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不婚男不嫁》 第一章 在皇华酒店大厅的一角,在那深枣红地毯上,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一地的明亮;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张驼色的单人沙发椅及一个柚木制的高脚圆面茶几,茶几上透明的琉璃瓶里插着一朵海芋。 大厅里流泄着舒伯特的钢琴五重奏「鳟鱼」,悠扬愉悦的气氛盈满整个空间,即使宾客衣香鬓影,仍是轻声细语地进出、交谈,似是不想打扰这整个大厅充塞的高级质感。 很少人能想象得出这么一间华美高贵的旅馆,是由皇华财团,也就是幕后有着台湾屈指可数的黑帮组织──华门在撑腰,尽管近二十年来它已转型成功,皇华集团的触角甚至已伸至国内外的旅馆、餐厅、俱乐部等高级服务业,不过他们在道上仍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此刻,落地玻璃窗畔最角落的沙发椅上,正坐着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子。 他一身银灰色的义大利手工西装,本来会让人展现出菁英的冷静气质,但他那不羁的中长发,再加上一耳的银耳环,反而予人一种邪魅的感觉。 李楠瑾往后靠躺在沙发椅上,侧头望向窗外,脸上透着无趣。 在大老们的威逼下,他必须坐在自家旅馆等待相亲对象──据说是一个台日混血的财阀掌上明珠。 他对这种事原本就不觉得有趣,但他已二十八岁,老得不会把叛逆大剌剌的表现于外,再加上他懒得跟那群大老们反抗,反正在这个家族里是没人能逼他做任何决定,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当石川优来到大厅时,一眼就认出坐在角落里的李楠瑾,毕竟他跟相亲照片很像,都是外貌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甚至于比照片上更加的气势逼人。 她静静站在柱子后方端详他,他的五官轮廓分明,浑身有一股魔法师般的神秘气质,他的表情既称不上友善,也称不上冷冽,若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百无聊赖吧! 因为他是坐着,所以看不出他的身高,但从腿的比例来看,感觉他应该相当修长。 跟之前的相亲对象们相比,或是在她认识过的男人之中,他算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男人了,不是最英俊的,但却是最难以捉摸,因此格外显得有吸引力。 好吧!这次她给老爸及格,不过及格归及格,可别妄想她愿意乖乖结婚。 她知道父亲急着要她结婚也不是没有道理,虽然她年纪不算大──恰巧是不大不小的二十四岁,但是身为日本石川集团执行长的独生女,名下又有价值数十亿,位在冲绳海岸的顶级度假饭店,因此她的人身安全在近几年变得岌岌可危。 父亲急着想替她招一个赘婿,为的是能巩固她继承人的地位,免得其他堂兄弟觊觎她的位置,而危及到她的性命。 不过什么继承集团或是财产之类的事,她完全不感兴趣,至少她绝不愿拿自己的自由去换取。 老实说,从小看到母亲在婚姻里的委曲求全,她都看腻了,豪门媳妇并不好当,再加上父亲虽然是个宠爱她的好爸爸,但却是个霸道传统的丈夫。 她从小一路看着母亲事事迁就父亲、迁就家族,最后变得郁郁寡欢,因此在母亲病死时,她一方面感到痛苦难过,一方面却又觉得对母亲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所以她不结婚,这是她从小就抱定的决心。 石川优在心底做好准备,照例要进行「不着痕迹」的相亲破坏计画,不能明显到让对方气得向父亲告状,害她被抓回日本去,当然也不能让对方还有任何兴趣与她进行下一次约会。 「请问是李先生吗?」她走到角落,对面向窗外的李楠瑾唤道,用着最娇滴滴的口吻──这种性格派的男子通常会很讨厌没个性、娇弱的富家千金。 李楠瑾回过头,淡淡瞟了她一眼,「我就是。」 「我是石川优,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石川优微笑地一鞠躬,接着拉开沙发椅坐在对面。 李楠瑾没多说一句话,只是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她温驯地维持静默,等待他再度开口,自己好因应他的问题而采取适当的演技。 可等了老半天,依旧是一片死寂,她终于明白一件事:眼前的男人是不打算在今天的相亲里主动搭理她。 难道这男人以为她条件不好到需要求人家跟她相亲吗?石川优看似乖巧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没有被察觉的不驯。 好吧!就某种意义来说,她的条件的确不好,这男人大概还不知道,跟她结婚就必须入赘到她家里去吧。 她老爸通常都会先隐瞒住这一点,而且她的脾气也不算温和,或许有点……激烈,这点她还有自知之明。 但是从来没有男人会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平心而论,她也算是走在路上会让人想回头多望一眼的女孩,虽然她好像应该要庆幸这次的相亲绝不会成功,不过这男人的态度还是令她兴起了一点小小叛逆的念头。 她的个性向来是:如果有人误会她,那她会倾向让那人误会得更深;愈讨厌她的人,她会愈乐于让对方讨厌她到底。 「请问……李先生平常有什么兴趣?」她故意像个没有脾气的富家千金,问起最老套的问题。 「投资。」李楠瑾一句话就解决掉这个问题。 「哇~~真厉害,我听说你用靠自己投资所赚的钱开餐厅,是真的吗?」故意流露出崇拜的目光。 「……」是俱乐部,可他懒得纠正。 「餐厅在哪?能带我去看看吗?」 「不能。」毫不留情的回拒。 「不可以吗?可是人家很想去看看~~去一下嘛~~」她用着足以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调撒娇。 李楠瑾的眼眸更暗了,原本的无聊已经转为轻蔑,他连哼都懒得哼。 面对他的不理不睬,她在脸上挤出深受伤害的表情,又像是要化解尴尬似的快速转换话题,「李先生应该也想知道我的兴趣吧?我擅长会计、插花、茶道、料理,只要是餐饮管理可能派得上用场的技能,我都略通一二。 「我虽然从小生在日本,但跟母亲都讲国语,大学时又去过美国当交换学生一年,所以中、英、日这三国语言我都能应答如流,我想如果结婚的话,我未来应该能替李先生的事业帮上不少忙。啊~~当然我也喜欢看电影、逛街,李先生也喜欢吗?」 「不喜欢。」 「那李先生喜欢什么呢?」 「投资。」 这段对话是鬼打墙啊?又绕回来了,石川优咬紧唇,免得自己笑场。「那李先生不投资时在做什么?」 「工作。」 这人好像还没回答超过三个字……石川优又问道:「请问李先生现在有交往的女友吗?」 「没有。」 「那李先生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 「没有喜欢的类型,但有讨厌的类型。」突然,李楠瑾眸里闪烁光芒,难得地多说了许多字。 「那李先生讨厌哪种类型?」 他突然身子前倾,双手握住她沙发椅的扶手,逼近她的脸,这让她的鼻间倏地充满了他好闻的淡淡气味,石川优顿时感到一阵燥热,不禁头往后仰,拉开他们的距离。 李楠瑾却再度逼近,在她忍不住想伸手阻挡他时,他蓦地错开她的脸,在她耳畔道:「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类型。」 石川优下意识地掩住自己的耳朵,一时被他逼得慌乱的垂下眼眸。哼!这男的有两下子嘛……她不太服气地想道。 在李楠瑾退回原位的同时,石川优硬逼自己红了眼眶,怒声道:「我们根本还不熟,你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我跟你完全不需要熟,如果你觉得我说话难听,欢迎立刻滚开。」李楠瑾笑道。 「你好过分!」石川优跳起身,板起脸怒瞪他,纤手快速拿起桌上的水杯,预备朝他泼去。 本来她是没打算演到这一幕的,都怪他不好,欺人太甚!不过她还真的很期待,她并不是天天都有机会拿水泼人的。 然而石川优的手腕突然被李楠瑾钳住,他以危险的口吻道:「我不喜欢被人泼水。」 她想挣脱他的手腕却挣不开,他那只大手像钢铁般牢牢扣住她,那炙热的触感、犀利的目光,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放开!」他们相亲五分钟以来,她头一次真的动怒了,眼眸闪烁着炙烈的怒气。 可她究竟是在气没法玩到她最期待的大戏──泼男人一杯水,还是在气自己被他扰乱,这种复杂的情绪连她自己也很难确定。 「除非你把水杯放下。」 「不放。」 「那我们就僵在这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石川优咬唇睨着他,「你这样对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我非常欢迎那个后果,请你滚回日本好好跟你父亲哭诉。」李楠瑾漫不在乎的笑道,那副轻佻的模样宛如睥睨一切。 石川优望着他的脸庞,一时陷入沉思,他比她身旁的任何男子都要有胆识、都要迷人,如果是在别的场合与他认识的话,她或许会很开心;只可惜现在──哼!如果不是要把乖乖女的戏演完,她绝对会与他大打出手的。 石川优蓦地松开水杯,摆出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李楠瑾也依言放开她的手。 「李楠瑾,我记住你了。」就很多角度而言。 「我劝你别这么做,因为你会发现我忘得很快。」李楠瑾的口吻云淡风轻。 「差劲!」石川优拿起皮包,足蹬高跟鞋,转头离开。 虽然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不过这次相亲也算顺利告吹了。 只不过这男的──想叫她滚回日本?这可有点难,因为她的小窝在这里,工作也在这里,虽然他们应该是没机会再见面了,但台北这么小,谁又知道呢? 唯一能预期的是,下次在路上遇见的话,她会奉劝他最好闪她远一点,因为她绝不会再像今天这么「温柔」了。 在以黑与金红色系设计的纽亚爵俱乐部里,即使是在白昼,也宛如身处永不日出的黑夜王国。 黑色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会客厅里摆放着抽象造型的钢塑艺术品,墙上挂着哥德风的阴暗油画。 认真来说,这个俱乐部的会客厅并不大,但是门廊迂回蜿蜒,让人走过一个又一个缀有红色绒幔的黑金空间,会产生一种无限延伸的错觉,好像深入魔幻世界里。 俱乐部内有vip包厢、表演厅、小型电影院、室内spa游泳池、餐厅,完全走冷调的奢华风格,包厢非常隐密,具有高度的私密性,设施与设施之间则彼此区分明确,宛如每打开一个双扇黑幕大门,就会进入另一个国度。 因为高隐私性又充满异国风情,各项设施、服务亦相当高级,使这家每日限制来客数的会员俱乐部,在这三年来已成为上流人士或影视明星首选的娱乐去处。 此刻,在三楼纽亚爵主人专用的宽广包厢里,李楠瑾正按下遥控器,让其中一面墙的厚重深红窗帘缓缓升起,露出落地窗,他走到窗前俯瞰由葡萄酒色布幔所妆点出的表演厅。 「今天的相亲还顺利吗?」坐在沙发椅上的妹妹李水心问道,她有一头浅褐色波浪鬈发,甜美的容貌配上眼镜,不但没有减损她的漂亮,反而显得气质更加温柔。 「很顺利。」李楠瑾随口答道。 「哈哈哈哈……」一旁的弟弟李伯骞毫不犹豫地大笑,飞扬的神采配上薄短发、英挺的相貌,宛如偶像明星般耀眼。「是很顺利地把那个女的给气走吧?我都听仁皇说了,他把旅馆的摄影机一直对准你那个角落,看到那女的还差点泼了你一杯水。」 「好好一个旅馆总经理竟然利用自己的特权来偷窥,下次我一定要在家族会议上弹劾他,把总经理宝座抢过来。」李楠瑾嘴里这么说着,却是露出了微笑。 「你要真这么做,二姨一定很高兴,仁皇也会二话不说立刻拱手让给你。」李伯骞取笑道:「都是因为你死都不肯接手旅馆和餐厅,大家误以为你对餐馆经营当真没兴趣,所以这些才会全落到我和仁皇手里;哪知你一等我们接下,马上自己开了纽亚爵,成为集团里最赚钱的摇钱树,害我和仁皇被我们自己的母亲盯得要死。」 他们四兄妹虽然彼此感情融洽,但他们各自的母亲──生了仁皇的大夫人,生了楠瑾的二夫人,生了伯骞和水心的三夫人,却一直为了争宠、替孩子争权益,而恶斗不休。 「那是无心插柳的结果,我做纽亚爵只是想有一个专属的私人空间罢了。」李楠瑾转身走回沙发前,面对两个他最亲爱的家人。 「我能理解,毕竟从这名字就看得出二哥的浪漫了,纽亚爵,nuage,法语里的『云』,像云一样自由吧!在我们家的人里面真正最自由的就是二哥了。」李水心口吻里透出羡慕。 「什么自由之云?真恶心,水心,你不准崇拜他,这人可是把他的自由建立在你两个哥哥的痛苦上。」李伯骞咕哝着,但马上又转头对李楠瑾幸灾乐祸道:「不过楠瑾也不能再逍遥多久了,这次跟石川千金的相亲,可是二姨拚命求来的呢!我看今后你母亲的动作会愈来愈多,你再自由也自由不到哪去了。」 「这可很难说。」李楠瑾意味深长地道。 「对了,刚刚问到一半,所以石川小姐到底如何?漂亮吗?人很好吗?」李水心好奇地追问。 「漂亮呀!就像个玩偶一样,个性普普通通,我很庆幸以后不会有与她再见面的机会。」李楠瑾回答的同时,也想起了上午一转头望见那女孩时的感觉,她很漂亮,漂亮到他一时之间很难把眼神移开。 他记得她穿着香槟色的薄纱洋装,有一头乌黑到带点蓝光的丝滑长发,额前整齐的刘海摆在别人脸上或许会显得僵硬呆板,但配上她完美典雅的妆感,绝色的五官让她简直就像个活灵活现的日本娃娃。 其实他并不意外石川优会长得好看,毕竟她是大老们精心挑选过的相亲对象,只可惜他并不吃这一套,在从小看尽父亲几个妻子勾心斗角的丑态后,他们个性截然不同的三兄弟产生了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对女人都打从心底歧视。 除了妹妹水心之外,他没见过不为物质所动,能独立自主的女人,就连自己的妹妹,他有时都觉得她乖巧到令人乏味。 别说是相亲了,他就连交女友都没兴趣,抱定了一辈子的独身主义。 所以当面对完美名牌洋装、完美名牌皮包、完美妆容、完美富家千金个性的石川优,他只觉得又多见了一个芭比娃娃,完全不痛不痒。 「不过我听说这次相亲会找你而不找仁皇,是另有隐情。」李伯骞若有所思道。 「什么隐情?」 「我们集团打算在冲绳建造游乐园,亟需石川集团的资助,目前两方正在洽谈合作案。正巧石川集团的社长也正在替女儿招赘,如果婚事能够谈成,这桩合作案也就稳若盘石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大老们才会考虑找你,而直接略过仁皇,因为他们认为长子是不能到别人家入赘的。」 李水心当场惊呼出声,「有这种事?二姨知道吗?」 「我想二姨并不知情吧!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积极争取了。」李伯骞说道。 李水心难过的眼神立刻望向李楠瑾,「怎么会这样,还好你对那位小姐也没兴趣。」 李楠瑾好笑道:「别担心,这样仁皇就欠我一次了,替他省去被招赘的危机,他应该会好好报答我一番吧!」 「在我看来,不差这一次,仁皇欠你也够多了,上次三叔的心腹闹事,也是你出面平定的不是吗?他不过是早出生一点,就享有许多特殊待遇呢!」李伯骞嘀咕道。 「那是因为我跟仁皇的个性不同,我知道他会心软,要解决那件事却必须够狠,才能斩草除根,所以才会主动要他把那件事交给我;至于平常帮派内部的事务全都是他在替我们一肩扛起,你别被你母亲的闲言闲语给影响了。」李楠瑾神色一肃道。 李伯骞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头,依旧有些忿忿不平,他非常厌恶去碰帮里的事务,但有时难免会被仁皇分派到一些特殊任务。 再怎么漂白,也无法完全脱离黑帮,这或许就是生在华门的悲哀。 「没有办法替你们做些什么,真是抱歉。」听他们的话题愈趋严肃,李水心也自责地低下头。「只有我不用负责任何帮里的事,也不需要接管家族企业……」 李伯骞脸上立刻摆出恶作剧的笑容,「你的责任才重大哩!你可是爸妈辛辛苦苦养得肥肥胖胖的小猪仔,哪天是要卖给别人换钱的喔!到时候一定要选个出价最高的金主,让你一人嫁出去,而我们全家能鸡犬升天。」 这句话有着几分真实性,让李水心无法把这句话完全当成是玩笑,她的俏脸顿时发白。 李楠瑾眉头蹙起,斥责弟弟,「你在胡说什么!」 接着他转头望向水心说道:「我会让你的婚姻可以自己做主的。」语气虽然很轻松,但谁都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只是一句话就会成为一个绝对的保证。 「……谢谢。」但是李水心依旧情绪有点低落,她稍微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底下开始彩排下一场表演的表演厅。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李楠瑾也走到落地窗旁,与她并肩而立,指着底下的表演厅,扯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接下来的表演是佛朗明哥舞,因为最近请了这对西班牙舞者,表演厅开始变得比较有人气了。 「之后我还想在七月的节目单里多加一项魔术秀,正式把表演厅的名声打响,只不过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魔术师。对了,你们大学里有魔术社吗?有的话替我介绍一下。」 本来恍惚想着会不会自己也被逼去相亲的李水心,却因他讲到的字眼而突然回神过来,「魔术?二哥,你是认真的吗?你真想找魔术师?」 「嗯,」李楠瑾单眉一挑,「你们大学真的有魔术社?」 「不,没有,可是我最近才碰巧看过一场非常精采的魔术,下次我去问问那人有没有意愿过来。」讲到魔术,李水心是满脸兴奋。「那人真的很厉害,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看到那么棒的魔术,二哥看了一定也会叹为观止。」 虽然很怀疑她的说法,毕竟这个妹妹向来善感又情绪丰富,但李楠瑾还是微笑地点点头,「好啊~~有机会你叫那人来面试吧!」 在「猫主人」这间米白色小小咖啡馆里,石川优正抱着一只灰色的胖波斯猫窝在藤编的长椅上,无视其他客人。 「猫主人」咖啡馆本来就只能容纳两三桌的客人,再加上有三只猫大摇大摆地穿梭在室内,使得空间更显拥挤,但就是这种拥挤反而给人一种温馨感,大家都习惯来这边与猫同乐,也很习惯一旁的长椅上老是半躺着一个抱着猫咪的美人。 「那天相亲的结果如何?」把客人的饮料送完,店长米亚坐回柜枱后的高脚凳上,对身旁长椅上的石川优问道。 米亚是个短发清秀的高个儿女生,是石川优留学时的室友,现在石川优也常三不五时寄住她家。 「嗯,在我告诉他我擅长会计、插花、茶道、料理之后,他回我说他最讨厌的女人就是我这种类型,然后我们的相亲就此完美的结束。」石川优说完,啪啪啪地轻轻给自己鼓掌。 「你干嘛净挑你不会的说啊?会计、插花、茶道、料理?你转世投胎再从来一次,也学不会这些东西。」米亚蹙眉,然后又奇怪道:「不过因为你擅长这些而讨厌你?这就代表说──这男人也满特别的?」 石川优双手一摊,耸耸肩,「不知道,不过确实跟以前相亲的对象都不一样。」 「那干嘛不认真跟他聊聊你的兴趣是什么呢?」 「不行、不行,」石川优微眯起眼,摇着食指,「那样万一他喜欢上我怎么办?真实的我可是很迷人的喔~~」 米亚赏了她一个白眼,「够了,算我没提出这个话题,谁都知道要是表现出你的真面目,对方只有被吓跑的份。」 石川优露出坏坏的笑容,「哦!是吗?是喜欢玩魔术这件事很吓人?还是不会做菜、不会做家事,这件事很吓人?又或者是空手道黑带,能以一挡十很吓人?」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吧!」米亚哼道:「也不想想过去同住时,都是谁在帮你整理家务的啊!」 「哎呀!我还相亲干嘛?干脆把米亚娶回家好了,米亚多好啊~~又了解我,又会煮咖啡,又会做家事,来、来,入赘到我家就不愁吃穿了。」石川优把身上的灰色波斯猫稍微举起,对着猫咪道:「阿法,你说是不是?米亚随时都可以嫁人了对吧?」 「那只是贝塔!」米亚冷冷的纠正。「既然这么讨厌相亲,就跟你爸直说嘛!」 「他要是这么好沟通的人就好了,就怕哪天他把我抓起来,跟一个男的锁进房间里,硬要逼我们生米煮成熟饭。」 「有这么夸张?这不是古装连续剧里才会出现的情节吗?」米亚满脸惊讶,接着又取笑道:「不过反正你有足够的本事保护自己,我看到时倒楣的会是跟你锁在一起的男人。」 「虽说如此,但我总不好把我老爸逼上这条绝路嘛!免得伤及无辜。」石川优撇撇嘴道。 突然,一阵铃声轻响,咖啡馆的门打开,一个穿着粉色洋装的长发少女进来,是李水心。 「欢迎光临。」米亚照例热情地招呼。 「你好,请问you在吗?」李水心腼觍地对米亚点头致意。 「you?哦~~在呀!」差点忘了这是石川优当魔术师时的艺名,米亚转头对因躺在长椅上,以致李水心没看到的石川优道:「you,找你的。」 石川优勉强坐起身,望向门口,看到来者为何人后,她漾开笑容,「嗨,水心。」 「你朋友?」米亚很意外特立独行的石川优哪里认识了这么一个大家闺秀型的小姐。 「上次到育幼院表演时认识的,水心是那里的义工。」 李水心对米亚微笑致意,走到客人刚离开的小圆桌旁坐下,点了杯花茶。 石川优也点了杯拿铁咖啡,坐到水心的对面。 「我还以为你说会来『猫主人』这里捧场,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真的来了。」石川优笑道,却看见李水心呆呆地注视着自己,不禁疑问:「我脸上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只是you你跟上次的样子完全不同……」李水心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动手推了一下俏鼻上的眼镜。 她上次在育幼院周年庆见到you时,you身穿黑色燕尾服,头发扎在高礼帽里面,唇上贴着翘胡子,随时舞动着细长的银棒,看起来又酷又调皮。 眼前的you却绑着马尾,脸上未施任何脂粉,仅着黑色短摆t恤和灰色绑绳棉质长裤,额前整齐的乌黑刘海,配上精致的五官,让她看来气质纯净,宛如高中女生。 「哦~~你说燕尾服是吗?说到魔术,当然还是要配上燕尾服最有感觉啰!你也这么觉得吧?」石川优眼瞳发亮道。 李水心露出会心一笑,「嗯嗯,对,就是要燕尾服!啊~~刚刚看到你,还觉得不是我认识的you,因为看起来非常文静,但一讲到魔术,又变回来了。」 「是吗?我自己是没感觉啦!」石川优歪着头疑惑。 「关于魔术,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李水心期待地道:「你有听过纽亚爵俱乐部吗?」 「好像有……」奇怪,这名字有点耳熟,在哪听过? 想不太起来…… 「其实那是我哥哥开的俱乐部,因为最近想在表演厅的夏季节目单上多加一个魔术秀,所以在征魔术师;我觉得如果是you的话,绝对非常适合。」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觉得我的脾气不太适合受雇于人耶……」石川优老实道。 「哇~~你是纽亚爵俱乐部老板的妹妹?」米亚刚巧走过来,送上花茶和咖啡,一听到她们的对话,马上对李水心惊呼。「那个俱乐部最近真的非常有名呢!」 李水心不好意思地道:「对啊!我也觉得我哥满厉害的。」 石川优倒是对李水心的身分没多大的反应,一来她自己本来就家世显赫了,再来她这个人向来不会因对方的贫穷或富有、是社长还是员工而影响自己的态度。 米亚开始游说石川优,「去嘛!你不是一直很想找正式的舞台试试身手吗?纽亚爵俱乐部这么有名,是绝不能错过的大好机会耶!你就去试试看嘛~~」 「欸~~可是有点懒……」石川优小哀号。 「你这好吃懒做的家伙,还说什么想脱离父亲的庇荫,连去面试一下都做不到!」明明不干米亚的事,她却动起怒来,毕竟石川优整天闲晃的地方是她家。 看米亚这样激动,李水心反倒对石川优感到愧疚,连忙打圆场,「没关系、没关系,其实只是我哥跟我说想找个魔术师,然后我又觉得you的魔术秀是我见过最棒的,所以才来问问看──当然还是要看you自己方不方便。」 「you当然方便啦!你说是不是?不去就别再来我家住,自己乖乖关在你父亲替你订的旅馆里吧!」米亚威胁道。 石川优瞄了米亚一眼,发现她的神情不善,只好妥协,「好啦、好啦~~唉!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一手撑着下颚,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二章 因为有李水心的介绍,所以也不须履历表什么的,就直接约在纽亚爵的表演厅,以魔术表演来作为面试。 到了面试当天,石川优照例穿着t恤绑绳棉裤,拉着两个行李箱的道具和表演服,外加一个盖着黑布的提篮,来到纽亚爵俱乐部门前,李水心已经满脸笑容地站在那里迎接。 「这地方还好找吗?已经是很靠近郊区的地方了,早知道你要提这么多行李,我就会开车去接你。」李水心殷勤招呼,一边打开员工用的侧门,把她领进俱乐部里。 「不用啦~~这个地方很好找,坐捷运再走一段路就可以。」石川优拉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 「不好意思,本来该先把你介绍给我哥,但他一时走不开,所以等表演结束再正式给你介绍。现在离开始还有很多时间,我先带你到后台,你可以慢慢准备。」 「嗯,谢啦~~」石川优走进表演厅,那里有大约能容纳一百人的真皮座椅观众席,扇型的舞台与观众席非常接近,现正垂挂着葡萄酒色的帘幕,宛如一个小型的电影院。 没错,只要是表演者,一次也好,谁都会想站在这样一个舞台上大显身手,她凝视着舞台,开始庆幸自己有接受米亚的建议过来看看。 她在李水心的带领下走到后台,那里有更衣室、化妆枱、舞台控制室,她把行李箱打开,拿出自己准备好的行头。 李水心在一旁微笑道:「待会儿观众席上只有我哥、我,还有俱乐部的经理,所以你不用太紧张,像上次你在育幼院那样的表演就可以了。」 「嗯。」石川优笑着点头。 为了不妨碍you做准备,李水心很快就离开后台。 随着时间流逝,也差不多到了该出场的时候,石川优已换上燕尾服,戴好高礼帽,自备的背景音乐也准备就绪。 「你可以开始了。」工作人员进来跟她打个招呼。 她点点头,在舞台的帘幕后站定位,朝控制室比个手势。 葡萄酒色帘幕拉起,石川优一手扶着高礼帽的帽缘,一手拿着银棒,摆出定格姿势。接着英文老歌「雨中的旋律」轻快的音乐流泄,她也仿佛苏醒的人偶,以富有魅力的舞步朝扇形舞台的前端走去,沐浴在灯光下的她逼近台下的三名观众,正要抛个媚眼,却当场僵住—— 这……这不是李楠瑾吗?为什么他会在这?这个姓李的——姓李?他跟李水心难道是……兄妹?! 石川优眉头不自觉打结,这样她怎么可能不紧张嘛? 台北再小,能不能不要小到这种地步啊?不管,反正相亲已经告吹,对方家族都已经打电话跟她父亲道过歉了,现在就算再有什么牵扯,也不会牵扯到婚姻去,她只要专心表演魔术的事就可以了。 一边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别害怕,一边意识到停顿在台前实在过久,她又开始仿佛没事人似的继续表演。 石川优是魔术师?! 台下李楠瑾的惊讶恐怕不下于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使她戴着小胡子、高礼帽,俐落地飞旋着手中的银棒,他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这份认知让他危险地眯起眼。 这是怎么回事?看来这石川家千金隐瞒了非常多而且非常重要的部分……他并不喜欢被人耍弄,但很明显地石川优把他摆了一道。 很厉害嘛!他第一次遇上这种女人,充满心机的女人当中,石川优恐怕是个中翘楚了,最好她的魔术抵得过她给的冲击,不然对于欺骗他的人,他向来不会善罢干休,不管那欺骗是基于何种理由。 石川优停止跳舞,开始配合韵律将高礼帽摘下,宛如舞蹈般左手将礼帽向众人展示,里面空无一物,接着右手用银棒一点帽檐,再把银棒插进口袋里,右手开始从礼帽拉出一条红色丝巾——蓝色丝巾——黄色丝巾——白色丝巾,愈拉愈快、愈拉愈快,简直像是在跟帽子奋战一样,拉出长得宛如没止尽,绑在一起的丝巾,滑稽的动作令李水心跟俱乐部的经理都不自觉露出笑意。 丝巾似乎终于拉完,她从帽子里一掏,拉出——一只乌龟! 然后是兔子! 弄得满地是丝巾,外加乖乖停在舞台上的兔子和乌龟后,石川优夸张地做个终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把高礼帽戴回头上,结果却宛如把一桶水倒盖在头上一样,哗啦啦的水柱从高礼帽直接冲湿她全身。 「哇——」李水心和经理不约而同惊呼。 李楠瑾危险的表情转为饶富兴味,石川家千金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真有两把刷子,动作完全踏在节拍上,行云流水似的流畅,她究竟是如何在高礼帽里装下这么多东西?尤其是最后还能倒出一桶水,简直像魔法般的神奇;就像妹妹说的,她的确拥有在电视上演出的实力了。 石川优的表演依旧继续,摆脱湿帽子的倒楣魔术师开始重新拿回银棒在右手上旋转,音乐变成悠扬又带点宁静感的「let it snow」,她右手旋转着银棒,换到左手,然后突然银棒变成两枝,在两手舞成雪花的六面结晶一般。 她继续舞着银棒,从银棒飘出雪花,她装出好冷的表情,瑟缩发抖,然后将两枝银棒往上一丢,在众目睽睽之下,银棒就这样于半空中消失不见,引得台下又是一阵惊叹。 她把右手掌心握起,又朝空中一甩,右手飘散出雪花,左手也做了同样动作,接着仿佛有源源不尽的雪花从两手掌心里不断飞散,她开始把双手上的雪花捏一捏,揉成一个雪球,瞄准台下扔去—— 「啊!」李水心和经理不由得惊叫,雪球不偏不倚砸到了李楠瑾的额上,由于事发突然,他连避都没避开,冰凉的水就从他额头淌流,他蹙紧眉,以非常不可思议的心情抬手拂去脸上的碎冰。 这女的肯定是在公报私仇——不过这雪球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 睨着李楠瑾幽深的俊眸,石川优翘胡子下的唇毫不掩饰地咧嘴一笑,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她再次双手合拢,像是要揉出一个雪球,迅速做出投球姿态,瞄准台下投去—— 这次李水心和经理都吓得往后仰,唯有李楠瑾依旧眯着眼瞪视她,不躲不闪,欢迎她的挑战。 结果从她手中投出的不是冰凉的刨冰球,而是金色的缤纷纸彩带,漂亮地在半空画出无数个弧形飞散开来,宛如满空的烟花,光华绚烂。 「哇!」在李水心如痴如醉的惊叹中,魔术师you左手摆在胸前,朝观众们下台一鞠躬。 李水心和经理兴奋得站起身大力鼓掌,「太棒了!」 「好厉害!」 只有李楠瑾依旧坐着,他拨开缠在身上的彩带,打断身旁那两人的欢呼,意味深长地道:「魔术师you是吗?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在纽亚爵三楼,黑色和银色布置而成的冷调后现代办公室里,李楠瑾正坐在巨大的银色铝合金制办公桌后方,李水心站在一旁,他们在等待石川优卸妆后过来。 「二哥,你不喜欢you的表演吗?」李水心有点担心地问道,因为刚刚她与经理都看得津津有味时,二哥却是一脸莫测高深的态度。 「没有不喜欢。」李楠瑾淡淡说道。 「那……为何没什么反应呢?」连鼓掌都没有,真不像是平常温柔的二哥。 李楠瑾不答反问:「水心,你知道you叫什么名字吗?」 「啊……一直都忘了问,我只知道她叫you而已。」李水心忽然意识到。 「呵,她的全名叫作石川优,日文念起来就是ishikawa yu。」李楠瑾嘲讽地微笑。 李水心瞪大杏眼,樱唇微张,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所以……you是跟二哥相亲的女生?」 她看到二哥微笑地点点头,「是……那个日本旅馆大亨的千金吗?」 李楠瑾再度点点头,李水心反倒慌乱起来,「我竟然把you带到甩掉她的相亲对象面前表演,她一定很难受……真是的,我做了什么傻事?!」 「我想,她会难受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一环,现在看来,到底是谁甩了谁,真正拒绝那场相亲的到底是谁,还很难说呢!至少我可以保证,相亲失败,她应该非常开心,恐怕这一切全都在她的计画之中。」李楠瑾表情微带阴沉。 「可是二哥不是说她个性普普通通,而且她还差点泼了你一杯水?」 「看了今天的表演,虽然我还不太了解她,但我肯定不会再用普通这两个字来形容她。」李楠瑾诡谲一笑。 李水心陷入一团混乱,二哥看起来好像对you很有兴趣的样子,她该为二哥高兴吗? 因为她从未看过他爱上哪个女孩过——虽然二哥对她很温柔,不会对她直说,但她知道二哥对女人总抱持着一份蔑视,在他温柔微笑下的深沉,是三个兄长里面最难以触及的,连她偶尔也会担心自己在二哥眼里是否也只是个愚蠢的女人。 可是另一方面,you就是石川优,这两个身分到现在她还是难以连接起来,万一真的是,那就意味着二哥若真要跟石川优在一起,就必须入赘石川家? 不、不,不可能,要二哥肯入赘,简直难如登天,二哥就算哪天真的爱上石川优,也不可能会愿意的。 那么you能接受只是谈谈恋爱,不结婚的交往方式吗?应该也不可能,只要是女孩,总有一天会梦想结婚吧! 那you跟二哥在一起,肯定会很痛苦…… 李水心忧虑地摘下眼镜,掏出口袋里的眼镜布擦拭,这是她焦躁时的反应,她知道自己实在想太多了,但对于自己竟然是让石川优和二哥再度相会的罪魁祸首,她一思及就感到心头一片沉重。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李楠瑾对妹妹道:「你先到外面等,我想跟石川小姐单独谈一谈。」 「可是……」李水心欲言又止。 「我又不是大野狼,难道你还担心我吞了她?」李楠瑾懒洋洋道。 李水心无法反驳,终于还是转过身走到门前开门。 「you……」望着一脸纯净的石川优,她不知该不该叫她石川小姐,对现在的状况又是一言难尽,「不好意思,我二哥要跟你单独谈一谈,我先到外面等你喔!」最后只说得出这样的话。 「ok,不用担心。」石川优拍拍她的肩头,不太理解她为什么哭丧着脸。 李水心离开后,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石川优和李楠瑾独处,一时之间石川优觉得四面气派的黑墙变得有些寒气逼人。 李楠瑾从办公桌后站起身,银灰色的西装,黑色的衬衫,他走近她的跟前,逼近到她察觉自己的身高只及他的下颚,他那张脸庞充满魅惑,她读不透那双暗眸里的主意。 「你把自己隐瞒得太多了,石川家的小姐。」李楠瑾俯视仅绑着马尾,脸上未施脂粉,宛如学生般清纯的石川优,在她耳边危险地低语。 唉!每次这人靠近她,她就觉得心乱如麻。 石川优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嘀咕道:「当初不知道是谁说会忘得很快,结果在最不该记得的时候,反倒记了起来。」 李楠瑾薄唇一扬,「看来你把我的每句话都记得很牢,这让我稍微恢复了点自信,那天在我被你的演技骗得团团转的同时,你并不是对我完全无动于衷嘛!」 「我没有骗你,先在相亲场合摆臭脸的可是你,你那么没礼貌,我都大人大量的原谅了,现在你竟然怪我欺骗?我又没说我不会变魔术。」石川优想起来便是一把火。 「那你难道会会计、茶道、插花、料理吗?」他微笑着逼问。 「……不会。」无话可说。 「那不是欺骗吗?」 「好吧!或许有一点欺骗,但你又没什么损失,反正不管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都已经跟我父亲回绝了这门亲事,不是吗?」石川优鼓起勇气抬眸瞪着他。 「我恰巧非常厌恶被耍的感觉,而且我只奇怪一件事,你为何要欺骗?你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你担心知道了你的真面目,我会爱上你?」李楠瑾嘲弄道。 「如果我说是呢?」石川优小心试探道。 「那我会说你可能自我意识过剩。」李楠瑾嘲笑道,抛下战帖。 出乎李楠瑾的意料之外,石川优没有露出受伤或愤怒的态度,反而像个男孩似的伸手拍拍他的肩头。「这不就得了嘛!你不想娶、我不想嫁,我们之间有这种共识就好,而且当初如果不是你的态度那么爱理不理,瞧不起人的样子,我就不会气得扮花痴来骚扰你了,况且我还没泼到你一杯水呢!你都不知道那时我的心中有多么的惋惜啊!」 一听到对方没有要娶她的念头,她就松一口气了,虽然对自尊心有点伤害,不过这点小事她能克服啦! 重要的是能不能站上舞台,尽管才牛刀小试一次,她就觉得这里就是她心中最理想的魔术舞台了。 李楠瑾惊讶地怔住片刻,突然唇角一扬,退离她几步,逸出愉快的轻笑声,「呵,你真是坦白得可怕。」 石川优莫名其妙地皱起眉头,「在我连笑话都没说时,你这么开心还真令人感动,毕竟我刚刚这么卖力的演出,你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呢!」 「你表演得很好,如果你想听我评论的话。」李楠瑾似笑非笑的瞅着她。 这男人老是要这样勾人似的盯着人家看吗?石川优戒备地眯起眼,然后问道:「所以我能请问面试的结果吗?」 「你愿意的话,待会儿就可以跟区经理谈一下薪资跟节目单的时间。」李楠瑾承诺道。 「算你有眼光~~」石川优满意地绽开笑容,像只得意的猫咪。 「哦!这么有自信?」李楠瑾说道。 「那当然,我可是从小就努力钻研,还在日本拜进最有名的魔术大师森成彦门下学习,具有国际级的水准喔!」石川优对他比出大拇指,示意自己的了不起。 李楠瑾又被她孩子气的举动弄得一阵笑,然后才问道:「我以为你应该回日本去了,怎么还在台湾?」 「我来台湾很多年了,在日本随时都有被绑架的危险,父亲都不让我单独一人出门,只有住在台湾才能有真正的自由,所以可以的话,我打算长留台湾。虽然在这里,父亲只肯让我住在门禁森严的饭店里,不过毕竟是国外,他的消息没办法那么灵通,因此我常瞒着他,窝在朋友家那儿。」突然,她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了,不禁眯起眼审问他,「你当然不会去打小报告吧?」 「你是说我会主动去跟一个千方百计想收我当赘婿的人联系?」李楠瑾故意道。 「啊~~你知道要入赘的事……」石川优惊讶道。 「后来才知道的。」 「太好了,那你现在应该更是打死都不想跟我结婚了吧?」石川优完全安心了。 「跟我结婚这么可怕?」李楠瑾单眉一扬,他慵懒笑道:「你还是第一个把我当豺狼虎豹对待的女人。」 石川优安慰道:「我不是针对你,只是失去自由很可怕。」 李楠瑾微笑道:「那我相信今后我们会相处得很好,因为我也非常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自由。」 拉着两个大行李箱,石川优直敲米亚所住的公寓第二层楼角落的房间。「米亚!米亚!」 「难得公休的礼拜一,我都不能好好睡个午觉吗?」米亚睡眼惺忪地打开门,十分不悦。 「不能。」石川优吹着口哨把行李箱拉进米亚家客厅,接着快活地打开提篮,放出她心爱的兔子弯弯和乌龟玄武。 「看你这么兴奋,是顺利录取啰?亏你之前还那么不想过去,现在又乐成这样,你不是说不喜欢受雇于人吗?」米亚双手插在睡衣的口袋里,故意找碴。 「你绝对猜不到我的雇主是谁。」石川优神秘兮兮地道。 「是谁?值得你这么开心?」 「跟我相亲的那个男的,李楠瑾。」她大方的揭晓答案。 「咦~~怎么会是他?」米亚大吃一惊。 「没想到他是李水心的二哥呢!难怪我总觉得纽亚爵有点耳熟。」石川优惊险地回忆道:「在表演魔术时见到他,我差点吓得把手法全忘光了。」 「这哪里是值得开心的事,你不是很讨厌他?你不是很庆幸相亲告吹了?现在还要在他手下做事,怎么受得了?」米亚疑惑地皱眉。 「我不讨厌他啊!我没跟你说过他是个多特别的男人吗?而且他跟我一样,对结婚一点兴趣也没有;在彼此聊开之后,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很沉稳,说话算话的人,虽然有时讲话毒到令人吐血的地步,不过我觉得我跟他应该会合作愉快。」石川优跳进米亚的长沙发,舒服地双手大张躺下去。 「你确定他对你没有别的企图?」米亚有点担心,石川优虽然很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对感情却是异常迟钝,难道她以为只要不想跟她结婚的男人就都是好人吗? 「不会有别的企图的,他家跟我家差不多有钱呢!而且他还靠自己投资赚的钱,弄了那么有名的一家俱乐部。连水心都再三跟我强调,她二哥虽然常换女伴,却从来没交过女朋友,抱定一辈子的单身主义。」石川优在沙发上翻了个侧身,像小动物一样舒服的叹息。 「李水心那样说,应该是在暗示你当心她哥哥吧!在我听来,这不就是个没心肝的花花公子嘛!」米亚叹道。 人家的妹妹都这么明白的劝告了,优这傻瓜还不抱一点防人之心。「男人的企图又不是只有你的家产,虽然你绝对能打赢那些想对你霸王硬上弓的男子,但是却无法防堵那些想诱惑你的人。」 「不用担心,他对我真的没兴趣,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他说『难不成你担心知道你的真面目,我会爱上你』,还说我那么想是自我意识过剩,那时我都快丢脸死了。」石川优说道:「而且他如果真的动我,马上就要面临被华门大老逼着负责,『嫁』到我家当赘婿的风险,跟我一样酷爱自由的他是绝不会冒险的。」 「好吧!这样听起来是有点道理。」不过米亚依旧有点不安,她隐隐觉得优对那男的比之前的任何男人都更不设防,或许优真的遇上了投缘的类型,只是她还不自知。「那么你的魔术秀从何时开始呢?」 「下个月初,不过从下星期一开始,他们就会开始发节目单宣传。嗯嗯,魔术师you,听起来很不错嘛!」石川优自我陶醉道。 「恭喜你!多年媳妇熬成婆啰~~终于不再只是业余的魔术师了。」 米亚终于绽开为好友高兴的笑容,然而在她视线触及地上乱扔的行李箱和满地趴趴走的乌龟及兔子时,马上怒火丛生。 「等一下,优,这是什么?跟你说过多少次,回家先把行李箱都整理好,把宠物放回笼子,才准躺下,你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好啦~~米亚真凶~~小心嫁不出去。」石川优不甘不愿地从长沙发上爬起身。 「上次才说想娶我的人,不就是你吗?快给我收拾干净,撒娇没用!」米亚铁面无私。 第三章 石川优正式在纽亚爵俱乐部表演已经两个星期,她固定在星期三和星期五的晚上演出,每次演出内容稍有不同,均获得极大的回响。 此刻,李楠瑾正站在自己三楼的专用包厢里,透过落地窗观看石川优的表演,他手里拎着一杯红酒,一边啜饮着,唇角带着一丝笑意。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兰蔻「奇迹」香水的味道飘进他的鼻间,他眉头一扬,转回头道:「谁允许你进来我的包厢的?」唇上还挂着微笑,但声音里净是不容错过的冷意。 头发梳成漂亮的发髻,容貌妩媚的陈斯影讨好地笑道:「是我苦苦哀求领班让我进来的,他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你可别生他的气。」 她是目前演艺圈当红的名模,来纽亚爵认识李楠瑾后,便主动展开追求。传闻都说这里的主人俊美无俦但难以亲近,因此当他接受了她的邀请,甚至当晚跟她上床之后,她简直觉得自己宛如飞上枝头。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建议你在我不客气之前自己离开。」李楠瑾慵懒道。 因为他脸上的笑容并未消失,也因此陈斯影错估了他的警告,她执起他没拿酒杯的那只手,撒娇道:「你很久没陪人家了,今晚一起过嘛!」 李楠瑾单眉一扬,甩开她的手,「我没什么义务要陪你吧?」 陈斯影咬唇,掩饰被刺伤的狼狈,仍不放弃地开玩笑道:「唉!你这样可是男友失格喔~~」 「呵,」李楠瑾残酷地笑了,「我们是男女朋友?我以为你了解我们的关系呢!你不是也跟别人上床吗?不过既然害你误会的话,好吧!就当我们是男女朋友好了,那我现在提出分手:再见,在我还没叫人之前,给我离开这个包厢。」 陈斯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手一扬想打他一巴掌,却被他截下。 李楠瑾面对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极端无聊的肥皂剧;她气得发抖,「我绝不会就这样放过你!」撂下狠话,陈斯影转身冲出门外。 李楠瑾毫不留恋地背过身,重新望向表演厅的石川优。 石川优的表演洋溢着幽默和惊奇,技巧高超之余,又让人有种舒服的感觉,每次看着便会忘掉所有烦心之事…… 「楠瑾。」一会儿后,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楠瑾微笑着叹息,今天的访客可真多。「仁皇。」他懒得转身,因为他知道仁皇自会走到他身边来。 「你怎么没关包厢的门?」李仁皇走近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虽然身高差不多高,但仁皇的身形较为魁梧,一身正式的黑西装紧紧包覆着肌肉偾张的体格,不同于楠瑾的俊美邪魅,他天庭饱满、下颚方正,雍容霸气。 「因为一个失去理智的女人刚才冲了出去。」他淡笑道。 「你应该在斩断关系时多些安抚的。」李仁皇建议道。 「像你一样送给每任情妇一大堆珠宝首饰吗?做不到,我讨厌看见贪婪的表情。」李楠瑾冷酷地说,然后转而问道:「哪阵风把你吹过来的?」 「那就是石川优?」李仁皇的下颚朝下方一点,问道。 「原来是这阵风。没错,那就是石川优。」李楠瑾微笑道,盯着下方的眼神未曾移动。 「的确技艺精湛,令人印象深刻。」李仁皇虽然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望向弟弟。 楠瑾知不知道自己望着那女孩的眼神有多专注?听说他最近会花很长的时间待在包厢里看表演,而且还懒得搭理任何频送秋波的社交名媛,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现在目光里只看得到一个女孩。 水心一直自责让石川优再度和楠瑾搭在一起,但他反倒觉得,这对楠瑾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楠瑾太孤单了。 「你盯着我看很诡异。」李楠瑾转头对仁皇一笑,仿佛摸透了他的心思,「石川优是有点与众不同,不过你放心,离叫我放弃自由的地步还早八百年。」 「那我才无法放心呢!我宁可你早点遇见你的灵魂伴侣,即使我们都怀疑这世上的好女人不是死光了,就是还没出生,要不然就是名叫李水心。」李仁皇笑道。 李楠瑾也愉快地低笑出声,他们三兄弟常常这样开玩笑。「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要是真入赘到石川家去,以后谁帮你跟那些黑道的干部周旋?」 「每次都让你挺身到火线前方,替我扮黑脸,我实在欠你很多。就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到时我一定会让你走的。」李仁皇正色道。 「不用说这些,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也没人规定你身为老大就非得一人担下全部。在考虑到我们之前,你也考虑一下自己吧!」 「我们都彼此彼此。」李仁皇笑了,接着感叹道:「希望在我这一任,能做到正式解散帮派哪!」 新一代的华门虽然有许多堂兄弟妹,但真正有能力控制住整个华门幕前跟幕后的,也只有他跟楠瑾,他知道若不是为了巩固他还不稳的领导位置,同时担心伯骞和水心,自由成性的楠瑾早就脱身了。 深沉、孤独,总是为家人着想胜过自己的楠瑾,何时会有个能抚慰他心灵,带他脱离这个是非之地的人?李仁皇衷心期许那个机会赶快出现。 在如雷的掌声中,石川优结束表演,她回到后台卸好妆,换回轻便的t恤,正拖着行李箱要离开,就看见李水心笑咪咪地等在门口。 「you,可以跟你一起走吗?我也正要去捷运站。」李水心温柔询问。 「当然。」石川优点点头。「你今天怎么也在纽亚爵呀?这个时间不是你的社团时间吗?」 李水心现在大四,是志工社的干部。 「明天不用上课,社团也没有活动,所以就来看你的表演了。观众真是多得超乎想象,结果我只能坐到后排的位置,实在太恭喜你了,而且今天的表演好精采,我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李水心笑道。 「真的吗?谢啦~~这真是最大的赞美。」石川优得意洋洋。 她俩边聊天边离开宾客云集的俱乐部,走在略暗的坡道上。 这边的环境较为幽静,现在晚上十点多,更显得没什么人影,因此虽然纽亚爵离捷运站走路只需十分钟,但一般宾客都是开车过来。 她们才走了差不多两、三分钟,蓦地前面出现一群男人远远朝她们走来,李水心还浑然无所觉,但石川优已嗅到哪里不对劲! 本来还在跟李水心聊以前在日本的生活,突然她陡地压低声音道:「水心,你听好,一听到我的暗示,你就假装忘了东西,朝纽亚爵的方向回去,不要跑,但也千万不能停下来,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可以回头喔!」 「什么?」李水心一呆,还没意识过来。 「这群男人恐怕是来找我的,我一个人可以应付,但你在身旁反而会让我绊手绊脚,因此我待会儿暗示一下,你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回去,听到没?」 「好。」李水心温和的大眼里盛满恐惧,她终于了解石川优的意思了。 于是石川优恢复原来音量,假装诧异地停下脚步,对水心说道:「咦?水心,你怎么忘了带包包了,要不要回去拿?」 「嗯……」李水心掩饰不住紧张,僵硬地点头道。 「那你回去拿吧!我先走啰~~掰掰。」石川优故意大动作地挥手道再见。 「……好。」李水心发抖地挥手,然后转身强迫自己快步往纽亚爵的方向走,不能跑起来,免得让人怀疑,她紧张地叮嘱自己。 但一走过坡道的转角,她便立刻挨近树丛,掏出手机打给李楠瑾,「……二哥,不好了,我和you在纽亚爵前面那个大转角这边,有一群人拿着刀要找you麻烦,你赶快过来……」 李水心挂掉手机,躲进树丛间,望着远方石川优的身影,那群男人已经跟石川优正面对上,将她包围起来。 转回头已看不见李水心的背影,石川优这才放心地面对那群男人,估计约有五、六个人。 她放下行李箱,懒洋洋的笑道:「有何贵干啊?」 「有人花钱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那群男人中为首的人说道。 他们面貌猥琐,穿着廉价的短袖衬衫、黑长裤,有几人手里还持着西瓜刀。 「派你们来的人真是太没眼光了,就凭你们也请得动我?」石川优露出灿烂如花的笑容,摆出架式,「来啊!来打打看,打赢了我就跟你们走。」 不到几分钟,李楠瑾已带着俱乐部的保镖匆匆赶到坡道转角。 「二哥,在前面——」一看到李楠瑾和保镖的身影,李水心立刻从树丛后方跑出来,但她脚一软往前摔,好在李楠瑾抢先一步上前扶住她。 「阿德,你带水心先回去,我到前方看看。」李楠瑾嘱咐保镖道,把瘫软发抖的水心交给保镖扶住。 李水心几乎难以言语,但李楠瑾才透过树丛的缝隙往远方望一眼,就对整个状况了然于胸。 一托付好水心,他便往下坡处疾奔,但当他看见那群混战的人们时,便停住脚步,好整以暇地双臂环胸,兴味盎然地欣赏起眼前这一幕。 「怪物!」一个男的吓得大声嚷嚷,转回头想要逃走,但却被石川优用手刀狠狠砍向颈项的穴道,当场趴倒地上。 「真失礼,我可是温柔的小绵羊耶!」石川优往地上的男人多补一脚,然后嬉笑地迅速转身,空手接白刃,接下西瓜刀的一斩,同一时间抬腿用力踹向那男人的下半身,那男人哀号地将西瓜刀松手,护住自己的鼠蹊部,石川优乘机用手刀往他颈项用力一砍,那男的也瘫倒在地上。 望着在地上哀号的四个伙伴,剩下的两人「呀——」地大喝,同时高举西瓜刀朝石川优斩过来,显然完全忘记要保护被绑者的性命这回事。 石川优却轻松地一矮身,滑垒似的滑向他们的下盘,双手手刀毫不留情砍向他们的下半身。 两个男的痛得一弯身,仍然再接再厉地拿西瓜刀砍向石川优,但动作已变得迟缓,乱无章法,挡不住她又狠又快的攻击。 李楠瑾深深注视着石川优,她脸上带着一点刮伤的血污,但眼神晶亮,闪烁着战斗的欲望,嘴角泛起嗜杀的笑容,宛如一头漂亮的野兽。 比起魔术表演时,她更毫无保留地释放出真实的自己,极度强悍绝美,让人渴望征服她、驯养她,让这头自由奔放的兽,眼神里只映照着自己。 没一会儿,所有男人都倒在地上哀哀呻吟,甚至有一两个失去意识,他们连爬都爬不起身。 石川优一甩马尾,傲然挺立,满脸无邪地俯瞰他们,「还要再打吗?为了不背上杀人罪名,我可是手下留情了呢!」 突然,她听到一阵轻轻的鼓掌声,她疑惑地望向声音方向,看见李楠瑾俊美的身影伫立在风中。 今晚他只着黑衬衫、米白西装裤,领口敞开着,他的唇角泛着薄笑,宛如黑夜中的邪神。 「水心叫你来的?」石川优嬉笑道:「真是个处变不惊的好女孩。」 「不过看来你并不需要任何援助。」李楠瑾缓缓走到她前方,靠近到彼此仅离一公尺。 「当然,如果不会一点防身的功夫,我老爸怎么会愿意放我一个人来台湾呢!」石川优得意道。 但是,忽然,李楠瑾捧起她因接下西瓜刀而被割伤的双手,「魔术师的手是不该受伤的。」 石川优感受到他手掌传来的热度,不禁耳根发烫,「没什么,只是稍微割到皮肤表面罢了。」 李楠瑾却把她的手捧到自己唇边,舔舐了她右手掌心上渗出的血珠后,又用舌尖舔过她左手掌心上的刮伤。 石川优感觉到小腹里有一股奇异的骚动感,心里痒痒的。 「这是消毒。」李楠瑾轻柔地放下她的手,望着她魅惑地笑道。 「……原来如此。」石川优涩涩道,觉得他的眸子仿佛会催眠。 「还有这里也受伤了。」他的声音像充满了怜惜,伸手抚摸着她右颊上的刮伤。「这里也要消毒。」 石川优屏息地凝视他低下头,俯身靠近她的脸庞,轻柔地舔着她颊上的伤口,那微湿又微刺的触感荡漾在四肢的酥麻,环绕自己全身的温暖热气实在很舒服,使她不想打断,想要他一直这样舔下去。 但李楠瑾终究还是抬起身,当他望见石川优的脸蛋上写满失落,他不禁扬起满意的笑容。 她对自己是如此的毫无防备,反应如此的直接坦白,让他获得极大的满足。「时间晚了,今晚你就住在纽亚爵吧!你的伤口需要包扎。」 石川优有一丝的犹豫,「可是……」 「你可以住我私人专属的包厢,没有人会去打扰你。你也不想这样一身凌乱的回去,让你室友吓一跳吧?」李楠瑾继续劝诱道。 「嗯,说得也是,好吧!今晚我就住纽亚爵里。」石川优打定主意之后,马上又兴奋起来,「这也就是代表说,今晚我可以把纽亚爵彻底玩一遍对不对?」 「那当然是最不成问题的部分。」 「哇~~太好了!」石川优开心地拍手。 为了她孩子气的举动,李楠瑾忍不住轻笑出声。 回到纽亚爵俱乐部,李楠瑾立刻带着石川优来到三楼的专属包厢,当她看到约二十几坪大小,没有隔间的包厢时,不禁逸出叹息。 那是由黑色大理石铸成的深邃空间,落地窗的那面墙被厚重的深红色窗帘覆盖,包厢内的家具都是冰冷的银色主调,外加摆在角落里的一张包有银灰色床罩的 king size大床。 「简直是邪恶魔王住的地方嘛!全部是黑色的,你能睡个好觉吗?」石川优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摩搓着下颚,难以置信道。 「不喜欢吗?」李楠瑾挑眉反问。 「喜欢呀!偶尔来住的话感觉很赞,像是住在奇幻世界一样。」石川优说着就双手平摊,「呀荷!」一声兴奋地转起圈来。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李楠瑾走过去开门,从女侍手中接过医药箱和一篮的换洗用品。 「你先坐好,我帮你包扎。」他的声音像是在诱哄小朋友一样。 「真的只是小伤。」石川优咕哝着,但还是乖乖坐到沙发上。 李楠瑾走到她身边,单膝跪下,宛若服侍女王的骑士般捧起她的手,用沾了双氧水的棉棒细细替伤口消毒。「接下来要上优碘,可能会有些刺痛。」他低语道。 「嗯。」石川优点点头,在优碘触到伤口的那一刻,太突兀的刺痛让她眨了下眼,但马上感觉到温热的呼息,因为李楠瑾正吹着她的伤口。 好舒服,石川优心不在焉地想道,完全没注意自己对他是多么地不设防。 她的双手都被上好药,贴上ok绷——真的只是小伤,绝对用不着绷带什么的,脸颊上的刮伤也被涂上药膏。 然后李楠瑾满意地凝视她道:「好了,你可以去享用我们的spa设施了,不过今晚人一定很多,毕竟是星期五的夜晚。如果你想要有比较私人的空间的话,就用这包厢附的浴室,我可以请人替你弄花瓣浴。」 「不用麻烦了,我想去玩spa设施。」石川优跃跃欲试。 「好。我刚刚有请女助理替你买了新的浴袍和一些贴身衣物,放在那个篮子里,你可以直接使用。」 石川优立刻好奇地伸长手把放在沙发旁茶几上的篮子拿来,翻着里面的衣物。 「喜欢吗?」李楠瑾淡笑道。 「喜欢。」石川优对他绽放猫咪似的满足笑容。 「喜欢就好。」李楠瑾温柔道,接着起身,「你去玩吧!有事就来叫我,我在隔壁的办公室里。」 石川优点点头,立刻提着篮子直往spa设施去。 经过晚上的打斗,她浑身是汗、满脸狼狈,也多亏李楠瑾能忍受这么靠近她,除了米亚以外,从来没有人像这样的照顾她…… 现在的她只想好好洗净身子,泡个spa,再做个精油按摩,也许还会到小电影厅去,享受一下看电影看到睡着的感觉,她愉快地计画着,期待得眼睛都眯成月牙状了。 过了几个钟头,快半夜三点,石川优才披散着长发,穿着雪白浴袍踱回包厢前,她浑身飘散着佛手柑的香气,四肢百骸都有一股慵懒的暖意。 才正要打开包厢门,就看到换了一身黑色休闲衫、浅灰长裤的李楠瑾刚好走过,似乎也刚洗完澡,正要回一旁的办公室。 「抱歉啦~~害你今晚睡办公室。」石川优慢吞吞的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别介意。」李楠瑾扬眉道,接着提议,「睡前要喝一杯热牛奶吗?」 「我不是小孩子!」石川优抗议道。 李楠瑾轻笑出声,然后不容她反驳地道:「那一起喝杯红酒再睡吧!」 当石川优随兴地趴在包厢里的长沙发上,一手拿着一杯红酒时,不禁稍微意识到这是个多么奇怪的局面,她竟然跟一个充满危险魅力的男人独处在包厢里喝酒,而且还是在半夜时分,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她都搞不太清楚。 李楠瑾坐在长沙发旁的单人沙发上,啜饮着红酒,静静聆听着流泄在空气中的爵士音乐,迷离又性感的沙哑女声,配上身旁这只快睡着的母豹,令他唇角泛起微笑。 「楠瑾一直住在俱乐部里吗?」石川优问道,她浑然不觉自己在直呼别人名讳。 「嗯。」他淡淡道。 「不会很孤单吗?」 他挑起一眉,「为什么会?」 「因为这边虽然很好玩,但不是家啊!」石川优继续趴着,把红酒移到唇畔,又喝了一口。 「嗯,但已经比我父母住的地方更像家了,在那里,所有华门本家的人都住在一起,那座双栋式别墅宛如饭店一样,十层楼,近五十个房间,用餐时的排场就像在摆酒会。」李楠瑾静静道。 「哇~~真令人不舒服,这样比起来,我家真是幸福多了,虽然我父亲很有钱,但我们家住的是很普通大小的别墅,因为母亲没法整理太大的房子,然后父亲又讨厌请佣人。」 「的确很幸福。」李楠瑾肯定道。 石川优接着问道:「那水心现在也还住在那里啰?」 「对,因为她母亲很坚持要把孩子留在身边,以便随时卡到最佳位置,所以水心和伯骞都被绑在家里动弹不得。」 「这一点你母亲也一样不是吗?我听水心说,你母亲也是很专制的人,但你高中一毕业就不顾她反对地搬离家里,也不拿家里的钱,自己打工、投资,用投资赚的钱和银行的借款成立了纽亚爵,然后第二年就把银行的债款还清了,是真的吗?」 「是啊!」李楠瑾不否认。 「听起来好辛苦,你真是逞强。」石川优觑着他落在微光中的沉静脸庞。 「为什么说我逞强?」李楠瑾挑眉道。 「当然是逞强了,一个高中生要这样努力摆脱家里的影响,独力更生,不知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事;又不是超人,再怎么坚强也有个限度,你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不是装酷,咬紧牙关撑住,不然会是什么呢?」她理所当然道。 李楠瑾漆黑如子夜的眸子变得更暗了,他没有吭声,像是回想起许多往事。 「希望能有人好好陪在你身边,告诉你不用再这么努力了、不用再这么坚强了,让你可以好好放松所有力气,靠在她身上,就像我靠在米亚身上一样。」她说着把红酒一饮而尽,直接放到地板上。 李楠瑾因那句话而蹙起眉,他缓缓地浅尝着红酒,没有言语。 蓦地,一阵均匀又深沉的呼吸声传来,他望向长沙发上的石川优,忍不住扬眉,她竟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把酒杯放下,起身走到她身旁,勾住她的腰,将她的身子稍微抬起,揽进自己怀里,他把她的左臂挂在自己后颈上,将她打横抱起。 「嗯?」石川优因为这个大动作而稍微苏醒,惺忪迷茫地望着他的俊脸。 「我把你抱回床上去睡。」他低喃道。 「嗯。」石川优点点头,下意识地把头偎近他的颈项旁。 李楠瑾把她放到大床上,盖好薄被,确认了一下空调,替她留了一盏小灯,站在床畔,他忍不住默默凝视了她半晌,最后终于离开包厢,阖上门。 第四章 时间已近中午,石川优才从大床上醒来,刚睁开眼时,望见黑漆漆的房间,一时之间还真有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她纳闷了半晌,终于意识到这里是李楠瑾的包厢。 她伸手摸向床头灯,扭开灯光,再拿到床头柜上的房间遥控器,将天花板上的嵌灯点亮,落地窗帘自动向两旁退开。 「真是光线昏暗,昨晚怎么都不觉得,生活在这里岂不是跟吸血鬼没两样了吗?」石川优咕哝着,爬下床,走到落地窗前。 她呆了一呆,「哇——这不是表演厅吗?」 她居高临下地俯瞰表演者正在舞台上排练的表演厅,李楠瑾也正坐在观众席上,似乎在评估排练的状况。 「楠瑾!」虽然知道隔着这层玻璃,对方不可能听见,石川优还是想试试看,她对着落地窗朝底下大叫。 果然,没有动静,她把脸和双手掌心都贴在玻璃窗上,让脸颊变形,正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突然像是感受到她的视线,李楠瑾转过头朝上方这里看来,当场对上她的视线。 一瞬间石川优有些瑟缩,想赶快把自己的脸从玻璃窗上移开,但下一瞬间她念头一转,反而故意把鼻子也压在玻璃窗上,让脸变形得更奇怪。 李楠瑾看见她变形的鬼脸,忍不住仰头大笑,让她心里有一点点得意。 台上排练的表演者惊讶地也朝李楠瑾的视线这边望过来,石川优赶紧退离窗边,按遥控器让窗帘拉起。 她踱到沙发上懒洋洋地半躺下,按遥控器让音乐流泄,切换到她喜欢的法国香颂才停手。 虽然听着音乐发呆,但她在等,等待李楠瑾过来。 「叩叩!」敲门声响起,石川优按下遥控器的按钮,钢制的包厢门立刻响起「喀」的解锁声,李楠瑾推门进来。 「午安。」李楠瑾脸上带着饶富兴味的表情。「看你一起床就这么有精神,真是令人欣慰。」 「原来这个包厢这么酷,我现在才发现可以俯瞰整个表演厅,还能遥控开门,要是天天待在这个包厢里,什么都遥控,你肯定会懒死。」石川优说道。 「懒惰的人到底是谁?」李楠瑾轻哼,斜眺着她慵懒的躺在沙发上,雪白浴袍裹着的玲珑身段,前襟微微敞开,引人遐思。 「嘿嘿……」石川优不好意思的笑笑,赶紧从沙发上爬起来。 李楠瑾将手上拿着的礼盒递到她面前,「这是新买来的衣服,你换好后和我一起吃顿午餐吧!」 石川优大方地伸手接过,一点也不觉得收他的礼物有什么需要客气的,「没法跟你一起吃午餐了,我今天下午要去替米亚开店,她昨晚跟朋友去花莲旅游了,三天两夜。我得先回公寓一趟,再直接去店里。」 「那我送你回去。」李楠瑾不容否决地道。 「欵?」石川优蹙眉看他一眼,李楠瑾也沉静地望回来,那魔法师般的眼里写满强硬。她只好把「不用你送了」等等一大堆理由全都默默吞回肚子里去。 他好像很喜欢管自己的闲事呢……石川优思忖着,不过不会令她反感,反而觉得像被照顾着的感觉,所以她也乐于让他管。 换好李楠瑾请人替她采买的衣服,石川优不禁佩服他的观察入微,t恤是她最喜欢品牌的素色t恤,牛仔裤也是,而且还合身得简直像第二层肌肤。 这男人真懂得照料女人,她有些悻悻然地想道。 走到楼下俱乐部门口,李楠瑾的轿车已停在前方,他见到石川优走近,便绅士地离开驾驶座,打开前门道:「上车。」他的态度貌似斯文有礼,嘴里吐出的却是一道命令。 不过石川优也丝毫不以为意,她头抬得高高的,背脊笔直,优雅地接受他的服务,宛如她是个女王,而李楠瑾不过是忠心服侍她的骑士。 李楠瑾单眉一挑,唇角微勾,没有忽略这头小母豹骄傲的态度。 才一抵达她与米亚同住的公寓楼下,石川优就嚷嚷着「快来不及了」,匆匆忙忙地下车。 李楠瑾也从后车厢拿出她完全忘在脑后的两大个行李箱,尾随她身后。 「啊~~我把行李箱忘了。」一看到身后李楠瑾的行动,石川优不禁咋舌,「还好昨天没带兔子去表演,不然就要被闷死在你的后车厢了。」 「兔子跟乌龟都是你自己的宠物?」他纯粹好奇的问道。 「不,他们是魔术师you最忠心耿耿的助手~~」石川优以戏剧化的口吻说道。 在此同时,电梯终于到了,她一边进入电梯一边继续道:「你知道,要当魔术师可不容易呢!要自己准备道具、还有助手、还有宠物,我除了兔子跟乌龟,还养了一整个水族箱的金鱼。」 「道具都是你自己做的?」他狐疑道,一边跟着进入电梯。 「不像吗?」石川优扬起眉,对上他的质疑。 「不像,太精致了,根据这阵子对你的认识,你绝对不是个手巧心细的人。」他嘲讽道。 「呃……被发现了。」石川优顿时肩一缩。 电梯来到五楼,开门,石川优高兴地冲到角落的门前,从行李箱里掏出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却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咦?米亚没锁门吗?」 她轻易地转开门,眼前的光景却令她战栗。 像被暴风雨横扫过的混乱房间,有散落一地的书、衣物、碗盘碎片、破碎的水族箱,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数条金鱼尸体,然而最最怵目惊心的是——就摆在门口,被分尸的兔子尸体,雪白毛上沾满暗红的血渍。 墙上用红色油漆画了一个大字—— 「死!」 石川优动弹不得,仿佛自己凝结成石块,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她没有发现自己像疾风中的树叶正剧烈的在打颤。 那是一种邪恶,一股恐怖的黑色漩涡想要吞噬她,张牙舞爪地吓唬她,石川优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害怕,可是更愤怒、伤心。 「怎么可以……」她失神地低语。 突然,她感受到身后有一双胳臂将她搂进怀里,她浑身像失去所有力气似的任那双温暖的手摆布。 李楠瑾迅速将她转身,让她的脸埋进自己胸膛,另一只手马上把门关起。「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在他向来淡然的声音里,头一次出现刀一般锐利的杀气。 没有办法出声,石川优只是脆弱地点点头;李楠瑾立刻搂住她的肩,搀着她迅速离开这里。 在皇华酒店的总经理办公室,李楠瑾坐在沙发上,面对坐在办公桌前的李仁皇。 「请你调派帮里人手保护左米亚的安全,她现在在花莲旅游,我刚刚已经用手机跟她联络上了。另外等她旅游回来后,请让她住在你们饭店,直到我替她安排好新家为止。」李楠瑾说道。 「没问题,我待会儿就吩咐手下。」李仁皇蹙眉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已经报警了吗?」 「警察已经来过了,不过毫无头绪。虽然整个房间被破坏殆尽,左邻右舍却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目前只知道是在左米亚早上七点出门后所发生的事。」 「那么石川小姐的情况如何?」李仁皇关切地道。 想到这里,李楠瑾本来冷厉的神色突然出现一丝放松,「出乎意料地坚强,恢复得非常快!我看得出来她还余悸犹存,不过她既没哭闹也没崩溃,在警局做笔录时她都很冷静。」 「真的非常难得,不简单。」李仁皇赞赏道。 「或许是习惯了吧!」李楠瑾淡淡嘲讽道:「她昨晚才一人单挑一群想绑架她的流氓,今天又遇到这种事,我觉得石川集团恐怕很有问题,这种事通常都是内部的人搞的鬼。」 「所以你要跟石川优的父亲讨论看看吗?」李仁皇试探道。 李楠瑾扬眉,直接否决,「你又想把我推入火坑了?石川优是水心的朋友,是我雇请的魔术师,我当然会保护她,也会抓出凶手,但石川集团的事绝对不干我的事。」 「你是说,你对石川优只是基于她是水心的朋友,你聘雇的魔术师?啊~~还有你上次说的,她不是有一点点的与众不同吗?」李仁皇故意重复他的话。 李楠瑾眯起眼,「我不是不了解自己的笨蛋,我当然晓得石川优对我有多大的吸引力,可是那是个过于甜蜜的陷阱,我承认我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忍不住就想碰她,不过在那同时,警铃都有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大响。」他用左手食指敲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继续道:「那个陷阱里,有另一个跟我们家几乎不相上下的复杂集团,一个要我出卖我终生自由的婚约,还有一个知道是要入赘后就万分愤怒,但一听到能获得多大利益后,又开始怨恨我怎么会回绝了相亲的傻母亲,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等着我自投罗网,你觉得我会愿意跳下去吗?」 「唉!」李仁皇叹了一口气,所以石川优还是无法融化向来过度理智冷酷的楠瑾喽?「那么我也要派人保护石川优,让她住在我饭店里是吗?」 「不用,她就住在纽亚爵里,我会保护她。」李楠瑾泰然自若地道。 李仁皇挑眉,「明知是陷阱,却还坚持要摆在自己身旁?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心口不一啊?」 「让我多冒险一下吧!」李楠瑾唇畔浮起笑意,像是嘲笑自己的愚蠢。「就像面对一头危险的野兽,本来该逃开,但它太漂亮了,光是抚摸它的皮毛就让人爱不释手,因此任何自豪的驯兽师都会想把它多留在自己身旁一会儿。」 「那我只能祈祷你不会被你的野兽给咬死。」李仁皇意味深长地道:「另外,我想你也知道,即使过去没有任何人能真正强迫你,但一旦你真的『碰了』那头小野兽,石川集团加上华门集团联手起来,恐怕这次你非投降不可。」 晚上十点,「猫主人」咖啡馆的打烊时间到了,但石川优却坐在柜台后怔然失神,中午的事她还无法释怀,还好米亚昨晚就把咖啡馆的三只猫送往宠物旅馆住,不然恐怕死的不只是她的金鱼和白兔,连米亚的猫咪都不能幸免。 一想到自己的兔子弯弯,石川优还是忍不住眼眶一红,但她死咬着唇不让泪水掉下。 她觉得如果她哭泣了,那就代表自己被那个犯人打垮了,一想象那个犯人可能正得意洋洋地享受她的惊恐、伤恸,她就怎么也不愿示弱。 要坚强起来! 石川优深呼吸,把鼻头的酸意给逼回去,她拿出手机拨电话给远在日本冲绳的表哥仲程健司。 在所有亲戚中,只有这个年龄与她相近的远房表哥对她最友善,他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念同一所,在来台湾留学前他还曾跟她告白过,即使她拒绝了,健司依旧很有风度地接受,表明会一辈子做她的后盾。 她绝不打算在台湾乖乖地束手就擒,这样残酷的手段跟以往觊觎她们家家产,想绑架她的人都不同,虽然不知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都是冲着她来的,对她怀有这么深仇大恨的,她也只想得到她那群贪婪的亲戚了。 如果是健司——担任石川集团秘书长的他,应该能查到所有亲戚的动向。 「喂,健司,你现在方便讲话吗?」石川优用日语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优怎么会突然打来?」手机那头传来健司关切的声音。 「今天有人偷袭我跟朋友同住的公寓,把我的宠物杀了……」石川优一时喉头一梗,差点讲不下去。 「怎么会这样!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没事,我朋友也没事;只是这件事很明显是冲着我来的,看起来不太像是跟我爸商务上有牵扯的人做的,我总觉得说不定是亲戚们搞的鬼,你能帮我查查那几个堂兄最近都在做什么吗?」 「查当然没问题,只是这样听起来,你留在台湾实在太危险了,伯父已经宣布明年就要退休了,现在正是最敏感的时期,你还是赶快回来冲绳,待在伯父身旁,那些人反而比较不能有什么大动作。」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关切。 「我也知道,可是……」石川优犹豫着。 「我晓得你不喜欢在石川集团绑手绑脚的生活,不过我担心再这样下去,不仅是你,你的朋友也可能卷入危机,那应该是你最不乐见的吧!」 「我晓得了……」石川优声调都沉了下去。「只是我刚跟一家俱乐部签了一季的魔术表演约,至少还要再两个月后我才能回去。」 「那这两个月你多小心,我想还是住伯父替你包下的饭店比较安全。我会帮你看牢其他亲戚的行动,有什么事我们保持联络吧!」 「哦~~对了,健司,请你——」 「不要告诉伯父对吧?」手机传来健司的笑声。 「对,还是你了解我。」石川优也笑了。 「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保密了,两个月后要回来喔!」 「嗯,知道了。」石川优挂掉手机,心里稍微一沉,两个月吗?她还想再多留久一点…… 算了,反正就算食言了,健司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不过真的要开始天天住旅馆了吗?唉…… 突然,店门口一阵铃声轻响,她抬起头望向来客,却发现是西装笔挺的李楠瑾,他一走进来,所有女客的目光全都赞叹地集中在他身上。 「我以为你该打烊了。」他挑眉望着依旧满座的客人。 石川优连忙回头看自己身后墙上的时钟,的确,都十点五分了。「啊~~我忘了。」她惊讶道,她太沉浸在中午事件的情绪里了。 「没关系,我等你。」他走到她平常最喜欢躺的藤编躺椅上坐下,沉静地望着前方,他那冷淡又神秘的强烈存在感让整个咖啡馆的温馨气氛都为之一转。 其他宾客听到他们的对话,纷纷起身结帐,结帐时还一边好奇地偷觑李楠瑾。 三只猫咪阿法、贝塔、伽玛被客人的举止惊动,纷纷跳上长椅;李楠瑾微笑道:「这三只胖猫也一起带回纽亚爵去吧!」 「你说什么?」石川优愣了一下,结帐的手停住,「要回纽亚爵去?」 「你不可能还想住回那间公寓吧?就算你肯,我也不准。」他的语气轻柔却坚定。 「你这么好心,我是很感谢啦~~但是我有父亲帮我订的旅馆可住——」 「你父亲替你订的旅馆可以住猫吗?」他轻而易举的替她否决。 「呃……这……」石川优蹙眉。 「而且你不是不喜欢住在旅馆里?」李楠瑾继续道。 「这你也知道?」她满脸讶异。 「听你对华门本家住的那间大房子如何评论就知道了,你放心,我已经请人去保护左米亚,她回台北后可以暂时住在皇华饭店,我会尽快帮她找到适合的房子搬家。」 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米亚的安危了,石川优眼睛一亮,不过一想到要住在纽亚爵那乌漆抹黑的包厢—— 「可是我觉得——」她正要说话,却被李楠瑾阻止。 「你先把客人的帐结完。」他露出一丝笑容。 「啊!」石川优顿时有些狼狈,赶紧手忙脚乱地继续结帐。 等所有客人都送走,整间咖啡馆只剩他们两个和三只猫时,她终于转过身对李楠瑾道:「米亚的事真的很谢谢,我会付钱给你,不过老实讲,我不想住纽亚爵并不是在跟你客气,你也知道我这人大剌剌的,没有什么纤细的神经,当你是朋友,也不可能跟你礼让什么。 「只是你包厢里的装潢实在太黑了,就像我之前说的,偶尔住住很好玩,住个一晚很像在体验吸血鬼的巢穴一样,挺过瘾的,但教我每晚都睡那边,太不舒服了。」 「你觉得我会不晓得吗?」李楠瑾的眼底栖宿着有趣的光芒。 「什么意思?」石川优皱眉。 「你昨晚已经将对我包厢的感想讲得很清楚了,所以今天下午,我已经派人火速重新装潢了一下;因为你今晚就要住,只有七、八个小时的时间是没法把大理石漆成别的颜色,而且我也舍不得那样折磨我的大理石,不过已经尽可能改造成我猜你会喜欢的模样。」 石川优当场毫不掩饰地双眼发亮,「你是说装潢全改了?是什么样子的?」 「秘密!你待会儿看了就知道。」李楠瑾神秘道。 石川优满脸兴致勃勃,但嘴上还是说道:「害你这么大费周章,真是不好意思~~」 李楠瑾不禁轻笑出声,「你不是说你绝对不会客气,也不会礼让什么的吗?」 「嘿嘿,继米亚之后,没想到还能遇见这么了解我的人。」石川优漂亮的大眼里写满促狭。「那我就当作是供吃住的公司福利,不客气地收下啰!」 「请、请,不用客气。」李楠瑾失笑道。 三楼的包厢确实如李楠瑾所说的,在短时间有了惊人的改变—— 四面黑色大理石的墙壁无法油漆,但上面却贴了奶油黄底、淡青色常春藤花样的壁纸;原本给人神秘沉重气氛的深红窗帘,换成了柔和的鹅黄;家具全改成乡村风格的木制家具,外加一个藤编的长椅,上面铺了淡青色棉布坐垫;床上的床罩也改成洁净的雪白色,大理石地板被拼上木质地板,带有原木的质感。 简单来说,这个风格像极了「猫主人」咖啡馆。 这么体贴入微,让石川优既感动又安心,她顺理成章地带着三只猫咪住进纽亚爵三楼的主人包厢,在纽亚爵开始过起正式的懒人生活。 每天她就在俱乐部里玩遍各项设施,然后去「猫主人」那里找米亚玩,闲暇时会在包厢内设计魔术道具跟新的魔术表演,继续在星期三、五的晚上表演魔术。 那天午后,她正趴在长椅上看恐怖小说,听到敲门声,懒洋洋地用脚趾压遥控器开门。 「今天没去咖啡馆?」李楠瑾一手松着领口的领带,一边走进来。 「没有,米亚嫌我碍手碍脚,把我赶了回来。」她也没回头,继续趴着看书。 「你碍手碍脚已不是第一天的事了。」李楠瑾在长椅旁的木质地板上盘腿坐 「是啊!米亚应该要习惯了才对。」她感受到他声音里的不对劲,把书暂放,回头望向他。「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明天要出差一趟。」他淡淡道。 「出差?楠瑾的工作需要出差吗?」石川优问道。 「要去南部处理帮内的纠纷。」李楠瑾看向她,「关于上次的事件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不过我猜他可能会埋伏在纽亚爵附近伺机下手;要进纽亚爵就必须登入为会员,我们这里的会员资格控管得非常严谨,他无法轻易混进来,你待在俱乐部里时我都不担心,但是我不在的期间,你出门时能不能请保镳送你呢?」 「我可以照顾自己的~~」石川优哀叹。「那样太不自由了!而且就算还没找到那暴徒,我大概也猜得出来是谁下的手;我平生没结过什么仇,只是有一堆烂亲戚,我已经打电话请我表哥注意一下日本那边几个亲戚的动态了,我表哥是可以信任的人,他一有消息会告诉我的。」 「……好吧!」李楠瑾沉吟后同意,不过心里已做好叫保镳偷偷跟踪她的打算。 「那换我问你了,你平常都要这样出差去处理帮里的纠纷吗?」她突然爬起身,盘腿坐在沙发上,短裤下的纤细长腿交叉着,她感受到李楠瑾的视线随着她换姿势而停留在自己腿上,不禁觉得浑身发热,可是她却像是挑战一样拒绝改变姿势。 李楠瑾唇角勾起,把灼热的目光收回,重新注视她的娇颜。「如果帮里有干部级以上的人引起纠纷,那时我才会出马,因为仁皇必须保持地位上的威严,不能随意出动,为了获得各方派系的支持,也不能对派系拥立的干部严施惩罚。」 「所以你就是去扮一个类似暗杀者的角色啰?」石川优归纳道。 「嗯,」李楠瑾微笑着点头。「不过当然不会把人弄死,只是让那人无法再存活在华门里罢了。」 石川优望进他的眼底,那是一个黑暗的世界,她看到一个生于阖暗中的他。 「你每次都会打赢?」 「每次都会。」 「即使受伤,但绝对会赢着回来?」 「对。」李楠瑾依旧笑着,像是了解她的关心与担心,声音是温煦如风的。 「呼~~」石川优深呼吸了一下,决定相信他的能力。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她只能安慰自己,如果是米亚要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她也会这么担心,甚至更担心的。 她看着他那似笑非笑的俊美脸庞,那张像一切尽在掌握中的面具下,还是有一丝寂寥跟紧绷的气息,她不禁暗想,这人真爱逞强,他也知道每次出任务都是一种生死挑战吧! 那个什么仁皇,自己身为帮主,就自己去处理嘛! 石川优为了缓解他的心情,突然把双手十指张开,摊到他面前道:「你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吧?」 李楠瑾挑起一眉,「嗯。」 「可是在你的耳朵上有。」她笑着用右手捏一下他的右耳,把手收回来,掌心躺着一朵玫瑰,她把玫瑰随手扔到地上,紧接着左手迅速在他左耳也捏一下,「这里也有。」把左手收回来,手上又是一朵玫瑰,她把玫瑰随手扔到地上。 「怎么弄的?」李楠瑾打从心底开怀地笑了。 「不告诉你,这是魔术师的职业机密,就跟可口可乐的秘方一样贵重喔!」她仰起脸,双手抱胸骄傲道。 蓦地,李楠瑾伸手揽住她的后颈,将她位在长椅上的身子拉低,让自己的脸逼近她的唇。 石川优感受到微热的气息拂上自己的脸庞,一时之间心跳失速,她不由自主闭上眼。 然而预期中的吻并未落下,她察觉到李楠瑾的身子微一紧绷,仿佛他将自己的冲动压抑下去似的,他突兀地松开她,气息也陡然远离她,当她一睁眼,他已苦笑着站起身。 「我走了,顺利的话大概两星期后回来,有什么事就打手机给我。」 望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门开了又阖上,石川优把手边的抱枕朝关上的门用力一扔,知道他不可能看到,她张牙舞爪的做了个鬼脸,「我绝对不会打你手机的!」 她很生气、很烦躁,连自己都不知道是在气什么,她哀号一声把脸埋进长椅的座垫中。 第五章 在布置得宛如神秘洞窟的泳池里,石川优来回梭游着,像一条闪烁的银鱼。 泳池的岩壁上浮着水光的曲折倒影,整个泳池幽暗深邃,只有池畔圆球形的石灯散放出橙黄的灯光,池畔种植的水仙飘着淡淡的香气。 一阵子没见到李楠瑾,她反而整天都想到他: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想到第一次表演魔术时的情景,想到他对她的照料,他随时都在她身边的感觉。 习惯这种事真是可伯,她忍不住暗自叹息。 游到泳池中心的水中吧枱,她坐在水里的石椅上,向吧枱的调酒师点了一杯桃子葡萄柚鸡尾酒,正当她以手支颊,撑在吧枱的石板桌上时,身旁游来了另一名女子,在她身旁的位置坐下。 「你是魔术师you吗?」 「对,我就是。」没想到自己戴着泳帽,浑身湿淋淋的还会被人认出来,石川优疑惑地望向身旁的女子。 那是个面貌姣好、胸部丰满,穿着火红色比基尼,身材比例极为完美的女子。「听说你在跟李楠瑾交往?」 「不,我没在跟他交往,还有,请问你是哪一位?在盘问别人私事之前,至少该报上姓名。」石川优傲然望向对方。 女子一笑,「我叫陈斯影,楠瑾的前女友。」 「是你单方面认为的吧?我听水心说,楠瑾从来不交女友的。」 陈斯影美丽的脸一阵扭曲,「那又如何?你跟他上过床吗?」 「为什么一定要在公共场合讨论这种问题?你瞧,调酒师都呆住了。」石川优慢条斯理地指着前方正把鸡尾酒摆到她面前的调酒师,不愧是专业人员,他丝毫不动声色,就像完全听不懂她们说的国语一般。 陈斯影瞪了扑克脸的调酒师一眼,又转回石川优,「你不用转移话题,就算你现在很受楠瑾宠爱,也不可能持久的,那男的心理有问题,他不信任女人,鄙视所有女人,所以无法跟任何人定下来。」 「所以呢?」石川优无聊道。 「你很快就会被抛弃的,他换女人的速度很快,我只是好心警告你。」陈斯影激动地说。 石川优叹了一口气,翻了一个白眼。「真没想到这种像三流肥皂剧的剧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重新面对陈斯影,「如果你那么爱他,却得不到他的爱,那我建议你两条路,一个是继续努力追求他,要不就是死心放弃。但不管你选哪条路,都跟我无关。」 「哼!说得清高,怎么可能跟你无关?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诱惑他的,或许玩魔术的人床上技巧也比较好,但是我劝你离他远一点,免得遇上什么不幸!」陈斯影已经口不择言了。 「你在恐吓呢!陈小姐,这是犯罪喔~~我实在懒得跟你说了,我最近对于要恐吓我的人非常没有耐心,你再多说几句,我就直接报警。」石川优冷淡道。 陈斯影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狠狠瞪了石川优一眼,接着起身重新游入水中。 石川优百无聊赖地把鸡尾酒移近自己唇边,本来脑海里就塞满李楠瑾的身影,困扰不已,现在更好了,陈斯影那两句话在她心里徘徊不去:他不信任女人,鄙视所有女人。 回想起第一次相亲时李楠瑾的态度,他那目空一切、愤世嫉俗的讥诮,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绝,她必须承认陈斯影说得对,李楠瑾的确鄙视女人。 虽然自那之后,她并未在他身上再次感受到那种态度,但是李楠瑾心里有一部分是封闭的,他并未对她完全敞开。 石川优想到这里,忍不住自暴自弃起来,她又不是他的谁,干嘛期望他对她完全敞开呢? 但马上她又念头一转,安慰自己道,她这样期望是正常的,因为他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间彼此了解、彼此信任是理所当然的,她有权这样要求他。 不过李楠瑾对女人的态度该不会是源于他母亲吧?听水心说,李楠瑾的母亲手段非常厉害,又相当势利…… 真是悲惨,出身在这么不幸福的家庭,又要背负沉重的黑帮背景,虽然他曾说他很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自由,但在她看来,放不下手足之情,总是孤身铲除危害家族份子的他,并不自由。 石川优蓦地感到烦躁,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李楠瑾? 她一向都活得自由自在,一个人也不会觉得寂寞,也没有想要什么得不到,为那苦恼过;但现在的她,隐隐约约想要某个难以言喻的东西,那跟李楠瑾有关,而跟他有关的,都是她无法控制的,所以令她烦恼,就是一刻钟也好,她想停下思绪不要想到他。 「去找米亚好了。」她喃喃自语道。 也许她该暂时离开纽亚爵几天,离开这个魔法师的结界,她或许就会清醒过来,不再被他的思绪纠缠。 石川优只随身带着一个背包,装了两、三天的换洗衣物,准备要去米亚的新住处。 上个星期米亚已经正式搬入一栋保全完善的大厦里,三只猫也一同接了回去,不过为了不危及米亚的安全,石川优听从李楠瑾的建议,仍旧住在纽亚爵里。 毕竟米亚只是普通人,而纽亚爵却是半个黑道巢穴,就算想要她命的人追到纽亚爵来,李楠瑾也能轻松应付。 但距离上次的事件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她只是暂时偷偷去米亚那儿住个一、两天,应该还好吧? 石川优想着想着,走下了坡道,没想到又有两个满脸横肉的流氓朝她走来。 「不会吧!又来了?现在还是大白天耶!」石川优略微哀号,她又得弄得浑身脏兮兮的去米亚那里吗? 纽亚爵前方的这个坡道实在有点隐蔽,才会搞得连光天化日下都会有人来这里堵她。 「你是you对吧?有人要我们好好地『照顾』你一下。」其中一名流氓邪笑着上前道。 石川优眉毛一挑,不禁嚷道:「you?所以你们不是我亲戚派来的,是——陈斯影?啊~~那个笨女人,怎么会做这种违法的傻事呢?」 两个流氓互相对望了一眼,马上又转回头道:「是谁派我们来的不重要,总之你非跟我们走一趟不可,看你是要吃敬酒还是吃罚酒?」流氓指着停在路旁的厢型车。 「这句话我还想奉还给你们,你们要不要现在乖乖退下?不然我就对你们不客气了。」她骄傲地睥睨他们道。 两个流氓彼此互使一个眼色,正要扑上来,突然,一名男子更快地冲向石川优前方,摆出架式,那两名流氓看见还有帮手,情况不妙,转身就冲上厢型车逃跑。 「你是?」石川优皱眉望着那名陌生男子。 「我是奉李先生命令,保护你的保镳。」那男子鞠躬行了一礼。 「我不用保镳!」石川优有点火大,她都已经跟李楠瑾说了,她喜欢自由自在的,他竟然还派人暗中跟着她。 「不过李先生要我跟着你。」保镳坚持道。 「你要跟我打吗?」她瞪了他一眼,「再跟着我,我就对你动手了。」 保镳似乎很犹豫,他站住原地掏出手机,像是要跟上面的人确认似的;石川优不甩他,转头就走。 到了米亚的住处,石川优像平常她习惯的那样,连按三下门铃。 门被打开,米亚好奇地望着她,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啦?我们一到五在『猫主人』见面还不够,你星期日还要来折磨我?」 「因为太烦了嘛!」她没好气地道,在玄关踢掉鞋子,把背包扔到沙发上,整个人也跟着跳上去。「哇~~好豪华的房间喔!」 「对呀!托你的福。」米亚笑着转身在开放式的厨房吧枱弄了两杯咖啡。 「托我的福?我可没有出到钱呢!楠瑾不让我出。」石川优说道。 「但还是托你的福啊!我跟那位先生一点都不熟,只有在事件发生后见过一次面,他干嘛替一个陌生人租房子?当然是因为你的关系。」米亚把咖啡递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真的吗?是因为我的关系?」听米亚这么说,石川优突然害羞起来,「所以他是为我做的啊?」 「废话,不然会是为谁做的,为水心吗?」米亚翻了一个白眼。 「不,不对,虽然是为了我做的,不过也只是因为我是他的员工,他对员工都非常好,这我知道。」她马上又变得有点消沉。 米亚正想反驳哪有人会为员工做到这种地步,连员工朋友的安危都看顾,忽然瞥到她的神色,米亚露出诡异的笑容,转了话题问道:「你刚说你最近很烦,是在烦什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没看你那神经比树干粗的大脑有在烦过什么呢!」 「唉!」石川优大叹一口气,「就是我莫名其妙满脑子都在想着楠瑾的事,想他现在在干嘛?想他有没有受伤?想到他过去对我说的每一句话、他跟我相处的每一个画面,停都停不下来,真的很烦。 「然后好像还嫌我这样不够烦似的,我昨天竟然还遇到他的前女友跑来跟我放话,今天又遇上『疑似』他前女友派来的流氓找麻烦,以上都够惨了,结果又蹦出一个保镳,说什么奉楠瑾之命跟踪我。」 「听起来你这个周末过得很精采嘛!」米亚笑道。 「太精采了,害我都没法好好看书。」石川优哀号。 「不用看了,我觉得你烦恼的根源都是出在你恐怖小说看太多——」 石川优扬起眉打断道:「你是觉得我恐怖小说看多了,自己疑神疑鬼吗?这跟那没关系啦——」 「不是!你听我把话说完,」米亚也打断回去,「我要说的是,你恐怖小说看太多,爱情小说看太少,才会有今天这种烦恼。」 「什么意思啊?爱情小说很无聊,有什么好看的。」石川优蹙眉道。 「所以你才搞不清楚状况嘛!你的烦恼就是——你恋爱了!」米亚叹道。 「我恋爱了?」石川优满脸的惊讶。 「对,」米亚斩钉截铁道:「你满脑子都在想李楠瑾的事,停不下来,换句话说,就是你很想他,无法停下你对他的思念,这在古代就叫作『相思病』。」 石川优的脸蓦地发热,她辩解道:「我才没有,我只是一下子不习惯他不在旁边,才觉得有点寂寞。」 「你瞧,你以前哪里会觉得寂寞?有句话说,人都是因为谈恋爱了才会感到寂寞。」米亚仿佛恋爱大师般地教诲道:「而且你不是对他的前女友来找碴觉得很烦吗?那就是你在吃醋。」 「我没有吃醋!」石川优更是激烈的否认,「我才不会做那种没品的事呢!」 「哦!是吗?」米亚凉凉地斜眼看她道:「既然不会吃醋的话,那人家前女友跟你说了些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有什么好烦的呢?你这么会打架,也不怕她找人打你,李楠瑾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也不怕她来抢,那你还有什么好烦的?」 「我……」她张口结舌,一时无法否认。 「而且你敢说当那个女的来到你面前时,你心里一点都没想到过,眼前这女的跟李楠瑾上过床,然后你觉得有点不舒服?」 「才没有呢!」石川优可爱的脸蛋显得气呼呼的否认,「我只是很在意她说楠瑾不信任女人、鄙视所有女人。」 「你在意,不就是因为你希望李楠瑾信任你,不会把你当成跟他讨厌的女人一样,不是吗?」米亚冷静地分析。 「这……我当他是好友,当然希望他信任我啦!」石川优嗫嚅道。 「你真是死鸭子嘴硬耶!」米亚不放弃地继续逼问:「可是你应该希望他吻你、抱你吧?」 吻我?石川优脑海里蓦地浮现上次李楠瑾临走前,好像要吻她的那一幕,即使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觉得胸口一紧,期待、惆怅又心动的感觉都涌了上来。 看见她微怔的模样,米亚像是抓到她把柄地得意道:「欵~~看来好像发生了什么事嘛!我说对了吧?」 「原来这就是恋爱了。」石川优一手扶额,彷佛天塌下来似的,满脸的苦恼。「怎么办……怎么会这样……」 「谈恋爱有这么糟吗?」米亚好笑道。 「我不想结婚呀!」石川优哀号。 「哦~~拜托,这年头哪有人一想到恋爱就跳到结婚的,恋爱时考虑恋爱的事就好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米亚摇头道:「而且老实讲,跟你结婚就要入赘你家,你放心好了,一般男生为此只会比你更不想结婚。」 石川优听了,脸上的神色稍微一松,「说得也对。」 不过马上她又沉重了起来,手捂住自己胸口,「不过,原来光是谈恋爱就这么辛苦。」 米亚不可思议道:「有什么好辛苦的,你都还没开始呢!」 「可是光想到他可能不喜欢我,就——」石川优双手捂住脸,上半身往旁一倒,躺在沙发上哀号,「啊~~好烦~~」 「如果你今天喜欢的是别人,我还不敢说,毕竟你这人虽然长得漂亮,个性却很怪;但如果是喜欢李楠瑾的话,我觉得你可以放心了,因为他一定喜欢你的。」米亚对她保证道。 「咦!为什么?」石川优下意识地移开手,满心期待地望向米亚。 「他把你放在自己身边,把你照顾得无微不至,替你布置房间,连身为朋友的我都有豪宅可住,他人不在时,还派保镳保护你,这绝对不是什么员工福利,也不是什么基于朋友关系,没有人会对自己不感兴趣的女人投下这么多的金钱、时间和心力。」米亚分析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石川优想要相信又有些畏怯。 「当然,凭我谈了三场恋爱的过来人经验,我可以跟你保证,男生会对女生做到这种地步,绝对是喜欢你。」米亚得意道。 「哇~~看来你还真的是恋爱大师了,那怎么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石川优取笑道。 「你也知道的,就不要故意提啦~~相爱容易相处难嘛!」米亚捶了她的肩头一拳。 「是米亚的洁癖把人家吓跑的啦!」石川优笑道:「不过下次你再谈恋爱,这部分一定没问题,因为我已经把你训练过了,以后你看不顺眼的地方都可以自己处理,不会再唠叨到把男人逼走了。」 「每次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都是我在收拾,你还好意思说是在训练我?」米亚冷哼道。 「嘿嘿嘿嘿……」石川优厚着脸皮笑道。 「哼!在管我的恋爱之前,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吧!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什么怎么做?」石川优茫然道。 「笨蛋,当然是要告白呀!你打算怎么告白?」米亚受不了地道。 「告白?不要啦~~万一被拒绝怎么办?」石川优拚命摇手。 望着她纯净娇美的容颜,米亚不禁心想,她的个性怎么会这么迟钝呢?「就说了,如果是李楠瑾的话,他绝对不会拒绝你的。 「更何况你不告白,就会一直悬在那里,成天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喜欢你,那么累的话,倒不如你直接弄个清楚会比较好;我是觉得如果你不确认他对你究竟是什么感觉,还一直这样白住在纽亚爵里,那才是真的不好。」米亚语重心长道。 石川优也难得严肃起来,「我懂了,我会好好把事情厘清楚的。」 在米亚那里住了两天,石川优才离开,虽然只是短短两天,不过她已暗自下定决心,等李楠瑾一回来,她就要对他告白。 确定要怎么做后,她反而松了一口气,心情不再那么起伏不定;这日正午,她吹着愉快的口哨回纽亚爵俱乐部去。 才刚要走进自己包厢与办公室对面而立的那道黑色大理石长廊,突然瞥见前方有一名中年贵妇,踩着又急又快的高跟鞋脚步直往办公室去。 该不会是李楠瑾的母亲吧? 石川优惊讶地放慢脚步,悄悄尾随她身后,见到她直接拉开办公室大门进去,显然大门没上锁,也就是意味着——李楠瑾现在人在里面。 石川优一时欣喜不已,一想到他已经回来,就莫名其妙地开心,她忍不住在办公室阖上的大门旁驻足,却听见一阵对话从未关好的门缝中流出。 「听说你现在让石川集团的千金住在纽亚爵俱乐部里?」李楠瑾的母亲王泽美声音听起来喜不自胜。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李楠瑾冷冷地不答反问。 「你去哪里了吗?」王泽美疑惑道。 「没有,只是奇怪自己运气怎么这么不好。」李楠瑾嘲弄道。 王泽美显然没听懂儿子觉得被她找个正着很倒楣,她继续追问:「石川家小姐真的住在这里吗?」 「嗯。」李楠瑾哼了一声。 「这真是太好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你们有进展,害我还是从别的亲戚那里听到的。不过你终于做对了一件事,虽然入赘表面上不好看,但你想想,石川集团是个多大的版图,之后华门在冲绳要建的度假游乐园应该也是由你接手,这个婚事真是再好不过了,与其跟其他台湾财团的千金联姻,还不如这桩婚事最有利可图。」王泽美高扬的声调简直可用得意忘形来形容。 「我不打算跟她结婚!只因为她是内部员工,又碰到一些事,我才让她住在俱乐部里;我对她没感觉,更不可能照你们说的去入赘石川集团,你们还是早点放弃吧!」李楠瑾一副无趣至极的口吻说道。 只因为她是内部员工……没感觉……听到这里,石川优整个人僵住,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想法,她只觉得她无法再站在这里听下去,想要尽快逃开。 她踉踉跄跄移动脚步,本来应该要回包厢里去的,现在她却往反方向走,直接坐进电梯,离开俱乐部。 第六章 长这么大第一次想谈恋爱,第一次喜欢上男人,但还没告白就失恋了,这也是第一次她感受到那种椎心之痛。 石川优没法去「猫主人」店里,怕遇到米亚追问,她会当场失控哭出来,当然以她现在的心情也没法待在纽亚爵俱乐部,所以她孤伶伶地在繁华的百货公司里游荡,身旁都是人,她心里破的洞才显得没那么空虚。 一直游荡到都不知是几点,她也没吃任何东西,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背着去米亚那边住时带的背包,她有点迟钝地接起手机, 「喂?」 手机另一方传来李楠瑾温柔的声音,「优,我回来了。」 「……哦~~」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有一句哦?」他在手机另一头低声轻笑。「真是冷淡!我替你带了很多土产,你赶快回来。啊~~对了,你现在人在哪里?我开车去接你。」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石川优慌乱道。 「发生什么事了?你听起来不对劲。」他的声调突然一转,变为深沉。 「不……没什么,我只是有点不舒服,我马上就回去,掰。」她慌张地挂断电话,关机。 握着手机呆立了一会儿,她察觉到自己的泪水滚落下巴,她惊讶地抬手抚触,她怎么会为这种事哭呢? 真是太难看、太没用了,只因为李楠瑾对她没有任何感觉,不想跟她结婚,只当她是一般员工照顾,她就哭?她石川优怎么可能这么软弱? 可是愈是这样想,她的心愈痛,彷佛破了一个大洞,刺骨的冷风灌进心里,她突然觉得寂寞得不得了,完全与周遭人们隔绝。 「呜……」她忍不住逸出一声啜泣,连忙一手掩住口鼻,冲往百货公司的化妆间。 她把自己关在最后一间厕所里,嚎啕大哭起来。 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 可恶!可恶透顶! 她这次哭完就不能哭了,要假装没事地回去俱乐部,明晚还有魔术表演,表演完再跟他提搬出纽亚爵的事。 她一边哭一边不断叫自己坚强,不断叫自己理智一点,可是泪水却停不下来。 在厕所哭了半个小时,她终于停止住了。 她在洗手枱拚命冲洗脸上的哭泣痕迹,但却冲不掉,只好直接到化妆专柜买了几瓶化妆品,要专柜小姐帮她化个浓一点的烟熏妆,遮盖住哭肿的双眼。 又为了搭配这个妆,她又买了套黑色细肩带小礼服和高跟鞋,以及搭配的耳环配件,非把自己弄得好像刚参加派对回来的模样,她才终于敢回纽亚爵。 一回到纽亚爵俱乐部,电梯刚在三楼打开,她就迎面对上李楠瑾严峻的脸。 「怎么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早知如此,上次就不该让保镳暂时停止跟着你。」他向来冷静淡然的俊容,难得地出现不安。 石川优心又紧紧一揪,再度下沉,他这样好像很关心她一样……为什么要这样——「我没事,只是手机没电了。我有点不舒服,要先进去了。」 李楠瑾的视线锁着她的眸,「真的没事吗?」 她暗自在心里祈祷脸上这层妆够厚,「没事,我只是去参加朋友的派对,又跑去逛街很累,睡一下就好了。」 她双手一扬手上大包、小包的百货公司纸袋,看起来也颇有说服力。 「好吧!」李楠瑾稍微放松,唇角露出微笑,「你这样打扮很性感,下次要穿这样回纽亚爵,一定要事先告知,让我去接你,不然走在路上太危险了。」 感受到他毫不掩饰的欣赏目光,石川优觉得浑身热辣辣的,她顿觉口干舌燥,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嗯」一声,急忙低着头走进包厢里。 回到包厢,她把妆卸掉,望着等身大的镜子—— 镜子里映出她苍白的容颜,但黑发流泄在肩下,裹着黑色细肩带的小礼服,裙长只到膝盖上方,对映着雪白纤细的四肢,看起来还是很美。 「不准再哭了,也不准再想了!先睡觉!」她对着镜子里眼泪又快盈眶的自己精神喊话,接着双掌用力拍拍自己的双颊。 她离开浴室,直接和衣趴倒在大床上,拒绝再去思考。 昏昏沉沉地睡睡醒醒,到了半夜,她终于被饿醒。 虽然难过得没有食欲,可是一整天没吃任何东西,让她有一股反胃的恶心感,所以她勉强爬起身来,打电话点了一瓶红酒和一些三明治,请侍者送来包厢。 吃了一些三明治,她稍微有点力气,可是一清醒,却又有想要大哭的冲动,所以她走到落地窗前,拨开窗帘转移注意力,不过当她望见空荡漆黑没有一人的表演厅时,顿时兴起了一个想法。 她拎着红酒、酒杯,和自己喜欢的cd离开包厢,蹑手蹑脚走到半夜三点上锁了的一楼表演厅前,看了看四下无人,她拿出一个魔术时用的道具铁丝,伸入钥匙孔打开门,钻进表演厅里。 她熟悉地到舞台后方摸索着打开舞台上的灯光,然后到台前把红酒跟杯子、c d摆在平台式钢琴上,坐到钢琴前,开始疯狂地弹奏。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她大声地乱弹、乱唱,接着又用舞台音响播放cd,在舞台上疯狂跳起舞来。 跳吧、尖叫吧、哭泣吧!然后明天就把这些烦恼统统忘掉。 她一边在舞台上旋转着,一边心想。 闪现银色后现代气息的办公室里,李楠瑾终于从满桌的文件中抬起头来,一看时间都三点半了,因为出差两个星期,完全没碰纽亚爵的事务,接下来恐怕一个星期都得天天弄到这么晚。 今天的文件先暂告一段落,他站起身,感觉到涌上心头的一阵空虚,好像要把他给吞没,每次过了一阵子紧凑忙碌的生活后,只要稍微有一点空闲,他就会宛如伫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时茫然到不知该往何方。 不过现在的他每当这种空虚感涌上,就会想走到石川优的身旁,感受她对生命坦率又毫不保留的热情。 李楠瑾离开办公室,走到走廊对面的包厢门前,照例敲了敲门。 他敲得很轻,因为不想吵醒石川优。 门的另一方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他拿出自己的晶片卡,悄悄插入门内,解开包厢门锁。 在过去无数个夜晚,他常如此悄悄来看她,她有时睡倒在长沙发上,有时趴在大床上,有时脸上还盖着一本书就睡着了,她自然不造作的个性完全表现在她的睡容上,看她的睡容总会令他感到愉快,因此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常这样来看她。 不过今天当他推开门进入包厢时,黑暗的房内竟完全没有石川优熟睡的身影,他一边感到讶异,一边保持几乎听不到任何脚步声的方式走着,梭巡整间包厢。 直到走到落地窗前,他发现帘幕背后竟然透出光亮,照理来说,这个时间表演厅理当关闭起来了才对。 他按下遥控器,帘幕缓缓拉开,偌大的表演厅十分空荡,但舞台上却亮着温暖的强光,他看到石川优穿着晚上时穿的性感小礼服,在舞台上拿着酒杯跳舞。 他的眼眸蓦地变得更加幽深,视线无法离开那个狂野跳舞的身影,下一秒钟,他已毫不犹豫地离开包厢,朝一楼的表演厅而去。 表演厅里,石川优喝得微醺,她跳累了,把高跟鞋踢掉,光着脚坐在舞台上,把匀称的双腿挂在台下,晃呀晃的。 突然,她听到一个温柔魅惑的声音,「你不邀请我喝一杯吗?」 她讶异地抬头望去,就看到李楠瑾穿着薄薄的长袖黑线衫,米色长裤,头发有些凌乱,宛如俊美的恶魔般出现在舞台上。 「你不要过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或许酒喝得比想象中多,石川优把自己想说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为什么?」李楠瑾单眉一挑。 「我心情不好,你不要管了。」她说着把酒杯放下,因为cd播放到她最喜欢的「蓝色狂想曲」,她站起身来,有些踉跄,但开始跳起慵懒又优雅的爵士舞来。 仿佛忘了李楠瑾的存在,她用手拨弄自己的长发,一手抚着自己身躯的曲线,裙摆微微往上卷,一举手、一投足显得性感又撩人。 李楠瑾眼神紧盯着她,视线宛如能将人灼伤,「看来你喝得不少。」 「你也要喝吗?」她突然又突兀地停下舞步,拿起剩下的一点点红酒倒进酒怀里,拎着酒怀婀娜地走到李楠瑾跟前,把酒杯递给他。 李楠瑾危险地眯起眼,望着她不经意滑下肩头的细肩带,一瞬间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那光滑雪白的肩头,但他的手一顿,转而接过酒杯。 在接到酒杯的那一刹那,他的眼神触及到她脸蛋上的泪痕,他的身躯立刻明显地僵硬,他放下酒杯,一手抬起她的下颚,「你哭了。」他哑声道。 那手指的触感撩拨着石川优的心,她顿时觉得充满怒气,啪地动手打落李楠瑾的手。「既然对我没感觉,就不要碰我,不要对我这么好!」 没感觉?在李楠瑾的脑海,一下子把她今天所有的不对劲全串在一起,他顿时了然,蹙眉望向她,「你听到我和我母亲的对话?」 「对,都听到了。」石川优无畏地直视他,愤怒道:「你不是只当我是员工,对我没感觉吗?那就不要再靠近我了,你这种暧昧的态度只会伤人。」 李楠瑾的表情莫测高深,他静静道:「我说的那些话让你伤心?」 「对,我很伤心。」石川优说着泪水就不由自主地坠下,她也不抹,依旧恶狠狠的瞪着他,「我以为你对我好是出于喜欢,因为你对待我很特别,所以我也用特别的方式对待你,我对你投注感情,相信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李楠瑾哑声道:「你不是厌恶婚姻,喜欢自由吗?」 「是啊!可是那并不代表我不会喜欢上人啊!」她生气道:「你让我觉得我好软弱、好愚蠢,我从来没有为这种事哭过,我最瞧不起这种哭哭啼啼的女生了,你让我讨厌我自己。」 她愈说,眼泪愈掉愈多。 李楠瑾沉默无语,只是深深凝视着她,她本来雪白的肌肤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泪眼盈眶的她让他的胸口紧紧抽疼。 石川优蓦地在舞台上坐下,用双手遮住脸道:「算了,你别理我了,我喝酒喝得有点乱七八糟,你不喜欢我不是你的错,你走开吧!明天我就好了。」 李楠瑾却也在她身旁坐下,温温柔柔地道:「你明天就好了的意思是,你明天就不喜欢我了?」 「对,我明天就不喜欢你了。」石川优掩着脸点头。 「那样不太好,你不喜欢我的话,那我对你的喜欢该怎么办?」他轻笑着。 「你还在捉弄我!」石川优愤慨地放下双手,回头瞪了他一眼。 「我没有在捉弄你,我对你不可能没有感觉,而是感觉深得让我害怕。」他的眸子深深锁住她的眼,仿佛无尽的黑暗要将她吞没。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石川优蹙眉望着他。 「我也想拥有我的自由,但千不该、万不该喜欢上你,明知要远离你,却愚蠢地把你摆在身边。」他叹了一口气,露出认输了似的微笑,修长的手指抚触着她的脸颊。「我对我母亲说的都不是真的,那是在骗她,也是在说服我自己。」 石川优觉得自己的心跳急速失序,她不由得屏息。 「你怎么可以哭,这样哭会让我再也无法不碰你,你真是个危险的野兽,我要为你这小家伙赔上多少东西?」他怜惜地用双手捧起她的脸。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你也喜欢我吗?」她迟钝的脑袋还无法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逼近自己的唇。 他的双手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嘴压上她。 宛如一股电流在浑身流窜,她全身软绵绵又暖烘烘的,只能任由李楠瑾的舌挑弄着她的舌尖,触抵着她柔软的口腔,四唇紧紧相贴。 吻得她气喘吁吁,心脏彷佛快停止似的,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离开她的唇,他看起来似乎也气息不稳的样子。 「……你这样吻我,万一被你父母知道,你不是更无法脱身?」石川优狐疑地盯着他,实在搞不清楚他的想法。 「没关系,都无所谓了。」他深沉地望着她绝美的娇靥,哑声问着:「你喜欢我对吗?」 「……对,我喜欢你。」石川优想起米亚的话,她至少也该好好地告白。「我非常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那好,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值得我为你冒险了。」他露出令人怦然心动的微笑,接着低下头啃咬着她雪白的颈项。 「你在做什么?」石川优不解道。 但李楠瑾只是发出轻笑,然后将她整个人都拥入自己怀中,用他变得炽热如火的双手抚摸着她娇躯的每一寸。 她也无法说话了,心痒痒的,体内仿佛有千万只蝴蝶躁动的翻飞,她不自觉地将身躯抵向他的手,渴求他指尖的魔法。 李楠瑾逸出一声低吟,他用力紧搂住她一下,然后将她打横抱起,站起身。 「啊~~要去哪?」石川优惊讶地攀紧他的颈项。 「回我们的包厢。」李楠瑾神秘地挑了挑眉。 石川优在电影上、书上都看过对于床戏的描述,不过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那种激烈狂炙之中:心灵紧紧相依的感觉,还是深深震撼了她。 就像是两个人紧紧地合而为一,心跳同时律动、身躯同时颤抖,宛如在无边的宇宙里漫游,宛如他们结合成没有性别、单一细胞的草履虫。 在一切浪潮退去,他们相拥着躺在包厢无垠的黑暗中,石川优悄悄打了个呵欠,把头枕在他肩胛骨的凹穴中。 「会痛吗?」李楠瑾轻声问道。 「只有刚开始。」她带着浓浓的睡意道:「喏,你会不会觉得我们刚刚好像草履虫?」 「草履虫?为什么?」他失笑道。 「就是好像我们变成一个细胞,在太古的海洋里晃悠晃悠地,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好清晰,可是又异常缓慢。我觉得我好像变成你,你好像变成我。」 「呵,形容得可真浪漫。」他在黑暗中微笑。 「你不觉得吗?原来做爱是这样美好的感觉,难怪这世上很多人沉溺于性爱。」石川优评论道。 「我想,不是每个人做爱都像我们刚才那样,至少像刚才那样的感觉,在我来说是第一次。」他静静地承认。 「那太好了,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我原本还担心没有任何经验的我,没法带给你快乐。」石川优开心道。 「傻瓜,没有人能比你带给我更多的快乐了。」他温柔道。 「那就好。」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呵欠,「寒暄完毕,我要睡了。」她把脸更加埋进他的颈侧。 「刚刚那些是寒暄?」李楠瑾单眉一挑。 「嗯,做爱完总不好就直接呼呼大睡吧?应该要问候一下对方的感受。」石川优依旧闭着眼道。 李楠瑾勉强忍住笑意,「那么下次你可以直接呼呼大睡,没有人会怪你没礼貌的。」 「这是你说的喔!我其实真的很爱困,搞不好会睡到下午去了,你就让我这样睡吧!就算睡过午餐、晚餐,也千万不要叫我。」她喃喃叮嘱道。 「嗯,不会叫你的——不过明天晚上你有魔术表演,你下午不需要稍微彩排吗?」 「呼……」 李楠瑾略微侧过身,不过一秒钟,她已经在他的颈侧睡得酣熟,令他不禁在黑暗中泛起微笑,拥着她光滑赤裸的娇躯,他也跟着进入温暖恬静的梦乡。 在「猫主人」咖啡店里,石川优用叉子愉快地杈着一小块蛋糕放入口中。 趁着平日下午客人不多,米亚也端了一杯咖啡坐到她身旁来。 「所以,你告白了吗?」米亚小心翼翼地问。 「嗯。」她点点头。 「那么结果呢?」 「他接受啦!」 「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她绝对不会告诉米亚她曾经「失恋」了十几个小时,还喝得大醉,在表演厅里大跳艳舞,最后诱得李楠瑾把她带上了床。 「呵呵呵呵,我看你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也猜到结果应该很顺利,不过你怎么没再兴奋一点呢?」 「有什么好兴奋的,不过就是恋爱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石川优嘴硬道。 「一个连半个男友都没交过的人,敢跟我说什么恋爱没什么大不了?哼哼!小心等着吃恋爱的苦头。」米亚威吓道。 已经吃过了……石川优默默在心里os道,不过脸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突然,门上的钤铛一阵轻响,她俩同时抬头,就看见李水心客气地探头道:「我来打扰了。」 「一点都不打扰,真正打扰的人,每天来这白吃白喝都赶不走呢!」米亚睨了石川优一眼。 李水心噗哧一笑,「你们的感情还是这么好。」 「我们不是感情好,而是纠缠不清的恐怖孽缘。」石川优故意用阴森森的口气说道。 「这句话是我的台词。」米亚朝石川优的额上敲了一记,转向李水心道:「水心,今天要点什么?我有新试做的红萝卜蛋糕喔!」 李水心笑着在圆桌旁坐下,「请等等,先别急着招呼我,我其实今天来是要给你们递邀请函的。」 她从皮包里拿出两张烫金的香槟色卡片。「这周六是皇华酒店的二十周年庆纪念酒会,不知你们两人愿不愿意参加?因为亲戚里没有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性,纪念酒会上又都是跟旅馆有往来的客户和记者们,我一个人待在那种场合实在很不知所措,所以想找你们陪我,方便吗?」 「嗯……我去是没太大问题,不过优也去的话,你们家人会不会逼婚呢?」米亚有点为难地问道。 「应该不至于,一来,我们家里人多半都认不出优是石川家千金;再来,拒绝婚事的是我二哥,如果真的认出优的身分,对优感到抱歉都来不及,应该不可能去提相亲的事。」李水心说道。 正当此时,门上铃铛又是一阵轻响,她们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瞧,来的人却大出三人所料,一个魁梧高大、衣着雍容气派的男子进来。 「大哥?!」 「李先生?!」 李水心和米亚几乎是同时叫出声,只有石川优对那男的身分一头雾水。 「他是谁?」石川优好奇地问米亚。 「我是李仁皇,石川优小姐,你不认识我,但我可是见过你几次。」李仁皇笑着插话道。 「啊~~你是楠瑾他们的大哥,之前米亚住的皇华酒店就是你管理的对不对?」石川优恍然大悟道。 「没错。」李仁皇浅浅微笑。 「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李水心讶异地问道。 「我有事找左小姐。」李仁皇说完,从外套的暗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向米亚,「左小姐,这周末是本旅馆的二十年周年庆,可否赏光?」 「欵?」米亚非常不淑女地惊讶出声。 「怎么了吗?」李仁皇探询道。 石川优脸上挂起奸诈的笑容,她伸手代替米亚接过那张卡片,「没事,左小姐绝对会赏光的,你说对不对,左米亚小姐?」她用肩头暧昧地撞了撞米亚。 「不是你想的那样!」米亚回瞪了她一眼。 「哥,真巧,我才刚递给米亚邀请函呢!」水心笑道:「不过我还是把米亚让给哥哥当女伴好了。」 李仁皇顿时脸上微窘,「不是……只是想说有纪念酒会,顺便请左小姐参加……」 「你不用解释没关系,我们一点都没有误会。」石川优语带双关地笑道。 这时,第三度的钤铛声响起,四人都下意识地往门那儿瞧——李楠瑾穿着银灰色长线衫、白长裤,一如往常般带着神秘优雅的气息进来。 「呃,『猫主人』咖啡馆好像成了李家的家族聚会所了……」米亚喃喃道。 「楠瑾也是来给米亚送邀请函的吗?」石川优对李楠瑾奇怪道。 「什么意思?」他走近石川优身边,自然地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是来找你吃午餐的。」 他这小小的亲密动作把另外三人全给吓到了,李水心最先结结巴巴地开口,「二……二哥……你跟优……你跟优……」 李仁皇已经恢复了过来,他有趣地望着李楠瑾,「看来你已经豁出去了,碰她的下场是什么,你都考虑清楚了吧?我该恭喜你吗?」 石川优皱眉,「你们都太夸张了,不过是额头上一个亲吻,为什么大惊小怪成这样?」 「优,我二哥他从来没跟女人交往过。」李水心的声音里仍旧掩饰不住惊讶。 「嗯,我已经听说过了。不过我觉得这要看怎么定义,陈斯影其实也算跟楠瑾交往过。」石川优轻松地分析道。 「但跟你交往,就等于扣下被送进礼堂的扳机。」李仁皇咧嘴笑道。 「仁皇!」李楠瑾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我没有要逼楠瑾放弃他的自由跟我结婚,连我自己都不喜欢结婚了。」石川优疑惑道。 「有时事情是由不得人作主的。」李仁皇意味深长地道。 「仁皇。」李楠瑾再一次冷冷地制止,他转向石川优轻柔道:「不用担心,我绝不会让你失去自由,也不会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看来你陷得很深。」李仁皇收敛起笑脸,他知道李楠瑾如果要守护住石川优,必须付上很大的代价和工夫。 「值得的。」李楠瑾淡淡道。 石川优不安地各觑了李仁皇和李楠瑾一眼,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她并不清楚,可是她并非坐着等人保护的公主,她也会守护李楠瑾,即使要赔上自己的一切。 第七章 深夜,李楠瑾把手边的工作结束,自己纯兴趣投资的报表也检查完,他才缓步离开办公室。 他这工作狂的个性,不仅没有女人受得了,跟他并肩工作的员工也跟不上他的节奏,所以他向来很习惯一个人孤军奋战。 不过石川优跟他同是夜猫子,而且总是花样百出的她非常能够自处,在这样的深夜里,他知道自己能找她,她一定在某处玩得不亦乐乎。 能够这么彻底享受他一手打造的神秘世界——纽亚爵的人,她也是第一个。 他走进包厢,包厢的床头茶几上留着纸条,「我在中庭的热带花园里」,李楠瑾拿起纸条,嘴角微扬。 中庭的热带花园建造在透明的温室里,透明的天幕有三层楼高,花园的空间并不宽阔,只有十五坪大小,但有一个黑色大理石喷泉,两旁植满茂密的阔叶树林和兰花。 很少有宾客会待在这个花园里,晚上没有灯光时更不可能,毕竟这里潮湿温热,只是作为观赏、营造俱乐部的整体气氛之用。 那小家伙待在那里做什么?一边暗自猜想,李楠瑾一边打开温室大门,走进热带花园里。 一进温室内,一股潮湿带有草叶香的空气随即扑进鼻间,因为已经是凉意袭人的早秋,加上深夜夜寒露重,所以进到热带花园不仅不觉得闷热,反而有些暖洋洋的感觉。 他很容易就发现到石川优的身影,因为她任自己身旁点了两个胖胖的花草精油蜡烛,她正坐在喷泉的平台上,专心练习扑克牌的洗牌技巧。 「怎么在这边待到这么晚?」李楠瑾说着,在她身旁坐下,深深呼吸,觉得一身的疲惫全部涤尽,他抬头仰望透明的挑高天幕,天幕上方,今晚意外地繁星众多。 「不知不觉。」她吐了吐舌,高兴地转头笑望他,「不过我猜到你会来,所以替你准备了一些消夜。」 「真的?」李楠瑾单眉一挑。 石川优把摆在自己脚下的藤篮拎起来,拿开覆盖的方巾,「你瞧,我一说是要给你当消夜的,客房服务部就准备得特别用心,有一瓶香槟、两颗苹果、起司三明治和墨西哥馅饼,外加一盒手工巧克力。」 「真没想到……」李楠瑾迟疑地伸手取了一颗苹果,咬了一口。这种工作到深夜,有人替自己准备餐点的感觉很特别。 「在秋天晚上来这里,感觉很棒吧?看着天上的星星,被这些高大茂密的树林环绕,就像置身在真正的雨林里一样。」她兴奋地打了一个哆嗦,「哇~~真的超赞的,这里是谁设计的呢?」 「我。」李楠瑾闲闲地道。 「你?这个花园是你设计的?」石川优惊讶地回看他。 「不只这个花园,整个纽亚爵都是我亲手设计的。」他很欣赏她的震惊。 「呃……你大学是学什么的?」石川优忍不住疑惑。 「剧场设计,你不知道吗?」他坏坏地笑道。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什么美国mba硕士吗?而且当初相亲时,不管问你什么,你都只会回答『我的兴趣是投资』。」石川优嗔道。 「那也是实话,我可没像某人,对自己的兴趣、专业造假。」他取笑道。 「好啦、好啦~~骗你一次,你是要计较到何时?」石川优气鼓鼓道:「那么你很喜欢室内设计喽?」 「不是室内设计,而是剧场设计,我喜欢的其实是比较实验性的东西。所以整个纽亚爵也是建立在给人一种置身于神秘国度的概念上,不是那种让人舒适、温馨的疗愈感觉,而是一种迷人又危险的气氛,让人觉得既兴奋又刺激。」他头一次对人侃侃而谈他的设计。 石川优听得着迷,「难怪我觉得这个俱乐部跟其他强调放松、悠闲的俱乐部都不一样,阴森森的,说是哥德风又不是哥德风,像主题乐园似的,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你喜欢这种风格。」 李楠瑾微微一笑,「各式各样的风格都可以,只要能把一样事物从发想、着手到实行,全都一手包办,那就是我喜欢的。 「纽亚爵就是这样的地方,从所有的发想、设计,到服务品质、菜单种类,甚至于不定期举办的化妆舞会、主题派对,都是我可以亲自参与的。」 「哇~~那你的手下能发挥的空间一定很有限了。」石川优讶异道。 「没错,」李楠瑾毫不客气地承认,「因为经营纽亚爵是我的私人乐趣,所以只有在这里,我坚持我可以任性而为。」 「所以这里是纽亚爵王国,而你就是专制霸道的纽亚爵之王喽?」石川优笑道。 「是呀!在其他员工眼里,我可能是个残酷的暴君呢!」李楠瑾也回以一笑。 「这样也没关系呀!反正是你的俱乐部嘛~~而且你平常处理华门帮里的事,应付家人之间的问题,已经够压抑自己了,拥有这样一个专属于自己的空间是应该的。」石川优理所当然地道。 「压抑自己?」李楠瑾单眉一挑。 「不想参加相亲,还乖乖跑去参加;不喜欢帮里事务,仍旧义无反顾地去处理,这样还不够压抑吗?而且虽然听很多人说你讨厌你母亲,不过你对你母亲仍旧会有礼地应对,我觉得满了不起的。」 「又不是小孩子,总不可能对家人发脾气呀!」他轻笑道。 「呃,我虽然不是小孩子,但我就对我爸大声过。」石川优吐舌招认。 「能够吵架沟通的家里,某种程度也是幸福的,你并不讨厌你父亲,不是吗?」李楠瑾静静地道。 听他这样一说,石川优忍不住伸手搂住他。「我好心疼,你这么棒的一个人,为什么你父母不好好珍惜你呢?」 李楠瑾因突如其来的拥抱心头一暖,他把脸贴近她芳香的颈间。 沉默地相拥了半晌,石川优突然感叹道:「楠瑾的心愿应该就是管理像纽亚爵这样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地方,能够掌控全局,自由地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如果继承了华门,或是入赘了石川集团,就没有机会过你自己的生活了,是吗?」 「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李楠瑾温柔问道。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石川优有点落寞地道。 她突然担心他们两人没有办法永远在一起,想到彼此的未来,她就觉得宛如一块黑影压在胸口。 因为跟他在一起很幸福,她忽然觉得牺牲自己自由的婚姻好像不是那么可怕的事,如果母亲也像她爱楠瑾一样爱父亲的话,想必对于病死前那段辛苦的婚姻也觉得心甘情愿。 不过对李楠瑾而言,万一真的跟她结婚了,要放弃多少自由啊? 更别提背着入赘的担子,其他人又会如何取笑他的立场呢? 她绝对不想看到李楠瑾不快乐,或是像现在这样在自己家人面前压抑自我的样子,想到让他辛苦,她就觉得心疼。 有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方法呢?让他俩可以摆脱家族的纠缠,幸福快乐生活的方法? 「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当一个专业魔术师?」当她放开李楠瑾时,他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问道。 「也没到那么专业啦~~」她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人家只想在各个饭店或俱乐部定期表演魔术,平时以当钢琴手为业,这样就好了。」 「钢琴手?」他惊讶地挑眉,「你会弹钢琴?」 「也是没到成为演奏家的地步,不过如果到酒吧、饭店或是婚礼场地演奏的话,都还没有问题。」她右手在右颊旁摆出「ya」的姿势,得意地对李楠瑾眨眼。 「看来你很喜欢艺术表演。」李楠瑾归纳道。 「因为能带给别人快乐、感动的时光啊!我尤其喜欢这种很平民式的表演,啊~~绝对不是在为我学得不专精找借口喔!」她急忙辩解,「而是在酒吧、饭店或是节庆表演,那种轻松自在的感觉我真的很喜欢,不会有被观众紧紧盯着的压力,可以默默成为背景的一部分,不用出风头。 「像魔术表演,一周两天,我觉得已经是极限了,而且这一季表演完,我就得休养生息,好好重新充电一下。」 「嗯,这一季马上就结束了嘛!不是只剩一个礼拜?」李楠瑾沉吟道。 「对呀!那时我就会改去应征钢琴手过冬,对了,你们缺不缺钢琴手?我看你们表演厅也摆了架平台式钢琴。」她兴致勃勃地问道。 「缺呀!我不是纽亚爵之王吗?你高兴的话,下下星期起就改当钢琴手吧!」他逗弄着她道。 「真的吗?真的吗?」她兴奋得眼睛发亮。 「你这么惊讶,该不会是因为你其实不太会弹吧?」李楠瑾单眉一挑。 「哪有,我小时候也是得过日本柴可夫斯基青少年钢琴比赛第六名的。」 「哦~~小时候。」李楠瑾取笑道。 「我真的会弹!」她气急败坏地强调。 李楠瑾忍不住一直笑。 「我真的会!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表演厅,我弹给你听。」她皱眉道。 「不用了,我是开玩笑的,下下星期你就开始当钢琴手吧!你想在表演厅弹吗?还是把钢琴移到俱乐部的酒吧那里弹,那样应该比较自在吧?」李楠瑾认真讨论道。 「楠瑾,你真是太好了!」石川优开心地扑向他,本意是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没想到太用力了,她这一扑,李楠瑾往后一倒,两个人双双摔落喷泉池中,喷泉水花四溅。 「抱歉!」石川优把脸从水里抬起,呛咳着道歉,她发现她整个人就跪坐在池子里李楠瑾的腰上。 李楠瑾抹了抹脸上的水,察觉到自己坐在水里的窘境,忍不住噗哧一声,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他的胸膛剧烈震动着,简直快笑岔了气。 石川优也跟着开怀地爆笑起来,她一边笑一边想起身,结果因为池子底滑,她才刚站起,又整个身子扑倒在李楠瑾身上。 「不用起来了。」李楠瑾微笑着望着她,在烛光和星光下,湿淋淋的她宛如美人鱼,肌肤晶莹剔透,神情令人爱怜,他动情地吻向她的颈项,双手探进她t恤的下摆里。 「会冷吗?」他轻喃道。 「不会……水是温的。」她呻吟似的叹息。 「因为这里是温室。」他一路在她的细颈洒落碎吻,一边摩娑着她的腰肢。 「你不会是要在这里……那个吧?」她有点羞怯又有点渴望地问道。 「你不敢吗?」他停下细吻,抬眸锁住她的眼,他的眸子因欲望而变得深暗。 「我想……我应该敢。」石川优扬起甜蜜性感的笑容。 李楠瑾低低地呻吟一声,开始狂烈炙热地和她做爱。 皇华酒店纪念酒会的当天,石川优考虑再三之后还是拒绝了李水心的邀请,毕竟这时候她出现在华门家族都会到齐的场合,怎么想都是件有风险的事,说不定华门家的人认出她来,会开始对李楠瑾施加压力,那么她跟李楠瑾的恋爱就再也无法单单纯纯是彼此两个人的事。 所以她目送李楠瑾出发后,就一个人跑到俱乐部里的义大利餐厅大快朵颐,正愉快地畅享白酒配蛤蜊奶油义大利面时,突然听到手机铃响。 手机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不过她依旧毫不在意地接起,「喂?」 「喂,优,是我。」手机另一方传来热悉的日语。 石川优讶异地差点没被义大利面噎住,「健司?咦?你的电话怎么会显示台湾的手机号码?」 「因为我现在就在纽亚爵俱乐部的门前。」他的声音带着不悦。 「欵~~」石川优更是大大地震惊,「怎么会?你在纽亚爵门前?」 「不来接我吗?」健司微怒的问道。 「呵,抱歉,实在太震惊了,我现在马上就去接你,你站在原地等我一下。」石川优说完,就放下刀叉,用餐巾拭净了唇,匆匆忙忙地跑去迎接。 因为经理的通融,她顺利地把健司带进餐厅里,健司落坐在她对面后,她终于可以好好打量他。 上一次见面是元旦回冲绳时,其实相隔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不过总觉得健司有点变了,变得焦躁。 「你怎么来了?出差吗?」石川优笑着问道。 「不是,是来接你回日本的。」仲程健司长得不算俊美,却很有型,平常就显得敏感的细长单眼皮眼睛,此刻更是以一种诡异的态度盯着她。 「我没有要回日本啊!」她皱了皱眉。 「你上次不是说两个月后魔术表演的合约一结束,就要回冲绳来吗?所以我特地过来接你,没想到你根本不住在表叔替你订的饭店里,却窝在这种不入流的俱乐部。」他语气嫌恶地说。 石川优放下义大利面的刀叉,瞪着他,「你说那是什么话?怎么可以随便批评你根本不了解的地方?害我倒尽胃口。」 她的怒气令健司收敛了神色和语气,他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气昏头,我一到台湾,就跑去饭店找你,完全找不到,后来还是查了网路有魔术表演的俱乐部,才找到这里,你不该骗我说你住在饭店里的。」 「真是的,找不到我,可以打手机直接问我嘛!而且我也不是刻意骗你的,我本来也真的打算住饭店啊!只是后来因为一些事有变化,总之,我现在就住在纽亚爵,你可别跟我爸说喔!」她双手合十的讨饶。 「过去的事我就不管了,你待会儿就收拾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回冲绳去吧!」他叹一口气道。 「不行,计画有变化了,接下来我虽然不表演魔术,不过要当这里的钢琴手喔!」她笑嘻嘻道。 仲程健司的眸子有着山雨欲来的晦暗,「在冲绳也可以弹钢琴,何必一定要在这里?我以为你终于要回冲绳了,不知有多高兴……」 石川优愣了一下,「健司,你不会还在希望我们可能在一起吧?」 仲程健司一僵,重新调整语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当然我对你的心意从未改变过。」 「不要这样子,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哥哥,如果你一直期望我们有什么发展性,那我们再也没法像现在这样自然相处了。」石川优叹道。 「我知道,我没有在期望什么,你当然可以像以往一样把我当兄长。」他换了个语气,像是要匆匆结束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表叔容许你一直待在台湾吗?」 「没什么不容许的,爸爸本来就很喜欢台湾呀!他上次替我找的相亲对象就是台湾人,你不知道吗?」石川优瞧他恢复正常的态度,也松了一口气,随意闲聊。 「我有听说,不过后来那个男的很快就拒绝了那场婚事不是吗?你放心,表叔下一个替你找的相亲对象绝对是日本人。」他微微一笑。 石川优总觉得他那笑容有点另藏深意,她撇撇嘴道:「真希望老爸不要再到处找人入赘了,那样显得我多没身价。其实他退休是他的事,他把社长的位置让给谁都好,就是不要再把我牵扯进来了。」 「就算你这么想,但其他亲戚可不这么想,表叔也是不满意其他人选,才会想替你找一个适合的丈夫来继承石川集团。」 「够了,我不想跟任何人结婚,老爸是要到何时才会了解这一点啊?」她无奈道。 「任何人都不行吗?」仲程健司饶富深意地问道。 「如果一定要嫁,当然至少要是我爱的人,不过就算那样,我恐怕也要犹豫好久,才有为爱跳入火坑的勇气。」她吐吐舌。「人为什么非要结婚不可?而且还得为了让一个集团后继有人的理由而结婚呢?真的很荒谬。」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吧?」蓦地,健司单刀直入问道。 石川优被这措不及防的问题给弄得脸红,「你……你怎么会这么说?」 「你从小就讨厌婚姻,这点我非常清楚,但你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婚姻这件事的态度动摇过。」健司深吸一口气道:「对方是谁?是这家俱乐部的老板吗?」 虽然知道健司不是会长舌的人,可是她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他知道了纽亚爵俱乐部的主人就是上次跟她相亲的人,会不会告诉父亲,逼他们尽快结婚呢? 「没有……健司,你想太多了。」她故作镇静道。 「那你为什么要住在这里?」他逼问。 「只是员工福利而已,包三餐和住宿。」她睁眼说瞎话。「因为上次发生那个事件,俱乐部老板担心我上下班的安全,就让我住这里了。」 仲程健司冷着一张脸,「优,你从来都没谈过恋爱,你说不定被人玩弄了都不知道。」他一点都不相信她的谎话。 石川优蹙起眉,「不要这样妄下断语。」 「你以为我猜不出来你为什么住这里?你这样轻易地跟男人同居,对方会愿意对你负责吗?对方是真心爱你,不是为谋夺你的家产吗?或是只把你当作一时新鲜,玩弄一个涉世未深的富家千金?」他激动道。 「我的恋爱是我的事,就算被玩弄了也是我自己该负责,更何况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如果把自由和她摆在天秤上衡量,她真的不敢确定李楠瑾会选择什么,但李楠瑾是真心喜欢她的,她知道,他们相处的每一刻都是真诚无欺的。 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即使未来不见得有好结局,即使别人看起来会认为李楠瑾是在玩弄她,但他们此刻能幸福地相爱,她就觉得心愿已足。 「没想到你真的被恋爱冲昏头了。」仲程健司不屑道。 「不要逼我跟你吵架。」石川优冷冷道。 仲程健司站起身,「看来你是不会回日本了,我的忠告也到此结束。」 「健司,」石川优也站起身,喊住他立刻转过去的背影,「求你真的不要告诉我爸这件事,你若说了,我会无法原谅你。」 「哼!」仲程健司冷哼一声,头也不回,迳自离开餐厅。 第八章 皇华酒店的宴会厅里宛如名牌时尚派对般,挤满了衣着光鲜的社交名流,记者的闪光灯亦是不时此起彼落。 其中最鹤立鸡群的莫过于华门的两大贵公子:李仁皇和李伯骞,他们兄弟俩穿着系有正式领巾的义大利手工西装,彬彬有礼地拿着酒杯和宾客们问好、周旋。 李水心紧拉着左米亚避到角落,她俩尽量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享受着宴会料理。 突然,宴会厅门口一阵躁动,李楠瑾穿着银灰色的西装走进,顿时镁光灯闪个不停。 「没想到连李楠瑾都是这么有名的人。」米亚暗自讶异。 「跟大哥和三哥相比,二哥算是很不有名了,知道他就是纽亚爵俱乐部老板的人并不多,而且除非家族大老下令,要不然他也不会出席公众场合,所以他难得出场一次,记者就会这样拍个不停。」李水心解说道。 李仁皇远远望见李楠瑾,施了个眼色要他过来;李楠瑾从容地穿过人群,他唇角微微上扬,那笑容有股冷冷旁观身边一切的讥嘲。 「大老们全知道了关于石川优的事。」李仁皇看见李楠瑾走近,便微一欠身,附耳对他说道。 「没关系,该来的躲不掉。」他的眼里有一种觉悟。 「楠瑾,你真令我佩服。」李伯骞一只手摆在他的肩上,哀悼似的说:「我再怎么大胆狂妄,也不敢动那种背景的女孩。」 李楠瑾默默地牵动嘴角,露出无奈的笑,如果他有理智的话,他也不会做这种事,但从真正认识石川优起,他的理智就离他远去。 「所以你有心理准备要结婚了?」李仁皇问道。 「那不在我的选项内。」李楠瑾静静道,现在如果结婚,只会让石川优卷进华门家的算计中。 「我懂,哪有人才刚交个女友不到几个月,马上就要被逼着入赘,正常男人都不可能接受这种事。」李伯骞拚命点头。「只能祝你幸运了,你那位亲爱的母亲已经朝这里过来了,应该是要带你到秘密房间去审问吧!」 他回头一瞧,珠光宝气的王泽美的确正朝这边走过来,她脸上的神情似乎过于开心,显然已完全相信跟石川集团结亲有望。 她一走到李楠瑾身旁,便挽起他的胳臂,「大老们都在旁边的包厢里等你。」 他懒得拨开她黏住自己的手腕,正如石川优说的,他对他家人向来很容忍,为了他们至少生养过他的恩情,他愿意压抑自己。 他和母亲走进与宴会厅相连的隐密包厢,长长的西餐桌两排,坐满了六位大老和他们各自的妻妾,他父亲李广年就坐在主位。 「听说你跟石川优住在一起?」李广年朗笑道:「这是好事,我明天就致电给石川社长,取消上次的回绝。」 「今天怎么没见她来呢?虽然说是入赘,不过她也算是我们家的人,这种家族盛事不能不参加。」不待李楠瑾开口,二叔就插话道。 「没错,你二叔说的对,入赘只是表面的,是为了能深入石川家的领导核心,楠瑾,你千万不能被妻子压制住,石川优也要接受我们家的规矩,我们今后在日本的生意版图就全看这次联姻了。」李广年叮嘱道。 李楠瑾终于说道:「不用多想了,我没打算跟她结婚。」 跟她结婚,就意味着要把她拖入这个混乱复杂的家族,在这里,所有的人都只会对她所带来的利益虎视眈眈,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对她? 跟她结婚,就像把山林里的野兽关进栅栏里,她再也不能自由表演魔术、在酒吧里弹琴,必须时时刻刻活在镁光灯下,他怎么忍心这样对她? 「你说什么?」李广年危险地再问一次。 「我不打算跟石川优结婚。」他沉静地道。 「那你为什么留她在纽亚爵俱乐部?」李广年逼问。 「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选择了谎言。 「先是拒绝了这么好的婚事,现在又跟我们重要生意伙伴的女儿搞暧昧,你搞什么呀你!」李广年大声咆哮,拳头用力重击长桌。 「广年,不要生气,有话好好说嘛!」王泽美紧张地急忙上前安抚。 「看你教的什么好儿子!」李广年怒道。 一旁李伯骞的母亲插嘴道:「所以说,当初如果把这门亲事让给我们伯骞,今天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人家石川家小姐有可能看上你们那个轻浮的小鬼头吗?」王泽美反唇相稽。 大老四叔说话了,「请两个嫂嫂都先别吵了,事情到现在这种地步,不管楠瑾跟石川家小姐是否真有什么,我觉得都应该朝重提婚事这条路走。」 李楠瑾再度冷冷的介入,「除非你们想自取其辱,不然我劝你们不要有动作,因为不管重提几次,我都不会答应结婚的。」 李广年暴怒道:「你不跟石川优结婚,就休想在我们家族继续过下去,我警告你,这星期内你不亲自打电话跟石川社长解释这件事,我就叫人砸了你的俱乐部!」 「砸呀!要赶我走也可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跟她结婚的。」楠瑾突然笑道:「不过你应该不会愚蠢得想动用黑道势力来对付自己的儿子吧?若是那样做,你可能会发现自己的儿子忽然变成警方那边的污点证人喔!」 「你这叛徒!」最靠近李楠瑾的大老五叔震怒得跳起身,重重甩了他一个耳光。 「五叔,这句话在形容别人之前,请先拿来检视自己,你儿子最近可是私吞了高雄分堂的公款呢!」李楠瑾说道。 「你……你胡说什么……」大老五叔遽然涨红了脸,讲话也不流畅起来。 李楠瑾不理他,只是擦着嘴角因骤然被打,牙齿咬破的伤口血丝,然后环视众人咧嘴一笑,讽刺地行了一个礼退场。 在场众人全都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面面相觑。 晚上十一点,李楠瑾回到纽亚爵俱乐部,才刚进门廊,就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曲调洋溢着中东的异国风情,节奏略快,让人听了心荡神驰,简直想在漆黑的夜幕下跳舞。 「这个音乐是?」他向门廊的接待询问。 接待的视线触到他脸颊上青紫的痕迹,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镇定地回答,「是 you小姐在表演厅弹钢琴,因为经理偶然听到觉得很不错,所以刚刚叫人把表演厅的扬声器打开,让琴声可以流泄在整间俱乐部。」 「的确跟我们俱乐部的气氛很搭,比之前播放的爵士音乐更适合。」现在疲惫的自己直想站在门廊听完整首曲子,舍不得移动脚步。 然而他还是移动了,没有直接上自己位在办公室里的休息室,而是被一股无法解释的冲动驱使,奔向表演厅。 今晚最后一个表演是在十点结束,那之后的表演厅理当是封锁的,石川优一定又不知弄了什么把戏,把锁给弄开,才能在里面练琴。 她以后该不会也学魔术大师胡迪尼,动不动就把自己锁起来或捆起来,表演脱身术吧?他好笑地心想。 打开锁还半挂在门上的表演厅,他走进黑暗的内里,照样只有舞台上绽放温暖璀璨的鹅黄灯光,他的魔术师这次变成钢琴手,只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甩着高高绑起的长马尾,狂野地弹琴。 他悄悄走近,她弹得专注忘神,甚至该说充满了某种发泄式的力道,猛然间她注意到近在眼前的李楠瑾,琴声戛然停止。 俱乐部的音控室注意到琴声一停,立刻将整间俱乐部的广播尽可能不突兀地切换成爵士乐,先是小小声地播放,再自然而然地慢慢加大成正常音量。 「继续弹给我听吧!这是什么音乐?」李楠瑾对她说道,他的脸庞充满渴望和疲惫的神色。 「鲍罗定的『鞑靼舞曲』。」石川优抬起手触摸他脸庞上的青紫,蹙眉质问:「谁打你了?你家人?」 李楠瑾只是伸手覆在她贴在自己脸颊的手上,笑而不答。 「一定是你家人,只有你家人打你,你才会不还手地让自己受伤。好可恶,我讨厌他们。」她气急败坏,俨然就像忠心护主,随时会对坏人扑上去的狼犬。 「呵,为什么看你这样生气,我反而感觉很幸福?」他笑着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石川优感觉自己脸颊热烫烫的,她不好意思地收敛起怒气。 「你今晚过得好吗?你琴弹得很棒,不过看起来好像是在发泄怒气。」他在她身旁坐下,与她共用钢琴前的黑色椅凳。 「不太好,真是一言难尽。」她一思及她表哥,就直想叹气。 「怎么了?」他继续追问。 「这……」石川优突然双手合十摆在额前对他道歉,「对不起,今天我表哥来过这里,发现我住在纽亚爵的事。虽然我已经对他极尽威胁、恐吓之能事,但还是无法保证他不会向我父亲告密。」 「没关系,」他好笑道:「我也要跟你道歉一件事,我父亲他们全都发现你住在这里了。」 「欵~~该不会这个伤是你不肯娶我,所以他们才动手的?」石川优心疼道。 她脑海里完全没有要李楠瑾对她负责的想法,反而对自己可能拖累他而感到万分抱歉。 「这个伤是小事,倒是你父亲呢?万一知道,会给你什么压力吗?」他关切道。 「不会的,他疼我疼到把我摆进自己眼里都不觉得痛,我比较担心的是你们家会倒楣。」她叹道。 「那就完全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的。」他沉稳一笑。 「你不要全都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是我先喜欢你的,我会负责。」她娇艳的小脸上写满决心。 但李楠瑾却忍不住笑了,还笑得非常开怀。 「我是说真的!」她抗议道。 「我知道,我真的很感动。」他停下笑声,温柔地望着她,「你什么都不必做,你只需要负责一件事。」 「什么事?」 「不管听到什么风声,都站在我这边,跟着我走下去,不要离开。」他需要她陪着自己。 「那当然没有问题。」石川优粲然一笑。 但她却无法预料到,在不久的将来,要做到这一点是何其困难。 过了平静的一周,似乎李楠瑾在纪念酒会上的发言起了吓阻作用,大老们暂时不敢有动作。 不过更大的原因也是因为石川集团没有动静,所以华门大老们也抱着苟且偷安的心态。 同一时间,石川优也正式松了一口气,看来她错怪健司了,他果然还是有顾念他们之间的情谊,没向父亲打任何小报告。 生活回复常轨,这天早上,米亚的猫贝塔突然生病挂急诊,因此石川优一大清早就被米亚的紧急电话给挖起来,睡意浓浓地来到猫主人咖啡馆帮忙照顾猫咪阿法和伽玛。 「下次这种时候,你就别营业了嘛!」石川优打了个睡眠超级不足的呵欠抱怨道。 米亚已经提着猫篮,把只是食物中毒的贝塔带了回来,「可是开店最讲究信用了,没有事先告知就无预警地休店,久而久之客人就不会上门了。」 「哪有久而久之,你的猫一年也不过就挂了这么一次急诊,而且平日的上午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客人啊!真是死脑袋。」石川优整个人简直快累趴到柜枱台上了,「唉~~所以当初就叫你不要养这么多只猫,猫又不能拿来表演魔术,果然猫生病了,倒楣的就是我了。」 米亚好气又好笑道:「谁养宠物像你一样,都是要拿来变魔术的啊?好啦~~反正我已经回来了,你回纽亚爵去睡吧!」 「我正有此意。」石川优正要站起身,手机却响起,她接起来,另一头是李水心紧张的声音。 「不好了,优,你跟二哥上杂志封面了!我已经在赶往猫主人的途中,你先待在店里别出去,好吗?」 「咦?」石川优完全愣住。 她根本不是名人,而李楠瑾虽然是名人,但名声非常不响亮,他俩怎么会有任何价值可以登上杂志封面呢? 然而当她怎么打手机,李楠瑾都在电话中,而她的手机也开始疯狂涌入记者的电话后,她心中的不安便逐渐扩大。 不到半小时,李水心就神色惊慌地跑进来,手上拿着今天上午才刚发刊的八卦杂志。「你们瞧,这杂志内容。」 杂志以非常斗大的标题写着—— 惊爆陈斯影被劈内幕,事关台、日黑帮财团利益牵扯! 封面将陈斯影哭得双眼红肿的照片放得斗大,右下角则是一张石川优正要走进纽亚爵,李楠瑾伸手护住她后背的照片。 石川优看得瞠目结舌,米亚忍不住在一旁疑问道:「优,你们家是黑帮财团吗?」 「怎么可能,黑帮财团是楠瑾他们家,我爸不过是年轻时小小混过黑道几年而已。」石川优喃喃答道。 她太震惊了,陈斯影竟然做出这种事,可是陈斯影怎么会知道华门跟石川集团的合作计画?感觉上事情不像表面这么单纯。 「大哥和二哥都已经被叫回家里去了,我过来时,皇华酒店跟纽亚爵也都围满了记者。」李水心忧虑地道。 「一件演艺圈的绯闻竟然可以闹得大成这样,台湾是没新闻了吗?」米亚双眉打结。 「不是这样的,陈斯影虽然很有名,但大家对我们皇华集团一直都是高度注目,这次竟然爆出我们跟华门黑帮组织是同一伙的内幕,已经不只是影剧新闻,都成社会新闻了。」李水心解释道。 「那样你们家人会被警方追缉吗?」米亚震惊道。 「没有什么证据,我们也没犯下什么案子,只是华门是台湾屈指可数的大黑帮之一,以后我们的一举一动绝对会被警方盯得紧紧的。」李水心叹气道。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石川优终于开口,「我很担心楠瑾,我要去找他。水心,现在带我去你们家好吗?」她恳求地望向李水心。 「我虽然很想带你过去,不过现在别墅前都是记者,连我都难以进门了,更何况是你?我来也是为了要你先在米亚这里避一下,等二哥他们和大老们商量出对策再说,至少今天傍晚,皇华酒店一定得召开记者会说明的。」李水心说道。 虽然想立刻奔过去,替李楠瑾挡下华门大老的苛责,但万一被记者缠上,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她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了。 石川优咬了咬下唇,不甘愿地答道:「好吧!」 在皇华集团位于台北市郊的双栋式十层楼高的别墅里,李广年揭开窗帘从窗口探头下望,那群记者依旧没有要散去的迹象。 他愤怒地甩下窗帘,转头瞪着李楠瑾。 「混帐!瞧你干的好事!」他脸红脖子粗的要冲上前揍李楠瑾一拳,却被一旁的王泽美死命拖住。 李仁皇也挡到李楠瑾身前,对父亲说道:「请不要责怪楠瑾,我觉得这件事另有蹊跷,我们不能先自家人内讧起来;而且损害我会控制,不会影响太大,待会儿我就请记者来发新闻稿。」 「你要怎么控制?发什么新闻稿?我们跟华门在一起就是事实啊!」李广年嗤之以鼻。 「任何人都拿不到我们就是华门的证据,我跟仁皇一直都有留心清干净。」一直冷静如常的李楠瑾从进别墅以来,第一次开口了。「发新闻稿时就否认到底,对杂志直接提诽谤的告诉,这样就行了。」 李仁皇对父亲点点头,「没错,我跟楠瑾一直都准备把帮派做个结束,为了防范有一天帮派那一块会拖垮皇华集团,也老早就把所有事务都做了切割。 「可能有背叛之心的人也处理干净了,即使亲戚们之间真的出了害群之马,我们也能直接跟他们撇个一干二净。」 听到他的保证,李广年的怒意虽然稍微减轻,不过依旧对李楠瑾啐骂,「就算华门这一块没事,但我们进军日本的计画可全都被你给毁了,闹出这种事,石川社长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愚蠢的儿子!我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跟石川优结婚?」 「不结。」李楠瑾冷冷答道。 这次连李仁皇都看不过去了,他劝道:「我知道你是在保护石川优,不过事到如今,你就点头答应吧!这样对我们两个家族都好;万一石川社长看了报导,认定你是在玩弄石川优,他对我们集团会做出什么事来,实在难以想象。」 李楠瑾依旧寒着脸,「我不结。」 他不会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去危及石川优,这就是他对她爱的方式,不会强迫她去做任何事,也不会让任何人去逼迫她,他会守护她的自由。 「混帐!真是混帐!」李广年气得朝守在房间门口的两名心腹吩咐,「班森、阿庆,你们把二少爷给我软禁在他房间,在他没答应跟石川社长提亲之前,不准放他出来。 「泽美,你也给我看好你的儿子,他要脱逃,我就唯你是问;他的手机、证件、皮夹,全都给我没收。」 「爸!」李仁皇急切唤道。 「没第二句话好说的,你不用替他求情,现在就给我去处理记者会的事。」李广年怒瞪李仁皇一眼。 王泽美惨白着脸,望着两名魁梧的心腹上前来架住她的儿子。 李楠瑾安静得宛如冰冻的雕像,他冷然望了李广年一眼,又望向李仁皇,然后才不发一语地任班森和阿庆架走。 但只有李仁皇看得懂他在离去前,给自己的无声唇语—— 别告诉优我被软禁。 李仁皇蹙紧了眉,为一个女的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第九章 晚上,石川优躲在米亚的住处里,在看完皇华酒店的新闻声明后,她烦躁得关掉电视。 李楠瑾的手机依旧不通,李仁皇也联络不上,她真的没法忍受这样坐以待毙了。 石川优打手机请李水心来载她到别墅去,因为记者会的声明,现在别墅门口徘徊的记者已经退去,所以李水心立刻答应了。 石川优换好了一身不容易被认出来的装扮,紧张地在米亚家等待。 十分钟后,听到门铃响,她急忙跑过去开门,「水心——」 然而门口站的人却让她呆住——那是米亚和她自己的父亲,以及一群保镳! 「对不起,优,伯父到咖啡馆里来找我,还不让我事先联络你。」米亚满脸愧疚的解释。 石川优的父亲石川信介,粗犷的脸庞充满怒气道:「这没有什么好道歉的,你做的是应该的。」 他转向石川优吼道:「现在立刻跟我回冲绳去!」 石川优满脸的震惊,「为什么?」 「还为什么!都被人玩弄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这么信任你,才让你一个人住在台湾,没想到你什么都骗我,住的地方也是,被人偷袭的事也是,还跟男人同居,现在连被人劈腿了,我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石川信介提高声调叱道。 「是健司告诉爸的?」石川优也生气了。 「你怪健司做什么?杂志都刊出来了,我逼问他,他才说的。」石川信介继续骂道:「没想到皇华那个李楠瑾这么王八蛋,连我的女儿都敢玩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没有玩弄我,爸不懂,就不要乱说!」石川优大声反驳。 「哼!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钞票吗?我有把你教得这么傻吗?那个李楠瑾从头到尾都不想跟你结婚,我都听说了,为了逼他跟你结婚,人家李家现在还把他软禁在家里呢!这样你还说他没玩弄你?」石川信介啐道。 「软禁?爸说的是真的吗?他被软禁了?」石川优慌得浑身发麻,她果然还是害了李楠瑾? 「当然是真的,皇华集团的人亲口跟我说的,他们那家的大老还像哈巴狗一样拚命对我道歉,就怕我不愿支持他们的游乐园计画呢!」石川信介满脸的不屑样。 石川优痛苦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她爱李楠瑾,因为他那冷静压抑下的温柔,他对自己的无尽包容呵护,他那出色的才华,他那向往自由却被困住的宽大羽翼,以及那只有她才能触摸得到的他的真实,那是埋得多么深又多么珍贵的宝物。 婚姻算什么? 她一刻也没想要过,她只要两人相守在一起就觉得幸福,她更期待有一天能看他真正自由的飞扬神采。 但为什么现实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复杂?他们又不是罗密欧与茱丽叶,他们当事人说了就算的事,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搅和? 李楠瑾竟然被软禁了,他那么一个打从心底想追寻自由的男子,却因为她被关起来,折断了双翼,她的心像是被刀狠狠的砍了一刀似的。 「不行!我现在要去华门。」石川优毅然道。 李楠瑾正被软禁,她怎么能待在这里? 她必须陪在他身边,她答应过他的。 「不准去!我不准你再去见皇华的人,我们现在就回冲绳。」石川信介怒声咆哮。 「爸为什么这么不讲理?楠瑾没有劈腿,他虽然不想结婚,但他是真心爱我的。」石川优愤怒道。 「优,你的脑袋是长到哪去了?你根本就是为爱情而瞎了眼睛,到现在还帮那种男人说话!健司告诉我说你被骗得团团转时,我还不太相信,现在却亲眼看到你这样! 「金城、宫里,给我押住小姐,我们现在就一起去纽亚爵收拾你的行李。」石川信介一声令下,两个保镳立刻上前。 「伯父!请您相信优,李楠瑾是真的爱着优,他没有骗她,我求您不要这样把优带走。」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米亚连忙拦到石川信介的身前。 「左小姐,让开!这是我们的家务事。」石川信介使了一个眼色,又一名保镳上前拉开米亚。 「爸,你真的误会了!」石川优急道。 「没什么误会,你现在就给我回去!」石川信介再度对有些迟疑的保镳下手势。 「那么,爸,我求你,至少让我跟楠瑾见个面再走。」石川优头一次对自己父亲哀求了。 「不准!」石川信介这次绝不退让。 保镳上来架住石川优,她的心神俱乱,她不能就这样被带回冲绳,李楠瑾还被软禁着。 一思及此,她开始毫不留情地对保镳们动手。 「不仅不听父亲的话,竟然还敢动手?」石川信介大发雷霆,「你们全都给我上,不用客气,把小姐给我压下!」 一挥手,五、六个训练精良的保镳全都上前攫住石川优。 她疯狂地跟他们对打,又狠、又快,逼到保镳们最后也只能使出全力压制她,直到她被打得浑身青紫,终于再也无力反抗。 双臂被两个保镳反剪住,她宛如被控制住的傀儡,泪水蓦地流下。「爸,求你让我看楠瑾一眼——爸——」 石川优哭了,心碎地哀泣;而在一旁目睹的米亚也忍不住哭了。 石川信介眉头蹷得不能再紧,避开她的眼神,看到宝贝女儿为了一个骗子弄成这样,他感到万分心疼。「我们回去吧!过一阵子,你会忘掉他的。」 「爸——」她哭喊着被架出去。 不会忘的,她怎么可能忘?有个男的是她这二十四年来的生命里唯一爱上的人。 有个男的比任何人都懂她、比任何人都宠她,像冬夜那般静谧深沉,像秋风那般自由寂寥。 她想跟着他一起走,走到天涯海角。 能跟他在一起,就是她唯一想要的自由。 楠瑾,对不起,我没办法遵守约定…… 凌晨四点,李楠瑾站在自己七楼房间的窗前望着窗外,天地一片漆黑,万籁无声,从窗棂透进秋夜的冷意。 石川优不知怎么样了? 仁皇应该会帮忙瞒着她,让她放心吧? 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陈斯影究竟是从哪得知皇华集团就是华门的?本来还能勉强应付大老们的逼婚,但在陈斯影的搅和下,他变成只有背叛家族或是入赘结婚这两条路可行。 他太大意了,除了陈斯影之外,恐怕石川集团那边也有人牵扯进来,毕竟知道皇华集团与华门关系的,除了他们自家人之外,便是计画合作并结婚的石川集团高层人士。 而且想要继承石川社长之位的人,一定会千方百计阻止他与石川优结婚。 哼!他竟然被软禁在这里。 李楠瑾唇角露出苦笑,他对家族而言就是换取利益的工具,虽然本来对这点就有了解,但实际感受时还是苦涩不堪。 如果不结婚,他们是要关他到何时? 一天、两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 他曾威胁过要把华门的底给掀出来,因此就这样被关上一年、两年,大老们恐怕也很乐见吧!关到他乖乖听话为止也不错,不是吗? 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他对父母还有大老们,其实还曾抱着一些期望,所以他没有选择决裂过。 如今,却是该离去的时候了。 这样一确定之后,李楠瑾便弯身将自己右腿裤管微微卷上,抽出藏在袜子里的瑞士刀。 他几近无声无息地用瑞士刀解开被反锁的门,像鬼魅一样勒住站在门前的保镳的后颈,让他当场晕死。 王泽美正如他所预料地熟睡在门旁的椅子上,并未被惊醒,但为了保险起见,李楠瑾依旧毫不留情地在她颈后补上一记手刀,令她昏厥。 他像影子般静悄悄地上楼,来到八楼最角落仁皇的房间,轻易解开门锁潜了进去。 房间里是敞亮着,李仁皇正坐在房间的沙发上,看到他进来一点也不讶异。「我也猜想你会来。」 李仁皇叹了一口气,默默将李楠瑾的皮夹、手机和证件放到桌上。 「谢了。」李楠瑾淡然地点头接过。 「我想你还需要这个。」李仁皇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他的护照。「我去纽亚爵帮你拿来的。」 「怎么了?」李楠瑾俊眉一蹙。 「石川优今晚已经被她父亲架回冲绳去了,左米亚一直哭,说因为优一直反抗,结果弄得自己浑身伤痕累累。」李仁皇凝重道。 李楠瑾沉默了,因为那种不实的报导让石川优受伤;因为这种唯利是图的家族,让他无法守住石川优,两方他都不会放过的。 李仁皇望着沉静的他,感觉到喘不过气,李楠瑾的怒气从不外显,愈是沉默,那个后劲就愈是强烈。 过了不知多久,李楠瑾咧开一抹冰冷的笑,对着仁皇说道:「我把大老们拉下台也可以吧?仁皇,你不要再当这种有名无实的帮主了,我们一次把事情全处理掉吧!」 李仁皇呻吟道:「那女孩对你真的这么重要?」 「嗯。」他轻声道。 「你要革命,我当然只能奉陪,谁教我们华门最菁英的人全都是你的手下呢?不过这一革命,长辈们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了。」李仁皇叹道。 「我晓得,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动作。」李楠瑾的眼里有着一抹悲哀。「但不这么做,无法保住我和优的未来。」 「迟早也无法保住我和伯骞、水心的未来,是吗?」李仁皇眼里也有了觉悟。「那你打算怎么做?」 「让手下一个一个击破各个堂口,另外,用我个人的资金大量买下大老们的股份。一旦制伏住大老后,华门的实权就完全交给你,你要就地解散也可以,或是把人全安排进皇华集团的公司,我的手下们我会全让他们入股纽亚爵经营。 「集团部分,有我的股份加上大老们的股份,你就能召开临时股东大会,要求撤换总裁。」李楠瑾冷酷道。 「父亲一定会非常后悔为何错待了你。」李仁皇感叹。 由计画的简单程度,便可以推想出李楠瑾的势力和资金有多庞大,虽然以前就知道他是个投资天才,但没想到他的资金多到可以买下大老们的股份。 「我们父亲是个不会回头看的人,他的眼里永远没有他的妻子、儿女。」李楠瑾冷冷道。 「但即使如此,你还是会善待他到老,因为你其实比我更重视家族。」李仁皇评论道:「如果我有你的财力和手腕,我绝不会这么多年一直任皇华集团予取予求,也不会甘心当老二。」 「你知道我对当老大没兴趣,更没兴趣拖着一整个庞大的集团,我要的只有自由。」李楠瑾静静道:「所以,你的决定呢?」 「总裁和帮主都让我当去了,我还有什么要求的?我会掩护你的叛变行动的。」李仁皇无奈笑道。 一个月后,日本冲绳 半夜三点,石川优悄悄爬出自己位于三楼房间的窗户,她双手伏壁,贴在自己房间外的墙上,站在窗枱上,稍微往下望。 还好,离地六、七公尺的高度,她还能忍受。 继前面六次失败后,她决定冒险从窗枱跳到庭院榕树上脱逃。 因为她怕高,所以非逼不得已,她真的不想使用这个方式,可是在装病、打伤保镳、下药迷昏保镳等等诸多方法都失败后,她只好走上这条路。 她父亲也知道她怕高,所以这条路也是他们家保镳看得最松的一条路。 这一个月来,她的手机、皮夹、护照全被没收,房间内的网路被切断,除了用餐时父亲会叫她去大厅一起吃之外,她其余时间都被软禁在房里。 父亲做得这么绝,全是为了希望能让她死心,忘掉李楠瑾。 她与父亲的每一餐饭,都是父亲软硬兼施地劝她与健司结婚,好让他安心退休;她则不发一语,采取全面冷战。 这样的日子持续下去,她愈发觉得绝望,她真的已经不求能跟李楠瑾有什么好结局,只求能知道他是否脱离了软禁。 所以即使她晓得自己逃出了家里,也没法做什么,但她只希望至少能与李楠瑾联络上,知道他是否平安无事。 屏气凝神,她最后一次目测自己跟那棵只有三公尺高的大榕树的距离,只距离一公尺,问题是在中间那段大约四公尺的高度落差,她应该能在跳下去时抓紧树干吧? 不管了,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 一、二、三,跳!她随着心里的口令,猛力朝榕树那里跳下。 「不要——」 咦?是幻觉吗?! 她好像听到李楠瑾的声音!在坠落的一刹那,石川优想道,但下一瞬间,她已惊恐地攀住树枝。 大榕树那繁茂的枝叶因她的坠落而「哗沙」作响,她确实抓住树枝了,但随即「啪嚓」一声,树枝因耐不住她的重量而断掉,她整个人摔落地面。 她坐倒在地面,右脚小腿一阵剧痛,痛得她泪水都掉出,完全无法动弹。 摔落地面的声响过大,保镳们全都蜂涌过来。 「小姐,还好吗?」保镳之一想要扶她起身。 她惨白着脸拒绝,「不要碰……好像骨折了!」 保镳们大惊失色,赶忙去通知石川信介和救护车。 折腾了一天,石川优再度回到家时,已经过了中午。她拄着拐杖,右脚打着石膏,在父亲和保镳的搀扶下回来。 才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石川信介就忍不住开骂了,「好好一个人,竟然从三楼跳下,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如果爸爸肯让我见楠瑾,我就不会做这种事了。」石川优面无表情地说道。 「唉……」石川信介大叹一口气,「这是你这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开口对我说话,结果一开口就提李楠瑾,那人真有这么好吗?」 石川优咬牙道:「就是有这么好。」 「哼!虽然我没收了你的手机,不过那小子在这一个月里也不曾主动来过一通电话,你对他掏心掏肺,他可不是这样对你。」石川信介说起来还是忍不住动怒。「你说他有多好,我是一点也不相信。」 「搞不好他像我一样,被一个神经病老爸给关了一个月也不一定。」石川优哼道。 「你——」石川信介正要斥骂,还是勉强压抑住。「优,别再执迷不悟了。这一个月来,别说李楠瑾没打来,连他家人也没再打来道歉过,我已经通知皇华集团我要撤资,合作破局了,他们也轻易就接受,连一个大老都没出面。 「我想,李楠瑾对你是真的无心,所以他们家人也放弃合作了,要不然哪有人都分开一个月了,还完全不闻不问!」 石川优的心因父亲的话狠狠一揪,她不是个拥有无敌自信的女生,再加上跟她在一起要面对那么大的压力,她当然担心李楠瑾可能会放弃,而且即使李楠瑾因这些阻碍而放弃,她也会谅解;只是她相信李楠瑾的为人,如果他要放弃,他一定会坦白对她说。 所以除非她亲耳听到李楠瑾说分手,不然她不会死心。 瞧见石川优红着眼眶,闷不吭声,石川信介再度叹道:「看你对那男的这么死心塌地,前阵子爸爸也有认真考虑过,如果李楠瑾打电话来道歉,愿意发誓对你专一,并以结婚为前提与你交往,那我就退让一步,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那男的实在不值得你费心思啊!他不但没有半点表示,事发至今,也没有面对我过!你不如认真考虑一下健司,你们从小在一起,他一直很喜欢你,对石川集团更是忠心耿耿,无论工作能力或是人品都是一流的。 「他一点都不介意你跟李楠瑾同居过,也愿意等你心情稳定再谈婚事。这一个月他每天来家里探问你的状况,你如果真的跟他在一起,老爸也就了无牵挂了。」 「爸这么喜欢健司,那就直接收他当儿子,把集团让给他继承吧!你的集团我一点都不希罕!」石川优怒道。 「你说这是什么话?我是为了谁辛辛苦苦打拚的?还不都是为了你跟你母亲。」石川信介再度动怒。 「因为爸爸是个又专制、又沙猪的工作狂,妈妈才会那样累到病死的!」石川优嚷道。 「你——」石川信介气得脸红脖子粗,扬起手要打她,但是看到女儿包着石膏的右脚,还是放下了手。 石川优把话脱口而出后就后悔了,虽然那句话极有可能是事实,不过对一直深爱母亲和她的爸爸来说,那是绝对不该说出口的一句话。 「……对不起。」她喃喃道歉。 「金城,送小姐回房。」石川信介僵硬地别开脸,命令保镳道。 第十章 晚上,石川优忧郁地坐在自己房间的长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练习扑克牌洗牌。 她其实很沮丧,想到不知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何时,不知何时才能有李楠瑾的消息,她就觉得心如刀割。 尤其现在右腿还打上石膏,她连想逃出去都机会渺茫。 可是她并不愿意放弃,因此她不断鼓励自己撑下去,要放弃也要李楠瑾亲口对她说分手。 她拚命打起精神,保持仪容整洁,穿上自己最喜爱的t恤和牛仔短裤,听着自己最喜爱的法国香颂,努力构思新的魔术表演,绝对不容许自己以泪洗面。 虽然这样强打精神真的很辛苦,她有时只想大声尖叫,或是躲在棉被里睡个三天三夜,不过她总是抱着一定要再见到李楠瑾的决心。 如果要等待,她就必须坚强。 当她正努力靠扑克牌来转移自己的悲伤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叩、叩。」不待她准许,对方直接开门进来,是仲程健司。 「伯父有事出门,让我来照顾你一下。」仲程健司微微一笑,他穿着西装,显然是下班后直接过来的。 「请你待在一楼,我不想见到你。」石川优板起脸道。 「优,我们好好谈一谈。」健司恳切道,他在长沙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她冷冷道。 「你还在气我跟伯父说,你跟李楠瑾同居的事吗?」健司满脸烦恼道:「我是为你好才跟伯父说的,那个李楠瑾并不想跟你结婚不是吗?」 「他想不想跟我结婚是我的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你跟我爸说的不只这些吧?我爸根深蒂固认为楠瑾是个骗子、花花公子,这不都该归功于你的造谣吗?」石川优恨恨道:「算我认错你这个人,我们以后都别来往了,我不当你是朋友。」 「优,那个李楠瑾没办法带给你幸福,也没办法带给石川集团光明的远景——」 「所以你认为你能吗?」石川优生气道:「你什么时候变了?你也想要石川集团的财产是吗?那你拿去吧!我完全不会跟你抢;反正你已经是石川集团的秘书长了,你当上集团总裁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对财产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就只有你!」健司蓦地吼道。 「那很抱歉,我八百年前就跟你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在你造了这么多谣之后,我更是死也不会嫁给你。」她瞪着他道。 「死也不会吗?那如果你怀了我的孩子呢?」他突然变得神色扭曲。 「你在胡说什么?!」石川优蹙起眉,第一次感受到毛骨悚然的恐惧。 「你父亲不在家,唯一的保镳又守在你们家大门口,我说的不是胡说八道,而是非常有可能成真的事。」他松开脖子上的领带,欺身靠近她。 「你不准过来!」石川优想要逃离长沙发,但她的腿让她无法动弹,她宛如被毒蛇钉住的老鼠,浑身鸡皮疙瘩竖起,却恐惧得无法动弹。 「我想要你很久了,优,但你一直太强了,让我始终无法靠近你,现在的你最好,又娇弱、又怜人……」健司说着便扑到她身上,下半身压到她的腿上。 石川优用手肘猛烈地撞击他的胸骨,同时左腿膝盖弓起,撞向他的鼠蹊部,一时让他滚落沙发下,疼得忍不住呻吟。 然而她拖着石膏腿要坐起的身子,在下一刻又被他狠狠压住。 「你逃不了的,今天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人!」他用手扣住她的下巴,正要吻她。 石川优不断摆头挣扎,双手闷力推拒,在极度绝望的一刻,却感受到身上那恶心的压力突然一轻。 她讶异地望向前方,发现健司已被某人拉着后颈用力摔开了。 「优。」 一声她在梦中听过无数次的呼唤响起! 她难以置信地在沙发上挣扎起身,往沙发旁一望,李楠瑾正伫立在窗户与沙发之间,宛如天神降临,以深情款款的表情深深注视着她。 「楠瑾……」她顿时热泪盈眶,喉头哽咽地说不出话。 李楠瑾一个箭步走到沙发前,弯身将地上的仲程健司拖起,狠狠一拳将他再度打倒在地,仲程健司痛苦的呻吟着。 李楠瑾毫不留情地又用脚狠踹了他的鼠蹊部,「这一下是针对你想对优不轨。」他说着又用脚踹了他的肚子一下,「这一下是针对你派人杀了优的兔子和乌龟。」 最后他再踹了一下仲程健司的肚子。「这一下是针对你找陈斯影上八卦杂志爆料。」 石川优满脸骇然,「健司,这一切全都是你策画的?」 仲程健司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哀鸣,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是因为想把你逼回冲绳,所以派人偷袭你和米亚的住处,没想到你非但没回来,反而住进纽亚爵;当他发现纽亚爵是由我所经营时,便把皇华集团跟石川集团谈合作时的资料交给陈斯影,教唆她去跟杂志告密,好对我报仇。」李楠瑾冰冷地瞪着他,「仲程健司,我已经抓到当初你派去偷袭米亚住处的人了,你等着坐牢吧!」 终于能喘气了,仲程健司开始疯狂似的低喃,「优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石川优浑身战栗,李楠瑾担忧地望向她,马上走到她身边,双臂一伸,将她紧紧抱个满怀。 把伤得无法动弹的仲程健司抬到一楼,跟保镳金城说明简单的原委,并让他联络石川社长后,李楠瑾返回三楼,陪伴着惊魂未定的石川优,一起等她父亲回来。 看到李楠瑾再度回到三楼自己的房间门口,石川优才终于觉得刚刚的一切不再是梦,她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颤抖、哽咽的。 「我是来接你的,为了来接你,我必须先做好准备,抱歉,我来晚了。」他走到长沙发前,跪下来,伸手抚摸着她的右脚大腿、膝盖,直到摸到那个石膏。 他的声音充满不忍和爱怜,「你这个傻瓜,又没长翅膀,怎么可以从三楼跳到树上?」 「你怎么知道?你那时也在吗?」她的眼眶盈满泪水,「所以我听到的那声『不要』不是作梦?」 「不是作梦,我昨晚才刚潜入这栋大宅,那时就正躲在你隔壁空房的窗枱上,没想到立刻目睹你做这种傻事,我还来不及伸手拉你,你就先跳了下去。」他将她搂进怀里。「吓死我了,刚刚也吓死我了,我让你受太多苦了。」 李楠瑾吻着她睫毛上的泪珠,双掌摩挲着她的脸蛋,像是要灌注他所有的爱意给她一般,他的掌心炽热,他的唇也火烫。 「我好想你,我一直很担心你被你父母软禁,不知怎样了?我一直告诉我自己,如果要分手,你也会亲自跟我说,所以我绝不能放弃! 「可是,真的好久,我以为你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出现……我可能一辈子再也看不到你……」她逸出一声哭泣,接着就再也压抑不住,她双手搂住他的胸膛,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你怎么可以这么久……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她用力捶着他的胸膛哭泣。「刚刚好可怕,我真的好害怕……」 「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在哪我也会在哪,你要我入赘我就入赘,我不会再受皇华的控制,你也不用再担心任何事了,我会用生命守护你。」他缩紧他的手臂,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他不断倾诉着他的爱意。 「我爱你,我深深地、深深地爱着你,以后我会让你能天天快乐地变魔术、弹钢琴,让你过着不需要保镳跟随的自由生活,我会让你父亲认同我,将他当作我的亲人一样照顾。」李楠瑾喃喃诉说着他爱的誓言,吻着她的头顶,吻着她的耳尖,吻着她的鬓发,吻着她的眼、鼻,吻着她甜蜜温暖的唇。 他坐到沙发上,紧紧将石川优搂在胸前,让她侧躺在自己怀里,一边等着她父亲回来,一边交换彼此这一个月来的生活。 或许是极度紧绷、恐惧过后的反应,终于感受到彻底的温暖和安心之后,石川优立刻睡着了,她贴在李楠瑾的胸前,枕着他的心跳入眠,唇角还微微扬起幸福的弧度。 当石川信介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满脸的忧心忡忡,一到家就冲到三楼的房间, 却看到李楠瑾正无比深情地望着石川优的睡颜。 他一发现石川信介的到来,立刻把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噤声。 好小子,竟敢教我安静。虽然石川信介不服地想着,却又发现这年轻男子有一股沉着的威严,令人下意识地服从他的命令。 石川信介只能默默地闭嘴,瞪视着李楠瑾轻柔地把石川优抱起,彷佛在捧着一用力便融化的霜雪,然后把她安稳地放到她的床上,盖上棉被,这才转过身来面对他。 「我们关起房门,在房门外谈好吗?」李楠瑾轻声地以流利的日文提议,一边迳自走到门外,等石川信介也走到房门外,他便关起房门。 「为什么不到一楼大厅?」石川信介皱眉问道。 「优刚刚受到很大的惊吓,我担心她突然醒来见不到人会感到恐惧。」他沉稳答道。 石川信介「嗯」了一声,直勾勾地打量他,之前只看过他的档案资料、他的照片,这还是第一次亲身与他面对面,但这一见面,石川信介立刻了解女儿为何看上这个男人的理由了。 什么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这男的便给人这种感觉,与他对峙就像面对一泓幽深的潭水,会让人感受到他的深不可测、他的沉着冷静。 这在现代年轻人身上,是极难见到的特质。 「我听金城说了,你救了差点被强暴的优,这点要对你道谢,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就会允许你跟优在一起!你先是劈腿闹上了八卦杂志,之后又坚持不肯跟优结婚,然后一整个月对优不闻不问,老实说,在我心里,你已经被封杀出局了。」石川信介直截了当道。 「我很抱歉,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花了一个月查明了一些事件的真相,也正式摆脱皇华集团的包袱,一无挂虑地走到您的面前。 「虽然时间晚了,不过我终于能堂堂正正地跟您说,请安心地把优托付给我,优如果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跟她结婚;优如果不愿意,您即使拿枪逼我,我也不会结!」 他不卑不亢地直视石川信介,继续道:「我可以跟您保证,我会凭自己的力量保护优,给她不虞匮乏的生活,若是不用继承您的集团,那么优更可以免于生命危险,自由自在地过日子。 「不过如果您坚持集团一定要传给优,那么我也会挺身守护她的安全。现在皇华集团的负责人已经换成我大哥了,皇华集团不会再受您的威胁或利诱,但我仍愿意听任您的决定,因为您是优最爱的父亲。」 石川信介默默地咀嚼他的话,眼底渐渐流露出佩服的神色,「看来这一个月,你没白费是吧?皇华集团易主了,是你搞的吗?」 李楠瑾只露出淡淡的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因为我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差一点就让优毁在健司手上……」石川信介想起来还觉得心口狂跳,「就让我们彼此都退一步吧!我愿意把石川集团的负责人位置交给股东大会决定,不再强求由优来继承。不过希望你不要带着优离开冲绳,我年纪大了,想看着她待在我身边。」 「没有问题。」李楠瑾点头承诺。 两个深爱着优的男人,交换了他们身为守护者的约定。 半年后 透过落地窗可以望见透明清澄的广阔海洋,以米白色及海蓝色为主调装饰的大厅里,悦耳缤纷的钢琴曲轻快的流泄着。 弹钢琴的女子穿着黑色的无袖小礼服,乌云似的黑发垂在肩后,如丝缎般闪亮。她容貌漂亮文雅,弹琴的手劲却奔放狂野,沉迷在弹琴时,脸上的表情更是变化万千,让人光是看着她的神情便觉得目不暇给。 平常在旅馆大厅休憩、聊天的旅客,很少认真聆听钢琴手弹琴,但因为这个钢琴手极富特色,所以不少人慕名而来,只要在她表演时,这里大厅的座席从没有空掉的时刻。 石川优满足地结束最后一个音符,站起身,整个大厅响起如雷贯耳的鼓掌声。 她得意地朝四方微微挥手,极为洋化地献上一个飞吻给听众,让大厅里响起此起彼落的口哨和安可声。 她鞠了一躬,走下摆放平台式钢琴的平台,笔直朝饭店门口走去,那里伫立着一个肤色黝黑、容颜宛如恶魔般俊美的男子,他穿着米色的线衫,墨绿色的长裤,举手投足的优雅沉静,像是来自异国的王室。 「我弹得怎样?」石川优来到李楠瑾跟前,像是考了一百分的小孩等着讨赏。 「很好是很好……」李楠瑾牵着她的手,朝饭店的庭园走。 「什么叫很好是很好?」石川优皱眉道。 「如果是在石川集团的饭店演奏,那就非常完美了。」他故作正经道。 「什么嘛!又要谈挖角的事了吗?」优不依地道:「我不是说过很多次,我才不要靠裙带关系在自家的饭店里弹琴。」 「但也不应该危及到自家饭店的利益吧?每次有你演奏的时段,我们饭店大厅的客人就平均减少一半。」李楠瑾叹息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楠瑾又不是石川集团的人。」石川优嬉笑道:「而且我弹琴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你应该要为我高兴才对。」 「我好歹也是那家饭店的业务经理,拿人薪水总要为人做事。」李楠瑾无奈道。 「那楠瑾把业务经理的职务给辞了吧!我爸那么啰嗦,在他手下做事超辛苦的,我看你常常加班,那老头,自己说年满六十五就要退休,现在又死都不肯退休,真是莫名其妙,要是他肯退休,我们就可以一起搬到台湾长住了。」石川优埋怨道。 「没有业务经理的职务,你又不肯嫁给我,那我拿什么签证居留在这里呢?」李楠瑾单眉一挑道。 石川优吐吐舌,「我没说不肯嫁呀!只是某人没提过嘛~~」 这样的暗示够明显了吧? 不知是不是还记着她当初口口声声说过很讨厌结婚的话,在李楠瑾与她父亲谈和后,一次也没跟她提过结婚。 她本来应该为此高兴,毕竟他们两个人都很自由不是很好吗?但随着恋爱的时间愈长,她心中便有一种莫名的渴望,想当李楠瑾的新娘。 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虽然没结婚,但也一起在石川优的老家隔壁租了一栋房子,过着幸福的同居生活。 他们也没急着要生孩子,那么到底结婚是要拿来干嘛的呢? 大家都说结婚只是一张纸,要不就是像她母亲一样,结婚不是一张纸,而是沉重的责任和义务,不过她就是突然很想结婚。 或许是想成为李楠瑾最名正言顺的家人,想要那样的象征,让他俩步入「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约定里。 她愿意分担他的苦与乐,负起所有的责任与义务,让彼此成为自己最甜蜜的负担。 「你不在自家饭店里演奏,是因为薪水的问题吗?」李楠瑾迳自转移话题,「我查过你现在的薪水,时薪三千日币左右,如果我给你时薪一万日币呢?」 可恶!转移话题。告白已经是我先的了,难不成连求婚也要我主动吗?真是急性子的人吃亏……石川优心里暗自碎碎念,但嘴上还是回道:「不行,气氛根本不合,我一看到我老爸那家饭店的装潢,就会想起三线和岛呗,感觉完全不一样嘛!」 「不过最近你父亲饭店里的酒吧重新整修,改作成美式怀旧乡村风,如果在那边弹琴呢?」他继续引诱道,一边带她来到自己车旁,打开车门,让她上车。 「美式乡村风吗?好像满好玩的,可以弹点不一样的曲调……」她坐进前座,看着李楠瑾启动车子。 突然,她又摇摇头,不行!完全被他转移话题了,她才不要在那老头底下弹琴呢! 石川优深吸一口气,郑重宣布,「不行!我才不要在老爸那边弹琴或变魔术,你放弃吧!」 但李楠瑾似乎没在听她说话,他的唇角挂着神秘的弧度,专心地开着车。 石川优疑惑地望向视线前方,不禁问道:「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没有要回家吗?」 「有个地方想让你看看。」他把车沿着国道58号路线开,停在矗立在碧海蓝天中的万国津梁馆前。 红砖的尖格屋顶,雪白的屋脊,会议中心式的建筑,环绕着白贝壳的墙垣,在宝石般灿烂的蓝海环抱下,如梦似幻。 他们把车停好,李楠瑾紧握着石川优的手,走进万国津梁馆里,似乎他早有预订,服务人员引导他们来到一扇深咖啡色的门扉前。 「进去吧!」李楠瑾温柔笑道。 「这里有什么?」石川优迷惑地望着他。 李楠瑾笑而不答,伸手握着她的手推开门扉。 一打开双扇门扉,是原木色光可监人的地板,两排深胡桃木的椅子上面铺有米白色的椅垫,走到中央底端是雕花的祭坛,祭坛后方将整片祖母绿的大海映入眼帘,两旁的雪白百合花妆点出庄严的气氛,祭坛后方有水晶的十字架。 「这是……」石川优为这里的美而炫目,一回头,门扉已关上,整座宁静的殿堂只剩她和李楠瑾两人。 「优,你愿意嫁给我吗?」李楠瑾的手一晃,手掌变出一个枣红色的盒子,他打开盒子,白天鹅绒上躺着猫眼石戒指,他轻笑道:「这是最像你这头小兽的宝石。」 石川优的眼里泛着水光,她掩住唇说不出话。 「不愿意吗?」李楠瑾从容的神情有着一丝的担忧。 「我愿意。」她双臂拥住李楠瑾。 三个月后,台北 平日的上午,「猫主人」咖啡馆里没有客人,米亚一个人愉快地在餐厅里擦擦抹抹。她忽然想到自己把买好的早餐忘在汽车上了,便拿着钥匙锁了一下门,让三只猫咪不会到处乱跑。 米亚到停在停车场的汽车那里拿了早餐,一边哼着歌,一边晃到咖啡馆门前,一开门时,突然觉得不太对。 有人?!她顿时有点畏缩,可是前脚已经踏进去了。 「谁在里面?」她紧张地大喊。 「米亚,你这样喊有什么用?如果是小偷或强盗,难不成还会跟你自报姓名吗?」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 米亚定睛一瞧,石川优就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手里抱着猫咪阿法。 「哇~~优!」她兴奋地尖叫。 「我回来了。」石川优甜蜜地对她笑道。 「欢迎回来——但,你被休妻了吗?怎么才刚结完婚就跑回台湾来?」她记得好像上上个月才刚参加完石川优的那个世纪海洋婚礼呢! 「不是,因为我家老头终于肯放我和楠瑾一马,他愿意让我们在还没有孩子之前,住在台湾跟朋友们多聚聚。所以魔术师you又要重新在纽亚爵卷土重来啦!」石川优得意道:「真的是求了他好久才求到的呢!」 「这真的是太好了!」米亚才说着,突然门上铃铛一响,她跟石川优都回头往外看。 「优,你忘了带早餐了。啊~~左小姐,你好。」李楠瑾一身西装笔挺地推门进来,因为今天是回纽亚爵复职的第一天。 「啊~~真的忘了。」石川优吐吐舌头。 李楠瑾温柔地走近她身旁,把早餐递给她,一边自然地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吻,「今天要乖乖的,别玩到太晚回家喔!」他叮嘱道。 「嗯。」石川优粲然一笑。 「啧啧,还是跟以前一样的肉麻。」米亚在一旁取笑道。 突然,门外的铃铛又响,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匆忙地推开门道:「宝贝,我的文件夹有忘在你这里吗?」 「仁皇?!」石川优指着那男的惊讶道,她身旁的李楠瑾也单眉一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楠瑾跟石川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李仁皇尴尬地道。 「这句话应该是我要问你的才对,宝贝是谁啊?」石川优好整以暇道。 米亚满脸通红,哀求道:「优~~」 「好肉麻呀!米亚宝贝~~」石川优取笑回去。 李楠瑾忍不住大笑,李仁皇也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猫主人」咖啡馆的一天又要开始。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