女人可以无视空间,直接擒住他。 他可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他费尽心思布置这么多天的陷阱也就白瞎了。 他的这招叫瓮中捉鳖。 为了今晚,他可是几天几夜都没睡个囫囵觉。 “陈达,兜兜绕绕几大圈子,不累吗?”天速问道。 陈达摇摇脑袋,回应道:“在前辈面前,怎敢说累?若不是如此,怎能抓住前辈呢。” 其实两人都知道,这几日内卫司和幽冥司在暗斗! 那日把姜佑从府里转移出去,便是陈达计谋的开始。 为此他不惜迷惑众人,故意派了十几支队伍同一时间出府,就是为了让内卫司众人相信。 他陈达,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姜佑被关押在何处! 但同时他也知道,内卫司会选择最笨的方法。 一一排查那些队伍的去处,姜佑的真正关押之地隐瞒不了多久。 做这一切无非就是想引诱内卫司众人来救,然后好布下天罗地网,把内卫司一网打尽。 寒暄两句之后,他环视被围住的内卫司一干人等,心情大为爽快。 他只是不曾想到,一个小小的姜佑。 竟然舍得内卫司众人不顾性命来救,这人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小小执事而已! “天速校尉,大家都是个聪明人,想必您也能看清场上局势如何,不如放下刀,咱们好好谈一谈?” 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陈达不想动武。 这几人都是内卫司好手,若真拼杀起来,临死前可能会拉几个士兵垫背,可这并不是陈达想要看见的局面。 他想留几个活口, 他想天速放下刀,投降! 然后他自会上去请命,留几人一条性命。 如果可以,他还想收编几人,纳为己用。 幽冥司建立时间不长,正需要天速这样元老级别的人物充实。 他甚至可以让出自己的位置,只要天速校尉愿意。 “好!” 天速听罢,乖乖地把刀又重新收好。 陈达愣了,一众亲卫也愣了。 谁也没有想到天速答应的这么爽快。 “校尉大人,万万不可。” 有亲卫急道。 现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万不可投降。 天速看陈达脸上略微吃惊的表情,轻笑一声,摇摇头。 她只是吩咐身后的亲卫也放下武器,并且劝道:“咱们的司首大人,明知这是个陷阱,却偏要我们来冒险,为何?” 陷阱? 众人又是一愣,摸不着头脑。 天速转身,看着众人。 把姜佑从人群中单独拎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就是因为这个人,司首叫我们身陷险境,这样的司首,我们还忠于她做什么。” “有了男人,就把咱们司里的兄弟忘的一干二净。” “就是因为这个臭男人,司首叫咱们救他,临走前还千般叮嘱我,务必保全这个狗男人的性命。” “姜佑,咱们司首的宝贝疙瘩,咱们这些人的命,相比这个宝贝疙瘩,可什么都不是。” 天速越说越气,恨不得抬手给姜佑几个耳巴子,以解心头之恨。 她和温衡姐妹情深多年,就是因为姜佑的出现而心生裂隙。 明知道这是陈达的陷阱,温衡还是义无反顾,头脑一热发布这个救援任务。 天速累了,心累! 想想投降其实挺好的,在幽冥司说不定还能做老大! 几个来救人的亲卫一听,互相看看,又看看被单独拎出来的姜佑。 好像是这个道理! 他们早发觉这个小子和温司首的关系不明不白。 有好几次,都发现这小子从温司首的屋子里出来。 二人有不正当的关系! 这小子凭什么呀? 就图他长得俊,小白脸? 温司首肤浅! 姜佑站在原地,头上几道黑线,尴尬不已。 现在说这个? 是不是有些不是时候。 他想说话,但被天速给怼回去。 天速拎着姜佑的衣领,狠狠地把他从队伍中间踢了出去,并且对陈达说道:“陈达,本校尉早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给你个机会,替本校尉宰了这小子。” 姜佑想要回来,但是被天速一脚又踹出去。 只好站在两波人群之间,特别突出。 陈达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看着场上戏剧性地一幕,招招手派两个刀兵上前,把被抛弃的姜佑给揪过来。 姜佑想跑,但满场都是陈达的人,天速又不接纳他。 很快就被两个刀兵给按住胳膊,带到陈达面前。 “陈达,送你了,这人可是我们司首的宝贝疙瘩。”天速叉腰,撩撩额前碎发笑道。 “替本校尉杀了他,本校尉马上束手就擒!” “好!” 陈达大吼一声,抽出腰间长刀,架在姜佑的脖子上。 “小子,对不起了。” 第460章 你看我的戏演的咋样 “好你个臭女人,竟然以权报私?” 姜佑虽然身处陈达的屠刀之下,但脸上却没有一丝害怕的神情,反而斜眼冷笑道。 他不顾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扭过身子。 指着远处的女人骂道:“原来你是这种货色,老子没招你惹你,你竟然想要害我。” “吴焚,三号,五号,咱们可都是一路走来的兄弟。我的人品你们应当晓得,我可是兢兢业业为了内卫司大业,不惜身陷扬州。而这臭女人却躲在金陵享福,如今大家都身陷险境,这臭女人竟然把责任都推到我一人头上,这还有天理王法吗?” 姜佑气极了,上下嘴唇一碰,唾沫横飞。 还没完,他又骂道:“你个贱女人,我和温司首那是你情我愿,情投意合,珠联璧合,你,你……三十多岁了,还没找个男人,不想想自己的问题,却来指摘我的不是。” “我招你惹你了,你现在想让我死,我呸!” 说完,姜佑看着陈达,抱拳恳求道:“大人,这女人绝不能相信,也绝不能放她走,她可是内卫司校尉,手上功夫了得,我建议立刻就地格杀,免得节外生枝!” 陈达举刀,眯眼,嘴角抽了抽。 这都叫什么事? 自己还没开始发挥,对面自己先人吵起来了? 见此,陈达反而不着急杀姜佑了,他收起刀。 谅姜佑也跑不了,他现在可是孤家寡人。 “方才听校尉大人的话,你与内卫司温司首……情投意合?你情我愿?” 陈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 做他们这行,心里总有个目标。 比如他陈达。 早就给自己定下一个宏伟目标:超过温衡,成为谍报第一人! 可是没想到,今日从天速口中得知。 温衡有情况,这位大名鼎鼎的温司首背后有男人? 你,你个小白脸凭什么? 你不配! 所以陈达想搞清楚,自己的偶像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了。 还有,二人关系发展到何种地步了? 他才考虑要不要杀了这个小白脸! 陈达的问题,不止他一个人想知道答案,在场的大家都想知道。 温衡! 天下第一,绝世大美人! 背后的男人就是这般货色? 小白脸,武功菜鸡,一副泼皮模样,啥本事没有,遇到困难先跑为敬! 这样的人,凭什么……凭什么! 玷污我温衡! 就因为长的俊吗? 温衡何时这般肤浅! 众人都把目光转向姜佑,想从他口中得知答案。 “我说了,是不是你能绕我一命?”姜佑恬不知耻地问道。 陈达点点头:“你说。” “是,我与温衡乃是一见钟情。” …… 天杀的。 剁了他! 温衡不能有男人! 陈达咽下一口气,闭上眼睛缓了好大一会才舒缓心情。 感觉像吃了一口屎一样难受。 “瞧瞧,这就是这个小白脸的德行,陈达,快宰了他!” 天速在远处建议道,姜佑实在太恶心人了。 “哎哎哎,你刚才答应说不杀我的。”姜佑慌忙说道。 陈达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伸手拍拍姜佑的肩膀:“放心,不会杀你,留着你有大用处。” 杀了! 留一具尸体,什么作用都不起。 不杀! 这人可是温衡的宝贝疙瘩,以后用来要挟温衡再好不过。 以前温衡没有弱点,这不,有了! 陈达感慨万千:温衡一世英名,全让姓姜的小子给毁了! “我说陈达,我再给你说个消息。”天速叉腰道。 陈达呼出一口浊气,示意她说。 “此人乃是我朝上将军陆云起招的赘婿!” 嗡! 脑袋一阵轰鸣。 陈达觉得自己五官炸裂。 是啊,那日调来姜佑的档案,这人就是陆云起的夫婿。 呸……赘婿! 听闻,陈达恶狠狠地剜了姜佑一眼。 忍不住爆粗口:“你小子真是行啊……身为赘婿,还勾搭温司首。” “我要不是……我第一个就宰了你!泄愤!” 不止陈达有这个想法,大家都有这个想法。 上将军陆云起什么人? 赘婿你就好好当,没人说你的不是。 你竟然背着陆云起出来……鬼混! 呸,渣男! 剁了肉泥都不解恨! “大人消消气,我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 “是什么?”陈达喝道。 他倒是想听听姜佑嘴里能说出什么好歹来。 若理由不能够令人信服,他可就不管了,先杀为敬! 为民除害! 姜佑吧唧一下嘴巴,示意陈达凑近点听。 陈达下意识地凑过来,把耳朵附过来。 下意识地认为姜佑这小子是害怕说出来,惹人众怒,所以才说给他一个人听。 “大人,我确为上将军陆云起的夫婿,也是温司首背后的男人,你就说,我坐拥两大美人,你羡慕不羡慕吧?” 陈达一惊,瞳孔一震! 不是因为这句十分欠揍的话,而是他发现自己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短匕! 匕首小巧,刚好一只手握住。 短匕闪着寒光,刺骨冰凉! “别动,都给给我退后!” 姜佑气势一变,大声呵斥道。 同时,远处天速开口道:“陈达,不要轻举妄动。这小子武功虽然不行,但可是温衡亲手教出来的。” 陈达握刀的手在这一刻彻底松开! 他不能不信天速的话,因为脖子上已经流出血迹。 就算姜佑这小子武功再不行,也能轻松抹杀自己。 ……上当了? 一众士兵下意识地想到,同时举刀恶狠狠地指着姜佑。 “放开!” “退后!是想尝尝我的手快不快吗?”姜佑眉头紧锁,大声喝道。 同时挟持陈达一步步地往后退。 众士兵被姜佑的气势唬住,陈达又在他手里,不敢乱动。 而这个时候,几个亲卫也反应过来。 等姜佑挟持陈达退到安全位置,他们便一拥上前拿住陈达。 等拿住陈达,天速笑眯眯地说道:“哎,想来本校尉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姜佑白了这女人一眼,若不是自己中途反应过来,怕是会误了大事。 就说,怎么好端端的,天速拿温衡说事。 相处时间久了,姜佑知道天速对温衡忠心不二,绝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关系…… 第461章 是结束还是刚开始? 短匕,是内卫司卧底小麻子,趁姜佑还没转移之前就扔给他的,一直被姜佑藏在靴子里。 话说大家都没注意,也不会注意,更不会搜身! 姜佑这几日可一直都在牢里,身上哪来的凶器。 就算那日转移之时,也没人搜他的身。 除开短匕,能擒住陈达,人选也是重中之重! 天速能轻松擒住,只要距离足够近,但她不能保证自己动手时,陈达反应过来做出反抗。 那样的话,大家都走不了,也保不齐会被弩箭射杀。 所以人选只能是姜佑,这个武功不太行的人。 陈达大意了。 他从捉到姜佑的那一刻开始,就认为这人没有什么大本事,乃是趋炎附势,胆小如鼠之辈。 武功更是不行。 要怪就怪陈达好奇心重吧,他若不好奇,也就不会被姜佑逮住机会。 虽然姜佑武功不行,但匕首已经架在脖子上。 就算陈达武功再高,姜佑只要轻轻地一滑,陈达不能保证这期间保住自己性命。 …… 远处墙头,无人注意的地方。 几个人影正悄无声息地蹲在房顶,目睹院子里发生的一切。 大局已定,温衡终于呼出一口浊气。 她身边的大汉瞧了,多嘴道:“姑爷有你,三生有幸。” 赵二虎知道,今晚这局是温衡布的。 天速只是执行者。 温衡好奇地打量身边大汉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可是你家将军的人,这话可不像能从你嘴中听见。” 赵二虎是陆云起派来保护姜佑的,他唯一衷心的便是陆云起。 现在姑爷和温衡关系不清不楚,他应该回去打小报告才对。 可不会说出“姑爷有你,三生有幸”之类的话。 赵二虎挠挠额头,轻松道:“作为一个局外人,能陪姑爷走到最后的,可能你比我家将军更适合。” 这句是实话,他看的清楚。 温衡沉默,良久后,才招呼众人:“走,回京!” …… …… 天初亮的时候,一艘官船从金陵港口出发。 沿江东去,准备进入海域后,往北直奔京城! 船上,大家表情轻松,温衡和天速站在船头,看着官船披风斩棘,破浪前行。 “人暂押船舱,亲卫轮流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嗯。” 船上都是自己人,不会出什么差错。 再说有陈达这个人质在手,金陵方面不敢强攻! 船头风很大,吹起两女额前碎发,衣裙飘飘。 江南之行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内卫司再一次满载而归。 这次内卫司到江南,就是为了摸清楚范氏在江南搞什么鬼名堂。 如今已经晓得,范氏接赈灾,肆意抹杀不服从命令的各州府无辜百姓。 罪名昭昭! 扬州刺史王长阳就在船上,虽然病体不断恶化,但撑到京城不成问题。 只要他到京之后,在百官面前请命。 范氏就会引起天下共怒,朝廷方面就有出师的机会。 远处海鸟在天空翱翔,江南的天很蓝。 “我这心里总是惴惴不安,不知为何。”温衡凝眉,突然说道。 天速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担忧什么,就说:“鬼佬未曾现身,确实令人担忧。” 在这次事件中,鬼佬一直未曾现身。 盯着他的人也跟丢了,不知鬼佬去往何处? “老大!” 一声欣喜的叫声。 温衡闻言,立马收起脸上凝眉沉重的模样,翘起唇角回身一笑。 姜佑刚从船舱里沐浴完毕。 一袭白衫飘飘,好一个俊俏郎君。 他大踏步地走上前,也不顾及旁人目光,就这么走到温衡面前,伸手抱了抱她。 温衡脸蛋浮现一抹红晕,抬手把他推开,嗔怪道:“还有别人呢。” “她吗?” 姜佑斜眼看着天速大灯泡。 天使抬手捂住额头,心想自己是造了什么孽? “你怎么还不走,打扰我和我家老大看风景啦!” 天速没好气地踢了姜佑屁股一脚,转身就离开。 只是离开前威胁道:“有种一路上你们就腻在一起,别被我抓住落单的机会。” 二人皆是一笑,看着天速转身进去船舱。 良久,二人看着前方。 江面宽阔,不时有大鱼跃出江面,海鸟在天空追逐嬉戏。 江南风光真是不错! “老大,我有个问题。”姜佑迎风,感受海江风拂面。 这少有的自由轻松。 “说。” “陈达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金陵为何就不能舍弃他的性命,选择强攻?” 温衡抬手将碎发拨到耳后,平静解惑道:“金陵当然可以舍弃他的性命,只是没到时候,他们在等?” “等?”姜佑不解。 “等我们都聚在一起,等我们上船,等我们在江面上无处可逃。” 明白了! 挟持陈达从范围府上离开,到港口船上的这段路程。 温衡一直没有现身。 只是最后一刻才带着几个人登上船。 金陵方面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在等温衡上船。 等人全部聚齐,聚在同一艘船上。 一网打尽! 第462章 论提高船速的方法 “司首,后边有船!” 温衡和姜佑站在船头说话的时候,在甲板上负责警戒瞭望的亲卫,脚步匆匆地上前来报。 温衡没多言语,只是带着姜佑转身快速朝船尾的方向走去。 站在船尾,几人往后瞭望。 果然,不远处的江面上。 有十几艘快船破浪,船身白花翻涌,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 “吩咐下去,加快速度,就算是累死,也要撑到天黑。” 从金陵乘船逃脱之时,为了保险起见,除开人质陈达以外,船上都是自己人。 船上划桨的人也都是内卫司的亲卫。 这样一来,能划桨的人数就相对固定。 亲卫们必须使出最大的力气划桨,而且不能有歇息的时候。 亲卫下去不久,船尾的姜佑猛然觉得脚下的船速度快了不少,想来划桨的亲卫已经开始发力。 这是一场时间和速度的赛跑。 江面上,白浪滚滚。 领头的船跑的飞快,十几条快船在后追的也是锲而不舍。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追上。 这个时候,岸边的百姓若是有闲工夫观看,便能瞧见一幕盛景,话说这比端午赛龙舟都要来的激烈。 双方你追我赶,好不激烈! …… “纳了闷了,他们的速度怎么又快了?” “人家可是练家子。” “再练家子也不能跑这么快,可把我累死了,你来替我会儿,我歇一会。” “你们俩快别说了,用力划,那艘船可不能放走。” 一艘追捕的快船上,十几个士兵赤裸单衣。 他们接到上司命令,不惜一切代价追上前面那艘船。 可是追了一会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之处,前方那船跑的也忒快了。 他们本身是金陵水师,常年在江上训练,那划船掌舵的本事是一流。 可也从未见过跑的那么快的船,都堪比有些水匪改装之后的快船了。 江南有水匪,数量还不少,沿路打劫商船过活。 水匪为了追上商船,他们的船一般都经过改装。 舍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减轻船体重量,从而达到高速度的行驶。 可前面那艘船明明就是普通渔船,速度还不如水师的船来的快。 速度怎么突然间就增加一大截? 这不合理! 他们都快要郁闷死了,这样追,什么时候才能追到? “咚!” 一声闷响。 几人没注意,船头像是撞到东西。 还好水师的船日常保养较好,船体结实,没什么大碍。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们这艘船的速度就降低不少。 领头的脑袋伸出船外,往江面一看。 几只破烂的木头箱子被船撞的粉碎,像是平常用来装货的箱子。 这箱子又是哪来的? 看样子好像是刚刚沉江,不巧被自己的船撞到而已。 不过他并未在意,而是叫十几个士兵重新加快划桨的频率,努力追上大部队。 渐渐的,士兵们发现前方渔船的速度又加快不少,因为二者间已经拉开相当大的距离。 “哎哎哎,那船的船帆怎么不见了?”有人指着前方渔船突然说道。 刚才还有呢? 有人立马反应过来。 对方这是边逃边往江里扔东西呀。 刚才撞烂的木箱子就是那渔船上扔下来的。 那船在减轻船体重量,加快速度。 水匪惯用的伎俩。 …… 刚把船帆费力扔下,姜佑累的气喘吁吁地躺在甲板上,胸脯上下起伏。 还好现在江面逆风,船帆也没啥作用,扔掉也能减少一大部分阻力。 他偏头左右瞅了瞅,发现甲板上已经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可以扔掉,于是便放下心来,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交给天意。 为了提高船速,他按照温衡的吩咐,把甲板上能扔掉的东西全部扔到江里,连栏杆都拆掉不少。 若是有人不小心,怕是要掉下去。 不仅甲板上没了多余物件,船舱里也是。 凡是碍事的东西,全部被扔下。 这样一来,速度果然快了不少,后面追的船越落越远,几乎都快看瞧不见了。 这时候,温衡从船舱里走出来,额头一层薄汗。 船上人手不够,她这个司首也得亲自干活。 “休息一会儿吧,对方一时半会还追不上来。”温衡好心提醒道。 这才是逃亡路上的第一关。 眼下只能等到天黑,然后再另想办法。 海路怕是走不通,如果非要比拼速度,船上的亲卫非得累死不可。 得等到天黑,对方视物不清,然后偷偷上岸,走陆路最为稳妥。 姜佑慢慢地坐起来,看着温衡这一张有些红润带着汗珠的脸蛋,轻笑几声:“你也快休息一会儿吧,路还长,我们都要靠你拿主意,你可不能有什么事。” 温衡一直是内卫司的主心骨,主意一直都是她拿的。 目前来看,一路上没有出什么大的差错。 她可不能有什么事。 温衡点点头,但还是说道:“我也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总要学会自己拿主意。” “嗯,慢慢学。” 第463章 给天速校尉相亲 “歇会,我来替你。” “好。” “陈达谁在看管?” “小十一,放心,这小子机灵着呢。” “好。” 姜佑从吴焚手里接过船桨,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卖力划了起来。 十几个亲卫一水的满头大汗,划船是个体力活,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亲卫们的胳膊早已经酸的没了知觉,有几个干脆胳膊都在不停地颤抖。 可他们还是咬牙在坚持。 只要能撑到天黑不被追上,就还有逃生的希望。 姜佑接替吴焚,这位亲卫一号站起来,轻轻地揉了揉胳膊上酸痛的肌肉。 “温司首那边什么打算?”休息期间,吴焚开口问道。 常理,他是不该问这些的,他只需要服从和执行命令。 可是,和姜佑待的时间久了。 他就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此次江南之行,规矩倒是落下不少。 得罚! 但目前没人在意,生死逃亡过程中,这些都不重要。 姜佑一边用力划桨一边说:“等天黑,想办法上岸,走陆路回京。” “也好。”吴焚点点头。 海上目标太大,也过于明显,而且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一方优势全无。 走陆路是唯一选择,只要踏上陆地,钻进小树林,凭借内卫司逃遁的本事,那些金陵的水师别想追到。 “对了,王长阳那里谁在照顾?” 姜佑不经意间又问道。 船上手忙脚乱的时候,能分出一个人去看管陈达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王长阳在牢里受尽折磨,如今一个病号,怕是一个人躺在船舱里许久。 动也动不得,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这可不行。 姜佑觉得还是得派人过去看一眼。 “明白,我立马去看。” 吴焚秒懂姜佑的意思,拖着酸痛膀子出去。 姜佑前面卖力划船的就是大块头赵二虎。 这厮身材魁梧,不来划船简直白瞎他这一身的腱子肉。 划船的号子也是他喊的,只有众人齐心协力,划桨的频率一致,船的速度才会一直保持。 “二虎,跟你商量个事。” 赵二虎头都没扭,摇头拒绝道:“我不听。” “我还没说什么事呢?”姜佑气急败坏。 赵二虎这厮有时候确实挺可恶的。 比如现在,竟然当众驳自己的面子。 好歹自己也是他明面上的主子,他一个护卫……岂有此理。 没等赵二虎接话,姜佑当作闲聊说出来:“咱们主仆两个也算共患难过,江南一路走来不容易,这次回去之后,你总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这话说的,威胁意味都快溢出来。 也就是在赵二虎面前,姜佑作为他的姑爷,敢说出这些话。 前面二人在说话。 身后其他十几个亲卫竖起耳朵在后仔细听。 划桨这事累人,话说转移一下注意力也是不错。 姜佑好像也没避着众人的意思,大家伙就当个闲话听。 “我照实说呗。” 赵二虎语气轻松,颇为随意。 姜佑气的嘴角一歪,想上去攮他后背一拳,但最后还是忍住。 这个时候,偏不巧天速校尉进来查看众人的情况。 姜佑明显感觉前方赵二虎的身子一颤,随即更加卖力喊起号子。 “大家伙加把油,一二,一二……” 赵二虎这厮跟打了鸡血一样,手上频率加快,跟装了小马达似的,众人一时跟不上,那叫一个手忙脚乱。 天速走到众人身边,打量领头的赵二虎一眼,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她便要走,她还有其他的事情做,下来就是单纯地看一眼。 “天速校尉,我有话跟你说。”姜佑突然开口道。 天速停下脚步,看着混在人群中的姜佑,好笑似的站在他身边,打趣道:“哟哟哟,您老不说话,我都没看见,您这细胳膊细腿的,也能干这体力活。” 姜佑:“歪嘴jpg!”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天速叉腰,拿手作扇扇扇风。 船舱里闷热,一水的糙汉子,那味道更是不用言明。 “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天速催促道。 姜佑咽了一口唾沫,壮着胆子试着问道:“校尉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婚配否?” 一语惊死人! 他,他怎么敢问出这句话的呀? 众人下意识地为姜佑祈祷,祈祷不要被打折狗腿。 大家都晓得,身为天罡三十六校尉的天速,是没有婚配的,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 她三十多岁,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纪。 一整个熟透的水蜜桃,浑身散发诱人的香味。 但没人敢上前表明爱意,这女人凶名在外,话说没有哪个男人敢娶她吧。 所以她现在还单身一个! 初闻,天速也是一惊,不过她并未出手打人,而是手儿抚过自己的翘臀,顺势落在姜佑的肩膀上,伸出红润的小舌一舔唇角,诱惑道:“怎么?你喜欢我?” “咳咳。” 姜佑赶紧咳嗽两声,被自己给呛到了。 见此,天速咯咯一笑。 跟自己玩暧昧,距今为止,她还没输过呢。 姜佑脸色呛红,抬头看着温衡的好闺蜜,憋出话来:“我是好意。” “好意?”天速轻蔑一声,指着众人:“你们一个个臭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众人心里喊冤:我们啥也没干呀?校尉您怎么伤及无辜呢? “说,到底干嘛,不说我走了。”天速可没空陪姜佑玩语言游戏,也没空耗费宝贵的时间。 一船十几条人命,可都在她和温衡的手里握着。 她要前后调度人员,又要时刻观察江面上的情况,忙着呢。 姜佑抿抿嘴唇,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天速校尉任劳任怨,值得我们大家伙儿学习,但是您老总是总是孤单一人不行,我们看不过去,所以我提议,给您相亲。” “噗!” 天速嘴里有茶水的话,能一口喷出来。 众人听罢,表情惊人的一致,全都瞪大眼睛。 相亲? 给天速校尉? 谁…… 天王老子吗。 第464 听天由命 此等虎狼之词,一般人绝对说不出来。 姜佑说的。 众人一瞧,直呼打扰。 接下来的场面,总该是一顿暴打吧……众人一致想到。 可事情总是事与愿违,天速闻言,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伸手捋捋碎发,自嘲道:“我这个年纪,老了……” “您老别叹气呀,我说真的。”姜佑表情正经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 “真的?相亲?”天速挤挤眉。 姜佑点点头。 “跟谁?” 姜佑没有马上说谁,而是条缕分析一下,道:“咱们先来分析一下,这样好给您找到匹配的对象。您,天速校尉,内卫司的元老级别人物,功勋无数,是一代女英豪,所以您的男人也必须是英豪。” “再说,您武功高强,所以他也得有武功,最好旗鼓相当,这样你们以后吵架就可以打一场解决问题,简单省事。” “呵呵。”天速轻笑两声,不屑道。 但她一直没走,似乎觉得姜佑说的有道理。 众人也都听着,瞬间感觉胳膊也不酸了,划船也更有力气了。 姜佑继续分析道:“像您这样的女强人,对象无非有二。第一能和您旗鼓相当,第二远远不如你。” “为什么这样说。”天速干脆蹲在身子,托腮不解道。 “您想想啊,比您强的,处处压着您,您强势惯了,能受得了?” “也对。”天速点点头。 她本身就是一个女强人,看不起任何男人。 突然自己的夫君比自己强,整天光想着怎么超过他,夫妻生活质量肯定不咋地。 “所以,我推荐给您一个合适人选,你们可试着处处。” “谁?” “您也认识,他武功高强,忠心耿耿……” “咔嚓!” 姜佑还没说话,众人忽然听见一声异响。 赵二虎旋即起身,拿着断裂的木浆不好意思:“坏了,我去换一支来。” 木浆能坏! 赵二虎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 渐渐的,晚霞铺满整个江面。 天慢慢黑了下来。 天速和温衡站在船尾,向后瞭望,一早紧追不舍的金陵水师还在后面死死地咬着。 但他们的速度在慢慢减弱。 两方人马完全不是一个心态。 内卫司这边,抱着必死的决心。 不快点划就要被追上,然后被围堵在江面,所以众人不敢有一刻松懈。 而金陵水师那边,抱着什么念头? 他们只不过一早得到上司指令,要他们派船追上,甚至对方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 只要追上,就有重赏。 可金银财宝,官位爵位远比不上性命重要。 追不上就追不上了。 “等天再黑一些,找地方靠岸吧。” “嗯。” 天速点点头。 半个时辰后,江面上渔火点点,只剩江水哗啦。 一艘渔船找了一处地形平坦的地方停靠,众人趁着夜色涉水走到岸边,快速没入丛林之中。 姜佑手持唐横,紧跟在温衡身后,此地距离回京城的路途还很遥远。 官道众人是走不了,只能沿小路慢慢前进。 除了道路崎岖,粮食也是一大问题。 虽然临走时每人都背了不少干粮,但一路上还不知道要走多少天,这点粮食恐怕远远不够。 夜半三更时分,众人走了大半夜,终于寻到一处山坳暂且休整。 姜佑从随身带的干粮袋中,拿出一块粗饼递给身边的温衡:“快吃吧,吃完休息会。” 一路上,温衡的精神都处在高度紧张之中,没有得到片刻的休息。 这样可不行,姜佑想让她休息一会。 但温衡只是接过饼,小口地咬着:“你也快吃,我还好,不用休息。” 此地虽然已在长江北岸,但仍处江南金陵的辖制之中。 说不定金陵那边已经开始下令,命令沿途州府设置关卡进行拦截,再狠一点,直接派兵围捕。 众人只能在此地稍作休息,不能耽搁太久。 吃完饼,温衡招手招来天速和吴焚,发布指令。 姜佑在一旁旁听。 黑夜中,几人面面相觑。 借着月色,能瞧见几人脸上都是一副冷凝神情。 接下来的这段路只比江上凶险。 温衡稍抿嘴唇,看着吴焚说道:“出发之前,找机会结果陈达,就地掩埋。” 吴焚点点头。 姜佑吃惊:这就死了? 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于是他中途插嘴:“留着岂不是更好?至少被追上之时,还能用来要挟?” 温衡见状,轻笑一声。 吴焚和天速也是一笑。 “你们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姜佑左右看看,奇怪。 若把人质杀掉,那手里彻底没了谈判的筹码。 有陈达在手,兴许…… “陈达在金陵眼里已经是死人一个,所以他的死活,没人在意,还记得一早我在船上跟你说的话吗?” 姜佑回忆一下,试着说:“金陵在等,在等我们全都聚在一起,等我们在江面上无处可逃。” 说完,姜佑也明白过来。 陈达的身份自始至终都不是人质。 他只是诱饵,诱惑众人一起上船。 只可惜的是金陵水师不中用,没在江上追到。 此刻,吴焚已经起身抽刀,不久后,众人只闻黑夜一声闷响。 声音很小,刀划过脖子的声音。 一代幽冥司老大就此陨落! 死的不明不白! …… 吴焚回来后,拍了拍身上的土,他们几个亲卫刚掘坑把陈达给埋了。 埋在这无人之处。 第一桩事已经了结,温衡面上波澜不惊,似乎杀一个人对她来说并没什么。 一个人而已。 “一刻钟后分头行动,我们目标太大,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回京。” 十几个身强力壮的亲卫走在一起确实足够令人怀疑,还是分头行动的比较好。 “王长阳怎么办?”天速问道。 王长阳伤重不起,一路上还需要人抬着。 回京的路上,官兵肯定着重关照伤重不起的人,王长阳很容易被人发现。 温衡锁眉想想,旋即给出自己的答案:“王长阳伤重,不宜远行。大家也都知道,他的身子拖不了多久,若在官道上日夜兼程,兴许到京城还能留下一口气,但如今……” “只能听天由命,我的意思是放在淮南道滁州修养,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温衡无奈说道。 在船上她和天速仔细查看过王长阳的伤势。 只能用“很重”两个字来形容,就算大罗神仙也难救。 “不是有百毒不侵丸吗,我吃过的那种,当时我那个样子都能活过来,他也可以的。”姜佑突然上前说道。 当时他和青空寺的武僧七戒对拼,被百斤重的禅杖打的五脏受损严重,京城的大夫一个个直摇头,说早日准备后事。 还是被早就喂下的百毒不侵丸给治好的,他相信王长阳也可以。 天速看着姜佑,不屑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吃过那种神药。” “百毒不侵丸有洗精伐髓之效,你吃下的早,药力早已深入全身经络,就算伤的再重,只要不致死,就可以慢慢好起来。” “而王长阳呢,普通人一个,再说,现在哪来的百毒不侵丸给他吃。” 有些话,天速不好言明。 百毒不侵丸是上一届司首炼制留下来的神药,数量极其稀少。 一颗在温衡这里,她没舍得吃。 其他两颗暂藏皇宫大内。 王长阳是必死之局,就看他能拖多久了。 闻言,姜佑慢慢退下,闭口不谈,神情慢慢沉寂下去。 温衡见状,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簪交给姜佑手里。 吩咐道:“代大家做最后的道别吧,这支玉簪,是范茗临走前留下,要我交给王长阳,你代大家去吧。” 第465章 小杏花 夜空漆黑如水,又如一潭死水。 投入一颗石头,不会起丝毫波澜,甚至连声响都不会太大。 天空中,一轮渐亏的明月高悬夜空,独照万古。 明月周围,遮掩乌云三两片。 给夜空平添几分寂寥之意。 姜佑抱着沉重的心情,一步步靠近伤重的王长阳。 担架上,王长阳疼的嘴里不停地冷哼,全身侧躺,背上的皮肉粘在担架上,血糊糊一片! 他本身在金陵遭受过幽冥司非常严酷的拷打,又在暗无天日,潮湿的地牢里关了那么多日,不死已是奇迹。 现如今苟活一日是一日! 活着还没有死了痛快。 姜佑走上前,慢慢地蹲下。 王长阳听见身边有声响,便停止嘴里冷哼,强忍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姜佑递出簪子,放在王长阳的手里。 没等他说话,王长阳突然一怔。 双手摩挲手中玉簪,仿佛在确认玉簪形制。 三息后,王长阳突然咧嘴笑起来,连眼角的皱纹都十分凸显。 他把玉簪贴在自己怀里,欣慰而又欣喜! 他认得这支玉簪,他和范茗的定情信物! 很廉价,很普通! 但在他手里,就变得不普通起来! 若万两黄金来换,他也只会摇摇脑袋,没有丝毫的迟疑。 “你夫人让我们转交给你的,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们……实在对不起!” 姜佑哑言,突然低下脑袋,说了一声对不起。 眼睛不能视物的王长阳好像意识到什么,只是淡淡张嘴说道:“不用说对不起,我还要谢谢你。” 姜佑抬起头,对上王长阳那张干瘦黝黑的面孔。 “当日我把你关在扬州大牢,你不恨我,城破之时又将我怀有身孕的妻子救出,这等恩情,长阳没齿难忘。” 说罢,王长阳便要挣扎地起来。 想要跪在地上给姜佑磕几个响头以表恩情。 当初他身为扬州刺史,以为自己能解救扬州百姓,孤身一人到金陵。 可惜,扬州城破,还是姜佑冒死将她妻子带出扬州。 这份恩情,比天高! “你别动,你好好休养吧。”姜佑按着王长阳的肩膀,不让他乱动。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一路上官兵追捕,我们打算将你暂放盐城休养,待我们安全抵达京城,禀告陛下,再来盐城接你!” “好,好。” 王长阳合眼,一连说了两个好。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走不得路,眼睛也看不见东西,如同一个废人一样。 此去京城,沿路官兵排查严格,若内卫司一干人等再拖着自己这个累赘前行,不出几日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一个人也走不了。 放在盐城休养最好不过! 不过王长阳也知道,他自己的身子撑不了多久。 可能没等到陛下派人来接,提前病死在盐城! 不过无妨。 手攥玉簪,王长阳口吻轻松道:“谢谢你了。” 姜佑没有说话,而是抿抿嘴唇。 有些话不能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将要离开之时,王长阳叫住了姜佑,语气恳求道:“我能不能求你个事?” 姜佑重新蹲下身子,靠近些:“你说。” 王长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身子剧烈地颤抖,疼的他额头出现一层薄汗。 如今他即使做极小的动作,也会引起伤痛。 王长阳呼了一口气,缓了缓笑着说道:“每年三月,扬州杏花盛开时节,我都会带着夫人出城踏青赏景,扬州城西十里的地方,有一片偌大的杏花林,林中最粗壮的树下,自我调任扬州刺史,便每年都在那颗杏花树埋下一坛杏花酒,距今已有三坛。” 姜佑蹲在身边认真地听,末了只是一笑。 笑王长阳是个老顽固,竟然还有这等雅兴? 杏花树下埋酒,怎么看也是哪位潇洒剑客该干的事。 他竟然…… 王长阳顺了一口气,嘴唇皲裂不自知,嘴里喋喋不休道:“我夫人最是喜欢杏花,她还说等我们将来的孩子出世,名字就叫小杏花,男孩女孩都叫这个名字,我笑她,男孩取这个名字会不会有些怪,她答,以后一定会生个女孩。” 说这些时,王长阳脸上笑容不减。 即使身体病痛再折磨他,谈及范茗之时,他依旧满面笑容。 他定是个有情人! 可惜,不久后夫妻二人就要阴阳两隔! 有情人,不一定能陪伴对方走到最后。 姜佑也在笑,更多的是羡慕。 小杏花,小杏花…… “待小杏花出生以后,寻个空闲时间,你代我前往扬州取出那三坛埋下的杏花酒,一坛赠你,以表恩情,一坛交给范茗,以解相思,另一坛你在京城找颗杏花树埋起来,待小杏花找到如意郎君出嫁时,再挖出来当作喜酒,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喝过小杏花的喜酒了,你说好不好……” 王长阳说着,脸颊两行清泪流出,可他依旧在笑。 他好想看到小杏花出嫁啊…… 这是一个做爹爹的福分,可惜王长阳没有这个福分。 “好。” 无论如何,姜佑都会答应这个请求。 第466章 过关 不知多少日后,太阳高悬。 热气滚滚,沿路田地里依旧是光秃秃的一片。 姜佑坐在一处官道边上的凉亭里,吃着粗饼,望着长长的流民队伍正在往返江南,一时心情畅快。 “喝点水吧。” 旁边粗裙女子递过来一只水囊,满脸笑意。 她额上沾有黄泥巴,脸上也是,衣裳上也是,活脱脱地一个小泥人。 二人现在的身份是流民,身上不脏一点实在说不过去。 接过水囊,姜佑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重新扶起身边的小泥人上路。 踏上官道,往南走的流民数量更多,但往北的也不少。 江南灾情伊始,无数百姓流连失所,吃不上饭,纷纷上路往北走,都说北边有粮食。 一部分流民饿死在路上,大部分流民未到京城,便被劝返回来。 沿路设卡的官兵们说粮食已经通过运河运往江南,叫他们回去领粮。 于是,不明情况的流民又折返回来,往江南走。 一时间,官道上乱成一窝蜂。 往哪边走的都有。 姜佑和温衡扮作夫妻,大摇大摆地走在官道上,如今已至淮南道腹地。 前几日,伤重的王长阳被几人送入盐城,交给当地的内卫司负责照看。 安顿好王长阳,众人才重新踏上归程。 众人分头行动,沿路皆是三两人一组,互相照应。 即使相隔不远,大家也都装作互不认识。 有的走官道,有的沿山间小路,更有的直接乘船。 众人约定好,抵达京城之后,暂且不要进城,在城外内卫司的据点先行安顿。 姜佑身上背着装有干粮的包裹,扶住温衡慢慢前行。 而温衡扮作年轻妇人,挺着大肚子,一手扶腰,一手扶肚子,俨然是一个孕妇的模样。 起先温衡说什么也不扮孕妇,说自己还是姑娘,又没生过孩子,扮的不像。 但姜佑说扮作孕妇过关卡成功率高点。试了一次果然是这样,沿路设卡的官兵一看过路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女的还大着肚子,查都没查就让二人过去。 灾荒年景,有个孩子可真不容易,大家也是能帮就帮。 踏上官道,一股热浪袭来。 虽是暑末,但大晌午天气依旧炎热。 姜佑和温衡慢慢地朝关卡靠近。 只是未过关,距离不足二十步之时。 从身后的官道上飞驰过一匹骏马,沿路撞翻不少来不及躲闪的流民,可那骑马的号令兵丝毫不减速。 二人见状,赶紧提前退到麦地里进行躲避。 马匹驶过面前,带起一阵尘土。 那士兵勒绳飞身下马,关卡众士兵上前迎接。 “金陵有令,严格排查经过的百姓,特别是往北走,这是犯人画像!” 飞奔而来的号令兵从身后边背的信筒里,抽出几张刚临摹好的画像。 大约有七八张的样子。 关卡头领伸手接过画像,随便看了一眼,就丢给属下。 他则是揪住前来传信号令兵腰上的腰牌,确认身份。 身份确认无疑,确实是金陵来的。 那关卡头领似乎心有怨气,不满嘟囔一句:“何时淮南道要听江南道的命令?也真是……” 他没再说下去,而是摆手叫属下加大排查,他自个也要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小睡一会。 号令兵飞身上马,未作长时间的停留,继续北上传信。 官道边上的姜佑和温衡一看。 心里一致想到:对方的速度还真快。 自己几人的画像都已经传到这里,看来越往后的路越不好走呀。 沿路设卡的官兵有了画像,就相当于有了对照的模板。 几人一时还真不好蒙混过关。 看来官道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想着,二人心照不宣地扭过身子,便要折身回去,再另想办法北上。 “那两个人,磨蹭什么呢?” “说你们呢,那个大肚子的。” 还没扭过身子,便传来一声呵斥。 姜佑低眉看了身边的温衡一眼,瞧温衡已经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 想来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也好,关卡不过十几个士兵,三两下就能全部杀完。 等流民乱起来,也能混在其中逃走。 “不可。” 姜佑握住温衡手腕,摇摇头,顺便递给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 他扶着温衡的身子,叫她放轻松。 二人慢慢地靠近关卡。 这时候,一位士兵拿着几张画像对比。 姜佑偏眼一看,画像正是从金陵逃走的内卫司众人。 士兵走上前,将画像放在姜佑脸前,让他抬起头,左右仔细看了看。 这一张不是,下一张,再下一张…… 直到一张年轻的公子哥的画像。 士兵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猛的一下瞪圆。 这时候,关卡头领还没走。 发现手下士兵异状,主动接过士兵手中的画像,再次进行对比。 只一眼,头领两道粗眉上扬! 嘿!还真像! 头领默不作声地将手掌落在腰后的刀柄上,慢慢抽出来。 其他士兵见状,也纷纷围上来。 这两人是金陵要犯! 姜佑一想不妙,连忙走上前,伸头挤眉看着画像,突然疑惑一声:“咦,官爷,这画像怎么跟我这么像?” 此话一出。 领头的又把刀塞回去! 话说,要真是要犯,反应不该如此。 应该马上逃了才是,而不是像姜佑这样,光明正大地发出疑问。 领头的又对比看了看,觉得确实像,但也有不像的地方。 比如面前这位,眼睛明显太小,还有这额头都有皱纹,还有这嘴角莫名多出一颗黑痣。 姜佑:您在官道上,大太阳天走几天也这个样子! 他又看看姜佑身边的女人,让她抬起头来, 手中已经备好两张女人的画像。 “官爷官爷,行个方便。” 姜佑上前半步,走到头领面前,趁无人注意从怀中取出一个钱袋偷偷塞过去。 “官爷,我们夫妻新婚不久,北上投靠亲戚,这贱内还驮着一个肚子,实在是没办法才出门,官爷行行好,我们还得赶一日路呢。” 头领掂量手中的钱袋,眯眼看了看姜佑,又看了看温衡的大肚子。 撅撅嘴巴,摆手:“快走快走。” “好嘞,官爷,您先忙!” 姜佑弯腰点头,扶着温衡赶紧过关。 能用钱解决的,为啥用刀呢? 第467章 水 “天成京八年,某月某日,鬼知道现在什么日子,但大概马上进入九月。 金九银十……呸呸呸,记这些做什么。 回京路上的第十二天。老子在官道上走的好好的,想堂堂正正做人,你们非得逼老子做暗夜小人,走小路,好,老子走! 小事,谁叫我身边有大美人陪着呢。 只是,古代的晚上可真黑呀,月亮倒是挺亮。 吐槽一句:小路真不是人走的,蚊子还多,还有蛇!” “回京路上的第十三天。 传说十三是个很邪门的数字,西方人很忌讳。 耶稣就是他的第十三位门徒出卖的,十三因此是不幸运的象征,所以我建议老大今日休整,不赶路。 我也迷信了。 老大执拗不过我,只好今日停下不赶路。 我们躲在一处阴凉的树下说了一日的闲话。 我跟她讲述了青葵这憨丫头的弱点,以后二女必定有所交锋,老大好有所准备。 青葵,对不住! 晚上我们互相依偎在一起抬头看星星。 后半夜有些冷,因为没有被子盖! 我想到一个好办法,偷偷凑到老大耳边说了。 老大一听,嗔怪地捶我一拳,而后便羞红了脸,推脱不要,可最后身体很诚实……润呐! 话说天地为被,别有一番滋味,特别刺激!” “回京的第十四天。我们路过一处村庄,村庄大部分的百姓都已经回家,也能从当地官府分到不少的赈灾粮食,但只够日常温饱。 想来灾情会慢慢过去,百姓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我们趴在一户墙头,看着这一家人煮热粥喝,而我们只能啃干饼,心里不平衡极了。 下午穿过一处无名小树林的时候,老大意外逮到一只红眼睛肥耳兔,我提议宰了吃肉,老大不许。 晚上,肥兔在吃草,而我眼巴巴地看着它。 不禁流出口水。” “回京的第十五天。路上遇到一伙流民,与其说流民,不如说他们是强盗,一个个大灾之年,吃的膘肥体壮,手里还有刀。 他们看中我身上的包裹,欲靠着人多势众来抢,我问老大怎么办。 老大叫我自己解决。 是展现我练功成效的时候,我足足用了两刻钟,成功打趴所有流民,只是我脸蛋挨了一拳。 晚上,依旧对着肥兔流口水。” “回京的第十六天。早上那只肥兔竟然在啃我头发,而老大不见了踪影。 我抱着肥兔在不远的小溪边找到老大。 老大正在打水洗脸,微微撅着翘臀,微笑jpg。 我成功在小溪里打到两只鱼,点火烤之,甚香! 今日赶了一日的路,晚上找到一处破亭子歇息。 我问: 老大为什么在万千人海中,唯独偏爱于夫君我,是不是因为夫君我博古通今,惊才艳艳,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老大微微一笑,原话是:没那么复杂,奴家就是觉得夫君生的好看,垂涎夫君美色罢了! 哼,肤浅的温衡!” “回京的第十七天,卿卿我我一整日!” “回京的第十八天,同上!” “回京的第十九天,同上!” “回京的第二十天,不行我不能再这么颓废下去,主要是身体受不了,一上午没理老大。 下午,老大问我心情是不是不好? 我摇摇脑袋。 老大瘪嘴,光天化日又把我一顿造。 那只肥兔目睹全过程,此兔不能留! 事后,双腿无力,无心赶路,故暂休整一日!” “回京的第二十一天,腿还是有点哆嗦。 老大如狼似虎,正是最好的年纪,我……一言难尽。 今天又遇见一伙流民,一伙大概十几个。 全部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 一时好奇,凑过去听他们说话。 两个月前,异族蛮国侵犯我朝边境。 半月之内,攻破幽州防线,入幽州腹地,杀烧抢掠,无恶不作! 朝廷大军让出幽州大半地盘,退至阳河以东,坚守京城最后一道屏障。 还听他们说,朝廷有意迁都!” “回京的第二十二天。 我问老大,上将军陆云起会被重新派往幽州吗? 老大点点头,说会的。” …… …… 十月中旬。 京城十里外的魏家庄。 傍晚,红霞铺满天空,炊烟缈缈。 京城百姓的生活照常,空气中散发着饭菜的香味。 不多时,村口出现两个外乡人。 一男一女,二人对魏家庄的地形似乎很是熟悉。 那女人怀里抱着一只膘肥体壮的肚子。 进村以后,二人轻车熟路地摸到村子东头一家紧闭的门户。 抬手敲敲门,三长两短,接连两次。 门被从里边打开,二人得以顺利进入院子。 温衡把怀里的肥兔交给下属,叫他好生照顾,她则是带着姜佑推开一扇半虚掩的屋门。 许是刚才院内的谈话已经惊动屋内众人。 二人未至门口,便听屋内一个女人十分不满道:“你们也太慢了吧,真是叫我们好等。” 是天速的声音。 姜佑和温衡一笑,皆是摇摇头。 一路上走来,路上确实耽搁很多时间。 比预定到达的日期晚了一旬左右。 推门进去,屋内众人已经全都站起来。 面前桌上饭菜刚刚做好,许是在用饭。 几人见温衡进来,下意识低头地恭敬道:“司首!” “不必多礼,大家用饭吧!” 温衡随意往下压压手,叫众人随意,不必拘礼。 他则是带着姜佑到天速那一桌坐下。 “除赵二虎和五号,其他人都到齐了吗?”温衡刚坐下就开口问道。 天速奇怪:“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没到?” 难道路上遇到不测? 天速的心一揪,莫名的有些失望。 她是最早一批到达魏家庄的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大概有二十多天。 赶路,对她来说不要太轻松。 因为修炼的是极致的轻功,一路走来脚程极快。 日行百里的速度不是闹着玩的。 她在魏家庄等了这么多日,从金陵逃出来的一干人等陆陆续续到达。 便只剩温衡和姜佑,还有赵二虎和五号没到。 “这两个家伙,一路上偷偷跟着我们。”温衡轻笑一声,拾起碗筷开始用饭。 从分头行动的第二日开始,她就觉察到身后不远处总有两股目光盯着。 一日晚上,她趁姜佑熟睡,便找到后面跟着的两人。 问他们跟着作甚? 五号摸摸脑袋,十分吃瘪,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跟他一起的赵二虎却说:“我家小姐让我保护姑爷,寸步不离。” 得……跟着就跟着吧。 赵二虎和五号一直跟在屁股后不远处,这一路上都在,只不过姜佑不知道罢了。 “啊?他们两个跟着我们作甚?” 姜佑干饭深情处,突然听到温衡爆料,一时惊诧极了。 “咯吱!” 刚说完话,门又被推开。 赫然就是刚到的赵二虎和五号。 “二虎兄弟,快来坐!” 有熟识的亲卫招手叫二人过去坐,门口的赵二虎打量屋内姜佑,无事之后方才过去坐。 这就是个衷心耿耿,绝无二心的护卫啊! “好了,现在人到齐了。” 天速也拾起碗筷,耸肩说人到齐了。 一时心情畅快。 第468章 烟花 天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真的被某人说中,是该找个男人试一下。 试着去做一个真正的女人! 当然,也不排除自己只是不想手下的亲卫死掉任何一人。 满屋子的人,都是一手培养起来的,颇为不易。 碗里的米饭下到半截,温衡抬起袖子擦擦嘴角,话说一路走来,这些小细节她已经完全不在乎。 “京城里面是什么情况?”温衡抬眼问道。 天速随即也放下碗筷,说出自己这几日从外探查来的消息,道: “京城人心惶惶,蛮国这次来势汹汹,陆将军任主将后也连吃败仗,朝中大臣们联合上书,请陛下迁都,以保国本!” 听到这,姜佑猛地停下碗筷,整个人怔在当场。 “陆将军没事,安全得很。” 天速末尾又加一句。 倒是忘了姜佑还是上将军府的人。 陆云起连吃败仗,他这个赘婿露出担忧神情很正常。 若真是毫不关心,那温衡可真是看错人了。 “这些事小,我是问司里的事,天勇那边。”温衡提醒一句。 当初外出执行任务时,京城发生一件大事。 原户部尚书因为重操蛮国幼女一事,被逮个正着,案子虽然已经了结,但那件案子还有诸多疑点。 当初是天勇负责这事,搞得一塌糊涂,若不是姜佑这个小执事识破诡计,怕又有无数蛮国幼女被送入内城。 当时,温衡就怀疑天勇,这名校尉有了不纯心思。 只是江南事发情急,她没来得及仔细查。 如今大半年未归,若天勇真的有反叛心思,她还真不敢贸然联系京城的内卫司。 所以叫众人回京之后,暂留魏家庄也是这个道理。 再说,几人在江南干的事情,肯定被范氏快马传回京城。 京城仍有范氏家主范文明坐镇,他知道自己几人手中握有对江南不利的证据,可能会拼死进行拦截。 所以到了京城,也不是绝对的安全之地。 只有将血书亲手送到皇帝案桌前,送到百官面前。 几人的任务才算彻底完成。 在此之前,不能有一丝松懈。 天速想了想,皱眉摇头:“目前没有。” “那就好。” “哈哈哈哈,兄弟们一路辛苦了。” 温衡的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一声爽朗的叫声。 天速看了温衡一眼,意思好像在说:怎的这么巧? 院子中。 一身黑甲的魁梧大汉刚进院子,就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身后带着两个下属,几人正朝紧闭的屋子走过去。 院子里值守的内卫司一看是天勇校尉,自然放行,不敢有阻拦。 未伸手推门,门便从里面打开。 天勇退后两步,赶紧单弯腰,双手抱拳恭敬道:“属下天勇,参见司首。” 温衡站在门口,神情严肃,身后站的是默不作声的天速。 二女打量天勇,这半年不见,天勇愈发魁梧。 满脸横肉,脸颊上独有的十字刀疤深深地嵌入肉里,看上去愈发凶狠。 “起来说话。” 温衡稍一抬手,自动走到院子中央。 自有下属赶紧搬来一张椅子,天勇和天速则是跟在温衡身后,只是临走前,天勇故意朝屋里瞥了一眼。 那时候天速正在随手关门,这让他看不清屋内到底什么情况。 “天勇,这大半年不见,你可愈发威武,是不是我和司首不在京城,你猴子称大王了。” 天速转身关上屋门,叉腰挪耶天勇。 二人同属内卫司三十六天罡校尉,是平级。 以前关系不错,互相挪耶打趣对方是常事。 “看你这话说的,折煞死我了。” 天勇站直身子,一脸笑嘻嘻的和天速并排走。 “本司首不在的这段时间,司里一切还好吧?” 温衡坐在椅子上发话,天勇便收起笑脸,站在温衡身边低眉回应道:“一切都好。” “嗯。” 温衡轻轻地点点头,右手举高凭空打了个响指。 守在院门口的两个下属听见,如临大敌,动作迅速地插上门栓,并且右手已经握住腰后的刀柄,虎视眈眈地看着院子里刚进来的三人。 同时这一刻,天速的身影也鬼魅一动,手作刀状,快速放倒天勇带进院子里的两个下属。 天勇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半步,手也搭在刀柄上,十分警觉地看着温衡。 院子里突然的变故,让气氛一时紧张起来。 三息后。 天勇忽然咧嘴一笑,打破场上寂静,手也离开刀柄,抱拳不解道:“司首这是做什么?” 温衡翘起唇角冷笑一声,脸上神情犹如冰窟。 她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天勇近前。 天勇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唾沫,强忍着害怕,故作镇定。 他还有三分理智,没有轻举妄动,现在打起来,他根本就不是温衡的对手。 温衡也不说话,就是单纯地围绕天勇转了几圈。 某一刻她忽然停下,声音冷漠道:“本司首刚刚到京,你天勇后脚就来,不觉得很奇怪吗?” 天勇嘴角抽抽,低头解释道:“是城外内卫司的暗桩无意间发现司首,下属今日也是恰好在这一片活动,故而赶来迎接司首回京。” “哦?” 温衡轻咦一声,站在天勇身边。 “你若说实话,本司首可以饶你一命!” “司首说的,恕属下实在听不懂。” 天勇的腰弯的愈发深,额头已经浮现一层薄汗,眼神也是飘忽不定,不敢去看温衡。 他实在想不懂自己到底是哪一点出了差错,被温衡看出破绽。 天速解决掉天勇带来的两名下属,上前一步,指着天勇呵斥道:“京城各处都有内卫司的暗桩,眼线,可唯独魏家庄没有,你还不说实话!” 天勇豁然开朗,深吸一口气。 腰杆子慢慢直起来,看着院中二女,忽然咧嘴大笑:“哈哈哈哈……” 随着笑声,天勇的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 这笑声张狂之极! 他转身直面二人,伸出手指指着,笑道:“今天,不是你们死,就是我亡!” “咻!” 天勇刚说完,就从他背后升起一束红色的烟花。 “咚” 巨大的红色烟花在傍晚的天空炸裂开来。 第469章 火药 天勇直面二女,藏在背后的一只手却悄悄拉动信号弹的引绳。 巨大的红色烟花升空,发出一声巨响。 傍晚时分的魏家庄某一刻笼罩在红色当中。 “爹爹,你看烟花!” 一处寻常家户,一家老小正在院子里用饭。 天空中一声巨响,引得一家人抬头去看。 当瞧见空中一朵巨大的烟花炸裂,手里端碗的幼童屁股离开座位,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欣喜。 轰—— 烟花升空的那一刻,紧接着就是整个大地为之一颤。 汉子下意识地双手护住孩子,趴在地上,并且叫全家都趴在地上不要动。 这不是烟花,是火药! 一声之后。 整个魏家庄都在颤抖,庄中各处连续发出轰鸣声响。 房子应声倒塌,大火侵燃!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站都站不稳。 无数的哭喊声响彻整个魏家庄,无处房屋起火。 这场景比西边天空的晚霞还要绚烂! …… 距离魏家庄不远的一处高坡上,一位骑马将军冷眼地看着底下这一切。 待庄内火药全部炸响,整个村子半数夷为平地。 他慢慢举起自己的右手,往前一挥,同时发布号令:“一个不留!” 身后无数持枪拿刀的重装士兵,像钢铁混流一样冲下山坡,直奔魏家庄! 院子里,院墙全部倒塌,房子也倾倒半边。 众人摇摇脑袋,耳鸣很久才消失。 屋内众人艰难地爬出来,眼前一片火光…… “快带司首走!” 天速半张脸熏黑,手臂渗出鲜血,手持双刀正在和一个魁梧大汉进行死斗。 距离二人不远处,一处浅坑旁边。 温衡不知死活地趴在那里,坑中还燃着大火,眼看就要烧到温衡身上。 方才四周地下的火药突然被引燃,那枚红色的信号弹就是点燃庄内埋藏各处火药的信号。 温衡不幸中招,地底的火药桶在她脚边炸开,她整个人被掀飞,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几个亲卫率先反应过来,快速加入战场,一股脑地举刀朝天勇身上砍去。 而姜佑则是连滚带爬地来到温衡身边。 将她身子翻过一个面,当看清温衡状况时,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温衡右边的侧腰被炸开半边,血肉迷糊,红白一片,能清晰地能看见里面的白骨。 小脸苍白,眼睛半微半合,嘴角和鼻子都渗出鲜血,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走啊!” 天速扭头又朝姜佑喊了一声,目眦决裂。 姜佑强咽下一口气,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抱起温衡的娇躯从坍塌的院墙跨出去。 “你们也跟着去,一定要保护司首安全!” 天速推搡身边的几个亲卫,让他们跟着姜佑去。 她一个人可以解决天勇。 几个亲卫没有办法,只好快速退出战场,也从坍塌的院墙跳了出去。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天速再被天勇逼退一招,瞧见院墙边缘的赵二虎,声嘶力竭地吼道。 “保重!” 赵二虎目光坚定看向天速,然后跳出院墙。 …… 院子里,一个深坑触目惊心,房子已经倾倒半边,全靠梁柱支撑。 天勇一身黑色的皮甲,手持长刀,狠狠地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方才距离爆炸中心太近,他也受到无辜波及。 不过不要紧,只是皮外伤。 可身处爆炸中心的温衡就不一样,按照天勇的猜想,温衡活不过两个时辰! 任你武功再高,也是凡胎肉体! 火药! 能将你炸的粉身碎骨。 天勇退后半步,和天速拉开距离,狞笑猖狂道:“天速,你我共事多年,如今你当看清局势,趁早投降……” 对面的天速被爆炸波及,半张脸被火焰熏黑,头发也烧焦不少,一只袖子已经被烧掉。 血迹顺着胳膊流下,慢慢汇集到手掌。 拿刀的手都变得滑滑的,她吐出一口血水。 眼神阴狠地盯着对面大汉:“今日不宰了你,对不起旁人称我一声校尉大人!” 说罢,天速手持双刀,双腿如弓,直奔天勇而去。 而天勇歪歪脖子,也知道天速不好对付,还好眼下院子里没有第三者,要不然还真的不好解决。 天勇身为内卫司三十六天罡校尉,自然有他的本事。 天速修的是速度! 天勇则是力气和气势! 一往无前的气势! 眼瞧天速持双刀扎来,天勇不退。 大吼一声,闷头冲上前,和天速硬碰硬。 双刀狠狠地扎进天勇的肩膀,而天勇则是一拳轰在天速的肚子上。 “砰!” 只一拳,天速的身子就像流星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深深地嵌入倾倒半边的屋内,荡起不小的烟尘。 不知死活。 做完这一切,天勇偏头瞧瞧肩膀上扎的刀,一狠心拔了出来。 登时飙出两道鲜血,天勇简单包扎一下。 提刀朝天速走去,来到近前,他伸手拖住天速裸露在外的脚踝,硬生生地把她从屋中拖出来。 走到院子空地,天勇一脚踩在天速的胸脯上,恶狠狠叫嚣道:“真当我天勇不如你,真是笑话!” 天速口吐鲜血,神智变得不清,腹部的绞痛更是让她浑身痉挛起来,提不起一丝力气。 可即使这样,她还是骂道:“狗娘养的……” “砰!” 又是一脚,天速彻底没了话音。 天勇狠狠地往地上啐出一口血水,双手举刀,照准天速细长的脖颈狠狠砍下去。 “叮!” 天勇的身子一歪,手上的刀也脱手。 她疑惑地偏过头,看向院墙慢慢走进来的人。 这人和他身材差不了多少,眼神却更加凶狠。 “就你叫天勇,咱俩比比!” 赵二虎掷出刀救下天速,赤手空拳地走进来,双拳一碰,招手挑衅天勇。 天勇一脚把天速踢开,直面赵二虎。 “幽州先锋营,赵二虎!” 天勇嘴角抽了抽,下一刻竟冲了上去,也不报名号:“等你打的我求饶,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号!” 赵二虎原地不动,挑眉笑了笑:“也好!” 二人双拳对轰! 周围荡起一圈烟尘,二人皆是后退半步。 天勇大骇,看着自己的双拳不可置信。 比拼力量,他还没输过,更没有人能硬生生接他两拳。 反观赵二虎,只是伸手拍拍肩膀上的灰尘。 大笑一声:“该我了!” 第470章 遁 魏家庄距离京城不远,庄内百姓只百户而已! 日常庄内以做爆竹为生,也有人到京城谋生! 此刻正值傍晚,太阳西斜之时! 连续不断的轰鸣在魏家庄各处发生,也点燃不少库存的爆竹。 大火燃烧之时。 爆竹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汉子某一刻从地上起身,仔细检查怀中的孩子,无事后才放下心来,同时叫家人们互相搀扶着快点逃离院子,房子马上就要塌了。 他抱着孩子,走到街上。 迎面走来不少身穿盔甲的士兵,汉子刚想求救,哪知瞳孔猛地睁大,低头看着已经扎进肚子里的长枪! “快逃……” 汉子还没说完,一家老小便被乱枪捅死在自己家门口,孩子也未能幸免。 做完这一切,几个士兵接着去下一家! …… “我们被包围了!” 几位亲卫躲到一处巷子里,互相看着。 最后将目光落在最后面的姜佑和温衡身上。 温衡被姜佑抱着,身上的衣裳已经全部被鲜血浸透,若是不马上进行救治…… 吴焚手持长刀,看着几个亲卫,发布命令:“五号,小十一留下,其余跟我杀出去!” 众亲卫皆是点点头! 然后不等姜佑说话,吴焚一干亲卫便提刀主动上街。 冲上前与那些士兵进行缠斗。 很快,街上骚乱引起更多的士兵陆续围来。 姜佑抱着温衡躲在巷子里,和五号,十一号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无数士兵从他们面前经过。 不久后,几人趁着夜色,慢慢朝反方向逃去。 至魏家庄村口,几人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后,观察前面的情况。 只见村子口,每间隔一米就有一位士兵持刀站岗。 如果身处高空,就会发现整个魏家庄已经被士兵们团团围住,没有一丝漏洞! 五号和十一号相视一眼,似乎坚定某种想法,他们要做吴焚刚才做的事情。 调虎离山! 给姜佑和司首创造逃出去的机会。 姜佑刚想伸手拉住他们,可怀里的温衡突然闷哼一声,咳出一口鲜血,他赶紧去查看。 在这间隙,五号和十一号已经冲了出去。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上前,来到空地中央,然后叉腰哈哈大笑几声:“小十一,让你五哥给你表演一个手砍菜瓜!” “好嘞!” 小十一少有的说话。 “上,抓住他们。”村口布防的将领一挥手,十几个士兵一拥而上。 五号虽然生的圆滚,但动作敏捷,配合身形灵活的十一号,一照面就抹了三个士兵的脖子。 二人互相配合,很快冲破十几人的包围圈,直奔布防的将领而来。 擒贼先擒王! 将领一慌,挥手叫更多的士兵过来抓住两贼。 场上一时间,士兵围成一个圈,把五号和十一号围的水泄不通。 姜佑趁着间隙,快速抱着温衡穿过防线,没入郊外的丛林当中! 漆黑的丛林中,时不传来古怪的动物叫声。 姜佑抱着温衡,双腿不敢停下一刻。 因为夜黑的缘故,树枝划破他的脸颊,无数次被绊倒,可他还是咬着牙艰难地站起来。 一炷香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跑出多远。 但身后已经看不见火光,也听不见厮杀! 他寻到一处空地,将伤重的温衡小心翼翼地放下来,同时脱下自己的外袍给温衡进行简单的包扎。 温衡的额头很烫,整张脸布满细小的汗珠,嘴唇已经没了颜色,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许是疼极了。 “我在!” 姜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抱着温衡的脑袋。 歇息片刻,他就又抱起温衡疯狂地向前方跑去! …… 院子里。 天勇口吐鲜血,一条腿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捂住凹陷的胸口,情况不是很好。 而在他不远处的赵二虎则是一脸轻松,不过右脸被打肿而已。 他偏头看了一眼躺在远处地上的天速,和院子外拿刀不敢上前的许多士兵,一声大喝:“再来!” 天勇强撑着站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突然他眼眸一闪,回身直接跳出院子。 随手抓住两个士兵,硬生生地把他们给丢了进来。 并且大喝道:“杀了他,赏黄金万两!” “你个泼皮,小人!”赵二虎站在原地骂道。 原以为天勇会死战到底,打不过也会强撑下去,没想到这厮,这厮……竟然遁了! 院子外,躲在士兵后边的天勇,不屑道:“你胜之不武,没看见我身上有伤吗?” 天勇和赵二虎对拼的时候,身上确实有伤! 被火药波及,又和天速打了一场,现如今肩膀上还在流血呢。 打不过赵二虎很正常! 赵二虎臭骂一声,随手拾起地上的一把刀。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天速身边,一伸胳膊把天速扛在肩头。 他就这么带着天速,路过众人面前。 院子里的士兵拿刀对准他,却始终不敢上前一步。 这位可是能和天勇过招的悍将,他们就是小卒,上去也是送死啊。 “你们上啊,杀了他!” 天勇又一脚踢在一位士兵的屁股上,催促大家一起上。 但没人听他的话,众人只是盯着赵二虎,脸上露出畏惧神情。 看着他慢慢从院墙跨出,无人敢上前阻拦。 赵二虎拿刀恶狠狠地指着躲在人群后的天勇,无能狂怒道:“记住,吾乃幽州先锋营赵二虎!迟早要了你的狗命!” 说完,这大汉堂而皇之地走出包围圈。 带着天速孤寂地走在街上! 刚走出不远,就有不明状况的士兵冲上来。 赵二虎一刀一个,一路上无人能挡! 在他身后倒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行至村头。 几个亲卫背靠背在一起,身陷包围圈当中。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姜佑带着司首成功逃出魏家庄。 “喂!你们去抓那几个领头的呀!” 赵二虎忽然在后喊了一嗓子,众人皆惊。 然后就看见几个亲卫对视一眼,奋力搏杀。 朝人群外几个骑在马上的将领杀去。 而赵二虎则是带着天速,偷偷遁走…… 第471章 伤重 京城。 长安县,永川坊。 停靠在上将军府前的一辆马车里。 一袭素蓝衣裙的青梧怀中抱着厚厚的账本,刚抬手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身子。 就听远处“轰”地一声巨响。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而后便是接连不断的轰响,持续了小一刻钟的样子。 她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府前的台阶上,目光朝声响的方向看去。 什么也看不见,能隐隐约约地瞧见城外有火光冲天。 这时,门房老黄笑嘻嘻地凑上前,站在青梧身后。 “火药!” 老黄双眼浑浊,缺了一颗门牙,有些漏风的嘴里低声喃喃道。 “什么?” 青梧偏过身子,疑惑地看着老黄。 老黄重复一遍,说道:“火药,而且是军用的火药!” “你听的出来?”青梧奇怪。 老黄只是个门房,这声响距离上将军府这么远,说不定是城外哪家在放爆竹。 老黄为何一口咬定是火药,而且是军用火药! 老黄笑嘻嘻地揉揉自己的下巴,回身重新坐到门槛上。 一脸轻松地说道:“是军用火药无疑,听声响大概在城外十里左右!” 青梧摇摇脑袋,暗自嘀咕一声,然后转身进府。 她觉得老黄神经兮兮的。 未至山河苑,在楼外宽敞的平台上。 一道从远处奔来的黑影“咻”地一声落在身前。 青梧被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拍拍胸脯,这死士…… “何事?” “姑爷在魏家庄被人算计了!” 青梧听罢,脸色一冷。 转身又看了一眼远处的火光,沉声吩咐道:“调集府中全部力量,速去!” “得令!” 死士又快速的没入黑夜。 与此同时。 皇宫,烟雨阁! 年轻皇帝身穿一袭薄衫。 赤脚踩在绒毯之上,下意识站起来朝远处看去。 冲天的火光,方才那一刹那,城南的黑夜映如白昼! 这时候,有小太监急匆匆地从廊道远处赶来。 登上台阶,小声说了几句。 年轻皇帝听罢,脸色瞬间凝重,如一潭死水。 他回身指着阶下候着的王显贵,厉声道:“传朕旨意,命卫东带一千禁军,速往魏家庄。” “遵旨!” …… …… 不知名的丛林中,姜佑将温衡放在一棵树下。 抬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他实在跑不动了。 双腿灌了铅一样重,每抬一步都十分艰难。 还有,他现在已经彻底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温衡已经许久没有任何动静,只是苍白的小脸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额头很烫,都能烙熟煎饼了。 姜佑扶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强迫自己镇定一下来,一定要镇定,镇定。 只有镇定下来,脑子才会清醒,才不会犯错。 眼下,经不起自己走错一步。 他眯眼想了想,今日之事…… 魏家庄是个陷阱,天勇,过来赶尽杀绝的士兵…… 他们是冲自己这一伙人来的! 他们想要把自己一伙人抹杀在魏家庄。 京城暂且回不去,也没办法回去,肯定都是他们的人。 京城的内卫司也已经叛变,京城周边各地也不再安全。 只要有人的地方,不出三日,内卫司的眼线和暗桩一定能发现自己。 必须找到一个无人处,安顿温衡,再去找大夫单独过来进行治疗。 “咕咕,咕咕,咕咕!” 连续不断的鸟叫声。 姜佑下意识地搂住身边的温衡躲在树后,不敢发生任何声音。 似鸟叫,但不是鸟,是人发出的,内卫司的暗号。 随即空中一道黑影在头顶快速闪过。 是内卫司还是亲卫? 姜佑不敢确定,所以他不敢出声。 休息了一会,姜佑准备抱起温衡继续前行。 此地不宜久留。 只是刚走出两步,身后的黑暗中就伸出一只手。 “大人!” 姜佑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放下。 来人从黑暗中显现身形。 是五号! 方才他和十一号在村口与士兵们纠缠,眼见姜佑抱着司首逃出,他们两人也借机冲破包围圈,没入丛林中,只是身上多少挂了点彩头。 姜佑对五号说道:“司首伤的很重,必须马上进行医治。” 五号借着月色观察温衡的脸色,自觉难办。 他跳上树顶,观察周围地形。 几息后他又重新跳下来,指着西边的方向:“西方二里地有个村庄!那里或许有大夫。” “你去将大夫带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为何?” 五号不是很明白。 姜佑解释道:“你敢保证村子里没有叛变的内卫司?咱们一起去,被发现的概率很大。” “明白。” 五号点点头,迅速朝村子遁去。 他一人摸进去,不会有人发现他。 不一会儿,刚才跑过头的十一号见后面的五号不回应自己,便主动原路返回来寻。 当他看到树下的姜佑和温衡,明白了一切。 “你去打点水来!” 姜佑命令道。 十一号点点头,身影快速消失在原地。 少倾,十一号捧着一个破罐子回来,罐子里盛有水。 姜佑撕烂自己身上的稠衣,蘸了点清水,慢慢擦拭温衡额上的汗珠。 躺在树下的姑娘呼吸声已经十分微弱,口中喃喃不清,好像在说什么话。 姜佑把耳朵贴近,可还是什么都听不清。 “司首会死吗?” 站在身边的十一号突然问道。 他年纪最小,模样青葱。 一路上大家都不把他当做小弟弟一样看待。 闻言,姜佑停止擦拭的动作,将绸布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眨了一下眼睛,回身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不会。” “嗯。” 十一号轻轻地点点头,然后快速掠上树顶,观察周围的情况。 后面仍有追兵,不过那些人速度极慢,一时半会追不上来。 第472章 殒命 “哗啦!” 有东西划动树枝的声响。 树下正在为温衡擦拭额头的姜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 只见十一号整个身子忽然一趔,不受控制地从树顶垂直掉落。 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走!” 十一号看着姜佑,发出痛苦的低吼。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拔掉自己脖子上的银针。 目光警惕地盯着身后的方向。 姜佑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抱起温衡就向远处逃去。 …… 树林里阴风阵阵,不远处蟋蟀叫声连连,树上的枝叶也是沙沙作响。 十一号半跪在地上,双手强撑地面,慢慢站了起来。 手掌已经握住长刀刀柄,慢慢将刀抽出来,对准不远处的漆黑树后。 还没看见敌人,他就已经重伤如此! “噗!” 毫无征兆。 十一号只觉胸腔一股热流,五脏六腑全都拧在一起开始绞痛。 他“噗”地一口吐出鲜血,胸前衣衫尽染。 同时,五官开始慢慢渗出鲜血。 整张脸变的苍白无比,又恐怖至极! 他闷哼一声,再也站不稳身子,单膝跪在地上。 只是双手拄着刀插进地面,强撑不让自己倒下去。 眼皮子越来越重…… 耳边声响也越来越微弱…… 也闻不见任何的味道…… 这就是五官尽失吗? 视线迷糊处,他隐隐约约看见一身披灰袍的老者,慢慢从树后走出来。 他很老,脸上褶皱很深,背也很驼。 老者走的很慢,似乎并不担心猎物会从手中逃走。 他慢慢地走到十一号面前,摇摇脑袋,哀叹一声后。 也不知什么意思。 是怜惜……大好年纪,不久便要在九泉之下? 是不屑……孤身一人,也敢拦自己? 是平淡……杀人太多已经麻木? 亦或是……心无波澜! 老者哀叹一声,横跨过十一号的身体,向姜佑刚才逃走的方向追去。 “站,站住!” 声音微弱如蚊吟,十一号伸手抓住灰袍老者的衣袖,强拖自己的身子抱住老者的一只脚,不让他离开。 老者有些没想到,中了自己毒的人竟然还有力气反抗? 这么多年可不多见啊…… 也罢,他停下脚步,看着脚下苟延残喘的年轻小子,声音沙哑道:“皆是可怜人,你还有半个时辰可活,好好享受一下最后的人间之乐吧。” 说完,老者弯腰掰扯十一号抓住他袖袍的手掌。 他不想杀人,也许久没杀过人! 今夜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杀人,杀的还是一个年轻人。 这让他颇有些不忍。 半个时辰,能活半个时辰就活吧…… 半刻钟后,老者惊奇地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撼动十一号的手指。 没有办法,老者只能从捡起十一号掉落在地上的刀。 他举刀,慢慢地架在十一号的脖子上,语气平淡道:“放手。” 十一号眼皮子已经合上,五官尽失。 他听不见老者讲话,可他坚定心中一种信念,只要自己拖得时间够久,大人和司首就能逃出去。 他拼尽全力死死地拽住老者的袖袍,同时另一只手抱住老者的脚,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脖子上冰凉的刀刃在宣告死亡的逼近! 可即使这样,他依旧不曾放手。 一股细小的撕痛感正从脖子传遍全身。 他知道老者在慢慢加大手中的力度,自己脆弱的脖子正在被锋利的刀刃一点点地割开皮肉。 与此同时,银针上的毒发作很快,只这一小会儿便蔓延全身,他觉得自己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流逝,体内脏腑已经乱成一锅粥,扭绞在一起,让他失去力气喊出声音。 他下意识张张嘴,突然脖子一凉…… 天旋地转! “小十一!” 一声惊呼! 刚好赶来的五号当即瞪大自己的眼睛。 他看见一个灰袍老者举刀割掉了小十一的脑袋,而小十一的手依旧紧紧地抓住他的袖袍。 五号被愤怒冲昏头脑,他随手丢到刚从附近村子中抓来的游医,提刀冲了上去。 “我宰了你!” 一步,两步…… 他距离老者越来越近。 忽然,只剩三步的时候,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眉心赫然插着一枚银针! 五号连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又是一个可怜人!” 灰袍老者收回自己的掷针的手,从脚下十一号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袖袍。 路过那名被深夜掳来,已经吓傻的游医身边。 灰袍老者兴许是大发慈悲,又兴许是不再想造杀孽,只是对游医淡淡说了一句:“你走吧。” “好……” 游医僵硬地转过身子。 两条腿在微微颤抖,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他是大夫,是救人的。 可是今晚,他却看见两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 一个被割掉脑袋,一个不知怎的,轰然倒地,趴在地上一不动。 灰袍老者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游医越走越远。 直到游医消失在黑暗中,灰袍老者才重新提刀上路。 他走的很慢,很慢…… 第473章 禁军接管 魏家庄! 庄中各处大火熊熊燃烧,已是暑末,天干物燥,家家户户堆在院子里的柴火稻草,只要一个火星子,不出几息的时间便能引燃,更不要说是军用火药的爆炸。 更何况庄内半数以上的家庭都是以做爆竹为生,庄内有几个库房还储存着大量的爆竹。 先是火药,几乎炸平魏家庄,引燃无数房屋,接着便是波及爆竹。 现在,庄内的大火如咆哮的火龙一样。 尤其是在漆黑的夜里,魏家庄熊熊燃烧的大火,几十里外都能瞧见。 方圆几里,空气中散发着硫磺和皮肉烧焦的味道,久久挥之不去。 高坡上主持这场围剿行动的西山猛虎营参将白盛平,胯下骑着军马,手中捏着马鞭,慢悠悠走下山坡,来到庄前宽敞的平地上。 平地上,猛虎营的士卒还在忙碌,几十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整整齐齐地码着。 一个月前,有宫中内官到猛虎营,他自称皇帝亲派,秘密颁发一道圣旨。 魏家庄乃是山匪窝藏之地,庄内半数以上全部都是山匪家属。 圣旨要白盛平带兵灭了魏家庄,不惜一切手段,男女老少一个不留,由内卫司配合执行。 两旬前,内卫司和白盛平经过多日商讨,终于制定一个万全之策。由内卫司秘密派人潜入魏家庄,在庄内各处安装火药,待山匪贼首全部聚集在庄内时,由庄内隐藏的内卫司发射信号,以红色烟花为信。 再以火药炸平魏家庄! 计划目前来看,实施的十分顺利,现在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白盛平刚刚骑马走下山坡,来到空地上,就有下属从庄内急匆匆赶来,跪下汇报战果。 “回禀将军,一共毙敌一百二十余贼,另有六人在逃!” 白盛平听罢,大为欣喜,可是下属接下来的话让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军阵亡八十余人,重伤百人,轻伤四十余人!”” 一个趔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从始至终,这帮山贼便在朝廷的计划当中,而且还启用火药这种杀伤性巨大的武器,猛虎营六百士卒也早早地埋伏在庄外,就等火药一番轰炸,然后六百士卒一拥而上,清剿庄内残留山匪,可以说不废吹灰之力。 怎会,怎会伤亡这么多? 而且还有山匪外逃? 计划如此详尽,执行的也分毫不差,还是让数名山匪逃出大军包围圈。他想不通那些山匪是怎样逃出的包围圈。 八百猛虎营强悍士卒,筹谋一月有余,而且还有内卫司的配合! 今日收网之时,这帮山匪竟然,竟然…… “报!” 这时,在庄外警戒的士卒骑马飞奔赶来,似是有要事要禀告。 “何事?”白盛平正气头上,随意挥挥手。 那士卒跪地说道:“将军,京城方向,一股无名骑兵朝这里疾驰而来。” “多少人马?” “少说也有一千。” …… 两刻钟后。 一身常服的卫东率先飞身下马,同时吩咐手下禁军将魏家庄团团围住,一个都不能放走。 包括这些来历不明的士卒! 白盛平扶了扶脑袋上的头盔,紧紧身上的盔甲,略有些拘谨! 他虽然不认得身着常服的卫东,但是认得卫东身后士卒的身上穿戴的甲胄来自何方。 这些骑兵可都是宫中禁军,皇帝陛下的亲卫! 白盛平主动迎上前,拱手自报身份:“属下西山猛虎营参将,千户白盛平参加大人!” 卫东多日不见,生的是愈发雄武。 他瞥了白盛平一眼,不由分说地伸手揪掉白盛平腰间盔甲上佩戴的令牌,确定身份后,便将令牌扔给身后的禁军副统领刘平。 刘平跟随卫东多年,自然知道卫东什么意思。 刘平轻轻地一招手,一拥而上数名禁军,便要上前卸掉白盛平身上的甲胄:“给我拿下!” 白盛平慌张,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他指着上前的禁军,呵斥道:“大胆,吾乃西山猛虎营参将白盛平,奉旨秘密剿灭魏家庄山匪,你们胆敢?” “奉旨?山匪?” 卫东拧住眉头,往旁边空地看了一眼。 他快步上前,走到被士卒剿灭如今被抬出来,白布遮面的诸多“山匪”面前。 白盛平赶紧跟上,站在后面小心解释道:“这是山匪,已被我猛虎营剿灭,仍有几人在逃,但大人尽可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不等天亮,魏家庄山匪皆可伏诛!” 卫东没听,只觉耳边聒噪。 他蹲下身子,随手掀开一具尸首面上的白布,是个中年布衣汉子。汉子面色蜡黄,皮肤古铜,双手满是老茧,双脚也是,一看就是一个干苦力活出身。 下一具,是个中年妇人,腰上还围着做饭时围裙。 再下一具,是个孩子,不过垂髫之年,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 下一具…… 连掀十几具尸首面上盖的白布,卫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整张脸涨红,这些尸首无一例外都是魏家庄的乡民,有的一家男女老少全都直挺挺地躺在这里。 “这些就是你口中所言的山匪!” 卫东站直身子,回身怒视白盛平,吼道。 白盛平退后一步,拱手狡辩道:“是山匪无疑!” “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他们身上哪里有一丝像山匪的样子,他们都是普通百姓!” 白盛平低下脑袋,眼珠子直转。 急忙改口:“大人请跟我来。” 他带着卫东到另一侧,单独放置的十几具尸首面前。 白盛平亲自掀开这几人身上的白布,并且指着从他们身上缴获来的兵器,对卫东说:“大人,这十几具乃是真真正正的山匪,我猛虎营七十余士卒皆战死在他们手中!” 十几具尸体,皆是年轻精瘦汉子! 年龄最大的不过三十,最小的才十七八岁。 卫东蹲下身子细细查看,随手抓起一只汉子的手掌。 虎口有老茧,再一摸胳膊和双腿,常年练出来的肌肉,手上确有不俗功夫。 为了以防万一,卫东亲自将十几具尸首全部探查一遍,每人皆是如此! “咳~” 卫东将要起身时,脚边一具尸首突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 卫东又赶忙探查,一摸脉搏,竟还有气! “刘平,叫医官,务必将此人救活!” …… …… “大人,这十几个山匪武力值高超,拼死不降。已被我猛虎营众位将士合力斩首。” 白盛平抽空,又上前说话。 就是这十几个人,才让他伤了那么多弟兄。 这山匪好生不俗! 卫东强忍怒气鼻翼微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吐出来。 若是以前,他还是禁军大统领的时候,兴许早就一刀斩了这憨货。 可是现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他不能! 他只是伸手拍拍白盛平身上的盔甲,从脸上挤出一抹难看的苦笑,道:“山匪?好一个山匪啊!” 卫东环视眼前几乎被火药炸平的魏家庄,大火在他眼中熊熊燃烧不灭! 好好的一个村子,说没就没了! 白盛平不懂什么意思,露出疑惑神情。 他猛虎营这次可是出色的完成任务。 按理要赏啊。 这位从禁军出来的人物,怎么从一开始就十分压抑的模样? 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这时候,刘平刚把那名还有气的“山匪”,送下去叫医官诊治,便有在外围警戒的禁军来报,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刘平闻言,快步走到卫东身边,道:“大统领,有自称上将军府的府兵求见。” “叫他们领头的进来。”卫东摆手道。 不多时,有一身穿甲胄的汉子被带到众人面前。 当他看见满地的尸首,一时心情凝重。 他来到卫东面前,自报家门:“属下上将军府参校,参加大人!” “来此有何贵干?” “奉命,来此迎接我家姑爷!” 第474章 毒不死的小强 呼呼的山风吹的人耳膜生疼,刮的人脸蛋也是刺骨的疼痛,姜佑从来都没有想过京城外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怪石嶙峋,山风极大! 只有高处渐亏的圆月照亮这个山崖! 姜佑和温衡依偎在一棵歪脖子树下。 怀里的姑娘神志不清,嘴巴微微张合,发出喃喃细语的声音,但叫人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小脸上已经看不见一丝血色,苍白如纸,额上满是细小汗珠,浑身滚热发烫。 她在和死神做着最后的挣扎! 视线尽头,那个灰袍老者在月下的背影拉的很长。 手里提着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刀,姜佑认得那把刀,但不知道是五号还是十一号的。 他们两个没能拦住这个陌生老者,老者似乎在享受最后一段上坡的路程。 他的身影越来越近,身上披的灰袍在山风的作用下猎猎作响。 某一刻,灰袍被风吹开。 姜佑终于瞧清楚老者的真面容,在那一刻,他忽然也咧嘴笑了起来。 原来他是在这里,在京城等着自己一行人! 鬼佬! 鬼佬迈着步子,一步步地登上高坡。 他很佩服姜佑这么能跑,事发之后,他几乎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 这里是京城何处,鬼佬也不知道,但这里至少距离魏家庄有十几里路! 抱着一个人,在浓浓的夜色当中,摸黑跑了十几里路。 确实需要很大的毅力! 他看见扶着树干姜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看见姜佑慢慢撑起自己的身子。 姜佑的小腿在打颤,站都站不稳。 他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喉咙干的咽不下一口气。 他右手紧紧地抓住一颗大石头,向慢慢逼近的鬼佬扔了过去。 可石头只扔出三米有余,最后还是借着山坡之势,慢慢滚到鬼佬的脚下。 在距离只有七八个大步的时候,鬼佬停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棵歪脖子枯树下的二人,忽然咧起自己的嘴唇,怪笑一声。 这笑声令人毛骨悚然,这笑声也充满讥讽之意。 他终于可以再前进一步,取代温衡。 成为江湖第一高手! 但他也感到十分可惜,说实话,温衡不是被他亲手打败的。 温衡是死于火药! 死于重伤不治! 他几乎都没有耗费多大的力气! 当他从魏家庄看见温衡的时候,他有想放过她一马的。 被火药炸成那个样子,神仙也难救! 可是他还不是不得不亲自来一趟,他要亲眼看着温衡在自己面前死掉才放心! 眼睛是不会欺骗自己的。 “哐当!” 山石撞击铁器的声响,在山间格外清脆。 特别是夜里! 远处山峰上的孤狼扯着嗓子回应一声! 鬼佬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手交叉,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盯着高处的两人! “给你个机会,杀了她,你可活!” 鬼佬努努抛过去的长刀,只想杀了温衡。 姜佑仓皇的弯腰拾起鬼佬丢过来的刀,对准鬼佬。 鬼佬摇摇头,笑了笑:“你是觉得你能自比刚才被我杀掉的两个属下,还是你觉得这样就可以保护她?” 五号,十一号! 姜佑颤抖地呼吸,腮边肌肉忍不住地在颤抖。 五号和十一号已经死了,自己的武功……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树下的温衡,然后艰难地转过头。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没用…… “咱们比一场,我赢了,你放我们走。” 姜佑用尽力气喊出一声,双手紧紧握着刀。 “输了呢?” 鬼佬坐在石头上并不着急动手,反问道。 “输了,我们一起死!” …… 姜佑手持长刀率先冲了上去。 只是一步,他便闷哼倒地! 大腿上不知何时已经扎进一根银针,银尾微微抖动。 令他整条腿都动弹不得。 “此乃老鬼我近些年潜心研究的毒针,中者不出十息,七窍流血,五感全失!” 鬼佬对自己的毒十分信任,没人能解开他的毒。 他武功虽是不强,但胜在一手毒针天下无双。 中者根本无药可救,死状凄惨! 姜佑拔出腿上的针,随地丢在一边。 他拖着一条腿强撑站起来。 现如今,他只觉体内有两股不同的气息,在全身筋脉和脏腑中游弋! 它们互相纠缠,互相碰撞,互相撕咬! 谁也不服输! 每一下,姜佑都觉得蚀骨的疼痛。 这让他慢慢跪下身子,腰杆子慢慢弯了下去。 额头上青筋暴起,嘴角流出甘苦的口水。 他的两只眼睛睁得很大,几乎都快要爆出来。 脑子开始神志不清,像针一次次扎进脑仁一样,那种刺痛让他不禁昏厥过去! 可下一针的疼痛,又让他疼醒过来! 鬼佬坐在远处,慢慢观察姜佑的情况。 起先是预料之中,他会慢慢全身无力,瘫软在地,然后死于体内血脉喷张,七窍流血而亡! 可是十息后,鬼佬慢慢皱起自己两道花白的眉毛,开始有些惊讶! 十息,十一息,十二息…… 时间在一点点的流逝! 一刻钟后,他看见姜佑慢慢站了起来。 只是整张脸变得面目可憎,十分恐怖! 姜佑举刀,劈砍过来! 鬼佬闪身轻松躲过,同时嘴里不停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中了我的毒,怎么会……” 又连发数针,急射入发疯的姜佑体内! 姜佑再一次轰然倒地,长刀脱手而出! 而这一次,仅仅用了三十息,他就摇摇昏沉的脑袋,又慢慢站了起来。 鬼佬大为惊骇! 随手捡起姜佑掉在地上的刀,既然毒不死你,那就砍掉你的脑袋! 鬼佬挥刀而出! 一刀划过姜佑的胸膛。 一连串的血花飘洒天空,异常凄美! 风呼啸而过,孤月无霜! 那年轻小子又站了起来,张牙舞爪地朝鬼佬扑过去。 他满身鲜血,面目可怖! 像是阴间来的使者! 鬼佬下意识吞咽口水,举刀直刺而出! 噗呲…… 长刀入体的声响,美妙动听。 可姜佑还是没停下自己的脚步,他扑上前,狠狠地掐住鬼佬的脖子,张着大口就朝鬼佬耳朵咬了下去。 “啊!” 一声惨叫,在月亮崖的山顶格外响亮! 第475章 老司首 不远处的密林中,一位手握盒子的孤寂老者听见声响。 蓦然抬头望了崖顶一眼,不由地加快脚程! 希望还来得及…… 鬼佬吃痛,一脚踹开扑在自己身上的姜佑。 而代价是一只耳朵! 二人拉开距离,鬼佬不再留手!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一只脚踩住姜佑的胸膛,双手举刀照准姜佑的脖子,狠狠地砍了下去! 刹那,崖顶金光大闪,直冲云霄! 鬼佬下意识地抬袖遮光,整个身子被震飞出去,在光秃秃的路上滚了好一段路方才停下! 等他再爬起来,走到崖顶的时候。 崖顶已经没了人影! 连那棵歪脖子枯树,也被刚才的金光爆发的一场诡异狂风连根拔起! 那到底是什么? 鬼佬满心疑惑,下一刻他忽闻身后一声脚步。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而那人无视鬼佬。 径直往前走去,似乎很着急的模样。 他快步走到崖顶,探身朝黑黢黢的崖下望了望。 搜寻一番无果,这人转身,直视鬼佬! “人呢?” 听不出来人多大喜怒,只是有些急切罢了。 鬼佬并不认得此人,依他看,老人比自己还要年老些,漏风的嘴里掉了一颗门牙! “掉下去了。” 鬼佬如实答道,说完他便要下山。 可一息间,方才还在崖顶的老者。 瞬间出现在鬼佬面前,鬼佬大骇,刚想开口讲话,同时身体往后退了半步。 眼前二指极速逼近,他第一次感觉到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他想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老者二指探出,直接洞穿鬼佬眉心! 鬼佬的身子轰然倒下,一代枭雄就此落幕! 在老者面前鬼佬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机会。 做完这一切,老者又在崖顶逗留一会,然后哀叹一声慢慢原路返回。 …… …… 夜半三更时分! 卫东回宫复命,身边带着白盛平。 这是白盛平第一次踏进皇宫大内,走在宽敞的路上,他不由的心情畅快,也是该畅快,他嘴角忍不住上扬,虽然折损许多兄弟,但他还是带着猛虎营出色的完成任务,剿灭匪首一百一十余人! 方才在路上,他才得知前方这位布衣汉子是谁。 这人便是前任禁军大统领卫东,卫大统领! 听闻卫大统领被陛下贬职之后,便没了从官的心思。 这大半年来一直在刻苦钻研武道,主动上江湖各大门派挑战! 数战全胜,他已经跻身江湖高手榜前三! 听说他下一个对手就是要去江南挑战鬼佬! 白盛平跟在卫东身后,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宫中不比西山军营,听说这里规矩繁多,稍不注意就会掉脑袋。 所以他一路上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看样子,卫大统领应该是带自己前去见驾,为自己以及猛虎营的兄弟请赏! 想到这,白盛平不由大喜! 不多时,二人登上楼梯,转过几道弯,停在一处四处漏风的楼阁下面! 楼阁外围有白色帷帐阻拦,叫阁外的人看不清里面的状况是怎样,但听声音里面应当有两人。 “臣,卫东,参见陛下!” 卫东一马当先,跪下磕头。 白盛平见状,也赶紧跪下将脑袋抵在地板上,道:“臣白盛平参见陛下!” 如此! 阁内二人停止对话,只闻里面一个年轻人说话:“事情查的如何?” 卫东直起腰杆子,沉声道:“现已查明,西山猛虎营参将,千户白盛平,受贼蒙蔽,致使魏家庄平村!无一人生还!” 一旁的白盛平瞳孔剧烈地睁大,他赶紧直起腰,扶扶脑袋上已经歪掉的帽子,看着身边的卫东不可置信。 “臣冤枉,臣冤枉,臣这有陛下秘旨!”白盛平赶紧又跪下磕头,把地板磕的“邦邦”直响。 说罢,他连忙从怀中掏出密旨。 有太监上前小心接过密旨,转呈阁内皇帝面前。 少顷! 阁内传来愠怒声音:“传朕旨意,将反贼白盛平拿下,暂压天牢候审!” 白盛平还在喊冤,可已经被禁军左右一架,硬生生地拖了出去。 喊冤的人走后,卫东才起身。 将自己在魏家庄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向皇帝禀告。 “陛下,臣怀疑,有人假传圣旨。” “怀疑?” 皇帝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随即就是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看得出来,皇帝正在气头上。 “传朕旨意,着卫东领衔禁军全面接管此事,以月亮崖方圆五十里以内进行搜查,昼夜不分,务必找到内卫司温司首!” “臣遵旨!” 不久后,卫东也退下。 视线转向烟雨阁内! 皇帝一袭轻薄衣衫,赤脚坐在地上,面色拘谨。 在他对面,有个神情孤寂,双眼浑浊的老者望着魏家庄的方向。 老者二指还有残留的干涸血液。 在二人面前的小案上,有个做工精细的小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宫中仅存的两颗神药! 百毒不侵丸! “老司首,此事……” 皇帝欲言又止,在老者面前尽显谦卑态度。 老者努了努案子上的盒子,叫皇帝收好。 他只是淡然道:“未至时,我看到山顶爆发一道金光,那是你纪家护身的平安符,那人无事,可我徒儿呢?” “老司首请放心,禁军已经在尽力找寻,宫中御医也已经在路上,一旦找到……” “御医?” 老者瞧了皇帝一眼,皇帝哑然不语。 根据前方情况,有人看见温司首的腰被炸开一个大洞! 那岂是御医能救过来的? 皇帝也知温衡绝无生还的可能,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给老司首斟满一杯茶。 “老司首这些年在何处?大端危矣,朕想请老司首回来坐镇!” 皇帝小心谨慎地看着前方老者,寻求对方的意见。 此人便是内卫司的创立者! 温衡的师父! 身上更有国师之名,但老司首不在乎那些虚名。 将司首之位移交后,便许久没在江湖上露过面! 两个时辰前! 老司首突然现身皇宫,请求宫中珍藏的神药。 皇帝想都没想就拿了出来。 只是前不久老司首回来,这整张脸便变得…… 第476章 渐明 “白盛平,你可知你杀的那些山匪都是谁?” 天牢中,白盛平已经被卸掉一身甲胄,五花大绑地绑在架子上,在他面前站着几个禁军,他认得一个,那是禁军副统领刘平! 刘平还没问几句话,牢外就又走进一个人,是卫东! 卫东还是布衣,兴许今日他接到旨意时,他还在哪个江湖门派上打架呢。 卫东到时,一众禁军见礼! 虽然卫东卸任禁军大统领职位许久,但禁军上下还是一直念着卫东! “大统领,我真的是冤枉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白盛平把卫东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虽然卫东治军严格声名在外,可是这位大统领从不冤枉好人,白盛平现在明白过来,是有人假传圣旨,是有人陷害他。 卫东走到跟前,命令书吏如实记录,他看着白盛平,强调道:“说实话,听明白吗?” 白盛平点头如捣蒜! “密旨谁给你的,讲讲那日具体经过?” 白盛平回想一想,在心里组织语言,如实答道:“大概在一个月前,有位小太监拿着宫中令牌来到我的营帐,秘密颁发一道密旨,要我派兵剿灭魏家庄的山匪,还强调此事不可对外宣扬,否则就要掉脑袋,我验明小太监的身份后,便相信了此事。” “之后,有自称内卫司校尉的来到我的营帐,说是陛下派他来协助我的,我一听好呀,于是和他商议几日,筹划剿灭山匪的计划,于今日实施!” 卫东仔细听,末了开口问道:“小太监的样子你可记得,或者他有什么特征,高的胖的,矮的瘦的?” 白盛平想了想,说道:“瘦高瘦高的,面上倒是没什么特征,不过腿有点瘸。” 边上的书吏一字不差的记下,这些可是重要信息。 “哪条腿?” “右腿!”白盛平确定道。 “那名内卫司校尉呢?” “长得很是高大,对了,他脸上有个十字刀疤,后来我才听人说,他是内卫司天勇校尉!” 卫东闻言,给身后的刘平使了个眼色。 刘平立马去办,缉捕天勇! …… 说了有一个时辰,白盛平口干舌燥。 他把他该说的都说了,只希望求一个宽大处理。 卫东坐在角落的一个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刀,这刀是从魏家庄得来的。 刀身挺直,修长,利于劈砍,直刺! 是把好刀! “这刀你可知谁在用?”卫东不经意间问道。 白盛平摇摇脑袋,他只是有些畏惧,就是拿这种刀的山匪重创了猛虎营的兄弟。 “内卫司在用!”卫东自问自答。 “啊?” 白盛平惊呼一声,有些没想到,转而问道:“大统领的意思是那些人是内卫司?” 卫东点点头,转而反问道:“十几个内卫司,杀了你猛虎营七十余人,重伤轻伤无数,你这一营参将是怎么当的?” 白盛平原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这些山匪太厉害了! 可现在明白那些人的身份,一切都解释通了! “大人,还有一事。”白盛平突然说道。 “讲。” 白盛平咽了一口气,回想一下自己在山坡上看到的场景如实道:“那第一波冲出来的人,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凭借他们的身手,在士卒没有合围之前,可以借机逃走的。” 卫东眨了一下眼睛,叹了一口气,站起身子。 “那是他们有想保护的人,你不是说有几个逃走了吗?” 白盛平点点头,确实有几个逃走了。 卫东苦笑一声:“他们在故意吸引你猛虎营的兵力,借机给其他人创造逃跑的机会。” …… …… “大统领,那人醒了!” 卫东正准备离开时,有禁军来报。 随后,卫东便急匆匆地离开天牢,赶往太医院! 此人从魏家庄死尸里扒出来时,身上刀枪伤口无数,血流了一地,只堪堪吊有一口气。 现如今正被宫中御医诊治! 卫东到时,几位御医正好从屋中出来,卫东上前拱手,询问屋中的病人情况如何。 几位御医相视一眼,露出笑容。 他们行医多年还从未见过求生欲望这么强的人。 此人已经无碍,只是需要静养。 得知病人无碍,卫东松了一口气,谢过御医后,他便提袍快步进入屋中。 屋内几个杂役正在收拾地上的血迹,卫东无视,直接来到病人床前! 病人全身被白布包裹,动弹不得。 一双眼睛努力地睁着,他瞧见床前有陌生人到来,露出警惕的神色。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帮亲卫躲过了金陵的追捕。 为何到了京城,只差最后一步,会被自己人给暗算! 所以他不相信身边的任何一人! “兄弟,吾乃卫东,你现在安全了。” 吴焚抿紧嘴巴,不肯说话。 “兄弟,能说话吗,能告诉我,你们在魏家庄到底遭遇了何事吗?” 吴焚还是不肯说话,神情恍惚! 卫东看向边上伺候的医官,医官只是摇摇头:“病人受了很大的刺激,脑子可能有些问题。” 吴焚瞪了医官一眼。 卫东继续说道:“温司首已经逃了出去,下落不明。” 下一刻,吴焚终于有了反应。 果然,卫东见谈及温衡奏效,又说:“你们拼死吸引猛虎营的注意力,温司首借机逃了出去,只是温司首现如今下落不明。” 没被抓到就好……吴焚心里想到。 然后他闭上眼睛,浑身的疼痛让他不想再去思考其他的问题,只要听到温司首逃出去,没被人抓住就行。 司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他现在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只有亲眼见到司首,他才会开口讲话,在此期间,他宁愿当个哑巴! 见吴焚闭上眼睛,卫东也不再开口询问,而是吩咐医官好生照顾。 他走出屋子,对身后的下属道:“再多加派人手,病人所用膳食,一定要严查,还有外人一律不准入内。” “属下遵命!” 卫东站在台阶上,看着东方渐渐升起的鱼肚白。 心情复杂! 京畿之地,竟然有人假传圣旨,调集大军围攻温司首! 背后那人,他一定会揪出来! 第477章 这小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金光在眼中久久不散。 他从未见过如此耀眼的金光。 仿佛自天际而来,只那么一刹那,姜佑恍如身处天门之中。 眼前一片虚无! 片刻恍惚之后,耳边的风极大。 他在快速地往下坠! 沿路撞折几根峭壁上横生的树枝,身上的衣衫尽数被树枝划烂。 “噗通!!” 一声如水的声音。 当姜佑再一次有意识时,东方的天空蒙蒙亮,泛起鱼肚白。 四周树林雾气腾腾,分不清这到底是哪里。 姜佑感受身子一遍遍被河水冲刷,他难受地闷哼呛出几口水,强撑身子跪在河滩上。 扭头四处找寻一番。 当看清远处一大滩红色血迹。 他连滚带爬地来到女子身边。 伸出手指一探鼻息,极其微弱。 姜佑慌忙地抱起温衡踏上河滩,往上游疯狂奔去。 …… 无名山洞里。 几只绿色的青蛙趴在浅浅的水洼里。 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两个闯入洞穴的不速之客。 它们先是看见男子手无足措地跪在受伤的女子身边,不停地双手合十祈祷平安,他慢慢地解开女子腰上的衣裳,露出里面红白的糜烂肉骨……他的双手在颤抖,他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鞠起一捧水放在女子嘴边,可女子没有丝毫的力气。 男子就这么跪在女子身边,失声痛哭……他真的没有办法救她,他真的感觉自己什么都做不成,一事无成,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保护不了。 “温衡,温衡,温衡……” 男子嘴里一直叫着这个名字。 他抱起女子的脑袋,眼中满是泪水。 他俯身在女子额头上轻轻地亲了一口,又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然后几只青蛙看见男子右手握紧一颗石头,使劲朝自己的脑袋上砸了下去,登时血花四溅! 男子十几息后捂住脑袋又坐了起来,他似乎想自杀! 但是没死成! 男子浑身是血地趴在女子身边,一遍遍地呼唤她的名字。 他的泪水早已流干,他像极了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 某一刻,男子一怔忽然想到什么。 他伸手慌张地解开女子的领口,从里面拽出一枚上好的玉料坠子。 坠子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还带着女子身上的余温 男子把吊坠举过头顶,眼中出现希望的光芒。 他破涕为笑,大声放笑! 男子咬破自己的手指,往坠子上滴了一滴鲜血。 登时整个阴暗的山洞里乍现一团白光。 白光过后便是两个虚幻人影出现在空中。 姜佑见自己成功召唤出鬼差黑白无常,激动的眼泪再挤出几滴。 他赶紧跪在地上,脑袋“砰砰砰”地磕在地上,直到额头出现血花。 空中悬浮的黑白无常仿佛在用早饭。 他们两个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黑衣,引魂棒被两鬼随意靠在桌边,他们端着比脸还大的碗,正在扒饭。 忽感背后一凉,他们扭头来看,一时奇怪。 “小兄弟好久不见,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啦?” 白无常率先发话,没有停下扒饭的动作。 生死无常,富贵还是潦倒! 他们二鬼见得多了,所以对姜佑并不感到意外! 比他可怜的,世上要多的是! 只是上一次见面时,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子。 怎么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在黑白无常的视角里,当初那个叫嚣的嚣张小子,过的十分凄惨。 破衣褴褛,浑身都是血迹,满面泪痕。 脸色苍白如纸,潮湿的头发胡乱的披散在肩上。 眼睛也满是血丝,似乎好几个日夜都没有睡觉。 姜佑指着身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温衡,对白无常祈求道:“救她,我知道你们有办法。” “救她……” 这时候白无常放下手中的碗,凑到跟前仔细瞅了瞅,仿佛在观察女子的伤势。 然后他又退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扒饭。 “之前我们兄弟二人助你已是违反天道,救她?恕我们兄弟无能为力。” 这时候,一向憨厚的黑无常实话实说。 “救她,求你们!” 姜佑跪在地上,挣扎着上前。 双手合十紧紧地贴在额头上。 他从未这样跪下求过一个人。 也从未如此卑躬屈膝地求过人! 他现在只想温衡活! 活下去! 黑无常还想说话,但被白无常伸手打断。 白无常随手拿出勾魂册,翻开一页。 上面赫然显示温衡只剩下一个时辰可活。 “你可想清楚了,她已是必死之人。我们方才还说,勾她魂魄之时,顺道去看你一眼……”白无常开玩笑似的说话。 “救她!” 姜佑眼神坚定,嘴里没有其他话。 他又把脑袋抵在地上,一下一下地磕着头。 黑白无常没有阻止姜佑磕头的行为。 他们两个重新转过身子,慢慢扒饭。 半个时辰后,只听身后一声轻微的响动。 黑无常扭头看了一眼。 只瞧姜佑已经倒在地上不能动弹,鲜血乱发覆面。 只是上下嘴唇还在慢慢蠕动,一直在说:“救她,救她,救她……” 黑白无常用完饭,胡乱地用袖子擦擦嘴。 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他们二人要开始一日的工作,不能再继续耽搁时间。 “若无事,下次见!” “救她……”姜佑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黑无常摇摇脑袋,十分无奈。 但这个时候白无常却突然上前半步,竖起一根手指:“有一个办法,但是代价十分之大!” 黑无常赶紧拉住白无常,二鬼走远些商量事情。 一刻钟后,二鬼重新出现在画面当中。 黑白无常都是笑嘻嘻的,异口同声道: “以命换命!” “用你余下的阳寿换她,她可活!她能活多少年,你便减少多少年阳寿!” “换!”姜佑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说道。 黑白无常对视一眼,怎么感觉自己又亏了呢。 本来勾错魂魄,导致姜佑身死。 为了补偿他,便擅自将此人送入大端朝! 可姜佑到底是个轮回异数,黑白无常恨不得一天当两天过,这样姜佑再次正常死亡入下一世轮回,就不关他们的事情了。 说实话,这些日子他们过的提心吊胆,生怕阎王爷查出什么端倪! 刚才他们私底下商量,以命换命。 减少姜佑在大端朝的生活时间,也减少阎王爷发现的概率。 稳赚不赔! 但姜佑这小子回答的这么干脆,让两鬼一时有些怀疑。 姜佑这小子从不吃亏,怎么这回就…… 肯定没憋好屁! 第478章 陆家庄 “你可想好了,确定要换?” 白无常蹲下身子,凑到跟前再试着问了一遍,他将勾魂册合上抱在怀里,眼中皆是期待。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小子,一年的时间这小子改变的还挺大,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谈话,这小子就是个无赖加泼皮,仗着自己有理,转世的要求还贼多。 说什么“不要从孩童做起”“给他找个好人家,最好是那种混吃等死的”。 怎么短短一年,这人便舍得自己的性命去救他人? 要知道,这样的人世上可不多见! “她是你什么人啊?” 白无常不着急去工作,耐心地蹲下身子问道。 世事无常,他见得人多了,见得事情多了,便无感。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突然想知道是什么叫这小子,改变的如此之大? 是因为这个漂亮女人? 生的确实漂亮,模样妩媚妖艳。 身段周正,一瞧还是个好生养的主,头一胎八九不离十是个大胖小子。 姜佑倒也是好福气,不过她就要死了。 躺在地上的血人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 他身上的伤口不比温衡差多少,只是都没伤及要害,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眼皮子越来越重,最后留在他脑海中的画面,便是白无常笑吟吟的模样。 …… …… “喂,能动了就起来转转,别老占着人家的屋子。” 魁梧赤裸胳膊的汉子站在门口,对屋里早已经睁开眼睛的姑娘喊道,丝毫不留情面。 那姑娘强撑身体的酸痛,穿好鞋子,右手捂住小腹慢慢走出屋子,跟着汉子走到庄外。 站在山坡上打眼远远看去,庄外农田中都是残疾的中年汉子,不是缺条胳膊,就是断条腿。 可即使这样,这些汉子们依旧早早地出庄,头上戴着自己编的草帽,以锄头作拐,到田里劳作。 田野四处都是乱跑的孩子幼童,他们手里拿着小巧的拨浪鼓,边跑边闹,鼓声传遍整个田野间。 水田四周的山野间,树上的柿子还没熟透,一颗颗硕大的柿子挂在枝头,随风摇曳。 调皮捣蛋的孩子站在树下,眼巴巴地望着树上的柿子,不知不觉嘴角流出口水。 打此经过,胳膊挎着竹篮的乡间妇人,驱赶孩子们到别处去玩。 柿子还没熟透,可不能被调皮的孩子给提前嚯嚯。 这柿子还要拿出去卖钱或者酿酒! “这是哪里?” 腹部绞痛的姑娘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看着眼前一片祥和场景,开口问道。 魁梧汉子站在田里,正在帮助乡民挥舞锄头,锄地里最后一茬野草,干的满头大汗。 “陆家庄!” “陆家庄?” 女子又问了一遍。 赵二虎点点头,拄着锄头站在原地。 举着胳膊指着二人身后不大的庄子。 庄子处在山坳间,位置极其隐蔽。 有条小溪打庄内流过,既可解决日常乡民用水,也可解决农田灌溉难题。 “陆家庄内皆是幽州先锋营残兵,我家上将军在京城立稳脚跟后,去年年初便把他们都接了过来,在这里安顿。庄内依山傍水,乃是依附上将军府的庄子,外人进不来。” 坐在大石头上的天速点点头。 她倒是不曾想到,京城外还有这么一个庄子,像世外桃源一般。 乡民虽然残疾,但他们脸上都露出遮不住的笑意。 他们卖力地挥舞手中的农具,希望今秋有个好收成。 赵二虎昨夜将天速昨夜连夜扛到这里,并且找到庄内留下的军医诊治,经军医诊治,天速身上的伤不要紧,就是腹部被人重拳击打,休整几日便好。 “外边情况怎么样了?”天速看着赵二虎询问道。 她有些担心温衡。 火药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二虎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弯腰捡起地上的水囊,灌了一口水,指着远处通往山外的唯一小路,道:“打听消息的人还没回来,许是到晌午才能有消息。” “二虎叔叔,你好久都没来了,我们好想你呀。” 不多时,一群在田间玩耍地幼童站在田间小路上。 个个模样可爱,望着田里的魁梧叔叔奶声奶气道。 “去去去,今儿可没带好吃的。” 赵二虎摆摆手,这几个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主。 以往来时总也不见他们过来献殷勤,但有几次手中拿着糖果,孩子的态度就完全不一样,恨不得挂在自个身上。 几个孩子不怕,站在原地不走,他们好奇地看着坐在大石头上的大姐姐。 有个胆大的孩子走到天速身边,把手中的拨浪鼓怯怯地递过去:“姐姐,给你玩,你不要不开心。” 在小孩子的视角里,天速紧皱着眉头,许是遇见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看见有孩子到自己身边,天速露出一个微笑,接过孩子手中的拨浪鼓,轻轻地转了转。 拨浪鼓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虎叔叔,这是不是你的婆娘啊……” “你皮痒痒了!”赵二虎突然爆喝一声。 举着锄头向几个孩子跑了过去,作势便打。 几个孩子一窝蜂地跑远,边跑边“咯咯”直笑! 赵二虎也没真的想打,一直把几个孩子撵回庄内,叉腰放了几句狠话,才慢悠悠地折返回来。 重新来到天速身边,大汉一言不发,整张脸涨红,卖力地锄着地里的草。 而坐在大石头上的天速,脸上微微笑容,看着拘谨无比的大汉心里在犹豫。 某一刻,她叫了一声:“赵二虎!” “啊?” 赵二虎一惊,手中的锄头掉在地上,狠狠地砸了一下自己的脚。 见此情况,天速终于忍不住脸上笑容。 笑的是前仰后翻。 最后笑的肚子愈发痛,她才强忍笑意。 “你不是说你要贴身保护你家姑爷吗,怎么昨晚……” 天速没再继续说下去,她怕再说下去,赵二虎会因为羞愧扭头直接走掉。 赵二虎长叹一声,随意坐地田埂上,留给天速一个硕大的后脑勺。 他看着远处金黄的庄稼和树上摇摇欲坠的柿子,摸摸脑袋说道:“姑爷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第479章 陈满意 一日后! 洞穴中,姜佑浑身猛地颤了一下,慢慢睁开眼帘。 入眼的还是那个山洞,四周灰蒙蒙的,不知是早晨还是傍晚。 “醒了?” 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姜佑一怔,僵硬地扭过脖子。 然后他就看见自己身边坐着一个姑娘,一个姑娘。 她就那么坐着,撑着自己的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她脸蛋干净,但头发却是没梳,乱糟糟的…… 鼻头一酸,姜佑不争气地流出泪来。 然后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大声嚎啕起来。 这哭声震天,这哭声在洞里回响许久。 他起身一把将身边的姑娘搂在怀里,一直哭一直哭…… 直到哭到没有力气,直到哭声越来越小,而怀里的漂亮姑娘没有相劝的意思,只是抱紧自己的男人,手掌轻轻地抚摸他的背。 “你拿什么换的?” 耳边又传来姑娘低语。 姜佑松开温衡,伸手擦擦眼泪,怯怯地看着她。 “你拿什么换的?” 温衡又问了一遍,她上前双手捧住姜佑的脸,双眼干净澄澈,认真问道。 “老大,你在说什么呀……” 姜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温衡吸气,摊开自己的掌心,一颗祖母绿的吊坠静静地躺在手心。 昨日午时她便醒了,醒来时只觉腰部痒痒的,麻麻的。 再低头一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连新肉都生长出来,白白嫩嫩,像新生婴儿一样,若不是衣服破了个大洞和被鲜血浸透的衣裳,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之前受过重伤。 查看伤口时,空中幽幽地传来一声俏皮的声音。 那人一袭白衣,手中牵着锁链,在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布衣幽魂。 声音正是从这人嘴里发出,温衡一惊,往后退却半步。 “你终于醒了?有没有觉得活力充沛,浑身使不完地劲儿啊?” 白衣男子睁着好奇的眼睛,又在说话。 温衡跌坐在石头上,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询问:“你是在跟我讲话?” 白衣男子点点头,拍拍胸脯自我介绍道:“本人乃是地府鬼差白无常,跟你身边那小子做了桩买卖,本鬼差可跟你说,若不是这小子可怜吧唧,跪在地上磕头求我,那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本鬼差才不会救你!” 温衡看了一眼倒在自己身边,浑身鲜血的姜佑。 一时慌忙地爬到他身边,伸手探他鼻息,摸他脉搏。 几息后,温衡长舒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喜悦。 “是你救了我?” 温衡重新看向空中飘荡的白无常,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鬼呢,肯定是自己眼花了。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可眼前漂浮在空中的白无常一直都在。 她伸手够了够,手掌轻松地穿过白无常的身体。 “行了行了,你看得到我摸不到我,如今你既苏醒,应该已无大碍,我也该走了,别忘了跟那小子说,我和他的买卖已经生效。” 白无常想要下线,他还要和黑无常锁一批小鬼去投胎呢。 温衡急忙拦住他,她有话要问。 “什么买卖?” 白无常摇摇脑袋,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说不可说,但他拿了他身上最宝贵的东西跟我换,衷心提醒一句,好好享受接下来的生活,我们有缘再见。” “咻”地一声。 白无常消失在眼前,那枚吊坠凭空而落。 温衡捡起地上的玉坠,放在掌心,久久失神不能自拔。 之后的一日,她便好好照顾伤重的姜佑。 替他换下满身是血的衣裳,替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她晚上再次搭脉诊治,三息后嘴角微微上扬。 无碍! 就是太累了! 同时,她还有些惊喜……怎么内力增加了这么多? 全身经脉异常活络,气血充沛,异于常人! 一股浑厚的气流在他脏腑间游走,像是突然出现的。 难道是.... …… “你见过他们两个了?” 姜佑倒是没想到黑白无常会主动现身在温衡身边,难道就是为了提醒一句? 自己是那个不守承诺的人吗? 温衡点点头,昨日那无常……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异于常理。 “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拿什么换的?” 温衡知道自己没死全拜拥有神通的地府鬼差帮忙,可是那鬼差临走前说的话……是姜佑拿身上最宝贵的东西来换,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姜佑摇摇脑袋,强撑身子慢慢坐起来。 揉揉发昏的脑袋岔开话题:“你不应该奇怪我为何认识他们两个吗?还有这枚世上独一无二的吊坠?” “你看着我!” 温衡捧起姜佑的脸,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她分明发现姜佑的眼神在躲闪。 他到底拿的什么来换? 姜佑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笑了笑。 然后光明正大地往温衡的唇上啄了一小口,得意洋洋握住温衡的小手:“没什么,不重要的东西。鬼和咱们人是不一样的物种,你看昨天那只鬼,脸色煞白煞白,平时肯定没吃好东西,我就是答应日后给他做顿好吃的,他就……” “你回答我!” 温衡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姜佑闭上嘴巴,低下脑袋怯怯地答道:“我若说了,你不准骂我。” “好。”温衡张口答道。 “用我的阳寿!” 姜佑声如蚊吟,但他很快改口解释道:“人活那么久也没啥意思,最重要的是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是嘛?” 下一刻,姜佑只觉迎面撞来一怀软玉。 温衡躲在他怀里,脑袋深深地埋着,她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 她是在责怪自己吧…… 不久,便听隐隐约约地啜泣从怀中传来,姜佑的手掌轻轻地落在温衡的背上,慢慢抚摸,同时嘴里喋喋不休: “老大啊,我拿命换我,你以后可不能离开我……要不然我就亏大了,我也不知道我剩下多少年阳寿,六十年?那咱们两个还能再活三十年,三十年,够了,咱们的孩子都长大成人了……” “若是五十年的话,咱们还能活二十五年,不过我在地府的时候,他们说多给我划五十年阳寿,我能活到一百好几十呢?这样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就多啦……” “以后,以后……” “我一直很喜欢你的,你不准离开我,我想要个你给我生个小棉袄……就叫姜满意,满意满意,很满意……” “我这一世很知足,不奢求太多,这笔买卖当真划算得很。” 姜佑慢慢地说,语气越来越轻松,似乎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说个玩笑话,他好希望自己能活长一点啊…… 以前一个人还不觉得,只是现在…… 他不想早早地死掉,他不想喝那碗孟婆汤,忘掉一些人和一些事,他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去做呢…… 他想和温衡一起逛街,下馆子,听瞎子老许说书,赏景看花……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怀里不肯抬头的温衡小声啜泣,鼻头越来越酸,泪水慢慢模糊住双眼…… 他怎么这么傻呀…… 第480章 脱了 从清晨到傍晚! 山洞中的二人就这么一直抱着。 期间姜佑说了许多许多的话,几乎把一辈子的话都快说完了。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罢又哭…… 浅水坑里的青蛙实在受不了两个长臂猿,叽叽歪歪腻在一起一整日,“呱呱”叫了几声便跳出水坑,直奔洞口而去。 它们也要去寻求自己的爱情。 “咕咕~” 不知何时,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一声。 饿了。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恋恋不舍地分开,脸上的泪水都早已干涸。 姜佑看着温衡水汪汪的眼睛,好笑似的说道:“好了好了,再哭就不美了,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嗯。” 姜佑踉跄地站起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山洞。 温衡则是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在洞穴里找到几根干燥的木柴,点起一小簇篝火,等待心上人而归! 不多时,姜佑提着从河里打来的两条肥鱼而归。 二人把鱼架在篝火上,眼巴巴地等着鱼熟。 温衡主动靠到姜佑身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 她已经知道自己下半辈子离不开身边的这个小男人。 自己的这条命都是他换的。 说那么多,苛责那么多还有什么用处。 “我抱着你从魏家庄逃出来,一路往东,不知走了多久,之后从一个高崖上掉下来,崖上光秃秃的,怪石嶙峋,咱们正好掉进崖下的河水中,昨晚我抱着你又往上游走了许久,大概有四五里路的样子。” 之所以往上游走,姜佑就是害怕有人下来,顺着河沿岸搜寻两人踪迹。 常理,人掉入河里,只会跟着河水冲向下游。 所以姜佑反其道而行之,往上游走了许久,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暂居。 温衡听罢,在心慢慢盘算起来,良久之后她才说:“此地距离京城不足二十里路,距离最近的村镇是军马镇,那里有朝廷的常驻兵马,领头的是……但我们不能轻易在外人暴露行踪,得尽快秘密回京才是。” 姜佑还没醒来的那一段时间,她把整件事情推翻,又都重新推演一遍。 魏家庄之事! 是内卫司里出现了叛徒! 天勇…… 他们一早就在路上发现自己的行踪,只是一直都躲着没有露面,他们在等自己一行人全部进入魏家庄,然后用杀伤力极大的火药一网打尽! 这笔账迟早要算! “糟了,血书!” 温衡突然惊呼一声。 自在牢中,王长阳以血为墨,以裳为纸。 完成一份控诉江南范氏在江南犯下恶行的血书。 她就一直将那份血书随身带着,可是…… 魏家庄不幸遭人暗算,血书掉落出来。 许是已经被大火焚毁! “找不到了吗?” 姜佑也帮忙找。 他随手掀开温衡的上衣,看到一抹雪白。 又掀开她的裙子,看到两条圆滚的大长腿,没忍住还摸了两把! 温衡嗔怪地打掉他的手掌,站起来转了两圈,血书确实没在身上。 一切都完了! 江南一行,功夫白费! 温衡重新坐下,捂住自己的额头,忧愁不已。 “吃鱼吧,别想那么多了。” 姜佑心态倒是乐观。 他拿起已经烤好的鱼递给温衡,虽然没有各种佐料加以调味,但是好久都没东西垫肚子,吃什么都是香的。 二人边吃鱼边聊。 “怎么办?”温衡问道。 如今身边有了人,她不再是孤苦伶仃一人。 她想姜佑给个解决办法。 “不是还有王长阳吗?他不是在盐城休养,派人把他接过来不就成了?” “你觉得他能挺过来?”温衡反问道。 姜佑摇摇脑袋:“不知道,但愿吧。” 血书已失,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王长阳。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来! …… …… 后半夜,篝火渐熄。 二人合衣躺在山洞一角,没有丝毫的睡意。 姜佑从后面贴近温衡的后背,手臂弯过她的身子,落在她的小腹上。 夜里天凉,一股股冷风从洞口灌进来。 姜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又往里挤了挤。 “你别挤我,我快贴到墙上了。” 温衡扭扭身子往后顶了一下。 臀部接触到硬物,脸蛋瞬间通红,心里责怪……什么时候了,还想那种事。 可是姜佑还是一个劲地往前挤,手掌钻进温衡破烂的衣裳里,触摸细腻如雪的柔软皮肤,小声道:“我冷。” 温衡干脆扭过身子,抱住面前缩成一团的男人。 在他耳边小声道:“乖乖睡觉,明早一早出发。” “去哪里?” “回京。” “怎么回去?现在外边都是范氏的人,内卫司还有内鬼通风报信,我们还没进城就被人发现了。” 姜佑摇摇头,他不想回去,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 现在外边肯定都是抓他们的人,不安全。 “那你说怎么办?” 姜佑睁开眼睛,想了一下,说道:“巽山书院!” “巽山书院?” 温衡奇怪道,去那里做什么? 姜佑手掌渐渐上移,包裹住那团柔软,心情荡漾。 他眯了眯眼睛认真解释道:“城门口肯定有重兵把守,我们分不出来哪些是范氏的眼线,哪些是皇帝的人,所以咱们先偷偷溜进巽山书院。书院中皆是名望宿儒,他们回京乘坐的马车,守城的士兵们一般不会查,我们只要混在其中,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城。” “也好!” 温衡点点头,然后就感觉胸口压着不舒服。 她瞪了姜佑一眼,都什么时候了……死性不改! “脱了!”某一刻,温衡突然坐起身子,命令道。 姜佑一惊:“脱了?” “让你脱你就脱,给你暖暖。” “哦。” 姜佑乖乖地起身脱衣,赤裸上身。 然后他借着月光看见一个美人也脱光自己的衣服。 肤色如雪,散发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二人重新躺下,身上盖着破衣烂衫衣服。 互相依偎,紧紧地抱在一起。 一刻钟后。 “暖了吗?” 姜佑头摇的像拨浪鼓,又抱紧了些。 温衡嘴里吐出一口香气,手臂环过姜佑的肩膀,也抱紧了些。 第481章 婆娘 陆家庄! 山坳之地,午时炊烟袅袅,在地里辛劳一上午的军汉扛着锄头回家。 由于陆家庄的住户都是幽州先锋营退下来的伤残士兵,他们还保持吃大伙饭的习惯,他们在庄子的空地上支起几个大锅,几个腰间围着粗裙的妇人在灶前忙活。 几个半大的孩子手里拿着自己的小碗早就等在这里,眼睛巴巴地看着锅里翻炒的饭菜。 “二虎叔叔领着婆娘回来喽!” 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小屁孩带头起哄,于是众人都开始起哄,起先是几个孩子的玩笑话,后来波及到军汉和妇人,大家齐刷刷地放下手里正在做的活计,扭头过去看。 只见赵二虎肩上扛着锄头,和一位漂亮姑娘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呀,这姑娘是不是被蛇咬了,嘴唇咋那个颜色呢?” 有军汉蹲在石头上,手里拿着烟枪,吞云吐雾道。 大家伙都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 赵二虎走近些,举着拳头恶狠狠地瞪着那几个小屁孩,但那些小孩子可不怕,纷纷做着鬼脸,吐舌头回应。 “二虎兄弟,这是你的婆娘?”做饭的农妇不嫌事大,又多一嘴。 赵二虎一听,恨不得把她的锅给一锄头敲漏,可最终没下去手,年初京城雪灾,陆家庄也未能幸免,庄内粮食可不多,每一袋米都要精打细算。 “模样生的真俊哩!” “胡婶,算我求你了,别说了!” “咦,二虎你好福气嘞!咋还不叫人说嘞,百户长还说让我给你媳妇多炒一个菜嘞……” 赵二虎卒! “姐姐,你好好看呀?” 天速刚坐下,就有几个皮孩子跑到跟前,围在她身边,上下打量她。 几个孩子发誓,面前这位姐姐是他们见过最好看的女人,比他们的娘还要好看,比百户长的媳妇都好看。 天速笑吟吟地摸摸每一位孩子的脑袋,她在孩子们的眼里看见纯真的光。 “姐姐,你是不是二虎叔叔的婆娘?如果是的话,嗯……就要给我们……”这孩子支支吾吾说的不清楚。 “是的话,又怎样?”天速好奇道。 “给我们发喜糖嘞!”孩子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灿烂。 “好,等过几日给你们带。” “好耶好耶!”几个孩子高兴地蹦起来。 一窝蜂地又跑远,因为饭煮熟了。 不多时,赵二虎端了两碗饭跑过来,递过去一碗:“别嫌弃,乡下都吃这个。” 天速伸手接过,并没有马上动碗里的米饭,而是抬头问道:“打听消息的回来了吗?” 赵二虎回头看看,在人群中找寻一圈,指着那个刚拿到碗想要盛饭的年轻小伙子喊道:“王顺,过来。” 王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饭都没盛。 赵二虎揪着这兔崽子的耳朵,骂道:“不是让你一回来就来见我吗?” 骂完还不过瘾,赵二虎又踢了这小兔崽子一脚。 王顺是有苦说不出,他天不亮就出发。 如今晌午过头这一口粮食没吃,一口水没喝,都快饿的前胸贴后背,这才刚回来,刚拿到碗。 “快说!”赵二虎催促道。 天速见状,把自己的碗递过去:“吃吧,边吃边说。” 王顺刚想接就被赵二虎的眼神给威胁收回手。 “二虎叔,我去你跟我说的地方去看了,那里好多好多的官兵,不让外人进,整个村子都被烧没了,我去的时候,那火还没灭。” 赵二虎和天速听罢,叫他说点关键的。 王顺一想,脱口而出:“关键的?那附近庄子的人都说这魏家庄是山匪窝,朝廷派兵过来剿灭山匪,大获全胜,一个活口都没留,就是跑掉几个。” 天速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最后手中的瓷碗也被她拿不稳掉在地上,好好的一碗大米饭凭空掉在地上。 “山匪!山匪!山匪!” 从天速牙齿缝中艰难地蹦出几个字音,她在极力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 赵二虎见状赶紧摆手叫王顺离开。 对于这个结果赵二虎并不感到意外,内卫司一干人等在魏家庄被人算计,对方不惜派出一营主力过来围剿,而且还有内卫司的内应。 为了歼灭自己这二十来号人,对方不惜灭掉一整个村子作为陪葬。 还有火药! 想到这,赵二虎也不由地握紧拳头,似是想起在幽州的军伍历程。 如果早些年,先锋营有火药那该有多好,蛮兵根本不可能过来挑衅。 如此杀伤力巨大的武器,边地军卒用不上,只能跟蛮兵拿着刀枪互砍。 可在京城呢,却成为某些人残害同胞的武器。 可真是讽刺啊! “给,吃这碗吧,我再去盛一碗。”赵二虎递过去自己手中的饭菜。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只能把身体养好,改日再去讨个公道! 天速没接,而是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脸,很久之后她才说话:“你说,我们做的这一切值得吗?” 她开始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怀疑! 这里可是京城啊……皇帝的地盘。 为什么在这里会被大批士兵以“山匪”的借口围攻! 为什么? 天速想不明白……那个在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帝到底在干什么? 为什么他自己的人他都护不住! 在江南也就算了,这是在京城啊,天子脚下! 这样的君王…… 第482章 水一章 “姑娘,该用膳了。” 日中,有上将军的厨房管事妈妈来到山河苑,在一楼大厅见到埋头算账的青梧。 青梧抬头,挥挥手:“我还不饿,妈妈自去忙吧。” 管事妈妈没有办法,只好退下。 青梧趁这空隙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和手腕,随手拾起一杯茶抿了一小口。 偌大的山河苑,二层小红楼,现如今只有她一个人。 小姐走了,青葵那丫头也走了。 小姐是因为接到旨意西去幽州,可青葵呢? 那傻丫头! 青梧摇摇脑袋。 那傻丫头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听说小姐已经出发去幽州打仗,死活闹着要跟着去,还说自己会医术,在小姐身边能帮得上忙。 青梧执拗不过,只好派人护送那傻丫头去幽州。 算算日子,应该已经进入幽州地界。 这下好了,山河苑就只剩她一个人! 平日又要管理府里的大小杂事,又是管理外边极速扩张的生意,忙的是不可开交。 可今日她没出门,她在等一个重要消息。 小姐留在府中为数不多的死士已经全都派了出去,还有上将军府的府兵,他们到现在都没回来。 正想着,门口进来一人。 青梧下意识地站起来,开口问道:“有消息了?” 死士跪在地上,沉声道:“我们的人进不去,听附近庄民说魏家庄被火药夷平,庄内山匪全部伏诛!尸首就摆在空地上!只有少数几人在逃!” 哗啦! 一声椅子移动的声响。 青梧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开始变得慌张起来。 这一刻,她…… 有些无助! 她缓了好大一会儿才捋顺自己的气息。 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 举起茶杯想要喝水掩盖自己的惊慌,但手不停地颤抖,茶水都洒出来不少。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开始出现盖着白布的尸体! 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怎么就? 不会的不会的,他身边有赵二虎保护,不会就这么轻易死掉。 “在逃几人,可……”青梧的话音在颤抖。 她没继续说下去,她知道自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机会上。 她捂住自己的额头,闭上自己的眼睛,摆摆手叫死士下去。 …… …… 傍晚。 橘黄色的晚霞铺满整片天空。 巽山书院前临时搭建起来的集市上,行人依旧不减。 “苏堪,这山石不错,远看像不像一个寿字?”张载背着手来到一处卖山石字画的小摊上。 随手拿起一块山石,对身后跟着的贴身小厮苏堪说话。 苏堪退后两步,走远些,眯着眼睛后仰身子看着张载手中拿的山石,别说,这么打远一瞧,确实是个寿字。 “先生,是寿字!” “嗯。”张载点点头,示意苏堪付钱。 那小摊的老板一瞧,连忙伸手阻止:“先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白送您了,咱可不敢要你的钱。” 他认得张载,见过好几次。 他是商贾,平时就是卖点小玩意哄哄年轻的公子哥。 毕竟这几个月巽山山门前异常热闹,他也过来摆起摊子做点小买卖。 这山石就是人工合成的,不值钱。 再说,他也不敢收儒圣的钱。 “欸,做生意怎么能不要钱呢?” 张载接过苏堪手中的荷包,硬是从里面掏出一粒碎银子交在老板手中。 “先生,这太多了,太多了。”老板推脱,始终没接,恨不得跪下来。 “老板,这块山石我要了,开个价吧!” 老板话音刚落,摊子前就上来一个姑娘,姑娘生的极为普通。 “欸,你这姑娘怎么回事?这山石我家先生先来的。”苏堪充当排头兵,率先向女子开炮。 哪知那姑娘不屑地翘起唇角,对苏堪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你家先生先来的?你家先生给钱了吗?老板,我愿出五两银子!” 老板错愕,下意识地问道:“多少?” “五两!” “那也不卖。”老板摇摇头。 虽然五两都能把他的小摊买下来了,但他不卖。 没别的,儒圣到他摊子上买东西。 那以后说出去都是资本,是值得炫耀的东西。 岂是小小五两能比拟的? “姑娘,这山石是老夫先看中的,万望姑娘行个方便,让与老夫!” “那也不行。” 姑娘果断拒绝,然后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几粒碎银子扔在摊子上,拿起山石就离开! 几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先生,要不您再看点别的?”摊贩老板搓着双手,有些不好意思道。 …… “先生,那姑娘好生无礼!”苏堪小声嘀咕道。 二人从摊子离开,也并未买其他东西。 今日好不容易得空出来转转,散散心,没想到还碰到截胡的事情。 这心情一时郁闷呀! 苏堪总结出一个教训:读书人脾气太好容易被人欺负! 日后他一定要表现的凶恶一点,恶奴这种事由他来干。 “呦,两位这是上山?” 二人抬头去看,说话的赫然就是刚才抢走山石的姑娘。 苏堪想要上前为刚才那事理论一番,但张载不许,只是微微一笑道:“姑娘这是?” “还你山石。”姑娘随手将山石扔给张载,然后笑了笑。 张载和苏堪都摸不着头脑,下一刻,二人中间忽然从后插进来一人。 这人神神秘秘,小声道:“带我们上山!” 张载偏头去看,不认得这位陌生男子,可这人的声音却十分熟悉。 片刻之后,张载好像想到什么:“跟在老夫身后。” 那男子和姑娘点点头。 几人来到巽山山门前,在山门前左右各有一人负责看门护卫之职。 二人认得张载和苏堪,自然叫他们进去,只是身后这一男一女。 薛生院长交代过:务必严查,不能放任何可疑的人员上山! 虽然二人跟在张载身后,但他们还是让二人出示身份凭证。 张载厉喝道:“老夫请来的客人,你们也要查吗?” 二人一惊,赶忙退下,话说还没见儒圣这么严厉过。 几人顺利上山,一直到张载在巽山书院的住处。 进屋以后,二人才脱掉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面容。 从山洞离开后,姜佑和温衡便找到一处附近的村庄,偷来两套衣服和一袋银钱。 “院长?”苏堪惊呼一声。 姜佑赶紧上前捂住苏堪的嘴巴,让他去把门关好。 上得二楼,姜佑行得大礼:“学生姜佑见过先生。” 此时,张载也想到什么。 可能发生了什么事,让姜佑不得不想出这个办法上山。 “这位是?”张载看向屋内陌生的女子。 温衡上前行礼:“温衡,内卫司司首,见过先生!” 张载一惊,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魏家庄距离巽山书院甚远,书院众人还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何事。 姜佑也没打算说,而是简单阐明自己二人不能轻易在外人露面,需要进城,面见皇帝。 “到底发生了何事?”张载坐在软榻上,有些奇怪。 姜佑大半年未归,怎么一回来就这个样子。 这大半年他到底去了哪里? 为何一回来就要见皇帝? 张载实在好奇。 第483章 全本完 “到底发生了何事?”张载直接问道。 姜佑摇摇脑袋不肯言明,只是说道:“先生只需要送我二人入京即可。” 张载轻哼一声,手掌重重落在软榻的小案上,发出一声闷响,这老头吹胡子瞪眼:“求老夫办事,这个态度?” 大半年不见,这老头还是这个脾气秉性。 “快说!”张载再厉喝一声,命令道。 姜佑和温衡互相看看,对视一眼,最后由温衡将此事全盘脱出! 说罢,张载久久没有缓过神来,直到苏堪进来时,这老头突然站起来,指着江南的地方大声喝道:“好啊,好!江南膏腴之地竟然成了某些奸佞小人为非作歹的地方!” “走,跟老夫进宫,面呈陛下,一定要严惩那些小人,诛他九族!” 张载很生气,确切来说他正在气头上。 这就是姜佑不愿道出实情的真实缘由。 这老头虽然辞官致仕,现在在书院教书育人,但这心思吧,一直都在这天下的黎民百姓身上。 要不说人家是儒圣呢! 听罢,他便要带着姜佑和温衡亲自进宫面圣。 姜佑赶紧上前拦住:“先生消消气。” “消气?消什么气!”张载瞪了姜佑一眼,波及无辜。 他指着天指着地:“老夫熟读圣贤书,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们这般做,是在掘我大端朝的根基,坏我百姓传承,老夫一定要进宫,大骂那群卖国贼!挖他祖坟!” 于是,在某一日。 巽山书院众人只觉耳边一声声怒吼。 而且还是晚上,搅得人睡不着觉。 …… 夜半时分。 张载终于被苏堪扶下去歇息,姜佑和温衡躲在二楼暂得片刻休息时间。 二人坐在榻上,斟茶闲聊。 “先生的脾气还挺大!”温衡感叹道。 听闻这话,姜佑捂住自己的额头轻叹一声:“读书人都这个样子。” 特别是像张载这样上了年纪的读书人,他们被世人统称为老顽固! 胸里装的都是文字大义,行的都是忠君爱国之事! 眼见窃国贼张狂,他们可不管不顾。 即使力量悬殊,那也敢就着一张铁嘴,说的那些窃国贼狗血淋头。 “你也是读书人,你也这样吗?” 姜佑也是读书人,话说还是巽山书院的院长呢。 姜佑摇摇脑袋,倚在榻上闲聊道:“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这人胆小,又惜命!” “惜命?”温衡喃喃道,重复一遍看向姜佑。 惜命又怎会? “哎,可别想歪了,我这里的惜命可不是那个意思。”姜佑摆摆手,起来抿了一口茶水。 经过大半年的逃亡生活,今日少见的完全放下戒备。 巽山书院里面可不会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老大。” “嗯?”温衡撑着下巴看向对面的男人。 只见他嘴巴微动,斤斤计较道:“你以后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不对,生两个!” 温衡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起身坐到他身边,手掌落在他的胸脯上,慢慢抚摸。 目光温柔道:“回京以后,我便向陛下递交辞呈,我不干了,日后就陪在你身边。” 姜佑抓住温衡的小手,把她搂在自己怀里:“好。” “可若日后你家里那个母老虎赶我走这么办?”温衡突然抬头问道。 姜佑摇摇脑袋,这个问题他还没想过。 “算了算了,一个小小将军,我还不放在眼里,且日后看我的吧。”温衡自信道。 她什么人没见过,什么女人没见过! 陆云起……小事一桩! 没有什么能够把她和姜佑分开。 楼外夜色如水,巽山寂静无声。 屋中,二人相互依偎,躺在榻上。 “老大,你就真的不好奇,我为什么能叫出那两个小鬼吗?” 这个问题姜佑一早就想问。 温衡摇摇头:“我的男人是独一无二的,通鬼神很奇怪吗?再说了,这说明我温衡的眼光不差!” 确实,眼光老好了! 姜佑泄气,话说还想小小地装一波,没成想这个女人根本不感兴趣。 不行,姜佑突然起来:“你快问我,我就告诉你!” 温衡摇摇脑袋:“我不想知道。” “哎呀,你问我,快问我。”姜佑撒娇道。 温衡笑笑,重新把姜佑拉着躺下,手掌抚过他的脸颊轻声问道:“好吧,我的小男人,你说吧。” 姜佑满意笑笑,清清嗓子后才说道:“其实啊,我是玉皇大帝的儿子,他派我来收了你是个磨人的小妖精,不让你祸害其他男人!” “啊——” 深夜中,又传来一声男子的惨叫。 姜佑卒! (全本完) 第484章 愤怒的小老头 翌日,天蒙蒙亮。 整座巽山书院都还沉浸在薄雾当中,风一吹变化莫测,令人捉摸不透,恍如仙境一般。公鸡都还没打第一遍鸣,整齐悦耳的读书朗诵声便传遍方圆几里,将熟睡中的二人吵醒。 昨夜二人躺在榻上,又闲聊许多,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可即使是废话,两人也甚是开心,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清晨时分,书院孩子们的早课已经开始。 温衡抬手遮遮光亮,缓了一会儿起身半跪在软榻上,伸手推开窗户,眼睛朝外瞧着。 不远处的广场上站满身穿蓝衣的孩童,孩童书生打扮,各自错开整齐地站在广场上,双手捧书,高高地举过头顶,迎着朝阳在朗诵经典,一个个摇头晃脑,长大一些或许真的就有些夫子的模样。 孩童周围,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书院教习,手里拿着戒尺在孩童周围随意巡视,若瞧见哪个孩子不认真读书便打手心三下,以示惩戒。 “看什么呢?”耳边传来轻语。 温衡回头,莞尔一笑指着远处的孩童,道:“有时候我在想,若我没有被师父带回去,没有走上司首这条路,会不会也像他们一样。” 躺在榻上的姜佑也慢慢跪起来,和温衡并排瞧着窗下认真背书的孩童,眼睛里满是期许,这些都是他巽山书院的子弟。 他伸手刮刮温衡的鼻梁,宠溺道:“你当然不会这样。” “为什么?” “因为没有哪个书院会要你,会扰乱其他男孩读书的心思。”姜佑嘿嘿一笑,光明正大地在温衡双唇上啄了一口。 温衡躲开,有些嗔怪地推开姜佑,伸手抹抹嘴巴,相处久了她就发现姜佑越来越不正经。 什么叫扰乱其他男孩读书的心思? 生的美也是一种错吗? 姜佑一个趔趄跌倒在榻上,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他倒下的时候顺势把温衡拉进自己的怀里,又狠狠地往她脸上亲了几口,温衡不许,就一个劲地推搡。 可到底也没使出多大的力气,和姑娘家家平时撒娇差不了多少,二人一来二去,头发乱糟糟的,温衡的脸蛋慢慢变得红润起来,衣裳也被撩到胸脯上,两只跳动的…晃人眼睛。 “咚咚!” 二人正在屋中嬉戏打闹,门口忽然传来两声敲门声响,二人一惊,自知不是做的什么好事,触电般的分开,各自收拾衣装,以免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 “咚咚!” 又是两声。 姜佑已经下榻穿好鞋子,慢慢走过去将门打开,迎面走进来的是一脸怒气的老先生张载。 这老头一大早就黑着一张脸,也不知生的哪股子闷气。 “快收拾一下,半柱香后我们启程进宫面圣!” “好!” 张载昨晚回去越想越气,那帮乱臣贼子竟然…… 搞得他一晚上都没合眼,这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姜佑,他要亲自带二人进宫面圣,到陛下面前陈辞乱臣贼子的恶行! 张载离开时,不经意间瞅了姜佑一眼,又看了榻上正在穿鞋的温衡一眼,见两人发丝凌乱,特别是温衡脸上红晕未消,一时想到什么。 他招招手叫姜佑跟自己下楼,姜佑不好拒绝只好跟着下楼。 离开温衡的视线,张载看着姜佑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道:“你们二人昨晚……” “什么都没发生,就是聊了会儿天!”姜佑赶紧撇清关系。 话说这老头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陆云起的授业恩师。 张载看着姜佑着急撇清关系的样子,有些话不能说也得说:“伯御,你夫人云起在幽州征战,你在京城可不能胡来,若是可以,解决完这件事你就尽快到幽州去陪着她,她一个姑娘在外不容易,你在她身边陪着,老夫能放心不少。” “好。”姜佑眨眨眼,点点头。 说罢,张载伸手地拍了拍姜佑的肩膀,然后慢慢走出屋子,叫二人快点准备,马上出发。 张载的担心并无道理,说到底,他还是向着陆云起那一边,姜佑明面上还是他弟子的夫君。可昨日姜佑和温衡一起来,二人间所表现出来的关系,绝不是上司和下属那么简单。 张载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听说过,若是这点眼力见都没有,枉称人师。 有些事他不想点破但也不能不做任何提醒,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姜佑处理完这件事,就到幽州去陪陆云起。 只要夫妻二人在一起,旁人就插不进来脚。 瞧着张载甩袖出门,姜佑在后轻叹一声,也转身上楼。 温衡趁这间隙已经易容完毕,原本妖艳的一张脸蛋变得普普通通,见姜佑回来,她迎上前什么也没问,只是叫他坐下给他梳妆易容。 …… 半柱香后。 易容完毕的二人准时下楼,早就在楼下等着的张载和苏堪一见到两人,不由地惊讶地皱皱眉毛,话说这世间还有这等奇妙易容术,果真令人大开眼界。 一行四人从小楼出发,直奔京城。 只是还没等到下山的时候,便有人在路上拦住张载。 来人是个年龄不大的姑娘,身穿宽大长衫,面容严厉,看着不太像书院里的学生。 “先生早!” 覃书舒先是行礼,然后递过去一份目录。 “先生,这是上个月书院新招收学生的信息,您请过目一下。” 自姜佑这个书院院长撒丫子不管事后,整座书院的日常运行就由张载把舵,外加薛生送来的几个书院管事一起维持书院日常运转。 覃书舒原本是书院的学生,但最近几个月负责教术数,闲时就是学习管理书院的各项事宜。 张载接过目录,简单翻开几眼,重新交给覃书舒并且吩咐道:“你看着办就成。对了,老夫这几日可能都不在书院,你与几位教习切不可松懈。” 去京城还不知要耽搁多少时间,但一两日肯定下不来,日子一长,这书院群龙无首可不行,张载有必要临走前交代两句。 “是,先生!” 覃书舒探袖作礼。 起身后又不经意间打量张载身后带着的两个陌生人,于是询问道:“这二位是?” “老夫的远房亲戚。” 姜佑和温衡都向覃书舒点头示意,并未说话。 几人走后,覃书舒站在原地并未着急离开,她看着那个陌生男子的背影一时失神。 怎么会? 那么像呢? 几人未下山,覃书舒从后面又追了上来。 张载看向这个拦路姑娘,奇怪:“还有何事?” “先生,请恕书舒多嘴一句,请问姜院长何时而归?” 覃书舒说这句话时,余光故意瞅着陌生男子。 “说他作甚?烂泥扶不上墙的……” 张载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是是故意还是怎的,反正就是脱口而出。 姜佑站在身后默不作声,尴尬不已。 覃书舒目送几人下山,想来是自己眼花…… 下山路上,张载在前背着手,嘴里一直念叨:“书舒这孩子聪慧是聪慧,就是认死理,脾气还倔,某人可要当心一些!” 说的多了,姜佑上前插嘴:“先生,听您这话好像另有所指?” 张载气不打一处来,瞪了身后的姜佑一眼:“说的就是你,老夫今日把话给你说到,日后若出了什么事情,可别怪老夫没提醒。” 张载冷哼一声,倔脾气上来,继续道:“男人最忌情色,色字头上一把刀,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豪杰都折在这上面。” “等等,我有话要说。”姜佑上前和张载并排走在一起,决定理论一番,道:“古人言,食色性也!” 他继续说道:“古代先贤都说了,喜欢美色是人之本性,既然是人之本性,就不该多加抑制,只要控制得当,就会起到事半功半的效果,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啪!” 张载没忍住,伸手给了姜佑后脑勺一巴掌,把他扇进路边的野草堆里,并且指着他骂道:“古人的意思是你说的那样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这里的“食色性也”并不是讲吃饭与欲望是人之本性,而是为后边探讨“仁与义”做铺垫,其目的是为了讲仁与义。” “你们这群年轻人最喜欢干断章取义的事情,殊不知这样只会失去文章根本,有害而无利,还说什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张载气的眼睛瞪得老圆,恨不得揪住姜佑的耳朵踢他屁股。 姜佑从路边的草堆里慢慢爬上来,摸着脑袋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嘀咕道:我就喜欢温衡怎么了? “先生,姜佑不是那个意思,万望先生恕罪。” 这时候,温衡上前说话,哪知张载根本不愿意搭理这个明知姜佑有家室,还勾引姜佑的女人。 不就是长得比自己弟子陆云起,好看一丢丢吗,有什么了不起! 老夫徒儿可是将军! 现在陆云起不在京,他这个做老师的一定要守护好姜佑身边的一亩三分地,哪个女人都不能轻易插足进来! 第485章 动作好快 护崽子是人之常情! 儒圣张载也免不了这个俗套,陆云起是他门下最小的弟子。 以往念书时,他都舍不得打舍不得骂,为此早一日进门的老十二可是为这事念叨许久,说张载不公平。 但张载依旧如此行事,陆云起一有事,他就心疼的不得了。 如今陆云起虽已长大成人,成为赫赫有名的将军,成就一番事业,但做老师的张载还是拿她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谁都不能欺负她。 姜佑也不行。 姜佑这厮竟然趁着陆云起不在京城,偷偷在外边……气煞老夫! 下山,由苏堪在前面驾马车。 车厢中,姜佑坐的远远的,也不敢去看张载。 主要是心中有愧! 张载吐出胸中一口浊气,目光看向车厢里唯一的女人,沉声道:“司首为国为民,为陛下分忧,还望司首日后再接再厉,不忘初心!” 言外之意:你温衡,不准再分出心思接近姜佑! 温衡听罢,只是微微一笑,语气淡淡道:“先生这话说的叫小女子实在受用不起,在世上得一良人实属不易,更应该珍惜才对,更何况我们是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 你竟然还跟这个女人两情相悦? 张载闻言,又恶狠狠剜了姜佑一眼。 姜佑只是尴尬地摸摸脸,目光转向窗外……哈哈,今天天气可真不错。 “两情相悦,若对方有家室呢?”张载强忍怒气反问道。 “我愿做妾!只要能常伴郎君左右。” 张载:“……” 老夫表示无话可说! 不久,马车行至城门口。 苏堪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下接受城门守卫盘查。 姜佑掀开一条小缝朝外看去,只见城门口的守卫比平日里增加不少,他们手里拿着官府描摹画像,似乎在找什么人。 “全部下车,接受盘查!” “官爷,车里的可是……” “我管你什么人,圣上口谕,一律下车接受盘查!” 车外,苏堪正在和几个守卫纠缠。 他拿出儒圣的名头都不管用,守卫还是一个劲地要求车里的人全部下车,接受盘查。 几人没有办法,只好有序下车。 领头的城门守卫听闻车里坐的人是张载,便放下手中的事情,从远处赶来,亲自招待。 他先来对张载抱以一拳以表歉意:“先生实在对不住,非常时期,麻烦先生了。” 张载随意摆摆手,道无妨。 守卫亲自拿着画像跟几人比对,当然是比对从车上下来的两个陌生人。 期间姜佑偏头一看画像,上面画的竟是天勇,还有一人不认识。 “身份凭证!” 守卫伸手,想要进一步核实二人身份。 这时张载在旁开口解释道:“这二人是老夫横渠老家的远房亲戚,家乡受灾过来投奔老夫的,身份凭证也在半路被贼人抢了去。” 守卫一看张载亲自发话,也没揪住不放。 话说,一代儒圣总不可能包庇犯人,说谎吧! 不一会儿,几人顺利进城,通过第一道关卡。 车厢里。 姜佑看着对面的温衡,神情严肃道:“画像是天勇。” 这透露出一条重要信息:皇帝已经知道是天勇起了反叛心思,半路截杀! 温衡神情平淡,眼眸平常,或是早就想到:“不稀奇。” 如今京城还是皇帝的天下。 就算城中范氏再猖狂,也不敢阻止满城士兵抓捕天勇。 是这厮背叛了内卫司,皇帝抓他理所当然。 但二人之所以还要易容进城,就是害怕城中无时不在的范氏眼线。 若他们晓得自己二人进京,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和皇帝的会面。 眼下,皇帝在明,范氏在暗! 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马车进入长安县,入东华门,在东华门又经过盘查。 但在这里没有身份凭证的二人,即使张载跟那校尉百般劝说,以人格作担保,东华门的守卫最终也没有放二人进内城。 没有办法,众人不能硬闯,只好顺着原路返回,在长安县暂且休整! 后来经过温衡猜测,这可能就是范氏搞的鬼。 范氏不想自己进京见到皇帝! …… “云起书……局?” 不久,众人来到大通街的一间铺子前。 姜佑抬头顿了一下,露出些许疑惑神色。 啥时候改的名字?自己怎么不知道。 “你家那个管事的说书铺太小气,故而改成书局。” 张载捋着胡子率先抬腿迈进书局。 现如今张载可是云起书局的大红人,和对面许家茶铺的瞎子老许并称京城两大说书人! 说的内容一样,都是关于《三国》,但深度不一样。 瞎子老许说的通俗易懂,是口水文,适合没什么文化的普通百姓,张载说的更加全面,更加深入剖析,适合资深书友! 张载撩摆一进门,就受到书局伙计们的热烈欢迎:“先生,今儿怎么有空来呀?” 张载在二楼品鉴阁品三国,是定期举办。 三日说一回,一回两个时辰! 即使这样,依旧场场爆满。 买票的人都要排到两个月之后。 今日不是张载说书的时间,伙计们一时稀奇,于是问道。 “过来瞧瞧,怎么不欢迎老夫?”张载有时也会打趣上一两句。 伙计们赶紧低头赔罪:“哪敢,先生楼上请。” 在张载这位书局头角的带领下,几人顺利登上二楼品鉴阁! 这里的变化也很大,至少姜佑离开时不是这个样子。 创立品鉴阁的目的就是为了提供给各位书友一个交流心得的空间,但是随着时间的发展,目的好像变味了。 变成张载一个人的秀场! 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主要是在张载这位读书人面前,其他小辈读书人确实没什么意见。 二楼面积广阔,原本几间屋子被改成一间屋子。 放眼望去,屋子里像是学堂的布置。 主位一张长条矮桌,是张载平时讲书的地方。 余下各布置数百张桌子,按照距离张载位置的远近,分为不同的价格。 前面三排,听说两个时辰就要花二十两银子。 比捡钱还容易。 书局的伙计上了几杯上好茶水,便暗自退下。 几人坐在一起,商量重要事情。 “现在怎么办?”张载看向二人询问道。 气归气,但眼下大事要紧,姜佑个人作风问题,日后再议! 方才在东华门前,他都拿出他儒圣的身价作担保。 城门校尉都不肯让二人进去,可见城门校尉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现如今内城都进不去,更别说要进宫见皇帝。 几人也不能硬闯东华门,也不敢擅自联系城内的内卫司帮忙,谁知司里还有没有叛徒。 思前想后,只能到书局暂且歇脚,另想办法。 “要不,去黑市上买两套身份?”姜佑建议道。 这事说来也容易的很,只要手上有钱,在京城什么都不算难事。 “我害怕,我们已经被人盯上,时间上来不及。” 温衡突然发话,让众人一惊。 范氏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方才几人在东华门前逗留许久,估计已经引起暗地里范氏的注意,说不定他们已经开始调查。 去黑市买身份需要时间,拿到身份最快也要三天之后。 这时间可耽误不起。 “眼下只能派人去皇宫送信,陛下若知,定会派禁军出宫接我们,这样才是最保险的办法!” 良久,温衡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那进宫送信的人?” “老夫去吧……” 张载慢慢起身,也不再多说什么话。 目前来看,似乎张载去最为合适。 位卑言轻的人进宫,皇帝很可能不相信,说不定在宫门口就被拦下,但张载不一样,他有儒圣身份加持,他若进宫面圣,事情会容易很多。 “多谢先生!” 姜佑起身抬袖,作揖谢道。 张载摆摆手,随后便叫苏堪驾车送他进宫! 二人走后,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只是不多时,大约一刻钟的时间。 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你们不能上去,哎哎哎,你们不能……” “衙门办案,再敢拦,就砸了你的破店。” “我们背后主家可是……” “管你们是谁,给我打!” 楼下随即传来打斗的声响,楼梯口也冒上来几个身穿官服的官差,看样子是长安县衙的捕快,但又不太像。 几人拿刀走上前,看着屋中坐下喝茶的二人,呵斥道:“近日城中盗贼出没,凡进城人员,一律严查身份。” “你们配合一点,不要为难我们。” 领头的官差伸手索要二人的身份凭证,但姜佑和温衡哪里拿的出来。 说什么来什么,这伙人估计就是范氏上门的眼线。 专门调查进城且身份不详的陌生人。 姜佑缓缓沉下一口气,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几人一眼,道:“没听说近日城中盗贼出没,还有,我们可是儒圣他老人家的亲戚,你们也敢查?” 希望张载的名头起点作用! 官差一听儒圣,先是抿了抿嘴唇,几人又低头到远处交谈几句,回来后依旧伸手:“管你们是谁的亲戚,我们依法办案!” 姜佑镇定自若,拾起茶杯尽量拖延时间! 第486章 再见青梧 身着官服的官差确实不是长安县本地的的捕快,而是刑部下属的小吏,不入品级,属于编外人员。 这几日刑部下了道死命令:一定要严查城中来历不明的人物,不管男女老少! 同时他们手里还有几副画像! 他们手中的画像与城门口守卫的可大不相同。 画像上的人赫然就是从魏家庄逃走的内卫司一干人等。 姜佑和温衡赫然在列! 这就是范氏的手段。 同时他们也在和皇帝赛跑,看谁先接触到从魏家庄逃走的那几人! 如今城中到处都是他们的眼线。 “小兄弟不要为难我们,若你们无法言明自己的身份,那二位麻烦跟我们走一趟!” 领头的官差可不管两人是不是张载的亲戚,就算是自称皇帝老子的亲戚,他们也照查不误。 要不然回去等着他们的就是水火棍和辣椒水。 局势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 温衡偷偷给姜佑使了个眼色,姜佑秒懂。 如果真的糊弄不过去,那便同时动手。 凭借二人手段,收拾这一干官差小菜一碟。 甚至都不需要温衡动手,姜佑一个人都可以。 但在动手之前,姜佑依旧笑脸迎前,道:“官爷,要不然咱们等先生回来,你们跟先生说?我们在京人生地不熟……” 他还想做最后的拖延! 动手是最坏的一种打算。 “抓起来!” 可领头的官差却并不给他机会。 看二人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时间。 心里分明有鬼,得带回去好好查一下。 温衡此刻也站起来。 下一秒,二楼就要凭空多几具死尸。 “噔噔噔!” 楼梯的方向又传来脚步声。 温衡耳朵微动,收回即将要动手的心思。 视线尽头,只见一位身穿蓝色衣裳的姑娘慢慢上楼。 姑娘一脸冷漠,怀里抱着几本账册。 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位身强力壮的汉子。 汉子手里则是提着几个刚才还在一楼打砸店铺的官差。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官差,此刻一个个鼻青脸肿。 被打了! “你们竟敢?” 这店铺商贾竟然敢袭击官员! “有何不敢?”蓝裳女子一脸冷漠。 几个魁梧汉子冲上前,三下五除二就将二楼几个官差打趴在地。 那领头的被压在地上不能起身,嘴里却依旧大叫道:“我们乃是刑部……” “打!” 青梧没等他们说完,便继续吩咐。 随后屋中传来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那边打着,青梧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似乎打几个官差在她眼里是小事。 打了一会儿,青梧又道:“上将军府的地盘,岂容你们胡乱放肆!” “都滚吧!” 青梧一挥手,叫汉子把官差扔出去,就扔在大街上。 “等等!” 青梧疑惑地偏头,看着屋内开口的陌生男子。 有书局伙计赶紧上前解释姜佑的身份,乃是张载的远房亲戚。 青梧听罢,一张冷若寒霜的脸微微向二人示意问好。 张载的面子还是要给。 “不能放他们走!” 青梧疑惑:“为何?” 姜佑没有办法说明。 他只是光明正大地走到青梧面前,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青梧偏头看着男人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心中极为不喜,想要退后躲开。 若此人不是张载的亲戚,这手掌便要被剁了喂狗! 哪知姜佑不依不饶,青梧往后退,他往前进。 二人一直到窗边,青梧再无可退。 有汉子上来解救,但在此之前,姜佑附在青梧耳边小声嘀咕一句,道:“我的声音你都认不出了吗?” 青梧一怔,抬头看着面前这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声音? 青梧眨着眼睛,还是不太敢相信。 她看向姜佑,姜佑却向她抛了一个媚眼,说道:“府里一切都还好吗?” 轰隆! 青梧怔在原地! …… 一刻钟后,二楼肃清。 青梧叫伙计封闭店门,今日不做生意。 同时叫府中汉子把闹事的官差暂且关押在后院,没有她的命令,不得擅动。 二楼品鉴阁。 三人围坐在一张矮几面前。 姜佑撑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边上伺候斟茶的青梧。 大半年不见,这丫头改变颇多。 一时间姜佑都不敢相信叫人殴打官差,放出狠话这事是青梧做的。 这丫头以前可是……可也不至于此吧? “这位是?” 温衡并不认得青梧。 只是觉得青梧似乎走的也是女强人的流派,手腕强硬。 “哦,这是我的小徒弟!”姜佑笑吟吟道。 “我才不是!”青梧脱口而出,斟茶之后便要退下。 哪知姜佑握住青梧的手腕,叫她乖乖坐下。 同时说道:“我可不轻易收徒,你就偷偷乐吧!如今上将军府在外的产业被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想来那些日子你跟着我学到不少。” “姑爷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青梧翻了一个白眼,无力吐槽。 明白了,这姑娘也是上将军府的丫头! 看来日后的对手不仅有那个贪吃的青葵,还有这个……温衡心里暗自嘀咕道。 别人看不出来,她可看的出来。 “姑爷不是在魏家庄……”青梧没继续说下去。 至少府中派出死士得来的消息是这样的。 说魏家庄山匪横行,朝廷派兵马以火药围攻,整座庄子被夷为平地。 听到这,姜佑和温衡的神情都慢慢沉寂下去。 魏家庄……二人成功逃了出来,可其他人呢? “对了,姑爷这脸?” 青梧看着在场二人神情不对劲,立马换了一个话题。 可能魏家庄对他们来说是伤心事。 姜佑瞧着场上也没有外人,便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原本的样貌来。 照青梧现在的眼光来看,姑爷出走这大半年模样改变的不多。 只是这五官愈发立体,看起来更成熟了。 第487章 形势突变 当楼下禁军到时,已是午时一刻。 与此一起到的还有刑部闻讯赶来的一位侍郎。 他身穿绯红官袍,趾高气扬,官架子摆的很大。 两方人马在云起书局前的大街上对峙,谁也不肯相让。 围观百姓不知发生何事,就当看个热闹,于是一时间大通街开始堵塞起来。 “禁军办事,闲杂人等让开!” 卫东身穿黑衣甲胄,扶着腰后佩刀,指着对面拦路的刑部一干人等呵斥道。 刑部侍郎看着对面一众兵甲,挺挺腰杆子并不畏惧。 上头的命令是叫他无论如何都要抢在禁军之前,抓到书局里的要犯,手段不限,就算是杀了人也有上头兜底。 于是这位刑部侍郎的底气前所未有的大,面对卫东出言呵斥,他并未露出丝毫畏惧神色,反而上前和卫东交涉:“我刑部接到街坊四邻举报,说这云起书局窝藏朝廷要犯,刑部按例查封,待我刑部将里面的要犯捉拿,你禁军再行行事!” 如今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从魏家庄逃走的内卫司一干人等就躲在云起书局。 范氏这是要抢在皇帝的前面要把人截走,为此双方不惜打名牌! 卫东听罢,指着侍郎的鼻子骂道,说破不点破:“天子京畿脚下,岂容你们这群范狗如此猖狂?” 侍郎气的鼻子一歪,也不正面回应。 挥手叫手下的刑部酷吏冲进书局,率先捉拿要犯。 卫东一抬手,十几个禁军全副武装地堵在书局门口。 将亮堂堂的刀尖对准刑部酷吏。 一时间,局势变得更加紧张。 “给本官冲,他们不敢胡来。”刑部侍郎叫嚣道。 他还就不信这帮天子禁卫军真的敢动刀枪,这可是在大街上。 “来人,给我拿下这群反贼,若遇抵抗,斩无赦!”卫东也不多废话,他可是奉皇帝的命令。 出宫以前,皇帝给他捎话:若路遇阻拦,可杀之! “本官不信,你们敢动刀兵?” “不信就试试!”卫东大马金刀地站在刑部侍郎面前。 刑部侍郎气的脸色涨红。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一挥手,几个酷吏硬着头皮冲上前。 当即,几声惨叫传来。 围观百姓一阵惊呼,慌忙躲远点。 真的杀人了! 卫东带来的禁军也不多废话。 瞧见酷吏上前,一挥刀,抹了几人脖子。 登时大通街上人头落地。 有一颗脑袋正好滚在刑部侍郎的脚边。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侍郎,此刻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不消一刻钟,刑部酷吏皆被缴械拿下。 …… 不久后。 禁军护送书局的二人进宫。 卫东骑马在前领路,姜佑和温衡则是坐在车辇中。 为了防止路上有刺客袭击。 这车辇四周皆是铁板,就算是强弩也射不穿。 进宫的这段路,虽偶有阻拦,但凭借禁军在旁护卫,一行人很快来到宫城门口。 姜佑和温衡下车,抬头看着威严的宫城。 一时感慨无限。 为了走到这里,这一路上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烟雨阁。 皇帝选在这里和二人会面。 边上伺候的太监已经全部被遣退,只留卫东一人在旁护卫周全。 温衡和姜佑跪倒在阶下,高呼万岁。 “起来说吧!” 阁内传出一道稚嫩的声音。 由于中间有白色帷帐相隔,叫人看不清阁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只能隐隐约约地瞧见一个单薄身影在里面晃动,看起来很急切的样子。 “温司首一路辛苦了!”年轻皇帝又发话。 温衡目光低垂,神情恍惚,只是说道:“臣不辛苦。” 觉察到身边人的精神状态不对劲。 姜佑下意识地偏头瞄了温衡一眼,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 温衡看过来,只是微微一笑。 这般的小动作自然看在卫东眼里,但这位大统领什么都没说,只是挺直腰杆子护卫在阶上。 “说说吧,你们在江南的所见。” 虽然皇帝心中已经知道江南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但那都是冷冰冰的文字供述,远没有从人嘴里说出来听的那么真切,更何况二人皆是江南的亲身经历者。 温衡主动上前半步,一口气将自己在江南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出来。 闻者皆惊! 皇帝也不例外。 只听阁内一声摔碎杯子的声音,然后就是年轻皇帝的大骂。 骂声持续了几十息,年轻皇帝渐渐平静下来。 一挥袖问道:“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你们手中有扬州刺史亲手写的血书,血书何在?” “在魏家庄被焚毁!”温衡如实答道。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阁内的皇帝也不再发话,而是紧紧咬着牙齿。 哗啦! 小案被推翻的声响,随即里面传来皇帝暴怒的声音:“朕要你温衡何用?” “堂堂内卫司司首,交待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到了京城的地方,竟然还能被自己人给算计了!” 姜佑下意识暗叫一声不妙。 果然皇帝都不是什么好鸟。 他可不管路上有多么困难和艰辛。 他只在乎几人到底拿没拿回关键性的证据! 姜佑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辩解,但被温衡拉住。 只听“噗通”一声,温衡跪在地上,埋首请罪:“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哼!”皇帝冷哼一声,开口训斥道:“内卫司司首温衡,处事不当,现罢黜内卫司司首一职,即日起滚回你的百花院做你的下九伶人,朕不想再看见你。” “臣遵旨!” 姜佑嘴角的肌肉在抽抽,脸上也是。 特么……今日来见皇帝是这个结局! 内卫司在江南的虎豹豺狼窝奋战几月有余。 没功劳也有苦劳。 这算什么? 罢黜,降职! 无功反而有过! 姜佑这心中一股无名怒火熊熊燃烧。 即使温衡紧紧地拽住他的袖角,不让他冲动行事,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前,指着阁内那道人影,破口大骂道:“你……昏君!” 阁外护卫的卫东一脸错愕。 乖乖! 开朝第一人! 姜佑是第一个敢骂皇帝“昏君”的人! 这事大了! 骂了一句“昏君”还不解气。 姜佑一脚踹在旁边的栏杆上,把栏杆踹了个稀巴烂。 “我内卫司几十号兄弟,不顾性命在江南之地为你这昏君尽心竭力的办事,你这昏君倒好……不赏也就罢了,还要罚?活该这朝廷变得乌烟瘴气,就你这么一个垃圾货色当皇帝,十年,不,五年不亡国都算好的!” “亏我家司首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差点丢掉性命!” “您这个深宫长大的娃娃,自然不知外边的凶险,每日大鱼大肉吃着,娇妻美妾睡着,真行,您真行!” “我要不是……我一刀砍了你这个昏君!” “昏君!” “瞪什么瞪,就你眼珠子大,有种上前把我一刀砍了,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姜佑这句骂的是卫东。 因为这禁军统领一直瞪着他。 “里面那个缩头乌龟,敢不敢出来?你要是不出来,我就一直骂到天黑,我不仅要在这里骂,还要去大街上骂,我要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你这昏君是一位扶不起的阿斗!” 【作者题外话】:这不是毒点 第488章 田要耕种 申时一刻! 姜佑四仰八叉地被禁军高高抬着扔出宫城。 在宫门口,这位正在气头上的赘婿指着高高的城门。 继续破口大骂。 骂声一直持续到晚上。 时间回到姜佑被禁军抬出去后。 温衡跪在阶下,神情自若。 年轻皇帝抬抬手叫温衡也赶紧走,别在这碍他的眼。 “谢陛下赏赐!”温衡埋首感激道。 年轻皇帝掀开帷帐,看了温衡一眼,只是说道:“此次大功未成,司首还需努力,争取早日找到范茗母子。那狂悖的小子,朕自然会下旨把他赶出上将军府。” “谢陛下!”温衡再拜。 …… …… 晚风习习。 姜佑一个人坐在宫城门口。 门口的禁军也不赶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瞎闹的姜佑。 骂的岔了气,姜佑躺在地上休息一会,站起来继续骂。 他不知道今日自己这样做所带来的后果如何? 大概率是砍头。 但都不重要了。 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姜佑发现路上有好几股不明的眼神在暗处盯着自己,他知道那些都是范氏的眼线。 可能范氏现在正苦思冥想,宫中到底发生何事? 怎么这人被扔出来,还在城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一听都是些狂悖之言。 是要掉脑袋的。 但禁军竟然当作没看见? “掌柜的,来壶酒!” 姜佑走进路边的一间酒铺,随便买了两罐酒出来。 边走边喝。 他不喜欢喝酒,也不擅长喝酒。 但今晚他想醉一场! 临死前醉一场! 他为那些死去的兄弟感到不值,他们明明都那么努力,可还是…… 死了! 全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大街上,现在这个时辰,行人渐少。 他就这么一个人慢慢地走着,慢慢地喝着酒。 临出东华门时,几个守卫拦住他。 姜佑又把几个守卫臭骂一顿。 几个守卫当即便要拔刀,砍了这个酒鬼,可被路上突然冲出来不明身份的人给拦下。 然后姜佑就莫名其妙地啥事都没有,顺利出城。 长安县和内城的交接地,是梧桐街。 如今街边的一间铺子里,灯火明亮。 老掌柜无事的时候,便喜欢双手蜷进袖子里,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今日,他突然发现从内城走出一道熟悉身影。 为了确认,老掌柜还特地走近些。 当看清这人就是失踪大半年的姜佑,老掌柜别提有多惊喜了。 他赶忙上前,扶住醉醺醺的姜佑。 姜佑如今双颊红润,脚步悬浮,路都走不稳。 “咦,老叶?” 老掌柜正是“洛阳民宿”的当家掌柜老叶。 “东家,这这大半年去哪了?”老叶扶着姜佑到店里稍坐并吩咐店里的伙计去泡杯浓茶。 姜佑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看着老叶笑眯眯道:“老叶,还是咱们做生意的好,当官的一个个狼心狗肺!” 他有些怀念刚来时做生意的时光。 那时没有多少的勾心斗角,更不用舞刀弄枪。 不像现在,到处都是敌人,哪一个都想让他死。 官! 商! 姜佑还是喜欢后者! 说完,姜佑挠挠头,疑惑地看了看四周,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 “老叶,我要回家,你快派人送我回家!” 姜佑说完,便闷头倒在桌子上。 …… 凌晨的长安县街道上。 一辆马车停在永川坊的上将军府门前。 睡的正熟的老黄亲自开门。 一瞧来人是姜佑,嘴巴吓得都合不拢。 老黄从伙计手上接过姜佑,上下打量姑爷。 “姑爷?” “干嘛。” 姜佑身子瘫软,眼睛都快睁不开,满身的酒气。 “行吧,小老二还是先送你去休息吧。” 老黄没有办法,只好背着醉酒的姜佑在府中穿行。 若此刻有外人看,就会发现一个老头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脚步生风,速度极快,连大气都不喘一声。 临到山河苑,老黄放下姜佑。 “姑爷,到了。” “嗯。”姜佑应了一声,然后慢慢地推门进屋。 屋里黑黢黢,什么也看不清。 姜佑强撑身子,忍着醉意。 慢慢摸索回到自己在一楼的屋子。 伸手推开门,屋子里清新淡雅,一股极淡的香味。 他走到衣架前,慢慢将自己的外袍脱去。 然后顺势坐到床边,开始脱掉靴子。 这时候,床里忽然有了动静:“姑爷?” 姜佑浑身发热,回头朝着隆起的被子轻轻拍了一下:“姑爷回来了,这大半年有没有想我。” 利索地脱掉靴子,姜佑掀起被角,迅速地钻了进去。 他伸手搂过床里的青葵,下意识地在她肚子上捏了两把:“咦,怎么还瘦了?” “姑爷,喝酒了?” 姜佑嘿嘿一笑,点了两下头。 然后就把脑袋埋在青葵的胸脯间轻轻地蹭了蹭,声音含糊不清道:“我好想你。” 青葵明显有些不适,想要逃离。 哪知姜佑搂紧不放,手掌已经伸进青葵的薄衫中:“真的瘦了,肯定没好好吃饭吧。” 说罢,姜佑抬起脸庞,照准青葵的小嘴吻了下去。 酒是一个好东西。 它能让人忘掉烦恼,同时也能让人神志不清。 姜佑疯狂地索取,小舌在青葵嘴里来回搅拌。 青葵还是有些不适,想要推开身边的男人,但姜佑哪肯放过亲热的机会,抓住青葵的肚兜轻轻一扯,扔在地上。 月光斜射进屋子,两团雪白蹦了出来,微微跳动,十分诱人。 姜佑没忍住,含了上去。 青葵嘴里“嗯哼”一声,眼睛逐渐变得迷离。 “姑爷,不要!” “女人不要就是要,我明白了,小丫头心思还挺多,玩欲情故纵这一套。” 姜佑嘴里含住樱桃,手指也没闲着…… 不消几息,屋中春色渐浓。 眼睛迷离的美人像只粉嫩的蜜桃,姜佑撑起身子,到处亲吻。 “那里不行!”青葵双手堵在最后一道防线,声音可怜。 姜佑喘着粗气,微微一笑。 “哗啦哗啦……” 有水声荡漾在小屋中,声音悦耳。 清风幽幽,长夜漫漫。 许久没有生气的山河苑,在今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还要不要?” “要!” 身下的美人脸蛋充血,双眼朦胧,紧紧地抿着下唇。 一时间男人更加卖力起来。 田要耕种…… 第489章 温衡的心思 千灯百坊,华灯如昼。 接近子时,温衡才离开皇宫。 卫东一路相送,只是临出宫门,这位禁军大统领突然开腔说道:“温司首这样做,想过后果吗?” 温衡驻足,偏头看了一眼这位方正脸庞的年轻汉子。 内卫司行秘密稽查之事,对大端朝每个人物都有极为详尽的记载,卫东也不例外。 传闻这人是前任禁军大统领陆召的养子,也是陆召唯一的徒弟。 他手上的功夫全是陆召教的,对陆召忠心不二。 温衡知道卫东对自己说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就是在指责自己向陛下讨要了一道“旨意”。 “将姜佑逐出上将军府,恢复白身!” 如今陆召已死,卫东与陆云起之间还有几分关系。 二人之间更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 这个哥哥在为妹妹感到不平! 因为自己趁着陆云起没在京城,还在幽州和蛮兵打仗的时候,抢了他的夫婿。 温衡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对自己所行之事并无感到丝毫的羞愧,只是回应道:“大统领说的,恕本司首听不懂。” 温衡故意装傻。 卫东脚步轻移,盔甲发出轻微的响声。 他走到温衡面前,直视这个危险女人的眼睛,质问道:“你别跟我装傻?你到底想干什么?” 温衡抬手稍抚秀发,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宫门:“想走出那道门!” 卫东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圆睁。 可偏偏对面前这女人毫无办法,只是手掌暗自握紧刀鞘发誓:“总有一天,我卫东会打败你。” 他指的是武道上的修为,他已经很接近温衡了。 温衡听罢,只是微微点点头,轻吟道:“嗯,会的。” 卫东目送温衡走出那扇漆红宫门,腰肢楚楚。 …… 回到百花院。 这里日日如戏,笙歌夜舞,不醉不休。 仿佛京城以外饿殍遍地与这里毫无关系。 高坐云端的勋贵子弟怀里抱着美人,眼前繁华落尽。 温衡站在花魁楼阁楼朝下看了许久,最后摇摇脑袋,把窗户关上。 其实这短短几日发生了许多事情。 一些她和姜佑共同经历,生死难忘。 还有一些她没敢告诉姜佑。 比如:范茗母子失踪! 京城内卫司有叛徒是温衡自掌握内卫司大权以来,犯的最严重的一次失误。 范茗和范黎兄妹二人走海路回京,二人确实抵达了京城。 沿路也有各地内卫司照应,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意外出现在京城。 是天勇! 被发现时,范黎被抛尸野外,范茗母子失踪。 所以,现在对江南不利的证据全都消失! 没有证据,就不能指控范氏。 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抓住潜逃的天勇。 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同时加速整顿内卫司内部,绝不能再出现一个叛徒。 深夜,烛火旁。 温衡捉笔沙沙,很快在纸上形成几行文字。 这便是这几日要做的几件事情。 一:通缉天勇,活抓活的。 二:清查内卫司内部。 三,找到失踪的天速。 四,派人去盐城接来养伤的王长阳。 王长阳现在是最后的希望,但温衡同时也明白,可能他现在已经死了。 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最后的希望,得派人去看一眼。 做完这一切,她伸伸懒腰,吹灭蜡烛,平躺在床上。 双手叠好放在小腹,眼睛明媚而有神。 她有事情瞒着姜佑,除开范茗失踪,还有的就是她今日和皇帝演的双簧。 若他不怒不骂,陛下还真的不好降旨责罚。 许是这几日,陛下的旨意就会下达。 到时温衡想着,自己一定要亲自跟着去,看看小家伙的脸色如何。 明明臭骂了皇帝一顿,还把“昏君”二字说出口。 怎么就这点不痛不痒地惩罚呢? 想着,温衡便笑出声音。 漆黑的花魁楼里传来轻盈笑声。 同时她也有一丝丝的担心,小家伙知道后会不会怪罪自己没跟他提前通气。 或者他打心里就不想离开上将军府,离开陆云起……呸呸呸,怎么可能不想离开陆云起,要说也是离不开青葵那傻丫头吧。 那以后再找机会把青葵也给买回来喽! 花魁楼的地方很大,足够人住。 吃的东西也多,小不点说过青葵这丫头最爱贪吃,想来百花院的吃食也能留住她。 温衡已经迫不及待地见到青葵,然后慢慢收服她。 小丫头什么的,最好拿捏。 掩嘴偷笑,夜里的温衡在床上笑的一颤一颤。 …… 第490章 来,封我 转瞬即逝,睁眼已至凌晨。 天蒙蒙亮,稀稀拉拉的雨水打在窗户上,狭小的屋中很是安静,只闻身边男人均匀的喘气,还时不时翻动身子找一个舒服点的睡觉姿势。 除此之外,屋中还残留淡淡的酒气。 青梧侧躺在枕头上,面朝外,睁开双眸已久,也盯着面前的男人的脸庞已久。 昨晚…… 不怪他! 要怪就怪自己这大半年和青葵一起睡。 即使青葵前不久去了幽州,她一时也没回自己对面的屋子去睡,还是到这间屋子。 这间原本属于姜佑的屋子。 要怪就怪在他喝醉,误把自己当成青葵。 要怪就怪自己昨夜没狠下心来,一巴掌打醒这个男人。 现在想想,青梧只是想笑。 笑自己不知廉耻,笑自己心中竟是有一丝愉悦。 本就是通房丫鬟,只是平日里受小姐重用一些罢了。 睡了就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着实好听。 她双眸睁开,脸蛋微红,像剥了皮的桃子。 面前浮现一张嘴角微微上扬的英俊男子。 他生的真好看。 青梧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摸了摸他的喉结。 姜佑感觉瘙痒,伸手胡乱抓了一下,然后又沉沉睡去。 青梧吓得赶紧收回手,闭上眼睛装睡,耳边没动静后她便又试着睁开眼睛,继续做些大胆的动作。 窗外小雨不停,屋内和谐静谧。 …… “呜……” 当听见声响,青梧明显被吓得一抖,急忙拉住被角翻过身子背朝男人。 同时双腿蜷缩,双臂裹着胸脯,心里默念:不要醒不要醒不要醒…… “这腰酸背痛的,脑袋也疼,酒真不是个好东西。” 只闻身后男人暗自嘀咕,然后紧接着他往里挤了挤,伸手抱住自己的肚子,又随手捏了捏。 似是感觉手感不对劲,姜佑皱起眉头,手掌往上,也捏了捏,嘴里轻咦一声:“咦,丫头,你真的瘦了,不过肉都长到该长的地方,姑爷喜欢。” 看得出来,姜佑还是没发现昨夜跟他云雨的不是青葵。 但他这话,让青梧微微骄傲。 自己比青葵身材好,凶也大。 感受男人贴在自己后背,青梧微微有些不适,脸蛋红的充血。 她现在有些后悔刚才没起床,这回想起都起不来了。 一会儿还有更尴尬的地方呢。 感受大手在自己的胸脯上揉来揉去。 青梧就瘪着嘴巴,十分不喜,男人怎么这个德行? “你老躲什么呀?姑爷回来了不高兴?” 姜佑趴在青梧耳边吹了一口气,轻轻说道。 青梧神经一紧,被这口气吹的浑身一颤,小腹发麻。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过…… “转过来,让姑爷香一个!”姜佑摸着青梧的藏在被子里的脸蛋,让她出来。 青梧摇摇头,压着嗓子:“姑爷快起来吧,时辰不早了。” 姜佑嘿嘿一笑:“还早着呢,丫头你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你以前可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 青梧咬紧两排贝齿,心里鄙夷那个不知廉耻的丫头。 “快转过来。”姜佑的手掌轻轻地拍在青梧的屁股上。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让青梧脸蛋发烫,浑身一颤。 “时辰真的不早了!姑爷快……” “哗啦——” 姜佑把两人身上的薄被掀开。 看清蜷成一团粉白的姑娘。 …… …… “我……”姜佑欲言又止。 “不怪你!” 青梧搂着被子坐在墙角,小脸红润。 而姜佑则是光着身子退到床下,一脸错愕。 “姑爷最好还是先把衣裳穿上。”青梧咬着牙齿,尽量不去看光着身子的姜佑。 姜佑目光下意识地下移,一惊。 赶忙跑到衣架前手忙脚乱地穿好衣裳,同时心里在想这都叫什么事? 青梧怎么好端端地跑到自己屋子里来? 还有,青葵呢? 胡乱的穿好衣裳,姜佑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青梧,但昨夜初尝云雨的姑娘只是叫姜佑先出去。 “哦。” 姜佑灰溜溜地打开门出去,捧着自己的脸一阵痉挛。 这好尴尬…… 屋里。 青梧放开手中被子,俯下身子捞起昨晚被姜佑强硬拽下的贴身衣物。 带子已经被扯坏,青梧只好穿着外衣,临走前又把床单掀下来拿走。 半个时辰后。 姜佑在前厅里看到青梧。 这丫头走路姿势怪怪的,只是脸色平静,一副冷面女管家的样子。 “要不坐下吃点?”姜佑起身拉开身边的一张椅子。 青梧没坐,反而走到姜佑正对面坐下。 双臂搁在桌子上直视脸色僵硬的姜佑。 一时间,前厅气氛尴尬。 姜佑抿着嘴唇,面皮僵硬,碗里的粥也不香了。 “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青梧盯着姜佑,平静说道:“一,昨夜之事你情我愿,不怨任何人。二,姑爷不许对外言说昨夜之事,更不能告诉青葵和小姐。三,请姑爷忘记昨夜之事。” “好。” 第491章 圣旨 “你情我愿?” 姜佑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猛地抬起脑袋,看着对面的青梧。 她竟然馋我身子? 感受到姜佑灼热的目光,青梧微微不适,特别是大腿根酸软无比。 她抿抿嘴唇,改口道:“难道姑爷想让我告诉小姐,是姑爷醉酒之后玷污……” “不不不!”姜佑赶紧摆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实在抱歉,但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喝酒,不该醉酒,如果没喝酒就不会发生这件事,对不起。” 姜佑站起来诚心道歉。 酒真不是个玩意! “对了,你为什么会在我屋子里,青葵人呢?”姜佑想起什么又问道。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姑爷屋子里,等青葵回来,姑爷自去问她。至于青葵,她去了幽州!” “什么?” 姜佑双手撑在桌子上,“腾”地一下站起来。 双眉倒竖,眉头紧皱。 “那死丫头跑幽州干嘛?不要命了吗。” 言语虽是指责,但青梧知道,姜佑是不想青葵以身犯险去幽州那等危险的地方。 现如今幽州沦陷,到处都在打仗,就算青葵跟在小姐身边也不见得十分安全。 姜佑肯定知道这一点,所以才如此生气。 “不行,得赶紧把她找回来!” 说着,姜佑就要出门想办法。 “已经晚了。”青梧确定道。 青葵早就走了,说不定已经到了小姐的身边。 就算派人去幽州找,那丫头不一定愿意回来。 “晚了?你怎么就让她去了呢?那傻丫头除了吃就是睡,会干什么?你怎么就不拦着点呢?” 姜佑一脸担心的神色,在原地急得直跺脚。 青梧也有一肚子的气,站起来吼道:“我没拦?那姑爷又做了什么?为了一个女人,孤身犯险跑到江南,可曾想到京城还有我们!” 姜佑一愣,脸色涨红。 确实,他是为了温衡才去的江南。 为此不惜撇下京城府里的一干人。 “姑爷做的事情,姑爷自己有想过后果吗?您是小姐的夫婿,如今却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跑到江南,您对得起小姐吗?” 青梧心里有气,双手撑着桌子,小脸冷峻大声吼道。 姜佑站在原地一句嘴都不敢还。 青梧说的是对的。 他姜佑明面上还是陆云起的夫婿,是上将军府的姑爷。 可是为了温衡,却跑到江南,他对不起陆云起。 “姑爷若真的喜欢青葵,心中还念着小姐对您的好,那就该趁早了断和外边那女人的联系。” …… “哟哟哟,怎么一大清早就这么大的火气!” 青梧话音刚落,门口就走进来两人。 打头的是一位身穿黑裙,火红双唇,身材妖娆的女人。 她身后则是跟着一位年迈的老太监,老太监手中还捧着一卷圣旨。 青梧撇了一眼温衡,质问二人是谁。 温衡抚抚秀发,走到姜佑面前,替自己的小男人整理一下衣领,目光温柔道:“我是谁?我可是你家姑爷在外面的女人!” 青梧眯着眼睛,当即就要叫护卫进来,赶走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但在此之前,老太监清清嗓子发话,高举圣旨:“姜佑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安县男姜佑,昨日于宫中出言不逊,辱骂圣上,本应诛其九族,鞭笞其尸,又念其在江南有功,特赏削爵,贬为庶人。上将军陆云起忠君爱国,其夫姜佑德不配位,即刻起迁出上将军府,废除与上将军之夫妻名分。” 屋中传遍老太监的公鸭嗓音。 众人将圣旨听的一清二楚。 从今日起姜佑不是长安县男,也不再是陆云起的夫婿。 因为他昨日辱骂皇帝,皇帝又念他在江南有功。 功过相抵后便是这样一个结果。 听上去像是一个笑话。 何时辱骂圣上,惩罚力度如此之小了? 只是贬为庶人,迁出上将军府。 跪在地上的姜佑迟迟没有接旨,而是在闭眼沉思。 老太监看了一眼姜佑,又询问温司首的意见。 温衡只是抬手,让其稍等一会儿。 “丫头,今日起,姜佑就不是你府中之人,也由不得你再胡乱教训,听清楚了吗?” 温衡走到青梧身边,沉声道。 青梧神情恍惚,事情发生的太快,她都来不及反应。 怎么好端端的……姑爷说没就没了! 削爵,庶人! 青梧一下一下地眨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她疯一样地上前抢过老太监手中的圣旨,惹得老太监一阵跳脚,那圣旨可不是给她的。 他想上前抢过,但青梧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在圣旨上快速扫过。 皇帝的宝印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这圣旨是真的。 第492章 拿捏 雨还在屋外稀稀拉拉地下着。 很小,秋雨绵绵,润物细无声! 青梧强忍着不让自己跌倒,她站在前厅里,紧紧地握住袖子的的拳头,咬着贝齿。 从他眼前走过一个个过来搬东西的小太监,搬的都是姜佑在府中的东西。 圣旨已下,绝没有再收回去的可能。 姜佑已经不是她上将军府的姑爷,也和上将府没有丁点关系! 最后,屋中只剩下青梧一人,独守着偌大的山河苑。 她的眼前慢慢出现幻觉。 这栋小楼里最多同时住过四个人。 小姐,姑爷,青葵和她自己。 那个时候,青葵向着姑爷,她向着小姐。 这栋小楼里承载太多的记忆。 她无数次想起,都会会心一笑。 姑爷肯定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喜欢小姐的,但肯定是最适合的。 怎么,怎么突然间就要走了呢? 滴答! 一颗泪水悄然滑落,青梧咧嘴一笑。 忽然蹲下身子捂着自己的脸颊呜咽起来。 她这一个月都是一个人住在楼里,她很害怕,很害怕。 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来陪陪她。 她好希望有个人能回来。 每天晚上守着一间空屋子,也没人陪她说话。 与之相伴的只有永远都算不完的账册。 可是昨夜,有人回来了。 是她最不喜欢的姑爷,那一刻,她竟有些欣喜。 她…… 反正回来就好。 有人的地方才是家。 可怎么就,这么就突然不是府里的人了。 那以后是不是也不能叫她姑爷了。 青梧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小脸不停地抽泣。 没人的时候,她也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丫头。 “喂,抱着你的东西,跟我走!”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青梧抬头看了看,泪眼朦胧,楚楚可怜。 …… …… 一刻钟后。 上将军府外的马车里,温衡正在收拾边上的座位。 上面铺了几层厚厚的毯子,得给小家伙弄舒服点才行。 还没铺好,马车就上来两人。 温衡看着后进来的姜佑,撇眉不喜道:“你带她进来干什么?” 姜佑已经按着青梧的肩膀让她乖乖在马车里坐下,就坐在自己身边。 青梧怀里抱着厚厚的几本账册,眼圈红红的。 “啧……昨晚醉酒,不小心就给老大找了个姐妹!” 姜佑挠挠头,醉酒乱性。 这酒后做的事情总不能穿上裤子后,不对人家姑娘负责吧。 咱也不是那样的人。 思想前后,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 姜佑觉得有必要开始为“姜府”的建立添砖加瓦。 姐妹? 温衡秒懂,捂了捂额头。 话说就一晚没在一起,这动作可真够快的。 马车转起。 温衡支着下巴,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这个刚哭过的小美人,翘起红唇问道:“青梧是吧,按照得来的消息,你不是最巴不得这家伙走吗?怎么这会儿死皮赖脸地要跟着?” 青梧使劲揉揉眼睛,小脸倔强:“我没有,我只是在生意上有问题请教姑爷!” “哦?生意。”温衡换了一只手撑下巴,说破不点破:“百花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个姑娘家家可要保护好自己,院里醉酒的客人多着呢。” 说这些话时,温衡故意剜了一眼姜佑。 姜佑尴尬笑笑,伸手抢过青梧手中的账册,胡乱翻看起来。 “我请教完问题就走。” “行吧行吧,小丫头片子。”温衡看向窗外。 被人说成小丫头片子,青梧很是不喜,她恶狠狠地瞪住对面的女人,强调道:“在我家小姐没回来之前,你最好放规矩一点,别勾引我家姑爷!” “哈哈……”温衡忍不住笑了几声,抬手摸摸青梧的小脸。 青梧嫌弃地躲开。 “他都不是你上将军府的人了,还姑爷呢?” 青梧偏头看向姜佑,希望他说句话。 姜佑专心致志看账册,时而眉头皱起,时而豁然开朗。 话说两大女人对决,这真踏马有意思。 我才不说话……老大,快继续输出,这丫头片子以前没少给我白眼。 “丫头,以后在外,注意自己的身份,我与姜郎生死患难过,就算以后成亲,我也是正房大娘子,你这个小丫头做好当妾室的准备。” 这话说的青梧脸色一红,多是惊讶。 怎么,怎么这个女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都能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呦,还脸红了!” 温衡凑上前看了看,把青梧拿捏的死死。 第493章 阿斗何意 清晨。 京城细雨蒙蒙,远方山色金黄。 一袭薄衫的年轻皇帝依旧待在烟雨阁,这几日她都借口没有去上朝,也没有去太极殿和几位中书大学士处理政事。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看风雨,看时晴。 她赤足踩在白色的绒毯上,双脚小巧白皙,像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手里则是端着一杯茶,眯眼看着远处高高的城墙。 她喜欢赤足。 这是她的一大爱好,只不过没有人发现。 女子身为一国国君,多少次午夜梦回被惊醒。 她惶恐,她怕自己守不住纪氏先祖打下的万里江山! 她也害怕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女子之身暴露在世人面前,到那时,将是何种处境? 逼宫?退位? 江山易主! 都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自己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大端朝上将军陆云起! 因为她也是女子之身,但她的处境与自己截然不同,她被世人称赞。 真乃女中豪杰也! 所处身份不同,纪元贞是皇帝,她要为整个国家负责。 她肩上的担子要比陆云起身上的重许多,几乎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范氏……如今的大麻烦。 他们的手段已经超出她的想象,她真的担心几年之后江南膏腴之地不再姓“纪”。 现在回过头来仔细琢磨琢磨,就会发现范氏的野心从一开始就显露无疑,但那个时候,朝中上下诸位大臣没有人发现,或者有人发现不敢言语罢了。 范氏双杰,范文谦,范文明! 范文谦国丈之身,兼御史台御史大夫,负责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 如若谁不合他的眼,他便能用御史台的名义弹劾,合法合规。 范文明掌刑部尚书一职,主管刑罚。 这两兄弟相互配合,朝中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也就三朝元老,现任内阁宰辅的汪希时能与之一较高下。 可汪希时毕竟年龄大了,精力大不如从前,他还有几年可活? 他在时,还能与范氏兄弟相抗衡,朝廷上下也能过得去。 若他死了呢? 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皇帝的脑袋就隐隐作痛。 不多时,廊道尽头传来甲叶相撞的声响。 皇帝下意识地席地而坐,将自己的赤足藏在袖袍底下掩盖起来,很是怕外人瞧见似的。 卫东来到近前,在阶下跪拜! “爱卿请起。” 皇帝能信任的人不多,卫东算一个。 毕竟这可是陆召留给她的宝贝种子,忠心无二。 “不知陛下召臣所谓何事?”卫东站立如松,不苟言笑道。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摊摊自己宽大的长袖,看着他问道:“昨日你在场,姜佑所言你可听清楚了?” 卫东不知道什么意思。 姜佑所言? 骂人的那些话……陛下问这个作甚? “听清楚了。”卫东抱拳答道。 皇帝点点头,素净的一张脸上并无任何表情波动,如古井一般,只是又问道:“昨夜朕思来想去睡不着,不知爱卿可否为朕解惑?” “姜佑昨日所言,扶不起的阿斗何意?” 皇帝昨夜确实没睡着,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个人像姜佑那样胆大妄为,敢辱骂她。 她回去后,将姜佑骂人的那番话细细想了一遍。 起初当作稀奇玩意,姜佑的话虽然粗俗,市井气息十足,处处透露出对自己的不满。 可唯独最后那句“扶不起的阿斗”,她想不明白。 阿斗是谁? 阶下的卫东抬眼,直言不讳:“阿斗为最近市面上流传甚广,一本话本故事中的人物。意思是形容一些始终无法扶持成才的人。据《三国》书中交待,阿斗指的是三国时期,汉昭烈帝刘备的儿子,即刘禅,此人不里国事,整日沉浸在酒色之中。” 卫东虽然是一介武夫,整日喜欢找人打架,升级自己在江湖高手榜上的排名,但闲来无事时,也会找书来看。 其中就有《三国》。 皇帝听罢,恍然大悟的模样,挥手吩咐:“原来如此,去买一本拿来与朕瞧瞧。” 皇帝待在深宫久了,又要操劳国事,外面的新鲜东西她确实不知道。 “臣遵旨。” 卫东摇摇脑袋出宫,去买书了。 不多时,卫东将书买回来,此书由“云起书局”刊印。 现在还好,抢购此书的人还不多,若是放在半年以前此书全卷刚刚成册时,卫东都不一定能买的回来。 皇帝拿到书,先是被书的封面所吸引。 没有别的,这书“壕”。 封面烫金,三个烫金大字“三国”竖版排列。 细看下去,上面闪着亮光,似是撒有金粉。 卫东买的这种,可是珍藏版的三国。 此书装饰华丽,用纸昂贵,专门供给达官贵人,王公贵胄收藏所用。 “此书不便宜吧?”皇帝随口问道。 卫东拱手:“因是陛下所观,俗物怎能入得了陛下的眼,故臣斗胆买回此珍藏版三国,售价九十九两。” 嚯! 皇帝眉头一挑,有些吃惊。 还从未听说过一本小小的话本故事能卖的这么贵? 就算是前几年恩师张载亲自修订的前朝诗集疏解也没卖这么贵。 九十九两! 都足够普通一家生活好几年了。 如今却只堪堪买来一本书! 皇帝摇摇脑袋,是不知自己该叹息还是可怜。 京城以外还有大批百姓为了一口吃的千里迁徙。 京城呢?一本书的价格竟然卖到九十九两的高价! “为何是九十九两?”皇帝突然有了新的疑问。 一百两凑个整不好吗? 还吉利,这书店老板真不会做生意。 卫东挠挠眉头,这个他还真的无事时专门打听过:“据京城各大皇商所讲,九十九两的定价,一来可以显示出书店核定价格认真,准确,即使差一点也不凑成整数,这二来就是给百姓造出一种错觉,感到此书比较便宜。” 皇帝听完解释,点点头。 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第494章 一家人 “彼其娘之,关二爷怎么能被斩首!” 正午时分烟雨阁内传来一声暴喝怒骂,随即就是小案倾倒在地的声响。 在旁伺候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跪下,身子颤颤巍巍不敢抬头,这两天陛下实在是喜怒无常。 倒是阶下候着的卫东依旧站立如松,不过是嘴角下意识地抽了抽,心里想到……陛下怎么跟自己当时是一样的反应呢? “陛下,该用膳了!” 正此时,传膳的小太监从廊外赶来,跪地通传。 “稍等,待朕看完这一回。” 皇帝正在阁内,手指蘸着口水又翻一页,眼睛有神,神采奕奕。 午后,皇帝用完膳,就又急急忙忙地躲进阁内。 时而拍腿大笑,时而握拳愤恨。 最终,皇帝以大半日的时间,将全卷《三国》看完。 …… …… 花魁楼。 三人一人一张小案,谁也不打扰谁。 姜佑伏案,找温衡寻来一张幽州的舆图,又结合从幽州源源不断传回来的消息,正在推演前方战况,神情冷凝。 青梧趴在窗边的小案上,左手边放着几本厚厚的账册,右手边放着小巧的珠玉算盘,只听寂静的房间里,算盘“啪啪”地响着。 温衡面前的小案上则是堆满一指宽的纸条,全部都是需要她亲自过目。 申时一刻,有下人上楼送茶水。 众人暂得片刻歇息。 其实姜佑现在的内心很复杂,他知道温衡和皇帝有事情瞒着他,事关江南。 他也没问,毕竟真的论起来,他只是内卫司一个小小执事。 在此次江南任务中充当一个小角色,为皇帝爪牙。 至于皇帝何时在百官面前揭穿范氏的嘴脸。 他决定不了也管不着,这些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目前来看,他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其他的事情他也不想深究,水到渠成,自然有有人找他。 他现在关心的是幽州的战况,从内卫司探子从幽州传回来的消息来看,蛮兵这次发兵二十万,准备渡过阳河,直逼京城。 前期幽州将领怯战,丢失幽州好几道天险,大端朝的军队已经退至阳河以东,拒河而守。 双方已经在阳河对峙两月有余,其中小规模的试探每日都会发生,各有胜负。 但时间一长,蛮兵会不战而胜。 因为幽州无粮! 前期江南大灾,朝廷将全国大批次的粮食全部运到江南赈灾,如今国库中的粮食仅剩三成。 这最后的粮食是用来保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开仓。 兵部早前也下达过指令,要幽州将领自己想办法粮食的事情。 幽州状况不容乐观。 想着,姜佑又放下手中茶杯,轻轻地揉着发胀的额头。 温衡摆手遣退过来送茶的下人,起身步子盈盈地来到姜佑身后,伸出双手替姜佑按压太阳穴,姜佑干脆闭上眼睛好好地享受这一刻,完全没注意屋子里还有第三者。 青梧起先在埋头算账,目光也没瞧过来,只是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好奇偏头看去,心里慢慢不舒服起来。 好一对郎才女貌,呸……狗男女! 气的青梧拾起茶盏就灌了满满一大口,但是下一刻她“噗”地一声又全都吐出来,因为茶水太烫。 温衡见状,好意开口道:“慢点,别烫着舌头。” 对于自己这个“小姐妹”,温衡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自己只是一日没跟姜佑待在一起,这小家伙回去当晚就把人家给睡了。 原因是醉酒! 温衡摇摇头只能接受,自己男人犯下的事,她这个正房大娘子得担待。 “用你管!”青梧伸出舌头,狠狠地瞪了温衡一眼。 是她抢了姑爷! 现在还假惺惺地对自己好,想收买自己。 青梧知道这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不可能,我青梧永远都是小姐的人,忠心不二。 “你这丫头火气怎的这么大?我寻思着我也没说什么。” 温衡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哪一点惹到这个丫头。 “不用管她,她的脾气就是这样。” 姜佑是时候出来说话,同时拍拍温衡的手背让她看开些。 他刚认识青梧也是这样,这丫头比陆云起还高冷,时不时就出言讽刺挖苦人几句。 相处时间长了就好,这丫头也不是没有优点。 比如办事比较牢靠,还有的就是典型的面冷心热。 “好,我听郎君的。”温衡语音婉转,笑吟吟道。 姜佑听到“郎君”二字浑身一颤,也不知怎的。 “不要脸!” 远处青梧抱着自己的胸脯横眉冷对。 这都叫上郎君了?果然是青楼出身。 “过了!此话以后不要再说。” 姜佑忍不住开口,语气淡漠。 青梧看着闭上眼睛,有些生气的姜佑,一时不再开口。 只是心里嘀咕道:我那么害怕他作甚? 说着便走上前还想反驳两句,哪知被温衡拽住小手按在姜佑的太阳穴上:“丫头,替我给郎君按会儿,姐姐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 温衡笑嘻嘻的,然后将青梧拉到姜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后不要再说气话,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 说完,温衡便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看码成小山状的密信。 青梧站在姜佑神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双手扶着姜佑的脑袋,而姜佑席地而坐,也没任何的动作,只是开口吩咐道:“力道轻点。” 青梧收回自己的双手,十几息后她抿紧嘴唇,抬手重新放在姜佑的太阳穴上轻轻揉捏起来。 “我不想待在这。”青梧开口道。 姜佑一动不动:“为何?府里可就你一个人,晚上睡觉不害怕吗?” “不害怕。”青梧无比确定道。 “哦?不害怕今日为何要跟我走?”姜佑轻笑一声。 “我只是,只是……”青梧此刻口吃起来,不知该说什么解释为好。 非要说,自己就是一时鬼迷心窍,也可以说自己太久没见到家人了。 第495章 我承认我在认真水 要说青梧这丫头吧,确实不招人喜欢。 姜佑刚进府时,有几次想把这丫头偷偷卖到窑子里去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现在他可舍不得,只是二人的关系有些微妙,也有些尴尬! 无意间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欸…… 要说情爱吧……真没有。 但这个时代,两人做过那种事情。 青梧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日后嫁人也没人要。 姜佑身上更多是一种责任,一种自己犯下的错,自己要负责的责任。 青梧双指力道轻柔,按压的正到好处。 姜佑趴在小案上,叫青梧也给自己捏捏肩膀,青梧如实照做。 慢慢的,青梧听见一道均匀的鼾声。 睡着了? 青梧停手,偏头一看,有些意外。 “给他拿条毯子,别着凉了。” 远处温衡拿着笔杆戳着脑袋,指着榻上的一条毯子。 “哦。”青梧下意识地就要走过去,但她马上又停下脚步,偏头狐疑地看着温衡。 这时候温衡又主动开口,笑嘻嘻道:“咦?心里是不是有些疑惑,怎么就下意识听我这个老女人的话?” 温衡支起下巴,这张脸映在青梧的眸子里,妩媚娇艳。 “其实你不是听我的话,而是心里认为那条毯子给他盖着是正确的事情,所以才会下意识地去取。”温衡肯定道。 接着她又说:“这说明你心里有他,可不要着急否认,我这人虽出身风流场所,但见过的姑娘可比你多,和你一样性子的姑娘也有许多,她们都有一个显著特点,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青梧下意识地开口,但马上又闭上:“我不想知道。” 温衡看着青梧的囧样,依旧笑笑。 她招招手叫青梧过来坐,趁着姜佑睡着的这段时间,姐妹两个有些话可以说开。 “过来坐。”温衡拍拍身边的空位。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青梧站在原地不动,小脸倔强。 哪知下一刻温衡竟然亲自起身,强硬地拉着青梧的手腕过去,然后使劲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手指敲了两下小案,发出“哒哒”的声响。 温衡直视身边的青梧,一时感叹。 青梧则是坐立不安,眼睛不知放在哪里为好。 在外,她是手段强硬的女掌柜,说一不二,可是在温衡面前,她的底气就会莫名的消失,处处被压制,她也不知这是为什么。 “你心里有他吧?” 温衡嗓音带有一丝独有的沙哑质感,不像少女一般的黄鹂鸟音色,反正听在耳朵里十分舒服。 青梧摇摇头。 “你方才迟疑了片刻,说明你在说谎。”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青梧拒绝道。 “行吧行吧,没有……”温衡轻轻摇摇脑袋,抓起青梧的手放在小案上,观察她的掌心纹路:“我这个人没别的其他本事,看手相我也略懂一二,你这手相,啧啧……” 温衡一个劲地摇脑袋,不继续说下去。 青梧抿抿嘴唇,欲言又止:“有话就说。” “克夫!” 青梧听罢,抽回自己的手,冷笑一声:“一点都不准,庙里的老和尚给我看过,说我掌财,旺夫!” 温衡听罢,撅起自己的嘴巴。 意犹未尽地“哦”了一声,音调故意拖长。 青梧一愣,怎么感觉自己又上当了! 几个回合下来,温衡已经初步掌握面前这丫头。 嘴硬,心软,反应快! “不说这些没意思的,问你一句,还疼吗?” “?” 青梧疑惑,但顺着温衡目光所看之处,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下意识地夹紧双腿。 温衡笑笑:“小姑娘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事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要不然以后会出大事,一定……” 青梧捂住自己的耳朵,选择不听。 但随即而来的便是一记脑瓜崩,温衡嗔怪道:“当姐姐的跟你说这些,是为你好,捂什么耳朵。” “过来,一定要注意身体……” …… …… 暮色蔼蔼。 昏黄的光线透过窗户射进来,肉眼可见的细小灰尘在空中乱舞,姜佑直起腰杆子,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怎么睡着了? 打眼一看,屋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温衡和青梧呢? 正想着,二人推门进来。 青梧一脸充血,倒是温衡像是做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脸笑嘻嘻的。 “醒了?” “嗯。”姜佑站起来伸伸懒腰。 不经意间看向青梧手里拿的东西,问道:“你抓那么多药作甚?” 青梧下意识地将药藏在身后,然后转身坐在自己的小案边,把药往小案底下推推,想是不希望别人看见。 这时温衡上前,双臂搭上姜佑的脖子,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两眼笑成月牙状:“方才我带青梧妹妹去大夫那里抓了点药,调理身体的,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抓药?生病了吗?”姜佑露出担忧神色。 温衡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青梧:“没有,就是妹妹的身子有些虚弱,昨晚……得好好补补。” 姜佑明白过来,尴尬一笑。 不多时,有下人送来晚膳。 很简单的农家小菜,四五种小菜,一小盆小米粥,还有馒头。 姜佑收拾收拾,搬来一张案子,叫两女坐下大家一起用饭。 “给。” 姜佑递过去一个馒头,青梧伸出手接过,只是不敢抬头去看。 发生了何事……青梧怎么这个样子。 姜佑摇摇脑袋一时奇怪……老大不能威胁青梧了吧? 喝了一口粥,姜佑忍不住问道:“她是怎么了?” 这句话是对温衡说的。 温衡吃了一口小菜咬了一口馒头,脸上笑意不减:“可能在担心今晚还要不要照顾你睡觉的问题。” 一语惊死人! 青梧埋下脑袋,脸色涨红。 伸出手忍不住打了温衡一下,温衡抓住青梧小手:“哎呀妹妹怎么还害羞了?要不然这样,姐姐今晚大方一点,今晚将郎君让与你,让你们二度……” “吃饭。”姜佑赶紧捂住温衡的嘴巴。 怎么原先就没发现温老大还有这样一副面孔。 温衡顺势倒在姜佑怀里,抚着姜佑胸膛,嘴里吐着兰气勾引道:“难道是昨晚青梧妹妹照顾不周,郎君不满意,想今晚奴家亲自……” 姜佑一捂额头。 真有你的……温衡还是一个宝藏女人! 第496章 封建礼教害死人 晚上,三人还真的为如何睡觉争辩起来。 青梧的意思是她要回山河苑睡觉,因为她到京城以来从未在外留宿过,以后她也不想这样,这个想法一出来遭到姜佑和温衡的一致否决,原因是天色已晚,不必如此劳烦来回奔波,费心费力。 温衡的意思则是想给姜佑和青梧创造独处的时间和空间,毕竟昨日青梧妹妹才那个啥,现在正是二人感情升温的大好机会,她这个正房大娘子可谓是操碎了心。 但这个想法却遭到青梧的果断摇头拒绝。 姜佑那边的意思则是含糊不清,他只是说有几件事要跟青梧讲,睡……躺在同一张床上也行。 …… “姑爷这样做,不怕温姑娘吃醋?” “瞧你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会先臭骂我一顿,毕竟我是你家小姐……” 姜佑哑口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某一刻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上将军府的姑爷。 陛下已经颁布圣旨,贬他为庶人。 晚上,花魁楼某一间屋子里,二人合衣躺下,中间能过马车。 在漆黑的夜里,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没有丝毫睡意。 姜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混蛋,就比如现在,明明在温衡的地盘上,他却还要和别的姑娘睡在一起……同时他还有个疑问:温老大怎么就不吃醋?或者说将此事看作是稀松平常。 这还是个正常女人吗? 好生奇怪。 屋内没有光亮,只有斜射进来的月光,清辉夜凝。 姜佑稍微翻过身子,青梧的身子明显一颤,吓得缩成一团,往里再靠了靠,已经贴近墙根。 “姑爷想好小姐回来后,该怎么跟她解释吗?”青梧平静说道。 “你是指睡了你这件事?”姜佑调皮一下,有些欠揍。 青梧没好气地摇摇脑袋:“当然不是。” “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姜佑语气轻松道。 他知道青梧指的是什么。 指自己被贬为庶人,逐出上将军府这件事,远在幽州的陆云起还不知晓。 若是回来知晓后,那个冷面倔强的上将军心里又是何种想法? 姜佑猜不出来,但大抵应该是心情有些复杂吧。 毕竟大家是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那么久的人,类似家人,就算是小猫小狗也该有点感情。 “昨夜,那……” 姜佑竟一时口吃起来,最后还是有些略微抱歉地说道:“昨夜,那个实在不好意思。” 青梧在漆黑的夜里眨了眨明亮的眼睛,脸上表情淡淡然,看不出是喜是怒。 “不必在意……姑爷今后打算怎么办?”青梧蜷缩身子,脸蛋压着手背小小的一团,目光有些呆滞。 姜佑偏头借着月色瞧了青梧一眼,微微一笑道:“走一步看一步。以前老想带青葵那憨丫头逃离上将军府,因为陆云起的脾气实在差劲,动不动就要提剑砍人,我怕……后来话说开了后,便觉得你家小姐也是个可怜人,一个姑娘家家硬是被逼成比汉子还汉子的男人,想想都可怜。” “她想找范氏报仇,怕是这辈子都没指望。” “那不一定,小姐有姑爷后,兴许报仇就有望!”青梧无比认真地说道。 姜佑一时好奇也侧过身子,面对面看着床里的青梧问她为什么。 青梧小脸素净,白里透红,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她想了想才说:“因为姑爷似乎没有自己做不成的事情,您要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成功了,汤池,火锅店,客栈,书铺……这些生意现在别人都眼红着呢,现如今外城四县全部飘扬着我们商号的旗帜,虽然一时还无法跟一些皇商比拟,但青梧相信,不出五年,咱们就可以超过他们。” 青梧对姜佑前所未有的相信,一来是相信姑爷的眼光,二来便是相信自己的手段。 这大半年,生意一直是她在照看,虽然嘴上极不愿承认师承姜佑,但后来在生意上的事情,每件她都按照姑爷曾经教的去做,几乎没有出错,反而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这些我也是承前人之志,捡个现成的罢了。” 姜佑可不敢冒领天功,就像那本《三国》的原作者署名问题,他一直强调署名姜二郎。 他把姜二郎当做那个星球智慧的结晶,她只是勤劳的搬运工罢了。 青梧摇摇脑袋,有时候姑爷还谦虚的很。 “对了,我想跟你说个事。” “嗯……”青梧轻应了一声。 姜佑吐出一口气,表情变得犹豫不决,他伸出手替青梧将碎发拨到耳后,青梧一时间也没躲,任凭姜佑替她整理碎发,她知道姑爷有时候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出过分的举动。 “我想,带你和青葵出来,咱们另府别住。” 这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以后他就不再是赘婿也没理由继续寄人篱下,可他的姑娘还在上将军府,他一个都不想落下。 青梧听罢,抿抿嘴唇,耳根子不由地红了。 心里总……反正就是有一丝安心,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和憨丫头竟是一个分量。 “我,我不能……”青梧最终还是拒绝。 她不能丢下小姐一人,孤苦无依。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默,只是不久后,青梧主动开口询问道:“姑爷有喜欢过小姐吗?” 姜佑已经闭上眼睛,呼吸均匀,不肯回答。 “在青梧心里,还是希望姑爷能喜欢小姐,然后大胆地去追,大胆地把小姐再娶回来……” 虽然姜佑不能住在上将军府,但圣旨上又没说陆云起不能住在“姜府”。 这样一家人就又可以在一起。 “你倒还真是不嫌我身边的女人多呀!”姜佑感叹一句。 “一个男人有好几个妾室很奇怪吗?”青梧眨眨眼睛疑惑道。 得,封建礼教害死人! 不过我喜欢……嘿嘿嘿。 第497章 换一个简单一点的目标 翌日清晨,京城又在下蒙蒙细雨。 温衡还是那副老样子,穿着黑裙,明媚动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她瞧青梧出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抓住青梧的小手,偷偷在青梧耳边说道:“昨晚没那啥吧……总之注意身体。” 青梧还以为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些……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只是摇头说没有。 可温衡却是不信,她的男人她岂会不知道,竟能忍住? 所以又拉着青梧到一边好心劝道:“不能太惯着,你才……以后时间多着呢。” 姜佑在一旁瘪嘴有些不乐意,怎么自己在温衡心里就是一个大渣男呢。 …… …… “大人,你答应过我的,事成之后就送我去江南。” 内城的某处大宅院内,脸上有十字刀疤的魁梧汉子坐在椅子上,直面主位上正在喝茶的范氏家主范文明。 范文明一袭圆领袍,五官中正,一股忠臣像。 现如今他刚起来用过早膳,正在吃早茶。 听见天勇语气中带有一丝丝的怒气,范文明只是轻拾茶杯拂去茶面上漂浮的茶沫,这才抿了一小口,情不自禁地舒展眉头,并没有着急回话。 天勇紧紧握着椅把,恨不得硬生生地给它掰断,他直视范文明:“大人是想卸磨杀驴吗?” “言重了,言重了!”范文明放下茶杯,语气淡淡道。 “那就送我去江南。” 京城天勇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他是内卫司的叛徒,现如今已经被温衡通缉,人头悬赏已经高达几万两。 他知道温衡的手段,越往后拖他就越危险,趁温衡现在正在清理内卫司内部,他还有机会逃出京城。 他要去江南,只有江南才有他的安身之所。 “眼下京城的风声这么紧,你要本官如何送你出去?”范文明撇了天勇一眼,表示自己办不到。 现在城中各处都张贴着天勇的画像,城门口还临时加派守卫检查,就算是他也不敢保证能百分百地把天勇安全送出城而不被发现,现在留在自己府上还算安全,那些人还不敢光明正大地到府里来搜。 “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只要事成之后,就送我出去。”天勇急道。 若不是范文明答应,他也不必冒这个险,亲自策划魏家庄一事。 “事成?事成了吗?”范文明反问一句。 天勇一愣,竟不知说什么为好。 魏家庄之事虽然斩断温衡的不少羽翼,但她本人却并没有死,还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筹谋一月有余,还用上火药,几个关键人物一个个活的好好的,说句难听的,天勇校尉这事办的比屎还要臭,若不是本官给你兜底……” 范文明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 万一这厮真的发怒,提着拳头要打人,他范文明还真的可能阴沟里翻船。 “现在,咱们只能静观其变,昨日温衡进宫,想来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陛下,本官都不急你急什么?再等几日。” 范文明有一颗大心脏,要不然也坐不稳这家主之位! 他千方百计地拦截对江南不利的消息进京,包括半道截杀走海路进京的范茗,范黎兄妹两人,截杀温衡一干人等。 前者成功,范黎被他一刀给宰了,因为留着这人没什么大用处,倒是大着肚子的范茗他还没舍得动手,现被囚禁在范府中好吃好喝伺候着,因为扬州刺史王长阳下落不明,他要拿范茗作要挟。 除此以外,魏家庄之事也有他的手笔,假传圣旨正是他一手策划,不过那个传旨的小太监坟头草估计都老高了,任谁也查不出好歹来。 魏家庄之事若是成功,原本能将皇帝的左膀右臂打折一条,只是可惜天勇办事不利,温衡意外活了下来,而且顺利进京。 昨夜是他这几十年来最难熬的一夜,他都已经准备殊死一搏,可是宫中传来的消息让他暂且放下心来。 因为皇帝手上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他就不能明面上处置范家。 想来,真是天佑范氏! 范文明的眉头不禁翘起,局势对范氏越来越有利。 西边正在和蛮国打仗,朝廷急的焦头烂额,这正好给了江南整顿的时间。 三年,三年时间他就可以一跃成为新王朝的主人! 只是在此之前,他还需要考虑一个问题:自己怎么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京城? 皇帝也没世人想的那般羸弱,京城还在他的控制之中。 范府几十口子还在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天勇瞧范文明正在想事情,也就没敢再继续打扰。 他现在只不过是寄人篱下的一只可怜虫。 如果真的惹范文明不悦,范文明撒手把自己交给温衡处置,那可就什么都结束了! 天勇不久回到自己在范府的院子,还没到,就看见院子门口就候着几个人。 他们是天勇的人,出身内卫司,不过现在也开始被怀疑。 “校尉,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几人面露担忧神色 天勇叫几人进院子说话。 几人跟在天勇身后进入院子,并且锁好门。 众人围在一起,天勇说出自己的想法:“范文明之所以不送我们去江南,无非就是魏家庄之事咱们办砸了,所以咱们当务之急就是要做出一件让他高兴的事。” 几位下属不解,互相看着:“还请校尉大人明示!” “杀了温衡。” “啊?”几人一慌。 现在温衡安全回到京城,内卫司的绝大部分力量还是忠于温衡,就凭自己几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天勇看出几人力不从心,不怪他们,他自己也是,所以他立马又换下一个目标:“长安县黄字堂执事姜佑!” 这人和温衡一起从江南回来。 肯定也知道江南发生的事情。 杀了姜佑,这个世界上就少一个和范氏作对的人。 范文明得知后,肯定会很高兴。 说不定一高兴就送几人去江南享福。 众人对视一眼,慢慢点点头。 第498章 乔装出宫 这几日,姜佑一直待在百花院花魁楼。 平日里陪二女聊天,说点有趣的故事逗她们开心,无事的时候就喜欢对着幽州的舆图观察,还在一旁的纸上写写画画推演战局。 虽然是个打仗小白,但纸上谈兵谁也没说不可以。 “我送她回去看一眼,晚些时候就回来。” 这一日,姜佑站在马车边和温衡互拥。 好几日青梧都没出去领事。 生意上的事情还需她多照看,再说上将军府的事情也需要她嘱咐几句,顺便回去拿点东西。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温衡拍拍姜佑的肩膀。 不久,姜佑钻进马车。 秋日的京城依旧带着暑后的一丝闷热,二人坐在马车里掀开车窗,无聊地看着街外的景色。 驾车的是内卫司的人,前后也跟着不少护卫,路上出不了什么差错。 几日的相处,姜佑和青梧关系亲近不少。 或许能感动冰冷丫头的心只有姑爷的手吧! 姜佑坐在青梧身边,拉着她的小手揣进自己怀里,而青梧也没拒绝,只是内心有一丝波动和愉悦。 不过面上可没流露出来,另一只手还在翻看账册。 走了一会儿,姜佑实在感觉无聊,便托腮直勾勾地盯着车厢里的小美人,目光灼热。 青梧心无旁骛,这让姜佑有深深的挫败感。 这事要是放在温衡身上,那姑娘肯定忍不住主动亲上来。 再不济放在青葵身上,那可小丫头现在的脸肯定红了。 怎么到了青梧这里,就如此的波澜不惊? 不信邪的姜佑又做出一个大胆动作。 只见他伸手刮刮青梧的鼻梁,顺便捏了捏她的耳垂。 青梧故作镇定,可身体的反应却很真实,脸蛋像充了血似的。 姜佑得意地笑笑,一转心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起青梧的小脸亲了一口。 青梧慌忙躲开,擦擦脸语气冷冷道:“姑爷请自重!” “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家姑爷。” 姜佑往青梧身边挤了挤,把她挤到车厢的小角落里。 青梧现在的心“砰砰”直跳,紧张极了。 “那,那该叫你什么?”青梧声若蚊吟,脸色红润。 “叫声郎君来听听?” 青梧抿着嘴巴,绷紧小脸,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看姜佑,使劲摇摇脑袋,表示拒绝。 老色痞头子姜佑这会儿色心大发,也不管马车正行驶在大街上,捧着青梧的小脸,照准肉嘟嘟的嘴唇就啃了下去。 唇齿相接,青梧想躲,但姜佑哪会给她这个机会,强硬地让她张开嘴巴。 “唔,嗯嗯……”不一会,青梧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软糯声音。 这一下子就勾起姜佑的馋欲,开始撕扯青梧的衣裳。 本就穿的薄,这还没用力,带子一下子就被扯断,青梧急的都快哭了,一会还要见人呢。 “不要,不要……”青梧像只楚楚可怜的小白兔一样蜷在车厢角落。 “叫声郎君!” 姜佑往青梧耳边吹了一口气,翘起唇角命令道。 青梧下意识地浑身一颤,一股暖流传遍全身,眼睛开始迷离,但还保留三分理智:“叫了是不是就可以放过……” “嗯。” “郎,郎君!” 姜佑一笑,舔舔自己的嘴唇,愈发卖力地亲吻起来,手也继续往下,来回揉捏…… 说话不算数。 青梧的身子瞬间瘫软如泥,手臂环过姜佑的脖子,嘴里一个劲地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唔,嗯嗯……” …… “卫东,你所言可属实,恩师真的在这里讲三国?” 半晌午时分,日头还没起来,两个人站在大通街云起书局前,抬头看着这家不起眼的店铺。 为首的是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公子,手拿流云折扇,腰间挂着圆形玉佩,好生俊俏的一个公子哥。 身后的禁军大统领卫东则是换下甲胄,也身穿常服,低头在后道:“是的,陛……公子。” 纪元贞满意地点点头,率先撩摆进入。 书局一楼便是卖书的地方,尤以话本故事为多,三国则是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正中央的位置还摆放着用金箔制成的一本《三国》。 金光闪闪,逼格满满! 纪元贞好奇地走上前,伸头去瞧,刚想伸手去摸,就有书局的伙计眼疾手快地走上前拦下,但伙计还没碰到纪元贞就被卫东一挥手给推翻在地。 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 纪元贞咂咂嘴十分不满地回头瞪了一眼卫东,今儿乔装打扮出宫,这家伙怎么……容易暴露自己。 被皇帝一记眼神劝回,卫东回首看天,吸吸鼻子,赶紧扶起摔在地上的伙计。 那伙计起来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一想平时店员的培训准则。 他就硬生生地咽下一口恶气,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脸:“请问二位客官想买点什么?” 纪元贞“呼啦”一声收起扇子,指着面前用金箔制成的三国问道:“这本卖吗?” 伙计摇摇脑袋:“这本不卖!” 纪元贞皱起眉头:“不卖摆在这里作甚?” 伙计摊手说道:“请两位客官看下面的一行小字。” 纪元贞弯腰,眯眼仔细看了看,情不自禁地念出来:“此乃展览品,观赏之用,拒绝触碰!” 这时伙计又说:“此乃我家镇店之宝,非卖品!” 纪元贞摇摇脑袋,心里空落落的。 她就是感觉自己好多年没出宫,跟时代都有些脱节。 这新奇玩意她还是第一次见。 如今好像又被一个小小的店员给鄙视了,暗自有些不爽。 “两位客官,不如到这边来选购,此乃珍藏版的《三国》,全书采用南山堂的纸,所用之墨遇水也不掉色,上面还有姜二郎之亲笔签名,不管是珍藏还是用来送礼,都是您的不二之选!您值得拥有!” 纪元贞摆摆手,她已经有一本珍藏版,要那么多也没啥用。 “只要九十九两,一点都不贵……”伙计无所不用其极地推销这本书。 打眼一看,这两位客官衣着不菲,家里肯定有钱。 特别是打头的这一位年轻公子哥,看上去涉世未深,一定很好骗。 让他买了这本,这个月的提成任务就圆满完成了。 “不买不买,我们要上二楼听书。”卫东直接出言打断。 二人来是上楼听书的,不是过来做冤大头。 伙计一听,瞬间瘪嘴,有些不乐意:“有门票吗?” “给。”卫东从怀中掏出来递过去。 这两张票可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弄到,差点把卫东搞破产,他心说等改日找皇帝报销一下。 第499章 车车 纪元贞和皇帝登上二楼,还未进入屋子,便听闻屋子里传来张载沙哑低沉的声音。 走到屋门口探头往里一瞧,张载正盘腿端坐在为首的一方小案后,小案上有醒木一块,清茶一盏,书角翘起,陈旧的三国全卷一本,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只见张载身穿一袭质地棉麻的深蓝长袍,面容修饰的一尘不染,胡子垂到胸前,一股子私塾里老先生那味,与他平时邋遢的模样可大相径庭。 时间一到,张载拾起茶杯自然而然地咕哝一口,润润嗓子,然后拾起惊堂木。 “啪!” 惊堂木一响,满座寂然。 “上回说到诸葛孔明火烧新野,今儿咱们就来说说刘玄德携民渡江,赵子龙单骑救主!” “却说张飞因关公放了上河水,遂引军至下流杀来,截住曹仁混杀,忽遇许褚,便与之交锋,许褚不敢恋战,夺路而逃……” 张载掷地有声,表情更是心驰神往,令人不禁沉浸其中。 在场众人皆是竖起耳朵,正襟危坐,生怕错漏掉一个字,如若不然那可是大大的损失。 再遍观满屋子的人,以年轻书生为多。 个个伏案,右手紧握狼毫,飞速的记录张载所言。 听书听到他们这个份上,也是没谁了。 除书生之外,屋子的角落里还坐着两个中年员外老爷,他们上了年纪,不能久坐,不知不觉便斜倚在墙根,闭上眼睛,只用耳朵去听,认真程度不亚于年轻书生。 论起对三国的喜爱,这几个员外老爷可当属独一档。 他们本是对面茶楼瞎子老许的常客,只是听久瞎子老许说书之后,总觉得少了那三分意思,于是便跑到这云起书局二楼的品鉴阁来听。 果然,这做大学问的人讲书就是不一样。 “公子不进去吗?”卫东站在记纪元贞身后,小声问道。 像二人现在这般站在门口听总不是个办法。 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二人在偷听呢。 “嘘,别说话!” 纪元贞神情沉浸,将食指放在嘴唇上,作噤声状,不让卫东多说话,打扰她听书了。 …… …… 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云起书局的后街巷子里。 车厢里,春色满园。 青梧领口微微敞开,锁骨清晰,两只白团若隐若现。 她微微地喘着气,脸色红润,瘫软在车厢角落。 鞋子和白袜已经不知被蹬到何处,露出两只香喷喷的白嫩脚丫。 姜佑一只手握住脚丫,顺着青梧光滑的小腿一直往上。 裙子往上撩起…… 姜佑端详着面色红润,发丝凌乱的青梧。轻笑一声后便低下脑袋一张口含住红果果。 青梧嘴里“嗯哼”一声,身子一颤,一股暖流流经。 她手掌抵在姜佑的肩膀上,想推开却发现自己没有一丝力气,便只能由他这么胡来! 情到深处,一切都水到渠成。 (此处省略三千字,请各位自行脑补) 半晌之后,二人整理好衣衫。 姜佑率先跳下车,扶着发梢凌乱,脸蛋绯红还未完全褪去的青梧下车。 二人走进院子,几位在院子里忙活的伙计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向二人问好。 “姑爷先上去吧,我还有事交代他们。”青梧微微扬起下巴看着身边的男子,语气柔软。 怕是以前,她从未用过这样小女人的语气跟人说过话。 她现在实在担心外人看出她的异样。 方才在马车里一阵胡折腾,她本是极力抗拒,但实在架不住姜佑的索取,这一来二去就……现在她的腿还在打飘,走路也不自然。 更可气的是从院外走到院子里的这几步路。 姑爷的手时不时地碰着自己的屁股。 唇角带笑,好不正经。 她想赶紧赶走姑爷,让他去做别的事。 “好。” 姜佑微微点点头。 在下人的目光中背着手一蹦一跳地登上二楼,跟个小孩子一样。 青梧瞧见了,也不禁嘴角上扬,无奈地摇摇脑袋。 姜佑心情畅快地登上二楼。 没别的今儿车zhen,贼刺激! 登上二楼,在走廊里就瞧见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正趴在门口偷听。 不过有一人的背影还挺熟悉。 姜佑眯眼仔细瞅了瞅,偷偷摸摸地上前。 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只是手掌还没落到人家肩上,就被人家抓住手腕。 卫东早就发现姜佑蹑手蹑脚地靠近,只是瞧他没有敌意才放他近前。 被人抓住手腕,姜佑有些暗自不爽。 心说你个大统领不好好护卫宫城,大白日跑到这里作甚? 姜佑偏头也往屋里瞅了一眼,瞧见张载那老头正在评书,一时问道:“大统领也喜欢听书?” 卫东没有回答,而是手指堵在唇上叫他噤声。 这时姜佑注意到卫东身边还有另一人。 站在姜佑的角度,只能看清这人侧脸。 一眼看过去,这人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没啥值得人注意的地方。 只是这侧脸打眼一看,一股子白狐儿小白脸的味道,娘里娘气的。 姜佑又退后两步,瞧这小白脸屁股倒是挺翘。 床上肯定是一把好手。 “这谁呀?大统领的亲戚?大侄子?” “噤声,噤声,人话听不懂吗?” 卫东急道。不耐烦地瞪了姜佑一眼。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拉着姜佑到一边说话,反正是不能打扰陛下的雅兴。 “你来这里做什么?” 卫东推搡姜佑到廊道拐角处,率先开口问道。 “你这话说的,这是我的地盘。”姜佑白了卫东一眼。 “你的地盘?” “你们进店没看招牌吗?云起书局,我家将军的铺子,可不是我的……”说到半截,姜佑突然停下。 某一刻他又想起自己已经不再是…… 这书局跟自己还有毛关系! 自己这也算是净身出户。 卫东明白姜佑的意思,一想也是,“云起书局”是陆云起的家当。 “对了,你来做什么,那小白脸又是谁?” 姜佑很快恢复过来,努努嘴。 看向远处趴在门口心无旁骛正在听书的纪元贞身上。 卫东有些话不能明说,只是顺着姜佑刚才的话。 往下扯撒谎,脸不红,心不跳道:“这人乃是我夫人的亲弟弟,刚进京随便转转。” “哦……大统领的小舅子呀,失敬失敬。”姜佑装模作样地拱拱手。 “怎么看这位小舅子也喜欢听书?怎么不进去听呢?” 卫东嫌弃姜佑话多,抱胸不满道:“来迟了些,不想进去打扰罢了。” 姜佑听罢点点头,下一刻忽然压低声音。 像是接下来的话不能让别人听见似的。 他说道:“大统领可以弄到幽州的军报吗?” 卫东一皱眉,伸手掸掸袖子上的褶皱,看似不经意地反问道:“你问这个作甚?” 他实在搞不懂,姜佑哪来的胆子问出这句话的。 简单地算一算,这是二人的第二次见面。 二人间也没什么特别深的交集,连朋友都算不上。 幽州军报涉及到朝廷的最高机密。 连他都没资格看,这小子竟然问自己要! 若是以前定着要抓起来好好审一下,看是不是四处打听军报欲对朝廷不利。 姜佑发誓自己就是简单地看一下,没别的意思。 这几日通过内卫司的渠道了解到不少关于幽州方面的战况,在心里对前方战局有了个大致了解,但姜佑总还是希望通过其他渠道再多了解一下。 “没别的意思,关心一下战事。作为一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这颗爱国之心天地可鉴……” 卫东听的满头黑线,都不好意思戳破姜佑。 他最后只是摆摆手,提醒道:“以后不要再瞎打听,这事是你该操心的吗?” “瞧瞧大统领这话说的,我小老百姓爱国还有错了?”姜佑噘嘴不服气。 卫东呵呵一笑,搓搓手指:“要不姜大商人紧紧裤腰带支援前线一点。” 姜佑脸色一冷:“没有。” 第500章 交待 张载每次过来讲书,中间都会有一段休息时间。 在这段不长的空当,众人可以解决生理问题,可以说十分的人性化。 随着惊堂木一声响。 屋中听书的众人大部分都起身涌向屋外去解手,还有一小部分人坐在原位上仔细琢磨,当然,还有两三个人腆着脸偷偷摸摸地靠近张载,从袖子口拿出自己写的文章交于张载小案上,希望儒圣老人家点评一下。 以往这样的行径在品鉴阁是被严厉禁止,还有专门的伙计在旁巡视,若有人不守规矩敢这么做便大棒伺候,并且将此人永久列入黑名单,永生永世都不踏入品鉴阁半步。 不过这一个多月来,这个规矩放松许多。 张载闲时,也会抽空选举几篇文章简单点评两句。 着重强调一点:抽空。 这得看儒圣他老人家那日的心情如何。 今儿不凑巧,老人家他的心情不咋好。 众人也都不敢上前。 “咦,那人是个胆大的,上去了,他上去了。” “嚯,还别说真是的。”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这人竟然什么都不带,就上去……想来先生一会定会出言呵斥两句,然后撵走他。” “切,我不信,要不咱们打个赌,我猜不止会呵斥两句这么简单,还会上脚。” “赌就赌。” 屋内的几人交头接耳。 他们瞧见一位白面小生直挺挺地靠近张载,看样子有事要求。 他们打赌,先生定会呵斥,再狠一点,直接上脚。 先生这几日的脾气都不是太好。 也不知遇到什么烦心事,众人也不敢多问。 …… “先生!” 张载正在眯眼想事情,头都没抬。 这几日他被范氏在江南做的事情忧烦不已。 万千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吾辈读书人,应以笔作刀,携万民之愿,痛斥范氏小人窃国行径! 上一次进宫,皇帝叫他安心等待消息。 这好几日都不见消息传来,他忧心如焚。 不行……得进宫一趟。 “先生!”那人又喊了一声。 这时张载才抬起头来,整张脸变得极度不耐烦。 撵人的话已经临到嘴边。 “看看看,先生要骂人了。” “啧啧啧,先生今日看起来很生气呀。” 后排的几人纷纷议论。 许是下一刻他们就要亲眼看到,儒圣他老人家破口大骂的场景。 张载抬头去看,当看清面前这人模样后:“陛……” “老十二给先生请安。” 纪元贞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赶紧开口把张载嘴边的话堵回去。 张载急忙起身,扶起纪元贞的胳膊。 后排几人眼珠子一怔,像是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一个个我看看你,你看看我…… “先生请坐,今儿学生就是过来听书,没别的意思。” 纪元贞摇摇手中的票,在屋子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是前排一个靠墙角的位置,不太惹人注意,正好符合她的心思。 不久卫东也进来,在纪元贞身边落座。 他作为禁军大统领,视线不能从皇帝身上离开。 张载还在自己的座位上诧异,皇帝怎么出宫了? “喝茶!” 面前有人端来一杯新茶,张载抬头望了望,是姜佑。 “你怎么也来了?”张载随口一说。 “什么叫也?” 姜佑怀里揣着托盘,十分不解。 张载赶紧摇摇脑袋,张嘴道:“没,没什么。” 姜佑伸手挠挠脑袋,现在距离下一场说书还有段时间。 他也不着急出去,就地在张载身边坐下,陪着说会儿闲话。 后排几人眼珠子再次放大,震惊无比:这这这……这又是哪路神仙? “你来做什么?”张载拾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抿了一小口茶水润润嗓子。 姜佑将双臂搁在小案上,也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伸出小拇指挖挖耳朵:“来跟先生交待个事。” “你给老夫交待?”张载惊讶。 姜佑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此事重大,先生切莫因为江南之事追着不放。小子是知道您的脾气,今日就是过来专门提醒一句忍耐忍耐,千万忍耐!!” 张载皱眉,重重地将茶杯放下,洒出不少水。 “那群豺狼在做窃国之事,你叫老夫忍耐?”张载也是极力压低声音说话。 此刻有不少出去解手的人陆续进门。 二人谈及的话题又过于隐晦,所以需得避人。 姜佑捂着额头,表示很难办:“我就知道您老这牛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要吃人的模样,可是现在上头还在斟酌,您着急也没用呀!” 张载没好气地伸手拍拍姜佑的脑袋。 “啪啪”两声。 怒道:“什么叫老夫的牛脾气?你把话说清楚。” 姜佑嬉笑一声,不多作解释,连忙起身逃离。 再不走,可就要当着众人的面看被张载当作臭小子一样收拾。 “回聊,先生先忙!”姜佑起身,一溜烟跑个没影。 张载气急败坏,狠狠地拍拍桌子。 这一幕自然落到角落里的纪元贞眼里。 她看向身边的文东,道:“那赘婿方才与你在廊外说了什么?” 卫东低头答道,捡了些重要的说:“姜佑想看幽州的军报。” 纪元贞眯眼琢磨一下:“赘婿还有这份心思?” 这份心思? 哪份心思? 卫东搞不懂,也就不敢胡乱应答。 第501章 老黄 姜佑之所以过来专门提醒一嘴,就是怕张载刻在骨子里的牛脾气上来,这老头可不管范氏如今势大还是势小,只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大逆不道的事,老头子非得追在你屁股后面,戳着你脊梁骨骂不成! 还未下楼,便瞧见青梧那丫头背着小手,颔首低眉盯着自己的脚尖在看,时不时笑两声,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姜佑没来由地一笑,蹑手蹑脚地下楼。 悄无声息地走到少女身后,然后猛地从后边抱起她。 在她耳边低语一声:“小娘子在这等哪位如意郎君呢?” 青梧双脚离地,惊吓地像只小兔子一样。 又闻耳边传来姑爷的声音。 这脸蛋“唰”地一下子就红了,直红到耳根。 左右看看院子里没有旁人,青梧才放下心来。 这要是被人看见她和姑爷如此亲密地抱在一起,估计要传闲话。 “我,我们到马车里。”青梧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本是一位没得感情,冰冰冷冷的小管家。 可,可如今却变得……有点依赖。 “好,听你的。” 姜佑把青梧横抱起来,快速穿过院子,进入停在后巷里的马车里。 …… 马车悠悠地转起,目标是永川坊上将军府。 青梧得回去拿点东西。 “叫声郎君?”姜佑轻佻地用手指捏住青梧的下巴,让她抬起脑袋来。 话说每个男人好像都有奇奇怪怪的恶俗趣味。 姜佑也不例外。 青梧抿紧嘴唇,眼睛紧闭着,她不想叫。 “快,叫一声。” 姜佑唇角含笑,上下打量青梧。 这丫头有点真材实料,还有待回去好好开发。 “嗯~” 青梧尾音拖长,摇摇脑袋。 下一刻她便感觉双唇一股温热,被全然包裹住。 姜佑也不再废话,直接来点实质性的行动。 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轻轻地旋转揉捏,很快怀里的青梧又瘫软成泥,脸颊绯红,双唇泛着晶莹的光泽,让人很有食欲。 “不要~” “不要?那叫声郎君来听听?” “郎,郎君!” 这一声叫的姜佑浑身一颤,愈发卖力的吮吸起来。 不久,马车又上下咯吱震荡起来。 这可苦了在前面驾车的…… 有苦说不出,只能镇定心神。 我前方只有宽阔大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久,马车行至永川坊上将军门前。 青梧收拾好凌乱的衣裳,有些嗔怪地拍拍欲求不满的姜佑,说她进府拿点东西。 姜佑点点头。 圣旨在前,他不能踏入府里一步。 二人下车,姜佑就站在府外无聊的等着。 这里的风景依旧,很普通。 街上行人甚少,只有远处临家的几个小童喜欢跑到这里来玩。 门槛上的门房老黄总是笑嘻嘻的,有些猥琐的笑着。 “老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猥琐?” 姜佑拍拍老黄的肩膀,在他身边的门槛落座。 老黄随即闭上嘴巴,斜眼看了姜佑一眼。 二人可是老相识,老黄也知道姑爷是个好相处的,所以平日里也没把他当成姑爷,甚至有时候还敢出言揶揄几句。 姜佑听罢一点也不在乎,常常和老黄打趣。 不过今日的老黄看起来和往日里有些不同。 总之哪里不同,一时也说不上来。 老黄朝姜佑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说道:“最近手头紧,姑爷您看着办。” 这老家伙要钱要到我头上来了,姜佑正要说话,又闻老黄嘴里道:“您和青梧姑娘的事,我老黄就当作没看见。” 若是以前,姜佑爽快掏钱。 可是现在…… 我都不是你府中的人了,你去告状吧。 想到这,姜佑摇摇脑袋,表示自己身上没有带钱,就算带也不会给。 老黄一时抓抓脸挠挠腮,踢到铁板。 十几息后,老黄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哑声道:“我老黄我还帮您杀过一个人,就在月亮崖上!” 姜佑一惊,屁股一个趔趄从门槛上跌坐下来。 他扭过头看看老黄,一时间错愕万分,分不清现实还是在梦里。 月亮崖! 鬼佬! 回京以后,他仔细回想当初在月亮崖上的事。 那晚,崖上金光大闪掀起一阵疾风,把他和温衡二人掀到崖底,应该是一年之前陆云起赐的平安符起的效用。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不可知之事。 但平安符只能保一命,并不能立刻杀死鬼佬。 可是消息上说,鬼佬死在崖顶。 死因是被人洞穿头骨! 也就是说,那晚崖顶还有其他人。 “你杀了,鬼佬?” 老黄依旧老样子,笑眯眯地点点头。 “你是谁?” “门房。” 姜佑僵在当场,这心中万般不是滋味。 身边一直有这么一位厉害的角色,而众人全然不知,也不知是敌是友! 这才是最让人心惊的。 “放心,我老黄是好人!” 这话从老黄嘴里说出来,姜佑怎么感觉这么瘆人呢。 老黄看姜佑还跌坐在地上,就伸手想要扶起他。哪知姜佑连忙退后几步,和老黄之间拉开距离。 “你到底是什么人,藏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姜佑目光冷然质问道。 老黄站起来拍拍屁股,看着姜佑不曾说话。 第502章 敬茶 老黄就这么平静地,笑眯眯地看着姜佑。 他的背很驼,站都站不直,他一直是个门房呀。 可是这一刻,姜佑前所未有地对老黄身上所表现的淡然感到害怕,试问一个能轻松杀死江湖高手榜排行第二,杀死鬼佬,这样一个厉害角色一直隐藏在在你身边,而你却全然不知,只当他是一个有些猥琐,喜欢眯眼坐在门槛上,看日出看日落的门房。 你会不会感到害怕? 就像你身边隐藏着一个定时炸弹,而你却不知它什么时候会被爆炸,会把你炸的渣都不剩。 害怕,恐惧,人之常情。 “放心,我老黄是好人。”老黄只是眯着眼,眼睛里有些浑浊,他很轻松地说出这句话。 姜佑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往后退一步,想要再张口却不知该问什么。 “你……” “好人。”老黄指了指自己,点点头确定道。 老黄是个好人呢! 这是老黄他自己认为的,可事实……他是那个一手建立内卫司,那个令人闻风丧胆机构的幕后推手,他在万万人中选拔出三十六天罡校尉,他手上沾的血比任何人都要多。 “姑爷,我们走吧。” 恰逢此时,先前进府收拾东西的青梧已经出来。 站在门口双掌重叠放在小腹,亭亭玉立。 “有空时常回来看一眼,姑爷。”老黄站在阶上,招手目送姜佑和青梧登上马车。 青梧还未完全钻进马车,她像平时一样对老黄吩咐几句,道:“照看好府里,要不扣你工钱。” “好嘞,青梧姑娘。”老黄低头颔首,像个下人。 不多时,马车启程。 车厢里,青梧略微紧张。 生怕车里的姑爷再像早上一样色心大发,要不这新换的一身衣裳可就又要白瞎。 可是等了许久,身边男子都不曾主动靠近。 青梧没忍住好奇偏头偷瞄了一眼,发现身边的姑爷表情漠然,双眼略微失神,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 青梧抿抿嘴唇,大胆一些,主动握上姜佑的手掌,关心地问了一句:“姑爷,怎么了?” “啊?”姜佑听见耳边有人说话,被吓得一激灵。 这般样子落在青梧眼睛里,她有些担心。怎么好端端的回来一趟就变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触景伤情? 也不对,青梧自己主动排除这个想法。 她端详着姜佑的侧脸,试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姑爷可以告诉青梧吗?” “没有。”姜佑低头呼出一口浊气,拍拍青梧的手背让他暂且放宽心,他没事。 可姜佑这个样子怎能让青梧放下心,可她也从男子脸上看出他不想让自己多问,青梧也就没问。 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姜佑,静静守候。 马车驶出永川坊上将军府。 马车在长安县的大街上慢慢走着,周围跟着几个内卫司的护卫,负责路上安全。 …… 与此同时,大通街云起书局。 今日张载在品鉴阁品评三国大约持续两个时辰。 日中,太阳高悬。 过来听书的客人们才陆续退场。 直到屋中再没有其他人叨扰,纪元贞才起身慢慢走到张载面前,双手探出,弯腰行了个世俗礼节,道:“先生见过恩师。” 张载赶忙扶着小案起身,双手抬起纪元贞弯下去的双臂:“臣见过……” “今日不论君臣,恩师叫我十二便好。” 纪元贞今日乔装打扮,微服私访。 本就是瞒着所有人,若此刻再以君臣之礼对待自己的授业恩师,怕是她自己心里都会过意不去,还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她还是喜欢和张载以师徒的身份相见。 这样能轻松不少。 “恩师快请坐!”纪元贞扶着张载慢慢坐下,亲自给其斟茶。 一直护卫在纪元贞身侧的卫东此时主动退到屋外,严禁任何人进屋。 他知道皇帝今日过来,不仅仅是为了听书,更重要的是劝解张载。 劝解儒圣不要再管范氏的事。 屋内,宽敞明亮。 纪元贞随意在小案侧边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如今张载有点受宠若惊。 皇帝许多年没出过宫,这一出宫就来见自己这个糟老头子。看情况接下来还有话对自己说,这让他十分惶恐,坐立不安。 纪元贞率先开口,双手举杯,略显郑重道:“这第一杯茶敬恩师多年来对十二的栽培,学生年少时能跟随先生门下学习,十二感激万分,这一生都受益无穷。” 张载下意识地举杯对碰,而后师徒二人对饮。 纪元贞抬起袖子沾沾唇上茶水,又亲自拾起茶壶给两个空杯子斟满,重复先前的动作,纪元贞又道:“这第二杯依旧敬恩师,敬恩师多年来不辞辛劳,替学生把持国子监,教授以学,为朝廷输送不少干吏!” 张载去年才辞官,卸任国子监大祭酒的职位。 先前几十年他一直在大祭酒的职位上勤勤恳恳,没有一日懈怠。 若不是他为朝廷教出以“薛生”为首的一众的廉官,怕是今日朝廷就会彻底变成两党之争。 “陛……十二,这份功劳,老师却是不敢当!” 张载顿了顿,无奈地摇摇头。 这杯茶他是怎么也喝不下去,因为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做的很好。 如果真做得好,大端朝廷就不会出现范氏乱党,也就不会出现以宰辅为首的朝廷蛀虫。 见张载不肯喝茶,纪元贞只是耐心劝道:“老师已经做的很好,只是人心难测,不怪老师,怪我,怪老十二,无法像先帝那样做一个明君正主。” 纪元贞很想做好这个皇帝,但事实上她是大端朝六百年基业中做的最差的那一个。 现如今内忧外患,朝廷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 若走错一步,整个国家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世道从来都没有如此不太平过,这十年时间,纪元贞做的差强人意。 “既然老师不肯喝,那十二也不强求。” “这第三杯茶,学生有个请求,希望恩师能够答应。” 张载下意识地开口道:“什么请求?” “还望恩师今后退居舍外,远离朝堂,做一个不理世事的读书人。” 纪元贞此刻已经站了起来,她弯下腰,双手举杯。 面容十分严肃,她希望张载答应自己这个要求。 范氏的事,她可以处理! 第503章 遇袭 “来了,动手!” 长安县一处无名街道。 因是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甚少,只留路边无精打采的摊贩躲在庇荫处小憩,一个个脑袋上压着帽檐,遮挡毒辣的阳光直射,更甚至有的摊贩还躺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慢地扇着风。 百花院的马车缓缓地在拐角出现,走上这一条狭窄的街道。这条路是条近道,也可以避开拥挤的大通街,进内城可以省去不少时间。 只是马车行驶到街道最窄的地方时,路两边正在小憩的摊贩突然从案子底下抽出早就备好的强弩,长刀。 “射!” 随着领头的一声令下。 路两侧十余副强弩同时对准正在面前经过的车队,摊贩们毫无迟疑地扣动手中扳机。 “咻咻咻!” 破空声随即响起。 无羽的黑色弩箭如奔雷之势齐射而出! 在马车周围护卫的内卫司众人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仅一个照面便损失大半。 皆是脑袋,脖子,心口部位中箭。 看的出来,这早就埋伏的摊贩是杀人的好手,专挑人的要害下手。 一轮攻势过后,摊贩退后几步。 同时扳动弩机再次上弩,他们知道这群内卫司护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近身只会叫任务出现不可控的因素,从而导致任务失败,所以他们需要拉开身位,以己之长攻彼之短,以强弩直射即可。 只要能扣动三次扳机,他们相信,现场就没有还能站立的人,但温衡派出护卫的人也都不是吃素的,领头的随即大喊一声:“敌袭!” 同时他从腰后掏出信号烟花,一拉绳! “咻……砰!” 一束红色的信号直射天空。 信号凭空炸响,方圆几里的地方都能瞧见。 他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发出求援信息,叫城中更多的内卫司同伴知道他们遇见了敌袭。 只要城中内卫司看见,便会不顾一切过来查明情况。 拖到那时兴许还有救! 在此之前,余下侥幸生存的内卫司众人也纷纷拔出腰间长刀,向两侧不明身份的摊贩暴砍过去。 …… …… “出事了!” 城门口位置,一男一女刚刚进城,还未走远。 二人皆是头戴草帽,一身布衣。 女子抬头,露出一张极为精致妖艳的脸庞。 她看向不远处天空升起的红色信号,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她身边站着的是一位中年魁梧汉子,肌肉盘虬,力量感十足。 还未等汉子发话,女子便一闪身形,快速朝出事的地点飞奔过去,所过之处皆是掀起一阵疾风。 只瞧她纵身一跃落在路边高楼楼顶,身影在楼顶快速移动前行,看的城门口的守卫一个个目瞪口呆。 魁梧汉子尴尬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城门守卫。 二人方才进城,谎称是乡下农人,进城探亲。 这,这暴露了! “抓住他!”城门守卫立马反应过来。 这刚进城的男女身份不俗,肯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雌雄大盗。 魁梧汉子深吸一口气,撒丫子就跑。 身后跟了一群提着刀枪的城门守卫。 赵二虎在前面抡起双臂,迈开双腿死命地跑着。 这心里着实委屈:我,我啥也没干! 赵二虎和天速这几日一直待在陆家村那世外桃源的地方休养,今日才商量好进城看看。 只是这刚一进城,就遇见这档子事。 别看赵二虎这厮身材高大魁梧,目标贼大,但跑的却是贼鸡儿快,一溜烟就没影,守卫们是叫苦不迭,一时间更加确信二人就是雌雄大盗。 半柱香后,赵二虎到达出事的地方。 只见狭窄街道里,横七竖八躺着许多尸体。 能站着的,除开天速还有许多从四面八方赶来支援的内卫司人员。 天速正在尸体中查看,赵二虎走上前,看着现场惨状一时挠挠眉头。 “是内卫司的人。” 天速看着地上几个中箭身亡的黑衣护卫,确定道。 “你怎么知道的?”赵二虎不解。 天速指了指路中央停靠的一辆马车,她认得这辆马车,是百花院的。 而且地上这些黑衣汉子虽然没穿内卫司衣甲,但个个身材精瘦,肌肉发达,一看就是习武之人,手中还有未拔出的长刀,刀也是内卫司制式腰刀。 身份确定无疑! “那边,追!”天速指着一个方向,一挥手带领众人又快速追了过去。 这里是打斗的第一现场,从现场来看是内卫司在护送什么重要人物,不过半道被人埋伏。 人还没死完,余下的人应该边战边撤,已经逃远。 赵二虎刚刚到达,话没说两句,气也没喘匀。 眼瞧天速跳上房顶又追了过去,这回身后还跟着一帮小弟。 他也赶紧随手从地上拾起一把刀追上。 一会打起来,手上没趁手的家伙可不行。 虽然他不需要,但有总比没有好。 …… 清水街。 位于长安县宁一坊,这里是普通住宅区。 日中这个时间点,百姓们都在家中生火做饭,街上一时间也没有行人。 只见街道不远处,四五个黑衣护卫正护送两个贵人往这里奔逃。 “别睡,一会就好,别睡……乖,别睡。”姜佑横抱起怀里的青梧,语气有些慌张。 而姜佑怀中的青梧,小脸苍白如纸,脸上还溅了几滴殷红的血液,再一看,胸口正中一支黑色羽箭,已经深深地没入进去,是方才摊贩第一轮齐射时不小心误伤的。 鲜血已经浸染青梧胸前的衣裳。 青梧眼睛半眯着,嘴唇慢慢没了血色,眼前的画面也开始模糊起来。 姜佑抱着青梧,双腿机械地往前奔逃。 只要穿过这条空旷长街,到达尽头便是大通街。 只要到了那里,后面的摊贩杀手就不敢再追了。 一路护送二人过来的内卫司护卫只剩下四五人,而且这四五人身上多多少少带点伤。 几轮交手下来,能逃到这里已经是万幸。 他们一边逃,还要一边断后。 身后追的摊贩手中弩箭不减,依旧往前急射。 “咻!” 又一支羽箭没入身边同伴的尸体,轰然倒地! 领头的护卫脚步急停,指着即将要追上来的摊贩,大喊一声:“你们这些叛徒,老子劈了你们。” 第504章 斩 空旷长街上。 随着领头护卫一声怒吼,摊贩们也随即停下,因为几人一早就在他们的包围圈内,不可能逃掉。 只见长街另一头,天勇校尉已经带着几位兄弟出来。 他们成前后夹击之势包围住几人,几人断然逃不掉。 “你们这群叛徒,老子活劈了你们!”黑衣护卫头领大喊一声。 摊贩们认得此人,他们还跟他一起执行过任务呢。 只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双方站在不同的阵营里,大家都不会心慈手软。 摊贩们扳动弩机,搭上一支羽箭! 闪着寒光的羽箭在日光下耀耀生辉。 或是下一刻齐射出去,中间的几人都要应声倒地。 …… 姜佑戛然停下脚步,因为他看见长街尽头慢慢走来一个老熟人。 天勇校尉! 这位体格雄壮的校尉和赵二虎,徐彪拥有同样的体格,只不过他的模样更加凶狠。 他脸上有道十字刀疤,深深地嵌入进去,看起来凶恶无比。 天勇带着几人围堵,慢慢走上前。 姜佑将怀中受伤的青梧慢慢放在地上,并拜托一位护卫代为照看。 “大人,你……”护卫不解,露出担忧神色。 这次出门,温司首已经交代过: 务必护卫这位大人安全,不管遇到什么状况,他的性命是第一位。 “刀给我!”姜佑只是口吻轻松地说道,从脸上挤出一抹苦笑。 护卫慢慢递出手中刀,神情恍惚。 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贵人,而是提刀作战的同伴。 姜佑握刀走上前两步,暴露在弩箭的目标下。 仅剩的几个护卫心照不宣地走上前,和姜佑并肩作战。 “天勇,你这厮无耻叛徒,该下地狱!”有护卫愤怒地吼道,恨不得亲手了断天勇。 天勇没有答话,这种小喽啰他都不认识。 要杀他的人多了去了,他都已经习惯。 他只是挥挥手叫众人快点解决,只不过他要求姜佑要抓活的。 随着天勇挥手,摊贩不知第几轮弩箭再次齐射而出。 这次摊贩们有选择地避开姜佑,他们曾经也都是内卫司的好手,准头还是有的。 一轮齐射过后,现场便只有姜佑一个人站着了。 姜佑看着身边慢慢倒下的护卫,不发一言。 曾经也有人为了保护他而死去,只不过那时姜佑没能亲眼看到,这一回众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从口中流出的场景,姜佑全程目睹。 他握刀的手在颤抖,他的胸腔在剧烈的起伏。 这一刻他想起了五号,十一号,还有其他…… 他们都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死去! 他们至死都没有后退一步,他们在为心中的信仰……为了守护而战。 这一刻,他的脑海不停的回响几个声音。 “大人,你带我去京城转转好不好,听说京城很好玩,我还没好好逛过。”五号胖嘟嘟的小脸,开心地说道。 那时在江南的路上嘴碎的五号不止一次提出这个请求,姜佑很爽快的答应了。 “好,一定带你去。”这是姜佑给出的承诺。 小十一是个不喜欢说话的少年,一路上姜佑没跟他说过几句话,甚至都快忘记他的声音是什么调调。 总之小十一很冷很酷。 五号是个谨慎的人,喜欢守夜。 还有…… …… 陈炯是天勇校尉旗下的一名执事,从进入内卫司的第一天起他就跟在天勇身边效力,可以说他是天勇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他也知道天勇在干什么,是内卫司的叛徒,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跟随。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知道是错的,还是要跟随。 可能是一种习惯吧。 陈炯手中握着刀,将强弩交给身边的同伴,他要上前活捉姜佑,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他慢慢地走上前,停在姜佑的七步以外,命令道:“放下刀!” 姜佑嘴角抽了抽,没有放下手中的刀,反而是慢慢地抬了起来,对准陈炯。 “放下!”陈炯再命令一遍。 姜佑还是没有放下,陈炯已经变得不耐烦。 他们的时间可不多,截人只是第一步,这下一步如何悄无声息地安全离开,不被后续内卫司追到蛛丝马迹才是重头戏。 “来!” 陈炯耳朵动了动,疑惑地看着前方的羸弱青年。 是他在说话吗? 不过没时间给他确定了。 他往前跨半步,准备上前缴了姜佑的械。 从消息来看,面前这人武功不行,充其量就是比普通人强一点。 陈炯可以轻松地打败他,然后抓住他。 “来!”姜佑嘴唇微动,又说了一遍。 只见姜佑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表情,整个人淡漠地像深夜的一潭湖水,不起一丝波澜。 “不敢吗?”姜佑出言挑衅。 他慢慢握刀蹲下身子,上半身前躬,侧着脸,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 他曾无数次练习这个姿势,一开始会脚麻,一开始会挥刀不稳,可是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自信。 自信到可以一招了结陈炯! 只一刀! 陈炯站在原地舔舔嘴唇,心想这人慢慢蹲下身子,是不是准备放弃抵抗,于是便大胆上前…… “小心!”天勇在陈炯即将跨出下一步的时候没来由地提醒一句。 因为天勇不是陈炯,他是内卫司校尉,对一切危险的事物都有极为敏锐的观察力。 他分明从姜佑身上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虽然不是很像,但…… “校尉放心,我一只手就可以抓住他。”陈炯下意识地看着天勇回应道。 迈步,前进…… 陈炯脸上带着笑容,姜佑也是。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轻视你的敌人只会自尝恶果。 三步! 姜佑动了,他腰胯合力,蹬腿而出,同时右臂抡圆。 挥刀而出! 长刀切开空气,“噗噗噗”地作响。 陈炯这点反应力还是有的,举刀格挡。 “叮!” 双刀接触,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二人应当势均力敌,姜佑会占一点小优势才对 一点而已,因为他是进攻方! 可下一秒发生的事情,众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刀相接,溅出火花! 只那么一瞬! 陈炯手中的刀轰然断裂,而姜佑的刀继续划过! 于是,一颗完整的带血头颅硬生生地被砍下! 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啪! 落地有声! 第505章 围 “拔刀斩!” 天勇站在远处,口中喃喃道。 他认出了那一刀,略微失神。 没想到…… 温衡的成名绝技,竟然教给了这样一个毛头小子? 天勇低笑一声,缓缓摇了摇脑袋似乎在可惜。 下一刻他的身体爆发巨大的能量,右脚蹬地,像浑水猛兽一样弹射出去。 时间不等人! 他动手才能最快地解决战斗。 ……血洒正午之时,众人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那一招完美的人头落地,就瞧见自家天勇校尉“迸射”而去。 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漆黑残影。 姜佑站在原地不动,举刀重劈。 “砰!” 结果是没有丝毫悬念的,姜佑弱不禁风的身子被天勇一拳轰翻在地,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滑行数米方才停下。 “哇”地一口吐出鲜血,姜佑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天勇正欲上前抓住姜佑回去交差,便远远地瞧见趴在地上的那个羸弱青年先是身子动了动,然后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完好无损地爬了起来。 他一条腿跪在地上,拄着刀。 姜佑抬起涨红的脸庞,嘴角慢慢渗出殷红的血迹。 而后他用手背擦擦,抿抿嘴,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 唇角慢慢上扬,勾起一抹邪笑。 这笑容有些瘆人。 姜佑右手握刀,伸出空闲的左手,指着天勇勾勾手指:“再来!” 这般挑衅动作看在众人眼里,大家都有点佩服这个小子的勇气。 或是下一刻天勇校尉发力,他就要当场被一脚踢碎脑袋亦或者一拳筋骨寸断。 与众人佩服的情绪不同,天勇则是感到十分诧异。 他并没有着急马上动手,而是站在原地怔了片刻。 他不知道像姜佑这样的货色是怎么挨得住自己一记重拳而重新站起来的,按照预想,他应该被一拳打飞,事实上他也确实被一拳打飞,而且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下,连衣裳都磨破了好几个洞。 可是,可是他不应该还能站的起来! 天勇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拳头,难道是出拳的力度小了? 不会! 他立马摇摇脑袋。 自己出手的力度从来没有出现差错。 那造成这种结果的唯一解释就是:姜佑身体异于常人。 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羸弱! 想到这天勇看了一眼姜佑如今的脸色,发现这小子吐血之后脸色愈发涨红,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似乎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中了自己一记重拳,身体受到疼痛刺激的反应,脸色确实应该涨红,更甚至额头会青筋暴起,口吐苦水,这样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他…… 恢复的也过于快了! 不信邪的天勇又提拳冲了上去,只是拳头在距离姜佑胸腔只有一个大步时,他猛然停下脚步,并且连续后跳,拉开距离。 “砰砰砰!” 接连三声,天勇的瞳孔骤然放大,刚才站的位置是坚硬的石板路,现如今坚硬的石板路深深嵌进三颗石子。 石子嵌入石板,而石子不碎,这需要发石者极为强力的腕力和技巧。 石子能轻松嵌入石板,那人的身体呢? 天勇不敢往下想,还好自己退的及时。 天勇抬头四处搜寻,只见远处屋顶一道人影奔袭,瞬间落在姜佑身边。 “天勇,新仇旧账一起算吧!”天速手指夹着一颗石子,冷眼相看。 “天速校尉?她不是已经死了……”有人惊呼。 天勇看着赶来的天速,心说不妙。 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撤!”天勇挥手,立马朝远处遁走。 余下众人见状,纷纷远遁。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天速可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内卫司的大叛徒,立马展开鬼魅身形纠缠上去。 姜佑见状,也迈开大步,提着刀向天勇的几个下属砍去。 现在不是在魏家庄,而是在京城。 要逃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对方。 姜佑速度极快立马纠缠住一人,挥刀直砍,那人接到命令是撤退也不敢多作纠缠,拼命地往前跑,姜佑一刀划过他的后背。 那人吃痛,胡乱地扣动手中扳机射向姜佑,姜佑未躲,弩箭擦着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这时姜佑已经追上那人,也不懂什么杀人的技巧,就蛮力地抱着他,用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玩的摔跤游戏,一个过肩摔把这人摔倒在地,然后举刀直挺挺地刺进这人胸膛。 在姜佑空洞的眼睛里,看见这人最后的惨状。 瞪着眼珠子,嘴里不停地往外吐着血水,不停地用手去够姜佑,姜佑狠下心来,双手握住刀柄,狠狠地拧了一下。 登时,血咕咕地往外冒。 这人再胡乱扑腾两下,便没了生命迹象。 …… 夜晚,百花院花魁楼! 姜佑依旧穿着那一身被磨破几个洞的衣裳。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躺着的,面色苍白,秀眉直皱的青梧,她许是疼极了。 温衡伴在身侧,扶着他的肩膀宽慰道:“青梧妹妹没事,大夫方才不是都已经说了吗,没有伤及要害,不出一个月也就养回来了。” 姜佑没有回话,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越握越紧。 眼中充满了坚定! “咯吱——” 厚重的门从外边推开,天速快步走上前。 “人在范府,已经叫我们的人给围上了,但没有旨意,内卫司……” 天速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内卫司虽然专缉捕之事,为皇室服务。 但没有事先拿到圣旨,他们也不敢擅自进入一部尚书的家里搜查。 温衡听罢还未发话,床边凳子上的姜佑快速起身,一言不发地出门,脸上怒气冲冲。 二女相视一眼,急忙跟上! 至范府! 只见范府四周已经围满全副武装的内卫司,一个个拿着火把提着长刀,都恨不得翻墙跳进去把那几个叛徒捉出来。 可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范府家丁和匆匆赶来不明真相的京城府卫! 京城府卫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突然看见一伙自称内卫司的擅自把朝廷大员的府邸给围了,而且不许人家进出。 他们就是过来劝架的。 “咯吱”一声。 紧闭的范府大门从里面缓缓打开。 众人瞧见范氏家主,也就是如今的刑部尚书范文明在几个子女的簇拥下现身。 家丁先是搬来一张太师椅在府前台阶上放下,范文明摊摊袖子一屁股坐了上去,自有人奉来新茶! 第506章 准 范府门前,两方人马对峙。 范文明坐在府前的太师椅上悠闲喝茶,冷眼旁观府前的闹剧。 在他眼里,今日这么多人马聚集在自己门前就是一场闹剧! 就算世人都知道天勇在自己府中又如何? 皇帝敢下令让他的内卫司,不顾一切冲入府中缉拿天勇吗? 他敢吗?那个毛头小子敢吗? 只要范文明一口咬定天勇不在自己府中,是天速校尉追人的时候看错犯人潜逃的方向,这事到此了结。 没有转圜的余地。 范文明一家在京城,还没人敢动他们。 皇帝也不行,特别是在如今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 幽州蛮兵正凶,若皇帝此刻下令进范府查抄,就等于双方撕破脸皮。 撕破脸皮之后呢? 谁敢保证在江南的范氏不会立马搞小动作,从背后捅皇帝一刀子。 与其说范文明在京是“人质”的角色。 还不如说这个人质更像是皇帝供奉起来的祖宗。 至少在蛮兵没有打退之前,皇帝不敢轻举妄动。 “行了,都散了吧!” 范文明喝完一杯茶,摆摆手叫众人都散去。 京城府卫见状,拿着刀枪驱赶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内卫司众人。 可内卫司不退,纷纷拔出腰间长刀,举着火把将范府门前照的一片火光。 “交出天勇,交出叛徒!”众人齐声高呼。 范文明看着,微微摇摇脑袋。 火光映在他的眸子里,他整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 他现在在等,在等一个主事的人出来,比如内卫司司首。 小卒子们头脑简单,与他们说话只会白白浪费口舌。 …… 不多时,内卫司司首温衡果然像范文明预料的那般现身范府门前,只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还未等到温衡发话,便只见她身边的一个青年男子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大弓,拉弓搭弦,正对准太师椅上的范文明。 范文明一惊,嘴角抽了抽,一股凉意从脊梁骨直冲脑门。 他现在有些后悔出来坐在门口显摆,本是为了出来震慑,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可万一哪个毛头小子为了什么狗屁的家国大义,兄弟情义,不听温衡指挥,一箭把自己射死怎么办? 还没等范文明发话,几个范府家丁自动挡在范文明面前,同时将出来的范氏子弟全都挡住,他们吃的就是这碗饭。 京城府卫这时也发现温衡身边的青年欲拉弓射杀范文明,立马持枪围了上去,呵斥他放下手中凶器。 “温司首,你这下属有点不听话呀……” 温衡一笑,拍拍身边姜佑的肩膀,道:“方才这位执事已经递交辞呈,不再是我内卫司一员,本司首可管不了他做什么。” 范文明右眼一跳:还能这样? 同时温衡这句话给范府门前的内卫司众人提了个醒,于是下一刻就有四五人一起出列,单膝跪在温衡面前,扒去内卫司的衣甲整齐地码放在地上。 脱去衣甲后,这些人伏地朝温衡拜了拜,起来后说道:“吾等愿退去内卫司身份,请司首允准!” 温衡抬手:“准!” 再之后,这几人便起身,抽出腰间长刀,看着范文明阴险地笑着。 好像在说:你不交出府中窝藏的几个叛徒,可别怪我们冲上去把你嘎了。 作为和事佬的京城府卫皆是心惊,这几人可都是出身内卫司,一个个都是杀人好手,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刚才他们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自毁前程,脱掉甲胄和腰牌,现如今可是白身,谁也管不了他们! 下一刻他们要做什么事? 是冲破府卫拦截,亦或者上前去杀了范文明。 与内卫司毫无关系。 “吾等皆愿退去内卫司身份,请司首允准。” 有了五人打样,范府门前的内卫司众人齐刷刷地单膝下跪,没有一人迟疑,皆是拱手请道。 “皆准!”温衡手掌一挥,声调昂扬。 于是内卫司众人慢慢围上去,没有了身份上的束缚,大不了此事后就是一死,也不会给内卫司和陛下带来后顾之忧。 看着越逼越近的众人,范文明在儿女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拨开挡在前面的家丁,伸出手指着温衡:“你这样做,本官一定会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台阶下的温衡一袭黑裙,岿然不动。 只是抬手捋捋额前垂下秀发,有些无辜似的说道:“范大人可不要冤枉本司首,我可什么事情都没做,内卫司来去自由,只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本司首可强求不得。” “什么都没做?”范文明有些气急败坏,指着亮着长刀,欲图谋不轨的原内卫司众人:“那他们呢?他们在干嘛?” 温衡左右看了看,耸耸肩有些无奈:“他们已经不是我内卫司的人,至于他们想干什么,本司首可管不着。” “圣旨到!” 温衡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尖锐的嗓音传来。 众人一怔,齐齐下跪接旨,面色不一。 范府中人大喜。 只见一位小太监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然后登上台阶高举圣旨:“内卫司接旨!” “温衡带领内卫司众人即刻退去,不得叨扰范府。” 范府一行人听罢,差点笑出声音。 这会有了皇帝的圣旨,温衡就不敢胡来了。 “臣接旨!”温衡跪在阶下将皇帝的旨意接下。 只是许久都不见内卫司众人退去,小太监站在阶上摆开架子:“你们都没听见方才陛下的圣旨吗?还不退去!” “交出天勇,交出叛徒!”姜佑大喊了一声,同时搭弓射箭。 小太监还在奇怪,就看向温衡,温衡解释道:“他们现在不是我内卫司的人,方才公公来之前,他们已经辞去内卫司的身份,恢复白身。” 温衡说罢,便自顾自地往后退。 她可是按照陛下圣旨的意思去办,接下来范府要发生什么可不关她的事。 瞧温衡暗自离开,范文明一惊,连忙出来叫住温衡:“温司首等等,本官还有话与你讲。” 这个时候,范文明已经不再是气定神闲。 他生怕这些一等一的好手冲进自己的府里,就凭这些府卫和家丁可也拦不住呀。 温衡若是离开,事态就更加不受控制。 “尚书大人这是何意?圣旨在前,恕本司首不能逗留!” 说罢,温衡头也不回地就离开范府,只留给众人一道黑裙背影。 第507章 火 “请范尚书交出天勇,交出叛徒!” 姜佑站在范府门前,特意将“请”字说的很重,似乎在威胁范文明。 姜佑一发话,余下众人见状也齐声高呼:“请范尚书交出天勇,交出叛徒。” 不知不觉,姜佑成了这一帮人领头的。 众人纷纷亮出长刀,若对方不交,可就要冲进府里搜了! …… 不远处,街道拐角处。 退出事件漩涡中心的温衡将得来的圣旨随手丢给天速。 天速展开看了看圣旨的内容,心里暗骂一声,有些不爽。 上次在魏家庄遇袭,她本身就对皇帝很不爽。 明明在京城的地盘,皇帝却搞成这个样子,还让她死了那么多的兄弟。 现如今又是,皇帝的胳膊肘还往外拐。 只是在温衡面前,天速不敢透露真实意图,只是问道:“你说这样能解决问题吗?” 温衡双臂环胸,妩媚的一张脸露出一丝担忧神色,道:“看情况。” “看情况?”天速不懂什么意思。 温衡解释道:“范文明没有那么好对付,这般混不吝的手段他不一定被唬住!” “那万一姜佑那厮不顾一切冲进去怎么办?” “你当他是傻的?”温衡轻笑一声,摇摇脑袋。 …… 范府门前,对峙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前来传旨的小太监见势不妙偷偷溜了,他已经想好回宫以后怎么向陛下禀告,就说:内卫司众人已经造反,提刀注备杀将进去。 范氏众人被府中家丁和京城府卫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 只是范文明一人还站在外面,现在他也顾不得害怕,也只有他站出来才能解决问题。 只见范文明大手一挥,指着姜佑道:“立刻退去,本官可以当作今晚没看见你。” 范文明在给姜佑台阶下。 现如今,范文明也知道这一伙子闹事的是姜佑气的头,只要把这位头头劝走,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我再说一遍,交出天勇,交出叛徒!” 姜佑拉弓,右臂微微用力,大弓已经对准范文明,恶狠狠道。 范文明看着闪着寒光的箭头,忽然一笑:“本官不信你敢放箭!” “咻!” 范文明下意识地闭眼,从未觉得死亡距离自己这么近过。 几秒后他再睁开眼睛时,低头往身上找寻一遍,并未发现箭头,转身一看身边的人,一个个也都完好无损,可姜佑刚才明明射出箭了呀! 在下人的提醒下,范文明抬头去看。 只见头顶范府的匾额上稳稳当当地扎着一根羽箭,箭尾还在微微震荡,发出“嗡嗡”的声响。 范文明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时间变得怒不可遏。 他涨红脸庞,看着姜佑说不出话来。 “你见过你的朋友死在自己的面前吗?你尝过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吗?你见过自己的女人被叛徒伤害吗?” 姜佑连问三个问题,再次搭弓射箭! 范文明看着姜佑,从这个年轻人眼中看见无尽的愤怒。 “年轻人,放下弓,你的前途还很……” “咻!” 又一只羽箭正中范文明头顶的匾额。 “你若不来点实际的,这第三箭别怪我手抖!” 范文明站在原地,暗自咽了一口唾沫。 可他身为一部尚书,自然不能被这两箭就给吓住,他张口说道:“有种你就一箭射死本官!” “我当然不敢射死尚书大人。”姜佑微微一笑。 他还没蠢到这个地步,来之前温衡也交代过最好不要闹出人命,要不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范府中人要是少了一根汗毛,这天下就得大乱。 那个时候,他就是国家的罪人! “不敢射就给本官滚开!” 姜佑摇摇脑袋,低语道:“看来范尚书决定包庇到底了?” “人不在范府中!”范文明确定道。 姜佑深吸一口气,这范文明还真是老泼皮一个。 也是,他也不会承认天勇在他府里。 皇帝正愁找不到范氏的罪证。 他若承认,若叫众人去搜。 怕是会轻易落得个包庇罪犯的罪名。 “那好,那就别怪我了!”姜佑吐出一口浊气,从随身带来的几支羽箭中拿出几支不一样的。 只见这几支羽箭箭头上包裹着布团,还沾有煤油。 姜佑将箭头点燃,再次搭弓射箭。 “咻”地一声。 箭头射入范府匾额,小小的一团火在匾额上肆意的烧着,很快,木质的匾额开始被引燃,火势越来越大。 匾额下的范文明不得不退后几步,并且指着姜佑:“你竟敢?” “都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不敢?” 也不多废话,再次点燃几支火箭,“咻咻”几声射进匾额。 范府匾额很快烧起大火,最后“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对范府莫大的羞辱,连匾额都被人烧了! “无动于衷?”姜佑强笑一声,看向范文明。 范文明背手站在廊下,他倒是想瞧瞧姜佑还有什么手段。 “好,等我把你整座范府都给烧了,看里面的人出不出来!” 姜佑放下手中大弓,从身边同伴手里接过几支火把。 然后众人就看见姜佑拿着几支熊熊燃烧的火把,助跑一段,一下子丢进范府院子里。 “兄弟们,火把照明不太好用,只能维持一时,不如我们丢进去把房子点着,那大火烧起来估计几天几夜……” 姜佑话还没说完,只见人群中跑出来一个汉子。 汉子手上拿着几个酒罐,小跑一段,一下子全部丢进院墙。 随即传来酒罐破碎的声音。 这时众人也不管不顾,反正有人带头,也就纷纷将手中火把丢进院墙! 大火遇酒“轰”地一声燃烧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本官抓住那纵火的歹徒。”范文明大掌一挥,指着过来看好戏的府卫命令道。 府卫听闻,立马围上。 无数火把已经丢进范府,大火已经烧起来,火焰很快就窜起几丈之高。 姜佑眼瞧目的达成,也不反抗,只是说道:“范尚书,救火要紧呐!” 第508章 滚滚滚 虽不能杀,但也没说不能烧呀! 姜佑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一座府邸,笑容灿烂。 一报还一报罢了。 …… “老爷,火势太大,控制不住了!” 不多时,在府中参与救火的范府家丁,急匆匆地跑出来对范文明喊道。 一看这家丁,眉毛都烧了半边,整张脸都熏的外焦里嫩,像是某处黑煤窑的在逃矿工。 “大人,要不叫我们府卫进府帮忙救火吧?我们人多不出一个时辰就可以……”有府卫兵丁想在尚书面前露一脸,但被范文明挥袖拒绝。 “范尚书,你这不让旁人进府救火,是府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吧?” 姜佑被两个府卫压住膀子,按在地上不得动弹,可嘴里依旧在说话。 这时候众人心知:天勇就在范府。 即使火势如此之大,范府家丁救不过来,但范文明还是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府。 这不明摆着做贼心虚! “给本官把此贼押下去……还有这些。”范文明指着姜佑一群人纵火犯。 “范尚书,俺可没纵火。” “俺也是。” “我也啥都没干!” “……” 人群中,没动手的内卫司纷纷出来喊冤。 他们这一群人可不能全部被押走,得留下来照看。 照看什么呢? 自然是想趁乱逃出范府的天勇一干人等。 ...... 远处街道拐角处,两个女人看着范府中燃烧起的熊熊大火,一时间直摇头,想来这事闹大了,姜佑这厮竟然带头把当朝尚书的府邸给烧了,现在正值深秋,天干物燥时节,这个时候的一个小火星子都极易引起大火,更别说今夜这般的人为纵火了。 只见火势越来越大,火焰窜起有几丈之高,方圆几里都能看见冲天的火势。 “事闹大了,这小子当如何收场?” 天速靠在墙根,看着温衡问道。 以往每次惹祸,温衡都会给姜佑兜底,可是这一回,天速从温衡身上看出点不一样的意思,明明在姜佑射箭烧掉范府匾额,给范文明一个下马威时就可以见好就收,但是温衡却并没有马上出来阻止这一场更大的闹剧,就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到了收不了场的局面。 明明知道姜佑今夜的纵火行为会被范文明揪住不放,定个重罪,可温衡还是没有事先阻止,这位司首大人到底想干什么呢?又或者说姜佑今夜的所作所为都是温衡授意的? “姜佑心里藏着事,我该帮他才对....”温衡看着眼前大火,口中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懂?”天速皱起眉头。 温衡只是看着大火,目光中多是感慨,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叫天速在这盯着,她自己则是要进宫一趟。 不久,从范府门前撤回来一人,屁颠屁颠地跑到天速身边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天速白了这大汉一眼:“还能怎么办,继续盯着,范府里的任何人都不能随便放出来。” 午后天速追击落荒而逃的天勇,亲眼看到天勇和其属下几人进入了范府。 天勇现在就躲在范府内,不会有错。 如今大火,这几人怕是会趁乱偷跑出来。 这个时候就更应该加强戒备,绝不能让几人逃了。 “哦。”大汉摸摸脑袋回应一声。 “你为什么没被抓?”天速奇怪地看着赵二虎。 赵二虎挠挠脑袋:“我为什么要被抓?” 天速又指了指范府门前被京城府卫按住手脚的纵火犯,其中以姜佑为首,共逮捕了有五六十人的样子。 “我刚才分明看见你往人家府里扔了几个酒罐子。” 天速的眼睛是雪亮的,刚才姜佑起头纵火,其他人还在犹豫,就赵二虎这厮勤快,一阵小跑,把几个助燃的酒罐给扔了进去,要不然火势也不会起的这么快。 按理说赵二虎这个二号纵火案应该被抓住,抱头蹲下才对,可是府卫好像不知道赵二虎有没有纵火,这厮现在还有功夫跑来跑去。 被人戳破,赵二虎摸摸脑袋,小声道:“你小声点,别被旁人听见了。” “哟哟哟,这时候知道害怕了。” “我还不是因为你吗?一会天勇出来,你又打不过他,还不得我亲自上场。” 这话说的天速心里不舒服,白了赵二虎一眼:“滚滚滚。” 第509章 等我回来 半个月后。 皇宫,太极殿。 今日朝会过后范文明并没有马上着急离去,而是气势汹汹地来到太极殿,来到这中书内阁平时议事的场所。 撩摆进入,范文明走到大殿中央。 两侧都是当朝大学士,最少也服侍过三任君王。 其中首辅汪希时赫然在其列。 “臣刑部尚书范文明,参见陛下!”范文明双膝跪地,额头触地,拜道。 龙椅上的年轻皇帝正在看手中奏折,好似没瞧见范文明似的,还是宰辅汪希时发了一句话:“范尚书若是因为今早的事,那就请回吧。” 范文明还跪在地上,恶狠狠地撇了这老家伙一眼。 心说今早要不是这老家伙处处跟自己作对,那群纵火犯也不会如此好过。 范府屹立京城几十年,还没受过那等屈辱。 如今那帮纵火犯还好好的,只不过是被发配到幽州战场为国效力。 说什么非常时期,人才难得,叫他们以戴罪之身,以功抵过,就不予一并处死了。 “汪宰辅说的轻巧,那帮歹徒恶意纵火,致使我范家几百口子如今无家可归,这事不能就这么过去。” 半个月前的一场大火,将范府烧的什么都不剩。 偌大的府邸如今被夷为平地。 范文明这一脉几百口子,现在只能暂且他弟弟范文谦的家中。 汪希时摇摇脑袋,一阵可惜。 抬头望向龙椅上的皇帝,这事说起来还是这位拿的最后主意。 皇帝已经放下手中折子,拾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这才叫范文明起身。 范文明起身,弯腰拱手道:“陛下,臣……” “爱卿不必多说。” 皇帝抬手打断范文明的话,接着又说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蛮兵凶狠,正在幽州攻城掠地,杀烧抢掠,我军成溃败之势。今早所议乃是百官之心思,爱卿当真要为你范府的面子杀了那五六十好手?” “依朕所知,当日内卫司不过是报仇心切,擅自围了你范府,明明有人看见天勇逃入你的府里,爱卿为何就不能让人查查。” 范文明低头,恶狠狠地吐了一口气:“陛下!臣乃刑部尚书,乃是朝廷命官,岂能因为一个不知道真伪,真假难辨的消息,就让人擅自搜查臣的府邸,若真是这样,臣的脸面往哪放,朝廷的脸面又往哪放?” 两侧的中书大学士听罢,皆是对视一眼,暗自摇头叹息。 这范文明就会玩这一套,动不动就要把自己家里的事上升到朝廷层面。 颇为不要脸! “可朕听说当时火势无法控制之时,爱卿却下令严禁旁人进府救火,这又是为何?难道果真像市面上传言的那般,爱卿的府里真的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皇帝又反问道。 众人嗤笑,这范文明啊……为了区区的天勇几人,连最后的脸面都不要了,这手算盘打的可不怎么响。 “臣冤枉啊!” 范文明噗通一声又跪下,大喊冤枉。 皇帝听的不耐烦,摆摆手叫范文明退下。 “此事到此为止,爱卿就不要追着不放了,新府邸朕已经命工部着手建造。” “还是那句话,朝廷正值用人之际。内卫司出身的人,皆是一等一的好手,杀了岂不是可惜?” “不如叫他们戴罪立功,为国效力。” 范文明抬头还想说点什么,但瞧见龙椅上的皇帝已经重新拿起折子。 而此时汪希时也发话:“范尚书退下吧。” 范文明鼻孔出气,气势汹汹地退出太极殿。 只是在大殿门口狠狠地跺了几下脚,同时后槽牙咬紧,眼神凶狠,发誓必定要那一群纵火犯好看。 …… 城西,十里桃花铺。 官道上,前往西边幽州增援的大军已经在路上。 这次大军由定国公为主帅,携京畿西山守备五万军士增援幽州。 这五万士兵是京城最后的兵力。 如果再打不过,可真的就要迁都了。 温衡和天速站在官道边上的小亭子里,看着面前打此经过的士兵。 天速看了身边的温衡一眼,可算明白那晚这位司首大人说的那句“我要为他做点什么”这句话的意思。 原来如此! “那小子是不是一早就想去幽州打仗?”天速问道。 温衡还在人群中找寻姜佑的身影,心不在焉道:“那小子贪生怕死,怎么会一早就想去?” “那他还?” “心中有愧!” 温衡四个字回答问题。 不多时,二女在前方经过的士兵中看到姜佑,也看到随他一起去的内卫司一干人等。 他们都是戴罪之身,被分到了一个营中。 听说姜佑还升任了一个小队长的角色。 “等我回来!”姜佑自然也看到高处小亭子的温衡,立即抬手高呼。 这声叫喊让前面维持秩序的骑马校尉十分不爽,立马调转马头来到姜佑身边,挥舞手中的鞭子指着姜佑呵斥:“再大呼小叫,赏你几鞭子。” “小的知错。”姜佑立马示意歉意。 等骑马校尉走后他才又向温衡招手,同时用嘴型重复那句话:“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第510章 斥候 半月后,前往前线增援的大军已行至京城百里开外,马上就要进入幽州疆域,由姜佑这一干出身内卫司的五六十人临时组建起的斥候小队先大军一步出发,沿路打探军情。 入夜,漆黑如墨。 姜佑带领几人躲在树冠之后小憩,近几日接连遭遇深入幽州后方的蛮兵斥候,伙人打了几个来回,互有胜负,不过还是自己一方更胜一筹。 没别的,自己这一行人可不是普通斥候,而是斥候的进化版本。 “咕咕!” 远处有人以鸟叫传来消息,几人瞬间惊醒,纷纷摸出腰后长刀,准备作战。 不久,树下经过一队来历不明的士兵。 看打扮应当是蛮兵斥候,来人一共有五人,但却有十匹快马,每人有一骑换乘,看这些人的步伐和神态,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为首的那一人着装明显与其他四人不同,应该百夫长之类的角色。 “哈夫长,这一仗打完,咱们可要发大财了。” 有一名蛮兵斥候看起来极为放松,对领头的斥候头领说道:“咱们这次来幽州打一圈,至少最近几年的好日子不用愁了,还是咱们的庆王殿下威武,一战血耻,都打到了阳河河畔,这些中原人一个个肥头大耳,中看不中用。” “就是,我都宰了十二头猪猡,一个个只会跑,殊不知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要我说,庆王殿下就应该带领咱们在年前的时候渡过阳河,直捣中原京城,看看那小皇帝会不会吓得屁滚尿流。”另一人大喜道。 为首的百夫长道:“庆王殿下渡不渡阳河,咱们暂且管不着,这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咱们只需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把消息按时传回去。咱们现在身居敌军后方,四处都是游弋的大端斥候,前些日遇到的那一伙,好生厉害,杀了我们十几个弟兄。大家伙都打起精神来,别被埋伏了,小心阴沟里翻船。” “哈夫长,您也太小心了吧,你看看咱们进入这大端腹地都两个多月了,牵着大端斥候追着我们屁股跑,可惜他们连我们的屁都没闻到,前不久我看就是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狗屎运了。”有人不在意道。 “还是小心为妙,小心驶得万年船,上头吩咐的事是叫我们打听清楚对方增援部队的行进轨迹,咱们做好便是,哪来这么多的废话。”百夫长有些生气道。 “哈夫长莫生气,咱们弟兄几个不也是闲着无聊嘛,随口说说而已,听说这次中原皇帝又派了数万大军增援,领头的还是一位老将军哩,听说还是咱们庆王殿下的老对手,叫什么定国公!” “啥?他都有七八十了吧?还能上马打仗?”有一人不解道。 百夫长解释道:“可别小看了这位定国公,厉害着呢,庆王殿下的唯一败绩就是他打破的。” “哈夫长,给弟兄们讲讲呗,我早就听说您的叔叔可是上头的大人物,消息灵通着呢。” “不讲不讲,夜深看路。”百夫长眼睛有神,一直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树冠之上,众人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些蛮兵斥候竟然都摸到了这里,这里距离前来增援的大军可不足二十里路程,要是这些蛮兵斥候将消息带回去,那可就大事不妙,朝廷的军事布局都被蛮兵提前知晓,前方这还打个屁。 喜的是几人遇见了一小伙蛮兵斥候,凭借几人身手,可以轻松解决掉这几个大胆深入的蛮兵斥候,他们得来的消息也不会传出去。 几人相视一眼,纷纷摸向腰后的小巧劲弩,慢慢拉动机扩,手指放在扳机之上,几人不消谁发布命令,便对准树下正在经过的蛮兵斥候。 “咻咻咻!” 几道射速极快的箭矢同一刻迸射而出,走在最前面的两名蛮兵斥候刚刚听到动静,身子还是微微侧转,后颈处的血便飚了出来,这身子“噗通”一声倒下马去。 后面三个蛮兵见状暗叫一声不妙,双腿下意识地夹紧马腹,身子前倾想要往前奔逃。 还果真被百夫长说中了,遇到了埋伏。 可敌在暗我在明,况且树上的人数要多的多。 他们只是下意识地避开,弩箭并未正中要害,当场毙命,可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射翻在地。 他们下意识地就拔出腰间长刀,四处搜寻敌人。 “上面!”不知是谁轻笑一声,接着,树冠上的几人挥刀砍下。 一个照面,又有两个蛮兵斥候倒在地上,血咕咕地往外冒着。 现场就只剩下那一个领头的。 众人把他围起来,戏谑地看着他。 姜佑从人群中走出来,抽刀对准他。 蛮兵斥候百夫长一看几人装束,便晓得几人是前不久大端斥候出来的厉害角色,一时间心如死灰。 姜佑也不多说话,提刀砍了上去,蛮兵抬刀格挡。 只“咔嚓”一下,他的刀便被一刀斩断,然后脑袋硬生生地被旋飞,在天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重重地落地,只是最后是这眼珠子还是瞪得很大。 或许他怎么也想不到,为何是这样一个结局。 大端斥候怎么突然间就精明许多。 几个照面解决掉五名斥候,几人一脸轻松,像今天他们已经重复过好多遍。 “接下来怎么么办?大人!”几人一同看向正在擦拭长刀的姜佑。 如果按照往常惯例,这些蛮兵会被匆匆就地掩埋,但几天前姜佑向大家说明了一个极妙的计划。 这个计划可以一锅端了深入大端后方的蛮兵斥候,这样一来,前方两军对峙,大端军队地胜算会增加不少,而此次蛮兵大军进攻,之所以能短时间内取得如此傲人的战绩,这些蛮兵斥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大家可都想好了,这样做可是违抗军令,擅自行动,而且有概率我们会被围攻致死!”姜佑坐在树下擦刀。 仅半个月的行军生涯,给他烙下的印记十分深刻。 至少杀人时,他可以做到心不惊胆不颤! 有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大人都不怕,我们怕什么!” 第511章 斥候2 “大人,您就下令吧!”几人都有些急切地说道。 “大人,这些蛮兵深入我大端腹地如入无人之境,杀烧抢掠无恶不作,咱们同为斥候,正应当和他们一较高下才对,要不然被他们看扁了去。” “咱们可不是为了和他们一较高下。”姜佑抬手打断众人的话。 这些蛮兵斥候深入大端腹地许久,游弋在此处半月有余,即使知道附近有自己一行人专门猎杀,他们也不愿离去,此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深深的吸引着他们,他们连命都不在乎,姜佑就是搞清楚这些蛮兵如此疯狂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去,搜搜这几个斥候的身。”姜佑挥手吩咐道。 不多时,从五个蛮兵斥候身上找到的东西被整整齐齐地码在地上,姜佑走过去一件件地查看过去,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一支漆黑的竹筒上。 从外表看,竹筒密封的很严实,而且还做了防水处理,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撬开。 头朝下,往下倒了倒。 几张羊皮卷一股脑地掉在地上。 随意摊开一张看了看,一打眼众人就认出这些羊皮卷的作用,乃是舆图! 指路用的。 这舆图上所画山川,河流,丘陵,村庄应有尽有,看成色应是最近才完工。 图上一角还是空白的,看这一队蛮兵斥候前行的方向。 正是图中空白位置。 明白了,这些斥候是作图人员! 好家伙,蛮兵和大端朝的军队还远在百里外的阳河两岸对峙。 这些蛮兵斥候都绕到大端后方作图来了,难道心中就认为蛮国大军一定能越过大端军队在阳河的防守,渡过阳河吗。 这是蛮兵在为后续的作战做提前准备。 想来蛮兵这次是铁了心大举进攻。 再捡起其他几张羊皮卷看了看,无一例外都是舆图。 不过有一张格外不同,图上除了黑色的地形城池标注,还用红色的圆圈圈住好几个地名。 这几个地名在图上练成一条线,直通阳河阳城。 打眼一看,这不是运粮路线吗? “时间不等人,张武,立刻拿着此舆图回去速速禀报校尉大人,其他人跟我来。”姜佑当即发布号令。 运粮路线已经被这帮蛮兵斥候打探清楚。 那他们的下一步动作就是袭扰运粮车队。 前线本来就很缺粮,如果这位批粮食再被蛮兵毁坏,前方局势就会一边倒。 名叫张武的斥候收起缴获而来的信筒,飞身上马,立即朝后方大部队赶去送信。 “大人我们怎么做?” “找到斥候大本营,一举歼灭!” “可蛮兵斥候狡猾,这方圆百里咱们如何找?” 姜佑指着远处在树下草地上吃草的十匹骏马说道:“你们觉得这些马认不认得回去的路?” 众人一挑眉头,喜上眉梢。 …… 五日后,一处山岗之上。 一行数人趴在半人高的草丛之中,密切关注不远处一处破败村落的情况。 此地名叫关家坡,原是一只有三十余户的小村落。 不过自从两国开始打仗,村子里的青壮年都被调往前线参军,村子里剩下的老弱也被官兵护送至大后方,这里应该是一个荒村才对。 可是此时此刻,这村落中竟然时不时有人马进出,看样子还不是大端的军队。 “大人,又进去一队蛮兵斥候。” 姜佑听见属下汇报,一把吐掉口中的狗尾巴草,翻身在山岗上露出半个脑袋,仔细往下方看去。 只见一队蛮兵斥候在村口下马,为首的一个斥候背上信筒,脚步匆匆地进村,其他斥候则是在村口休整待命。 到达这里仅一个时辰,就有三队斥候进入关家坡。 想来这里就是深入大端腹地蛮兵斥候的大本营无疑。 “咱们援兵什么时候到?”姜佑问身边的人。 “已经传信回去,最早也得到明天早晨。” 姜佑吐出一口恶气,继续躺在草地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开始思考对策。 明天早晨? 时间恐怕有点来不及呀。 那日截下的蛮兵斥候小队把运粮的路线摸得一清二楚,那关家坡的这几支呢? 说不定就把大军的行进路线,支援方向和武器配置也摸得一清二楚。 这大军还没到前线就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蛮兵这也算是知己知彼,那百战百胜还会远吗? 怪不得此次蛮兵大军能一往无前,迅速推平幽州,抵达阳河。 想来这些蛮兵斥候立下的功劳,不比前线流血流汗,冲锋陷阵的士卒少。 “不等他们了,看人数也不是很多,天黑后我们偷偷摸进去。”姜佑说道。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些消息已经被传回去。 那再抓住这些蛮兵斥候也于事无补,因为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可是从这一个时辰来看,进去的人多出来的人少。 消息应该还没被传回去。 这里应该是消息中转站,里面肯定有蛮兵斥候的一个大官。 说不定就是斥候校尉之类的角色在关家坡主持大局,整合各个小队传回来的消息,然后再统一报给前方战场。 不知不觉,天慢慢开始变黑。 山岗上隐藏在草堆里的数人已经严阵以待。 姜佑则是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绸布在细细擦拭自己的刀,刀身挺直漆黑,与平常地刀不同。 唐横不会反光,如一把杀人于无形的神兵利器! 与黑夜融为一体! “大人,您这刀看起来颇为不俗。”有下属眼放金光地说道。 经过这大半个月来的相处,姜佑知道他叫丁一,是永安县的一位白丁,不过平时大家喜欢叫他丁大头,因为这人脑袋比常人要大上一圈,可真应证了那句话: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当时焚烧范府之时,丁一被抓了个正着,然后就被送到军中。 “丁大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刀可是大人的媳妇送的,宝贵着呢。” 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挤到丁一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略显轻佻的说道。 丁一撇了这大汉一眼,对他十分看不顺眼。 没别的,这大汉给自己封了一个副百户,要其余人都听他的命令。 姜佑升任百户是上头有调令,属于名正言顺,可这厮竟然靠着拳头自己给自己封了个副百户,谁若不服他就打谁。 “你怎么知道?”丁一反问道。 大汉挖挖鼻孔,紧紧胳膊上的护腕:“我见过。” “滚去盯着,废什么话!”姜佑臭骂一句。 抬脚踢在张二虎的屁股上,让他去观察下面关家坡的情况,及时来报。 一路上就属他话多。 赵二虎是被硬逼着来的,被一个女人逼来的,姓温! 一路上那是愤愤不平,还说他自己马上就要取得天速的芳心,日后就可以过上没羞没燥的生活,但怎奈……反正就被温衡逼着过来,保护姜佑的安全。 “大人,这姓赵的很是烦人,晚上睡觉还打呼噜。” 丁一在姜佑面前打赵二虎的小报告,给他穿小鞋。 一路上,姜佑并未向大家说明他和赵二虎的关系。 大家心里也一致认为赵二虎就是个粗莽汉子,不过是想急切上位罢了。 问他是哪个县的白丁,他也不说。 “忍忍就习惯了。”姜佑拍拍丁一的肩膀劝道。 此时丁一继续把目光停留在唐横上,想伸手去摸,近距离感受一下这把神兵利器。 但姜佑不许,很快地擦完刀就把唐横收回鞘中,有些臭屁地说道:“赵二虎说的没错,这刀确实是我媳妇送的,如今媳妇不在身边,这刀就是我媳妇。” “你能忍受别人摸你媳妇嘛吗?” 丁一悻悻地收回手:“是属下莽撞了。” “没事,等回京我让你好好过把手瘾。” “真的?”丁一眼前一亮。 姜佑一笑,再次伸手拍拍丁一的肩膀:“活着回去。” 他只是在丁一身上看见了那些死去亲卫的身影。 “嗯。”丁一郑重地点点头。 第512 斥候3 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变黑。 山岗下的关家坡陷入一片漆黑寂静当中。 村庄内没有一丝光亮,兴许这些蛮兵斥候也害怕引起附近的大端军队注意力,所以到了晚上,也不敢点亮暴露自己的位置。 今夜无云,只有天空的一轮月牙。 风很大,吹的人脸上凉嗖嗖的,像刀子刮似的。 天气马上就要入冬,这天气只会越来越冷,对前方战局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 一行数人瞅准时机悄悄地从山岗上摸下山去。 凭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很快就干掉在村子外警戒的几个蛮兵斥候。 “分头行动,情况不对,以红色烟花为号!” 一行数人散成四个小队,分别从村子的四个方向杀去。 黑夜中,只听“噗嗤噗嗤噗嗤”的声响。 那是利刃划过脖子,利刃插入身体的声响。 一些蛮兵斥候甚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死于黑夜。 可是如此大规模的暗杀行动,很快便被其他蛮兵斥候反应过来。 他们当即扯开嗓子大呼小叫:“敌袭敌袭!” 同时在村庄各处点燃起火把示警。 不多时,村东和村北的位置相继升起红色的烟花信号,预示着他们已经被发现。 姜佑和赵二虎一行五六人躲在一处墙外。 看着天空升起的烟花,一时间咬紧牙齿,暗叫一声大事不好。 在他们身边经过的斥候人数不下二十余人,皆是全副武装。 关家坡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村子里面最少隐藏了一支数百人的蛮兵队伍。 白天只有少数人在村外警戒和进出只是假象。 但也有一个好消息传来:那就是关家坡就是斥候在大端后方的大本营,只要几人坚持到天亮不被团灭,等张武搬救兵过来援助,那这些蛮兵斥候一个都跑不掉。 “现在怎么办?”有人问道。 “擒贼先擒王!”姜佑发狠道。 于是他抽出唐横,并且用长布条将唐横和手掌紧紧地绑在一起,为了防止一会刀脱手。 再次咽了一口唾沫,几人等面前的蛮兵经过后,趁乱摸入关家坡内。 关家坡的结构并不复杂,只有一条主干道,两侧都是土质的民房。 如今干道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蛮兵。 他们正在往马背上装东西,看样子是要逃走。 许是他们也知道自己一行被发现,此地不宜久留。 姜佑带着赵二虎一行人摸到一处大宅院,就这处大宅院的防守力度最强,四周站满严阵以待的蛮兵,想来大人物就在里面。 几人对视一眼,先是有两个人一跃而出,跳到大批蛮兵正前方的空地上,大声呼喊“笨蛋,来抓我呀!” 此番公然挑衅,那些蛮兵自然忍受不了。 当即就有数十个蛮兵提刀追砍上去。 先前出来故意引诱蛮兵的两人也不多做纠缠。 还没等蛮兵追上,撒腿就向漆黑的巷子里逃去。 这一下子被吸引走十几个蛮兵,姜佑和赵二虎剩余几人瞅准机会,先是取下腰后小巧劲弩,一轮齐射过后,又倒下七八个蛮兵。 再次上弩齐射,一直逼到近处,由赵二虎一马当先,冲破蛮兵的包围圈。 只见赵二虎身穿厚重铠甲,身体被包裹的严严实实。 只一个冲击便将两个蛮兵给撞得倒飞出去。 撞倒两个蛮兵的赵二虎依旧不减速,反而脚下步大力沉地一脚踹在一处土墙上。 轰隆一声。 土墙应声倒塌,露出一个大窟窿。 这时众人才看清院子里的情况,只见院子里有几个身穿单衣的蛮兵首领,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正在下属的保护下匆匆忙忙地爬上马背,看样子是要骑马逃跑。 “上!”姜佑一声令下。 剩余几人也提刀冲上去与蛮兵纠缠。 与此同时,关家坡四个方向的红色烟花都已经打响。 这边赵二虎一马当先,又是一刀砍下一个蛮兵的脑袋。 率先冲入院子里,随手拾起一块石头,精准地命中想要上马的蛮兵首领。 蛮兵首领脑袋登时就血柱直飚,气的他捂住脑袋指着赵二虎,催促身边的护卫上前去杀了他。 姜佑几人也随即冲进院子:“先抓住那几个领头的。” 现在敌众我寡,兵力悬殊。 得先控制住对方将领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才有谈判的筹码。 众人得令,疯一样地冲向那几个穿着单衣的头领。 蛮兵头领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可院子就这么大点地方,里面的蛮兵和马匹占了大半地方,出去的通道一时间拥挤不堪,他们也逃不远。 蛮兵首领刚挤进蛮兵人群,就被赵二虎几人乱刀砍下。 同时刚进来的姜佑几人没管那边的战况,而是和后来几人共同坚守土墙的漏洞,防止有蛮兵冲进来。 “噗嗤!” 姜佑又是一刀砍向蛮兵的身体,唐横深深地嵌入蛮兵的肩膀,可这位蛮兵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丢掉自己手中的武器,死死地抓住唐横,限制住姜佑拔刀的动作,好给自己的同伴争取到杀掉姜佑的机会。 拔刀不出,姜佑只好拼尽全力一脚蹬在蛮兵胸口处。 两人分离,蛮兵的手掌也被唐横轻松划开。 姜佑由于后坐力的影响,一屁股坐在地上。 好在身边的同伴补上刀,一刀捅死想要上前的蛮兵。 姜佑瞅准机会,一骨碌地站起来,挥刀继续砍。 眼前是一幕幕血腥的画面。 无数蛮兵疯了一样地冲向围墙缺口,可是也一个个地倒在围墙缺口。 不知不觉,围墙缺口被蛮兵的尸首推满。 “墙上,翻进来了!”有人大声吼道。 姜佑下意识地捡起地上马朔。 朝正在翻墙的蛮兵身体捅了过去。 一刻钟后。 只听身后的赵二虎一声大喊:“都给老子住手,你们的校尉在老子手里,再敢乱动,老子一刀砍了他!” 众人定睛一看。 赵二虎抓住一个赤裸上身的蛮兵。 拿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位蛮兵一身刺青,五颜六色的。 模样长得是凶神恶煞。 不过如今满脸是血。 一条胳膊已经被砍掉,血滋滋地往外喷溅。 十几息后,疯狂进攻的蛮兵像是听到某种信号,停止翻墙的动作。 “放你们安全离去,放了我家校尉……”围墙缺口出现一位蛮兵,看样子品阶不低。 姜佑挥手叫赵二虎把人带上来。 仔细一看蛮兵校尉都已经断气,脑袋耷拉着。 由于是赵二虎提着这人衣领,夜色又黑,墙外的人还知不知道他家校尉已经死了。 “院子里仔细搜搜。”姜佑没有马上回答院外蛮兵的问题,而是小声对身边的丁一说道。 丁一不明白为何,但还是带领几人一间一间地搜。 墙外的蛮兵有些气急败坏,吼道:“快放了校尉,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去。” 哪知姜佑一笑,点破这人心思:“一个校尉还不值得你们这样吧?” 墙外蛮兵脸色一凛,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 不多时,丁一从屋中抓出一个年轻蛮兵。 只见这位蛮兵也是身穿普通的斥候服装,但这脚上的靴子可大为不同,一瞧就价值不菲。 年轻蛮兵从屋子中被抓出来,被院子里的情况吓得脸色苍白。特别是看见围墙缺口被蛮兵尸体推满,下意识地身体一颤,差点把晚上吃的东西给吐出来。 他透过缝隙瞧见墙外的蛮兵,这年轻蛮兵突然像是看见了生的希望,大声呼喊:“乌良叔叔,救我!” 墙外的乌良副将一捂额头,这下子难办了。 倒是院子里的姜佑一行人笑的极为高兴。 姜佑吩咐赵二虎把死掉的花臂校尉给丢掉。 现在这个年轻蛮兵才是众人活下去的筹码! 第513章 斥候4 深夜,关家坡。 这场夜袭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在四束红色烟花信号升空的两刻钟后,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就走到了尾声。 除开姜佑这一支队伍活抓了一个不知身份的年轻蛮兵,迫使院子外的蛮兵不敢轻举妄动。 关家坡其他方向进行夜袭的大端斥候,也就是姜佑的下属已经全军覆没。 他们一早就失算。 关家坡绝对没有像白天看起来那样简单。 当夜袭开始,原本异常平静的庄子内忽然涌出上百号蛮兵斥候,虽然他们大部分连身上的甲胄都没有穿齐,但这并不妨碍这些蛮兵斥候以数量取胜。 这次,姜佑算是捅到马蜂窝了。 庄内其他方向已经停止打斗,声响也越来越弱,只是院子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多。 整个院子已经被从四处赶来的蛮兵斥候给团团围住。 院子一共有两个出口。 一个是正门,一个就是赵二虎蛮力撞破的土墙缺口。 大门紧闭,土墙缺口先前被涌上来蛮兵斥候尸首堆满。 姜佑这一行不足十人已是困兽之斗。 通过围墙缺口,众人看见墙外站着一个蛮兵。 看样子应是这群蛮兵斥候首领之类的角色,而且刚才被活捉的年轻人喊了一声:“乌良叔叔!” 站在墙外缺口处的蛮兵正是乌良。 真实身份是蛮国庆王府上的家臣。 乌良身材矮小,眼睛深凹。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低调的样子,但谁也不敢小瞧他。 他现在握刀站在围墙缺口,注视里面的一举一动。 确切地来说是把目光都注意到被这几只大端猪猡抓住的元彬世子身上。 他现在有些后悔答应庆王殿下。 答应庆王殿下带他的第九个儿子元彬出来历练。 “放了他,我让你们安全离去!” 乌良看着院子里的人,吼道。 以姜佑为首的一行人互相看看,脸上生出笑意。 这种保证跟脱裤子放屁是同一个道理。 他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又怎会被这种把戏给骗到。 从墙外蛮兵脸上的紧张情绪大致可以推测出。 这个年轻蛮兵的身份,恐怕还要高于已经死去的花臂蛮兵校尉。 能让墙外的人这么紧张,少说也是一个大人物。 不过这手中的蛮兵年纪轻轻,胳膊不能提三两,官职应该不高。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人乃是蛮国朝廷某位大官的儿子。 墙外的蛮兵忌惮自己几人真的动手,所以一时间都不敢冲上来。 “乌良叔叔,救我!”在赵二虎一双铁爪手中的元彬被吓得早就丢了魂,脸色煞白。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况。 蛮兵斥候在战场上来无影去无踪。 乌良叔叔带领的这一支更甚。 他们的任务是深入大端后方疆域,绘制来年要进攻的大端疆域地形舆图。 再有半个月,这方圆几百里的地形就可以绘制完成。 他们就可以回去。 他元彬也能蹭点军功给自己长长脸。 但,谁知…… 大端猪猡里出现一伙不要命…… “要不,咱们来谈个生意吧!”姜佑突然说道。 他随手把沾满滚烫鲜血的唐横往地上一插。 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块磨盘上。 “生意?”乌良皱眉奇怪。 从他的视角里,那个战力剽悍的魁梧军汉应该是几人首领才对,毕竟他在此次进攻中一往无前,所有人都在跟着他往前冲锋,可是对峙开始之后,却一直是这个身形削瘦的年轻人在说话,而且院子里的人都听他的命令。 “我是个生意人,不喜欢打打杀杀。” 姜佑坐在磨盘上擦了擦自己身上的血迹,接着说道:“大家各为其主,没必要非要置对方于死地,虽然这话现在听起来有点扯淡,但活着有什么不好呢?” “我只要你放了他!” 墙外的乌良伸手指了指赵二虎手中的元彬,同时保证道:“放了他,我保证你们安全离去。” 姜佑对上乌良的眼睛,知道这位中年蛮兵也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厉害角色。 至少他在前说话,其他蛮兵在后一动都不敢动。 “若我不放呢?” 乌良听罢脸上横肉一挤,并没有说话而是侧身指着身后乌泱泱的蛮兵斥候作威胁状。 意思已经很明显。 不放,蛮兵斥候会轻松冲进院子里将几人剁成肉泥。 “要不咱们赌一把?”姜佑咧嘴,目光阴冷。 他招招手,叫赵二虎把元彬丢在地上。 他自己则是举起唐横架在元彬的脖子上,道:“你们若敢冲破围墙,那我便一刀砍了这人!” 乌良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刀下的元彬披头散发,双腿跪在地上,身子不停得在颤抖。 他原本就是一个富贵公子哥,虽出身将门,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在蛮国都城庆王府中读书。 蛮国善武,善骑射。 他平日里骑马射箭全是在皇家马场,身边有无数护卫好生照看,马也是最温顺的。 哪里经历过今日之场面。 在他面前是蛮兵尸首垒成的尸墙。 红色的鲜血还在往外咕咕的冒着,还带着热气。 “乌良.....”元彬已经害怕地说不出话来,连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墙外的乌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眼睛死死地盯住姜佑举起的黑刀。 他在也不停地颤抖。 “我数三个数,若不退,你们就给这小子收尸吧!”姜佑变的猖獗。 这个时候就是比谁更心狠,谁的手段更狠。 他不能有丝毫的犹豫,犹豫一刻,这院子里的十几人都会白白丧命。 “一!”姜佑大喊一声,毛发皆耸。 双手高举唐横,把黑刀举过头顶,眼睛死死的盯住元彬细嫩的脖子。 这样脆弱的脖子,唐横可以一刀斩断,不费吹灰之力。 姜佑也不会出现丝毫的不适。 因为这半个月他已经习惯杀人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微妙很复杂……总之,习惯之后就好。 “放了他!”乌良握紧手中刀。 一旁的火把将他的脸照得忽明忽暗,眼睛深深地凹陷进去,有些发青,整个样子看起来异常严肃。 “二!” 随着第二声令下,乌良身边的蛮兵开始骚乱。 他们虽然不知道元彬的真实身份,但进入大端后方疆域以来,校尉和乌良对元彬态度就可以说明一切,这绝对是一个大人物。 绝对不可以轻易得罪! 如果他现在死在关家坡,自己一行人回去后能有好果子吃? 乌良听到数字二,右脚稍往后撤了半步,他开始动摇。 是个人就有软肋,乌良也不例外。 如果往常在战场上,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发布命令。 叫众人一拥而上尽快解决掉这几人,然后整备逃走。 但现在这里可是大端的地盘,两刻钟前的红色烟花信号升空,相信不久就有大批的大端军马前来支援。 自己这一百多号的蛮兵斥候还不够人家塞牙缝。 “三!” 姜佑大喝一声,双手握紧刀把,猛地向下砍去。 “撤!撤!撤!” 墙外低矮的汉子口中大喊三声撤退,然后头也不回地就带领一众蛮兵快速离开。 看着火光越来越远,姜佑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如果乌良不退,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顷刻间! 鸟兽人散! 蛮兵斥候动作极快,很快便没了身影。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纷纷跌坐下来。 死里逃生一回可太不容易了。 “接下来怎么办?”有人询问道。 援军最快到早上才会到。 姜佑扭扭僵硬的脖子,看着天色,只说了一个字:“等!” 蛮兵看似已经撤离关家坡,但暗处肯定还留有一两个眼线观察情况。 说不定暂时撤离是乌良使的一手障眼法,他也在观察情况。 如果几人贸然出去,冷不丁地被躲在暗处的蛮兵偷袭。 那局势的主动权就不掌握在几人手中。 所以目前来看,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安全。 只要手中人质不丢,乌良就不敢胡乱冲进来。 他们只要熬过后半夜,等天亮援军赶到就成。 这是最保险的一个办法。 第514章 斥候5 是夜。 斥候营。 斥候营校尉董大业看见极远的天空中,升起的红色烟花信号,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 他只不过下令,让姜佑带领自己的小队去和蛮兵斥候沿路纠缠,能打则打,不能打就退。 没想到姜佑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姜佑提前派人传信回来,说是找到了蛮兵斥候深入大端后方的大本营所在之地。 “这可真是……传令下去,全速前进!” 董大业骑马站在山坡上,看着烟花的方向一挥手,叫五百骑快速前进。 他现在心里倒是希望姜佑能多撑一会,等到自己赶到。 不过看烟花…… 那小子能撑这么久吗? 黑夜中,五百骑全速前进。 马蹄飞扬,整个大地都在颤抖,沙砾震动。 于清晨,天方破晓之时,董大业带人赶到关家坡。 董大业骑马站在山岗上,看着山坳里的小村子。 将士们已经弃马,压低脚步步行进入。 整个村子异常的安静。 不过村子往北的那条路上,无数马蹄印吸引了董大业的注意力。 骑马走下山岗,董大业观察这一路往北的马蹄印。 看人数还不少。 不多时,进村的将士重新出来。 跟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几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们在众人的簇拥下出村。 以姜佑为首的第四斥候小队现只剩下不足十五人。 他们像英雄一样被大家围着。 “董校尉,给你抓了条大鱼!”姜佑提着一个瘦弱的年轻蛮兵,嬉笑着走上前。 把元彬随手扔在地上,姜佑拍了拍自己的手掌。 这一夜是极为难熬的,因为不知道乌良到底走了没有。 但同样熬过了就是胜利。 董大业看着浑身是血的姜佑,嫌弃地让他走远点。 话说这位斥候营的校尉还有点小洁癖,那就是见不得脏东西。 虽然这个洁癖在战场上处处被打破,他董大业也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才走上斥候营校尉的位置,但平日里能多干净就有多干净。 董大业拔刀挑起地上蛮兵的脑袋,皱眉看了看:“这就是你说的大鱼?” 他有些不相信,这人怎么看都是一个刚刚投军的士兵。 哪来的大鱼? 姜佑见他不相信,就向董大业详细讲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董大业听罢,眉头一时皱的愈发深。 董大业挥手,叫人扒去这蛮兵的衣裳。 不多时,众人从年轻蛮兵背上看见了刺青。 “大人,这是何意?”姜佑不懂,就上前发问。 董大业咧嘴笑笑,下意识地伸手拍拍姜佑。 但瞧见他衣裳上黏糊糊的血迹,手掌戛然停在半空中,最后只是往自己衣裳上擦了擦。 董大业指着元彬背后的刺青,解释道:“蛮国人有习俗,身份品阶不同,背后的刺青也不同。” “你看这小子背后的刺青像不像一条豹子?” 姜佑扭正身体看了看,点点头。 “豹纹刺青是蛮国王族才有资格刺的,所以说,咱们抓住了一个蛮国王族。” 姜佑一惊:“当真?” “骗你作甚?”董大业继续招手,吩咐下属好生照看这个俘虏。 虽然现在还搞不清楚元彬到底出身是哪门王族,但好说歹说这也是一个肥鱼,得带回去向大帅请赏。 解决掉这位俘虏,姜佑又带领董大业进村子看了看。 还是那处院子,如今院子血腥味弥漫,已经进不得人。 几人捂住口鼻勉强进入,在一处屋子里看见地上整理好的几份舆图。 “大人,这些都是从屋子里搜出的,大人你看这张舆图,已经详细将方圆百里的地形完美呈现出来,无论山川还是河流,就连哪处高坡土质如何,都被标注的一清二楚。” 董大业听完,拾起地上的舆图仔细看了看。 越看眉头越皱,这心也愈发惊骇。 如今两国在阳河两岸对峙,谁也不肯相让。 有消息说蛮国大军就准备打到阳河以西停止。 他们的野心也不大,只要幽州大片适合耕种的土地。 可是这群蛮兵斥候竟然深入到这里作图。 图上详细的让人心惊。 如果说他们没有越河的打算,这谁信呀。 下一刻,董大业立刻挥手:“来人呀,将这些舆图全都收好,带回去呈给大帅。” 此事事关重大,已经不是小小的斥候营能解决的了。 必须上呈给大帅! 第515 斥候5 天成京八年,十一月上旬,天气渐寒。 从京城方向增援的斥候营先行抵达阳河河畔,焉城。 焉城并不算阳河河畔一座十分重要的城池,但耐不住它的地理位置实在是特殊。 焉城是座古城,与其说是城,还不如说是一个小镇。 很早之前这里是西进渡过阳河的一个重要渡口,但阳河前几年大水改道,这座城整体被阳河水冲垮,城中大半建筑已经不复存在。 还是两岸大军对峙以来,这座城池经过大端方面修缮才得以重新矗立,作为一个前方哨站。 还有一点,焉城是处在一座倒v型两河之间的城池。 西边是宽阔的奔涌的阳河,北边则是汇入阳河的一条支流,水量不大。 焉城更像是一座孤城。 抵达焉城后,姜佑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焉城说明自己的来意,而是带领几个下属骑马登上附近的高坡,站在高处仔细眺望焉城这一带的地形。 虽然城中必定有当地的水文舆图,但那些只存在于画布之上,冰冰冷冷的线条标识,必定存在多多少少的偏差,姜佑觉得还是自己亲眼看见,亲身丈量,这心里才能踏实。 仔细观察过后,山坡上的众人心思不一。 话说守这座城,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河岸边刚刚筑起的焉城,城墙都是土石夯成,高不过三层楼的高度,长枪随便一杵,就能扎进土墙。 城墙大门更像是木栅栏临时拼凑而起,看上去是那么弱不禁风。 都不需要多么猛烈的撞击,就会顷刻间倒地。 “咱们得到的命令是什么?”姜佑看向身后的赵二虎。 赵二虎回答道:“驻扎焉城,和城中守将共同防御。” 姜佑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十分不爽。 自己一行人是斥候,以速度取胜,如今却要配合步卒进城守卫城墙,这是哪个二货发布的命令。 “董校尉呢?”姜佑又问。 姜佑对斥候营的校尉董大业好感颇为不错。 这位上司平时也太爱管下属,也不拿军中条令压人。 只要你能完成任务,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成。 关家坡,说起来还算是姜佑一意孤行。 不过结果是好的,抓住了蛮国一个王族子弟。 后来听说,那年轻蛮兵乃是庆王的第九子。 算是此次交战以来大端一方抓住敌国级别最高的一个人物,虽然本身是个纨绔子弟,不在军中担任任何职务,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去阳城了。”赵二虎如实答道。 前不久自己一行人才和董校尉分离,阳城才是两国交战的主阵地,那里常驻兵力高达十五万。 “给我们留下多少人马?” “五百人。” 姜佑点点头,说起来董大业对自己算不错了,还能给自己留下这么多人马。 这五百人大多出身斥候营,属骑兵系列。 整座焉城也不需要着重防守,只是前方战场的哨站。 只要对方一有动静,他们就需要沿河示警。 说起来干的活也是跑腿,类似于后世哨站的作用。 第516章 正宁 “大人,你看那里。” 正在山坡上观察焉城附近地形脉络时,有下属突然指着焉城的方向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调转马头,看向焉城城门的方向。 只见十余骑快速地从城中出来,直奔这里而来。 不消片刻,方才还绿豆大小的人马就到了眼前。 那队人马还未到,领头的将官便朝几人大喊道:“可是斥候营?” 几人回应是。 那将官骑马上前,也不多客气,直接发布命令:“奉大帅令,命你等将此物速速送去正宁城,交于陆将军手中,此命令十万火急不得延误。” 姜佑接过将官手中的东西,仔细一看,乃是一个精致的黄铜虎符。 …… 正宁城。 “什么上将军,简直不可理喻。” “一介女流,她懂什么?” “非常时期,竟然还搞什么两军公平对战,真是蠢到家了。” “别说了,好歹也是朝廷派来助我们御敌的……” “助?帮助对面蛮军的吧!” 正宁县城的一座宽大营帐中,四名原正宁武尉看起来面色都十分难看。 刚到这里,胡谷平与许吉这两名武尉就没忍住,破口大骂道,还一脚踹翻营帐里的椅子用来发泄自己内心的不满,而其余两位武尉则是在旁默不作声。 良久,梁也武尉叹息道:“胡武尉,许武尉,就算你们二人再骂,再拿椅子出气又有何用?那上将军陆云起有陛下亲笔所书的圣谕,我等不得不从呀。” “败仗连吃,现在退守正宁休养生息才对,可她呢,可笑至极,竟然搞出一个什么公平对战,早知如此,咱们还不如改投他人名下。”胡谷平眼睛瞪得老圆,这眼看就要压不住心中怒火。 “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晚了。”梁也叹了口气,转头对剩下一位脾气好的武尉说道:“王武尉,某不在正宁时,就要拜托你多在中间打打圆场。” 王术郑重的点点头:“梁兄放心,我会看着他们两个……你且放心的去,快去快回。” “好,我会快去快回,只要到阳城之后请教大帅,此事自有定夺。”梁也十分严肃地说道。 简单商量两句之后,梁也便与他们告辞,在城中点了十余骑前往阳城,准备去阳城向大帅说明正宁的情况。 她陆云起独断专行! 要知道眼下就快入冬,两方息鼓等来年再战。 正宁县城只有守军一万两千余兵力,而陆云起身为正宁城的最高指挥官却在三天前下令,要和对面的蛮兵来一场公平对战。 这是在公然违抗大端整体防御的军事部署! 这封战书自然很快就传到阳河对岸蛮兵手中。 “什么?正宁的大端军队,竟主动约战?” 当这个消息传到蛮兵先锋主将宝格楚耳中时,这位打了大半辈子仗的先锋主将着实愣了半晌,很久没有缓过来。 要知道,他带领的蛮兵先锋五万余人,一直扫荡在幽州境内,连战连胜,大端朝的军队一碰就碎,逃的比兔子还要快,还没有谁敢与自己的先锋营正面地碰一碰。 “那正宁将领是谁?”宝格楚坐在大帐虎皮座椅上,严肃问道。 “上将军陆云起!” 听闻这个消息,宝格楚哈哈一笑。 他自是知道陆云起是谁,不过是一介女流罢了。 不过下一刻宝格楚还是不得不重视陆云起的约战行为。 他怀疑陆云起别有用心。 “这陆云起……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无谋的举动?”宝格楚有些纳闷道。 因为和陆云起打过几次交道,虽然两军并没有实打实交战过,只是两两相望,但他对陆云起有些了解,知道对方虽是女子之身,但打起仗来也是狠的不要命,而且陆云起心思缜密,也绝不会做出这等傻事来。 忽然,他心中一动,手指下意识地搓着自己颌下的一缕胡须,若有所思地问道:“据说……定国公褚权前些日子已经从大端京城出发,接过大端朝所有军队的指挥权。” “是的,定国公是咱们庆王殿下的死对头,不过防守战并不是他的强项,况且他已经老了,咱们的庆王殿下正值雄风壮年,这大端,怕是离亡国不远了。” 定国公褚权…… 宝格楚起身离开虎皮座椅,在账内来回踱了几步,一脸若有所思地说道:“若陆云起如此反常的举动是定国公授意执行,那这位老将军又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在正宁约战而不是阳城,他到底想干什么?” 帐内的将领巴图沉思片刻,试着说道:“君上,此事倒是有几分蹊跷,不过我觉得我们不必放在心上,那定国公人还没到,还在路上,就让陆云起搞了这么一出,无疑打着试探我军的心思……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就跟她试一试。” 宝格楚抿抿嘴唇:“那……约定的战场在何地?” 巴图道:“正宁城下,阳河东岸前的空地上!” “她是叫我军游过去吗?” 果然说好的公平对战,只不过是大端方面用来恶心人的。 巴图摇摇头说道:“他们允许我们在河上搭建浮桥。” “啊?”宝格楚十分诧异。 “信中是这么说的。” “信中还有其他意思吗?” 巴图继续道:“信上写道:“倘若她能取胜,就让咱们的攻势到此为止,不过冬季绝不能踏过阳河半步。” “这样?”宝格楚摸着自己的下巴还是一脸诧异。 巴图突然冷哼道:“在我蛮军英勇战士的强大攻势下,大端猪猡岂有抵抗之力?况且先前咱们的斥候已经探听到,大端后续粮草供应不继,已经到了断粮的边缘,正宁的大端军队之所以这么做,恐怕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大端胜利,就有一整个东西可以用来恢复实力。 “倘若我们胜了呢?”宝格楚又问。 “正宁拱手相让!” “诸位,都听到了吧,且各自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两日后我先锋军将第一个攻下阳河对岸的大端城池,直取大端帝都。哦对了,那个上将军陆云起,诸位到时候也别忘了着重关注一下,如果能活捉尽量活捉,听说陆云起还是不错的小美人呢。” 大帐中将领拱手,哈哈一笑。 两日的功夫,一晃眼就过去。 “本将军心意已决,尔等不必再多嘴,照办就是。” “将军!”三位正宁武尉急的大叫一声,可惜座上的陆云起丝毫不为所动。 不久之后,正宁全城上下已经传遍军令,一旦前线战况不利,城内百姓就要迁移至阳城暂且居住。 当听到这个消息,全城百姓无不收拾好家中值钱的东西准备随时撤离。 而与此同时,陆云起命令胡谷平和许吉率领五千余步卒抵达阳河西岸,在岸上摆开阵型。 阳河对岸的宝格楚大军早已经到达。 按照事先约定,蛮兵搭建浮桥渡河决战之时,大端军队不能攻击。 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瞧见对面人数不多的大端军队,宝格楚信心满满,开始命令蛮兵搭建浮桥,准备渡河攻击。 “将军,这个时候应该下令攻击!” 眼前蛮兵陆续开始搭建浮桥,武尉胡谷平再次向上将军陆云起建议道:“趁其搭建浮桥,如果派弓箭手攻击,必能杀敌过千。” 城墙上的陆云起一袭银甲,瞥了下方的胡谷平一眼,淡淡说道:“本将军约战蛮军,信中已经说的很明白,传令下去在对方渡河之前,全军不许进攻。” “将军……” “这是命令。”陆云起厉喝一声。 胡谷平和许吉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而瞧见大端军队没有趁势射箭攻击,在远处观望的宝格楚脸上露出几分冷笑:“那上将军陆云起果真幼稚地令人发笑……传令下去,不管对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命令先渡河的士卒顺势发动攻击,掩护后续军队强渡阳河。” “是。” 浮桥顺利搭成,在无数大端士兵不解的目光中,千余蛮兵毫无阻碍的渡过阳河。 按照约定,他们先得摆好阵型,然后再与大端军队公平战斗。以这场战争的胜负来决定蛮军是否在冬季前止步于阳河河畔,可显然对面的宝格楚不打算遵守这个约定,命令千余蛮兵立即进攻大端军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见蛮兵背信弃义,胡谷平回身瞪了一眼陆云起,然后扭头指挥手下的士兵:“反击!反击!摧毁浮桥!” 可浮桥好不容易搭建起来,蛮兵又岂会让大端士兵轻易摧毁,先行渡河的蛮兵拼死守住浮桥,给后来的蛮兵创造渡河的机会。 城楼上的陆云起瞧见了这一幕,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她的神色始终淡然如常。 忽然,她扯下城楼上的“陆”字旗帜。 “徐彪……差不多了,以本将军的名义,撤吧!” “是。” 徐彪带着那面象征陆云起的旗帜,带着几名下属,骑马缓缓后撤。 仿佛仓皇逃离一般。 第517章 正宁2 此刻,徐彪扛着陆云起的将旗,往后徐徐撤退。 插在正宁城头的将旗突然消失,自然引得蛮兵的注意。 先行渡河的先锋巴图大喜,扯着嗓子喊道:“陆云起已逃,尔等还不速速受降!” 紧跟着,数千蛮兵一起喊道。 一时间喊声遮天蔽日。 很快就把两军叫喊的厮杀声盖过去。 什么? 陆云起逃了? 一时间,正在反攻的前方大端士卒为之一顿,有些不可置信。 主将怎么能逃呢? “怎么可能?” 胡谷平和许吉两位武尉对视一眼,惊骇的转过头去,发现城墙上的陆云起已经不知所踪,连带着那杆“陆”字旗帜也不见了踪影。 “呸!那个后娘养的!”粗鄙武夫胡谷平当即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接着喊道:“给老子冲!把蛮兵赶下阳河。” “等等!”胡谷平正要抽刀冲锋,身先士卒。 却被身边的许吉给扯住甲胄,胡谷平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拽老子做甚?” 许吉只是抽抽嘴角,用眼睛努了努身后的方向。 胡谷平回头一看,这差点一个趔趄从马背上摔下来。 只见陆云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两位指挥官的身后,正冷眼直视,方才胡谷平骂的那句她自然也听进耳朵里。 “这笔账,等仗打完本将军再跟你细算!”陆云起冷冷地瞥了马上的胡谷平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纸条交给他,并且吩咐他按照纸条上念。 胡谷平接过纸条,瞧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古怪之色。 “愣什么愣,快喊!”陆云起瞪着胡谷平。 胡谷平浑身一颤,深吸一口气扯开嗓子喊道:“兄弟们,不用去理会姓陆的小娘们,那种贪生怕死的家伙,逃就逃了,没有她,我军也一定能将蛮兵赶出阳河。” “想想你们的兄弟姐妹,你们能容忍他们被凶狠的蛮军残害吗?正宁城若是守不住,蛮兵顷刻间就会冲进城去,杀害你们的家小。从现在开始,我和许吉武尉接管正宁防守战的指挥权,大家听我号令,给我冲!把敌人赶下阳河。” 原本已经丧失大半斗志的大端士卒一听见这话,立马红了双眼,拼了命的提刀砍了上去。 无关其他,即使可以不要军功,但他们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家人被蛮兵屠戮。 城中还有数万百姓,其中一大半都是他们的家人。 大端突然的反攻叫先行渡河的蛮兵一个错愕,心想这些大端士卒在发什么疯,怎么突然一下子攻势就这么猛了。 抱着必死的信念,大端士卒很快掌握场上的主动权,将上岸的蛮兵撵至阳河河畔。 可突然一阵急促的箭雨黑压压地射过来。 对面的一轮齐射,河岸瞬间倒下无数具尸体。 当属蛮兵的尸体要多些,蛮兵擅骑射,是马上的军队,即使是步卒身上也没厚重的铠甲防身,但正宁城的大端士卒却截然相反,大多都是擅长近身肉搏的步卒,身上穿着厚重的铠甲,能轻易抵挡住一轮箭雨。 “结阵!” 处在最后的胡谷平大喊一声。 大端的士卒纷纷扛起手上的盾牌组成一个方阵,抵挡一轮猛过一轮的箭雨。 头顶的箭矢不停地往下落,不分敌我,在前冲锋的蛮兵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自己人的箭矢扎一个透心凉。 而大端方面的军队则是回拢阵型,抵抗箭雨。 巴图瞧见,不管不顾:“给我冲,快速抢夺阵地。” 箭是他命令放的,现在战场上的局势也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趁大端士卒躲避箭雨时,后续的蛮兵快速通过临时搭建起的浮桥,企图用数量来攻占阳河东岸的第一座城池。 若是能顺利攻占,他巴图的名字必能出现在年前的庆功宴会名单上。 看着越来越多的蛮兵即将要过河,胡谷平和许吉都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可是接下来陆云起的一句话让他们始料未及:“再坚持半个时辰,便撤往野狼谷。” “将军这是何意?”两位武尉不解。 趁蛮兵还未在东岸立稳脚跟之时,正是反攻的好机会。 若撤? 局势对大端辛辛苦苦在阳河建立起的防线可大为不妙。 这就好比被人撕开一道口子。而且这个口子会越撕越大。 “执行命令!”陆云起呵斥道,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撤回城中。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半个时辰后,许吉拽住还要继续作战的胡谷平,命令城墙上的信号兵擂鼓,三通鼓声后,他大手一挥,调转马头:“兄弟们,我们已经为城中百姓争取到足够撤离的时间,眼下暂且放这群蛮狗一条生路,日后再找机会报仇,听我号令,全军撤退,目标野狼谷。” 此命令一出,还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大端士卒又是一个错愕。 叫打的是你们,叫撤退的还是你们。 但是碍于军令,三通鼓声之后,城外的士卒边打边撤。 巴图眼看对方想跑,立马喊道:“给我追,第一个站上正宁城头,赏牛羊,赏女人。” “嗷嗷嗷......” 已经渡过阳河的蛮兵士气正旺,闻言当即就朝撤离的大端士卒追了过去。 只是兵临城下之时,突然一股热浪袭来。 近处的蛮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的搭起梯子爬城,但远处的,特别是河对岸的蛮兵却一个个惊呼:“烧城了!” 是的,现在正宁城已经燃起熊熊大火,股股黑烟直冲云霄,遮天蔽日。 第518 正宁3 正宁城的百姓已经拖家带口全部从城中撤离。 而前线和刚刚渡过阳河蛮兵纠缠的胡谷平,许吉两位武尉也带领数千大端士卒且战且退。 在他们身后是黑压压,铺天盖日般的蛮兵。 他们嘶吼着叫着,追着,如蝗虫一般。 “将军,现在怎么办?” 胡谷平和许吉骑马很快就追上先行撤离的陆云起,只不过此时陆云起早已褪去身上标志性的亮银铠甲,选择轻装前行,在别人眼里看来,她现在不过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士兵罢了,没人把她和弃城而逃的陆云起联系在一起。 “我可不是你们的将军,我是狗娘养的。”陆云起坐在马背上,悠哉悠哉的往后撤离,有些自嘲道。 两位武尉一听这话,皆是错愕万分。 尤其是胡谷平这个莽夫,这句话可是他骂的。 其实也不怪他,怪就怪在陆云起自接任正宁的防卫节制权后就没做出一件让人心服口服的事。 而且今日,两军在河畔交战,陆云起竟然提前逃了。 身为一军主帅,这厮竟然逃了? 胡谷平也是气急败坏之下才口不择言。 “陆将军,您就别卖关子了,您有什么计划就跟我们说呀。”许吉在中间打圆场,有些着急道。 身为正宁将领,他们不会看不出陆云起今日演的这出别有用意。 还没打就逃,逃走之前还要火烧正宁。 这一系列的操作都预示着陆云起肯定有大计划。 “没什么计划。” “将军。”许吉急道。 “将军,千错万错都是我胡某的错,只是眼下蛮兵已经渡过阳河,咱们辛辛苦苦建立起的防线已经被敌人撕开一道口子,此事十万火急,正宁若是丢了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胡谷平出来说话。 陆云起瞥了这莽夫一眼,手中挥舞着马鞭,再次加快后撤的速度。 胡谷平和许吉夹紧马腹,快马追上,只听陆云起说话:“叫你们手下的兵跑的快一些,能丢的东西都丢了,天黑之前赶到野狼谷,那里自然有援军收拾先锋蛮兵。” “我明白了,将军是准备玩一出诱敌深入!”许吉突然反应过来。 可埋伏在野狼谷的援军能不能一口吃下冒进的蛮兵先锋也是一个问题。 “明白了还不快去执行!” 陆云起打发走两人,再次加快速度。 她要提前赶到野狼谷和大帅汇合才行。 只是途经一块高坡的时候,高坡顶端矗立的几匹军马吸引了她的注意,眯眼仔细瞧去,那人马分明是大端斥候的打扮,几人像是刚刚赶到,许是不知道正宁发生了什么事情,故而在高坡上选择暂时观望。 几人皆是口覆黑色纱巾,防止高速奔袭时飞溅的尘土吸入口鼻之中,也因此旁人看不清他们的面容。 陆云起稍微看了几人一眼,脸上表情微微变化。 先是奇怪,然后便露出几分欣喜。 因为最前头的几人像极了家里的那两人,一人削瘦,一人高大威猛。 可这种欣喜的感觉很快便随着摇头而烟消云散。 陆云起苦笑一声,自己在高兴了什么呀? 他们还远在江南之地,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跑到幽州的战场上,而且还成为了大端的斥候。 就算真是二人,自己也不该高兴才对。 可心中这种下意识地感觉让陆云起很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太久没瞧见“亲近”的家里人了吗。 纵马飞过,陆云起决定不去想这些没用的,还是早日到达野狼谷和大帅汇合才对。 高坡上。 几匹军马矗立。 从焉城出发,赶来送兵符的一行人十分奇怪地看着脚下徐徐撤退的大端士卒。 他们的第一想法是:蛮兵渡河打过来了! “大人,这该如何是好?”有下属骑马走上前,询问领头姜佑的意思。 姜佑翻身下马,扯下面上遮挡沙尘的面巾。 眯眼仔细观察下方经过的大端士卒。 “你们说这是打败仗了吗?” “像是,正宁城都起火了。”顺着赵二虎所指,众人瞧见远处的正宁城大火熏天,黑烟弥漫。 “那他们为什么要逃呢?”姜佑奇怪道。 正宁城作为阳河防线一道重要关卡。 按理说蛮兵渡河强攻,正宁城的士卒应该坚守城池,等四方援兵赶到即可。 而不是像这样丢盔卸甲地逃跑,而且还把正宁城一把火给烧了。 “看见他们的帅旗了吗?”姜佑又问。 几人放眼望去,都是摇摇脑袋。 “走,追上他们领头的去问问。”姜佑重新上马,指挥一众下属向下方溃败的士兵追去。 第519章 正宁4 “蛮兵还真是穷追不舍啊!” 许吉和胡谷平两位武尉暂时停靠在路边,指挥后撤的大端士兵快速前进。 眼瞧着渡过阳河的蛮兵嘶吼地往前撕咬,神情一刻都不敢放松。 “不成,咱们大端士兵身上的装备是个累赘!” 胡谷平已经完全从先前的暴怒中恢复平静。 如今他脑子清明的很,特别是从陆云起口中得知野狼谷有大端的埋伏时。 “下令,让士卒脱掉身上的甲胄,轻装前行。”胡谷平刚要发布命令,就被身边的许吉武尉拦住。 “你这么做,咱们还手之力都没有。” 许吉的担忧并无道理。 万一后面的蛮兵追上,大端士卒身上保命的甲胄已褪,和蛮兵肉搏可不占丝毫优势。 “还手?”胡谷平轻笑一声,解释道:“咱们只要带队撤到野狼谷,咱们的任务就算圆满完成。” “传我军令,全军脱掉身上厚重的甲胄,轻装前行。” 胡谷平发布自己的军令,方才在正宁城下对阵,他已经从名义上成为大端士卒的最高指挥官,原因是陆云起提前逃走了。 此令一出,原本就嫌自己跑的不够快的大端士卒纷纷脱掉身上的甲胄。 沿路散落一地的装备。 别说,身上轻快跑的就是快。 不一会儿就和后面的蛮兵又拉开差距,蛮兵只能吃自己一行人留下的烟尘。 …… 也说这些蛮兵都是一些没见识的,瞧见地上散乱的装备甲胄,纷纷捡起来穿在自己身上,有的甚至还因为分赃不均而打起架来。 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几个月来的征战,两军完全是不同的属性。 蛮兵是马背上的兵种,速度快,冲击力强。 这就导致他们身上并不需要多么厚重的甲胄,如果穿了反而给马匹造成不小的负重,那样就体现不出来骑兵的速度。 于是乎,常常可以看见。 蛮国骑兵大多身穿简单布衣,身上连一件防卫要害的锁子甲都没有,连一些带头的将军也只是穿着藤甲,因为藤甲较轻。 可这样,常常与敌人肉搏时,吃尽了苦头。 等大端士卒反应过来,地面上的蛮兵根本就不是动手。 所以今日追击的蛮兵见到一地的甲胄装备,恨不得都给自己套上。 这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一会儿还会有场大战,不好好武装一下自己怎么能行。 况且这些还都是免费的装备,不要白不要。 “不要降低速度,给本将军追,放下甲胄!” 骑马上前的先锋巴图手中挥舞着马鞭,呵斥手下的蛮兵放弃地上大端掉落的甲胄,因为这样只会降低追击速度。 “追!” “喔喔……” 蛮兵的执行力较高,虽然大部分蛮兵不知道这位骑马的将领是谁,甚至不知道他是哪个部落,但这并不妨碍大头兵听他的命令。 大家又纷纷丢掉手中的甲胄,拼命地往前追去。 未至天黑,奔逃的正宁守军便已经抵达野狼谷。 进入野狼谷之后,胡谷平和许吉两位武尉的眼睛就来回巡视周边的环境。 陆云起既然敢下令丢弃正宁城,把先行渡河的蛮军先锋引诱至此,这里就肯定有埋伏,但凭借人眼的观察力,两位骑马的武尉并未觉察到谷中有何不同。 只是比平日里更加安静,连一只鸟儿都没有。 这种安静往往是大战之前的安静,这不由让两位武尉热血沸腾。 逃了一日,也该好好地打一场了。 正欲抽刀之时,远处一块大石头后的陆云起现身,呵斥两位停下脚步的武尉:“停下作甚,叫你们的人快速穿过野狼谷,到山坳背面待命。” 两位武尉赶紧点点头,一挥手叫刚刚“溃败”至此的大端士卒快速进入谷中。 若是士卒在谷中停滞不前,后面的追兵反而不会进入。 傻子都知道谷中有埋伏。 在山林一处极为隐秘的山坳之中,一直隐藏自己踪迹的定国公终于露出身形。 按照官面上的消息,这位支援前线的后军大帅应当稳坐后军中军大营才对,距离阳河还有百十里的路程,但此刻他却带领一营的士兵早已埋伏在野狼谷。 身为一军主帅亲自做这等先锋士卒的事情,定国公也算是世上独一份了。 定国公看着气喘吁吁进入谷中的大端士兵,同样看见他们身后穷追不舍的蛮兵,似笑非笑地抬起右臂,发布军令。 “准备突击!” 得到命令,山坳间的大端骑兵纷纷取下腰间的水囊,仰喉猛地灌了一口。 当然灌得不是水,而是烈酒。 这是大战前夕必须要做的事情。 灌酒是为了驱寒壮胆,还有活动僵硬四肢的作用。 好处有很多。 “来了!” 定国公抬起的右臂放下,道:“放箭矢!” 随着一声令下,两侧密林之中一轮箭矢齐发。 刚刚进入谷中的蛮兵毫无防备,纷纷中箭。 再加上他们身上没有重甲防身,很轻易就会被射个透心凉。 一轮箭矢过后,倒在地上的蛮军尸首不下百具! “上马,进攻!” 定国公老当益壮,率先上马冲下山坡。 余下扈从也不敢怠慢分毫,分列两侧护在自家国公周围骑马冲下山坡。 忽然,野狼谷两侧的密林中响起阵阵马蹄声响,大约有两千余骑。 刚刚进入谷中,身心俱疲的蛮兵一时间被吓得傻眼。 还好领头的反应迅速,立刻大吼:“结阵!结阵!” 面对骑兵的应对办法从来都不是自乱阵脚,从来都不是逃跑。 只要阵型还在,只要抵住对方几轮冲击,只要对方的速度降下来,就有可能把对手从马背上拉下来。 这样的话,对方的速度就不能成为大杀器。 随着一声令下,还没倒下的蛮兵纷纷围拢在一起。 可结果是注定的。 他们已经追击溃败的大端士卒接近一日,体力已经到达极限,现在还能站稳已经很不容易,更不要说还要面对数千骑兵从两侧的冲击。 只一个照面,蛮兵刚刚组建好的阵型便被冲开。 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是屠刀。 短短的十几分钟,在谷中的蛮兵成片的倒下,没有倒下的早已经丧失斗志。 纷纷往谷外的方向逃去。 第520章 正宁5 前方的蛮兵因为身陷埋伏而溃败,而后方的蛮兵一时间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几千人顿时挤作一团,很快就发生踩踏事故。 蛮军先锋巴图骑马被挤在中央,一时也脱不开身,直到看见谷中浩浩荡荡冲出来的大队骑兵,他才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不要逃,反击!反击!” 他抽出腰间长刀大声命令着麾下的士卒。 甚至不惜挥刀砍杀几名溃败逃兵,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无法扭转场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蛮兵。 既然如此..... 巴图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带领着亲卫率先冲了过去,同时命令手下的传号兵号角声不停 他希望通过这种带头冲锋的方式来为蛮兵指明方向。 于是乎,乱糟糟的蛮兵中,十余骑带着旌旗向着黑压压的大端骑兵冲了过去。 旌旗一动,蛮兵也跟着动了起来,追随而去。 只是一个很小的变化便引起场上局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蛮兵能几个月时间就占领幽州绝不是偶然。 而此时,埋伏出击的大端骑兵也很快注意到蛮军将领率先冲锋而来,二话不说,趁着双方还有一段距离,射出一轮箭矢。 “咻咻咻---” 带队冲锋的巴图已经尽可能抡圆手中弯刀,压低自己的重心趴在马背之上,可即使这样仍旧无法阻止箭矢命中。 只听数声,他立马身中数箭,从马上一头栽下来。 还好身上穿有将军式的铠甲,没有马上死去。 普通蛮兵和蛮兵将领还是有所不同,话说当官的总是装备的很好,只需要在后方指挥先前士兵作战即可,第一要务就是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毕竟是一军的主心骨,不能轻易这么死掉。 在巴图身中数箭跌落下马时,他身边的亲卫又能好到哪里去,纷纷落马,旌旗也随之倒下。 其余蛮兵一瞧,顿时吓得转身就逃。 将军都死了,自己一行人还冲上去做什么。 “出击!出击!进攻!进攻!” 大端一方带头冲锋的定国公一马当先,率先杀入敌阵。 本来骑兵就担任冲击敌方防线的重担,更别说此次只是追杀溃败的蛮兵,这趟任务轻松地很。 …… “老国公怎么亲自上阵了?”许吉坐在马背上,望着下方那个老迈的身形如入无人之地,乱砍乱杀,顷刻间就杀死四五名蛮兵,一时感慨而发! “老国公为何会在此地呢?”胡谷平只是有些奇怪。 根据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定国公率领的后军距离此地还有百里之遥,更何况老国公身为一军之帅,应该稳坐中军大帐才对,而不是像此刻,甘愿充当一名小卒子,率先冲入敌阵,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谁担当得起。 “陆将军来了。”许吉小声嘀咕一声。 二人这才纷纷下马,上前相迎。 “叫上你们的人马,护送正宁城的百姓去往阳城,不得有误。”陆云起发布命令。 “将军,我军正在追赶溃败的蛮兵,我们正宁守军不应该也加入战场吗?”胡谷平发出自己的疑问。 现在正是乘势追击的大好时机,光有定国公率领的骑兵还不足够,最后还得靠他们这些步卒一步一步地把上岸的蛮兵撵下阳河。 此刻去阳城,岂不是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陆云起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提醒道:“接下来半个月,留在正宁会很危险。” 胡谷平和许吉相视一眼,皆是单膝跪地:“请将军给个机会,让我们痛快地杀一场。” 陆云起没有马上答应,先前得罪陆云起的胡谷平连忙抱了抱拳:“请将军原谅胡某是个粗俗汉子,希望下回,将军有计划时能稍微地透露一下,不至于叫咱们……像个傻子一样,将军心中明明有绝妙的计划,但是咱们由于不知情,还以为将军要做逃兵,故而口直心快了些……如今回想起来,可真是……” “跟你们说,你们岂会相信?” 陆云起摇摇头:“从一开始本将军着手接管正宁城防卫之时,你们就没相信过本将军,私底下议论本将军是在夺权,那就不要怪本将军拿你们作饵……本将军可是很记仇的。” “本将军今儿一天心情都不怎么好,那句狗娘养的,本将军能记你一辈子。” 胡谷平苦笑连连,尴尬不已。 “你们走吧,国公自有计划,你们的任务就是把正宁百姓安全送达阳城。”陆云起摆摆手。 一听这话,许吉和胡谷平心中一阵亢奋! 国公自有计划? “那待我二人将正宁百姓送达阳城,将军可否在国公面前美言几句,我正宁守军也想参战!” 陆云起回头瞧了二人一眼,摇摇头。 “不,接下来便是骑兵的战场,你们这群步卒发挥不大,还是先在阳城等待命令!” 胡谷平和许吉听罢,都是耷拉着脑袋。 第521章 正宁6 “报!” “前军溃败,巴图将军遭遇埋伏,被生擒!” “什么?” 当蛮将宝格楚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可置信。 一刻钟前传来的消息还是巴图率领五千士卒追击溃败,弃城而逃的大端士卒。 这怎么才过一会儿,就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宝格楚的第一反应是消息弄错了。 他刚刚渡河抵达正宁城下,本来还打算分出一部分士兵去救城中大火,毕竟这是攻略阳河东岸的第一座大端城池,没想到前线竟然传来这样的消息。 宝格楚登高仔细观察蛮兵溃败而逃的方向,在他们身后有无数大端方面的骑兵浩浩荡荡的追赶,每一次长刀挥下就会有一位蛮兵丢掉性命。 “结阵!” 宝格楚连忙指挥附近的蛮兵列阵迎敌,盾牌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弩手在中间。 不消片刻,从前线溃败的蛮兵到了眼前,可令宝格楚没想到的是这些丧失斗志的蛮兵竟然不由分说地在冲击自己一方的防线。 这帮蠢货! 宝格楚咬紧后槽牙,暗骂一声。 面色惊慌的蛮兵试图逃入已经列阵整齐的防线中。 更糟糕的是面对溃败的蛮兵,组成防线的蛮兵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们不知究竟是该阻挡,还是该放这群逃兵进入防线中避难。 见此情形,宝格楚当机立断。 下达了一道残酷的命令。 “好狠的心啊!” 一马当先的定国公看着远处的一幕,嘴里无端地发出感慨。 只见蛮将宝格楚下令,叫已经组建好防线的蛮兵搭弓射箭,射杀这些冲击自己防线的蛮兵。 感慨归感慨,定国公不由对敌方将领高看一眼,毕竟在这种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心软,一旦防线混乱,整个已经渡过阳河的先锋营就会支离破碎,从而导致全军溃败。 定国公挥挥手下令,命令麾下的骑兵暂缓进攻的势头,放任眼前的蛮军溃兵去冲击他们自己的防线。 几千名溃兵一头撞进刚刚组建好的阵型。 “不要,不要过来啊!” 防线内的蛮兵用手中盾牌死死地抵住冲过来的溃兵,而在他们这些盾牌兵的身后,就有手持长枪的蛮兵在咬咬牙后,最终朝着同胞刺出手中长枪。 “噗噗噗--” 数以千计的尖锐长枪,洞穿迎面而来蛮兵的身体。 这些好不容易才在大端骑兵幸存下来的幸存者们,临死前目光呆滞地望着举起屠刀的同胞们,嘴唇上下蠕动,好像在说:为什么? 然而残酷的命令并不能阻止溃兵们冲击本国防线,后有大端骑兵无情的杀戮,前有同胞们举起的屠刀,那些被夹在两军之间的溃兵精神早已经崩溃,他们哪里还会考虑蛮将宝格楚的良苦用心,他们满脑子都是活命,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充满血腥的战场。 终于,一位侥幸还未被同胞屠杀的蛮兵冲破防线,他几近疯狂的挥舞着手中的刀乱劈乱砍。 因为他不知道身边的同胞何时会对他下杀手,他只能先动手自保。 不一会,宝格楚所布置的防线竟被这些求生欲望极强的溃兵们活生生地撕开一道口子。 在后方压阵的宝格楚气的瞪圆眼珠子,可也无法挽回颓势。 定国公见时机差不多了,大手一挥,沉声喝道:“顺势掩杀过去!” 数千大端士兵气势如虹,倾巢出动。 兵败如山倒! “派一队骑兵绕过去,迅速抢占浮桥,其余人马从两侧夹击,将这些上岸的蛮兵赶下阳河!” 定国公这次没有带头冲锋,而是在指挥战斗。 他深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眼下是一边倒的战局就不需要他这个主帅亲自上马冲锋陷阵。 阳河由于入冬的关系,水势并不湍急,但是别忘了眼下已经是初冬季节,若是这些蛮军溃兵一股脑,不要命的冲入阳河,那么这个季节的寒风足以将这些蛮兵冻死。 但前提是自己一方的人马能提前占领蛮兵唯一的退路,那段临时搭建起来的浮桥。 但占领浮桥的人马也会受到此次战争中蛮军最猛烈的冲击,这个任务没有那么简单。 “大帅,你看!” 下属的一声惊呼,定国公调转马头。 看见后方一队速度极快的骑兵迅速绕过中间激战正邯的战场,直绕侧翼而去,目标正是那截浮桥。 “好马!” 定国公眼前一亮,被领头那匹四肢健壮,全身发亮的大马所吸引目光。 陆云起左手拽住缰绳,右手紧握长枪,顺势压低自己的身形,从山坡上一路冲了下去。 乘风比一般的马都要高大,速度也更快,皮毛发亮有光泽,是一匹不可多见的好马。 陆云起一行人二十余骑,奔袭的速度极快。 他们很快就绕过主战场,从侧面切入浮桥。 一个照面,陆云起出枪。 长枪一动,蛮兵的身体就跟纸糊的一样,被她挑开。 坐骑大黑马乘风也丝毫不减速,在人群中胡乱冲撞。 在陆云起的带领下,从浮桥撤退的蛮兵很快就出现断层。 从左边冲到右边,陆云起调转马头,双腿夹紧马腹沿着河岸的走向又冲了过去。 想要守住浮桥,凭借她手下的二十几个人是不可能办到的,所以她必须借助马的速度,以横向为切入口,沿河岸来回冲撞,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切断蛮兵想通过浮桥过河的念头。 这些蛮兵们也发现,只要有人胆敢靠近浮桥,这二十余骑会不顾一切的冲杀过来。 “杀,杀过去!” 宝格楚下达最后一道命令。 事实证明他已经败了,不是败在敌人手中而是败在自己人手中。 眼下他也不希冀自己能打胜仗,唯一的念头就是带领更多的有生力量返回对岸,从头再来。 所以那截连接两岸的浮桥成为快速到达对岸的唯一通道。 宝格楚举刀,命令手下的亲卫掩杀过去。 对方拦路的只有二十几个人,只要自己一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他们的马匹速度最终会慢慢降下来。 速度下来,他们的威力就没什么可怕。 “嗷嗷嗷.......” 第522章 正宁7 宝格楚挥刀,命令自己麾下的亲卫朝着突如其来,想要切断蛮军退路的大端二十余骑掩杀过去。 深深吸了一口气,陆云起再次调转马头,专心应对眼前的战场。 肩负着切断蛮军归路的重任,说实话,陆云起和她麾下的二十余骑压力很大。 这些败退回来的蛮军若是想回去,只有通过身后这一小截浮桥。 这是唯一的一条路。 正因为如此,陆云起一行人成为这些蛮兵活下去的生死大敌。 瞧瞧这些蛮兵疯狂的势头和嘶吼声。 前仆后继,跟飞蛾扑火一般。 这种情况下想要守住浮桥,难度确实很大。 陆云起一行人如今就像是**里的一叶孤舟,面对黑压压似潮水一般袭来的蛮军,形势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掀翻。 好在定国公调派的骑兵队伍已经快速朝这边靠拢,支援过来,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一切还有的说。 只是眼下…… 陆云起双腿夹紧马腹,眼神凌厉,再次带头向敌军冲锋。 乘风迈着健壮的四只蹄子,背上披着厚厚的护甲,刀剑轻易伤不到。 “哗啦,哗啦,哗啦——” 突然,几声罐子破碎的声响引起陆云起的注意。 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几个罐子被人丢在浮桥上,罐体破碎开来,从里面流出黑乎乎的东西。 轰—— 一个火折子被扔在这些黑乎乎的东西上。 大火“腾”的一下子瞬间燃烧起来。 在浮桥上形成一堵火墙! “杀!” 一声不咸不谈的命令。 脸覆面巾的十余轻骑学着陆云起之前所做,在河岸来回穿插。 陆云起盯着领头的那人,眉头微皱! 见浮桥被火舌吞没,为了活命的蛮兵争前恐后地跳入阳河,企图游到对面寻求生路。 不得不说这是一幕相当壮观的场景。 只见阳河东岸密密麻麻的蛮兵争先恐后地跳入阳河,从高处看,阳河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放箭!放箭!放箭!” 战场上是无情的,只要敌人没有投降,就不存在停手的意思。 这一幕,被岸边的姜佑看见,心中有些不忍。 …… …… 深夜,这场战争到了结尾。 岸边堆满蛮兵的尸首,河中也是。 若是白日,就能看见这一片的水域已经被鲜血染成血红色。 浮桥上的火墙依旧熊熊燃烧不灭这是众人十分奇怪的,烧了得有一个多时辰了吧? 有人凑近去看,发现地上黑乎乎的粘稠液体不是常用桐油,液体发黑,燃烧时会散发一股刺鼻的味道。 火焰的温度会更高,即使是水也轻易扑不灭。 似天火一般。 几匹马驻足在河岸,来回冲锋的众人都有些疲累。 暂时下马休息。 陆云起将乘风的缰绳交给一位下属,迈着坚定的步子慢慢靠近那十几个斥候打扮的大端骑兵。 每走一步都显得十分沉重。 河岸沙石湿润,所经之处,身后都会留下凹陷进去的浅浅脚印。 陆云起身着带血的盔甲,扶着腰后的长刀。 脑袋上的头盔早就不知去向,应该是方才冲锋的时候被敌人给打掉了。 如今头发有些散乱的蓬在头上,脸上溅了些许殷红的血迹,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 两片薄唇有些皲裂,几个时辰未进一滴水。 陆云起盯着那道正背对自己的身影,还有他身边的一个魁梧汉子,愈发感到熟悉。 几个大端斥候在岸边给自己的马洗刷血迹,梳理毛发。 期间时不时传来交谈的话语。 终于,陆云起还是靠近。 刚想开口确认身份,就听闻远处一骑传令兵策马而来,勒住缰绳道:“陆将军,大帅有请,速速归营!” “好!” 陆云起抱拳应答,跟在传令兵身后去见大帅。 如此近距离的传唤自然被几个斥候听见,他们纷纷投来关注的目光。 等陆云起走后,几人才窃窃私语。 “这不是上将军陆云起吗?我见着活的了?”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得行,还能见着死的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白明白,马上将军,巾帼英雄!我也崇拜!” “……” 听着属下几人议论纷纷。 挽起裤腿,拿着刷子的姜佑扯下脸上的面巾,望着陆云起离开的方向,微微叹了一口气。 此刻赵二虎走上前,不解地问道:“方才,方才姑爷为何不上前相认?” 姜佑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抹苦笑。 又舀了一瓢水淋在马背上,拿起刷子轻轻地刷了刷。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佑低眉,内心的情绪很复杂,总之现在对陆云起的感情也说不清楚。 三分欢喜,三分犹豫,四分退缩。 “她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来到幽州。”姜佑确定道。 “要不,我一会儿先去见将军一面?”赵二虎提议道,询问姜佑的意思。 姜佑停止手中的动作,顿了片刻:“算了,一会儿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 第523章 正宁8 “末将陆云起,幸不辱命!” 当陆云起孤身一人抵达临时搭建起的中军大营时,整座正宁城已经被定国公带来的骑兵营所接管,后续的军队也会在这两天陆续到达正宁。 正宁换防。 这里将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决战。 掀开大帐的帘子,陆云起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首位上的老者。 老者花白胡须,脸上堆满褶皱,全身甲胄,身上的血迹未清,正微微起身,手执烛台,眯眼仔细观察桌上的舆图。 听见声响,定国公抬头,笑呵呵地招手,道:“云起啊,快来快来。” 如此亲昵的称呼叫帐中诸将的神色微微一变。 按理说,这是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才对,之前也并未有过交集,现在怎么看起来二人有点像爷孙的关系。 陆云起年轻,定国公年迈,足以当得起陆云起的爷爷。 听见大帅如此亲昵的称呼,不仅是帐中诸将没有想到的事情,就连陆云起本人都没有料到。 二人之间只是简单地通过几次信罢了,还远没有到熟识的地步。 “还愣着干嘛?快到本帅身边来坐!”见陆云起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定国公又朝她招招手。 “嗯,好。”陆云起起身,走到定国公的身侧入座。 “此一战,云起当居首功!”定国公环视帐中诸将,竖起自己的大拇指。 陆云起神经紧绷,微微有些不适,便要起身推辞:“云起不敢居功,诸将浴血奋战,我只是......” “唉,莫要推辞,本帅说你当得起你就当得起。”定国公将手掌压在陆云起的肩膀上,不让她起身。 这时候众人也明白定国公所做为何。 帐中诸将都是定国公的心腹,今日陆云起一来就受到老国公如此接待,分明就是老国公有意为之,想将陆云起揽在麾下效力。 明白这一点,诸将也纷纷点头。 “陆将军就不要推辞了。” “是啊,要不是陆将军诱敌深入,怎会有我军今日之大胜?” “没错,我等不过是沾陆将军的光,换做任何一人,今日的仗也能打赢。” “……”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果然将此战的最大功劳推在陆云起的头上。 此战歼灭蛮军所属的先锋营共计一万余人,俘虏两千余人,剩余慌不择路的蛮军则是跳入阳河泅渡过岸,如此寒冷的天气,又是夜晚,怕是能活着游过去的不足三成。 此战堪称大胜! 这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诱敌战! 事情是这样的: 早在半个月前,在正宁的陆云起就接到定国公的密信。 信中言明计划,想在入冬的时候打一次胜仗,用来鼓舞大端军民的抗蛮的决心。 计划是这样的:由陆云起故意向对面发起战书,约对面来一场公平的决战。 对面蛮军渡河以前己方不会出手攻击,就在正宁城下摆出阵仗,好好的打一场。 可狡猾的蛮军岂会遵守约定? 这眼见没有机会渡过阳河,好不容易对面的正宁守将主动约战,他们欣欣然的答应。 只是待先头部队渡过阳河后,还没等两军摆开阵势,蛮军便迫不及待地开始进攻,希望给后续的部队得以上岸的机会。 陆云起佯装不敌,临走前故意一把火将正宁城烧的一干二净。 蛮军果然上当,在后面追着所谓的败军。 一直追到野狼谷! 野狼谷早有隐匿行踪的定国公所率领的骑兵埋伏。 这些上岸的蛮军士卒追了大半日,体力严重耗损,这时哪还有什么余力反抗蓄势待发的大端骑兵。 所以仅一个回合,蛮军便败下阵来! 之后就是大端骑兵在后追,无情的屠戮。 “哈哈哈。” 定国公一乐,看着陆云起道:“本帅实施此计划时,在阳河沿岸各城池守将中都筛选了一遍,就你符合本帅的口味,当然事实证明,本帅没有看走眼。” “多谢大帅!”陆云起抱拳拱手。 此次布局多有凶险之处。 先不论诱敌的计策是否能成功。 光下令向对面约战的行为就会引起自己部将的不满。 正宁城中有四位武尉,陆云起虽然明面上是正宁的最高指挥官,但四位武尉各有各的想法,多有不从。 如果他们拒不执行,这个计划多半会夭折,而且还极易引起部下的反弹。 “好了,闲话少说,接下来诸位要面临一场硬仗。” 定国公话音刚落,诸将声音戛然而止。 看的出来,定国公所领衔的部队纪律严明。 “某听说,有数千人跳入阳河泅渡过河逃到对岸,如此想来想要隐匿这场战争的胜利恐怕不成……宝格楚的先锋营遭到重创,敌方定会派大股部队前来补充,最近的一支是庆王的三子所率领的六万大军。” 听到这番话,陆云起不禁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定国公思量一番,手指指着舆图上的正宁城,道:“本帅打算就在正宁迎击。” 陆云起踟蹰片刻,坚定地上前:“大帅,属下觉得不妥,说实话自属下到正宁接受防卫节制的时候,就仔细将附近山川丈量,发现正宁看似坚固,实则没有天险可守,城前便是一览无余的滩涂,城后则是广袤平原,唯一有起伏的地形还是几十里开外的山谷,再者,城中还有数千蛮军俘虏,介时也会成为不安定的因素,如此无异于腹背受敌。” 陆云起想把自己所表达的意思全部说出来,最后又加了一句:“属下认为,可在阳城决战!” 阳城是大端一方最重要的城池,相当于大端的大本营所在,城厚将广。 如果不出意外,定国公也该在那里主持阳河防卫。 定国公闻言沉思片刻,摇摇头道:“陆将军,本帅是这样想的……此前战局皆对我方不利,在哪里决战都是一样的,不过如今却不同,在正宁,蛮军刚刚打了败仗,他们必定心存芥蒂,这种情绪或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还有,前来协防的庆王三子是个急性子的人,我军正可以利用这一点,引他来攻。” 帐中诸将皆是点点头。 第524章 见面 帐外。 姜佑和赵二虎两个闲人靠近不得,只能远远地在观望,不知里面到底在交谈些什么,但大抵能猜到一些。 “怎么进去了这么久?”赵二虎靠在一处矮墙上,抱着自己浮夸的胸大肌叹道。 姜佑则是在收拾打扮自己的装束。 来幽州这么久,他都快要忘记自己曾经也是翩翩公子一枚,引得无数美人尽折腰。 可是战场上,每一个人都是灰头土脸,身上不发臭都算好的了。 幽州日光强烈,风沙大,姜佑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肤也被摧残的双颊黑紫,手背皮肤皲裂。 但是此刻,他还是想以自己最饱满,最精神的状态面对自己曾经的妻子! “再等一会。”姜佑道。 赵二虎脱掉自己的靴子倒到里面的沙子,“哦”了一声。 “赵二虎?” 有人惊叹一声。 墙后的二人一起扭头朝声音望去,只见一行数人,扛着一张大旗从远处走了过来。 大旗上写着“陆”字。 是正宁守将陆云起的将旗。 “徐彪?” 赵二虎也是惊叹一声。 来人不是别人,而是跟随陆云起一起上场征战的徐彪。 此刻他早已褪去傻乎乎的模样。 取而代之的是精明,干练。 徐彪看见赵二虎,同样也在他身边看见了姜佑。 二人不咸不淡地对视一眼,并没有说话。 因为二人有仇。 事情还要追溯到,追溯到(叫我去翻翻前面写的什么,一时半会找不到。) 追溯到: 徐彪那时已经发现姜佑的不同,也相信他能召唤地府里的鬼差。 当时姜佑要去花魁楼见温衡,徐彪让他把吊坠取回来。 姜佑去见了,但并未将吊坠取回。 回府之后,徐彪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姜佑一拳。 那一拳钻心的疼痛,姜佑记到现在。 主仆二人的裂隙也是从那时开始。 要不然根本就没赵二虎什么事,待在姜佑身边的还是傻乎乎,喜欢扣手手的徐彪。 “你怎么在这?” 徐彪叫几个下属将大旗扛回城头,重新插在城头上。 他则是走上前询问二人为何到了这里,而且还是大端斥候的装扮! 赵二虎摸摸脑袋,傻兮兮地一笑。 此事说来话长,一两句还真解释不清楚。 他看向身边的姑爷,希望姜佑出来说话。 但此刻大帐的帘子已经掀开,从里面走出许多人,姜佑已经跟上去,无暇解释二人为何会到此。 …… 姜佑鬼使神差地跟在那一道单薄的身影后,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跟着她一起入城,跟着她一起抬脚走上城墙。 直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远处河水波光粼粼,河对岸的蛮军大营星火点点。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悬挂一轮明月,孤独寂寞。 终于,陆云起停下脚步,双掌轻轻地搭在城墙上,微微抬起下巴望向远处的景色。 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如何,大抵是落寞的。 姜佑就停在不远处,做着和陆云起同样的动作。 期间有士卒上来巡逻,瞧见陆云起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 陆云起淡淡回应,目光落在一旁不远处的姜佑身上。 或许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看着远处的人吧。 再次见面。 二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同。 喉咙咕哝地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姜佑靠近一步,二人中间只隔了一个身位。 姜佑扯下面巾,呼出一口热气。 伸出胳膊,扭扭脖子伸了一个懒腰,轻声道:“幽州的月亮就是和江南的不同,又大又圆还又亮。” 没话找话,低俗的搭讪技巧。 陆云起没有回话,美眸慢慢地眨着。 姜佑继续道:“如你所见,我现在成为一名光荣的大端小卒子。”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铜制的兵符放在城墙垛口上。 “来的晚了些,我是奉命来送兵符的。” 陆云起还是没说话,嘴巴抿的很紧,小脸倔强。 一时间,场上气氛变得尴尬起来。 姜佑摇摇头,重新戴上面巾,整理一下身上的轻甲。 “走了……后会有期!” 慢慢走远,陆云起还是姜佑认识的老样子。 不是一个热性子的人,对人永远都是冷冷淡淡。 这也是他最不喜欢陆云起的一点。 明明大家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可是二人之间却是隔了一条大河,很宽很宽。 她连一句话都不想说,都不想问。 哪怕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也好啊。 姜佑都会很开心,可是没有。 姜佑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城墙拐角处。 陆云起没去看,只是随手拿起垛口上的兵符握在手中。 冰凉刺骨的兵符,无时无刻地在刺激陆云起的手心和神经。 明明距离的那么近! 却连一句话都没勇气开口。 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 在害怕…… 害怕事情真如想象的那般。 踏踏踏—— 一连串的急促的脚步又从远处传来。 陆云起回望过去,只见刚刚离去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重新走回来,满脸怒容。 走到身边,姜佑直视陆云起的双眼,大手重重地落在陆云起的左肩上,拍了两下:“没死就吭声气,是哑巴了还是不会说话?” 陆云起一怔,嘴角微微上扬。 那一刻城墙的风吹乱她的发梢。 姜佑将伸手替她整理,但被陆云起抬手打断。 只见陆云起一个翻身,站在城墙垛口上。 顺势坐下来,两条笔直的腿悬在城墙上。 “说句话会死吗?”姜佑不满道。 学着陆云起的模样也坐在城墙垛口上,还解下腰间挂着的水囊。 还没喝到嘴,陆云起就伸手抢了过去,灌了一大口。 “咳咳咳……” 几声咳嗽打破寂静。 陆云起将水囊重新丢了过去,抬起袖子擦擦嘴角:“怎么是酒?” 姜佑接过,也灌了一口驱寒,回应道:“当然是酒。” 行军打仗,特别是在冬季,水囊里一般灌得都是酒。 有驱寒之效。 陆云起只是没想到,故而被呛得咳了一声。 很久才缓过劲来。 “你不是不善饮酒的吗?”陆云起看过去。 姜佑咂咂嘴,无奈道:“时间一长,习惯了。” 来幽州别的本事没学会,酒量渐长。 “你怎么来了?”陆云起最终还是问出口。 姜佑伸手骚骚痒,可是身上的甲胄碍事,后背又够不太着。 陆云起见状,主动伸手摸进姜佑的后背替他抓抓。 姜佑侧过身子,享受来之不易的服务,随口答道:“江南的事情办完了,不对,还没完全结束……我一不小心烧了范文明的宅子,皇帝一气之下,把我等发配到此。” 陆云起顿了片刻,脸上生出淡淡笑意:“怎么回事?讲一讲!” 许是在战场上闷的久了,陆云起想听故事。 第525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姜佑也不吝啬自己的口舌,将自己从江南回来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陆云起。 陆云起听罢,先是皱起眉头,恐是对内卫司一干人遇到同僚的埋伏而感到惋惜,而后又是轻笑,特别是听闻姜佑的牛脾气上来,一把火把范文明的宅子烧掉的时候,笑的特别开心。 范家本来就是她的仇人。 看见仇人遭殃,她陆云起自然高兴。 “恭喜啊!终于能摆脱身上的枷锁束缚。” 陆云起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姜佑没有隐瞒什么,他把皇帝下的那道逐出旨意也说了。 从今往后,他姜佑与上将军府就没有丝毫的关系。 姜佑偏头看着她,又喝了一口酒。 “没想到你能说出这句话。” “怎么没想到?我陆云起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若想走,我也不会拦着。”陆云起微微笑道。 姜佑耸耸肩膀,有些无奈的样子。 之前有想过陆云起得知消息的样子,或是愤怒,或是惋惜。 可怎么也想不到她会是这个样子。 也就是说,自己在她心里无关紧要,仅当一个普通朋友看待。 想到这,姜佑又猛灌几口驱寒的烈酒。 陆云起很快发现姜佑的不对劲,伸手抢过他手中灌酒的水囊抱在自己怀中:“别喝了,再喝一会该醉了。” “醉了倒好,也不用想那些烦心事。” “你有什么好烦心的?” 姜佑瞥了身边的姑娘一眼,鼓起勇气道:“我在你心里是不是就是一个简单的过客啊?” 陆云起很显然没有料到姜佑会问出这些话,一时微微发愣。 “我以为,我们两个至少是朋友。”姜佑又说。 不知是醉话还是心里话。 姜佑起身站在城墙垛口上,身形摇摇欲坠。 城墙虽然不高,但此刻若是不小心跌落下去,怕是也会摔成一团肉泥。 陆云起有些担心的拉住身边的男人。 “我知道你性子冷,身负血海深仇,一整日连个笑脸都没有,可你也不能让身边的人都被你影响啊,你这样做是不是很自私?” “对!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姜佑蛮横地抢过陆云起怀中的酒,就着大好的月色狠狠灌几口。 辛辣的酒刺激肠道,姜佑突然使出全身力气大喊了一声,似乎想发泄心中不满的情绪。 以前他从来都不敢对陆云起说一个“不”字,可是现在不同了,他已经不是上将军府的人了,他凭什么不敢?还有什么不敢? “你陆云起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姜佑站在城墙上,大声喊出这句话。 “你到底要做什么?”陆云起不满道。 姜佑翘起嘴角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想....我想让你看清你自己,不要活在自己的仇恨当中被蒙蔽双眼,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还有大好时光,你还年轻,你可以去赏花,看景,去做一些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陆云起怔了片刻,先是伸手把姜佑从城墙上拽下来,保证他的安全后才说:“你不是我,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事情,所以你根本就不懂我为什么要报仇,我当然知道我可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可是大仇未报之前,我怎么敢?我得先让那些人把眼睛给闭上啊。” 姜佑听罢,呼出一口浊气,慢慢地坐在地上,背靠在城墙上,一口一口地喝着酒:“那是不是报完仇,你就可以.....” “是的。” “好,我替你去做。”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陆云起突然问道。 要不然,一个已经脱身的人为何要重新卷入其中。 姜佑许是被烈酒冲昏头脑,踉踉跄跄站起身子,走到陆云起身边。 陆云起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下意识地神情开始紧张起来。 但大抵他不敢做出太过分的举动来。 哪知姜佑嘿嘿一笑,从身后抱住陆云起的腰,脸颊贴在陆云起的后脖颈上。 陆云起触电般的反应,本能地想推开。 “我就是喜欢你啊,你长的好看。” “仅仅是因为好看吗?” “不然嘞,你的臭脾气谁都忍受不了。” 陆云起气愤极了,一把将身后的姜佑推开。 也没用多大的力气,姜佑就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佑摇摇昏昏涨涨的脑袋,重新站起来,歪着脑袋红着脸颊看着陆云起,最后只说了一句:“你长的真好看!” 噗通一声栽在地上。 陆云起看罢摇摇脑袋。 不胜酒力就不要多喝,眼下还要自己把他给驮回去。 夜晚风大,若放任不管,明日城墙上就可以找到一具硬邦邦的尸体。 …… 驮着姜佑的身体,陆云起慢慢走下城墙,来到自己在正宁的帐篷。 如今正宁一把火被烧的干干净净,现下军士只能在临时搭建起的帐篷里凑合。 把姜佑扔在床上,随手给他盖上被子,陆云起也不太会照顾人。 如果这个时候青葵在就好了。 只是可惜青葵被留在阳城,陆云起也是迫不得已。 正宁有大战,阳城是最安全的地方。 把丫头留在那里最是合适不过。 刚要起身,陆云起就被床上的男人拉住手。 嫌弃地瞪了姜佑一眼,陆云起就要离开,哪知姜佑变本加厉地抱住陆云起的腰。 “要死啊你。” 这要是被别人看见,她的声誉可就不保了。 姜佑闭上眼睛,嘴里含糊不清道:“你,你做我媳妇好不好?” 陆云起掰着姜佑的手指头:“你先放开我。” “我不。” “你到底醉了没?”陆云起现在怀疑姜佑是假醉。 “醉了。” “砰!” 一拳。 姜佑捂着眼睛松开陆云起,缩到床里呼呼睡起大觉。 陆云起得以起身,指着装睡的姜佑道:“这也就是看在我们两人的关系上,如若是别人,早就军法从事!” 姜佑不语。 陆云起愤恨两声后,掀开营帐走了出去。 第526章 谈话 寂静的帐中,一团篝火在寒夜中带来少许的温度,至少帐中的温度不会那么低,如临寒窟。 暗紫色的火苗在火盆里轻轻摇曳,肆意生长。 姜佑侧身躺在床上,面朝里背朝外。 微微躬着身子,睁着眼睛,嘴角慢慢浮现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不知不觉,他慢慢睡着,此刻无比的安心。 ..... 陆云起甩甩手腕走出帐篷。 夜已经深了,整座大营除开守夜巡逻的士卒,外面几乎看不见走动的人。 呼-- 轻轻地呼出一口浊气,陆云起没来由地心情轻松。 她也不知怎的,此刻心情格外畅快。 难道是因为见到了故人?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遭到陆云起的摇头否定。 见到故人大概只是极小的一部分原因,很大可能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吧。 抬头瞧着天空孤寂冷傲的一轮圆月,陆云起又想起以前的诸般事情。 比如第一次见到姜佑。 那时他一见面就叫了自己一声“岳父大人”。 现在想想都觉十分好笑。 那时的他为什么那么傻呀,傻的有些可爱。 再比如他在自己面前谨小慎微,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卑微样子。 而现在,他却宛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熟悉中带着陌生。 ..... “将军!” 赵二虎起身,拱手道。 陆云起站在帐外掀开帘子往里瞅了瞅。 里面有十来个军士,皆是斥候营的。 刚一掀开帐篷的帘子,一股刺鼻酸臭的味道就直冲面门,还有点辣眼睛,熏的陆云起赶紧放下帘子,在外呼吸了好几口新鲜的空气才缓过来。 不多时,赵二虎披着棉袄走出帐篷。 “将军。” 陆云起轻“嗯”了一声,摆手叫赵二虎跟自己来。 二人走到一处避风的无人角落,才开始交谈。 “姑爷他....姜佑他为何会来这里?” 陆云起下意识地还是称呼姜佑为姑爷,当发觉自己喊错时,她连忙改口,表情也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 只见她微微颔首,盯着自己的脚尖,许是怕赵二虎发现异样。 赵二虎当作没发现,提提肩上的厚棉袄,搓着冰凉的一双手道:“是因为姑爷烧了范文明的宅子,陛下一怒,就将当夜纵火的内卫司一行人发配至边疆。” 这就是明面上的原因,但赵二虎紧接着又说道:“但属下看的出来,姑爷是因为担忧将军的安危,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他已经不是咱们府中的姑爷,你以后还是把称呼改一下吧。”陆云起没有正面回话,而是揪着称呼的问题不放手。 大汉咧嘴一笑,道:“都喊习惯了,一时还真不容易改过来。” “改不过来也得改。” 陆云起有些嗔怪,深吸一口气又道:“以后若是叫他的心上人听去,难免会生出什么误会。” 赵二虎耸耸肩,觉得这话有些酸酸的,丝毫不在意道:“我觉得将军也可以去试着争取一下,您的机会还是比较大的。” “什么机会比较大?”陆云起明知故问,抬头装傻道。 赵二虎像个愣头青似的,一点都不会看人脸色说话,依旧我行我素道:“姑爷还是很在意将军的,况且将军和姑爷之间多多少少有点感情根基,将军平时稍微努力一下就可以成为姑爷的心上人。虽然姑爷平时是花心了点,但属下相信只要将军站在姑爷身边,不需要您做什么,绝对可以赶走姑爷身边的其他女人。” 没别的。 陆云起的份量和身份在这摆着。 陆云起没好气地白了赵二虎一眼,最后实在忍不住上脚踹了他一脚,愤恨道:“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怎么如今也变得油嘴滑舌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跟在姜佑身边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赵二虎揉揉屁股,咧嘴笑道:“属下说的就是实话。姑爷就是因为担忧将军的安危才选择过来。那几天将军失利的战报接连传来,姑爷整宿整宿地睡不好觉。” “当真?”陆云起鬼使神差地问道。 “千真万确!” 赵二虎心里不屑地勾勾嘴角......呵!女人! 果然天下女人都是一样,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心思难猜的很呐! 殊不知这样害人害己。 赵二虎还是喜欢直来直去,说一不二的姑娘。 比如天速。 赵二虎已经想好了,这回来幽州好好干。 多杀贼人记在自己的军帐中。 这样以后好论功行赏,自己也能捞个不大不小的将军当当,回去后好去内卫司提亲。 听罢陆云起面无表情,主要是不想让赵二虎发现自己的异状。 “眼下无事,你就把你们在江南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告诉本将军吧。”陆云起背手要求道。 虽然在城墙上姜佑已经把大部分事情透露,但陆云起也知道不能偏信一家之言,至少赵二虎不会诓骗自己。 哪知赵二虎伸手打了一个大大哈欠,提议道:“将军夜深了,属下好困呀,要不明日再说?反正这几日我们也不着急走,时间很富裕。” 陆云起微微皱起柳眉,疑惑顿生。 以前赵二虎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对自己说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执行,怎的今儿还没说两句就要顶嘴? 于是陆云起沉声命令道:“说!” 赵二虎揉揉脑袋,怕是真的和姜佑混在一起久了,身上也沾染上些不良习气,瞧见陆云起认真便不敢不说,道:“事情还要从头说起......” 月亮慢慢在天空移动,不知过了多久,赵二虎只觉口干舌燥,连打哈欠,眼瞧着就要睡着了。 陆云起看他困的实在不行,就摆摆手放他离去:“滚吧,本将军有事再传唤你。” “好嘞。” 第527章 夫人息怒 翌日。 姜佑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入眼的不过是一副祥和的画面。 只见干净整洁的大帐中,陆云起褪下身上沉甸甸的银光将军甲胄,只着一件普通的白色棉衣。 头发梳成士人的发髻,用一根簪子束住,小脸白皙,微微皱眉。 正坐在案子后,手里拿着一份简单的军报看的入神,皱眉也是因为军报。 姜佑就这么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自家曾经的夫人处理日常要务。 果然,世人诚不欺我。 认真工作的女人最美。 仿佛一件不可触碰的尤物一般。 姜佑承认自己是只大猪蹄子。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哪头都想占。 不过人不就是应该这样嘛,不贪一点就不知自己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无欲无求的人才最可怕,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样就没了生活的动力,摆烂生活。 你说可不可怕? 姜佑将手掌垫在脸颊下,枕着自己的手背看着远处的女人,嘴角笑吟吟的。 说实话,陆云起长的真好看。 冷冷的,傲傲的,睥睨一切的霸气。 天生就给人征服的欲望。 以前姜佑是不敢,但现在不一样了,经历过这么多事,他觉得自己可以再胆大一些。 突然,陆云起放下手中的军报起身,动作轻柔,很怕吵醒还在睡觉的某人。 姜佑赶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他能感觉到陆云起正在朝自己一步一步地走来,到了床前,陆云起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手在姜佑脸前晃了晃。 见姜佑呼吸平稳,没有要醒的样子。 陆云起抿紧下唇,稍作迟疑在床尾打开一口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一团带着清香的白布。 白布是用来干嘛的? 看长度和宽度,难道她受伤了? 姜佑从缝中看到手脚笨拙的陆云起重新合上木箱子。 陆云起回头再看了姜佑一眼,干脆转身,用背对着他慢慢解开棉衣的带子。 光滑如玉脂的双肩很快就暴露在空气中,连带着空气中充盈着好闻的味道。 姜佑这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贼快,下一秒仿佛就要跳出来。 他怎么都没想到陆云起竟然大早上趁着自己没醒的这段时间,竟然在换裹胸布! 白里透红的双肩暴露在空气中,接下来便是玉背。 只是一刹那! 姜佑就愣住了,因为他原本想象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看见的只是一副触目惊心的画面。 陆云起的背上,一道道伤痕像丛林中的荆棘一样遍布丛生,有的很深,有的却很浅。 丑陋极了! 姜佑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原来光鲜亮丽的陆云起背后却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啊,她本身就是一个将军! 受点伤很正常.....可姜佑却因为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身份受这么多伤而感到心悸。 那是多么可怖的画面。 竟然出现在一个双肩瘦弱的姑娘背上。 这么多年,她到底受了多少苦,遭了多少难。 “疼吗?” 陆云起猛地回头,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立马穿好棉袄,遮挡住背后无情的丑陋伤疤。 “你醒了....” 陆云起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目光开始变得躲闪。 姜佑起身靠在床头,看着床尾那个不敢扭过身子的姑娘,满是心疼地说道:“肯定很疼吧。” 陆云起攥着手中还没来得及换的裹胸布,低头轻声笑了笑:“都结痂了,怎么会疼!” “你过来。”姜佑轻声说道。 陆云起只是将裹胸布快速地塞回木箱子,转头准备走出大帐,答非所问道:“醒了就快起来,今日还有许多要紧的事情去做。” “你过来。”姜佑靠在床头又说了一遍。 “快起来吧。” 陆云起现在不敢去看姜佑脸上的表情。 下一刻,姜佑突然起身,蛮横地走到陆云起背后,从后面一把抱住陆云起,鼻子贪婪地埋在陆云起雪白的后脖颈道:“一定很疼。” 陆云起想要挣脱,但姜佑不许,抱得愈发紧。 这一次,姜佑只想主动一次。 二人就这样站在大帐中,平静地呼吸着。 “云起,我想让你做我娘子。” 良久,姜佑突然说道。 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更像是命令的口吻。 陆云起听到的那一刹那,神经一绷又很快松懈下来,轻笑一声:“何必呢?” 姜佑闭上眼睛,轻声道:“什么何必?人总要大胆一些,追求一些遥不可及的梦想不是吗?” “你知道我不会答应的。”陆云起又道。 姜佑轻轻地点点头:“嗯。” “所以请放开我。” 姜佑摇摇头:“再抱一会。” 二人从未贴的这么近过,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鼻息一下一下,连续不断地喷在陆云起的脖颈上,让她有些不自然。 姜佑用手臂从后面揽住陆云起的腰肢,闭上眼睛享受最后的宁静时光。 许久。 不见身后的男人松开,陆云起准备采取暴力手段。 姜佑似乎先一步预料陆云起接下来的动作,率先抓住陆云起已经握紧的拳头握在手心,伏在她耳边道:“你我有共同的仇人,也算是盟友,以后消息共享,要经常来信啊。” “能活的那个时候再说这些吧。” “我向来运气比较好,你也不差。” “冒昧地问一句,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再来半柱香的功夫吧。” “你......” “今天也不是全没有收获,至少你没有下意识地出手教训我的浪荡行为,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我会继续努力,早日将你娶回门。” 陆云起咬紧银牙,已经挣脱自己的双手。 姜佑见状赶紧说:“说错了,夫人息怒!” 砰! 第528章 石油大亨 砰! 一拳,陆云起将口无遮拦的姜佑打的鼻血直飙。 “若以后再敢乱说,定斩不赦!” 瞧陆云起如此认真的模样,姜佑也知道她动真格的,所以捂着鼻子,仰着脑袋灰溜溜地逃出帐外。 陆云起握着拳头,站在大帐中。 一时间变的怒不可遏。 不消片刻,帐中突然传来“噗嗤”一声笑意。 陆云起忽然转怒为笑,神情盎然,微微扬起自己高傲的小下巴,很高兴的模样。 她会心一笑,没来由地摇摇头。 趁帐中无人,陆云起便又转身从床尾的木箱子里取出裹胸布,女子在军营中确实多有不便,就比如陆云起要裹胸,一圈一圈地缠紧,这样身穿盔甲时才不那么硌人。 而且陆云起本身又是一个爱干净的姑娘,衣裳时常要勤洗更换,贴身内衣更是如此。 脱掉身上的棉衣,陆云起将有“味道”的裹胸布解下来,准备换上新的。 “哇哦!” 大帐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叹。 陆云起听来者声音,一时间娇愤不已。 随手把刚解下的裹胸布朝门口扔了过去。 来人伸手一捞,放在鼻间狠狠地闻了一口,满脸的陶醉:“如此大礼,伯御定会好生珍藏,不负姑娘馈赠。”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姜佑。 他只是想回来告诉陆云起,自己无意在野狼谷发现的一种御敌神物。 这种东西可以大大增强大端的战力。 只是没想到,刚回来就瞧见如此春光。 陆云起已经脱光光,上半身一丝不挂。 虽然是侧身,但这种角度更为致命。 姜佑原本就直流鼻血的鼻孔又是一热,怎么都止不住。 好凶! 弧度不小。 陆云起则是完全没想到姜佑会去而复返,要不然打死都不会换。 现在更可气的是门口的男人手里拿着她刚换下的裹胸布,在用力的嗅着,还一脸陶醉的模样,这怎能不让她羞愤。 “你给我还回来!”陆云起命令道。 姜佑摇摇脑袋,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布条搓成一个团塞进自己怀中,还轻轻地拍了两下,恬不知耻地说道:“姑娘所赠之物,怎么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姜佑又狠狠地往陆云起的玉峰上瞅了几眼,才说正事:“快点收拾一下,带你去见一个好东西。” 说完,姜佑便重新放下营帐的帘子,但他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口,呵斥旁人不准靠近。 ..... 一刻钟后,陆云起身披轻甲走出营帐,在一旁的空地上看见姜佑。 此刻他两眼放光,双手摩挲着一匹黑马的屁股。 而大黑马用幽怨的眼神盯着刚刚出来的陆云起,似乎想说:主人,我遇见大色狼了。 陆云起的坐骑,大黑马乘风打了两个响鼻,慢悠悠地朝陆云起靠近,用脸蹭了蹭她的脖子。 姜佑尴尬地笑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还回来!” 陆云起伸手道。 姜佑摇摇脑袋,用眼神示意陆云起,自己身边还有几个外人呢。 不过他却是故意道:“将军想要什么?” 裹胸布? 当众在外人面前说出口,陆云起可做不来。 只好剜了姜佑一眼,回去再好好收拾他。 “走吧,带将军去见一个好东西。” 姜佑率先翻身上马,虽然斥候营的马也是一等一的好马,但和陆云起的坐骑乘风比起来还是差太远了。 姜佑的目光一直落在乘风身上,把马都看含羞了,直躲在陆云起身后寻求安慰。 “去哪?” “野狼谷。” “什么好东西?”陆云起看着姜佑又问。 “将军去了就知道,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陆云起听罢,思虑再三,还是翻身上马决定随姜佑去看一眼。 大抵他不会没事找事,他肯定在野狼谷有重要发现。 这次出行有二十多人,以姜佑和陆云起为首,余下就是二人各自的心腹。 一行人骑马快速奔袭,由于骑马的缘故,速度要快上不少。 不到午时,众人便抵达野狼谷。 这里还有大端的士卒在打扫战场,一旁的空地上摆满蛮军的尸首。 处理尸首的方式也很简单,挖一个大坑把众人一起埋了,要不就是把尸首堆在一起,旁边围满木柴一把火给烧了。 大端军队对待敌军的尸首还是比较人性化的,不像蛮军一般都是直接暴尸野外。 殊不知这样极容易引起传染病。 怪不得蛮国一直打不过大端,都是一些未开化的野蛮人罢了。 众人下马,在姜佑的带领下,众人来到一块大石头面前。 “大家都找东西掩住口鼻,这东西有毒,千万别吸入肺中。” 说完,姜佑在陆云起的注视下,从怀中扯出一角熟悉的白布,覆在口鼻上,而姜佑的脖子上明明有斥候营发的面巾,可他偏不用。 陆云起脸色呛红,趁人不注意,走到姜佑身后,朝他腰后的软肉狠狠掐了一把。 姜佑疼的呲牙咧嘴,可又不敢让众人发现自己的异状,只好忍着。 等众人都捂住口鼻,姜佑才带领众人绕到大石头后。 用手拨开石头后乱草丛生的灌木,地面露出一小滩黑乎乎的东西。 姜佑蹲下来,随手拿起一根小树枝,往黑乎乎的黏液里戳了戳,最后挑起一小团放在众人面前。 姜佑又道:“这是原油,黑褐色,大家可以看到表面上还带有绿色的荧光,闻起来有点刺鼻。” 陆云起试着放下袖子,凑近闻一闻。 “有毒。” 姜佑赶紧抓起陆云起的袖子让她捂好,强调这东西有毒。 这也是姜佑来此无意间发现的,当时还觉得稀奇,认为自己发大财了。 这可是货真价值的原油,如果开发出来,就能当石油大亨,但一想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水平,姜佑顿时下头。 先不说现在的工艺能不能从原油里面提炼出有用的东西。 比如沥青,石蜡等。 光原油有毒就能吓走一大批人。 如果处理的不好,吸入过量还容易引发癌症。 所以姜佑做石油大亨的梦想就此破灭 第529章 我叫你一声爷爷,你敢答应吗 “这东西有什么用?” 陆云起问道,看着眼前一小撮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用处大了,首先它易燃,而且还不容易扑灭。”姜佑认真道。 只见他用小木棍戳起一小团原油走到远处,别一会引火的时候把地上的都给点着了,那可就大事不妙。 “看着啊。” 姜佑走远了些示意众人看过来。 他从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放在原油边上慢慢炙烤,不一会原油到达燃点,开始燃烧起来。 姜佑解释道:“这处发现的原油纯度不高,所以燃点较高,不过经过简单加工,就可以变得跟火药一样,一点就着。” “这东西耐烧,也不容易被扑灭,而且就算漂浮在水面都能着。”姜佑继续解释道。 “你就吹吧!”有人不相信。 当然这人不会是姜佑的下属,而是陆云起的下属。 和姜佑打过交道的,都知道他不会轻易撒谎。 “要不你过来试试,把它吹灭?”姜佑看着那人笑道。 那人又道:“试试就试试。” 于是他走上前,对准木棍上的一小撮火苗吹了一口气。 火苗轻轻摇摆,眼瞧就要熄灭,但很快火苗又重新烧起来。 姜佑道:“用点力。” 那人不信邪,鼓足腮帮子,朝火苗用力吹了过去。 他相信,这么一小撮火肯定会灭。 但众人分明瞧见,火苗又“腾”地一下烧起来,而且比刚才的还要大。 此刻木棍被烧断,火掉在地上,那人抬脚就踩,还在地上拧了拧。 还就不信了,这样都不灭。 重新抬起脚,他发现火苗灭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掌。 哪知姜佑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把鞋子脱下来。” 那人不明所以然,抬起脚底板看了看。 只见黑色的原油沾在鞋底板上,火苗由小变大,很快就烧了起来。 那人吓的赶紧把鞋子脱下来。 不一会,鞋子一整个就葬身火海,速度惊人。 这个时候,原本相信的,不相信的都一时愣住。 这还是火吗? 陆云起也有些惊骇,若是此火运用到战场上,肯定...... 她像是发现了宝贝一样,立马吩咐下属:“快,速速回去禀报大帅!” 此物的发现绝对可以扭转战局。 “这东西多吗?”陆云起问道。 姜佑耸耸肩,不是很确定:“可以试着往下挖,如果所料不错,整个谷底都是这东西。” 原油总不可能只出现一小团,地下肯定有规模不小的油田,这可都是几亿年前的东西。 ....... ...... 中军大帐。 几位军方大佬围观盆中的一团原油,个个啧啧称奇。 活了大半辈子,世上竟然还有这等神物。 “此乃神火!”有人叹道。 “不错,原油这个名字不好,此后就叫神火吧。” “说得对。” “没错没错。” 好吧,经过古代人这么一改,原油换了一个名字,乃神火是也! 定国公蹲下身子用小拇指捻起一点,准备放在鼻间闻一闻,这东西他也好奇。 陆云起下意识地阻拦:“大帅,此物有毒。” 哪知定国公摆摆手,不在意道:“年轻时我孤军深入瀚海,在那里也曾见过此物,不过不知用途罢了,当时只是匆匆路过,也没在意这东西。” “如今想来,若是早一日发现此物用途,兴许蛮军就不敢放肆。” 定国公摇摇头,不顾陆云起阻拦还是轻轻闻了一下。 一股刺鼻的味道,确实有毒,不过闻一点不要紧。 拿来抹布将指尖的原油擦掉,定国公更关心的是这个东西有多少,于是问:“挖出来多少了?” 陆云起刚从野狼谷回来,知道那边的情况,道:“据姜佑的猜测,野狼谷的地下全是,军士已经开始往下挖,不少地方往下挖到小腿的深度,就有原油往上涌出,目前估计,上千桶不成问题。” 定国公听罢,满意的点点头。 随即吩咐身边的副将亲自负责开采原油的行动,同时做好保密工作,决不能让蛮军探子发现端倪。 “大帅放心,属下这就去。”那人拱手退下。 营帐中其他人还在研究“神火”,陆云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定国公瞧见,率先背手走出营帐,叫陆云起在后面跟上自己。 二人边走边聊,一副老大提携小弟的既视感。 “云起有话就说吧,不必遮遮掩掩。”定国公背手在前走,看着远处宽阔的阳河道。 陆云起跟在身后,试着说道:“大帅,此物是姜佑发现的。此....此神火作用极大,称之神物一点都不过分,这乃是我朝之祥瑞,他,就是,此神火.....” 定国公扭过头,看着支支吾吾,语无伦次的陆云起一时感到好笑。 她可从没这样过的。 “你是想本帅将此功劳记在...姜佑头上?” 陆云起不敢抬头,只是弯腰拱手。 定国公拍了拍陆云起的肩膀,说道:“算起来,本帅和你祖父算是战友,和你父乃是忘年交,你们家的人呐.......” “褚伯伯。” “唉?可千万别这么叫,本帅与你祖父是一辈,你应当叫本帅一声爷爷才对。”定国公大笑道。 陆云起听罢,爽快地叫道:“褚爷爷。” “你这妮子,真不知该说你什么为好。”定国公显得有些无奈。 此刻陆云起哪里还像一个将军,而像是一个孙女在跟自己的爷爷撒娇:“褚爷爷,您就答应我吧。” 定国公浑身不自在,打了一个冷颤:“姜佑?这个名字为何这么耳熟呢?” 陆云起赶紧说:“他就是烧了范文明宅子的人。”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定国公点点头,不过旋即又道:“你的夫婿不是也叫这个名字嘛!” 定国公是老了,可脑子不糊涂。 京中的大小事情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陆云起吃瘪,嘿嘿一笑。 ‘“不过看在你叫本帅一声爷爷的份上,此事确实又是他的功劳,来日写奏报的时候,本帅会把他的名字写上的。” “谢谢褚爷爷。”陆云起高兴地摇着定国公的胳膊。 第530章 且等着吧 此后接连几日,正宁下起一场蒙蒙细雨。 一下就是好几日,丝丝刺骨的冰雨拍打在脸上,像刀子刮似的。 让已经习惯幽州天气的姜佑也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 “我要走了。” “去哪里?” “焉城。我们这一行人暂归焉城管辖。” “喏,看看这个,再走不迟。” 大帐中,姜佑正在整理身上的装备。 他准备回焉城复命,本就是过来送兵符,现在任务早就完成,说实话他已经在这里耽搁许多时日,做一些和任务无关的事情,比如和陆云起培养感情。 虽然很想和陆云起再叙叙旧,但身份和时间都不允许。 陆云起则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大案前,手里拿着几份密报,听闻姜佑要走,便从袖口里掏出一张信笺递给姜佑。 姜佑走上前接过,随意看了一眼,神情慢慢僵在脸上,略微有些吃惊 一是因为信笺上的内容,二来就是信笺盖的大印。 信笺是调令。 大致意思是姜佑这一小队人马暂时由正宁守将统领,也就是陆云起。 日后,姜佑这一斥候小队就是陆云起的小卒子,让他们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不过让姜佑吃惊的还属信笺上盖的大印,是大帅定国公的私印。 没必要吧,我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斥候啊,没必要一个大帅亲自过问吧? 拿着信笺,姜佑看向陆云起:“你去求的?” 调令只有一种可能,老熟人陆云起去求的。 “大战在即,正宁需要随时和阳城保持联系,所以.....” 话还没说完,陆云起就停下来。 因为她看见远处不怀好意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欲图谋不轨。 “你做什么?” 姜佑笑笑,把身上多余的装备随便丢在地上,来到陆云起对面坐下,两条胳膊放在大案上,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笑吟吟地看着对面的美人,恬不知耻道:“你对我可真好,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呀?” 陆云起发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招招手叫男人再靠近些。 姜佑挪挪屁股,凑的更近,空气中都是陆云起身上的好闻味道。 陆云起伸手揪住姜佑的耳朵,狠狠地拧了两下:“竟然当众调戏本将军,胆子倒是不小。” “疼疼,疼。”姜佑呲牙咧嘴反抗。 陆云起不松手,叫嚣道:“日后在本将军麾下好好干,不要耍什么幺蛾子。大战在即,心里不要总想着那些男女之情,如果此战不能胜,整个大端就要亡国,家国面前,儿女情长往后放知道吗?” “知道,疼......” “知道就滚吧,别来烦本将军。”陆云起一脚踹在姜佑的屁股上,让他滚出大帐。 姜佑灰溜溜地逃出来,揉揉快要被揪掉的耳朵。 帐中一时安静下来,陆云起平缓自己的心情。 没来由地低头笑笑。 她单手托腮,美目闪着光,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调令确实是陆云起去求的,为此定国公还嘲笑许久。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大概是因为不舍得? 京城大半年的生活,她已经习惯。 说实话在幽州的这几个月她身心俱疲,她讨厌战争,更讨厌打败仗。 如果可以,哪个女子愿意上战场? 在家中平平安安,相夫教子的生活不好吗? 陆云起承认自己很俗,因为她已经厌倦,如今的处境是不得已而为之。 身边多一个熟人,自己也能安心不少。 ...... “姑爷,咱们何时动身出发?” 姜佑刚走出大帐,赵二虎就凑上前问道。 “走走走,走什么走?”姜佑假意厉喝,把手中调令拍在大汉手中。 赵二虎不明所以然,看完之后只见他两道粗眉一挑,招呼远处的兄弟:“兄弟们,卸甲,喝酒去喽。” 姜佑:“........” 他拉住赵二虎,不满道:“天天就知道喝酒,不干一点正事,你是个兵吗?” 赵二虎撅撅嘴巴,回怼道:“姑爷还好意思说我,不知道是谁整天躲在将军的营帐里,饭点还要人叫。” 偏姜佑还无法反驳。 但他不管,硬是拉住赵二虎到城外视察。 既然现在归正宁,那接下来的一场大战免不了。 大帅的计划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陆云起可能知道一些。 似乎有一场防守战要在正宁打响。 前不久河对岸的蛮军宝格楚部葬身野狼谷,在正宁打了一场大败仗。 大端军方料定,对方可能就在这半个月要强行渡河,拿下阳河防线一雪前耻,正宁首当其冲。 不久,姜佑和赵二虎来到城外一处高坡,观察正宁的地势情况。 正宁比焉城的情况要好些,至少城墙完备,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况且城中精兵无数,当然还有一个大杀器:神火。 自从那日在野狼谷发现原油,各方大佬都十分重视,已经派遣专门的人士去开采。 城中现存原油将近千余桶,就等着敌方来攻击,好好给他们上一课。 赵二虎叉腰指着正宁城前面的一处滩涂地,建议道:“其实可以在那里设置第一道防线,拦网挖陷阱。敌军未至,我方先来一轮齐射阻挠敌军登岸,待敌人上岸,必须要经过滩涂地,早就备好的陷阱可以有效杀伤敌人的兵力。” 姜佑点点头:“应该就在这几日就会设置前哨防线。不过蛮军多骑兵,不擅攻城步战,阳河防线他们应当也不会选择正宁作为主攻方向吧?焉城倒是不错的选择。” “已经去焉城增援了,这几日城中军士至少走了三成,最后正宁的守军应当不足一万,不过我听说,河对岸的是庆王三子,为人喜大好功,他可不会想这么多。”赵二虎打趣道。 姜佑叹了一口气,点点头:“且等着吧” 第531章 正宁攻防战1 天成京八年,十一月四日,有雾。 “报!” 正值清晨,陆云起的帅帐外。 一声急切的报讯惊动了帐内彻夜未眠的几人。 亲卫徐彪按向腰后的佩刀,站在帐口用左手撩起些许帐帘,朝外瞥了一眼。 “何事?” “蛮兵来犯,此刻正在河对岸集结。” “明白了。” 赵二虎放下帘子,转身朝帐中几人走去。 “诸位,昨晚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各司职守!守下这座城回去请诸位到京城吃酒!” 陆云起站起身,对帐中几位武尉说道。 “是。” 众人抱拳,纷纷走出大帐。 陆云起也简单收拾一下,戴上头盔,不久就出现在正宁城头。 期间,城中的警讯声响个不停。 不时有大端步卒穿戴整齐从兵帐中钻出来,急急忙忙地登上正宁城头防卫。 没过多久,陆云起和徐彪便来到正宁的正临阳河的城头。 “有多少人?”陆云起站在城头看着河对岸正在集结的蛮兵,问身边的下属。 “怕是有超过五万之数……” “五万,蛮军今日来攻打正宁是本将军没想到的,本将军还以为他们会再迟几日。” 武尉闻言,低声道:“某已下令,将全城的箭矢全部运往城头……” “先不急。” 陆云起挥挥手说道:“还不能断定蛮军就是真的来攻打我营,城中尚有蛮兵的俘虏,万一他们是过来换俘的怎么办?” 话音刚落,河对面就响起蛮军的号角声。 是进攻的号角。 见此,一袭银甲的陆云起耸耸肩,撇嘴道:“好吧,如今可以确信对面是真的准备渡河强行进攻……命令城中军士准备吧。” “是!” 随着武尉的一声令下,长弓手登上城头,率先拉弓。 而与此同时,河对面的蛮军已经集结完毕。 负责这场战役的是白拓将军。 他还有一个更耳熟的身份,庆王第三子。 “搭桥……进攻!” 白拓站在巨大的战车上,拔刀! 一时间,蛮军的前军兵阵,那一营整整五千名士卒,开始在阳河上搭建浮桥。 河面上一排排开,足有数十条浮桥。 正宁的守军并没有急着射箭,因为蛮军还远远地在射程之外。 得等他们搭好浮桥,上岸之后才能射第一轮箭。 “将军,不用城中的投石车,摧毁敌方浮桥吗?” 陆云起摆摆手,目光悠远:“不用,等他们过来,本将军自有安排。” 于是,蛮军在阳河上搭建浮桥并未受到任何阻碍。 一个时辰后,左右一排共计十二条浮桥全部搭建完毕。 “渡河!”白拓再次挥刀,正宁他势在必得。 随之而起的还有进攻的号角声,声声震天! 与此同时,整条阳河防线都受到蛮军的进攻。 从俯瞰角度看,就会发现无数炮火在河中炸响,顷刻间就有数千士卒掉落阳河。 只是奇怪,正宁城的守军并未使用威力巨大的投石车,而是放任敌军搭建浮桥。 直等对方成功登岸! 正宁前方的一大片滩涂地,无数铁网拦截,早就挖好的陷阱不尽其数! “长弓手准备!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正宁的守军开始第一波反攻。 多达上千箭矢齐刷刷地布满整片天空。 射向刚刚登岸的蛮军。 “举盾,举盾!” 蛮军方面也做出十分迅速的决定,他们可不是宝格楚部可以比拟的。 他们是蛮军精锐中的精锐。 一轮箭阵过后,并不能有效杀伤蛮军战力。 瞧见这一幕,庆王三子白拓麾下第一先锋大将,马哈比兴奋大叫,喊道:“变阵!变阵!进攻!” 听闻这道将令,五千蛮军士卒顶着箭雨,开始进攻这几十丈之长的黑色滩涂地! “将军,蛮军开始往前推进了。” 陆云起站在城头看过去,那庞大的蛮军队伍,整齐地向前推进,而且变换了阵型,成鹤翼阵。 这个阵仗不对劲! 陆云起皱皱眉,眯眼仔细瞅向蛮军。 她惊诧地发现,充当鹤翼阵的两翼蛮军竟然是弓手,而非一般善于突袭的步兵。 好近啊……那些蛮军弓手已经暴露在视野当中,就不怕我军先行射杀他们的弓手吗? 陆云起嘀咕一句,她感觉对方这个阵型太过冒险,难道…… 而就在这时,对面的长弓手齐刷刷地举起手中长弓。 “全军戒备敌军箭袭!”陆云起厉喝一声。 蛮军是准备以箭雨压制我方城头,故而给他们进攻的士卒创造机会攻陷滩涂!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蛮军的阵型升空,呼啸着朝正宁城头射去。 箭雨一出,蛮军步卒也开始行动。 他们合力推倒栅栏,一脚迈进黑色的滩涂地。 一步,两步…… 一直走了十余步都没任何问题。 直到某一刻,一位蛮军失足掉入早就挖好的陷阱。 陷阱里插有削尖的竹刺。 结果可以想象,这位失足的蛮兵被扎一个透心凉,死相凄惨。 可蛮军并没有停止前进的步伐,于是接二连三的陷阱送走一名又一名的蛮军士兵。 第532章 正宁攻防战2 万箭齐发,这绝对是世上最震撼的一幕。 只见两翼的蛮军长弓手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用力拉开长弓,弓弦紧绷。 “咻——” 黑压压的箭矢犹如暴风雨前的乌云一般,遮蔽在整座正宁城头上空,极具压制力。 哪怕是自认为心理素质极佳的陆云起,在瞧见这一幕颇为壮观的场景,亦是吞咽口水,双手不自禁握紧手中的长枪。 背后更是冰凉一片,冷汗直冒。 “箭袭!箭袭!举盾!举盾!” 城墙上的大端守军齐声大喊。 当即,就有无数盾牌举过头顶。 在片刻死寂过后,正宁城头尽是箭矢撞击盾牌的声响。 那密集的箭雨仿佛倾盆大雨敲击窗户一般,躲在盾牌后的大端士兵一个个抿紧嘴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们只希望自己不被箭矢射中。 这一阵箭雨,足足下了好一阵功夫。 所有的大端士兵都躲在掩体和盾牌后面,不敢轻易冒出头来,蛮军的长弓手他们可是见识过,一个个准的令人发指。 与大端士兵截然相反,在己方箭雨的掩护下,蛮兵开始推倒栅栏,开始进攻满是陷阱的黑色滩涂地。 虽然时不时有同伴掉入陷阱,发出凄惨无比,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叫声,可是其他蛮兵并没有停止自己前进的脚步。 他们要尽快抵达正宁城下,搭梯子攀越城墙。 硬仗还在后面。 “哐当——” 一面盾牌掉落在地上。 陆云起从城墙上冒出头来,看见地面的蛮军已经推进数丈有余。 “还击,目标敌军长弓手!” 陆云起一声令下,便只见死寂的城头上,那些躲在盾牌后的大端士兵纷纷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拉满长弓。 无数的箭矢又全部还了回去。 ...... 庆王麾下,名不虚传! 陆云起由衷地感慨着。 这一支由庆王三子白拓领衔的蛮军与以往见到的蛮军都不一样。 他们更加勇猛,也更加适应攻坚战。 他们摒弃了他们在马背上善于骑射的优良传统。 这几个月来,他们无疑适应地非常快。 在陆云起眼里看来,但凡战事必定有伤亡,己方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每一名士卒,都有可能在下一场战事中阵亡,但她不能接受的是对方这种几乎以自杀式地压制,压制城头己方的长弓手无法冒头射箭,敌方士卒从而有机会一步步地靠近正宁。 待敌方一轮箭雨过后,在第二轮箭雨未至之前,这其中有一段空档期。 城墙上的大端长弓手抓住机会,向敌方没有任何防御,且站位靠前的弓手一轮齐射。 蛮军长弓手瞬间倒下一大片,可是对方又很快补空位。箭雨再次从他们头顶射出,用来压制正宁的火力。 为了达到战术目的,故意叫麾下长弓手当活靶子,纯粹吸引大端火力,这种事情陆云起做不出来。 “那蛮将,疯了吗!” 陆云起身边的徐彪满脸愠怒地大骂一声。 在他看来,敌方长弓手暴露,己方肯定是要集中火力射杀敌方长弓手,这就给了正在挣扎前进,慢慢靠近正宁城墙的蛮军步卒喘息的机会。 要不然,地上有陷阱,天上有箭矢,他们根本不可能平安走过几十丈之宽的黑色滩涂。 “是疯了,但也是足够有效的进攻手段!”陆云起面无表情道。 在她看来,战场上各凭生死,无所不用其极,但凡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什么战术都是好战术。 当然,理解归理解,陆云起并不像对方的将领,她要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活着带他们回家。 “第二队,进攻!” 在后方督战的白拓再次发布自己的军令。 先行以身体试出每一处滩涂上陷阱的士卒,剩下已经不足三成,但距离只推进不足十丈。 如果要顺利到达正宁城下,必须再以这样的进攻来个四五回。 蛮军的第二波攻势随即袭来。 可正宁城头上的大端长弓手无暇顾及,他们要把对方的长弓手作为第一击杀目标。 ..... 简直是屠杀! 姜佑骑马站在城外不知名的高坡上,观望脚下不远处的两军交战,暗自摇头叹了一声。 他真的无法估计,究竟有多少道箭矢从天空中划过,也无法估计有多少名蛮军的尸体永远地陷在陷阱里。 河岸边的黑色滩涂很快就被染成红色,硝烟滚滚。 终于,蛮军先锋在己方长弓手的竭力压制下,于午时抵达正宁城下,他们开始搭梯子攀登城墙。 “大人,我们何时动手?” 在姜佑身后,还有无数匹轻骑。 他们早已蓄势待发。 全部龟缩在城中发挥不出来骑兵的优势,所以一开始正宁的防卫就做了两手打算。 一部分上正宁城头死守,一部分骑兵游弋在外,寻找破局的机会。 “还早,等天黑!” 姜佑望了望头顶的太阳。 朦胧的光圈散发着只属于冬日的温暖。 时不时就有从远处刮来的一阵冷风过境,吹过这一片血与火的战场。 第533章 正宁攻防战2 是夜,孤月高悬。 正宁城下,数千蛮军士兵龟缩在城墙下,挤成一排。 他们举着盾牌,防止城墙上的大端士兵往下丢滚木礌石。 他们互相挤作一团,冬夜的幽州还是很难熬的,更况且现在还是晚上。 像刀子一样的寒风一阵一阵,似乎没有歇息的时候。 他们白天冒着箭雨,渡过险恶,满是陷阱的黑色滩涂地,好不容易到达正宁城下,现在是又累又饿。 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但即使如此,精神还是要保持高度的紧绷。 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虽然不远处有己方长弓手的策应,城墙上的大端士兵不敢轻易冒头,但谁也不知敌方会何时选择处理掉藏在城墙下的他们。 “头,你说我们明天能不能打下正宁?这鬼天气明日要是再攻不下,咱们可都要冻死在这里了。”一名精瘦的汉子双手缩在怀里嘀咕,双脚被冻的有些发抖。 “谁知道呢。” 为首的百夫长也是恨恨地说道:“打了好几个月,眼瞧入冬以后,天气只会越来越冷,真不知道上面发什么疯,打下大半个幽州足够了,还要进攻,真是要了我们的老命了。” “我听其他人说,这次庆王殿下信心满满,听说不拿下大端京城誓不罢休。”另一名士兵朝这位百夫长身边挤了挤。 百夫长朝手里哈了几口热气,使劲搓了搓,摇摇头苦笑一声道:“庆王殿下信心满满,苦的可是咱们,仗打到这个份上只能听天由命,只希望战争能快点结束,家里还有女儿在等着我。” 吸—— 百夫长的突然鼻子动了动,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 几呼令人作呕! “什么味道?”百夫长稍微扭动身子,惊醒身边的每一个士卒。 “你们味道了吗?” 众多士卒摇摇脑袋,他们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直到黏糊糊的黑色稠液从头顶的盾牌缝隙,从身后的墙上慢慢流下来。 “什么东西?” 有人发出疑问。 见多识广的百夫长伸手从城墙上摸了一把,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 一股不详的预感直冲心。 他连忙吹响脖子上挂的骨哨。 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在夜晚突然响起。 这是他们用来联络自己长弓手的信号。 一旦骨哨吹响,就预示着墙上的大端士兵开始着实处理他们,他们需要己方长弓手的箭雨掩护。 一声骨哨吹响。 旋即,最先来的不是蛮军支援的箭雨,而是从城中冲天而起的十几个巨大火球。 呼—— 火球刺破空气,摇曳着升空,发出呼呼的声响。 一时间把黑夜照的犹如白昼。 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瞬间落到在河岸旁的蛮军阵地,炸裂开来。 “敌袭,敌袭!” 蛮军阵地乱作一团。 火球砸入地面,借力在蛮军营地里滚出去老远。 火球所过之处,黑乎乎的稠液肆意燃烧,在地上留下一道道火墙。 有人试图挥舞手中盾牌把火扑灭,可接触的那一刻,火焰瞬间把他吞噬。 ..... 踏踏—— 一时间,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骑兵,有骑兵杀过来了!”有蛮兵突然大叫。 借着月色掩护,姜佑带领的这一支骑兵直到近处才被这些蛮兵发现。 数千骑兵并没有冲入蛮军营地,而是借着火球的掩护,直接冲上早上蛮军辛辛苦苦搭建好的浮桥。 于此同时。 城中的投石车调整角度,加大投掷的距离,再一次发射。 十几个火球拖曳升空,在它们的火光下,是无数骑兵嘶吼着冲上浮桥,向对面的蛮军主阵地冲杀过去。 阳河对岸的蛮军被巨大的声响惊醒过来,他们首先看见天空飞舞的十几个巨大火球,然后看见十几座浮桥都在剧烈地颤抖,河对岸的蛮军阵地已经变成一片火海。 猛然,有人指着桥上的人马。 那些飞奔的马就像是从烈焰中冲出来的。 领头的那一个手持黑刀,像一匹孤狼一样冲杀过来。 “敌袭!” 终于有一名士卒反应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随即被一箭射翻在地。 在姜佑带领骑兵冲杀过去的时候,正宁禁闭的城门也被轰隆一声打开。 全身甲胄,散发寒气的大端步卒倾巢而出。 他们先是一锅端了藏在城墙根底下的蛮军,然后快速通过已经被早前蛮军尸体堆满的黑色滩涂地,朝对方大营杀过去。 于是这一夜,正宁的大端士卒开始了反攻。 第534章 朕没听错吧 天成京八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大端的都城率先迎来今年的第一场大雪。 所谓瑞雪兆非年,适合的冬雪预示着来年将是丰收之年,是吉兆。 可是这等瑞雪,本该是欢欢喜喜的日子,然而京城中的百姓,脸上却毫无喜色,他们脸上尽是忧愁。 因为自打开夏以来,那一队队骑兵络绎不绝的在京城和幽州两地往返,他们将幽州战场的战况传入京城,尽管朝廷刻意封锁消息,但据小道消息传出,幽州的战况不容乐观。 先是幽州大半疆土被蛮兵占领,后蛮兵抵达阳河开始对峙。 京城的百姓们忧心忡忡,生怕那些蛮兵不日就要渡过阳河,闯入京城,杀伤抢掠。 而在这一段期间,大端朝廷也是显得死气沉沉,仿佛有一大片乌云笼罩在上空,遮蔽了天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清晨。 大端皇帝早早地来到太极殿。 这处大殿不再是内阁议事的场所,而被临时改建成兵部的指挥所。 “阳河那边,还没消息传来吗?” 年轻皇帝刚刚踏入太极殿,便立即朝兵部的几位官员询问道。 前不久,刚刚有消息传回,十一月四日,阳河对岸的蛮兵已经开始渡河,准备强渡阳河。 距离那日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皇帝想知道阳河战役到底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回禀陛下,尚未有新的消息传来。”时任兵部尚书的徐勰放下手头的工作,赶紧起身回应道。 “喔。” 年轻皇帝怅然若失般地回应一声。 魂不守舍地走到龙案后,坐到龙椅上,一言不发。 见此,内阁首辅汪希时忍不住开腔劝道:“陛下,阳河暂时未有战报传来,说不定是一个好消息,再者定国公出马接任指挥权定能拿到成功,将蛮军赶出幽州,陛下请放心,我军必胜。” “但愿如此吧.....”年轻皇帝点头回应了一声,单手托腮开始发呆。 尽管这些日子皇帝听到数不清的大臣说这些话,但阳河战报久久没有传来,导致皇帝心绪不宁,以至于心头仿佛始终有一颗大石头悬着,实在是心中难安。 定国公虽然是大端的战神,但老国公毕竟年老,身体大不如从前,若此战他还能像十几年前一样,带领骑兵封狼瀚海,皇帝做梦都会笑醒。 可是这一次,这个愿望就像是水中捞月一般困难。 阳河能守住,是皇帝最最最期望听见的消息。 蛮军这次趁着大端内乱,发兵三十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扫幽州大半疆土。 蛮国的庆王也是铁了心要自己迁都。 京城他们势在必得! 没有什么能够阻碍他们前进的脚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逐渐清明。 一位兵部的官员脚步匆匆地奔入太极殿,头上的帽子歪了都不知道扶正,只是口中高声喊道:“陛下,陛下,阳河战报,阳河战报!” 正在龙椅上发呆的皇帝身子轻轻一震,连忙坐直身子,双目绽放光彩。 整座太极殿随着阳河战场战报的传来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兵部官员放下手中的舆图,汪希时停止深思,就连门外候着的大太监王显贵呼吸都停滞了一刻。 要知道,这可是关乎国家存亡的一封战报! “怎.....怎么样了?”年轻皇帝不自觉站起身子,声音颤抖地问道。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 他害怕阳河那边传来坏消息。 比如:阳河防线全线失守,蛮军已经向京城进发。 只见刚刚进入大殿的兵部官员,撕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两张薄薄的信笺。 宣读道:“吾皇万岁,天成京八年十一月四日,阳河战役全线打响,敌方投入兵力高达二十万强渡阳河,我军沿河死守十日有余,主战场阳城一带固若金汤,敌军久攻不下,死伤惨重。上游焉城,徐堡一带失守,我军回援不及,数万蛮军深入我大端腹地,京城危矣,万望陛下和诸朝臣早日迁都避难.....” 听到这份战报,太极端内众人目瞪口呆。 一个个面如死灰。 阳河防线最终还是失守,蛮军打过来了,正在逼近京城,再不消一个月,那数万蛮军就要兵临城下,大端亡了! 年轻皇帝失魂落魄地坐回龙椅,发白的嘴唇微微颤抖,双眼无神。 大端六百年基业还是要被蛮子给毁了。 “陛下,早日迁都......”随即就有兵部官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迁都之事。 “来人啊,拖出去斩了!” 内阁首辅汪希时突然挥手,叫门外的禁军上前将此人拖出去法办。 早在战争不利之初,皇帝就下过旨意:胆敢再有主张迁都者,立斩不赦! 那人疯了一样叫着:“都要亡国了,兵临城下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陛下,以大局为重啊!” “拖出去!”年轻皇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迁都。 纪氏儿孙最后的骨气所在! 随着那人被拖出去问斩,大殿中无人再敢妄议迁都之是。 “陛下,下面还有一张!”刚才宣读战报的兵部官员突然说道。 众人神思再一次紧绷。 “天成京八年,十一月四日子时,正宁城守将,上将军陆云起率众六千有余夜袭蛮军大营,借神火之威,反其道行之强渡阳河,臣发战报之时,陆云起部已经沿途扫荡三镇,不日将出幽州,深入蛮国内部,直逼蛮国都城。” 年轻皇帝与内阁首辅汪希时对视一眼,都难掩盖心中惊喜与骇然。 良久,皇帝迟疑地问道:“朕....没听错吧?” 第535章 待宰的羔羊 “咣咣咣——” 十一月二十八日的这一天,死寂沉沉的京城街道上。 从宫城门口一直延续到内城朱雀大街,再由朱雀大街一直出东华门,入长安县,街道上出现了一支特殊的队伍,这样的队伍共有四支,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不同的方向前进。 只见队伍敲锣打鼓地走在街上,引来京城无数百姓前来围观。 好事的百姓们东张西望,都不知道朝廷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出什么事情了?难道蛮兵打过来了?” “别瞎说,莫要胡说八道。” “蛮军要是打过来了,朝廷第一个把你送上城墙作战。” 围观的百姓们都在窃窃私语,有好奇的,也有担忧的,还有开玩笑的。 而此时,巡街的官差们每走十步就会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先是敲一阵锣鼓。 “咣咣——” 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几乎要把人的耳膜刺破,众人纷纷捂住耳朵后退。 一阵锣鼓声响之后,领头的,身穿绯红官袍的朝廷大员才道:“我大端子民聆听喜讯:上将军陆云起,携数万正宁守军,夜袭蛮兵,强渡阳河而去,大胜,杀敌数万有余,阳河战役我朝大胜......此后,陆将军率领麾下骑兵,直插蛮军大后方,直取蛮国都城,封狼居胥,建功立业!” 闻言,百姓们无不目瞪口呆,嘴唇颤抖地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初夏时节,蛮国趁着江南大灾之年,发兵几十万有余,直指大端幽州,不足数月幽州大片疆土陷落,两国不得不以阳河为界限,隔岸对峙。 可如今,怎么,怎么就.....陆将军怎么一眨眼就打到蛮国都城去了呢? “消息属实吗?莫不是朝廷打肿脸充胖子,随便胡诌一个假消息糊弄我们的吧。”人群中,有一名壮汉忍不住问道。 闻言,身穿绯红官袍的兵部高官,拿着鼓槌恨铁不成钢地扬了扬,瞪眼回应道:“此诏乃陛下亲笔所书,难道还会有假不成?你这泼皮竟敢质疑朝廷,质疑陛下,今日若不是看在天大的喜讯上,本官必定要把你羁押回大牢,板子伺候!” 那壮汉连忙跪在地上。 “上将军,陆云起.....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呀?这是何人?我朝何时出了一员猛将?”有人不解道。 “陆将军!”那名官员挺挺胸膛,正色解释道:“陆将军乃是我朝正三品大员,而且她是一位女将,乃是巾帼英雄!” 轰—— 当听闻陆云起是女将时,人群爆发一阵骚乱。 他们简直难以相信,在金戈铁马一样的战场,一位女将竟然打败了凶残的蛮兵。 这份傲人的战绩,再加上她女子的身份,足以羞煞大端朝所有的男儿。当然更羞辱的应该是蛮兵才对,他们竟然被一个女人打败了,真是羞到姥姥家了。 队伍不再停留,他们要将打胜仗的消息传遍整座京城,甚至传遍整个大端朝。 人群中,方才那名质疑朝廷旨令的壮汉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灰尘,再畏惧地瞧了一眼远去的队伍,慢慢退出人群,赶回府里报信。 范府内。 范氏家主范文明听闻小厮报信,面无表情地摆摆手让他再去打探消息。 他则是转身走入后堂。 后堂中,一位脸带十字刀疤的壮汉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喝着闷茶,看起来脸色差极了。 范文明转入后堂,还未入座便开口道;“都听到了吧?” 刀疤男子点点头,放下手中的茶杯。 “有几分可信?”范文明又问。 他可不像愚昧的百姓,朝廷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直觉告诉他这次大胜的消息是朝廷故意放出来的。 可以肯定的是幽州那边确实出了事情,在阳河两国确实打了起来,但最后谁输谁赢还不知道。 天勇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范文明看天勇这般不堪大用的样子,气愤地甩了甩衣袖,似乎要将这两个月来被禁足的压抑全部撒在天勇身上。 自从范府被姜佑带人一把火烧了以后,此后不久,皇帝就下令让范文明休沐待在家里,他刑部的事情自有人打理,朝中诸事也不需要他插手,相当于变相的软禁禁足。 可偏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手中唯一能用的天勇也因为害怕城中内卫司的报复,躲在范府中不敢出去。 现在范府周围,到处都是温衡派来的眼线。 还有几次,深夜的房顶上,那两抹勾人夺魄的身影就直挺挺地站着,注视着范府里的一切。 她们就像在看自己牢笼里的猎物一样,慢慢地折磨着天勇。 “国舅何时动手?”天勇眨着阴郁的眸子突然问道。 天勇已经上了范府的贼船,日后一荣共荣,一损俱损,他现在把希望寄托在江南整顿力量的范国舅身上。 只要范文谦在江南金陵举起旗帜,皇帝畏惧,他们就还有的活。 范文明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平静地说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范文明是真的不知道,现在他被软禁在府,外面的消息他一概不知,更不要说是来自江南的消息。 今日能从大街上得来打胜仗的消息,估计还是皇帝那边授意的。 范文明现在深感无力,当真是像极了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第536章 怀了 烟雨阁。 皇帝席地而坐,陪着他一起的还有温衡。 几个月的阴霾心情今日被一扫而空。 虽然战报上说,有数万蛮军突破封锁线渡过阳河正直逼京城而来,但皇帝并不担心。 蛮军打不到京城,定国公会全力沿途设卡。 现在要比的就是两军的速度。 陆云起部和这股蛮军的速度谁更快一些,谁更快抵达敌国都城,这场仗谁就赢了。 “几个月了?” 皇帝瞄了一眼身侧的温衡,瞧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都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快四个月了。”温衡微微颔首,右掌轻轻地放在隆起的腹上,脸上怎么也藏不住笑意。 这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还是一个月前突然呕吐个不停,整日整日没有食欲,一看大夫才偶然间发现的。 算算日子,应该是在江南的时候就怀上了。 皇帝下意识地伸出手掌摸了摸温衡的肚子,道:“朕不会因为你有身孕就放你离开,差事还是得尽心办好。” “是。” “好了,说正事吧。”皇帝收回自己的手掌,看向小案上几张未拆封的信笺。 这是从内卫司渠道由幽州传回,事关阳河战报,比官面上的更加详尽也更具体。 皇帝撕开第一封看了看,末了递给身侧的温衡。 良久,皇帝才开口:“你怎么看?” 皇帝询问温衡的意见。 战报和今早兵部上所言大差不差,都是主要说明了陆云起率众渡河,准备把蛮国大后方搅个天翻地覆,最终的目标是抵达蛮国都城,逼迫蛮国皇帝议和谈判。 温衡望着皇帝,淡淡开口道:“蛮国庆王可能怎么都不会想到,今日之局面会像十几年前一模一样,只不过带队深入敌后的人物更换,换了一个更年轻的。” 十几年前,大端内忧外患,像极了今日之情形,当时蛮国崛起,蛮军在蛮国庆王的带领下直逼阳河河畔,危急之时,是定国公站了出来,带领三万铁骑绕袭敌后。 在蛮国瀚海沙漠与敌军决一死战,最终以少胜多,大败蛮国继续进军的念头。 今日亦是如此,不过是领军深入敌后的人物换了。 “是啊,换了一个更年轻的,只是,陆将军她能打到蛮国都城吗?”皇帝发出疑问。 如果陆云起携众不能威胁到蛮国都城,前线的庆王就不会撤军。 幽州到蛮国都城还有几千里之遥远,先不说能不能突破被蛮军占领的幽州,光是陆云起一支将近数万人的队伍此后就没了任何补给,他们只能以战养战,还要提防随时收拢的包围圈。 能不能打出幽州都是不可预料的。 温衡道:“臣觉得陆将军可以。” 皇帝轻笑一声,拾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是相信他吧?” 温衡不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出宫回到花魁楼之后,温衡单独召见了天速。 她伸手将脖子上的吊坠取下,郑重地交给天速,道:“务必送到姜佑手中,十万火急!” 天速手握吊坠,临走前不安心道:“我走了,你日后的安危怎么办?” 温衡朝天速摆摆手,反问一句:“天勇还有胆子出来吗?” 天勇没有胆子,内卫司出了他那一号叛徒,温衡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清洗内卫司。 现在的内卫司纤尘不染,只听从她一个人的命令,只为皇帝服务。 天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花魁楼。 待到夜晚降临,温衡正在处理日常公务时。 阁楼的门从外面推开,来人是一个姑娘。 “今日如何?累不累?”温衡放下手中的文书,温柔地问道。 青梧沮丧地走过来,放下手中的一摞账本,揉了揉自己发懵的额头:“这几日深感疲累,一点劲都没有,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有点恶心,吃不下饭。” 温衡眉头一挑,开玩笑似的说道:“妹妹不会也有了吧?” 青梧立马坐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略微有些惊慌。 “夫君若是回来,看见两个娃娃会作何感想?”温衡趴在青梧的肚子上听了一会,笑呵呵道。 青梧不敢动弹,也不敢想象姑爷回来时的场景。 万一自己真的有了身孕,那..... “不会这么巧吧?我们就只有那么一次。”青梧觉得自己不像是有身孕,就是这几日生意太忙了,估计累着了不想吃饭罢了。 “一次怎么了?照样可以怀上!” 温衡看看外面的天色,建议道:“今日天色已晚,要不我明日给你找一个大夫瞧一瞧?” 青梧使劲地摇摇头:“我不。” “怎么还害羞了呀,过来让姐姐看看。” 第537章 隐患初现 阳河河畔矗立着一座雄伟的城池,这是阳河沿岸最重要的一道关隘,自两国开战以来,此地就是大端一方的粮仓,源源不断的粮食从全国各地运往这里,虽然少但总比没有要好,士兵从这里跨过阳河抵达幽州战场,可是这两个月来,幽州城池不停陷落,大后方的阳城一跃成为抗蛮的先头堡垒。 只要这座城市,阳城屹立在阳河河畔不倒,这场战争就还没有输掉。 十一月四日的阳河战役,双方在阳城投入兵力总计高达二十万,一方强攻,一方死守,现如今阳河城墙到处都是被火炮轰出的大洞,城墙上到处都是深深扎进去的箭矢。 沿河的土地上是深深的褐红色,即使过了大半个月颜色依旧没有褪去,沿岸的篝火熊熊燃烧,有大端的士卒抬着死掉的蛮军尸体扔进大火焚烧。 他们正在打扫战场,虽然冬日的气温很低,尸首留在野外并不会散发很难闻的味道,但大端还是尽心竭力地处理掉每一具尸体。 聚众焚烧,其后会挖一个大坑把燃烧的灰烬全部倒进去,上面撒上石灰粉用沙土盖实,最后立一个无字碑。 像这样的坟冢幽州战场上还有很多。 人们敬畏死者,更敬畏灵魂,这是大端礼法教条刻在每一个大端人骨子里的东西。 这还是一种必胜的信念,保家卫国,驱除鞑虏。 阳城城墙上,有几个高官眺望着河对岸蛮军大营的情况。 “大帅,这已经是走的第三波骑兵了。”马尚副将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扶着刀。 对面的蛮军大营中,刚刚又离开一大队骑兵,人数有千人之多,他们的方向是后方,应该是去驰援围剿。 围剿的正是在蛮军后方驰骋的陆云起部。 年迈的定国公站在城头,一条手臂负伤被白布吊在胸前。 脸颊很是沧桑,白须随着寒风轻轻舞动。 他问身边的副将,道:“白铁部情况怎么样了?” 白铁是蛮国庆王的大儿子,也是庆王麾下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 阳河战役,白铁率部突破了大端的阳河防线。 在上游焉城,徐堡一带成功进入大端腹地。 正在极速往京城的方向逼近。 马尚抱拳道:“白铁部被我军层层拦截,驱赶,现阻在苏家驿,历城一带,他们绝对跨不过我们的防线。” 苏家驿,历城....定国公心里想着这两个地名,慢慢琢磨起来。 他慢慢走下城墙,回到自己在城中的指挥所。 “医官,医官。” 马尚副将极有眼色的招手叫来医官,给胳膊受伤的大帅换药。 前不久,定国公登上城墙亲自指挥作战时,不小心被飞来的流矢射中肩膀,箭头没入肉里两寸有余,幸好伤的只是胳膊,没触及到要害,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平日里还需经常换药,防止伤口发炎。 换药期间,定国公还在思索方才马尚提到的两个地名。 苏家驿,历城.... 白铁为何率部到了那里? 虽然有大端各营的驱赶,但按照定国公的预想,白铁部应该武关附近,而不是历城一带。 奇怪,真是奇怪。 胳膊上的药还没换好,定国公就起身走到沙盘桌前。 巨大的沙盘将整个阳河防线勾画的无比清晰。 山川,河流,丘陵,山谷,沿路城池小镇,事无巨细全都显示在沙盘上。 很快,定国公在沙盘上找到苏家驿和历城。 这是两个很小的军马镇,在幽州的西南角位置,往东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若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不足半个月就可抵达京城,此地南边是地势险恶,高耸入云的山脉,不利骑兵赶路。 沙盘上,在历城通往京城的大平原上,一共插了五个小红旗。 每个小红旗都代表大端的一道防线。 此去京城沿路共有大端的五道防线,层层拦截,白铁想到达京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沙盘上很突兀,五个小红旗十分扎眼,这是军部按照白铁准备进攻的方向临时构建起的防线。 可南边..... 定国公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手指指着山峰,越过山峰就是陕州,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那里可就真的是大端的腹地。 “落英山可有我军布防?”定国公指着历城南边的高山问道。 马尚就在身边,指着沙盘上的高山道:“有,参将范浊在那里把守,只有不到五千的人马。” “范浊?” 定国公重复这个名字,试着问道:“此人是清河范氏的族人?” 马尚想了想,不是很确定,道:“大概是,不是很确定。” 于是他找来参谋,叫他速速去调查这位名叫范浊的参将,看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参谋走后,马尚看向定国公,不解地问道:“大帅这是何意?范浊有什么问题吗?” 定国公叹了一口气,其中缘由他不能乱说。 现如今,江南之地在国丈范文谦的手中,世人都看出范家有造反的心。 范家巴不得蛮军在大端北方肆无忌惮,最好把大端的力量消耗的七七八八,日后他们举旗造反的时候才容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范氏现在和庆王是穿一条裤子的人。 二人联手,大端纪氏王朝绝没有翻盘的机会,可是他们并没有,江南之地情况颇为复杂,门阀世家众多,范氏不可能短时间收服这些门阀世家,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举旗造反。 其实早在战争之初就有人断言:范氏和庆王有联系,二人达成了某种不可告人的协议。 但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能是猜测。 “你先下去吧,本帅自己待一会儿。”定国公摆摆手。 马尚识趣地退下,帐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第538章 分兵的建议 “咯吱——” 一声刺耳的声响。 是凳子划过地面发出的声响。 大帐之中,站在沙盘前沉思的老国公被声响拉回现实,回过神来。 那人赶忙跪在地上请罪,颤颤巍巍。 “大帅恕罪。” 定国公叫那人起来,脸上并没怒气,只是缓声问道:“你是叫青雀吧?” 青雀茫然地抬起小脑袋,露出精致的脸蛋,她不知道大帅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青雀这几个月一直待在阳城,虽然她很想待在自家小姐身边,但陆云起不让,说阳城安全些,兵多将广,城强粮多,在阳城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于是陆云起就把青雀送到了阳城,正好之前在京城学习了点医术,现如今担任军中医官,替伤员处理伤口。 “起来吧,本帅当时离开正宁时,你家将军嘱咐本帅在阳城护你周全,要不然,凭借你的医术,可不会到大帐来伺候。”定国公抬起青雀刚给自己包扎好的胳臂,相比其他医官的手艺,青雀的实在差劲些。 “真的吗?”青雀眨着杏眸,又问道:“我家小姐还好吗?我听别人说我家小姐现在在敌后,被蛮军追着,她还好吗?” 定国公在大案后坐下,拾起一本折子,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或许还好吧.....” ...... “你还好吧?” 一只水囊递过来,陆云起坐在一块石头上,接过水囊猛灌了几口。 来人在她身边坐下,嘴角噙笑。 陆云起不知道他为何还能笑出声音来。 现在,骑兵队的情况很不好,一个月不到,人员已经伤亡接近两成,如果以这样的伤亡速度减员下去,就算己方能够突破重重的包围圈抵达蛮国都城下,也对蛮国都城造不成什么威胁。 那这次任务又有什么意义? 大帅的布局将因为自己的执行不当而失败。 兵出正宁,深入敌后。 是当初定国公接任指挥权就定下的一条大计。 为此定国公不惜带领自己的骑兵营脱离后军,埋伏在野狼谷,剿灭冒进的蛮军宝格楚部。 定国公离开正宁,去阳城时,并未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营带走,而是留在了正宁执行最后的任务。 这支骑兵是大端境内,最厉害的一支骑兵,领头的几位武尉全部都是参加过十几年前的瀚海一战,经验丰富。 姜佑递过去水囊后,在陆云起对面坐下来:“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要适当地改变策略。” 姜佑也意识到队伍的问题,人员损耗实在太快了。 陆云起擦擦嘴角的水渍,看了远处几位交头接耳的武尉一眼,没有多说话。 “你怕他们不同意?”姜佑又问。 行军途中,虽然陆云起是主将,但各队的指挥权全在那几个老兵油子手中,期间还发生过几次争辩。 可以说这支队伍人心不齐。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几位武尉看不上陆云起。 虽然事先有定国公三番五次地叮嘱,但真让他们跟着陆云起行军打仗,他们还是喜欢按照自己的一套规矩来,陆云起的将令根本就不管什么用。 “你有办法说服他们?”陆云起看向姜佑,询问道。 “说服还是算了,但咱们可以另想办法。” 姜佑不认为自己能说服他们,能说服他们的几率几乎为零。 这就好比在他们的专业领域里,有一天突然空降来一位上司,拿着鸡毛当令箭,对他们指手画脚,要让他们跟着这位年纪轻轻的上司干,这个时候,这些老人怎么可能听话。 所以现在第一要务就是收服,立威。 但是现在很显然,条件和时间都不太允许。 “你有办法就说出来,没时间耽搁了。” 陆云起看姜佑信心满满的样子,知道他心中应该有办法。 姜佑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很迟疑的模样。 陆云起咂咂嘴,不满道:“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说起来也不算办法,可能要冒险一点。”姜佑看着陆云起道。 “说来听听。” 陆云起现在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是走投无路了。 姜佑缓缓道:“我们万把人的目标太大,我的意思是分兵。将队伍分成几个小队从不同的方向冲破阻拦,最后在蛮国境内再行集结。咱们和他们各自领队,互不干涉,这样就不会出现意间不一的情况。” 现在骑兵队出现的危机是指挥权不统一。 姜佑这个办法能很好的化解这个危机。 化整为零! 这样一来,陆云起就不是最高的指挥官。 她只带领一队,由其他武尉带领其他几队。 大家各想办法,各自突围,在约定的地点集合。 “确实冒险,万一哪一队被包围.....” 一起有一起的好处,分散有分散的好处。 当然也有各自的弊端。 现在不是过家家,没有重来的机会。 万一哪一支小队行进路线判断有误,深陷包围圈,凭借他们自身的力量可能再也逃不出去。 现在大部队集合在一起,重拳出击,只要防线的力量不是特别强,己方还是能轻松闯过去的。 陆云起坐在石头上思索利弊,姜佑也没去打扰她。 他只是一个提供建议的人罢了。 如果要他选择,他会坚定不移地选择分兵。 虽然没有在一起的力量强大,但现在是突围,又不是跟对面死磕到底,能冲过防线即可。 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还有,分兵以后的好处绝对比坏处要多。 第一,敌人要绞尽脑汁地围堵多支队伍。 古代又不像现代一样通信技术发达,在这里每一道命令的发布和执行中间都有一段空当。 空当多了,己方队伍反而更好利用信息差冲出去。 第二,分兵的目标更小,也更灵活,敌人不容易发现己方的踪迹。 第三,战场瞬息万变,兵无常形,水无常式也是这个道理。 第539章 雷霆手段 “诸位,本将军有话要对你们讲。” 陆云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几位武尉的面前。 几位武尉从左到右分别是:右和,杜英,许成斌,叶震。 其中右和与杜英年纪最大,二人约摸四十来岁,满面胡须,肌肉盘结。其他两人年纪三十多岁,稍显年轻。 四人皆是定国公的心腹,参加过十几年前的瀚海一战。 所属骑兵营也是由他们四位一手训练,是骑兵营里资历最深的四人。 他们瞧见女娃娃将领走到近前,就让开一道口子。 虽然定国公事先有言,此次深入敌后,陆云起为主将,四人为副将。 但也没说大家必须要听从陆云起的安排,于是四人仗着军中资历,明里暗里跟陆云起这个女娃娃争权,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将军有何话要说?” 右和作为四人中间的老好人,笑嘻嘻地搓手请陆云起说话。 陆云起看了右和一眼,晓得他就是矛盾起源。 若不是他从中挑唆,其他三人也不会跟自己对着干。 暗自咽下一口恶气,陆云起扶扶腰后的长刀,从身边扈从背上的信筒里取出舆图,平铺在地面,拾起几个石子压在舆图四角,防止被风刮跑。 四人见状,和陆云起一起蹲下看着舆图。 他们倒是想看看陆云起摆这阵仗,意欲何为。 陆云起指着舆图自己一行的所在,沉言道:“现在我们的位置在这,距离出幽州境还有三日的路程,可据前方的斥候探子来报,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蛮军已经设置了四道防御线,后面也有追兵穷追不舍。” “陆将军,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 右和开腔打岔,他指着舆图发表自己的意见:“现在我们就是要跟蛮军比速度,我们要比他们更快,快到他们的防线还没成型,就率大军冲过去,直达王庭。” 王庭是蛮国的一个地方,此地面积广阔,是片草场凹地,也是众人商议休整的地点。 “对,没错。”其他三人纷纷点头附和,皆是同意右和的意见。 “那本将军问你,这大半个月,军中消耗几何?” 众人都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纷纷皱眉。 右和抿抿嘴唇,干瘦的一张脸露出不喜之色。 从正宁出发,大军的行进路线都是由他制定。 和敌军遭遇,是打是迂回也是他拿的主意。 所以大军的消耗也该由他负责。 陆云起这是在责问他。 见右和不说话,陆云起替他回答,冷言道:“兵发之始,我军一万八千余骑,未至一月,伤亡接近三千人,接近两成的损耗,照这样下去,我军抵达蛮国都城,右武尉觉得我军还有多少战力?” 一句话将右和问的哑口无言。 两成的战损,实在是太高了。 路程还没走五分之一,损耗接近两成。 如果继续下去,以这样的损耗抵达蛮国都城,还能剩多少人马? 一千? 还是两千? “陆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路上的情况大家都有目共睹,蛮军运动速度极快,我方目标过大,被敌人追着打很正常,能保存这么多人已经很了不起。”杜英道。 “呵~” 陆云起不屑地冷哼一声,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其他人:“杜武尉说我们目标太大,你们可赞同?” 其他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右和的示意下点点头。 陆云起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装作无事发生。 大叫一声好。 “既然如此,此后不如我们分兵前行,各自为战,半月为期,再行在蛮国王庭集结。” “不可!” 右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眉目决裂。 大军统一行动是由他一手制定的计划。 如今只不过是遇见了小小的挫折,这还不足以动摇他同意分兵。 他站起来,指着陆云起呵斥道:“陆将军此言是想将我大军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吗?” “你这话何意?” 陆云起也猛然站起来,手掌紧紧地握着刀把,大声反驳。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引起旁边正在休整的士兵注意。 他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怎么好端端地还吵了起来? 其他三位武尉赶紧起身相劝,将二人重新拉下。 “陆将军,莫要动怒,莫要动怒!” “左武尉,你也真是的,怎么能和陆将军一般见识呢,人家可是大帅亲自指定的……” 杜英在中间当和事佬。 一边劝完,又劝另一方。 不过听他的话茬怎么都是在有意挑拨。 陆云起无资历,空降而来,众人本就心口不一。 现如今杜英更是把这事挑到明面上,不是请等这几人分崩离析。 “砰!” 陆云起一脚踹在杜英的胸脯上,将他踹翻在地。 变故发生的太快,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皆是拔刀。 陆云起瞪大眼睛,怒视杜英,呵斥道:“本将军的将位乃是大帅亲定,有金令为证!” 陆云起从怀中摸出一枚金令。 金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本将军之前只不过念着尔等是军中老人,资历深厚,故多做仰仗之用,诸位却拿本将军的信任当成儿戏,处处为难本将军!” “真当本将军是好欺负的不成吗?” “来人啊,将杜英军法从事,罪名以下犯上!” …… 呃…… 众人一时怔在当场。 陆云起发这么大的火,他们是没想到的。 竟怒到要砍杜英的头。 杜英一脚被陆云起踹翻在地,这便要混不吝的起身。 哪知被右和死死地压住。 右和上前,拱手赔礼:“陆将军这话言重了,事发非常,军中正是用人之际,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呢。” “陆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分兵,分兵……” 陆云起站在原地,再次轻蔑地瞥了几人一眼。 她举高定国公赐给她的军令,高声道:“传本将军将令,即日起大军分兵而行,本将军与四位武尉各带领一支队伍,就地突围,各自为战,半月为期,在王庭再行集结,不得有误!” 四位武尉面色不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单膝跪地抱拳道:“是!” 第540章 回马枪 “你方才为何拦着我?” 陆云起走后,杜英拍拍胸口的脚印,站起来质问左和。 “不拦着你,你难道还要和姓陆的死斗到底不可吗?” 左和又反问道:“你要记住,姓陆的手上还有大帅亲赐的金令,金令一出,我们就要无条件的执行。” 杜英咽下一口恶气,愤恨一声。 其他两人见状,皆是好言相劝。 平静一会后,众人又聚集在一起。 大家都看着左和,左和则是看着地上舆图,手上指着几个地方,冷静道:“虽说是分兵而行,但我们也不能相隔太远,得互相照应的到。” 金令一出,相当于把他之前指定的计划全盘否决。 可他偏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日后在军报上参陆云起一本,就说她跋扈专权。 “我与杜英从东路突围,你们二人从西路,两两相互照应!”左和快速地发布命令。 这时候又有人提出疑问:“左大哥,这样一来,中路最危险的地段岂不是陆将军亲自……”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被身边的人给拉住。 左和只是叹了一声,望望天色,叹道:“分兵是她提出的,至于结果也得是她来承担才对。” “行了,日头不早了,诸位尽早出发吧。” …… …… 大军随即启动,分五路各自突围。 其他四路全部走后,场上顿时变得宽松不少。 陆云起倒是没急着下令出发,而是站在山坡上看着四支队伍慢慢远去的背影。 待确定四支队伍突围的方向,陆云起再也忍不住,狠狠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有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完全就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女泼皮。 她恨不得站在山坡上,指着远去的队伍破口大骂! 这群老兵油子竟然把最危险地突围方向留给了自己。 要知道,中路突围,根据探子查探回来的消息,前方有好几座敌军重兵把守的城池,根本就是一条死路。 而东路和西路两侧,敌人的布防还没成型,冲出去的几率更大。 陆云起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恶狠狠地吐了几口气,这才回过头看着留给自己的兵马。 从正宁出发,总共一万八千余骑,路上损耗两成,现在又分五路各自行动,也就是说陆云起手中的兵力不足三千! 三千看似很多,更何况还是骑兵,但在兵如浩瀚沙漠的幽州简直就像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一个遭遇战下来可能就要损失一大半。 “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云起看着身后的姜佑。 而姜佑此刻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在舆图上戳来戳去。 好几个地名都被他戳出窟窿来。 姜佑抬头,沐浴在冬季的阳光下,扯扯领子,看着陆云起道:“将军可听说过四渡赤水的传说?” 陆云起皱眉,蹲下身子:“赤水?哪来的赤水?” 姜佑不慌不忙地指着舆图上的一条河。 陆云起看罢,直言道:“是昏了脑子吗,连字都不认识了,这是黄沙河!” 姜佑指着舆图上的河叫黄沙河。 说起来这条河还是阳河最大的一条支流,因河水常年浑浊不堪,故得名黄沙河。 姜佑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态度,十分严肃道:“现如今,我军主动,敌军被动,我军往哪里走,敌军往哪里追,敌军也知道我军要闯出幽州,抵达蛮国境内。” “与其直冲冲地冲出防线,咱们不如迂回作战,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敌军封锁线,仅依靠咱们手中的三千骑是不可能冲过去的。” “有话就直说,不要弯弯绕绕!”陆云起道。 姜佑舔舔嘴唇,示意陆云起仔细看地上的图。 “阳河起源蛮国之境,自北向南流,横贯我朝两州之地,在其西面就是被蛮军占领的幽州疆土,黄沙河作为阳河的之流,河流流向大致与阳河相同,都是从北向南。” “几日前,我们渡过黄沙河,不出三日便能抵达幽州边境,可在这条路上,西进方向,敌军的防线已经成型,若直插只能一道一道地闯,凭借我们这点人马,根本没可能办到。” “在我们身后,有从正宁追来的蛮军白拓部,白拓部舟车劳顿,人困马疲。不如我们杀一个回马枪。” “你要原路返回?” 陆云起听明白姜佑的计划,吃惊道。 “我的目标是冲破防线,按时抵达蛮国境内。”陆云起强调道。 杀一个回马枪相当于南辕北辙,只会距离目标越来越远。 姜佑摇摇头:“听我说完。” “咱们休整一夜,明日按原路返回,相信不久就可以遇见追我们的白拓部,与白拓部遭遇,我方精力充沛,敌方体力耗损严重,就算遇上,他们也定是拦不住我们。” “白拓这个时候肯定也在奇怪,我们怎么回来了?下意识的反应定是我们在前方受挫,败退而回,他只需要就地扎营,固守待援等包围圈合拢即可,绝对不会贸然围剿我们。” “当敌军知道我们在黄沙河出没,欲渡河而回,定会召回两侧围剿大军回援。” “这样一来,敌军包围圈就在时刻不停地运动,特别是侧翼。咱们就可以在敌军忙中出乱的时候,找准机会,直插侧翼冲破阻拦。不管是南边也好,北边也罢,只要找到敌军薄弱的地方冲出去,咱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姜佑洋洋洒洒把自己的计划全盘脱出,陆云起仔细在听,最后只问了一个问题:“若敌军不上当,包围圈依旧有条不紊地往中间挤压,我们该怎么办?” 姜佑回答道:“那也总比头铁,明知正前方有敌军的重重封锁线,硬闯过去要好。” 第541章 好戏开场 是夜。 三千骑兵静静地隐匿在山谷,奉令下马就地休息,每一个人都要合上眼睛睡觉。 对于这些奔袭了大半个月的骑兵来说,这道命令简直像是大赦。 但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终于能歇息一夜,养好精神。 忧愁的是害怕睡觉的时候被敌军一刀割喉。 但将令就是将令,每一个士兵都该服从。 更何况,外围还有守夜的斥候示警,不会出现大问题。 一处避风的地方,陆云起和姜佑大眼瞪小眼。 姜佑缩在自己的棉服里,只露出脑袋,他好奇地盯着陆云起。 “你怎么还不睡?” 陆云起拄着刀,眼睛随意撇着山谷的三千人马,一时毫无睡意。 “我在想,若是我们失败了,我们就是大端朝的罪人。” 姜佑听罢摇摇头,冷笑一声:“其实大可不必,你总不能把一个国家的兴亡背在自己肩上吧?” “可是.....可是这是我们唯一取胜的机会,重现十几年前的一幕,兵指蛮国都城,迫使蛮王下令,叫庆王撤兵回援。”陆云起十分认真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姜佑也没什么好劝的。 他本来就不是这个朝代的人,对大端这个国家也没什么誓死报效的决心。 他只在乎身边的人罢了。 至于是不是在大端朝都无所谓。 可是陆云起不一样,她身上留着大端的血,是大端的士兵。 她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国家灭亡。 她要拼尽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拯救这个国家。 “我们来聊点其他的吧。”姜佑建议道。 谷中冷风嗖嗖,冻的人睡不着。 月亮在天空上挂着,谷中出奇的安静。 陆云起放下手中的刀,靠在石头上,示意姜佑继续说。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陆云起点点头。 那时她第一天回京,刚从宫中受赏回府。 被她提前派人掳来的姜佑一见面,头都没抬,直接称呼她为岳父大人。 现在想想都好笑。 陆云起嘴角带笑,轻声问道:“当初,你怎么回事?” 往事不堪回首。 姜佑耸耸肩,不在意道:“话说谁能想到,一个姑娘家家竟是上将军,要怪就怪青葵,都怪这个丫头没跟我说清楚,当时在屋子里,她说上将军回来了,我可不是以为老丈人回来了吗。” 说完,二人都是笑笑。 “青葵她还好,我已经拜托大帅在阳城多加照顾。”陆云起顿了一会儿后主动说道。 姜佑点点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青葵是个好姑娘,你日后好好好对她。”陆云起又道。 姜佑看了陆云起一眼,撇嘴道:“这话怎么感觉酸酸的。” 陆云起踢了对面的姜佑一脚,臭骂道:“得行。” 姜佑耸耸肩,呼出一口热气。 白雾瞬间消失不见。 “你跟我说,你除开青葵,你在外面还有几个女人?”陆云起突然问道。 凭借陆云起看人的眼光,姜佑在外面,绝对还有其他女人。 姜佑摇摇头,不说话, 这种问题叫人很难堪。 在一个女人面前炫耀自己有多少女人。 傻子才会说。 问题是姜佑并不傻。 “温衡?” 陆云起见姜佑不说话,替她回答,猜测道。 姜佑面无表情,最后干脆闭上眼睛,打起呼噜来。 陆云起见状,又狠狠踢了男人一脚。 不久后,闭眼假寐的姜佑感觉对面的人走了,应该是不放心去巡夜去了。 姜佑这才睁开眼睛,望着天空的孤月和乌云。 暗自叹了一口气。 .... 翌日。 天气阴沉沉的。 零星的冰凌从天空飘下,空气又往下降了不少。 三千人马在天空破晓时分已经整顿完毕。 陆云起站在高坡上发表自己的讲话。 意思主要是日后大家都要听从她的命令,违令者斩。 用完早饭,胡乱吞咽下半张饼,闷了几口烈酒暖暖身子,众人上马按原路返回。 虽然路上多有议论,但陆云起坚定无比,众人只好执行。 先行斥候则是姜佑一行三十余骑带路,他们始终和后方的大部队保持距离。 他们要做的就是率先找到白拓部。 于午时时分,姜佑一行人到达黄沙河,驻足在岸边。 河水昏黄,泥沙俱下。 他们远远地看见对面白拓部的大旗。 不出一个时辰,白拓部就要渡过黄沙河,紧追不舍。 实际上,从正宁突围出来后,白拓部就一直在后面。 两军间隔实际上只有两三日的路程。 昨日大军停在原地休整一夜,两军的距离就更加靠近。 之后,姜佑叮嘱几个属下,让他们赶紧回去禀报陆云起,令大军速速前压,务必要赶到白拓部渡过黄沙河之前到达黄沙河。 大戏从现在开始唱响。 姜佑能发现白拓部,白拓的斥候自然也能发现姜佑一行人。 他们速速传回消息,就说在黄沙河畔发现敌军的小股部队。 白拓大军。 当白拓听闻这一消息时,高兴地嘴巴都咧到耳后根。 他下令,命令大军加快速度。 可大军接连大半个月,星夜兼程地赶路,现如今每一个人,每一匹马都到了生理极限,哪还能加快速度。 等他们赶到黄沙河时,远远地瞧见敌军正好好荡荡地渡过河水较浅的地段,正朝大军杀来。 “报,殿下,前方发现大量敌军主力,正朝我军大营杀来。” 白拓站在战车上,仰望前方河岸的形势。 对面人数不少,正有条不紊地渡河。 难道是前方我军防线严密,敌军过不去,转而沿路返回? 一旦想法冒出,这个想法就无时不刻地刺激白拓。 这时候有下属跪在地上请缨:“属下愿为先锋,冲阵厮杀!” 白拓瞥了这个没脑子的将领一眼,一挥手:“严令各营,临时组建防线,防止敌军杀过来,没有本殿下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接战。” 白拓不是一个傻子,大军连行大半个月,现在哪还有多余的力气和敌军厮杀。 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就地防御,防止敌军冲杀过来,尽可能地保存力量,等四周的援军合围,再将敌军一网打进。 同时白拓下令,命令斥候迅速向四周援军报信。 第542章 挑衅 黄沙河畔。 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 陆云起和几位心腹将领骑马驻足,看着远处正在扎营结寨的蛮军大营 只瞧不远的蛮军浩浩荡荡,足有万人之多,但他们没有明显的求战欲望。 他们就地组织人员挖掘壕沟,设置防线。 一旦己方的探子靠近,他们只管拉弓射箭驱赶,绝对不会出营半步。 “他们果真扎营了?” “姜副将果真神了,说什么就是什么。” 有下属不可思议,惊叹道。 其他大家都不知道姜佑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平时是斥候小队的负责人,至于官衔大小也不知。 不过姜佑平时和陆云起走的近,还有说有笑,大家默认姜佑的官衔很高,至少是个副将。 殊不知,姜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而已。 芝麻绿豆大小的官。 陆云起也没在下属面前戳穿姜佑的老底,而是一勒缰绳,下命令道:“按照原计划行事,每隔半个时辰就派出百余骑佯攻,给足对方压力,让他们向四周蛮军求援。” “是!”众将得令。 ...... 两个时辰后。 临时搭建好的蛮军大营。 中军大帐。 “殿下,诸位将军,不好了,您们快出去看看吧。” 营帐中的诸位蛮军将领正在商议敌军意图,就只见一位神色慌张的传令兵闯进营帐中,单膝下跪喊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白拓还没说话,倒是白拓的副将走上前,一脚踹在传令兵的肩膀上,将传令兵踹翻在地,呵斥道。 传令兵有怒不敢言,连忙爬起来稳住身形,再次说道:“敌军,敌军又来了。” 副将咬紧牙齿,恨铁不成钢,指着传令兵的鼻子骂道:“有什么好慌张的,又不是没有来过。” 在扎营的两个时辰里,对面的大端骑兵至少对大营发动了四次冲击。 只不过每次冲击,对面的人数都很少,只有百余骑而已。 待对方靠近大营,己方就一轮齐射。 铺天盖地一般的箭雨像是乌云一样。 敌方看到箭雨,往往会避战。 所以一来二去,己方只不过是消耗了一些弓箭,其他的毫无损失。 “他们。他们这次只来了一个人,一匹马,正在营帐门外叫嚣。”传令兵又道。 营帐中的蛮军众将一听,皆是哈哈大笑。 笑后就是责怪传令兵被对方吓破了胆子。 一个人,一匹马。 有什么好慌张的 白拓转过身子,露出棱骨分明的一张脸。 他摆摆手叫副将退下。 大敌当前,对面的大端骑兵虎视眈眈,意图不明,而自己一方人困马乏,刚刚才把防线组织好,现在不是打骂士卒的时候。 “出什么事情了?”白拓问道。 白拓猜想,这支数千人的大端骑兵应该是前方败退回来的先头骑兵,他们的大部队还在后方,估计过几日将全部陈兵在黄沙河畔,届时,自己的大军才会迎来敌军真正的冲击。 此时敌军在营外叫嚣,翻不起大风浪。 “殿下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 白拓皱眉。 心想到底发生了何事,让传令兵如此惊慌,而且还难以言明? 思及于此白拓不再费话,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头盔甲胄穿戴整齐,带领众将走出营帐。 营帐正门。 众将远远的看见百步之外。 有一人一骑正悠闲地胡乱转悠。 那人一手拽住缰绳,一手高举长枪,像孤单英雄一样。 他长枪顶部还挂着蛮军的头盔。 时不时做出些挑衅的动作。 “咻——” 蛮军大营中射出一道箭矢,在天空划出一道弧线。 精准地落在那人面前,距离只有三步之遥。 若是力气再大一些,定是能将这个挑衅的大端骑兵射下马来。 可这已经是军中力气最大的长弓手射出的羽箭,对方似乎早就把距离算好。 是的。 姜佑早就把距离算好。 他惜命的很。 可不会白白将自己暴露在敌军的射程之内。 如今他孤身一人骑马停留在蛮军大营外,单纯地想给古代人表演一下真正的挑衅该怎么做。 他眯起眼睛,瞧见蛮军大营门前出现几张陌生的面孔。 他们身上穿的甲胄也与普通蛮兵不一样。 姜佑心里一盘算,知道这几人应该就是将领之类的人物。 也不多废话。 姜佑跳下马,落在地上。 将长枪顶端的蛮军头盔扔在面前的地上。 然后在两军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姜佑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极具侮辱性。 只见他正面面对蛮军大营,岔开双腿,慢慢解开裤腰带,掏出自己的大家伙。 照准地上的蛮军头盔,一股淡黄的液体滋出。 隔老远都能闻见味道。 最后,姜佑灵魂一抖,提起裤子。 见对方大营里无动于衷,姜佑奇了怪了。 这都能忍住? 第543章 出来打架 “末将乌哈请战,一定活撕了此猪猡!” “末将巴尔请战……” “殿下,末将图姆请战……” 姜佑掏出自己的大宝贝朝蛮军头盔撒尿的时候,白拓身边接连出来三位暴脾气的将领。 他们纷纷跪在地上,抱住双拳请命出战。 他们要出营宰了姜佑。 可是白拓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说实话,说不气是假的,但他害怕这是大端的计策。 “殿下,对方只有一人,怕他作甚?” “是啊,殿下,就让我出去宰了他吧。” …… 一刻钟后。 蛮军大营冲出来一骑。 来人是白拓手下的悍将巴尔。 生的是虎背熊腰,满脸胡须。 和身材消瘦的姜佑比起来,两人不是一个量级上的。 见对方是一人出来,姜佑也没退,而是迅速爬上马背,作着防御姿态。 来人停在姜佑身前几丈开外,举起自己手中的弯刀,恶狠狠地指着姜佑,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 大致意思是他要跟姜佑一对一决战。 姜佑点点头应了。 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事。 自己这般挑衅,就是为了引诱对方出营作战 现在目的成功达到,只不过对方出来的人数有点少。 只一个人一匹马。 巴尔说完,调转马头回撤几丈。 给二人的冲锋留出一段合适的距离。 “回来!” 姜佑正在调整自己身上的装备,就听闻身后不远处女人的厉喝声。 一直观察场上局势的陆云起又怎会不明白姜佑想要干什么,当即就呵斥姜佑不准擅自接战,马上撤回来。 可是姜佑此刻却公然违抗军令,摇摇脑袋。 他回过头,扯着嘴角,笑道:“将军还没看见过,我的武功进步到何种地步了吧?今日便叫将军好好开开眼。” “回来,这是本将军的命令!”陆云起再次命令道。 一张俏脸紧绷,冷眉直竖。 战场凶险,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他不过是初次上战场的新兵。 满打满算都不到四个月,怎么跟对方的老将巴尔比。 战场冲阵不是普通的过家家,双方点到即止。 这是是要死人的战争。 “驾!” 姜佑双腿一用力,左手拽住缰绳,右手握住长枪已经向对方冲了过去。 什么话,打完这一仗再说吧。 他已经不再是上将军府那个,对陆云起唯命是从的赘婿了。 见对方冲阵,巴尔自然也不甘示弱。 他先是将刀重新插回刀鞘,也握紧一杆长枪。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 马上冲锋决战,骑兵一般都会配置两种不同的武器。 一种是必不可少的长枪,长枪一丈之上,比一个成年人的身高还要长。 另一种就是短兵,一般是趁手的刀,就挂在马鞍边。 马蹄飞扬,尘土飞溅。 两匹马相向而去,速度极快,转瞬就要撞到一起。 二人都是右臂夹紧长枪尾端,保持长枪方向和稳定性。 枪尖闪着寒光,在日光的照耀下格外刺眼。 两方大营里,双方人马都在紧张地关注这一场对阵。 哪方能赢,哪方的士气就高。 蛮军实际上可以放任继续挑衅的姜佑。 任凭他在捡来的蛮军头盔上撒尿。 但现实情况是,蛮军一直是打胜仗的一方。 从出兵伊始就迅速攻破幽州防线,将大半幽州疆土纳为己有,直至阳河对峙。 大端一直是被压着打的那一方,是败者。 眼下只不过是白拓部率领的大军为了围堵大端骑兵,急行军大半月,人困马乏正是需要修养的时候。 处在包围圈里的大端骑兵为什么敢挑衅,还公然作出侮辱的动作? 这口气,白拓用兵谨慎,他自己能咽下,他手下几位暴脾气的悍将可咽不下,当即就要出营和姜佑一对一死战。 双方坐在马背上,握住长枪朝对方刺去。 一个照面,双方的长枪皆是刺空,身位再次拉开,可二人都不想就此罢手,调转马头再次冲过去。 这一次,二人都抱着必胜的决心。 姜佑坐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腹。 到近处,他猛地出枪一刺。 这一次,他瞄准的是对手的坐骑。 只要将对手的马搞残废,他就赢了一半。 可巴尔似乎能看穿姜佑心思一样,他没有躲,而是直直地撞过去,同时他手中长枪的目标也是姜佑座下的马。 于是乎,场上终于见血。 两杆长枪同时戳入对方马匹的脖子, “噗嗤——” 鲜血四溅, 两匹马撞在一起,轰然倒地。 在倒地的那一刻,马背上的二人都是眼疾手快拔出身边的刀,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再次拉开身位。 既然在马背上不能解决战斗,那就在地面上。 这才是双方真正的决战,也是最能展现双方实力。 在马背上,还能凭借马匹好快以及速度的快慢抢占先机,但在地面上双方逞凶斗狠,完全没了外物干扰因素。 强就是强,弱就是弱。 双方翻下马。 姜佑手持唐横,那是一把全身漆黑的长刀。 整柄刀像是一口古井,气息内敛,波澜不惊。 而巴尔手中的弯刀被他磨的发亮生辉,刀刃上散发挥之不去的红晕,那是鲜血留下来的印记。 姜佑的武功,他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何种地步,因为他从未拼尽全力跟别人打过。 教他武功的有两人。 一人是温衡,赠他一柄刀,并且教了他一招,名曰“拔刀斩”。 另一人是陆云起,传授了他三招陆家枪。 至于姜佑将招数练到何种地步,谁也不清楚。 日光下。 姜佑迈步朝对方砍过去。 这个时候还管他娘的用什么招数,能将对方杀死就是最好的招数。 其实在战场上,并无招数可言。 这不是江湖高手争榜,点到即止。 在这里,最重要的事情是无所不用其极地杀死对方。 从而让自己活命。 士卒作战,往往拼的就是一口气。 看谁更狠,看谁得到更先落在对手的身上。 那他就赢了。 即使武器脱手,士卒也不会停手。 他们往往会用最原始的手段杀死对手。 比如捡起地上的石头往对手的脑袋上砸。 再比如用嘴巴硬生生地咬住对手不松口。 这都是战场上司空见惯的事情。 第544章 不讲武德 一刀砍下,利刃切开四周的空气都呼呼作响。 巴尔不敢轻敌,退后一步避开。 唐横深深地砍入泥土之中,留下一道深痕。 巴尔瞅准机会,举刀就砍。 姜佑在地上滚上一圈,绕到巴尔身后,轻松避开。 “咻!” 姜佑再次举刀的手悬在半空中。 因为他看见巴尔的胸口出下一刻竟然中箭,嘴角流出鲜血。 魁梧汉子的身体像座小山一样,轰然倒地。 不讲武德? 姜佑转身,看着收弓的陆云起,不满意道:“你个姓陆的还有没有点武德,我们在一对一公平决战,你竟敢搞背后偷袭?别人会说我胜之不武的。” 姜佑愤恨一声,重新看向倒在自己面前,口中还在吐血沫,死不瞑目的的巴尔。 老兄,对不住..... 这一幕落在众对面多蛮军眼中。 他们当即乱了起来,举起手中的刀就要杀出去,为巴尔将军报仇。 大营门前的白拓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一挥手怒吼道:“放箭!放箭!放箭!” 由于方才巴尔和姜佑在马上冲锋了一段距离,现在姜佑正处于蛮军的射程内。 乌压压的箭雨袭来,跑是来不及了。 四周又是空无一物的大平地。 姜佑急中生智,往地上那么一躺,把巴尔魁梧的身体往自己身上一盖。 扑簌簌的箭雨落下。 方才交战的中心像是小树林一样,地上扎满了羽箭,箭端尾部还在嗡嗡作响。 箭雨过后,姜佑推开身上的刺猬,拍拍身上的泥土,完好无损地站起来。 蛮军都快要气炸了。 “乌哈,命你率六百骑兵,冲阵!”白拓此刻已经完全失去理智。 ...... “杀!” 陆云起一声令下。 “呼” 一百名悍骑应了一声。 跟在陆云起身后朝着对方出营的骑兵笔直冲了过去。 战马一阵嘶鸣,双方人马正面碰撞。 不消片刻,转瞬即逝。 陆云起直接冲入蛮军的骑兵队伍。 她将手中铁枪猛地往前一掷。 对面,一人被铁枪贯穿,掉落下马。 陆云起右手抽出长刀,一边纵马一边挥砍。 这些蛮军骑兵历经大半个月长途奔袭,两个时辰前才停下休整片刻,哪里会是陆云起的对手。 陆云起一刀一个,比谁都勇猛,像砍瓜切菜一样。 她座下的大黑马乘风嘶鸣,疾冲十步远的距离。 陆云起弯腰从死人的身上把她的枪抽出来。 枪尖离开身体,带出一串血花。 一百名骑兵成锥子型。 陆云起一马当先,后面的骑兵将对方阵营慢慢撕开一道大口子。 有她在前,在她身后的大端骑兵没有丝毫的压力。 因为陆云起破开敌阵的速度足够快,像剪刀割开绷直的布匹一样。 敌人六百余骑就是那块绷直的布,她就像那把剪刀。 剪刀向前,布匹往两边分开。 白拓站在营中观战,脸色越来越黑。 他没有想到己方阵营崩溃地如此快。 仅一个照面,六百余骑就损失大半。 而对方领头的就像是一个杀神一样, 出来时浑身是血,但没有一滴是她自己的。 趁机脱离战场之外的姜佑站在高坡上。 此刻斥候小队的兄弟全部围了上来。 他们听见姜佑骂骂咧咧。 ‘不讲武德,不讲武德.....’ 这一次,陆将军确实有点不讲武德。 竟然趁着巴尔将注意力全放在姜佑身上时,从人不注意射出一道冷箭,让人家死的不明不白。 “大人,这次压力给足了对方。”有人兴奋地说道。 前几次佯攻,对方总是闭门不出。 可是这一次,双方骑兵大混战。 蛮军总不能趁两军都交缠在一起的时候,不分敌我的一通射杀吧。 六百人还不够陆云起两轮冲杀的。 众人说话的时候,陆云起又带人调转马头,向剩余的蛮军骑兵冲杀过去。 那些蛮军被陆云起的气势吓怕了。 哪里还有一战的勇气,纷纷骑马往自家营地里钻。 于是本该是以蛮军人数碾压的局面,硬生生被陆云起一往无前的气势打退。 那些蛮骑纷纷溃败回营。 陆云起也没深追,勒马而停。 回来时,陆云起骑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狠狠地剜了姜佑一眼。 姜佑咽了口唾沫,看她浑身是血,脸上杀气盎然,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不久,夜幕降临。 几位主事的将领围在一起,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陆云起已经将身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起一块绸布在擦她的铁枪。 这个时候,这些原属于定国公麾下的精骑已经没人敢小瞧陆云起。 在战场上,一切凭实力说话。 今日陆云起亲自上阵冲杀,将敌军杀的丢盔卸甲。 完事后还完好无损,这已经足够震惊众人的。 现在大家看陆云起的眼神多多少少充满崇拜。 场上只有一人不同,那就是姜佑。 只见这位精神小伙从下午开始,嘴巴就嘀咕个不停。 大家凑近了听,发现他在重复同样一句话。 不讲武德! 不讲武德! 不讲武德! 大家听罢哈哈一笑。 能打胜仗就行,关武德什么事。 第545章 回渡 夜晚的幽州还是有些冷的,特别是冬季。 冷风过境,吹起满天黄沙,刮骨之效名不虚传。 几位将领挤坐在一起,背风看向坐在石头上擦铁枪的陆云起。 他们的眼神中多少充满了崇拜,当然还有一丝畏惧。 午后的那场骑兵冲锋,给人印象深刻。 陆云起单薄的身影深深地刻在每一位将领的骨子中。 他们都是亲眼看见陆云起一马当先,胯下健壮的大黑马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陆云起的铁枪更是结束了一个又一个蛮兵的性命。 这比拿着镰刀割麦子还要轻松。 早闻陆云起在幽州戍边有杀神称号。 原以为那只是世人传说,朝廷有意扬名。 众人都心想:一个姑娘家,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 可是今日,亲眼看见的总不会骗自己。 一百骑大破敌军六百骑! 以少胜多,而且还是大胜,就这份战绩无人能破。 要说对面的蛮军将领也真是沉不住气。 明知蛮军大部队刚刚经过长途奔袭,人困马乏。 怎么就敢匆忙接战啊? 这时候大家又把目光转向身边的一位年轻人,姜佑。 此次,能让蛮军将领如此沉不住气,姜佑故意在阵前的挑衅行为功不可没。 现在大家怀疑,姜佑当着敌军面撒尿般的挑衅行为行为,是陆云起授意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陆云起当真才智,勇猛无双。 是一个未来帅星! 大家伙跟着她,说不定还真能完成任务, “蛮军那里有什么消息?” 不多时,陆云起开口问道。 这句话问的是姜佑,他手下的斥候小队负责打探敌军的动向。 姜佑立马收起不正经的表情,严肃道:“午后一战,敌营每隔半个时辰都会派出一支队伍,每支队伍人数不多,他们故意绕开我们的营地,前去报信求援了。” 众人听罢,皆是大喜。 要的就是白拓部朝四方的援军求援。 这样一来,其他前来参与围剿的蛮军部听闻白拓部受到攻击,就会不顾一切地驰援。 速度一快,原本紧密的包围圈就会出现缺口。 我军突围出去的几率大大增加。 陆云起点点头,将擦拭干净的长枪放在身侧,又拿起那把带血的长刀擦起来。 “诸位,速去准备吧。”陆云起轻描淡写地说道。 此刻,也不需多言语,诸位将领心领神会。 只要斥候探子探得哪一个方向的蛮军防线出现了缺口,己方就会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再次渡过黄沙河,冲破敌军防线,冲出幽州。 ...... 蛮军大营。 白拓脸色阴沉地听着下属汇报。 午后的那次出击让他白白损失了两位心腹将领和六百人马。 他盯着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掌,一时间陷入深思。 早在一个时辰前,他就想明白这次自己输在了哪里。 输在了耐心上面。 如果。 如果放任敌方士卒撒尿,挑衅行为置之不理,我方只要闭营门不出,一点事情都不会有。 可偏偏耐不住性子,还是选择出击。 巴尔被对方阴死是导火线。 说好了一对一决战,没想到对面竟然在背后偷偷放冷箭。 白拓当时就没忍住。 若那时忍住了,只损失一人。 情况也不会像此刻这般不友好。 正想着,传令兵快速走进营帐,跪在地上抱拳道:“殿下,求援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援军何时到?” 传令兵道:“最近的一支队伍是乌骓部率领的一应,共计八千人马。” “好,再派人去求援,就说对方会陈兵在黄沙河畔,欲和我们决一死战。” 传令兵闻言,立马去办。 白拓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下来。 他现在怀疑对面河畔的队伍就是出逃的大端主力,午后大端的彪悍战力士卒们有目共睹。 这还是对方只出了一百骑,对方是在试探。 试探己方战力如何。 如果所料不错,等对方的人马陆续到达黄沙河畔。 己方将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如果防守不住,这批大端骑兵就会逃回去。 那么这大半个月的围剿就会功亏一篑。 所以,决不能让他们跑掉。 一定要把这股力量扼杀在黄沙河畔。 .... 是夜。 黄沙河畔的陆云起部三千人马借着月色掩护,再行渡过黄沙河。 方才探子来报,西北方的蛮军驰援速度极快,和四周的蛮军已经拉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足有几十里。 蛮军好不容易形成的包围圈出现了缺口。 陆云起就是要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迅速穿插到西北方向,从而跳出包围圈。 在历史上,蛮军在对抗大端的战斗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蛮军这些在马背上的游牧民族一旦发现中原大端部队实力强盛,自己一方无法正面取得胜利的时候,他们往往会在追击战中发挥出自己灵活的优势。 现在情况恰恰相反。 蛮军好不容易打下的幽州,他们在幽州各城池都会驻兵防守。 这样一来,蛮军就失去了机动灵活的优势。 而大端深入敌后的一方则是要贯彻蛮军的优良传统,发挥出灵活的优势。 在运动战中,寻找破敌的机会。 三千骑兵陆续回渡黄沙河。 但在这个时候,也要适当的作出迷惑行为。 比如河畔的篝火数量不能减少,不能让对方发现己方正在渡河。 再比如派出少量人马继续在敌方大营门前挑衅。 要给对方一个假象:我们马上就会攻过来。 等翌日清晨时分,一支蛮军在避风的山岗后停了下来。 这支队伍正是前去支援黄沙河畔的乌骓部。 大军奔袭两日,也是该找个地方休整片刻。 就算人不需要休整,马匹也需要喂料。 乌骓部暂且在山岗后休整,此地距离黄沙河不足一日的路程, 待大军休整完毕,就可以直接攻击陈兵在黄沙河畔敌军的侧翼。 敌方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己方的速度能有这么快。 他们一停下来,战士们就出去寻找一些干枯的灌木,在这片背风的洼地里点起火堆来。 这附近方圆几十里,都在蛮军的控制范围之内,所以乌骓部并不那么戒备。 更何况在他们前面和背后都是平原,就算出现敌情,他们也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上马作战。 等到火堆燃起,战士们随即围绕火堆围坐下来,分发干粮。 这些战士为了防止幽州的严寒,全部都穿着双层的皮袄,里面的一层毛皮朝内,大部分是细软的羔羊毛做成。 为了此次大战,整个蛮国可谓是倾尽全国之力,势必要拿下幽州全境,打下大端的半壁江山,把姓纪的皇族从北方撵到江南。 可就在这时,士兵坐下还没有半柱香的功夫,手中的饼咽了了半张不到。 乌骓部的士兵们忽然听到风声中传来了一阵不详的快速撕裂音。 他们认得这种声音,这声音隆隆作响,整个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是战马! 不,大量的战马! 战马在过境发出的声响。 “敌军!” 乌骓部的将领大吼了一声,随即一跃而起,爬上了高坡注视四周的动向。 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骑兵现出身形。 将领脸色大变,变得铁青。 怎么可能? 怎么会有大端的骑兵出现在这里? 他们不是应该在黄沙河畔集结吗? 白拓部传来的消息难道是假的。 “上马!御敌!” 这时候乌骓部顾不得消息的真假,他们需要快速上马摆开阵型迎接作战。 ..... 陆云起的三千人马在破晓时分赶到这里。 斥候来报,乌骓部就停在背风的山洼后面。 乌骓部陆云起有些耳闻,但没和他们打过交道。 乌骓部似乎不是庆王的嫡系,所以也不受重要。 陆云起实在想不明白,他们怎么着急赶到这里做什么。 “听我号令,全军不得接战,快速绕行!” “是!” 命令一传十,十传百。 此次的任务不是跟敌军绞杀在一起,而是快速通过,穿插到敌军后方。 乌骓部的人马已经在各营将领的组织下,快速摆开阵型,准备迎接这股大端骑兵的冲锋。 说实话,乌骓部的各营将领心里没一点底。 战场上最害怕遇见的情况就是我方刚刚经过长途跋涉,停下休息的时候,敌军来攻。 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每一个人心里都是一震一震。 呼—— 已经有胆小的蛮军士卒大口的呼吸,调整心率。 “放箭!” 距离足够近,将领随即一声大喊。 蛮军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圆长弓。 能远距离射杀,谁愿意近距离贴身肉搏呢。 呼啸的箭雨转瞬升空。 连清晨的昭阳都遮蔽几分。 乌压压地箭雨袭来。 冲锋的大端士卒在某一刻突然分流。 原本整齐的队伍分成两支,向左右两侧绕开。 乌骓部松了一口气。 还好.... 嗯? 不对。 很快有人意识到情况的不妙。 他们瞧见大端骑兵分明没有求战的欲望,选择绕过。 而后方.... 很快,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将领挥舞着鞭子,大声喊道:“追,追,不能让他们给跑了!” (这一章有三千字) 第546章 阳城 阳城。 今年的阳城注定不太平,连天气都诡异了许多。 往年九十月份这里就会下第一场雪。 可是今年,寒风呼呼地刮。 直等到十二月的时候,阳城才下起第一场雪。 雪大的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 城中元帅府中,将领进进出出,有条不紊。 定国公的伤势还没好转。 中箭的胳膊总是被纱布吊在胸前耷拉着。 医官似乎不太行,不过纱布包的挺好。 还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于是,在元帅府中,每一位将领都是哭笑不得。 严肃的定国公胳膊上打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有些违和。 众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憋着。 定国公反而很喜欢这个蝴蝶结。 他说这个蝴蝶结像春天的蝴蝶一样,带给人希望。 这一日。 定国公依旧早早地来到指挥作战的指挥室里面。 各位将领早早地到齐。 似乎有喜事。 定国公撇了众人一眼。 瞧见桌上一封从前线传回来的军报。 已经拆开过来。 想来昨夜军报就已经送来,众位将领已经看过。 定国公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打开,掏出里面的一封军报慢慢看起来。 片刻之后,众人没在定国公脸上看出喜色,一时奇怪。 军报上说。 深入敌后的大端一万多骑兵已经成功跳出包围圈。 抵达蛮国黎庭。 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可定国公的脸色严肃,看起来不太妙。 现场的气氛也有点诡异。 “哈哈哈哈哈……” 忽然,屋子里爆发大笑。 定国公脸上笑开了花,拍着桌子站起来大声笑道。 “你们给本帅也笑!” 于是,屋子里大清晨一阵阵爽朗的笑声传出。 门外的守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疑惑到家。 笑罢,定国公的嘴角还是止不住的上扬。 他摇头看着军报,眼睛里充满了光。 果然! 他没看错人! 军报上还详细讲述了黄沙河畔的事。 定国公对其称赞不绝。 在那样的情况下,陆云起还能想出如此的妙计。 这不仅需要临危不乱的大局观,还要脑子。 此迂回作战简直把敌军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着冷冰冰的文字,真是大快人心啊! “大帅,陆将军已率领一万多骑到达黎庭,蛮军再也追不上,我军胜矣!” 有将领兴奋道。 这次庆王率领蛮国几十万大军入幽州,其中大半精锐都陷在幽州战场。 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陆云起会轻松跳出蛮军在幽州设下的圈套。 蛮国境内正空虚。 只要大端骑兵沿途扫荡,以战养战。 不日就可抵达蛮国都城。 “此言为之过早!” 定国公摆摆手。 众人听他说话。 “虽说陆将军率军抵达黎庭,但想要保存兵力打到蛮国都城,这一路艰险只会更多!” 众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蛮国境内不比幽州。 蛮国境内都是敌方的人马,况且人生地不熟,简直寸步难行,没有一年半载的功夫不可能打到蛮国都城。 “传本帅将领,五日后,我阳河河畔守军向对面的蛮军发起反攻,势必要给足对方压力,让蛮军将兵力都给本帅陷在阳河。” 定国公指着沙盘上的阳河,命令道。 众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抱拳道:“是。” 大帅走的这一步棋,是在给陆将军减轻压力。 只要阳河河畔再次开战,蛮军就必须将绝大部分的兵力投入进来。 这样一来,在敌后的陆将军面临的压力会很小,成功的几率就会变大。 “好了,诸位速去准备吧!” 定国公没有多废话就遣退众将。 众将慢慢退出营帐,回各营整顿装备。 不过有一位心腹将领被定国公临时留下。 “白铁部现在情况如何?”定国公开门见山,也不绕弯子问道。 白铁部在先前的阳河战役,成功渡过阳河。 准备效仿陆云起直插敌后。 不过被我军阻止在历城,苏家驿一带。 马尚上前,生怕旁人听见,小声道:“大帅,您先前的猜测没有错。” 马尚说这句话时,表现的十分愤恨。 早在先前,定国公就疑惑白铁部为何在历城不前。 那一片有座山脉,落英山。 落英山由一位姓范的副将镇守。 若是白铁部选择进山,那可就大事不妙。 这样的话,白铁部就能轻松到过五道防线,直插大端腹地。 定国公闻言,点点头。 看向马尚,拿出一道金令:“你亲自去,率领本帅的亲军,在白铁部出山的要道设防,务必将其一网打尽。” 马尚抱拳:“得令!” “等等。” 马尚停下。 定国公思虑良久,又说:“若是可以,将那姓范的副将给本帅活捉回来。” 马尚道:“就算大帅不说,属下也会亲自捉他回来。” 马尚身为定国公的心腹,最恨叛徒。 而且这厮不仅是叛徒,还是叛国之人。 马尚走后,定国公渐渐眯起了眼。 此战过后,想必江南很快也会起纷争啊。 临到老,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仗要打。 正在感叹之时,门外那个一蹦一跳的小丫头拿着纱布又进来。 定国公心里咯噔一声,低头看着沙盘。 “大帅,该换药了。” “额,等一会……” “哦。” 第547章 狼烟 三个月后,忽旱草原。 护卫蛮都的蛮军数千兵马驻扎在这里,因为庆王率领的大军大举进攻幽州,蛮国几十万大军倾巢而出,这里的数千士卒只是象征意义,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 因为没有敌人会从天而降,凭空出现在眼前。 中午时分。 一队斥候坐在高坡烽火台的避风处,东面就是一望无际的瀚海大沙漠,西边几十里开外,就是蛮国贵族的居住地,那里有一座石头建成的城池,听说是仿制中原所建。 要他们这些斥候来说,石城建的没什么用,蛮国境内气候多变,大家都还是根据草场而迁移。 石城只不过是象征意义上的蛮国都城。 斥候围坐在一起,架起篝火在烤羊腿。 一名老斥候队长领着四个新兵蛋子,最小的年纪不过十四五。 精壮的士卒现在全部在前方作战,国内还能找出能战的士卒已经非常不容易,除此之外就是这些刚刚拿起刀的新兵。 斥候队长正在跟四个新兵蛋子讲述着自己的光辉事迹。 四个新兵蛋子竖起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也希望有一天能上战场,像他们的父辈一样,为部落掠取更肥沃的土地。 不远处,一股狼烟的升起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咚咚咚—— 斥候队长的故事正精彩处,一阵异响从远处传来。 几人下意识地站起身,看着远处慢慢升起的狼烟。 “怎么回事?前面的人是不是搞错了。”一个小兵挠着脑袋不解道。 斥候队长神情严肃,他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上,良久才起身,嘴里喃喃道: “马蹄……还挺多……” 四个新兵也学着老队长的样子,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听了听,可惜他们什么也听不出来,只是觉得大地轰隆隆地作响。 斥候队长站起来,又朝狼烟的方向看去,他年纪大了,什么也看不清,就对身边的年轻小子说道:“那边,你们看到什么没?” “狼烟。” “爬上去,仔细看一看。”斥候队长叫一位年轻斥候爬到烽火台高处。 一个年纪最小的斥候自告奋勇爬上去,站在高处站起身子,向远处瞭望。 众人抬头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色从最开始的兴奋变得愕然,最后到惶恐。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条左右看不到边际的黑线,数万兵马掀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如同刚刚出现的沙尘暴,从远处慢慢压了过来。 “敌,敌袭!” 小斥候瞳孔微缩,脸色煞白,不可置信道。 斥候队长强忍心中不安,他从篝火中取出火把,扔进了满是湿柴干马粪的烽火台里。 他看了看出现在地平线上的小黑点,又回头看了看石城,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冒。 …… 虎—— 虎—— 虎—— 渐渐的,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呼啸声从天际传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数万兵马扫过大地,黑色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烽火台高处,几名斥候的呼吸都停滞,几个新兵被吓的脸色煞白,摔倒在地上。 斥候队长推搡着几人,让几人拾起兵器。 几个新兵身子颤抖,最后还是没有勇气捡起地上的兵器,而是选择慌不择路的逃下烽火台。 虎虎虎—— 数万人齐声高喊,令人血脉喷张。 数万刀锋长枪如同海浪,在烈日下闪着寒光。 马蹄重重的落在大地上,让摆在烽火台边上的几个瓦罐震成碎片。 斥候队长没有逃走,而是一个人举着刀,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狼烟下。 这一刻,他就是孤胆英雄。 那片黑色人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身后的狼烟已经滚滚升起,给石城的贵族示警。 斥候队长疯魔般地从握紧手中长刀,冲下山,冲向正在过路的骑兵。 ...... 第548章 兵临城下 一枪戳死一名从山坡上冲下来的蛮军,右和武尉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带领众人冲锋的陆云起身上。 三个月前,大家在黎庭聚集,五路兵马最终至黎庭不足一万,其中陆云起率领的一部三千兵马突围途中损耗最小,不足二百,这堪称是一个奇迹。 黎庭休整期间,右和与其他三位领兵的武尉知晓陆云起部如何突围的过程,当晓得陆云起敢杀一个回马枪,在黄沙河畔以一百骑冲杀敌军六百骑,大获全胜后,他们知道自己输了。 在右和的带领下,几位武尉将手中的兵权尽数交给陆云起。 从黎庭出发,穿插在内部空虚的蛮国境内,在陆云起的带领下,大端骑兵三个月便抵达蛮国都城,兵临城下。 远远的看见那座黑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热血,只要杀进去,活捉蛮王和城中的贵族,这场战争就可以结束。 勒马驻足在城下,斥候先行探得的情报,蛮国都城的守军并不多,而且还都是一些少爷兵,以前从未上过战场,当狼烟四起时,城内的少爷兵已经跑了大半,如今这城墙上能战之数不足一万。 “何时攻城?”右和骑马来到陆云起身边,看向她询问道。 陆云起却是翻身下马,看了看身后气喘吁吁的众人:“下马,休整一日。” 此命令一出,四位武尉皆是疑惑。 不过他们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发出疑惑,而是快速去执行。 临时搭建的指挥所。 地上铺着黑城周围的地形图,黑城建在半山腰,城前是缓坡,城后是高耸入云的圣山,抬头去看,圣山顶部还是白雪皑皑,听当地的人说,圣山白雪终年不化,没有人能攀爬到圣山山顶,千年来,无一例外。 四位武尉将原地休整的命令发布出去,这便又纷纷地围上来。 每人接过一张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饼,喝着能冰掉牙齿的凉水,看着银袍红披风的陆云起。 陆云起三月不见,脸上肤色已经和男人们完全同化,蛮国境内多风沙,日照强烈,来这里的人,不出一月脸色就会呈现出健康的小麦黄,如果平时不加以呵护,就会变得发黑发红,形成两团高原红。 不仅仅是肤色,每个人的脸上都多多少少出现皲裂的细纹,看上去苍老了几十岁。 陆云起盘腿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慢慢啃着饼,眼睛盯着地上的舆图,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在深思。 右和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身边的人,右和知道这人和陆云起关系最好,乃是斥候队长,年龄也和陆云起相仿。 平时旁人都与陆云起说不上话,就他能。 “陆将军这是怎么了?”右和掰下一块饼,塞进嘴里,问道。 姜佑耸耸肩,扯下面上覆住口鼻的面巾,小声道:“月事来了,心情不好。” 听罢,右和脸色古怪。 心说这么一个不正经的人,陆云起怎么就愿意跟他待在一起,搞不懂真是搞不懂。 右和继续吃饼,决定不再搭理姜佑。 目前最要紧的是养好精神,恢复体力,整备武器,好为后续的攻城做准备。 招招手,几位武尉起身,到远处巡逻,不打扰陆云起思考问题。 众人起身离开,场子顿时空了。 姜佑挪挪屁股,坐到陆云起身边,递给她一只水囊, 陆云起接过,喝了一口,嘴里的饼才咽下。 “怎么,是不是在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姜佑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黑城,缓缓说道。 陆云起放下水囊,回身看了看身后正在休整的数万大端骑兵。 她在他们脸上看见了兴奋,看见了斗志昂扬。 因为不久之后,己方就会攻破蛮国都城,完成一项足以载入史册的丰功伟绩。 “我军兵力现在已经不足一万,而且还全都是骑兵,拿骑兵当步卒攻城,成功率不足半数,况且黑城建在半山腰,城墙高,城内虽然守军数量不多,但仍可以轻易将我们拒之城外。” “攻城,就是死路一条!” 听姜佑分析目前的局势,末了陆云起也只是点点头,并未反驳。 姜佑又道:“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斥候来报,蛮军大部队及时回援,大部分已经撤回蛮国境内,幽州就看老国公徐徐推进,收复陷落的幽州疆土只是时间问题。”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因为你知道你身后的,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他们以战死沙场为荣,如今胜利在望,他们不可能甘心撤退,你是在害怕没法说服他们吧?” 陆云起整个人长叹一口气,神情低落。 是啊,她没有办法保证说服这些人,说服这些人及时勒马。 虽然她也很想带兵攻城,一旦成功,这项功劳将史无前例,蛮国将被钉在耻辱柱子上。 可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蛮国境内虽空虚,大军所过之处并未遇到明显的抵抗,但蛮国都城并不这样,都城有守备军,还有强弩,再不济还有百姓可以登城作战。 要己方放弃骑兵的优势,改成步卒攻城。 攻下城池简直难如登天。 所以现在最好的抉择是:整备,撤退,回家。 第549章 敌袭? “他们是兵卒也是百姓,如果不是战事所逼,要保家卫国他们也不会披甲上阵,将这件事情的利弊分析给他们听,他们会明白的。” 先前几个跑过来问攻城的固然代表了营中兵将的想法,可在残忍的现实面前,身为将领最重要的就是做出正确的决定。 减少伤亡和牺牲。 陆云起不置可否,他们会明白指示,会不甘心。 这分明是可以载入史册的胜利,可他们却因种种不利因素只能杀到城下,没法更进一步。 他们的目的就是拿回幽州。 如今他们已经做到了,即使兵临城下,就他们现如今的人数状况想攻下蛮国都城就是痴人说梦。 姜佑明白陆云起的想法,可面对不争的事实,他们要做的是守护好帐下兵丁,别为了所谓的荣誉,明知是死路还毅然捐躯。 “要不我去跟他们说?” 这话由他去说,会比他们的上将军去更好开口些。 “不,我去。”陆云起叹息,一声扶额,艰难的站起。 这个消息当由她去通知。 “明日,让他们先期待一晚。” 一鼓作气的来到蛮国境内,面对种种恶劣条件和不适应的环境。不仅是他们体质强,还有一部分就是信念的力量。 他们就是靠着一股劲撑到了现在,要是这口气陡然卸掉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他们现在就在敌军大本营处,还需事事小心谨慎。 陆云起点头,赞同。 “将几个武尉召集起来,先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四个武尉本就对陆云起没有一鼓作气,攻进蛮国都城的事情。憋了满肚子的疑惑,这会儿听她召见,一个个用不上人催,都飞快的聚集到了临时搭建的指挥所。 去传消息的右和也跟了进来,他两眼冒着光,大约是在猜测,上将军将这些人召集起来是为了明天攻城的事情。 可惜这傻孩子注定要失望了。 姜佑摇头叹息。 只要蛮人不傻,守着黑城。就他们目前的形式,除了撤退,打包回家,没有别的选择。 不过距离蛮国都城仅有一步之遥,对于这个马上能载入史册的丰功伟绩,哪个军人能不动心。 一路上他们已经创造了不少奇迹,也难怪这些武尉跟着那些兵蛋子一起飘飘然,不考虑现实因素,就觉得自己能拿下蛮国都城,载入史册。 他们的一腔热血撞上现实这瓢冷水怕是会凉的,比圣山的雪还冰。 几人一来就看见了地上铺着的黑城周围的地形图,飞快对视。这几人一回来,场子顿时又被挤满。 “已经按照将军的命令进行休整,明日定能一举攻破蛮国都城。” “巡逻时并未发现异常,想必蛮人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有定国公在,幽州几乎可以说已经稳稳的抓在我们手中。”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这话并没有安抚效果,反倒是姜佑看着他们移开了视线。 闻言,陆云起面色有些僵,手里冷硬的饼子都有些拿不住了。 “诸位判断过如今的局势吗?” 这问题一出,武尉面上的热切顿时凉了透,心思千回百转,最后不由的把这场仗的结局往最坏处想。 这可不像是明天一准能拿下蛮国都城,生擒那些权贵的架势,反倒给他们一种上将军,就在这临门一脚时决定临阵打退堂鼓撤兵的错觉。 “不知上将军怎么看?” “姜副将?” 不知是谁把目光转向了姜佑,这一生直接引的其他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姜佑只能无奈摊手:“现如今的局势的确是我们更有利一些,不过若是你们认真分析黑城的地形以及去看我军不足一万的骑兵,就该知道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输局。” “我们在地形上本就不占优势,没有了骑兵优势,这不足一万的人马就算能和黑城消耗,战线拉长对我们没有本就没好处。” “之前能靠一战养战撑到现在,如今却用不了,一旦开战,我军必输无疑落得惨败下场。” “仅为了所谓的荣耀,牺牲数万将士的生命去走一条死路,值得吗?” 此话一出,四个武尉都垂下头,手使劲握成拳,却没有地方去供他们发泄心里的不甘。 眼里闪烁的光芒逐渐暗淡,只是他们仍不死心的盯着黑城的那份地形图在看,希望从中找到能够破城之法。 这一路的顺遂无疑增长了他们的信心,更何况还有上将军和姜副将。 陆云起明白他们的心有不甘,“现在把你们召集起来,是希望你们能提前准备,确保我们可以安然无恙地推出草原。” 撤退的消息一旦宣扬出去,会使他们士气大跌,这个时候务必要求稳将他们健全的带回去。 “若是翻越雪山是否就可以拿下黑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擒贼先擒王。” “对,等我们抓住了蛮人的王,他们还怎么负隅顽抗?” 现在负隅顽抗的是他们,明知是死路一条,却仍在侥幸的寻求生机。 “下去,明日我会将大军召集起来告诉他们这个消息,随后我们整装撤退。”陆云起的声音很轻,她没有反驳武尉们的的异想天开。 如果可以,她又怎么能够放下即将到手的胜利和荣耀。 自古就没出现过,能够翻越圣山的人。他是不会为了一时的输赢让手下的陷于危险之中。 武尉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他们也清楚自己刚才提出的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儿。 右和直接呆在了原地,嘴唇发白,眼发愣像是直接丢了魂一样。 姜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有一就有二,这一次能杀到这里,难保不会有下一回。下次的时候,我们就能根据上次的失败总结出有效的方案。” 这话不仅是跟右和,更是跟陆云起说的。 威风凛凛的女将军,神情低落,现在就像是受伤的野兽,独自舔食着伤口。 “敌袭!敌袭!” “有一队小队人马冲咱们这边来了!!” 第550章 高兴太早 这两声喊叫直接让安静的营地沸腾起来。 闻声他们也不管是真是假,顾不得眼下正在做什么,纷纷探出头去查看。 军中无小事。 大军治军严明。 更不会有人敢开这种玩笑。 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他们正在郁闷,没有办法冲进黑城杀个痛快,擒住蛮王建功立业。 蛮王这个时候,竟然傻乎乎的把人往他们跟前送,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什……什么?” 陆云起闻言猛然抬头,眼里是掩不住的惊愕。 她转头向姜佑看去,眼里疑惑又纠结。 她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带着手下人整装撤退,带他们安全回家。 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伙蛮人偷袭,让她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此刻有了动摇。 如果抓住这群人,或许就会给本次的战事带来转机。 姜佑没忍住抬手掏了掏耳朵,这确定不是幻听吗? 只要待在城里,什么都不干,蛮人必胜无疑。 这种时候派小队人马偷袭。 怎么看都有种天上掉馅饼,想把己方砸个头破血流的意思。 可是,问题是,馅饼能吗? “若是偷袭,不会这么快被我方发现踪迹,十有八九是圈套。” 姜佑猜测对方意图。 右和却道:“就算是圈套又如何?咱们有万人,就算是圈套,那区区十几人能把我们如何?” 要是用些阴损手段,比如下毒什么的,他们或许能有些成果。 只可惜这些人很快就被发现了,就算真的下毒,也无济于事。 姜佑对此有不同的看法。 明知是送死,十人,几十人几百人又有什么关系。 重点是这群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陆云起也已经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僵住,十分难看。 她起身朝外走去,无论是不是蛮人偷袭,总得抓个活口问清楚。 就算所有人都觉得此事诡异,但热血上头的他们也顾不得此事是不是圈套,会不会要他们的命,都想去看个热闹。 对方是一小队人马,一共不过十六人。 他们穿着干练,不像传说中偷袭的样子,反倒是有种要和己方硬拼的架势。 从身高,体型到身手,像是挑选出的精英,手里拿着各种不同的武器。 “我们是蛮族的勇士,要和你们公平决斗。”其中一位蛮人站出来说话。 他们受蛮王嘱托,确实是来打探虚实,以决斗的名义。 一听要决斗,大端骑兵乐了,纷纷请命主动上前一战。 “决斗?笑话!”陆云起厉喝一声:“去,上前缴了他们的武器,把人绑好。” 陆云起没有给几个蛮人决斗的机会,而是挥手叫手下的亲卫一拥而上,绑了这几个胆大的蛮人。 蛮人的出现对她而言没有一丝好处,反倒是给了不切实际的希望。 希望往往是最磨人的。 “是。” 亲卫们随即应声。 随后就有几十人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上前收缴蛮人的武器,蛮人还要反抗,但最终寡不敌众,败下阵来。 他们的眼睛像狼似的紧盯着面前的人。 给人一种面对不是异族人而是野兽的感觉。 这十六个蛮人被缴械后,自知完不成蛮王的任务便一直安安静静的,从开始到结束都没有吐露一句话。 陆云起死死地盯住他们,想要问些问题,但碍于场上的人太多,最后选择放弃。 姜佑见状,戳了戳旁边的右和:“盯紧点,最好别让这十几个人搞出什么幺蛾子,影响明天的行动。” 有靠得近的将士听到了姜副将这番话,面上喜悦又激动,溢于言表。 他们只觉得这个“明天”指的是明日攻上黑城的事。 右和看着边上傻乐的将士,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 明日听到整装撤退的消息,他们怕是更傻。 “蛮人贸然出黑城且就这么几个人,连我大军中心地带的都进不来就被发现了,还想独闯我军营帐?” 一个武尉讥笑,看着这十几个俘虏别提多得意了。 其他三人虽没表现的这么明显,但看他们的表情明显也有些飘飘然。 对方主动探查己方的情况和举动,分明就已经输了一大截了。 姜佑见此情景,只有一个想法,大意失荆州。 不过是抓了十六个,还不知道带着什么目的,来到军营的蛮人,只是把人擒下了,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飘飘然的说这种话,未免得意的太早。 “这种时候还要派人来,肯定是蛮王知道了我军的威猛,战无不胜,在那高位上坐不住了,所以派人来打探虚实。” 武尉是这样说的,可表现出的样子,却是仿佛他亲眼看到了这些人是受蛮王嘱托来他们这里看虚实。 将士们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更不知道明天就要收拾东西回家,只觉得这时候蛮王这种自乱阵脚的举动,给他们极大的鼓舞。 “我方有不足,敌方未必没有劣势,且他们那个蛮王怕是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脑子,这种时候都急得出昏招了。” 知道真相的武尉,乘胜追击。 几人目光灼灼地盯着陆云起,想要从她嘴里得到,关于攻上黑城的肯定回答。 “不过是抓到几个蛮人,谁能保证他们是从黑城里出来的,谁又能保证他们是受蛮王的指派?” “抓住了他们,不代表拿下了黑城。” 陆云起的话又让他们失望了。 方才,几位武尉配合着演戏。 演一出我军士气正盛的大戏,想要让陆云起改变想法,改变撤退的想法。 可是…… 第551章 密谋 “拿下他们,不代表拿下了黑成!” 最后这句铿锵有力。 宛若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的甩在了武尉们的脸上。 “抓住了他们,我们就能进入黑城,如果能够巧妙的利用他们的话,说不准我们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群俘虏要是利用的好,就能够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成为我们的助力。” 几位武尉继续逼迫。 姜佑沉默。 这样愚蠢的话都能当做攻城的结果,可见他们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为了武将的最高荣耀,他们现在连逻辑都不讲了。 至于这十六个蛮人是助力还是阻力,就不在他们的关注范围内,武尉他们现在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立马让陆云起松口。 “胡搅蛮缠,什么时候用兵像你们说的那样简单?”陆云起气的脸色涨红,早知道就不该和他们提前通气。 不,错的不是这个。 错的是低估了他们。 为了所谓的荣耀,可以付出所有! “正如本将军刚才所言,你们有什么能耐,可以证明这十六个人可以决定明日攻打黑城的胜败?” “黑城易守难攻,我们的阻碍不只是地形,里面有精良的装备,有背水一战的蛮人,如果没有百分百胜率的攻城方案,便不要说这种没有用的废话。” 陆云起希望自己的话能像盆冷水,浇的他们一腔热血透心凉。 最好直接放弃这种听上去就不靠谱的想法。 姜佑看向陆云起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想法,变得十分强烈。 荣耀这东西远没有生命贵重。 得到而疏忽了潜在的风险。 得不偿失啊! “上将军!” 武尉蹙起眉头还想狡辩些什么,此刻却也只能无力地垂下头,看来上将军是铁了心的不愿意进攻黑城了。 “你们回去好好琢磨本将军的话。别被一时希望的东西迷了眼,忘了初衷。” 陆云起的话夹杂着叹息。 她到底是低估了攻下蛮人王庭,对武将的吸引力。 “是。”四个武尉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 只是这次他们交换的眼神,代表的意思不再是摁下野心听从上将军调配。 绑好十六个俘虏后,一个小队长朝上将军询问:“这些人都要一一审吗?” 一共十六个,一个一个审问完怕是天都大亮了。 一块审又太乱,况且万一这些蛮人留有后手,打算偷袭将军…… 陆云起揉捏眉心只觉得气闷,兵卒不懂兵法阵列,尚且情有可原,武尉们领兵还如此冒进,不考虑后果真是想想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不必都审,先找人看押起来。”陆云起被这么一搅和早没了审问的心,真问也不过是动摇决心。 既然分析过利弊,要撤退,就是心中早已明晰这件事没有任何的转机了。 独闯万人处,分明是置生死于度外,知晓这几个是存了死志的蛮人也不必在他们身上费功夫。 想到这陆云起忍不住嗤笑,武尉们是真看不出还是故意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她撇了眼冷漠的俘虏,自顾自往回走,由几个武尉就能窥见大部分将士们的想法了。 从俘虏那左右讨不到好处,还不如置之不理。 若是能在敌方发现他们撤退追击的时候,起牵制作用就阿弥陀佛烧了高香了。 姜佑看了眼形式跟上陆云起,这个上将军怕是又得独自叹息生闷气了。 一边要荣耀,一边护人命。 他们的立场都没错,各有取舍罢了。 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这……”小队长懵了,将军转变的也太快了。 “把人关起来严加看管没错的。”武尉目光灼灼盯着陆云起离开的背影,眼里的墨色晕染。 十六个蛮人俘虏对他们算不得什么,对黑城蛮人的王庭同样无足轻重。 陆云起的话不错,这十六个人的生死以及他们的存在,没有办法让他们直接拿下蛮人王庭。 甚至可能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是,蛮王派出手底下的人查看他们的情况,就已经是对己方的一种怀疑和不确定。 蛮人那边军心不稳,如果不趁此时乘胜追击的话,再等,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像如今一般兵临城下,仅再进一步就可以拿下蛮人王庭。 “她这是死活都不愿意一试,这样好的机会错过可能就不会再有了!” “上将军不同意,我们也只好改变策略,她不愿意打,自然会有人愿意。” “我这就去召集人马,等明天陆云起当众宣布要整装撤退的话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不论好歹,不试试怎么能知道输赢?” 黑城的地形图,他们四双眼看的仔细,陆云起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 此处要塞确实凶险,身处草原他们有很多属下都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再加上蛮人王庭位置实在特殊。 可他们也有能力与之奋力一搏。 若是成了,蛮国元气大伤,他们可以荫庇子孙,封侯拜相也未曾可知。 在他们眼里看来,陆云起是武将里突出的,是有勇有谋的,就是胆子太小了。 为了不牺牲己方的人,就直接放弃这样的大好机会,简直就是愚蠢。 现如今陆云起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怕是蛮王打开城门奉上降书她也得疑一疑。 要她主张攻城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也不能等明日大局已定,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几个武尉巡逻过后,聚集在一起商讨对策。 如果不能改变陆云起撤退回家的想法。 那他们就只能弃陆云起。 来之前,他们去偷看了眼蛮人俘虏,怕有诈却没发现什么端倪。 “陆云起不打,咱们打,我相信大军里主战的更多,没人能放弃这唾手可得的荣耀。” 一个武尉拍案,面上急切。 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把主战的聚集在一处,商讨明日如何攻打黑城。 “你这样岂不是直接把自己把柄送到陆云起的手里?她是上将军,有金令,这大军和你我都归她调配,她没有在今晚宣布,正是因为知道主战的人多,怕因此散了军心所以才要等明日。” “对对,现在有所行动必定会直接惊动她,到时候陆云起杀鸡儆猴,咱们四个光杆司令拿什么打黑城?” 又一人道。 第552章 夜袭 以一人之身去挡万人心之所向,这样的不现实正在逐渐展露。 四个武尉首当其冲,只有他们知道真相。 “跟我走走?”陆云起向姜佑发出邀请。 此时威风凛凛的上将军,眸里是掩饰不住的迷茫。 是对明天事态会如何发展的不确定。 姜佑笑笑,双手互相抱着,放在脑后,望向远处叹道:“草原另有一种苍茫的美感。”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没再说什么也没有对视。 临时搭建的指挥所重归寂静。 将士们面更显露出期待之色。 蛮王派这些人探他军中虚实,不就是变着花样对己方丧失信心。 陆云起看在眼里更显落寞,她板着脸绕营走了一圈。 姜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明白她心里不少于任何人的热血和难过。 姜佑知道陆云起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只是未必遵从本心。 骑兵那一声声的将军,成功让陆云起逃跑似的靠在指挥处不远的小丘上看星星。 “何时能归……”说着陆云起又是一声叹息,接下去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儿郎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不就精忠报国,所能图之不过两点。 一守护脚下国土,护着妻儿、亲人无恙。 二诛杀敌人,立下军功,荣耀加身。 姜佑坐在地上,递过去水囊:“战争哪有胜利的一方?从来只有损失小的那一方,是世人称他们为胜利者。” 陆云起的颓丧一半是王庭近在眼前打不动,另一半就是违了一万骑兵的意愿。 这是个新奇的说法。 不是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不能体会其中深意。 打仗从来都是为了保卫和平…… “你说得对,活着本身才是最大的胜利。”陆云起看着近处灯火,灌酒似得灌了一大口水,豪迈的用手背抹去唇边水渍。 …… 是夜。 四个武尉一番讨论后,先去找了相熟的将领,在密谋着什么大行动。 此时军心还不能散,今夜偷袭太过仓促,得计划计划。 骑兵在黑城这里发挥不了优势,再休息不好,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翌日一大早。 争吵声传遍整个大营,人群开始骚动。 “姜副将是赞同将军那一套?就甘心放过拿下王庭的机会?” “为什么将军要瞒下撤退之事?姜副将随行左右怎么不劝阻一二?” 数个问题,连带着有些不熟的将领往眼前挤,姜佑有些恼火。 姜佑觉得四个武尉就算把全部的将领都撺掇在一起,也不能改变如今的战局,更不能动摇陆云起坚定撤退的心。 这样闹一场,并不能改变什么。 要说真有作用,也就是让这些人心里舒坦些。 “你和黑城蛮王有旧?” 这问题一出,不等人回答,姜佑挑了下眉头:“蛮王又不是你老子,你想赢,他就大开城门把自己的头颅和城中蛮人的性命给你。”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 “你明知将军要撤退却还瞒着我们,现在说这话是笃定了我军不能赢吗?” 姜佑听罢,面向一脸愤慨站的有些远的高个,笑得云淡风轻。 “这是事实,打仗和做人一样,最重要的是掂量自己的斤两,不要做那种以卵击石的蠢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打击面太广,掂量不清楚自己斤两的将领,拂袖而去。 这样一闹,整个军营不说知道事情的始末,也都有了各自的猜测,等聚集起来的时候都各有各的小心思。 陆云起站在最前面,看得最清楚:“大端朝的将士们,你们的流血和牺牲保卫住了幽州,我们成功拖延了蛮军。” “现在,我们该回家了。” 当陆云起当众宣布这则消息时,姜佑看见了鼻青脸肿被绑成一溜的武尉,也看见了骑兵眼底的难掩的迷茫。 不打仗了,要回家了? 姜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骑兵们听从陆云起命令整装撤退,他们顺从的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十六个蛮人俘虏没放,为了避免他们通风报信。 陆云起决定到达草原边界的时候再放了他们。 四个武尉毕竟没做出过分举动,打也打了。 事情到此为止,陆云起没提武尉挨打被捆的原因,只是在结束后松开了他们。 就这样一路撤退,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家了。 大军士气前所未有的低落,一些消息正在避开陆云起和姜佑飞速传播。 退出黑城一段距离后,陆云起安排驻扎,原地休息。 士气大落是早在意料之中的事。 好在撤退的速度也不慢。 时间和距离可以冲散一切。 “希望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陆云起如是感慨。 姜佑配合着点头。 骑兵是不甘心的,荣耀是他们想要的,回家同样是他们想要的。 只不过他们想的绝对不是这样回去,颗粒无收的回去。 今天承载了他们太多的期盼和希望…… 是夜,在四位武尉的召集下,一万骑兵暗自聚集。 昨晚为了不扰军心,造成什么不可承受的后果,武尉并没有坦诚布公。 只是,他们暗暗定下了偷袭之策,现在骑兵对陆云起的选择失望透顶,他们四个一呼百应。 “陆将军有她自己的考量,我们有和她不同的目标,若是错过了,今晚再想做什么就难了。” “陆将军和姜副将那里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喝下掺着迷药的水,不会妨碍我们。” 四个武尉偷偷带兵趁着夜色前往蛮国王都,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陆云起顾及这顾及那,不肯带兵打黑城,只能由他们代劳。 等陆云起和姜佑醒来,只看见了空空如也的营帐和不见踪影的骑兵。 “原来早上那一出是特意演出来的,他们肆意表达不满就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 武尉联合将领闹的那一通,陆云起只当是他们发泄不满,没想到他们竟真敢背地里做出这种事! “混蛋!”陆云起一拳打在树上,是她大意,高估了武尉。 就在此时,姜佑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呼救。 第553章 败了 姜佑寻着掐嗓公鸡似的变调的求救声找去,一走进就看见几个人被五花大绑丢在了角落。 他们眼睛瞪得溜圆,拼命挪着笨拙的身体正卯足劲把自己往后缩,仿佛是在躲避什么。 细微的嘶嘶声,让姜佑眯起了眼,只见乱草从中一条手指粗细的绿色蛇直起身吐着蛇信。 色彩鲜艳,身形苗条妥妥的毒蛇标配。 姜佑拔出唐横去挑,不曾想这蛇胆大的很,遇见危险不仅不跑,还蜿蜒着往刀上爬。 结果可想而知,姜佑挥刀劈砍,毒蛇断成几节,一命呜呼。 这画面着实不美观,混着那不好闻的味道,有点恶心。 “大半夜捆成粽子样,你们当真是好雅兴,会玩啊。”姜佑看见几人惨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调侃。 “姜副将~”几人看见姜佑,眼睛里直冒星星:“幸好有你。” 姜佑嘴角抽了下,搓搓胳膊上冒出的鸡皮疙瘩,这才给几人一一松绑。 “差不多行了,你们那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们情郎。”姜佑调侃道。 被嫌弃的彻底,几人活动着被绑的酸痛的四肢,辩解道:“姜副将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情郎什么的姜副将别瞎说,我们这是感动的眼神。” 姜佑转回正题,“他们原路返回去攻打黑城,怎么不带上你?” 他们,指的主战的四位武尉。 “将军醒了吗?我有要事禀告将军。”一人闻言,理智瞬间上线。 骑兵都被主战的武尉忽悠走了。 临时驻扎处没有一点兵力。 现在就是想把人都追回来也来不及了。 “本将军在这。” 陆云起手里攥着武尉留下的字条,面色铁青:“他们攻打黑城还带走了俘虏。现在偌大的营帐就咱们几人。” 姜佑没想到那些家伙策划了这一出以后,竟然还留下了字条。 字条上简单交代了前因后果。 武尉,倒是会给自己戴高帽。 说他们是人心所向。 最搞笑的是字条的最后一句话写着的,他们得胜归来就给将军请罪。 若是回不来呢? 难道就是一了百了? 几人羞愧的垂下头:“是我们没用,拦不住他们还被绑住,没法去及时通知将军。” 正说话间,被迷晕的斥候小队和陆云起的亲卫也从迷药的劲中缓了过来。 要说,也真够丢人的。 竟然被这种小伎俩给搞昏了头。 其实也不怪,要怪就怪人心。 谁能想到右和那几个杂种武尉竟然对自己人动手。 …… 与此同时,黑城。 声势浩大的攻城如火如荼的进行。 一万骑兵失去了马背上的优势,再对上蛮人没有了前面的无往而不利。 一帮人陷入混战,蛮人不仅没露出颓势,反而因为保卫国都和不要命的打法逐渐显露出优势。 骑兵被打得截截败退,黑城城门上架着弓弩,人一旦进入弓弩射程就相当于性命直接交付。 只是缺点在于弓弩需要冷却时间,骑兵利用这一点见缝插针,但也没能夺得丝毫优势。 俘虏的十六人被当成肉盾早被蛮人射成了筛子。 事到如今,武尉忍不住也不得不怀疑,这些人根本不是查探虚实。 他们更像是一个引子,故意释放出一种信号,让他们上钩来攻。 蛮人的王庭虽然不能说牢不可破,但也需要一些时间和功夫做针对打法,可他们处于劣势,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做。 这种时候追悔莫及也不管用了,只能硬着头皮和他们打下去。 黑城门前被鲜血覆盖敌我双方皆有,只是他们的牺牲更大些。 进攻无望折了半数人马。 四个武尉个个焦头烂额。 这场战事的结果一边倒,只要不傻,就知道撤退才是他们更好的选择。 眼看着伤亡越来越多,领头的右和只能咬牙下令:“退!速退!” 陆云起是对的,一旦攻城必输无疑。 撤退,才能保全剩下的半数骑兵。 可是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荣耀太难了,没人能甘心。所以即使要赌上性命,骑兵们还是义无反顾,势必要做那第一个站上黑城城头的人。 “不好了,后方有蛮军杀到。” 在蛮人的前后夹击下,大端朝一万骑兵损失殆尽。 此战以大端朝惨败收尾。 路上偶遇后方驰援黑城的蛮军,陆云起,姜佑一行人只好躲在暗处,不敢出声。 “败了,败了……”陆云起失望地趴在地上,看着前方黑城下苦苦鏖战的大端骑兵。 “走吧,趁没人发现,我们还有机会回家。”姜佑现在的第一念头就是回去。 至于冲上去搏命,从浩浩荡荡的蛮军包围圈中救出右和一干人等,他没那个兴趣,也没有能力办到。 现在手中能用的人,不知五十人。 五十人,太少了。 他们一口气跑出黑城,昼伏夜出。 路上也遭遇了几波战斗,损失了几人。 站在瀚海沙漠的边缘,几人远远的眺望。 “蛮人不追了,我怎么感觉更心慌了,这地方该不会吃人吧?”赵二虎道。 沙漠这地方缺水缺粮,昼夜温差还特别大。 如果是一大堆人行进的话,或许还有生机。 可他们,皆负轻伤,还有几个重伤员。 一股热浪袭来,姜佑活动了下僵硬的手臂,看向受伤的陆云起:“你腿上的伤口裂开了要重新包扎。” “不要紧……”陆云起眯起眼。 姜佑没说什么,道:“按照舆图来看,这里就是瀚海沙漠,只要横穿这里就能回到大端朝。” 瀚海沙漠,某种程度上联通了草原和大端朝。从这里直线穿梭的话,一定程度上缩短往返两边的路程。 “将军……我听说这沙漠邪乎的很,以前从来没有人成功穿越这片沙漠,就算有人冒险尝试,最后也都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们死在沙漠里,尸体被沙子掩埋相当于困在这里,活着死了都没机会离开。 “乐观点,只要用对的方法,横穿沙漠也不算什么难事。”姜佑如是安慰道。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碰上沙漠绿洲。不好的话,喝尿也能活! “这片沙漠内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在穿越这片沙漠后活下来,即使是我也只有十分之一的把握。” 陆云起说着要收起舆图 几人凑上前去看到图上没有标注的一大片沙漠,顿时心都凉了…… 第554章 回家 瀚海沙漠。 几十人奔逃至此,刚交谈没几句话,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蛮军骑兵赶来。 陆云起见状,脸色变得十分僵硬,难看。 她拖着一条受伤的腿,慢慢爬上坐骑乘风的背,从武器袋上取下那杆家传的银枪。 此刻,她已经将头盔重新戴上,目光如炬。 还是被追上了。 此地是蛮国境内,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陆云起上马备战,其他人也纷纷上马整理装备。 只有地上的姜佑抬起头,看着苍白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命绝此地吗? “愣着干嘛?”陆云起看着姜佑,呵斥道。 这次沙场之行,二人间的关系更像是朋友,更像是上司和下属,更像是一起征战的战友。 姜佑抿抿干裂的嘴唇,听从命令,慢慢爬上马。 只是上马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身边的人拽了自己衣袖一下,回头一看,不是多事的赵二虎,而是一路上都没怎么交谈的徐彪。 这汉子…… 姜佑未曾开口。 因为他瞧见了徐彪张口,却没发出声音,他在用口型传达信息。 徐彪抬手指了指中间的陆云起,又指了指姜佑,然后张张嘴,用口型说了几句话。 姜佑皱眉,随即摇摇脑袋。 他绝不可能这样做! 但徐彪已经骑马从后面绕到陆云起身边,在姜佑诧异的眼神中一个手刀,砍在陆云起的脖颈上。 本就心力憔悴,虚弱无比的陆云起,哪经得起这样一个手刀,连声音都不曾发出,身子一软,倒下马去。 徐彪下马扶住,才开口道:“姑爷,带小姐回家!” 他用的是恳求的口吻。 虎背熊腰的汉子双眸中竟是慢慢浮起一层水雾。 陆云起随行的亲卫们,几十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变故的发生。 他们没有阻拦,而是看着姜佑。 “带她回家!” 徐彪说罢,将陆云起平稳地放在地上,翻身上马,双腿夹紧马腹,竟是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姜佑茫然地看着那个一往无前的汉子,心中空落落的。 徐彪一骑冲出,随后跟着几十个亲卫一同冲出。 他们赴死般,冲向蛮军,不曾回头。 此刻,斥候小队的人也纷纷围上来,都是一些十分面熟的脸。 “大人,再会!” 斥候小队相视一笑,抱拳道,也全都倾巢而出,没给姜佑反应阻止的时间。 马蹄飞扬,尘土溅起。 姜佑将目光望向最后一人,赵二虎。 赵二虎骑马慢慢上前,望着前方赴死的几十人,心中感慨无限,他摸了摸后脑勺,傻笑一声:“我可不想死,我会活下来的……” “只是……” 说话时,赵二虎的神情慢慢淡漠下来,眸子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姑爷,代我向天速说声抱歉。” “驾!驾!驾!” 三声豪迈的声响,赵二虎骑马冲出,他知道此去九死一生,极大概率回不来了。 姜佑嘴唇微张,喃喃自语。 徐彪和亲卫们已经冲出去很远,开始交战! “回家,回家。” 姜佑心中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 他抱起陆云起的娇躯,翻身上乘风的背,将昏迷的陆云起放在身前,扯住缰绳,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 大黑马撒开蹄子,就往瀚海沙漠钻了进去。 一边是几十人对千人的血歌。 另一边是孤骑入沙漠的绝唱。 …… …… 徐彪一马当先,手里的长枪被他握得死死的。 长枪出,瞬间挑落一名蛮军。 蛮军的尸首高高地飞起,重重落地。 徐彪骑马冲入敌群,并没有冲出去很远,无数的刀枪向他身上砍来。 他很快就被迫下马,抡起长枪防止敌人近身。 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好几十个,每个人都陷入苦战。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给姜佑拖延时间,深入蛮国腹地的大端骑兵,不能没有人回去。 要不然,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这里的事迹,应该有人知道。 虽然以右和为首的四位武尉,为了所谓的士兵荣耀将骑兵带入坟墓,但在此之前,骑兵圆满完成了定国公制定的计划,他们成功抵达蛮国都城,吸引幽州的蛮军回国驰援。 只是可惜,回撤的途中全军覆没。 沙场,牺牲在所难免。 但他们需要有人回去,哪怕一个人回去也好。 回去的那个人不是逃兵,更像是一种信仰。 回去! 一定要回去! 抡圆手中钢枪,徐彪周围一圈的蛮军近前不得。 不消片刻,不足五十人的队伍只剩下十几个人。 他们一半是陆云起的亲军,一半是姜佑的斥候小队。 其实他们还有一层身份,一半是上将军府的死士,一半是内卫司白丁! 徐彪和赵二虎背靠背,两个汉子身材相当,武力相当。 赵二虎虎视眈眈地瞧着四面压上的蛮军,忽然嗤笑一声:“我还不想死,怎么样,有没有办法送我出去?” 徐彪冷笑:“果然和姑爷待久的人就是不一样,如今这个处境,不想死?除非你生出翅膀。” “我真的不想死!”赵二虎一枪戳死上前的一位蛮兵。 眼睛直勾勾地盯住躲在蛮军中的一位将领,道:“擒贼先擒王!” “好主意!”徐彪往地上啐了一口,率先朝蛮军将领冲了出去。 赵二虎紧跟上,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如入无人之境。 一眨眼的功夫,蛮军尸首遍地。 粘稠的血液黏在铠甲上,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 在二人无畏的冲锋下,其他还能战的人也纷纷冲杀。 一时间,包围圈还真的被他们牵动,但想要冲出去,还是太难了。 敌方人数大约有千人,他们也不去追已经逃入沙漠的两人,而是里三层外三层将几人包圆,似乎想戏谑,玩耍。 他们是从幽州战场上赶回来的,一路上连敌人一根人毛都没看到,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打仗。 眼下就有这个机会,他们决定好好耍耍。 第001章 回京 三个月后。 时间来到天成京十年,初春时日。 大端朝的年轻小皇帝在位已经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了,这个国家还在。 自年末开始,消息就如同飞蝗一般,铺天盖地般地从幽州之地传入京城。 定国公麾下的骑兵从正宁出发,一路直插幽州腹地,跳出蛮军的包围圈,进入蛮国境内。 蛮国正空虚,境内没有一支可以与之一战的队伍。 庆王也知道,骑兵的目标是蛮国都城,蛮王所在的城池,黑城。 所以,他不得已调拨大批军队回国支援。 这样一来,敌军正面力量削弱,定国公抓住这次机会,带领大端军民一步步地收回陷落的幽州疆土,至二月末,防线已经从阳河推到原来的位置,蛮国人再次被挡在幽州之外。 这次有了定国公排兵布阵,坐镇城防,蛮军没有机会再攻下幽州。 百姓们的注意力也从两军对峙,转向陆云起率领的骑兵到没到达黑城?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 陆云起部进入蛮国境内后,就彻底失去了消息。 有人大胆猜测,到了,还砍下了蛮王的脑袋,要不然庆王为何火急火燎地回国驰援? 这说不通呀。 还有人说,怎么可能?万人看似很多,但进入茫茫草原,还是如沧海一粟,不值一提,说不定早就被围剿全灭,死在异国他乡。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英雄。 京城,草长莺飞时节,繁花锦绣。 此刻巍巍皇城,有位坐轿子的中年人伸手掀开轿帘,艰难地挪步而出。 他羸弱病体,没有叫下人搀扶,而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城门靠近。 “见过刺史。” “温司首客气。” 中年人慢慢直起腰杆子,看向面前脸色虚弱的女人。 温衡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摊出一条手臂:“刺史请,陛下在宫中等您。” 中年人点点头,坐回轿子前忍不住多问几句:“司首有孩子了吗?男孩女孩?” 他从温衡虚弱,苍白的脸色看的出来,温衡刚刚生产完毕,前后不足半个月。 因为当年他妻子生产时,脸色也是这样,得需要好长时间休养。 “男孩。”温衡会心一笑。 中年人也笑笑,然后碎嘴几句,叮嘱温衡要多休息,保重身体。 接下来进宫面圣告状的路,不需要一个刚生产的女人来送,他自己可以的。 温衡生产过后,十分虚弱。 她默默地看着王长阳,瞧他的背影有些佝偻。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肩膀,压的他直不起腰来。 王长阳重新钻回轿子,将拐杖放在身边。 随着一声“起轿”。 这位在盐城休养许久的扬州刺史,终于踏入京城。 平稳的轿子里,王长阳从袖口中摸出一支玉簪。 他将玉簪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慢慢地摩挲,眼里止不住的迷茫。 “真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温衡亭亭站立,勾了勾耳畔的发梢,轻声叹了一句。 “温姐姐,该回去了,我好累呀。”正此时,从身后慢慢走上来一位大着肚子的妇人。 她熟练地挎住温衡的胳膊,二人关系亲密。 温衡下意识拍了拍她的手背,似是有些嗔怪:“你啊,不让你跟着来,你偏要来,这才多大一会,就喊累?” 青梧笑笑,抚抚自己的大肚子,无辜道:“家里太闷了,我想出来转一转。” 温衡也笑笑,道:“下不为例啊....” “知道了,温姐姐。” 青梧笑笑,看向远去的轿子问道:“那是谁呀?怎的温姐姐亲自出来迎接?” “一个可怜人.......十分可怜。” ..... 王长阳出生在江南膏腴之地,但他年幼时家里很穷,靠着寡母给殷实大户浆洗衣裳,做短工艰难度日。 即便这样,王长阳依旧没觉得生活有一丝丝的苦闷和艰辛。 他那时的愿望也十分简单,努力读书,出人头地,孝敬将他一手拉扯大的寡母。 辛苦耕读十几年,终于让他高中,光耀门楣. 他选择回到江南之地,先前几年在金陵差用. 说是差用,不过是在一家独大的范氏门庭做异姓家奴罢了。 这是每一位来江南之地做官的学子都绕不过去门槛。 差用几年,由于王长阳能力出众,很快就被范氏调入金陵的官场做幕僚。 幕僚期间,王长阳再一次展示了自己的才学。 在此期间,他结识范氏旁出派系,范家范茗。 他一见钟情,春心荡漾,虽然彼时他已经是一位老大叔,而范茗正值青春年少。 但这并不妨碍王长阳的热烈追求,最后在他坚持不懈的追求下,范茗与他成婚,夫妻二人婚后异常恩爱。 后王长阳因为与金陵的范氏政见不合,就被各种排挤,被外派到扬州做刺史。 刺史三年,生活平淡。 时光荏苒,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抵达京城时,王长阳已经成为残疾人。 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毕竟他之前受了那么重的伤。 当初温衡也断定,王长阳最后会死在盐城,死在他乡。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奇迹般活了下来。 耳边是京城百姓的喧闹声,轿子里的王长阳充耳不闻。 他一遍遍地摩挲范茗给他留下的玉簪。 回来之前,温衡不忍隐瞒,已经将范茗失踪的消息告知他。 不过也有好消息,范茗还活着,就在京城的范府。 这是范文明拿捏王长阳最后的把柄。 王长阳也知道,只要自己敢进宫,范茗一定会死。 可是面对家国大义,他必须进宫,也必须向陛下陈述范氏屠城的真相。 “对不起……” 第002章 会见 皇宫,烟雨阁。 年轻皇帝盘膝而坐,面前小案上早就备好一壶上好的香茗,待客之用。 一名小太监缓步从远处走来,低着头,脚步轻盈。 侍立在台阶下的老太监,看了阁内皇帝一眼,又看了一眼从远处赶来的小太监,主动迎了上去,低声问道:“何事?” 小太监低语几声,言明事由。 老太监闻言,挥挥手打发走小太监。 他轻手轻脚地掀开帘子,跪在皇帝身边,压低声音:“陛下……” “何事?”皇帝扭过头。 老太监道:“扬州刺史回来了,如今就候在宫外,等待陛下的召见。” 皇帝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快快,快宣。” 老太监没想到皇帝有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间错愕,可还是快速起身,出去宣旨,只是未曾等他走远,皇帝又高声叫住他:“王伴伴,用辇轿,辇轿……” 老太监回身皱眉,大为吃惊,可还是赶紧去办。 他带着御用的辇轿到达午门,午门正门口站着一位布衣中年汉子。 汉子两鬓斑白,沧桑无比。 他的一条腿是瘸着的,一只耳朵也没了半边,正是进宫见驾的王长阳。 “宣,扬州刺史王长阳进宫觐见!”老太监高声呼喊。 公鸭一般的嗓音传遍整个午门。 王长阳抬头望了一眼高高的红色城墙,一吐胸中郁气,拄着拐杖就要进宫面圣。 老太监赶紧拉住,挥手叫身后的小太监把辇轿抬上来,并且笑脸迎上前:“刺史大人,陛下特许,请大人上辇轿。” 王长阳情不自禁地退后半步,一脸不可置信。 辇轿? 皇帝的辇轿? 给我乘? 万万不可! 王长阳摆手推辞,说什么也不肯上辇轿。 自古以来,哪有臣子在紫禁城内乘坐辇轿? 这可是大大的不敬。 从未有过如此先例,皇帝太高看自己了。 皇宫中,只有陛下和后宫的妃子可以。 外臣,没这个机会,也不敢。 “刺史请。” “不敢不敢。”王长阳像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连连摆手后退。 老太监没有办法,给身后年轻力壮的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小太监得令,上前围住王长阳,在午门前数十禁军的关注下,将腿脚不便的王长阳硬抬上辇轿。 然后,小太监撒开腿就把王长阳抬进宫,不给他下轿的机会。 这有点像人贩子拐卖的既视感! 路上,轿子上的王长阳一脸惶恐,看向身侧跟着的老太监:“公公,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这……” 王长阳话都说不利索。 老太监可不管这些,一路疾驰,将王长阳抬到烟雨阁。 在楼阁下面,皇帝早早地等在这里。 “停轿!” 辇轿被放下,王长阳看见一人身穿明黄服装,便要下跪磕头朝拜,虽然没见过小皇帝的面,也不知道皇帝具体长什么模样,但宫中敢这么穿,百分百就是皇帝没错。 皇帝看王长阳着急忙慌下来,快走几步上前去扶。 王长阳更加惶恐,连滚带爬地从轿子上滚下来,跪在地上:“臣,叩见吾皇……” “爱卿辛苦了。”皇帝没等王长阳说完一句完整的话,便扶起他。 从小太监手里接过拐杖,递给王长阳:“上去再说,上去再说。” 在皇帝的搀扶下,王长阳一瘸一拐地走上高台。 烟雨阁内,君臣二人对座。 皇帝亲自斟茶:“爱卿辛苦,这一杯,敬爱卿。” 王长阳惶恐的接过,眼中含泪:“谢陛下。” 二人都知道今日的这次会面至关重要。 王长阳整理仪容,跪下,从怀中掏出早就备好的一封折子,朗声道:“臣,扬州刺史王长阳,上书弹劾国丈,赈灾正使范文谦,以赈灾粮为要挟,胁迫江南助镇签订盟约,如有不签者,尽遭屠戮。” “我扬州二十万军民,被范文谦屠戮!” “请陛下,还扬州青天,还江南青天,治范文谦之罪!” 年轻皇帝接过王长阳的奏折,面色沉重压抑。 …… 京城,范府。 范府的宅子是皇帝新赐的,挺大的宅院,里面像座迷宫似的。 此刻正是午膳时分,范府一大家子都在用膳。 正此时,一位步履匆匆的小厮进门。 范氏家主,国丈范文谦的哥哥范文明眼神扫过小厮,拿起绸布擦擦嘴角,起身退出午膳。 一大家子人不知所以然,还是在一位老妇人的招手下,一家人才开始重新用膳,只是嘀咕声四起,都在议论。 范文明快步来到后院偏厅,如今,俨然是范府中人的天勇此刻就在偏厅等待。 “如何?”范文明还未坐下,就着急问道。 天勇起身,抱拳,神色不妙:“已经进宫了。” 范府的眼线在皇城午门看到,王长阳被一群太监抬着进宫,面见皇帝。 闻言,范文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良久之后才重新睁开,他看向天勇,道:“去准备下一步吧。” 天勇点头:“是。” 只是临走前又问:“地窖里的范茗和孩子如何?” 范文明道:“我有妙用。” …… 第003章 回家 一年春暮。 幽州边疆。 庆王率军回援蛮国之后,幽州战场上,在定国公的带领下,大端军民一路向前推进,很快就推到原来的防线。 这其中,“神火”之威功不可没。 据受害者蛮军发言:此火遇水不灭,遇风更盛,沾之便犹如蝗蚁上身,扑打不灭。 在神火的帮助下,大端一方节节胜利,防线重新巩固。 大军在阳城的指挥所也前移数百里,推至前方哨站,乾城。 乾城以西便是茫茫的草原,一眼望过去,廖无人烟。 蛮军早已退去,连对峙都不曾有,听说他们国内蛮王和庆王发生了不小的争端。 蛮王说庆王不顾自己的死活,将大军全部开拔出去,导致敌人骑兵都打到了黑城下叫嚣,那天夜里,要不是自己带着城中军民誓死抵抗,蛮国的国都都要从舆图上消失。 庆王却大喊冤枉,痛斥蛮王谎报军情,只有万人而已,他就连发几道金令命令大军回援,导致幽州战场上,蛮国军队一败再败。 双方由此发生离心,听说兄弟二人还大打出手。 蛮国大军也由此生出两派,保守派和激进派。 以蛮王为首的保守派认为,此次幽州战役,蛮国已经掠回足够的金银财宝和粮食以及人口,达到此次战争的目的,为此应该见好就收,来年再战。 以庆王为首的激进派则认为,趁大端朝还没彻底恢复元气,应该乘胜追击,入主中原为主。 两派因此发生争斗,最后演变成哗变。 ..... 暮春四月,正是草长莺飞,百花盛开的时节。 乾城,幽州苦寒之地,远处的草场才刚刚发芽,远远地瞧见几只野山羊在觅食。 头顶秃鹫盘旋,叫声凄惨。 这一日,定国公登上城楼,眺望远处。 “看什么呢?” “希望。” 定国公闻言,揉了揉丫头的脑袋。 几个月的相处,老定国公已经和随身的小医官关系变得十分融洽,在外人眼里看来,二人的关系就像祖父和小孙女一般。 整个军营里,没有人敢惹那个拥有异色瞳孔的姑娘,连开两句玩笑都不敢,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蛮国人,她还是军中的医官,从京城来的。 “希望...”定国公顺着青葵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草场,嘴中喃喃道。 他有些话不忍告诉丫头。 早在两个月前,他就派探子进入蛮国境内打探消息。 探子回报说,蛮国都城确实遭遇到袭击,只不过那场战役蛮国大胜。 这说明骑兵真的深入几千里,到达了蛮国都城,只是可惜寡不敌众,被包围,被围剿团灭。 “真的回不来了吗?”青葵扬起脑袋,看向身边的老者询问道。 定国公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倒是希望有人回来,哪怕一个人也好。 青葵问完,眸子顿时沉寂下去,她趴在城墙上,两条小胳膊放在城墙垛口,眼睛死死地盯住地平线的尽头。 她的小姐,她的姑爷,全部都在那里。 还有二虎,徐彪.... 他们都在那里。 快回来呀,我们回家了。 青葵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多少次站在这里,等待着家人而归。 “呜——” “呜——” 突如其来的号角声响起,再然后就是城墙的鼓声。 有军士站在高处,登高望远。 待远处地平线出现黑压压的人头,他急忙大喊道:“敌袭!敌袭!” 整座边塞因为号角和鼓声,开始忙碌起来。 强弩手站在弩机后面,准备随时扣动扳机,城中的投石车也准备完毕,神火就绪,刀斧兵穿着重甲,在城门口的位置等待决战。 四处狼烟升起,给不远处的城池示警,整条防线都开始忙碌起来。 定国公神情并不紧张,而是疑惑: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他下意识地拽住青葵的胳膊,命令她马上下城楼,接下来的战场交给大端的儿郎们。 青葵踮起脚尖,看清楚远处草原地平线慢慢往前推进的一群人。 忽然。 一匹熟悉的大黑马出现在视线中,那只马就像是刻进骨子里似的,曾经她喂过大黑马,大黑马总是鼓圆自己的大鼻孔喘气,拿脸蹭蹭,寻求抚摸。 “乘风,乘风,乘风......”青葵一遍遍地叫着。 她甩开定国公的手,艰难地爬上高高的城墙。 底下就是十余丈之高的地面,她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眺望着。 “下来,不要胡闹。”定国公抬头,呵斥道。 青葵充耳不闻,只是指着远处最前方的一匹大黑马,高兴的叫道:“乘风,乘风....” 定国公并不知青葵口中的乘风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 “大帅,蛮军前方好像是咱们的人,有旗。”城墙上眼尖的军士突然喊道。 定国公下意识地往前看。 他揉揉眼睛,看见那匹领跑的大黑马上,有一面旗帜慢慢竖起来。 黑色的。 大端旗帜尚黑! “陆,陆,陆......是陆字。”有军士看清旗帜上的字,大声吼道。 定国公眯眼,一面“陆”字大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这一刻,早就波澜不惊的心再一次被唤醒。 定国公大声吼道:“骑兵,骑兵出城,出城!” “一定要将那人给本帅救回来。” “是!” 众军士抱拳,大声喝道。 ...... “乘风,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姜佑拄着陆云起的银枪,上面挂着旗帜,正拼命地往前奔跑。 快到了,就快到了。 他早已经累的神情恍惚,连路都看不清。 乘风喘着粗气,鼻孔剧烈地出气,浑身优美的肌肉线条早已被汗水打湿,它似乎也感召到什么,只要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就可以活命。 在它身后,是紧追不舍的蛮军,他们叫嚣着,时不时射来一支冷箭。 它曾穿越沙漠,找到绿洲,度过戈壁,穿过胡杨林,走过草原.... 今天,终于踏上了熟悉的故土。 姜佑右臂举旗,已经十分僵硬,他好像放下,但他知道不能。 他重复着之前的动作,一遍遍地催促。 快一点,再快一点。 “回家,回家。” 第004章 午门杀人 天成京十年,四月十一日,有蛮军犯乾城,乾城千余骑兵应战,两军未接,蛮军败退而去。 ——《边塞·事》 …… 京城,内城的一间客栈,大堂。 不起眼的一处小角落里,坐着两个皮肤粗糙,脸色红黑红黑的客人,方才招待二人的伙计初见二人,被吓了一大跳,问二人是不是塞外来的人。 可男子操着一口流利的京城话,让伙计刮目相看,再瞧一眼男子身边放着的一柄刀,伙计明白了。 这人不是浪迹江湖的刀客,就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士兵。 “一碗素面,一碗长寿面。”男子招呼伙计。 伙计将白毛巾搭在肩头,应声立马去后厨报饭。 回来已有半月,陆云起还是很不习惯京城的生活,每天夜里时不时就会想起在蛮国境内驰骋的日子。 姜佑身形愈发挺拔,消瘦,他在把玩手里的筷子。 “长寿面是我的,素面是你的。”姜佑淡然道。 陆云起看向身边的男子,没有说话。 不多时面好了,热气腾腾的面,上面飘着一撮葱花。 “你这是在迷信吗?”不知过了多久,陆云起问道。 姜佑耸耸肩,继续吃着碗里的长寿面:“算是吧。” 这时,隔壁桌子的食客突然开始议论近日京城发生的一桩大事。 “你们知道吗,前扬州刺史王长阳三天前于驿馆中自缢,听说他在江南灾年的时候,闭着扬州城门死活不开,活活饿死了二十万扬州百姓。” “什么?!” 满堂食客全部围了过来,满脸愕然。 那人蹲在凳子上,言之凿凿地说道:“我有个叔父在禁军当差,听说当日陛下召见王长阳问责两个时辰之久,回来后,王长阳便被禁足在驿馆,由禁军看管。许是良心发现,王长阳悬梁白绫,畏罪自杀。” 客栈内顿时炸了锅,议论纷纷。 那人消息灵通,继续道:“听说王长阳死后不久,就有一个妇人抱着女婴撞死在驿馆门前,后来查证,这妇人是范茗,乃是王长阳的发妻。” “嚯,这对夫妻倒是伉俪情深。”又有人叹道,只当这件事是喜闻乐见的谈资。 “女婴倒还活着,就是不知去向,凭空失踪了。”又有人道。 耳边的风言风语,让陆云起吃不下面,倒是身边的姜佑埋头大口吃面,但陆云起发现,他的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埋下的脑袋也是眸中含泪。 这个时候,陆云起似乎突然想明白什么。 昨晚见到的那个女婴.....姜佑不顾旁人劝说,一个劲地要收为养女,原来是王长阳的女儿。 她的名字叫“小杏花”。 陆云起手掌搭在姜佑的胳膊上,安抚道:“没事吧。” “没事。” 满堂食客还在议论。 只是不多时,现场出现不同的声音。 一位其貌不扬的汉子,把筷子摔在地上道:“瞎说,扬州二十万百姓明明是被金陵守备屠城的。” “啊?老哥,这话可不能乱说,国丈在江南赈灾,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老子就是扬州人,当日城破,我亲眼看见的。”汉子站起来,操着一口流利的扬州话,泪流满面。 “这么说,王刺史是被人冤枉的?”有人提出疑问。 这一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饭馆酒肆,对王长阳畏罪自杀的事持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 京城的大人物们都知道,消息是有人发出来的。 诬陷的消息是京城的范党手笔,与之相反则是内卫司的手笔。 吃完面,姜佑胡乱用袖子擦擦嘴巴,顺势拿起身边的刀,就要朝不远处的宫城赶去。 陆云起在身后伴随,一步都不离。 .... 朝会已经持续好几个时辰,从大清早一直持续到正午。 龙椅上,身穿龙袍的皇帝正襟危坐,脸色愈发难看。 大殿中,众朝臣面色不一,面面相觑。 “众卿对此案,谁还要看法?” 人是在驿馆里死的,死的当晚,范茗就被扔在大街上。 他们想要什么? 大家都心知肚明,以范茗母女作要挟,王长阳必须死。 见无人说话,皇帝扬扬手中王长阳自杀前留下的血书,上面详细记载了江南发生的事,控告的是范氏。 刑部侍郎出列,道:“回禀陛下,臣觉得这是扬州刺史王长阳蛊惑圣心之作。王长阳,居心叵测,散布谣言,诬陷国丈,其罪当诛,可人已经畏罪自杀,应追加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王长阳在人世尚有一女,应全城搜捕,斩首示众....” 皇帝听罢,不禁冷哼一声:“众爱卿有何异议?” 内阁首辅出列:“回禀陛下,臣觉得血书所书范氏之罪,条理清晰,肺腑之言,可详查。” 汪希时刚说话,就有人出来反对,言语直指党争。 说汪希时借此事打压范氏。 如今,范文明也在殿上,他身为刑部尚书,六部中的头头,此刻却躲在人群中看戏。 要他说,只凭血书还治不了他范氏的罪。 自有朝中范党中人出来替他辩驳,他只需躲在人群中看戏就好。 正午三声钟响,朝会暂时搁浅,明日再议。 龙椅上的皇帝一甩衣袖,起身恶狠狠的瞥了一眼躲在人群中的范文明。 随着老太监高声:“退朝!” 百官有序退出金銮殿。 至午门。 百官相继拱手告辞,各回各家。 只是此时,午门前忽然一声暴喝传来:“哪个是范正明,给老子站出来。” 百官闻言,要走的,还没走的纷纷停下脚步,寻着声音好奇望去。 只见午门前,一道消瘦的身影拄刀站立。 大部分并不认得此人,只当他是胡闹的街上泼皮,还有人叫嚣着午门前的禁军快点拿下此人,要不然这成何体统。 巍巍国朝,紫禁城前,竟然被一个泼皮拿刀耀武扬威,这说出去多丢人啊。 “范文明,你给老子站出来。” 拄刀的年轻人再说一遍,目光从百官身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人群中一位身穿绯红袍,戴着官帽的中年人身上。 范文明此刻也注意到午门前叫嚣的年轻人,他眯眼看过去,并不认得此人,就是声音听着有点耳熟,特别的欠揍。 见范文明不出来,姜佑提刀上前,百官纷纷避让,同时有人大喝:“禁军,禁军,快拦下此人!” “拦下此獠!” 可午门前值守的禁军却是冷眼相待,没有人上前,他们一早得到大统领的命令,无论今日发生何事,他们只需要守着午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此刻午门已经落锁。 姜佑一步步上前,目标很明确。 既然皇帝顾忌这,顾忌那,不敢乱动范文明,那动刀的人不妨换成自己。 此刻,他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当初去江南执行任务的为何是自己。 因为不管证据有多么齐全,朝廷都不可能治范文明的罪,他身后站的是庞大的范党,还有江南的范氏。 皇帝动手前得三思,皇帝害怕一旦范文明死在朝廷的铡刀之下,会引起范党反弹,到那时,清河范氏起兵反叛。 天下会再次大乱! 所以,一早动手的人就是自己。 皇帝在借姜佑的手,他也相信姜佑会动手。 特别是在听闻王长阳死在驿馆之后。 试问:一个被禁军严加保护的人,为何会得到范茗的消息? 又是谁放出了消息。 所以王长阳必须死。 不仅是范氏的人希望他死,皇帝也希望他死。 只有他死了,才能激起某些志士拿刀的决心。 所以,姜佑来了。 不仅是为王长阳报仇,更是作为皇帝的刽子手。 人生如棋,人在棋中。 “拿下他,拿下他!”看着姜佑一步步靠近自己,范文明慌了,他命令午门外值守的禁军快点行动。 禁军后退半步,横枪举着,面无表情。 范文明瞪大眼睛,他明白了..... 原来如此! 借刀杀人,好一个借刀杀人! “还认识我吗?”姜佑走到范文明身前,抓住他的衣领,轻声问道。 “你。你....竟然回来了?”范文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当然认得姜佑,是此贼烧了自家的宅子。 “认识就好。”姜佑点点头,将刀从刀鞘中一点点的拔出。 “你不能杀我,我是刑部尚书,我范氏.....” 噗! 手起刀落,人头翻滚在地。 姜佑连给他说完话的机会都不给。 午门前,人潮汹涌。 姜佑一甩刀上血迹,仰天大笑。 第005章 早点回来 入夜,天牢。 午后发生的事已经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一个刚从幽州战场上回来的汉子把当朝的刑部尚书给宰了,可偏午门前的禁军拦都没拦一下,仿佛没看见似的。 姜佑被抓回天牢,如今百无聊赖地靠在栅栏上。 方才狱卒押他进来时客客气气的,完全看不出像是一个犯人该有的待遇。 此处监牢的环境比之大理寺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明亮宽敞的牢房,地面还铺有地砖,无尘无嚣,甚至连只喜闻乐见的老鼠和蟑螂都没有。 床上,早就备好的柔软被褥等待姜佑的临幸。 桌上,放着放着大鱼大肉。,酒水管够。 方才姜佑吃了一点,绝对的御厨水平,不咸不淡,味道恰到好处。 话说,坐牢坐到姜佑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可能这就是人和人的差别吧。 姜佑现在一个人蹲在牢里有些寂寞,四处无人,这里好像就他一个人,哦,还有随叫随到的狱卒。 窸窸窣窣。 长长的甬道里传来声响,有人来了。 姜佑双手扒着栅栏去望,狱卒带领一位妇人慢慢走了进来。 狱卒在前,妇人在后,妇人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狱卒颤颤巍巍地用钥匙打开锁,放妇人进去,没说什么话就要离开。 等狱卒走后,姜佑轻呼一口气,仿佛要将一晚上胸中郁结全部排出体外。 妇人容貌较好,风风韵韵,是不可多见的美人。 她面带微笑走进牢房,瞧见姜佑有椅子床榻不坐,偏要坐在地上,十分无奈地摇摇头。 她来到姜佑面前,将怀里的婴儿送到男人的手上。 姜佑下意识地伸开双臂到接过,略显生疏地抱在臂弯里轻轻地摇啊摇。 孩子还没睡,粉嘟嘟的,睁着两颗黑宝石一样的眼睛躺在自家父亲的怀里,咧着嘴巴嘻嘻笑着。 “咿呀呀...”孩童嘴里发出支吾不清的言语,不知说的什么。 姜佑眨着眼睛,嘟嘴巴,一个劲地逗孩子,像极了一个和蔼的老父亲。 “阳阳,来,叫声爹来听听。”姜佑咧嘴说道。 小孩子张着嘴巴,挥舞双臂,咿咿呀呀说个不停,但硬是一个清晰地字节都发不出。 “阳阳,叫声爹爹,爹爹给你买糖吃....” “阳阳.....” 坐在床榻边的妇人一个劲地捂着额头,哀叹个不停。 孩子名叫姜阳,是姜佑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 如今还是襁褓里的小豆丁,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哪里会说话。 可姜佑这个父亲一个劲地让小孩子叫他爹,坚持不懈已经有半月之久。 “呼——” 温衡呼出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疲惫的额头。 姜佑抬头看向女人,目光里满是怜惜。 温衡辛苦怀胎十月,至生育一子,姜佑都不在身边陪伴,可谓是一个极其不称职的丈夫。 “纪氏小儿那边什么意思?”姜佑抱着自己的儿子,开口询问道。 姜佑话中有怨气,温衡听的出来,不过还好这里没有其他外人,要不然被旁人听了去,难免麻烦。 姜佑还在怨恨皇帝间接害死了王长阳。 王长阳自缢的那一日,姜佑在驿馆门口站了一夜。 他与王长阳的关系,旁人说不清,二人像是多年的老朋友。 当初姜佑回京听闻王长阳没死在盐城,而是凭借坚强的求生意志活了下来,异常兴奋,连夜去驿馆找王长阳喝酒,畅谈人生。 两人相差十几岁,却如多年不见的老友。 那天晚上,驿馆时常传来两个汉子的笑声,笑声之爽朗一直持续到清晨时分才散。 二人有话题的前提在于二人都是极为重情之人,王长阳自不用多说。受那么重的伤,当初温衡都说他必死无疑,可他硬是凭借手中一根玉簪活了下来。 为了什么,为了范茗和他未见过面的女儿。 只是可惜,夫妻二人最终还是没能见一面。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范文明,还有皇帝。 驿馆里的王长阳在范文明眼里就是一个死人,他不可能放任王长阳在大朝会上在百官面前告御状。 而皇帝,他打的算盘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他不希望看见三司衙门公开治范氏的罪,因为那样,远在江南的范氏即刻会举兵造反。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以个人名义杀死范文明。 于是,刚刚回来的姜佑成了第一人选。 “范文明的死讯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传回江南,陛下命你为平南先锋,拜陆云起为帅,远赴江南,平乱!” 范文明一死,远在江南的范氏不可能坐以待毙,他们只能举旗造反,不过现在距离江南造反有段时间差,在这段时间差内,需要姜佑和陆云起悄摸摸地整装,远赴江南做准备。 “何时出发?” “一个时辰后。” 听罢,姜佑苦笑一声,时间还真是急啊! 看着怀里的儿子,他逗道:“你爹我又要上战场了,你和你娘在家里乖乖的,等你爹我凯旋归来,带你们娘俩去享福。” 这话是对孩子说的,更是对温衡说的。 说完,姜佑拿脸蹭蹭,会心一笑。 姜佑站起来,将孩子递给温衡,他手掌抚在温衡的脸上,轻轻摩挲:“辛苦你了。” 温衡抬眸,轻轻地摇摇头:“早点回来。” “嗯,早点回来。” .... 与此同时。 皇宫大内,烟雨阁。 皇帝和陆云起对案而坐,君臣二人已经相谈许久。 左右屏退宦官,谈的内容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为何是他?” “嗯?”皇帝拾起茶杯,轻声疑惑。 “我问你为何是他?万一他不按你的心思来,咽下这口气,做一个懦夫,没有杀死范文明你该怎么办?”陆云起在质问皇帝。 这个计划有风险! 皇帝只是看着远处的的黑夜,任凭清风抚在脸上,淡淡说道:“你们在幽州相处这大半年,你应该最了解他才是,此人最重情义啊.....” “他可能不会为了扬州二十万百姓,向范文明举起手中屠刀,因为他和那二十万扬州百姓没有任何关系,他犯不着。但是王长阳不同,二人为友,你我都不能理解的那种关系,他会为了王长阳之死,怒而杀人!” “仅凭这一点?” 皇帝摇摇头:“当然不是,还有温司首的举荐....” 陆云起蹙眉,不解。 皇帝笑道:“和你在幽州战报陈述的目的一样,你们两个都想把大功劳推到姜佑身上。” 陆云起哑口无言。 确实,这次返回京城,她在军报上,想方设法地把功劳推到姜佑身上。 “你可要加倍努力了,要不然以后正室嫡妻的位置可轮不到你来坐。”皇帝笑道。 陆云起扭过俏脸:“谁稀罕!” 皇帝抿了一口茶,瞧着对面佯装镇定的陆云起:“啧啧啧啧.....说真的,这次去江南平叛可是朕为你创造的大好机会。 你说说,你现在拿什么跟人家温衡比,人家都生一个儿子了,圆乎乎胖嘟嘟的,你这还是一个贞洁烈女呢。” “要朕说,你还不如你家丫头,你看你家那个叫青什么来着的,也马上临盆,你看你,光杆司令一个。” 陆云起羞愤至极:“我不稀罕!” 皇帝装模作样的点点头,耸耸肩,故意说道:“那好吧,前几日温司首还找朕说来着,说看上城东的一间大宅子,宅子里有山有水,还能跑马,要朕赏给她,等姜佑从江南打完仗回来,二人成婚之用。” “你敢!”陆云起站起来,怒道。 第006章 生十个 冬雪皑皑,又是一年冬季。 京城的百姓们早早地换上冬装,一个个裹得跟大狗熊似的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上,今年的天气格外冷,就是这雪一直未曾飘落。 长安县,大通街,许家茶楼。 高台上,仅条桌一张,椅子一把,桌上折扇一把,醒目一块,当然还有不可或缺的清茶一盏。 茶楼的当红说书人瞎子老许,在众星捧月般的欢迎仪式下出场。 只见这老许身穿黑衣长衫,眼蒙两指宽的黑布条,慢悠悠的拉开椅子坐在高台。 他双手摸索着拾起桌上的清茶咕哝一口,漱漱口,这才拿起桌上的惊堂木。 “啪!” 惊堂木一响,满座寂然。 “功名利禄说天下,蝇营狗苟道江湖,王朝兴亡几过手,且看这龙争虎斗。” 这是瞎子老许说书时惯用的开场白,众人都听腻了。 老许还未开始说书,就有堂客站起来叫道:“老许,今儿能不能换个故事,三国的故事我们都听腻了。” “是啊是啊,换一个。” 堂客纷纷起哄。 任谁说,听了差不多快两年的故事,早就腻的不行,也是该换一个新故事。 老许心里有苦说不不出呀,他也想说新故事,可该死的姜二郎早就销声匿迹,不写书了。 市面上的新故事,又入不了他的眼。 他握拳放在嘴边,轻声咳了一下,道:“那今儿就不说三国,也不说故事,咱们聊一聊市面上的坊谈趣闻。” “今儿,我老许就跟大家讲一讲,这江南战场上邪神姜伯御的故事,”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 没别的,这邪神最近可是与杀神齐名江湖。 传闻此人用兵传呼其神,十分诡异,常常在敌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出现,而且总是以少胜多,人称常胜将军。 “淮南道一战,邪神初露锋芒,以千人之队暗藏城中,大破城池,活捉敌方主将。” “渡江一战,邪神更是不远百里,奔袭入境,直插江南后方,将敌军扰的不得安宁。” “更令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金陵一战,那日阴风怒号,千余火骑兵.....敌人抱头鼠窜。” .... “咯咯,这老许还真是能瞎说。”茶楼二楼传来姑娘轻盈的笑声 一张茶桌上,围坐了三位容貌不一,各有千秋的姑娘。 为首的那一位,风姿绰约,年龄稍大,眼神狐媚勾人,身材婀娜,望一眼使人难以忘怀。 在她身边的两位姑娘年龄稍幼。 一位像是新妇,高高盘起的发髻预示着生活美满。 另一位则还是一个青葱的丫头模样,嘴巴撅的老高,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两位姐姐怀里的孩子。 “让我抱抱嘛。”青葵看向温衡,伸开双臂。 温衡打掉她的手,把姜阳紧紧护在怀里,不满道:“忘了你把阳哥额头摔破的事情了。” 青葵撅着嘴巴,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嘛。 抱阳哥无果,青葵又把目光转移到青梧怀里的孩子。 姑爷来信说,这个男孩叫姜昭。 青梧把自己的孩子也紧紧护在怀里。 青葵就是一个冒失鬼,别的东西都可以给她,可孩子不能,这是一个当娘的苦心。 青葵抱不上孩子,心里急的像是有蚂蚁乱爬,只抓脑袋,最后放出狠话:“有孩子了不起,等姑爷回来,我要生十个!” 十个! 温衡和青梧看着人小鬼大的青葵,一个个笑的合不拢嘴。 生十个? 一年一个,那得十年! 再说,没有哪个姑娘能生十个孩子吧,至少她们都没听说过。 温衡摇摇怀里的阳哥,笑道:“听见没有,你青葵姨姨要给你生十个弟弟,你作为大哥,可不能欺负弟弟。” 青梧也摇着自己的孩子,说道:“昭哥,虽然你现在还听不懂为娘说话,但你青葵姨姨要给你生十个弟弟,你以后也不能欺负弟弟。” “啊啊啊……”青葵无能狂怒,她觉得两人就是专门来气自己的。 小丫头很不服气,明明自己才是姑爷的第一个女人,拿到姑爷第一滴血的,怎奈肚子不争气,让这二位抢占先机。 不行,等姑爷回来一定要抓紧 “姑爷,什么时候回来呀?”青葵趴在桌上,无聊地问道。 从暮春出发,如今已至寒冬,过去了不知多少日夜,她现在有些后悔没跟着一起去。 “信上说,也就这半个月。” “真哒!”青葵一蹦三尺高,高兴叫道:“那我去城外等。” …… 与此同时。 距离京城不远的地方。 一队骏马飞驰,身后溅起不小的黄尘,为首的男子脸部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中散着精光,旁人不敢直视。 日中时刻,一队人停在官道边休整。 “姑爷,再有半日便可抵达京城。”下属递来水囊,咧嘴笑道。 姜佑席地而坐,从干粮袋拿出一张粗饼咬了一口。 他抬头瞧了身边的大汉一眼。 话说赵二虎没死,他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憨货,命格外大。 据他所说,当日被蛮军围困,即将战死之时,是深入蛮国境内的天速救了他。 后来姜佑才知道,天速是奉了温衡的命令,前来送祖母绿玉佩的,恰巧赶上了。 “你不跟你家小姐,你跟我乱跑什么?”姜佑无语道。 赵二虎挤上前,仰头灌了一口水:“我这不是着急回京见媳妇吗。” “我呸!”姜佑忍不住踹了不要脸的赵二虎一脚:“人家姑娘答应了?你就乱叫!” 赵二虎嘿嘿一笑:“命是她的,人也是她的,早晚的事。姑爷还好意思说我,您这么着急回京做什么?” “你管的着吗。” “切,还不是害怕小姐逼婚!”赵二虎翻了一个白眼。 要他说,姑爷这还真不好搞。 女人多了就是麻烦。 谁做大,谁做小? 都是问题。 第007章 入夜撬窗 冬夜寒气逼人,窗外冷风呼啸。 城东一栋还未挂牌匾的大宅院里,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忙碌,他们听说再过半个月,府中的主人就要回来,到那时,陛下亲赐的匾额也会敲锣打鼓地挂上。 听市面上的传言,少说也是侯府,毕竟家里的主人可是为朝廷效力,平叛江南的第一大功臣。 一栋小楼里,传来几个女人的交谈声。 “温姐姐,你就让我抱抱阳哥嘛,我都求你这么多天了,就算是佛祖也该被我的诚心感动到流泪。” “不行,阳哥快睡了,你再抱起来玩,我还要哄。” “唉,你个死丫头别看我,昭哥被奶娘抱下去喂奶了,一会儿也要睡了。” “哼,不理你们了,你们都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 “就是你们两个!哼,我走!等姑爷回来,让姑爷好好收拾你们两个。” 踏踏踏—— 小步子随即传出,大门咯吱一声被推开。 青葵气势汹汹地离开小楼,回自个的屋子睡觉去了。 屋内,二女看着丫头慢慢离去,皆是无奈地摇摇头。 温衡靠在雕花软榻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笨拙地缝制衣裳,以前都是拿刀的手,哪里拿过针线,这也是学了好久才能勉强缝制。 青梧斜靠在旁边的软榻上,身着素静的夹袄,身边也放着针线篮子,生意上的事情她已经全部交出去了,现在是温衡派内卫司的人在管,如今没事,就喜欢亲自动手,做些小衣裳,小鞋子之类的。 “你家姑爷马上就回来,高兴吧?”温衡看向身侧的青梧故意问道。 有些时候,温衡觉得逗青梧比逗青葵还有意思些。 青梧这丫头自诩聪明,但实则在男女之情上面还是放不开手脚,一谈及此类话题,就会羞红了脸。 她算是被醉酒的姜佑给意外弄怀上了。 就那么一次,就怀上了,可真是一个易孕的姑娘。 “不高兴,我还是希望看到我家小姐。”青梧强壮镇定。 “还嘴硬?” “我哪有嘴硬。” 温衡把针线放在篮子里,摇头叹息道: “是谁当初每晚做梦时,总是喊着某人的名字,说着抱抱我,抱抱我之类的话.....” 青梧抿了抿嘴唇,轻哼一声:“哪有的事,温姐姐胡说的吧。” “胡说?哎呦呦,现在不承认了?”温衡打趣道。 青梧低头,继续扎着针线,不说话了。 “也是,你和他算是一夜情,你说你当初咋就不反抗一下呢?白白让他占了便宜。” “......” 不久,还是奶娘救了青梧一命,二哥姜昭喂饱奶后,需要青梧这个做娘亲的哄着睡觉,青梧逃似的离开屋子,满脸羞愤。 温衡在屋子里哈哈直笑,眉眼一颤一颤的。 自做一个妇人后,没了杀人的乐趣,打趣两位妹妹便成了温衡唯一的乐趣。 青梧离开很久,温衡才停止自己的笑意,收拾一下就要搂着自己的阳哥睡觉。 吹灭前屋的蜡烛,温衡轻车熟路的来到卧房。 卧房里温暖如春,环境清雅,象征多子多福的摆件到处都是,墙上还挂着一副画像,是温衡找画师照着姜佑的模样画的,画的不怎么像,但能解相思之苦。 她叉腰来到画像前,伸出手恶狠狠指了两下:“还不回来!再不回来,把你的儿子给卖了,另一个也给卖了。” 说完,温衡轻笑一声,来到摇篮跟前,瞧见里面的孩童睡的正香,就没多打扰。 站在床榻边,温衡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身形婀娜,风韵犹存。 咯噔! 一声轻响。 温衡顿时警觉,偏头看向远处紧闭的一扇窗户。 咯噔! 再一次声响,窗户竟然被匕首从外面撬开,随即一股冷风雪灌入屋中,来人撑着窗户,翻进屋中,又赶紧把窗户关好,站在原地跺跺脚,拍拍身上的雪。 温衡站在原地瞄了男人一眼,有些不可置信,双眸眨了眨,嘴巴微张,竟是说不出话来。 姜佑掸去身上的雪渍,看向屋中的妇人,伸开双臂,轻笑道:“怎么?是不欢迎我?我可是星夜兼程,路上跑死了两匹马....” 温衡小跑着撞入男人的怀抱,不等他他话说完。 “这还差不多。” 姜佑搂紧怀里的妇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一刻,心情无比地安宁和释怀。 二人抱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温衡抬头看着模样没有太变的男人,两股热流顺着脸颊而下。 姜佑十分轻柔地把温衡拦腰抱了起来,走到远处的床榻坐下,将温衡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柔声道: “怎么还哭了?” “你坏,你怎么才回来?”温衡搂住男人的脖子,趴在他的怀里啜泣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温衡不轻易流泪,只是今晚突然就没忍住,她平日里喜欢打趣两位丫头想不想姜佑,其实她的思念并不比两个丫头少多少,只是平日里都藏起来罢了。 “好了,不哭了,再哭就把孩子吵醒了。” 温衡立马闭上嘴巴,可还是趴在姜佑怀里,小声啜泣个不停,委屈极了。 多少次夜晚,温衡的脑海里便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无论是在睡前还是在梦里,总是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的想着,念着。 多少次午夜梦回,外边雨潇潇,风阵阵,而枕边空落落,她像极了一个深闺里望着画像发呆的女人。 许久之后,温衡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四目相对,并无言语。 突然某一刻,二人同时发笑。 可能这就是二人间的默契吧。 不多言语,便知对方心思。 温衡抿了抿嘴唇,用眼神示意床榻。 这一觉,二人睡的都很香甜。 第008章 大结局 冬日的清晨好似一个永远都不可战胜的敌人,它吹着刺骨的寒风,下的鹅毛般的大雪,天地一片苍茫,它同时又建造好一间温暖的小屋,就等着你钻进来。 大宅院内,侍女们早早地起来,开始一天的劳作,机灵的侍女小心翼翼的推开屋门,行走间不发出任何声响,生怕打扰了中女主人和小少爷的美梦。 她掀开炭炉子,铲铲灰,又往炭炉里加了几块新炭,维持屋中的温度,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她又走到摇篮前,瞧见里面的小少爷睡的香甜,会心一笑,掖掖被角这便准备离开。 只是床里的动静引起侍女的注意,侍女偏头张望,瞧清楚地上散落的衣物,最贴身的衣物也被扔在地上,还扯烂了,最显眼的还要属一双泥泞的黑色军靴,以及一件宽大的藏蓝外袍,看形制是男人的。 侍女的目光从地上的衣物转移到床榻上,她壮着胆子上前两步,下意识地踮起脚尖看了看。 结实的脊背,充满力量感的胳膊.....侍女差点被吓的尖叫起来。 但她一想,自己绝不能大叫,要不然这桩丑事就要公之于众,说不定自己也要被拉出去杖毙。 她手掌抚抚初具规模的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能理解女主人在深闺中寂寞难耐的心情。 也是,女主人大好年华,独守空闺大半年,是个女人都耐不住寂寞,找个男人安慰一下很正常。 想到这,侍女释然,折身出屋。 这事只要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 不过女人天生的好奇心使然,侍女壮着胆子上前,偷瞄男人的模样,她倒是想看看男人究竟长个什么模样,能爬上女主人的床。 肯定是俊美的,要不就是阳刚的,再不就是活好的。 侍女抿着嘴巴,踮起脚尖看了看。 双眉如锋,高挺的鼻梁,俊朗的面容,有股不威自怒的气势。 咦? 侍女看清床上的男人,又扭头看向一侧墙壁上挂着的画像。 他,这? 侍女忽然明白过来,赶紧退出屋子。 半刻钟后,老爷回来的消息传遍了整座府邸。 湖面上,起个大早正在和几个丫头滑冰的青葵听闻这则消息,一时停在原地。 她拦住湖岸正在散播消息的侍女:“老爷?什么老爷?” 侍女高兴地叫道:“方才柳儿姐姐去主母的卧室,瞧见老爷回来了,昨晚就留宿在主母屋中。” “哈?”青葵闻言,嘴巴张的老大,取下耳聋子,命令湖边的侍女再说一遍。 .... 青葵气势汹汹地来到温衡的地盘,抬头看着面前的小楼,门口的几个侍女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们瞧见青葵到来,立马闭上嘴巴。 “姑娘姑娘,你不能进去。”侍女拦住欲进楼的青葵。 青葵甩开几人的手,退后一步,指着几个小侍女威胁道:“再敢拦我,罚你们的俸钱,不给你们饭吃。” 青葵以前也是当丫头的,资深丫头。 所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丫头的命门所在,一听说要罚钱,不给饭吃,几个侍女紧握小手,慢慢退到一边, 青葵得以进入主楼,她一改往日大吵大闹的性子,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路过没变样的前厅,慢慢走到卧房。 卧房的门开着一条缝,青葵趴在门缝往里瞅了一眼,给自己打了三遍气才进去。 她像个偷东西的小毛贼一样,慢慢的靠近床榻,一只小手掀开帘子,青葵半只脑袋先是探了进来。 然后就是四目相对! 温衡刚醒,不过没舍得起床,还赖在自家男人怀里享受着重逢的喜悦。 温衡瞧见一个梳着丸子头的脑袋伸了进来,努了努眼睛,让她赶紧出去,别打扰夫君睡觉。 青葵撅撅嘴巴,摇摇脑袋,意思是不。 “你都陪一晚上了,该换我了。”青葵小声说道,顺便指了指温衡的位置,示意她快点起来,她要进去。 温衡笑吟吟地摇头,还从被窝里伸出一条玉臂,当着青葵的面揽住男人的肩膀,同时嘴巴照准男人的脸,轻轻地啄了一口。 “呀....”青葵气的要冒烟,眼下也不顾什么,双脚互相一磕,将鞋子脱掉,上了床。 她嘟起自己的嘴唇,捧着熟睡男人的脸,狠狠地亲了下去。 姜佑昨晚再怎么累,此刻也该醒了。 他睁开眼睛,瞧见身上骑坐着一个姑娘,还有她那凑上来的嘴唇。 姜佑一挥胳膊,把少女打翻在床里。 “咯咯....”温衡笑得眉眼弯弯,抱着姜佑的脖子,使劲地蹭了蹭:“妹妹还真是猴急呀。” “姑爷....”青葵卷土重来,掀开被子,瞧见二人光溜溜的身子,也没不好意思,钻了进去。 “嘶——”姜佑被青葵身上的衣裳冰的打了一个寒颤,差点一脚这个蠢丫头给踹下床去。 挪了挪位置,给青葵留足位置,姜佑变成了夹心饼干,躺在中间痛且快乐着。 ..... “姑爷,我好想你呀,你不在家,她们都欺负我。” 温衡瞥了一眼撒娇的青葵,摇摇脑袋,慢慢撑起身子坐起来,轻拍了姜佑的胸膛一下:“你们聊,我先起来。” 哪知姜佑却搂住温衡的腰肢,将美人搂进自己的怀里,嗔怪道:“起什么起,天怪冷的。” 温衡跌在姜佑怀里,没好气地推搡他一下,顺了顺被压住的头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如意算盘,也不看看我出身哪里?还想我们两个一起伺候你?” 姜佑苦笑一声,耸耸肩:“你在说什么?什么两个一起伺候。” 青葵这时发话:“你那么凶干嘛,姑爷又没说什么。姑爷你让她走,我陪姑爷就好。” 温衡的动作僵在原地,瞪了青葵一眼,抿抿嘴唇,朝着屋外伺候的侍女喊道:“小柳,去把青梧姑娘喊来。” “你干嘛呀?”姜佑有些慌了,看着温衡不解道。 温衡舒展自己凹凸有致的身子,伸出小巧的舌头舔了一下嘴角,手指放在姜佑的唇上,低声道:“我们两个人伺候你多没意思,三个人一起玩才更有意思。” 姜佑头皮发麻,咽了一口唾沫,就要穿衣起床。 哪知温衡一把按住姜佑的肩膀,像按砧板上的一条鱼似的,同时命令青葵:“愣着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帮忙?” “想不想要孩子了?” 青葵一听孩子,点头如捣蒜,跪在床上按住姜佑。 姜佑也不反抗,只是看着春光显露的温衡。 “这样不好吧,你会教坏两个丫头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 ....... ....... 天成京十年,十二月十日。 连日大雪纷飞,京城银装素裹,不知不觉一年又过。 这一年,大端发生很多事,比如江南叛乱,范氏起兵联合江南诸镇造反,但还好朝廷早有布局,命上将军陆云起为帅,平叛江南,半年的功夫,从暮春到寒冬,这场战事结束的无比之快。 快到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十二月十日,大军班师回朝。 陆云起骑坐在高头大马上,回京接受封赏,由于战功赫赫,她被册封王侯,曰“靖安王”,有靖安天下之意。 封赏大典,靖安王陆云起在百官的见证下,与皇帝共登高台,歃酒敬天地,敬战死的将士。 之后,皇帝在兴庆殿大摆宴席三日,期间笙歌不断,酒肉不停。 宴席期间,皇帝问靖安王还需要什么赏赐,尽管说出来,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靖安王起身,抱拳站在席间,请命道:“臣要招婿!” 百官一乐。 “准了!”皇帝一挥袖袍。 余后几日,长安县宁川坊锣鼓喧天,十里红妆,靖安王大婚。 听说当日只要去喝一声彩,主人家就会赏钱,外加免费的酒席一顿。 “姜美人,本王来了,快侍寝!” 第009章 本书完 两年后,初春。 扬州城外十里,杏花坡。 春风拂过,杏花如雨,几辆不起眼的马车自遥远的京城而来,仆人开始搭建帐篷,准备瓜果。 “大娘娘,爹爹和母亲在做什么?” 身穿锦衣的小童姜阳站在陆云起身边,拽着她一根小拇指,奇怪地指着远处树下的人。 陆云起身穿浅蓝宫裙,素颜打扮,身上并无多余的珠钗装束,但依旧很美,她带着温衡的孩子站在这里,看着姜佑蹲在一颗杏花树下,正在用力刨土,好像在挖掘什么东西。 “爹爹在挖故人的东西,你杏花姐姐父亲的遗物。” 陆云起抬手勾了勾额前的碎发,拨到耳后。 姜佑长子,姜阳并不明白遗物是什么,索性闭上嘴巴,和陆云起站在远处观望。 近处。 姜佑将袍摆绑好,蹲下身子,拿手小心翼翼地在杏花树下撅土,温衡蹲下身子想要帮忙,姜佑却指了指身侧的小姑娘示意她去照看,他自己一个人可以行的。 “干爹,你在干什么呀?”说话的是一个小姑娘。 小名叫小杏花,大名是姜佑起的,叫王念,是王长阳留在人世的孤女。 姜佑闻言,回过头笑笑:“在挖你爹爹给你埋的好东西。” “爹爹?”王念没见过自己的父亲,听干爹和干娘说爹爹是一个大英雄,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不多时,姜佑的手挖到硬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东西挖出来,是三坛子酒,杏花酒。 “王长阳留的?”温衡问道。 姜佑点点头,一坛子是赠予自己的,一坛子等小杏花出嫁时再开封,还有一坛子赠予范茗,只是.... 午时,一家人在杏花林吃着瓜果,闲聊。 “之后去哪?”陆云起怀中抱着姜阳,问道。 姜佑本想说再往南去一点,可温衡抢话,她伸出手对着姜阳:“阳儿,过来,母亲抱,大娘娘累了。” 姜阳手里捧着一颗硕大的桃子,吃的汁液飞溅,摇摇脑袋:“不。” 陆云起笑嘻嘻,摸摸姜阳的脑袋:“看来阳儿还是喜欢大娘娘多一点。” “你。”温衡气的小脸发红。 陆云起洋洋得意:“夫君你看她.....” 姜佑捂住额头,婚后女人会变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陆云起现在哪里还有当初不苟言笑,雷厉风行的女将军模样,活脱脱的一个争风吃醋,爱告状的小女人。 “那两个丫头呢?”姜佑是时候转移话题。 陆云起抢在温衡之前:“去河边摸鱼了。” “青葵这死丫头,不知道青梧又怀上了吗?” 姜佑气势汹汹地起身,赶往河边。 男人一走,小豆丁姜阳见势不妙,赶紧追上。 陆云起和温衡四目想对,火药味十浓。 “王爷真是好手段?” “彼此彼此!” “就是肚子不争气,我孩子都会跑了,您....” 陆云起脸色一僵,撸起袖子:“早看你不顺眼,要不打一场?” 温衡站起来:“好呀!” 随即,杏花林发生火拼,下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 姜佑领着姜阳走到河边,看着两个丫头光脚踩在浅滩上摸鱼:“小心点!” “知道啦,姑爷!”青葵,青梧桐同时抬头,扬扬手臂高兴道。 姜佑一笑,下意识地伸手摸索脖子上的吊坠,在那里住着两只小鬼。 而故事,也起源于两只小鬼。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