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不是她》 第一章 骤然的强光划破了无息的黑暗,突兀的光线惊扰了在黑暗中摸索的我。 我一个挑眉,面有疑色地微睨着前的光源,耀眼的光芒为我驱退不少黑暗中的寒气;慢慢地,刺骨的凉意渐渐消退,我的身子也跟着温暖不少。 为什么会有这道光?没有人肯回答我。 失神间,我感到光源的靠近;陡地,一股强大的拉力拉走了我,把我的身体拉进了那一团刺眼的光源里。 刺眼的光芒令我难受!我抬起手,想要遮住那些飞箭般的光束;不过,我根本就是在白费功夫,一道道挡也挡不住的光线依旧从我的指缝间滑过,直直地射入我的眼中。 我难过地合上双眼,静待光源的消退。 半晌,诚如我所料那般,强大的光源体果真消失不见了!白色的天花板很清晰地浮现在我眼前,阵阵刺鼻的药水味迎面扑来,使我有股想逃离这里的冲动。 这里是哪里?我一脸茫然地盯着头顶上白色的天花板,仍旧搞不清楚此刻的我身在何处;视线由天花板移至覆盖在我身上的被单,然后──我惊讶地发现到,我的身子居然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 脑里的思绪全乱成一团,我仍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是生病了吗?还是出了意外?为什么我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静躺在雪白的床单上,等待着某人给我个满意的答案。 或许是老天爷刚好接到了我的祈求,一名医生打扮的老者正巧推门进来,闪着锐利之色的眸子顿时迎上我无助的目光,老者轻轻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朝我步来,说:「你好,蔚太太!你终于醒过来了。」 老者伸出他的手,在我面前晃动着,「你可以告诉我有几只手指头吗?」 我微蹙着眉,出声回答他这个无聊到会令人打呵欠的问题,说:「三只。」 好奇怪的问题!这个老人家怎么这样问我?难不成──他当我是白痴吗?真失礼!不自觉地,我的眉头又皱得更紧些了。 「非常好,蔚太太。」他松了口气,一脸释然样,「你没问题了。」 问题?什么问题?我一头雾水,根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我可不习惯躺着对别人说话,于是,我要求他说:「对不起!你可不可以过来扶我起床?」 「当然,蔚太太。」老者立刻步向前,协助我坐起身来。 这个小小的移动让我疼得不能言语,一阵阵难言的疼痛感就如同打上岸的潮水般不停地从我体内肆出,我忍不住全身刺骨的疼意,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他塞了个枕头到我背后,面露忧色地问说:「你还好吧?蔚太太。」 蔚太太?谁是蔚太太?这个陌生的称呼使我觉得不太自在。 「你口里的『蔚太太』是我吗?」 医生皱着眉头,点头答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是谁?」 「我──」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扰乱了我原本就拼凑不太起来的记忆。 我拼命地在脑海中搜寻着一丝熟悉的回忆,很想要找出令我感到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一股仿佛像是要将身体撕裂开来的疼痛却在这个时候找上了我,硬是打散了脑海中一片片凌乱的回忆。 我双手紧抱着头,痛苦地尖叫着:「好痛──我的头好痛呀──」 一旁的医生被我突来的举动给吓着了,「蔚太太,你别慌,冷静些!」 处在剧痛中的我哪里还能冷静得下来呢? 我紧咬着下唇,顿时,我尝到口中带着浓浓腥味、咸咸的液体。 冷不防地,房门被人给推开,一抹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里,「这里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吵?许医生,是不是我太太出事了?」 悦耳的男低音微微驱散了一些疼痛。 我顺着声音的源处,找到了那抹声音的主人──一个「貌若桃花、美艳」得连身为女人的我都自叹弗如的男人,视线与他的交缠着,在略带点惊艳的目光中,我竟然淡忘了身体上的疼痛。 深邃而动人的眸子令我难忘,眼前的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像他这样的男人,实在很不适合拥有一双似女人般水汪汪的美丽眼眸,以及长的不象话、又翘又鬈的浓密睫毛眼眸──就跟水底的黑珍珠一样黝黑动人,紧紧地捉住我所有的目光,美丽得足以引起女人们的嫉妒心,当然,连我也包括在内。 最后,男人俊逸超凡的容颜尽落我眼底。 天!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张漂亮得过火的清俊脸孔?而且,这张好看的脸庞居然还是一名男人,为什么会有张比女人还要「艳丽」的脸孔? 美丽的他让我忍不住起了少许疑心,他是不是──是不是女人所乔扮的? 男人冰冷的视线与我的相对,我可以在他充满寒意的目光中找到一丝嫌恶感……嫌恶感?我呆了呆,男人的嫌恶感是因为我吗?我不懂!是我看错了吗?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率先移开了视线,眼底那抹冷冷的嫌恶感愈来愈浓煎;这一回,我瞧清楚了,那是一抹货真价实的嫌恶,他真的讨厌我!为什么? 男人朝医生的方向步去,完全不看我一眼。半晌,他开口,是那种低沉悦耳的磁性嗓音,但凛冽的口吻却冷得足以让人闻之发寒,「许医师,我太太还好吧?」 我太太?我倒抽口凉气,我是他的太太?这么说,他就是我的丈夫罗?我摇摇头,脑海中找不出一丝他的记忆,说得更明确些,我遗忘了我自己,也遗忘了之前的所有记忆,我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甚至连我怎么进医院的都不晓得,与我有关联的,恐怕只有跟前这名冷得跟块冰似的俊美男人。 刹那间,我就像是个溺水的人,在汪洋大海中,寻获了可以维持生命的浮木般紧扑着男人的衣襟不放,惊惶地出声问道:「你认得我是谁吗?认得吗?」 男人皱着眉,「这是你的新把戏吗?」他仍旧是那副没有什么情感的口吻。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放开他的衣襟,双手抱头,「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的名字,我的家人,我──我把一切全给忘了──」 我感到眼前顿时模糊,泾热的水珠沿着我两颊滑落。 「你这是在哭吗?」他斜倚着门,嘴角旁有抹嘲弄的笑容,冷道。 好可恶的男人!他怎么可以如此地待我?顿时,我怒火横生,他冰冷的态度惹恼了我,盛怒中的我忘却了哭泣,怒气冲天地直瞪着他说:「你真过分!难道你以为我是在假哭吗?」 他未做任何回答,不过却要不相干的人离去。 没多久,偌大的病房里就只剩下我和他僵持不下。 「好了!」他像个闹脾气的孩子般用力地关上大门,冷冷地说:「省省你的眼泪吧!这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你就别再演戏了。」 他尖酸刻薄的言辞再次挑起我的怒火,他好过分!怎么可以用歹毒的字眼来刺激我这个病人?我是真的记不得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为什么总是认为我从头到尾都在说谎骗他?为什么? 我抹去颊上泪痕,忿忿地说:「我没有在演戏!」 「别再浪费你的唇舌,我不会再相信你,你骗不了我的!」他不带任何情感地说道,「说吧!你演这场戏的目的为的是什么?我忙得很,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陪你玩游戏。」 我气得全身发抖,双拳紧紧握着说:「我说过了我没有!没有!没有!没有!你听清楚了吗?我没有!」 他置若罔闻,继续接腔说着:「如果你演这场戏的目的是为了想跟我离婚,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比较好,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你的父亲也丢不起这个脸。」 离婚?为什么?在我未失忆之前,我真的对他提出了离婚这个过分的要求吗?难道,我和他的关系真的恶劣到要走上离婚这条路吗?顿时,我一头雾水,脑海里的思绪更加纷乱许多。「为什么?」 「因为你还不值得我为你支付赡养费。」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他残酷的回答伤了我,我的心好痛,汩汩如涌泉般不绝的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水库般难以抑止,「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我是你的妻子,你为什么要如此地伤害我?」 一瞬间,他脸上的冰霜似乎有消退的模样,但那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一层更冰更冷的寒霜取代他脸上原有的冷意,「够了!别再对我耍些见不得光的小把戏,你要是喜欢玩,就让你自己去玩个够,我还有事要做,不陪你了,再见!」 话声甫落,他转身就走,任凭我怎么喊叫,他也不曾再回头。 丈夫冷淡的态度令我心寒,阵阵如刀割般的疼痛由心窝处传来,缓缓地在体内各个角落蔓延开来。 为什么?他不是我的丈夫吗?为什么他对待我的态度会是如此冷漠?为什么?难道──难道我有愧对于他之处?霎时,我感到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我很想从一团混乱中找出答案,却丝毫无任何蛛丝马遗迹可循。 莫名的心疼感不断地腐蚀着我的心,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沿着我的两颊轻轻滑落,缓缓地掉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没来由地直掉眼泪,心痛得不得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片哀伤的气氛中。 又过了一天,我的主治大夫许医生证实我的确是丧失了记忆。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笑话!倘若,这笑话中的主角不是我,我想,我一定会好好的大笑一番。 午后,我的母亲林美月曾到医院来探望过我。 她是个体态十分娇小的女人,虽然已年过四旬﹝这是母亲对我说的﹞,但一张娃娃似的可爱脸庞,却使她看起来并没有实际年龄的老态,脸上找不到一丝皱纹的她,仿佛少妇般娇艳动人。 「大概是『欧蕾』用多了吧!」我想。 然后,我从母亲的口中,重新认识了我自己。 母亲是商界大亨夏亚力的小老婆──也就是情妇的意思,她十分得夏亚力的宠爱,只要母亲一句话,夏亚力没有不右从她的,在夏亚力的心中,母亲的地位远远超过他明媒正娶来的妻子,夏亚力简直把母亲当作是女皇般地疼惜着。 「女凭母贵」!照理说,母亲独得夏家太上皇的无限娇窄,做女儿的我,当然也会跟着受到一些平凡的礼遇,但其实不然,夏亚力并非我亲生的父亲,我只不过是母亲的小拖油瓶,我真正的父亲,早已在母亲答应委身于夏亚力的几个月前死于非命──一场车祸夺走了我生父的一切。 顿时,母亲与我的生活随着父亲的噩耗而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在没有任何亲友肯伸出援手的情况下,娇柔无助的母亲为了要养活年仅六岁的我,终于在父亲的百日之后做下决定,母亲决定到某家知名的酒店中当陪酒的舞小姐,来养活那时候只会哭闹着找父亲的小女孩──我。 夏亚力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与我的母亲相逢。 他对我的母亲一见钟情,虽然他已有正妻吕惠玲──他与吕惠玲的婚姻是一椿企业与企业之间的联姻,两人只图利益,并无实质的感情,在商界上多的是这种组合的夫妻──但是他仍然不死心,开始以鲜花、名钻的攻势,企图来迷惑我母亲的心,他想将母亲纳入怀中,当他夏亚力专属的地下情人。 母亲终究还是抵不住夏亚力热情的追求,不到月余,母亲就接受他的「帮助」,答应做他的情妇;而夏亚力也同意负责我们母女俩的所有开销,直到我可以完全自力门户为止。 就这样──我从「薛晓薏」变成了「夏晓薏」,与母亲一起被夏亚力带进了夏家,展开了另一个全新的生活。 随着时间的飞逝,漫长的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在这段岁月里,我瘦小的身子开始抽长,平板的曲线也开始变得玲珑有致,不到几年的时间,我从不起眼的丑小鸭蜕变成与我母亲一样美丽的天鹅。 但是,我的养父夏亚力,并没有因为我的外表与母亲愈来愈相似而喜欢过我,他极端地厌恶我,不肯与我亲近,只因我不是他与所爱的母亲一同孕育的小孩,所以他讨厌我,非常的嫌恶我,惹不是看在母亲的份上,他早就把我一脚踹出夏家大门,哪还能忍受得了我? 直到我十八岁的那一年,下嫁给「蔚氏企业」的少总蔚子凡时──听母亲所言,我与蔚子凡的婚姻也是一场商业间的联姻,因此,我俩的感情并不如外界所传闻般地那样融洽──夏亚力才稍微给我些好脸色看,不再对我痛恨欲绝。 「他大概是为了面子问题,不想让其它的人看笑话,所以才会硬挤出笑容,勉强自己对我好的吧!」我心里想着。 一年后,我为蔚子凡产下一子,取名为蔚少庭;从那个时候起,不知是为了什么因素,我与蔚子凡过着分居的生活,彼此再也不干涉对方的任何行为。 母亲对我所说的一切,我完全没有丝毫的印象。 唯一令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母亲要说我憎恨着蔚子凡呢? 我不懂!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并不讨厌蔚子凡──也就是我的丈夫,就算他昨天惹我哭了,我也不会对他产生反感,而且,我还很高兴他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到医院来探望我──母亲说他公事繁忙,很少有时间能够离开公司──顿时,我感到一阵热流通过我心底,我的心暖和起来。 纷乱的思绪开始清晰起来。我爱我的丈夫!我深深地爱着他!纵使他冷漠无礼,对待我简直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阵阵的罪恶感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涌上心头,有抹声音在心中告诫着我,它要我千万别把我的心掏出去,要我千万别喜欢上我的丈夫蔚子凡。 我不愿理会它,爱上自己的丈夫有什么不对?为什么要有罪恶感? 我微微一笑,心忖:我一定很爱他,不然我不会在失忆之后,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又重新拾回对他的爱恋。 思及此,所有的罪恶感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想念他的思绪。 他什么时候才会再来探望我?我好想见他,她想见他喔!为什么他还不来? 呵!我轻笑出卖,惊觉自己思念他的行为就跟个花痴一般难看至极。 我缓缓地伸了个大懒腰,不小心碰触到放在床单下,一块冰冰凉凉的镜子,我拾起它,忆起这是母亲离去前我她要来的镜子,为的就是想要看清楚自己此刻的外貌;我把镜子稍微拿近了些,屏息一瞧,出现在镜子里的是一张陌生却长得异常美丽的脸庞。 直盯着镜中艳丽的我,一记惊叹的呼声脱口而出,我仔细端详着镜中的亮丽人儿,这张动人的娇艳容颜真的会是我吗?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看见的,如果真有谪仙,镜里的女孩无疑是这个名词的最佳写照。 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对着房门轻声说道:「门没有锁,自己进来!」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国小制服的小男孩,男孩的轮廓和他是如此地相似,仿佛是用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令我不用多作猜测,也能知道来人是谁。 是我与他的独生子──蔚少庭。 少庭面无表情地走向我,眼底所流露出来的冷漠神态令我吃惊不已,我睁大双眼,看着少庭带着一身寒气缓缓地靠近我,我忍不住心忖,为什么我的儿子会有如此冷酷的面容?他才几岁?六岁,或是七岁?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冷淡的神情?莫非──我暗自揣测着,他是受了父亲蔚子凡的影响? 少庭的淡然令我心疼,我的儿子怎么会变得如此难以接近? 他一本正经地站在我面前,开口说话的语气冷得可以令人牙齿打颤,「妈妈,你好多了吗?」 我果然没有猜错,他真的是我的独子。 「你叫少庭没错吧?」我友善地对他笑一笑,继续说着:「妈妈很抱歉,因为意外的原故,所以妈妈把你给忘了,你该不会为此而责怪妈妈吧?」我试探地问,表情像极了因贪玩而闯祸的小女孩,无辜地笑着。 一抹惊讶的眸光蓦然闪过少庭的眼底,这抹光芒虽然稍纵即逝,不过我却瞧得一清二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少庭会有这种怪异的反应? 带着满肚子的疑惑,我提出了问题:「怎么了?是妈妈说错了什么吗?」 「呃──」少庭顿了顿,脸上微愕的表情限即被最初的漠然给取代,第一百零一号的神情又挂在他的脸上,答说:「没有!」 我不以为然,轻拍床沿笑道:「既然没事就别站在那里说话,来,坐这里,跟妈妈聊天。」我有好多事想问问他。 「聊天?」少庭睁圆了眼,脸上的表情十分地滑稽。 「不想跟妈妈聊天吗?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你真是一个不孝的小鬼!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失忆的妈妈呢?」我掩面而泣,抽抽噎噎的哭泣声令少庭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我。 我把脸藏在手掌底下偷偷地笑着,少庭的反应令我窃喜,我太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寒着一张脸与我说话,所以,我要打破少庭脸上那层厚厚的寒冰。 我满意地微笑着,从少庭呆愣的表情看来,我想我是成功了。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有点坏心,怎么连自己亲生的儿子也要欺负,不过,那份内疚很快地就让我给抛开了,儿子本来就是解闷用的,如果儿时不好好地捉弄他一番,等儿子长大了以后,他会怪你不够疼他呢! 少庭脸上的呆样犹如昙花一现般,很快地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宛如僵尸般的面孔,视线依旧是冰冷的。 然后,他在床沿上坐了下来,出声问道:「知道了,妈妈想聊些什么?」 我闻言差点吐血!暗斥道: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怎么说起话来还是那种冷得可以让我牙齿打颤的语气,而且──连死鱼脸都摆出来了,一张没啥表情的脸孔就好像是欠了他几百万没还似的,真不可爱! 「臭小子!」我轻拧他的鼻,继而又揉乱了他梳得极为整齐的短发,「瞧你答得多委屈呀!是不是要外人以为我正在虐待你呀?」 这般亲昵的举动又惹来少庭一脸的愕然,我狐疑地盯着他,再也忍不住满腔的好奇心,轻声询问着说:「你什么地方不对劲吗?干嘛要那样看妈妈?」 「你──你不太像是妈妈。」少庭答得很小心,好像怕我会为此而迁怒于他似的,「因为──因为妈妈从来就没有对少庭这么温柔过,妈──妈妈从不曾找少庭聊过天,也不会──不会揉少庭的头发,妈妈是──是讨厌少庭的。」 少庭酸酸楚楚的声调柔化了他脸上的寒霜,卸下了冷漠的面具,那副想哭又不敢放声大哭的可怜模样教我看了真难过,真为他感到心疼。 此时,眼前的少庭就跟平常七、八岁的小孩般闷声地直哭着。 他的泪意吓傻了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少庭心中竟是这么没有人性的母亲。 天!我怎么可以狠得下心来伤害这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我怎么可以? 我觉得自己好坏!好残忍!好讨厌以前那个还未失忆前的自己! 心疼地拥他入怀,我轻拂着心爱的儿子的发丝,说:「可怜的少庭,妈妈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来?你是妈妈最心爱的小宝贝,妈妈不该这么对你的,妈妈好可恶!好坏心!妈妈跟你保证,以后妈妈会很疼少庭,会很爱少庭的。」 「不要净说一些欺骗小孩子的好听话,他会信以为真的。」 子凡的声音自门的方向传来,我抬起头望着斜倚在门上的他,虽然很高兴能够再见到他,但他带着嘲讽的口吻却惹来我难抑的怒火,我不悦地横了他一眼,反驳说:「你怎么这么说话?难道你不疼少庭吗?」 自我清醒后,今天还是第一次与我的儿子打照面。 在记忆中,虽没有儿子少庭的可爱身影,但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曾厌恶过他的情绪,我喜欢我自己的儿子蔚少庭。 没错!我承认少庭的反应是奇怪了点,一张小脸上总是会不定时地挂上冷冷的寒霜,可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而且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又怎么会狠得下心来伤害他呢?真搞不懂我以为是怎么想的,神经! 天底下没有一个母亲会去讨厌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又是像少庭这般出色俊秀的小男孩,我疼惜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让他受委屈呢! 「爸爸!」原本小脸上布满泪痕的少庭,在见着子凡俊逸的身影后,立刻挣脱出我的怀抱,绽出一抹令人难以忘怀的灿烂笑靥,朝子凡的方向奔去。 这抹耀眼的绚烂笑靥是我所不曾瞧见过的! 突来的笑靥使我惊讶地张大了口,我不可思议地圆睁着眼,直盯着子凡弯下身去抱起了他的爱子少庭,然后在少庭的颊上轻轻印下一吻,问说:「下课了吗?来看妈妈?」 子凡虽是对着少庭说话,但他冰冷的视线却是停留在我身上,子凡的嘴角微微上扬着,唇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似乎是在取笑我此刻滑稽的模样。 在他的盯视下,我连忙收起窘态,好奇地盯着正在子凡耳旁低语的少庭。 少庭的声音好细小,小到无论我怎么用心听,也听不见他们父子俩在说些什么;霎时,我有种被伤了心的感觉,有什么话我不能听的?为什么要把我摒弃在一边?为什么少庭不肯让我听见? 「是这样子的吗?」子凡脸部的表变得柔和许多,这种突来的转变让我整个人完全看呆了,「那么──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是不是呢?」 「嗯!」少庭用力地点了个头,脸上耀眼的笑意仍未减分毫。 为什么要高兴?为什么不把喜悦与我分享?一想到这里,我竟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然后,子凡将注意力转向我,视线在刹那间又冰冷起来。 为什么子凡要这么对待我?为什么少庭总是不肯多亲近、亲近我?对他们父子俩而言,我既是个妻子,也是个母亲,是他们最为亲密的家人啊!纵使这是一椿商业联姻,纵使我以前曾有过许多的不是,但是如今的我都已经记不得了,难道他们还要记恨记到现在,硬是不肯原谅我? 以前的我真的可恶到让他们这么深恶痛绝?为什么他们非得要用一堵冷墙来隔离我?为什么要拿冷漠来对待我?为何不肯对我和颜悦色?为何不肯亲近我? 我不懂!真的不懂! 「你觉得如何?好多了吗?」他的语气还是那么的冰冷,冷得令我打颤。 子凡这般不带任何情感的口吻使我气愤,他为什么不能再温柔一点?为什么非得要用那张好像是欠了他几百万的臭脸跟我说话不可?, 我像是在赌气般地应了回去,想纾解一些流在我体内的怨气,「非常好!死不了的。」 「很好!我已经替你办好了出院手续,回家吧!」 他真是一个该死又自负的臭男人!他就这么的确定我会听他的命令行事吗?我是他的妻子,可不是他所豢养的宠物,他怎么可以不顾我的意愿;自作主张地就为我决定好了一切,真是──真是可恶透顶!这个蔚子凡──我的「好」丈夫,他当我是三岁孩子般好骗、易安抚,玩弄我于股掌间吗? 见我没有任何动作,他问:「怎么还不下床?不想回家吗?」 也许是我多心了,刚才我好像瞧见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怒意。 「是谁说我不想的!」哼!我还在生气呢! 「既然想,为什么还不动呢?」又是那对带着寒意的双眸。 「我要你过来抱我,不然我就不回去!」 「你要我过去抱你?」我的要求令他圆睁了眼,在没有任何神情的面孔上,一抹难得一见的惊讶神色陡然出现在子凡的颊上。 不错嘛,很有「人性」的表情,我还以为他不会被任何事给吓倒哩!想不到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就能够昨倒他,看样子,是我高估他了。 「不行吗?我可是个病人,病人最伟大!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见他如此,我更肆无忌惮地撒娇下去。 「你不是最讨厌我碰你的吗?」子凡神色有异地说。 我以前这么说过吗?我不记得了。「如果我曾说过这种话,那么我道歉,现在就收回,ok?」 反正我就是不允许他找任何理由来拒绝我这要求。 我想,在我未失忆之前一定是个很骄蛮的女人,不然他们的反应也不至于会如此地怪异;可是我都已经记不得这些了,难道他们非得这么跟我计较不可吗?」 不管了!无论我以前是什么样的女人,是蛮横也好,任性也罢!反正,那都是过去式了,我不许任何人去追究,就连子凡也一样! 我想重新再活一次,子凡脸上的寒霜令我心痛,少庭颊上那抹不开心的笑容让我心疼,从现在起,一个全新的夏薏就此诞生了! 见子凡不主,我有些恼怒地叫道:「你到底肯不肯嘛?」 子凡犹豫了一会儿,说:「肯!我肯!这下子你该高兴了吧?」 言毕,他放下怀中的儿子。 儿子朝我飞奔而来,子凡则带着一脸古怪徐徐地向我走近。 一会儿,子凡站在床边,大手用力将我整个身子环抱起来。 我笑得就像只偷腥的猫儿般,既满意又得意地朝儿子炫耀说:「委屈你了,儿子!你用走的吧!」 子凡与少庭皆怪异地瞪着我瞧,我不加理会,催促着他走出病房,怀着兴奋的心情离开我待了两天的医院。 第二章 暗的羽翼又再次笼罩了我,冷冷的空气就像潮水一波波地打在心坎上,我冷得直发抖,阵阵刺骨的寒意使我双手紧环着肩,不停地摩擦着,想借着这个取暖的动作为自己多添一丝温意。 陡地,银铃般的轻笑声划破了这一片漆黑,出现了类似城市的景物,周边的景色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 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既陌生又觉得挺熟悉的大街上。 疑惑的视线好奇地打量着街上的一切,就在对待的地方,我眼尖地瞧到有三名身穿制服的女孩子正朝着我走过来;白衣蓝灰格子裙的k?c职校制服看起来好眼熟。 在我的印象中,我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三名女孩子,甚至可以说今天是第一次见到她们,在此之前,我完全没有她们三个人的任何印象。 但是一最令我感到吃惊的是,我竟然可以一个一个地道出她们的姓名!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有张永远也看不出实际年龄为何的娃娃脸,是谢小绿的标志,顶着一头「赫本」的她,常常是男孩子们注意的焦点;长辫垂肩的是罗楚楚,她是三人之中,体质最为孱弱的一个,一抹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婉约笑靥常驻于粉颜上,宛如一朵生长在水边的清莲般,尊贵得令人不敢逼视,是继谢小绿之后,另一个受人瞩目的发光体。 三人行的最后一人,是有「小太阳」之称的黄棱媛,她是个短发俏皮的帅气女孩,可爱又充满无限活力的甜美笑容是她最自傲的地方,亮丽光鲜的外表正好符合了「小太阳」这个绰号,既耀眼又炫目,令人很难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看着徐徐朝我步来的她们,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浑沌迷惑一直深深困扰着我。 我非常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些女孩,而且在脑海里根本就找不出一线有关她们的记忆,但是──阵阵熟识的情愫却不断地自心窝处涌现,仿佛想提醒我,我与她们之间有某种特别的关系存在着。 尤其是那个名叫黄棱媛的女孩子。 我定瞧着她,仔细将黄棱媛亮丽的脸庞给刻划在心底。 毫无预警地,一抹椎心般的痛楚直直地打在我的心坎上,我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心痛起来,愈想找出答案,我的心就愈加地疼痛,仿佛是不想让我知道些什么似的,莫名的心痛感一直干扰着我的思绪。 女孩们完全无视于我的存在,她们靠得我好近,就快迎面撞上我了;正当我考虑是否该移开脚步让她们先行通过时,一幕令我震惊的事实却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女孩们竟然穿过了我的身体! 她们的身影与我的重迭着,我无法置信地望着自己,然后惊讶地发现到,我竟然是个透明的隐形人!我讶异得不能言语。 女孩们越过我之后又继续缓缓向前,我看着她们已远去的背影,双眼惊骇地圆睁着。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变成透明人呢?我感到困惑极了! 明亮的光线被黑暗所夺,四周在转眼间暗了下来,我圆睁着眼,不安地环顾着周遭,像只惊兔般惊慌失措;宛如是电影换场的场影般,待光线再度降临时,原本大街上充满欢笑的气氛,竟被一幕血淋淋的画面给取代。 鲜红的血挟带着腥味从黄棱媛的体内缓缓地涌出,雪白的制服上沾满了令人作呕的鲜血,蓝灰的格子裙则被染成了暗红,不久,鲜红爬满黄棱媛的身。 醒目的鲜红从黄棱媛身上慢慢地向外扩散开来,红色的血液开始缓缓汇流成河,没多久,鲜血深及膝,腥味极重的黏稠液体仍飞快地增加它上升的速度,视线所及之处全是怵目惊心的耀红。 我试着想要移动被鲜血困住的双脚,然某种异物撞上了我,阻挡住我往前行的路线;我低头一看──吓!是黄棱媛,她正躺在血池里,宛如是个被人丢弃在路旁的破娃,用哀怨的眼神直瞪着我礁,一脸不甘心的怨恨神情,仿佛像是在诉说着她无限的委屈。 「不──不要啊!」这一幕骗人的画面使我尖叫出声,恐惧的尖叫声在寒冷的空气中回响着,显得格外刺耳。 「晓薏,醒醒你作噩梦了,晓薏!」 我陡然睁开双眸,第一眼就瞧见俯在床侧的子凡,见到他令我着实心安不少,感觉到有子凡在我身边,令我逐渐地平息心底的惧意,但仍心有余悸地四处搜寻着,想找出被鲜血淹没的可怜女孩──黄棱媛。 周遭的陈设再次令我杏眼圆睁着! 这里──这里分明是蔚氏宅子里的卧房呀!哪里来的血池?我一头雾水地到处张望着,为何不见躺在血泊中的黄棱媛?为什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身在卧房里的我满是不解,难道真是我作了噩梦? 一时之间,我还无法完全反应过来,睁着一双茫然的大眼睛,漫无目标的视线在房中不停地飘移着。 「又怎么了?」子凡一脸疲惫,写满倦容的惺忪神色宛如刚被人从温暖被窝里挖出来般,既狼狈又憔悴,完全不见以往冷漠的傲态。 在他充满柔意的关切眼神下──我自认为的一我止不住鼻酸,泪水渐渐聚集在眼底,然后像个受了惊的孩子般,我抽抽噎噎地说道:「血──有好多的血!那些血不断地──不断地从她的身上涌出来──鲜红色的血液沾满了她的衣裳──染红了她的裙子──噢──」我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 「是谁死了?」脸上满是困惑的他不解地盯着我瞧,一副丈二金刚摸不着脑袋的模样,「别慌!你先定下心来,然后再将事情完全整整地说出来。」 我深深吸了口气,泪水终于沿着双颊滑落,一颗颗地没入了被褥中。 「是黄棱媛!我梦见黄棱媛死了!」 「什么?」这个名字引来他的惊讶,子凡紧紧捉着我的双臂,在他大睁的眼眸里,我看到了意外的神色,「你记得她?你刻黄棱媛这个人吗?」 「不记得!我不记得了──」我一连摇了好几个头,答说:「黄棱媛她──她是不是死了?是不是?」 子凡神色怪异,寒霜一点一滴地慢慢凝聚。「不!她没有死!」 我拭去泪水,欣然问说:「真的?真没骗我?你认识她吗?」 「当然!她正是这场意外的受害者。」子凡放开我,冷冷的口吻中带有重重的指责,「她因为你的原故而变成了植物人!这是你一手所造成的,记得吗?」 子凡的指责仿佛是盆从我顶上狠狠淋下的冷水般,刺骨的寒意倏然进我体内,顿时,我感到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冰凉起来,我止不住冷,全身开始为此而不停地发抖着。 子凡未察觉到我的异样,独自接腔说:「那天──你到机场送机,在回程的途中飞车,任性的你一向都有开快车的坏习惯,要你灭缓速度是不可能的!」 「不──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要听!」 「你害怕知道事实的真相吗?」子凡无视我的喊叫,仍继续残酷地说着:「你想知道黄棱媛的主治大夫是怎么说的吗?他说──黄棱媛能清醒的机率几乎等于零,也就是说,她再也没有办法把眼睛睁开来了!一个前途充满着希望的少女就这样被你给毁了,你──」 「够了──够了!」我捂着双耳,失控地尖叫着,泪水早已爬满双颊,我毫无形象地放声痛哭着,「求求你──别再说了好吗?我求求你──」 一股仿佛要将全身都给撕裂、略带些惩罚性的疼痛向我袭来,突兀的疼痛使我咬着下唇不放,两手紧紧地抱住我的头,我疼得将身子缩成一团,连摔下床都不晓得,我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口,恨不得能以死来解脱。 这抹难以形容的疼痛感使我咬破了下唇,血丝沿着齿印缓缓流下,霎时,我尝到了口中一丝带着咸意的血腥味。 子凡见状,飞也似的朝我奔来,他扶起在地板上疼痛挣扎的我,使劲地扳开了我的嘴,斥说:「该死!你在做什么?不要死咬着唇,快点张开你的嘴!」 「好疼──我好疼呀──」 处在疼痛中的我,根本就听不清楚他所说的,仍然固执地想要合上嘴。 半晌,我感觉到有某样东西被硬塞进我的嘴里,然后,子凡将我拥入怀中,柔声地安抚着我,说:「你忍着点,晓薏,这点疼痛很快就过去了,我会在这儿陪着你,别怕!」 虽置身在剧烈的疼痛中,但我仍然为子凡这般唐突的举动而讶异着,这会是我的幻觉吗?我那个冷漠的老公居然会自个儿放下高傲的身段,出人意表地拥我入怀,仿佛当我是哭闹不休的小孩般,耐心十足地轻声安慰着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子凡会突然如此?他不是挺讨厌我的,又怎么会──全身的痛楚就在浓浓的疑惑中慢慢地消退了。 我整个人清醒过来,接着,我惊讶地发现到自己正咬着他的手,明显的齿印很清晰地浮现在他的手背上,齿印周围早已黑青红肿,且还泛着少许的血丝。 这一道小小的伤口看起来虽然并不太严重,不过我想,此刻的他一定疼的不得了;无限的悔意顿时涌上心头,为了他手背上的伤,我地掉下了泪水。 「对不起──一定很痛吧?」我拉起子凡的手,轻轻地上头呵着气,想减轻伤口的疼痛感,说:「我不是有意的,我──」 子凡粗鲁地从我手中抽回他的手,冷冷地道:「这不干你的事!」 他冷淡难驯的态度又惹来我不少泪水,我双手不停地拭着泪,继而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自己很讨人厌,所以──所以你们才会不──不喜欢我,还有黄──还有黄棱媛的事,虽然我没有什么印象,可是我真的很后悔,我──我为什么还会活着呢?为什么不早点死──」 「住口!」子凡带着慢意斥责着我:「我花了很多钱,费了很多心力才把你辛苦地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如果你再敢有任何想寻短见的念头,我保证你一定会十分后悔的!」 我噙着泪,「你不是讨厌我吗?」 他把头一偏,盯着墙上的一幅风影画,「我──谁说的,我还是很讨厌你,别──别再问我一些无聊的问题!」 盯着他一脸难为情的神色,我破涕而笑,说:「我不问就是了。」 从这一刻开始,我发觉子凡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男人,而且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讨厌我,不然,他刚才一开始是可以不用理会我的!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反而还非常有耐心地陪在我身边,柔声地安抚着我。 这项发现令忍不住展开笑靥,虽然子凡常拿冷脸待我,常拿话来刺激我,就连与我说话的口吻也是冰冰冷冷的,可是,只要我肯稍加留意一些,便不难发现子凡也有,温柔细心的一面,只是他不善于表达。 「没──没事了!快──快点睡觉吧!晚安。」子凡急着想踏出房门。 我不依,紧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子凡皱着眉回头,帅气的脸上尽是费解的疑猜,「还有什么事情?」 「陪我睡好吗?我──我怕再会梦见──梦见她──」 「先提出分居的人是你。」 子凡的俊脸上完全不见一丝表情,教人真猜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从现在起取消了,行不行?」我想,他应该知道女人是善变的吧。 「你──如果真是丧失了记忆。」他终于接受我失去记忆的事实。 子凡叹了口气,抽出我手中的衣袖,转身走出我的房间,把我一个人留在冷清的卧室里,他这样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拒绝吗?为什么? 他明明是很在乎我的!可是──难不成这全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吗?搞不好他根本就没这意思,关心我的举止是出自于同情,而不是真心的。 难道真的是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吗? 子凡的离去让我难过得想要大哭一场。 伤心的泪水却要夺眶而出时,从身后传来的声响使我回头,抱着枕头和棉被的他正站在入口处与我相望着,子凡的脸上挂在一抹极不自然的严肃貌,说:「是你要我过来的。」 难掩心中的喜悦,我飞奔向他,两手激动地环上他的腰,笑道:「老公,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最爱你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瞪着我,一脸的不屑,「那伍智君呢?」 「伍智君?他是什么人?」这个陌生的名字使我皱起了眉,我抬头着子凡脸上写满不信任的脸庞,问说:「妈妈没有告诉我他是谁,我认识他吗?」 子凡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是个陌生人。睡觉吧!」 陌生人?那个伍智君真的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吗?瞧子凡一脸想杀人的模样,白痴也不会相信他真的不认识那个被唤作「伍智君」的男人。 「你别搪塞我,子凡。」我看着子凡翻身上床,心有疑惑地问:「他──」 「晓薏──」他将棉被拉至胸膛上,打断我的话,说:「赶快睡觉!我明天还得上班,难道你想害我迟到吗?」 迟到?我偷偷做了个鬼脸,他蔚大少爷是堂堂蔚氏企业的少总裁,他高兴什么时候去上班就什么时候去,谁敢管他来着! 这摆明了就是在敷衍我的问题嘛!什么上班会迟到,哼!鬼扯。 我不悦地爬上大床,轻声道:「算了!我不问了,睡觉吧!」 熄了灯之后,子凡把我拉向怀里,我就像是一只布娃娃似的被他搂在胸前。半晌,一抹低沉略带点寒意的声音在我顶上响起:「晓薏,我会告诉你『伍智君』是什么人,不过──不是在今天!」 他料定我会不依地提出问题,于是抢在我出声之前,用手捂住我的嘴,霸道地命令着我说:「睡觉,不准再开口了。」 在夜色里,我又悄悄地扮了个鬼脸,在心中暗自臭骂着他的自负,但我却一点也不以他这般骄傲自大的话为忤;子凡虽霸气,还带点漠然,可是他仍然是我最深爱的丈夫,我才舍不得他斗气呢! 夜也深了,睡神的降临使我缓缓地合上了眼。 虽然还会害怕再一次梦见黄棱媛,不过有子凡陪在我身边,我就不怕自己再梦见她;子凡会保护我的!这是我入睡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清脆的鸟叫声唤醒了我。 我一个翻身,就碰着了子凡熟睡的身躯,全身皆沐浴在晨曦中的他,宛如是个受了诅咒的「睡美男」般神秘动人;说真格的,子凡是一个容貌极为出色的美男子,世上鲜少有人能够拥有像他这种美丽的容颜。 身为男儿的他,脱俗绝尘的俊美面容确实是比女人还要漂亮上几百万倍。 像他这样俊美的脸孔若是拿来经商,实在是太可惜了些。 假使子凡肯朝演艺界发展,以他耀眼亮丽的光鲜外表,肯定能招惹来不少拜倒在他西装神下的女影迷;到时候,那些什么「天王级」之类的偶像明星,一定都会他给挤下台的。 然后,整个演艺界就全是子凡一个人的天下──嗯!等等,如果子凡真的给我所愿地朝演艺圈进军,那他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不可以!这种事情实在太可怕了,我才不会让它发生呢!我的丈夫──我的子凡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准跟我抢! 对!他还是经商,当个企业家比较好。 想着想着,挂在墙上的大钟响了起来。 我抬头一望,才五点半多一点。心想:少庭还要上课呢!我得赶快起床准备早餐才行。 我匆忙地滑下床榻,不发出一丝声响地来到厨房。 双脚一踏进厨房,望着眼前洁净整齐的厨具与流理台,我侧着头心忖:我知道怎么煮饭吗?考虑了有五分钟之久,我决定要试一试。 打开墨绿色的大冰箱,放在冰箱里的材料实在是少的可,我想,我们家一定很少开伙,不然怎么连颗难蛋也没有?不过倒是有几颗皮蛋。 我从冰箱里取一块不知放了多久的小肉块,凑近鼻下闻一闻,还好,还没有坏掉,我想应该还可以吃吧!接着,我再拿出一把不晓得该怎么来形容的枯黄青葱,然后再拿出唯一完好的四颗皮蛋,找齐了所有材料后,我打算煮一锅香味四溢、滑嫩爽口的皮蛋瘦肉粥。 我拿出切菜用的砧板,动作利落地开始料理那些东西。 我一个来到厨房的人是我的儿子少庭,他才刚起床,正要进浴室去盥洗,途中经过厨房,瞧见了在厨房里忙东忙西的我,顿时,他俊秀的小脸蛋上浮现出一丝异色,整个人就愣愣地站在原地直盯着我瞧。 我放了些调味料到锅里头去,尝了尝之后觉得还不错,便转过身去想拿个碗来盛那些粥;突然,我发现到他,朝他绽出笑容,招呼他说:「早啊!少庭。怎么在这里发呆呢?快──赶快去洗把脸,早餐马上就准备好了,等一会你就可以吃了。」 不久,当少庭从浴室出来时,我的皮蛋瘦肉粥也煮好了。 我拿出碗筷,为他盛了一碗香喷喷的粥,笑道:「别傻傻地站在那里,赶快过来,不然等粥冷了就不好吃了。」 少庭坐在我身边,拿起桌上的筷子,开始狼吞虎咽地吃着。 「味道怎么样?妈妈的手艺还不错吧?」我含笑问。 「嗯!」少庭直点头,又扒了口粥到他的嘴里去。 瞧少庭这般拼命的吃法,让我忍不住为他捏了把冷汗,连忙为他舀来一碗葱花汤,说道:「吃慢点!又没有人会跟你抢,小心别噎着了。」 此话一出,少庭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神情古怪地对着我瞧,「妈──妈妈,你──你关心少庭吗?」 我揉乱了他的发,顺手在他的顶上轻敲一记,佯怒道:「傻小子!怎么净问些笨问题?你是我的宝贝儿子,我若是不关心你,那你要我关心谁去?」 「那我──我──」少庭欲言又止,似乎有所顾忌。 「什么你呀你的,有话就大方地说出来,别吞吞吐吐的!难道──」我边说边挽着袖子,一张俏脸上洋溢着坏坏的笑意,「难道你是嫌我煮的不好吃?好哇!你这个臭小子,你是太久没洗澡,皮在痒了是吗?想讨打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少庭把他的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似的,连忙否认说:「妈妈煮的食物非常好吃,只是──只是少庭不习惯而已,是真的!真的──」他愈说愈小声,一颗脑袋也跟着往下掉,到最后连话都听不李。 像个小媳妇的少庭惹来我的轻笑,我轻拍着他的头,温和地笑道:「少庭喜欢吃妈妈亲手煮的食物吗?好!从今天起,妈妈每天都煮给你吃,直到少庭吃腻了,不想再吃为止;你说,这样子好不好?」 闻之,少庭为我绽出一朵灿烂耀眼的可爱笑容。 如星辰的笑靥令我大为感动,这是自我清醒后,少庭给我的第一抹笑靥。 少了根筋的我猜不到笑容的背后代表着什么样的含意,不过──至少少庭肯对我露出笑容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不是吗? 「好了,快点吃吧!不然你就会迟到了。」 「喔!」少庭应了我一声,灿烂的笑容好像有点枯萎。 「怎么了?」感觉到少庭的异样,我轻声地询问他说:「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吃饱了,妈妈再见。」语毕,少庭不等我答话,匆匆忙忙地就离开厨房,拿起搁在沙发上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出门外,完全无视在他身后喊他的我。 少庭离去的速度是如此快速,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在追赶他似的,那种异于常人般的超级速度,实在快得可以改写最新的金氏;见到少庭此种怪异的举动,恐怕就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他真的「没什么」。 带着满腔疑,我跟着少庭的步伐来到院子外,他每天等侯交通车的地方,然后,我看到他把一张粉红色的纸张给扔到垃圾筒里。 我闷声不吭地悄悄地上前,从垃圾筒中拾起被他揉烂的粉红色单了。 缓缓地打开单子一瞧,是一张国小运动会的父母邀请单,日期就在今天。 这坏小子,是不好意思邀我去参加他的运动会吗?不可爱的小孩! 「喂,蔚少庭!你给我过来。」我大喝一声,吓着了正在前方等候车子的少庭,少庭面露讶然貌,好像对于我的出现感到十分地吃惊;我朝少庭的方向扬扬手中的单子,问:「这张单子是怎么一回事?我要你老实地给我招来,不许骗我!」 少庭怯怯地走向我,小脸上有抹明显的恐惧,「我──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妈妈?是不是不喜欢妈妈去给你加油?」 「不是的!我是想──妈妈一定不会想去的,所以我──我──」 「真是个小傻瓜!」我用力「啵」了他一下,轻轻捏着那张因过度惊讶而有些变形的小脸,柔声道:「妈妈会为你煮很多好吃的东西去看你。记得,要在学校的大门口等妈妈,好不好?」 少庭原有的讶然被耀眼的笑靥给掩盖,「嗯!我会乖乖地在大门前等妈妈,妈妈一定要来喔!」 「当然!妈妈不会食言的。」我噙着笑道。 这个时候,来接少庭上学的交通车出现在前方的不远处。 车子缓缓朝我们开来,最后停稳在少庭面前。 「那──那我要上课去了,妈妈。」少庭朝我挥挥手,准备上车去。 「等等!」我拉住正要离去的他,笑说:「妈妈想──你还忘了一件事。」 困惑浮上少庭的小脸,「有吗?我把我要用的东西都带全了呀!」 「唔,不对!是这个啦!」我指着自己的面颊,暗示着他说:「不能只有少庭『啾啾』,妈妈也要!」 「可是──」满脸通红的少庭不知所措,忸怩不安的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男孩般手足无措,令我有股想放声大笑的冲动。 「不要吗?妈妈要生气罗!」我故作不悦,想让少庭屈服。 我实在好坏,不是吗? 「好吧!」少庭踮起了脚尖,勉为其难地在我的颊上印上一吻。 达到目的我坏心肠地笑着,然后拍拍他的头道:「好了,上课去吧!」我心满意足地放过他。 望着远去的车子,我仍不放心地对着车影叮咛着:「要小心点──」 屋里的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我跑进屋里接起它,心存好奇地猜测着会是谁打来的电话,「喂?这里是蔚公馆,请问你找谁?」 沙哑的男低音从话筒里传来:「晓薏,是我!伍智君。」 伍智君?他是谁?我飞快地脑海中搜寻着有关他的记忆──不行!完全没有头绪的我根本就想不起他是何许人也。 「很抱歉,伍先生,请问你是谁?」 「晓薏,你别这么对我,我知道你在回机场的途中出了意外,原谅我现在不能抽空回去看你,等我──等再过半个月,我英国这边的公演结束后,我一定马上订张最快的机票飞回台湾去看你,晓薏──」 「伍先生,我真的想不起──」 「啪!」的一声,有人切掉了电话。我好奇地回过头,穿戴整齐的子凡正站在我身后,带着一脸的怒意死瞪着我,脸上铁青的神色就宛如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一副想把我碎尸万段的模样。 「怎么了?为什么要切掉我的电话?」我真不懂子凡这抹突兀的怒气是源自于何处,不过,我的直觉却很清楚地告诉我,很有可能是那通电话的原故。 「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你想起他了吗?」果然没错,真的被我给猜中了! 我想,我或许可以去从事算命师的工作,我的直觉实在太准了。 「我打给他做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他!那通电话是他打过来的。」我纠正他,心底有种受了委屈的感觉。 「他打给你做什么?」他的口吻稍微和缓了许多,不过还是十分火爆。 我白了他一眼,赌气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他都还没说到重点就被你给切断了,你说,我哪来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揣测出他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以后别接他的电话,明白吗?」 「我又不是法力无边的神仙,怎么能事先知道哪通电话是他打过来的,哪通又不是他打来的呢!」我是故意要违逆他所说的话,谁教他硬要不明事理地冤枉我,害得我被他白白地斥责一顿。 「要你别接照做就是了,问这么多问题做什么!」说完,他转身进厨房,霸道又蛮横的作风惹得我朝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以示不满。 然后,跟着他的步伐,我也来到了厨房里。 瞧见搁在餐桌台上的瘦肉粥,子凡两眼大睁地旋过身来直盯着我,口吻中含有许多难抑的露惊味道:「这锅粥──这锅粥是你自己一个人亲手做的吗?」 「你这不是废话,难不成你以为是它自己长脚,从隔壁人家的厨房里跑过来的?」我没好气地应了他一句,虽然目前正与他在呕气中,不过我还是盛了碗粥给他,问:「你尝尝看味道好不好。」 子凡两、三口就喝完了碗里头的粥,然后把空碗递给我说:「再盛一碗。」 我依言照做了,看着他一碗接着一碗地喝光了我亲手煮的粥,心中有抹喜孜孜的甜蜜感,我做的粥真的有这么好吃吗?哇──我好有成就感喔!连带着,也一并扫去我心中所有对他的不满。 直到子凡把碗筷放下后,锅里的汤汁就只剩下一点残渣而已。 望着锅底仅存的汤汁,我苦哈哈地自我解嘲着,我都还没动到筷子呢!这么一点汤粥,恐怕还不够的塞牙缝呢! 不过,我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连忙追问着子凡,说:「怎么样?这粥──好吃吗?」 子凡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再多熬一些吧!」 哇!好新潮的答案!不过,这就是他。 狂喜的浪潮直直打在我心坎上,我忘情地冲上前去紧环着他的腰,掩不住满腔的兴奋,笑说:「噢──子凡,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老公!我简直是爱死你了。」我毫无掩排饰地向他表达着我的爱意。 「放──放手啦!」子凡急忙想拉开我的手,虽然他背对着我,不过从他泛着红潮的耳根看来,显然他是十分地不好意思。 我放开他,看着他的背影咧嘴大笑着,「子凡,晚餐你想吃些什么?」 「随──随便你啦!」他离开厨房,我则紧跟在他身后。 子凡踏出大门,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正在外头等候着。 一见子凡走出来,守在一旁的司机老陈便快步迎上,准备为他开车门。 他的身子都还未进到车子里,想想不对,又折回到我面前,告诫我说:「你可不许给我出去!等我到公司后,我会不定时地打电话回来查问你,如果你不在家,回来看我怎么处罚你。」 我噘着嘴,不悦地嗜嚷着:「为什么我不能出去?」 「你会迷路的!」好牵强的理由。 「胡说!我有少庭画给我的地图,又怎么会迷路呢?」 「我没有胡说!别忘了,你都已经把你自己给遗忘了,又怎么会去记得那些曲折又繁杂的道路呢?我猜──你一旦出了大门后,一定会马上走失的。」 天啊!他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些。 我两眼翻白,无力地想:我也只不过是丧失了记忆,又不是丧失了方向感,怎么会迷路呢?他也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些;虽然我失去不记忆,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跟「路痴」这名词画上等号呀! 「不行──」我试着跟他讲道理,「我一定要出门!今天是少庭的运动大会,我答应少庭要送便当过去,我绝对不能食言,不然少庭他失望的!而且这样也会留了个坏榜样给他,不行!我做不到。」 「我不管!我说你不能去,就是不准你去!」 又来了!他以为他是「现代秦始皇」吗? 我的脾气也是硬得很,「我说要去就是要去。」 既然霸道是他的专利,那么我任性总该可以吧!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去就是了。 「晓薏你──」 「我不听!不听!我可不想让自己肥死。」食言而肥!他应该有听过吧! 子凡叹了口气,想必是屈服了。「好吧!我可以答应让你去,不过,等运动会一结束,你就要马上回来,千万别到处乱跑,也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知道吗?」 「如果是来向我问路的,你也要我不答话吗?」真是受不了!我都已经过了需要人家嘱咐叮咛的年纪,难道子凡不知道他这么说,对我而言是一种极大的侮辱吗?不过以他这种蛮横不讲理的态度看来,他显然是不知道。 「晓薏!乖乖听话,运动会结束后马上通知我,我会去接你们的。」子凡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笔来,在纸上留下了他行动电话的号码,「把这个拿好,有事就打这上头的电话来找我,明白吗?」 我接过纸张,乖乖点点头,「我明白了,你不用太担心。」 「谁──谁担心你来着?」子凡口是心非地说,在他布满冰霜的俊脸上出现了一抹十分罕见的红潮,「我只是怕──怕我的宝贝儿子会被你这个大路痴给带丢了,才──才不是担心你。」 「是!是!是!老公说的是。」我笑着给他一个香吻,「路上小心。」 我这个人挺公平的,既然亲了儿子,当然也要给老公一个「啵」才行! 不然──有人会抗议的! 子凡脸上的红潮更加明显,我目送着步伐不太稳的他东倒西歪地坐进了车子里,然后有些结巴地吩咐着老陈将车子缓缓开往公司的方向。 他这般异于平常的举动使我露出了坏坏的笑容,口里哼着节奏轻快的小曲儿,怀着一颗愉悦的心情踱回大宅里;我真的好坏!平常捉弄儿子也就罢了,现在就连亲爱的老公也不肯放过,摸着良心想想,我好像稍微过分了点── 才怪呢!我当然不会觉得自己很过分,在我的字典里,从来就不曾出现「过分」这两个字眼;人类的生活实在太无聊了点,如果不多找些乐子来娱乐娱乐自己,那岂不就跟我家的老公一个样了吗?我的天啊!那多吓人啊! 这确实是十分地吓珍!所以一…为我自己好,我还是决定要继续捉弄我最亲爱的家人们,虽然有些不人道,不过──既然他们愿意,那又有何妨呢? 第三章 十一点三十分,我骑着脚踏车离开了蔚氏大宅。 在蔚家的地下停车场里,停放着几辆价值不凡的名贵跑车,不过,我并没有想要驾驶它们的念头,一来是怕再发生意外,二来则是想换换口味,尝尝什么叫做乘风的滋味。 所以,我就骑着少庭的「大猩猩」──「大猩猩」这个名字可不是随便乱取的!它是根据「灌篮高手」中,那个跟猩猩有渊源的「赤木刚宪」而来的。 他是少庭最、最、最喜欢的漫画人物,比起「流川枫」与「樱木花道」,少庭对「赤木刚宪」的痴狂程度,简直远超过他们两个人。 少庭之前曾画了张地图给我,这对失忆的我来说,无疑是一张非常管用的宝贝,不过……它现在好像还派不上用场:失去记忆的我不仅是遗忘了自己,就连附近一些街道名称以及商店的位置我也记不得多少,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印证了今早子凡所说过的那些话,真是气恼我也。 顶上的艳阳正毒辣地散释出火炙的热气,略带咸味的透明水珠缓缓沿着额头轻滑而下,我烦躁地拭去额上涔涔的汗水,感觉背上一片泾黏;抬头望着高挂在天边的火热太阳,我打从心底后悔着,为什么我不在出门前就找顶帽子呢?那么我现在也就用不着这样辛苦了。  这个心念一动,我又觉得更后悔了;在又热、又累,以寻不着路的窘态下,逼不得已,我只好四处搜寻着公共电话,准备打电话到子凡的公司求救兵去。 真是有够丢脸!早上我还信誓旦旦地对子凡保证,说我绝不会迷路,一定可以安然无阻地到达少庭的学校,谁知我才刚一出门就遇上了大麻烦,我想,我一定会被子凡笑死的!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我骑着少庭的「爱马」在这条短短不到几百公尺的大街上逛着,接着,我讶异地发现,在这条街上,我居然看不见一具公共电话。 天啊!这是什么世界?平常不用电话时,满街都可以瞧见它,如今我只想打那么一通小小的电话,竟然找不到电话们的踪迹! 难道──今天是我的黑煞日?人家说:「人若倒霉时,就连喝口水也会被噎到」,用这句「名言」来形容我现在的困境,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我把少庭的脚踏车停在一家名唤「米奇」的钟表店前──别误会,我把车子停在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只不过是巧合罢了──考虑到底该不该进去借个电话;然后,我一咬牙,把少庭的车子停好后,便硬着头皮推开了「米奇」钟表店的玻璃大门。 一进门,一位面带微笑的女店员马上就迎上前来,笑吟吟地说:「欢迎光临!你好,小姐,我能为你服务吗?」 「这个──我──我──呃──」我羞得不知道该怎么武器,「我──我想向你借个电话,不晓得可不可以?」 说完,女店员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的眼底一片呆愣与惊异的神色,仿佛我突然长出角似的把我当怪物般地直盯着我瞧。 尴尬的寂静在空气中漾开,我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对着她瞠目结舌的面孔绽出了笑容,「不──不方便吗?」我费力地开口,脸上的红潮未退分毫。 女店员闻言,在转眼间便收起了她的窘态,挂上她最专业的笑靥,说着:「不──你请便,电话就在那边。」 她指着柜台处,一支卡西欧的无线电话机。 我低声朝她道了谢,不再浪费时间,马上走过去拿起话筒,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纸张,开始拨着纸张上的电话号码。 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话筒里传来子凡冰冷中霜、丝毫没有情绪起伏的语调:「喂?我是蔚子凡。」 「是子凡吗?」听到他的声音让我高兴得不自觉地提高了语调,不远处的女店员好奇的视线不时朝我的方向飘来;顿时,我压低了我的声量:「我是晓薏啦!」 「晓薏!怎么了?为什么打电话给我」是不是你遇上麻烦了? 一丝激动划开他酷似冰块般的冰冷口吻,「你先别慌!快告诉我你现在的地方,我马上过去接你。」唉──真不晓得是谁在慌? 「我也很想啊!可是我根本就不晓得自己在什么地方,我──我迷路了!」 「你说什么?你──你迷路了!」子凡如雷贯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咆哮着,令我将话筒拿开了十多公分远,以免遭受到耳鸣之苦,「该死的!我就知道你会发生这种状况。」 不悦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事情才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 「哦──那是怎么样呢?」子凡带着一丝趣意,把问题原封不动地退回给我。 「事情是──是──哎呀!我承认自己是个大路痴,失忆的路痴啦!你就别逗我了,子凡,快点过来接我啦!」谁教自己要逞强呢!真是活该。 「我是很想过去接你,不过呢──」不晓得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在话筒那一头的子凡似乎心情愉快到就连说话都还带着笑意哩!「路痴小姐呀!你还没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要我怎么过去接你呢?」 %#$&*……我暗自臭骂子凡一顿,强忍住心中的不悦,我低声朝女店员询问了地点之后继续说道:「我在『米奇』钟表店里──」接着,我怕他会跟我一样迷了路,又将附近几个比较明显的建筑物描述给他听。 「我知道那个地方。」子凡不像我这般迷糊,他一听到地址就晓得路该怎么走,轻声叮咛道:「你别到处乱跑,我这就过去接你。」 「好──对了,子凡,我想帮少庭挑只表,可以吗?」 我刚进门,就瞧见展示在橱窗中琳琅满目的精巧手表,华美别致的钟表深深吸引住我所有的目光,我为这些美丽的小东西而着迷,连视线都舍不得移开;心想,少庭一定很适合这些可爱的手表。 毫不考虑地,我向子凡提出我想买只漂亮的手表送给少庭。 「随便你!只要你乖乖地待在那边,等着我去接你就行了。」 说完,他不等我应话,「啪!」的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我不以为意,带着一脸笑意将手中的话筒缓缓摆回去,没有听到斥责声的我可以忍受子凡对我的无礼。 然后,我转身朝正在暗中观察我一举一动的女店员说:「我想为我的儿子挑只表,你能为我介绍吗?」 女店员轻盈地迎向我,脸上灿烂的笑容像朵盛开的玫瑰花似的,答说:「当然没有问题!太太。」 太约过了二十多分钟,钟表店的大门突然被人用力地推开,发出了阵阵粗嘎难听的声响;我与女店员皆抬头将视线瞥向声音的来源处,望见玻璃大门前子凡俊朗不凡的身影后,我耳尖地听到一记惊讶的细微赞叹声。 我不着痕迹地暗中观察女店员的神色,发现她居然用一种仿佛想将子凡吞进肚里的渴求目光直盯着子凡不放;霎时,我感到十分吃味,一颗颗不悦的种子开始在心底慢慢萌芽。 子凡是属于我──夏晓薏一个人的!我不准其它女人觊觎他!我要打破她们心中对子凡的无限遐想。 「亲爱的──」我含笑奔向子凡,满意地听到耳旁一抹失望的叹息声。「你来得好快,我还以为要等上好几个钟头呢!」我笑得更灿烂了。 子凡轻捏我的粉颊,以示惩试,说:「我若是不赶紧来接你,谁知道你又要闲逛到哪里去了。」 我扁扁嘴,不依地反驳道:「胡说!我才不是在闲逛呢!」 拉着子凡的手,我慢慢地将他带到之前的橱窗前,指着一只我刚刚看中意的米奇表,笑问:「快过来看,子凡,你想,咱们的少庭会不会喜欢它?」 子凡要女店员把表拿出来,二话不说,便吩咐女店员说:「把它给我包起来!」 「是!先生。」她轻应了一声,带着满脸失望,开始了包装的动作。 可怜的她!望着女店员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我心忖,她一定被我刺激的很惨,尤其是听到那一句「咱们的少庭」时,我想,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项重击!活该!我偷偷地朝她做了个任何人都看不见的鬼脸,我不会同情她的,谁教她要打子凡的主意呢!哼!我乐得快飞上天了。 愉悦地轻笑着,我把小手搭上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着:「子凡,谢谢你!你人真好。」 「你呢?你想不想要?」 我摇摇头,「不要!我不习惯戴表,而且我怕会弄丢它。」 子凡不知在呢喃着什么,在他古怪的注视下,我显得十分地不自在,「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没事!我想,是我多心了。」 子凡从女店员手里接过用包装纸包起来的表盒。 就在女店员苍白的笑容,以及一对带着浓浓失意的眸光目送下,我与子凡一齐离开了,「米奇」钟表店。 唉!可怜的女店员!男人真是祸害的根源,不是吗? 黑色的凯迪拉克平稳地飞驶在宽广无阻的大道上,直直地开往k小──也就是少庭所就读的学校方向;车内,寂静的沉默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我无聊地望着窗外一幕幕飞逝的景色,不时还打着呵欠,烦闷得都快捉狂了。 直到窗外的景物再也不能挑起我任何的兴趣时,我将视线移至子凡身上,悄悄地从睫毛底下偷瞄他,然后缓缓挪动我的身子,我开始一小步、一小步地慢慢接近子凡。 不久,我便来到子凡的身边。 子凡一脸极为认真的神情陡然跃入眼底,我望着他因此批阅文件而显得十分专注的俊俏侧脸,敬佩之余,我觉得有种被他冷落的感觉。 一抹带着坏坏邪意的笑容顿时浮上我的两颊。 「你有什么事吗?晓薏。」子凡突来的声意吓着了在一旁打着歪主意的我。 我轻拍着脸脯,想安抚着点被他吓得几乎快停止跳动的心脏。 讨厌啦!我还以为子凡真的很用心在研读公文,正打算捉弄他,以报他忽视我的存在之仇时,想不到他却先发制人,被吓到的人反而是我。 可恶!真不公平!为什么我不能够如愿地好好的吓他一次呢? 「我无聊。」我没好气地应道,心中仍平息不了那股怨气。 子凡将手里的文件翻了页,说:「别急!k小马上就要到了。」 「是吗?」我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耐。 真的很奇怪耶!我记得少庭曾告诉过我,从蔚家大宅到k小的这段距离,只需要花二十分钟的时间即可到达,怎么三十多分钟都过去了,仍不见目的地呢? 难不成──子凡也迷路了吗?我用怀疑的视线直盯着身旁的子凡瞧。 子凡仿佛洞悉到我内心的想法,一个挑眉,他敲了我一记,说:「别把你那个不灵光的脑子和我的混为一谈,我可不像你这样迷糊。」 揉着顶上的肿包,我轻声抗议着:「你胡说!我哪里迷糊了?」 子凡没接腔,不过他却放下手中的文件,继而解下手腕上的表,然后拉起我的手,再把它系在我的手腕:「不准把它给弄丢了,知道吗?」 我呆望着左手腕上的表,不知所措地望着子凡一张毫无情绪反应的脸孔,「为什么要把它给我?我说过我不要戴表的呀!」 我急忙想脱下表,但子凡阻止了我,一脸微愠的他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说着:「你最好别试着这么做,不然我保证你一定会后悔的!」 「可是──」我正要反驳,不料子凡的大手却伸向我,在我还来不及弄清他的用意时,子凡把我拉向他,轻轻地拂着我的发丝,继而又开始批阅着他刚才还未看完的文件。 子凡温柔的动作不但让我感到窝心,而且还一并拂去我所有的抗议与不悦。 暖暖的热流轻轻袭上心头,我喜孜孜地将小手环上他的腰,并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心满意足地吐出口气,暗忖着:「真希望永远也到不了k小。」 这个希望对少庭来说,或许是不太公平了些,可是,能够跟子凡撒娇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尤其是像现在这种时刻,对我而言,这简直是在作梦! 所以,少庭呀!你就委屈一点,让妈妈能够多跟爸爸撒撒娇、使使性子,妈妈会补偿你的!真的,妈妈保证! 十二点三十八分,我在子凡的陪同下,终于来到了k小的正门前。 k小大门前、郁郁寡欢的少庭正倚着墙,神情落寞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解闷,孤单寂寞的模样教人看了十分不忍,使我兴起一股想把少庭拥在怀中细细疼爱的冲动。 带着不舍,我缓缓走上前,然后把便当递到他的面前,笑说:「少庭坏小子,妈妈给你送便当来了。」 少庭抬起脸,原本写满失望的表情在看清来人是我之后,一抹仿佛中了百万特奖的灿烂笑意在一瞬间点亮了少庭灰暗的小脸。 但这抹耀眼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很久,就在转眼之间,少庭脸上的光彩笑靥宛如沙堆般全垮了下来,少庭有些抱怨地说着:「妈妈迷路了嘛!少庭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今天带的便当里有少庭最爱吃的鲔鱼三明治喔!还有妈妈亲手泡的奶茶──」 「妈──不是──不是这样的──」红晕飘上了少庭的小脸,少庭一脸羞涩,不好意思地说着:「少庭──少庭并没有责怪妈妈的意思,只是──只是妈妈让少庭等了好久好久──少庭觉得无聊,所以──所以──」 我爱怜地揉乱了少庭梳得极为整齐的发线,接腔说道:「所以,少庭心中觉得不快乐是不是?」 见少庭点头,我大力地在少庭的颊上印下:「原谅妈妈好不好?」 「嗯!」说完,少庭想从我手中接过那只沉甸甸的野餐篮,说:「妈妈,让少庭来帮妈妈提。」 「少庭真乖!不过妈妈自己提就行了。对了,少庭,你看看──」我指着子凡所在的位置,悄声地对少庭说:「是谁来了?」 少庭顺着指头望过去,子凡正倚在车门上,冷眼地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瞧。 「啊──是爸爸耶?妈妈,是爸爸耶!」 从少庭兴奋的口吻听来,他显然十分高兴子凡的来临。 子凡离开车身,缓缓地走向我们:「运动会如何?好玩吗?」 「嗯!」少庭点着头,脸上挂着愉快的笑靥,「是妈妈找你来的吗?」 子凡弯下身去抱起少庭幼小的身躯,「对!是她找我来的。」 「好啦!别再『conversation』下去,我的肚子都快饿扁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吃午餐,再来闲话家常好不好?」我望着手腕上的表,哇──十二点四十一分!吃饭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一大半了,难怪我的肚子会叫个不停。 我提着野餐篮率先走进k小,子凡怀抱着少庭走在我身侧,少庭好奇地问:「妈妈,什么叫con……con什么tion?」 「是『convervation』!它是『废』话的意思,来!跟妈妈说一次,『convervation』──哎呀!」我轻呼一声,顺势横了子凡一眼,斥道:「臭子凡,你怎么敲人家的头啦,很痛的耶!」 子凡反睨我一眼,说:「满嘴的胡言乱语,小心少庭被你给带坏了!」冷不防地,子凡从我手中夺去野餐篮,再把它交到少庭的手上,看着他稳稳地抱住篮子,子凡才满意地轻道:「少庭,我们走,我们不要理你妈妈,等见过你的导师之后,我们再去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 语毕,子凡顺着少庭告诉他的路线,往另一个方向步去。 我急忙追上去,在他们身后喊着:「嘿──你们太过分了,那些食物是我做的,你们怎么可以鸠占鹊巢,强占我的东西呢?真是可恶!你们──你们等我呀!子凡──少庭──」 第一眼见到少庭的导师,阵阵难掩的爆笑声几乎脱口而出。 她不算美,但是很有成熟女人的韵味,只可惜一支金边的镜框架在她那张略嫌圆胖的大饼脸上,遮去她不少的美丽风采。 导师的年纪并不大,顶多和我差不多岁数,已有二十来岁的「高」龄,却打扮成像个孩子似的天真模样──有荷叶边的小公主装,而且还是粉红色的──天啊!那看起来真是有够恶了。瞧她这副「拙拙」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向全世界的人宣布她仍未婚。 「蔚──蔚少庭,他──他是你的爸爸!!吗?」 导师的视线一直放在子凡的身上,完全忽略了在一旁的我。 可恶!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那种渴求的目光直盯着我的子凡瞧?那种蛇盯上青蛙时的垂涎表情,仿佛想把子凡一口吞进肚子里的急切神态,令我不禁联想到那名钟表店的女店员;霎时,我心中的警铃大声,提醒着我必须要注意眼前这名还是个「小姐」身分的女人。 我不是滋味,带着示威意味极重的神情,挽着子凡的手臂,整个人就像是水蛭似的紧贴在子凡身上,两人之间完全不留一丝空隙,轻声说着:「你好!老师,我们是少庭的『父母』!」我特别强调「父母」这两个字,就是希望她别再痴人说梦,子凡是我一个人的。 导师微点个头,看向我的视线十分地冷漠,似乎是不把我放在眼底,淡道:「你好!我是陈明雪,蔚少庭的导师。」 一旁的子凡伸出手来与她相握,说:「你好,陈老师!我是少庭的父亲蔚子凡,她是内人晓薏。平常我们家少庭一定给你惹来不少麻烦吧?」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陈明雪紧紧握着子凡的大手,丝毫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少庭非常的乖,他是我们班上的模范生呢!」 子凡满脸的不自在,神色有异地收回了手,说:「是──是吗?」 然后我眼尖地撞见她微微颤抖的双手。 陈明雪一脸兴奋的模样尽落入我眼底,望着她写满愉悦的神情,我忍不住思忖着:她很有可能在短期内都不会想要洗手了,尤其是被子凡触摸到的那一只。 「没错!没错!」陈明雪边说边向前倾,「少庭非常的杰出,班上奶少有学生能和少庭相比,我想──这一定是父亲太优秀的原故,你说是不是呀,蔚先生?」她整个人都快黏上子凡了。 我看得两眼直冒火,她怎么可以这么做?真可恶!这个陈明雪,少庭的导师,她居然敢当着我的面,对我的子凡抛媚眼! 只见子凡的脸已经皱成一团,我暗忖,他一定也很受不了她的花痴。 「陈──陈老师──你大概很忙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很──很高兴见到你,我们先告辞了。」说完,像是逃命似的,子凡拉着我,怀中抱着少庭,匆匆忙忙地逃离开陈明雪的视线。 未离去前,我偷偷望了她一眼,陈明雪脸上的失望非常的明显;活该!我幸灾乐祸地朝她扮了个鬼脸,谁教你要来跟我抢子凡,这就叫报应!嘻── 又过了几分钟,我们一家三口终于找到一块面积并不大的树荫低下。 子凡放开了少庭,靠在干皱而粗大的树干上喘着气。 当他将视线移至左侧处,发现他的手还紧紧地拉着我时,子凡的反应就好像是被火烫着了似的,立刻把我的手甩得老远。 受伤的神情立刻浮上我的两颊,我被子凡这种嫌恶的举动给刺伤了心,「你就这么的讨厌我?连我的手也不愿意碰吗?」 「没这回事!我只是──」子凡答得极快,却又支支吾吾的。 我不愿放过他,直追问着说:「只是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我──」他颊上微红,堂堂「蔚氏」的少总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窘色,「我不想让你生气,你曾经说过,你最不喜欢我碰你了。」 原来是这回事!这木头实在是傻得可爱,我都已经说过取消这般荒唐的协定了,他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服了他。 释怀的笑容浮上面颊,快乐跃上心头,我伸出手紧握住他的,像个正在对学生说教的老师般严肃地对他说:「子凡,我要你仔细的给我听好!我──夏晓薏绝对不会因为你的碰触而大发雷霆,还记得吗?我在出院之前就有说过,难道你把这件事给忘了吗?」 「我──」从他一脸茫然的表情看来,他确实是忘记了。 我不以为意,子凡仍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新生的我,就好像我重新适应他一样。 带着笑意,我将野餐篮搁在树荫底下的草地上,再从篮子里取出一块印有小碎花图样的巾布,把它铺平在泾凉的草地上后,我边笑边从野餐篮里取出食物,招呼着他们说:「你们的肚子都饿了吧?来!我们就在这块树荫底下吃午饭好了。」语声未歇,肚子快饿坏的少庭率先在碎花布上坐下,然后就是已经恢复常态、撤除脸上所有寒意的子凡。 待他们就定位后,我含着笑意;把手中的鲔鱼三明治分别递给他们父子俩,「来──一人一份,这可是我亲手做的喔!」 少庭一接过它,马上就用力地咬了好大一口,在小嘴里咀嚼着。 我等不及少庭吞下肚去,急切地想要得知少庭的评语:「怎么样?好吃吗?」 少庭直点头,含糊不清地说着:「嗯,很好吃!」 一丝微甜的喜意在我心头上逐渐漾开,「妈妈好高兴!来──赏你一杯好茶喝。」 我正准备为少庭倒上一杯香浓可口的奶茶,陡地,一只空纸杯突然凭空出现在我眼前,我好奇地沿着杯缘望去,一脸酷样的子凡正举起他的杯子,神色有些怪异地对我说:「我也要一杯。」 我依言替他倒满了杯子,子凡和少庭争宠的模样使我有股想大笑的念头,不过为了子凡的颜面着想,我强忍着笑意,不敢大笑出声。 或许是我表现的太过明显了些,子凡他脸上微泛着红,满脸不自在地问道:「怎──怎么了?难道我不能喝奶茶吗?」 忍不住了!我终于笑出声音,「可以!当然可以!」 我径自笑个不停,引来他微红的窘态。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轻快悦耳的音乐声倏然从广播器里响起。 音乐声过后,传来一记清脆明亮的女声,说:「大会报告!大会报告──请各位参加亲子游戏比赛的爸爸妈妈们,带着你们的小孩到司令台的右侧集会,比赛即将开始!再报告一次,请参加──」 闻声的我,含笑问道:「少庭有参赛吗?」 少庭一连摇了好几个头,让一旁的我看了都忍不住替少庭担心,他可爱的脑袋会不会因此而从颈子上掉了下来,「没有!因为我不知道爸爸和妈妈会来参加我的运动会,所以我──我──」 我和子凡对望了一眼,在眼神的交流中,他知道我想做什么,不过,子凡却对我摇摇头,表示他并不赞同我的主意。 但我不了予理会,仍照着我的意思去做。「现在还可以去报名吗?」 少庭的小脸在转眼间亮了起来,光凭这个笑容,我更加相信我所做的决定并没有错。「可以的!妈妈,你也要下场参加吗?」 我轻轻点了个头,小手缓缓搭上子凡的手臂,含笑说道:「当然!还有爸爸也是!是不是呀,子凡?」我侧过头凝望着子凡的脸,如果他敢说个「不」字,我一定会马上捏肿他的手臂。 子凡收到我眼底那抹浓浓的杀气,他轻叹一声,点头答说:「没错!爸爸也参加。」 「太好了!」少庭快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激烈的赛程在刺耳的枪声中展开,子凡和少庭父子俩正拉着布袋,从起点开始往终点大步跳去;而我,当然是留在休息区里加油呐喊罗! 到了终点,少庭急急跳出布袋外,拾起平放在跑道上的纸袋,少庭用力撕开纸袋上的封口,抽出里头一张乳白色的小纸袋,与一旁的子凡悄声讨论着。 他们到底在那儿磨蹭些什么?一旁观看的我实在是心急死了,望着四周已经开始往下一站飞奔而去的其它队员,我紧握着拳头,强压抑着心中那股想伸出脚来绊倒那些队员的念头。 半晌,待子凡与少庭的讨论有了结论后,他们果真落后其它队员许多,从原本的第一,沦落至倒数第一。 气愤之余,我发现远处的少庭正朝我的方向卖力地挥着手,喊说:「妈妈,你快点过来!」 他们父子俩的怪异动令我大为困惑。带着一肚子的不解,我小跑步奔向他们;而后,子凡大手横抱起我,和少庭一齐往下一站的终点跑去。 「你们──你们到底是怎以一回事?」浓浓的迷惑充斥在心中每一个角落,我望着子凡出色无双的笑容,忍不住提出了我的疑问,「你们有谁肯好心地告诉我,为什么连我也要参加比赛呢?」 子凡的脸又红了,他示意我向少庭寻得答案;只见奔跑中的少庭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刚才的小纸张,然后再把它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那上头写着五个米粒般大小的字体:最喜欢的人。 少庭涨红的小脸,与子凡一张早已红得可以跟猴子的红屁股相媲美的脸庞尽落入我的眼里,我凝望着此生最深爱的两个男人,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一直线了。 一抹愉悦的笑意挂在嘴旁,我双手紧环着子凡的颈子,在他的耳边低语着:「我也爱你们呀,子凡!不过呢──你若是给我输了,我可绝不原谅你!」奔跑的速度变快了许多,像是子凡给我的回答。 比赛终于进行到最后一项赛程。 参赛的选手们必须在脚踝处系上数个汽球,然后全部集合在某个特定的范围里,在这个范围中,选手们要将不是队友脚上的汽球踩破,而且还得要护着自己脚踝上的汽球不被其它人踏破才行。 猜到这个游戏是踩什么了吗?没错,它正是踩汽球比赛。 这次的比赛由我和少庭参加,子凡则在一旁观看着。 我深信,我一定能取下这个项目的冠军! 瞧!我斜睨着身旁一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妇,再看看另一边一名瘦小的女人,如此孱弱的身躯,怎么和我这个健康宝宝相匹敌」我笃定这次比赛的魁首一定是我! 不过,我却忽视了「人外有天,天外有天」的道理。 待比赛的哨音一响,那些原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妇人们居然摇身一变,她们脸上全是凶色,就好比是凶猛无比的恶狼般直扑向我,拚命地往我的方向挤来不说,她们还非常用力地踩着我的脚踝,不但脚踝处的汽球全部被歼灭,就连我的脚也被她们那群人踩得痛极了。 我挣脱不出人群,脚上传来的痛意让我真正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 突然,从身后过来的一股推力使我站不住脚,尖叫声回荡在空气中,我应声跌倒在地,顿时感觉到膝盖处有些泾凉,阵阵椎心的疼痛感一波一波地开始由膝盖往上身蔓延,我知道,我的膝盖受伤了。 今天肯定是我的倒霉日!不然,我不会如此倒霉的。 「晓薏──你还好吧?伤着哪里了?」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扶起了我,那抹熟悉的触感使我不必回头就能得知来人是谁。 子凡可能是在休息区中瞧见了跌到在地的我,所以才会跑过来的吧! 「不好!我的脚好痛喔!」我嘟着嘴悻悻然地答道。 他闻言,马上转身对朝着我们跑过来的少庭说:「少庭,把你的手帕给我。」 少庭匆匆忙忙地掏出手帕,小脸上净是忧愁地问:「妈妈不要紧吧?」 子凡摇摇头,立刻把我的伤处给包裹起来,「你妈妈很好,这点小伤根本要不了她的命!」 我杏眼圆睁地往子凡肩上捶一拳,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受伤了耶!不同情我也就算了,还在一旁说风凉话,你好可恶!我不要理你了。」 「你太容易受伤了!」子凡文不对题地说了一句。 我横了他一眼,独自呕着气,不想与他说话。 「可能是因为你太过愚笨的关系。」 「蔚子凡!你──你怎么──」我又往他肩上用力捶了一拳,完全忘了自己还跟他在呕气这回事,「怎么这么讨人厌啦!」 「是吗?」子凡拦腰抱起了我,「为什么没人告诉过我?」 子凡这个举动惹来不少人的侧目,我忘了要反驳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难掩羞怯地在他的怀中挣扎着,说:「子凡,快放我下来,有人正看着呢!」 「你受伤了。」好专横的答案! 他不理会我的抗议声,仍执意地把我抱在怀中,往休息区步去。 「子凡──」我挣扎得更为厉害,「我不管啦!我要你马上放下我,比赛──比赛还没结束呢!」 「你已经输了!瞧,你脚上的汽球都没了。」 少庭在一旁附和着:「是呀!妈妈,汽球没了就没得,比了。」 「怎么会──我脚上的汽球怎么会连一颗也不剩了?」 反观少庭脚踝处的汽球,一颗、两颗、三颗──仔细算来,少庭的汽球也还有四、五颗,为什么我的却──难道真的是我的反应太差了吗? 子凡看穿了我的心事,煞有其事地说着:「我说过了,那全是因为你过太愚笨的原故,怨不得别人。」 「你们──」我瞪着他们父子俩,尤其是少庭,在他的俊秀的小脸上,我瞧见一抹同意的表情,「你们是在笑我笨吗?」 子凡没啥反应,倒是少庭,他一脸慌张,急于想澄清我对他们的误解。 「不是──不是这样的!妈妈,我和爸爸都没这个意思,是不是,爸爸?」少庭反身询问子凡,想得到他的支持。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答着:「当然!没有人会笑你愚笨,顶多也只是知你傻而已。」 「蔚子凡!」我气得在他肩窝上印下一个齿痕,呜──子凡的肌肉硬得让我牙齿发麻,「你怎么这么讨人厌啦!」 不仅人要欺负我,就连他的肩膀也跟我过不去,真的好可恶喔! 子凡不痛不痒地说:「我知道,你刚才就说过了。」 「蔚子凡!你──你去死好了。」我已经气得口不择言了。 叫脸天真的少庭却在这个时候出声,「不行的,妈妈,如果爸爸真的死掉了,那谁来当我的爸爸呢?」少庭天真的模样竟然使我哑口无言。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接腔。 子凡缓缓开口:「是啊!如果我真的死了,那谁敢来做你的老公呢?」 噢!该死的蔚子凡!我怎么会以为他是个冷漠寡言的男人呢? 「你们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大混蛋,我──我──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休息区就在眼前。 子凡快步走进去,然后再把我轻轻放在一张干净的椅子上,「是好男不跟女斗才对!」 子凡的回答并没有激起我的怒火,冷不防地,我突然大笑出声,引来子凡与少庭两人怪异的目光。「不,你们别误会,我没有发疯。」 我连忙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狂笑举动辩解着,真怕他们把我当疯子看待。 一旁的少庭好奇地问,一张小脸上全是不解的疑云,「妈妈为什么要大笑呢?」 「这是个秘密。」难得子凡会与我斗嘴,我真的好高兴喔! 「秘密?妈妈有什么秘密是不能对少庭说的?」 「不可言!」我笑得连眉梢上都沾满了愉悦的笑意。 正好扩音器传来要同学集合颁奖的消息。 我轻捏着少庭的鼻尖,笑说:「快去吧!臭小子,你可要为妈妈拿块奖牌回来喔!」 「可是──」少庭迟疑着,「少庭想知道妈妈的秘密是什么嘛!」 「挖掘人家的隐私是不道德的事,少庭知不知道?」我又轻拧他一记。 「我──」 「一盒瑞士巧克力和你交换这个秘密,不准你再追问,好不好?」 这是少庭最喜欢吃的东西,我就不相信少庭不屈服。 考虑过后,少庭才缓缓点了个头,说道:「好!一盒瑞士巧克力,少庭就答应不再追问妈妈的秘密。」 「妈妈知道啦!还不快去集合。」 「是,少庭这就去。」说完,少庭立刻跑出休息区,到操场集合去了。 少庭匆匆奔往操场后,我发现身旁的子凡在偷笑,鼓着双颊,我像是撒娇似的道:「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威胁我啦!」 子凡脸上微笑不断,但未做任何表示,惹得我娇嗔连连,直嚷嚷着要子凡给我做主,让我有个可以赢回瑞士巧克力的机会。 夕阳缓缓西沉,休息区内却是一片和煦暖意。 子凡与我的关系逐渐在心变,我想,也许有一天,我能与子凡做一对人人都羡慕的恩爱夫妻。 我深深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第四章 下午四点钟,阴时多云。 这天,我仍是骑着少庭的「铁马」在街上逛着,经过半月余来的「勘察」,我大致认得蔚家附近的街景,已不再有迷路的糗事发生。 与子凡他们父子俩相处至今,仔细算来,莫约有半月余的光景。 这半个月来,我虽与子凡同睡在一张大床上,但是子凡却没有一丝想要碰我的念头,他就像个坐怀不乱的君子般,远远地窝在床侧边的一角;每夜,盯着子凡都快跌下床的身影,我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庆幸之余,我又没来由地感到伤心难过。 子凡近来对我的态度可以说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他不再对我冷言冷语,与我说话时也开始含带些暖意,尤其是当他发现我会煮一大桌美味好吃的菜肴后,他的举动更是和以往完全不同,仿佛──仿佛换个人似的,他会主动地与我搭话,也会跟我抬杠了,甚至还会对我露出微笑呢! 这一切都跟我所期待的一般,子凡渐渐对我撤除了防备,就连少庭也开始会缠我了。我觉得很幸福,对目前的一切感到满意,唯独就只有子凡不肯碰我的事实,至今我仍为这件事而耿耿于怀,为什么子凡不愿意碰我呢? 又过了两分钟,我来到一家人潮热络的生鲜超市前;知道自己善于烹饪,且精通厨艺后,这家名为「松崎」的超市,就是我每天必来的地方。 停好少庭的「铁马」,我缓缓走进「松崎」,提起旋转在,入口处的菜篮子,我开始在心中考虑着该买些什么菜色回去煮晚饭。 来到蔬果区,我瞧见一盒一盒包装精致、鲜红欲滴的草霉,我知道少庭最爱吃这个,准备拿几盒往菜篮里摆时,我听到有人叫着我的名字。 「晓薏……真的是你!」我转身望着眼前这名陌生的男人,只见他一脸喜悦,一张大嘴滔滔不绝地说着:「刚刚在外头看见你时,我还以为我很花、认错人了!谁知跟着你进来一瞧,果然是你没错!我好惊讶喔!晓薏,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这简直不太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我不认识你,先生。」我皱着眉,脑海中完全没有他的一丝记忆,「请问你是谁?」 「晓薏!」男子倒抽口凉气,清秀的脸庞在转眼间突然刷白,「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是伍智君呀!你是不是车祸时撞坏了脑子?怎么会不认识我呢?」 「伍智君?」我在脑海里很努力地搜寻着有关他的记忆。 没有!我完全想不起来,完全没有他的任何回忆;不过,我倒是曾在某个电视专访的节目中见过他,他好像是个──是个挺有名气的年轻音乐家。 还有子凡也曾提过他,而且,每次他一说到这个名字时,子凡总是会气得脸色发青,仿佛这个伍智君是他的杀父仇人似的,恨不得能够一枪毙了他。 他们之间大概有什么过节吧!我想。 「对不起!伍先生,我最近出了意外,得了失忆症,所以我──」 「你说什么?你有失忆症!」这项事实显然带给他不少的打击,「那你──你还记得些什么事?」 我甜甜一笑,答说:「虽然记不得多少,但我知道我有个爱我的丈夫,还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他们全是我最爱的家人,待我好极了──」 「胡说!胡说!」伍智君的脸色异常苍白,他紧捉着我的肩,神情狰狞地对着我说:「他们不是你最爱的人,你最爱的人是我!是伍智君,晓薏,你快想起我,求求你别忘了我,他们蔚家的人全是骗子!大骗子!」 「你捉得我好痛,快放开我啦!」 我开始觉得这个人很恐怖,直觉地想要挣开他,最好是离他远远的。 我的叫声引来身旁不少的侧目,其中有个带着小孩的女人实在看不过去,她勇敢地站出来说:「这位先生,你还不愉快放开小姐的手,难道你没听见小姐在喊痛吗?」 话锋一转,女人给我一朵和蔼的笑容,柔声安慰我说:「你别怕!小姐,如果他不肯放开你,我会去找警察来为你主持公道的。」 我感激地朝她点点头,「救我!他是个坏──」 还没说完,伍智君就一手捂住了我的嘴。 只见他换上一副极纵容我的神情,宛如是我在无理取闹一般,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我身上来,满脸歉色地对大家陪罪说:「太太,我想你是误会了,这个小姐是我的女朋友,由于我不太会说话而得罪了她,惹得她大发娇嗔,现在正在使性子呢!话声甫落,伍智君还煞有其事地轻叹一声,仿佛我真的跟他所说的一样蛮横不讲理。 我挣扎得更激烈,想挣脱出他的箝制,大声地揭穿他的谎言。 他察觉到我的意图,闷不吭声地把我紧紧搂在怀中,霸道地用他的身子箝制着我,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下,我无疑是在白费力气,如做困兽之斗。 最后,我把心一横,掰开他捂住我的嘴的手,用力咬上他紧搂着我的手臂。 伍智君痛呼一声,像被毒蝎子螫到一肌,如我所愿地松开对我的箝制。我一得到自由,马上就将手上的菜篮子往他的方向一扔,立刻拔腿就跑,跑离开这个令我感到害怕的男人。 「晓薏,你别跑呀!」 伍智君又追了上来,急于想拉近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望着他愈来愈靠近的身影,无限的恐惧直涌上心头,我加快脚上的速度,连少庭的脚踏车都来不及牵,急着想摆脱他对我的纠缠。 「晓薏,你别跑,快回来我身边,我不会伤害你的,晓薏──」 我怕极了!不敢放慢速度,奔出「松崎」的大门后,我开始往人潮汹涌的闹区狂奔而去,想借着繁杂的人群来减缓伍智君追赶我的脚程;我盲目地在大街上狂奔,被心中的惧意逼出成串的泪水,汩汩不绝的泪水弄糊了我的视线,我没有多余的手可以拭去它,只是一味地奔跑着,深怕突然会被伍智君逮到。 渐渐地,我感到体力不支,直觉自己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条小暗巷陡地出现在眼前,灵机一动,我一个侧身就闪进暗巷里,动作之快连我都有些吃惊,自己打哪来的绝妙反应?大概是人家所说的「危急时的潜力」吧! 急躁的跫音随风传入我耳中,躲进暗巷里的铁制垃圾筒旁,我连忙抚平自己纷乱无序的气息,不敢再发出一丝丝细微的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伍智君的身影陡然出现在巷外,我一个瑟缩,整个人更往铁制垃圾筒边的缝隙挤去,我屏住呼吸,向上天祈求着别让伍智君找到我。 「子凡,我好怕!好怕喔!你快点来救我,子凡──」我一边用手背拭去颊上的泪水,琏在心中低唤着子凡的名字,紧咬着下唇,我闷声地啜泣着,抬头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带着夜色的晚霞,我感到心中的惧意又加深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伍智君的足音终于不再在巷子中徘徊,缓缓离开我躲藏的地方后,我才举起迟疑的脚步来到巷口,怀着不安的心情,怯生生地往外一探── 没有瞧见伍智君那抹可怕的身影着实令我放心不少,趁着这个可以逃离他的机会,我拔腿就跑出我藏身的小巷,往后方向的街道快跑离去。 不知跑了多久,我手扶着街灯大口喘着气。 此时,整条街上已被一片夜色给笼罩,吃晚饭的时间就快到了。 望望四周夜灯灿烂的街景,我渴望回家,无奈心中那抹惊骇太过浓烈,使我不敢独自一人回到「松崎」牵车,又无法自己一个人回到蔚家,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一抹熟悉的影子突然闯入脑海里,我想到有谁可以帮我了。 于是,我开始寻找公共电话的影子,想打电话回家叫子凡开车来接我。 我很幸运地街道旁找到一具别人才刚刚使用完结的公共电话,用力拉上电话亭的折迭门,我心有余悸地仔细察看四周的景色,等到我确认伍智君已不在附近时,才松了一口气,开始拨着一组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接过后,子凡惯有的嗓音在话筒一头响起:「喂?蔚公馆,请问您找谁?」 「子──子凡──」听到子凡的声音,我忍不住心中的惧意,眼眶里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泪水又像水库般直泄不停,我哽咽着,颊上的泪水怎么拭也拭不完,「我是晓……晓薏啦,我……我回不去,有人……有人在追我,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喔!你来接我──来接我好不好?子凡──」 「晓薏!你别哭。」子凡的语气中含有一丝的慌乱,「你不是上街买菜去,怎么会有人在追你呢?」 「我……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我只记得我正在看水果,谁知道──谁知道有个叫伍智君的男人突然冒出来……」我缓缓将之前所发生过的事一古脑地全说给子凡听。「子凡,我……我好怕喔!你可以……可以来接我回去吗?我把少庭的车丢在『松崎』了,我怕会再遇到他,不敢回去牵,呜──」 「别哭,晓薏。」话筒那一边的子凡柔声安慰我说:「快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我马上就过去接你。」 「嗯!」我飞快拭去颊上的泪水,把现在的所在地告诉了子凡。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接你!等十分钟……不!只需要五分钟,你只要乖乖地待在原地五分钟,我保证你一定可以见得到我;在这之前,你可千万别给我到处乱跑,明白吗?」子凡不等我回答便匆忙地把话筒给挂上了,可见他是真的在为我忧心焦急。 就在电话亭附近,我怀着一颗恐惧颤抖的心,等待着子凡的到来。 子凡只让我等了三分四十五秒。 不到五分钟,一团火红的影子蓦然窜进我眼底,我定眼一瞧,是子凡那辆帅气拉风的法拉利流线型跑车;子凡俊逸不凡的身影一出现在汹涌的人潮中,出色脱俗的外貌顿时惹来街上不少女人们倾慕的眸光。 她们无数只眼睛全盯在子凡身上,仿佛很久没见过像子凡这般俊俏的男人似的,恨不得扑向前将子凡生吞活剥下肚,一脸急于想赢得子凡青睐的无耻模样,完全失去了女性所应有的矜持美德。 唉!瞧见这一幕,我更能肯定男人果然是个「祸害」。 急急关上车门,子凡快步来到我身边,见到他的喜悦仍敌不过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惧意,我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女孩,急于寻得可以庇护我的港湾,止不住全身的颤抖,我害怕地投入他怀中,完全没有形象地放声大哭着。 「别哭!有我在你身边,他不敢再对着你轻举妄动。」子凡紧搂着我,虽然看不见他此刻脸上表情,但是从他饱含着怜惜的口吻听来,想必他是心疼我的,「来,快把脸上的泪擦一擦,不然会被少庭看笑话的。」 我抬头,睁着一双和兔子一样的红眼睛,透过层层薄雾迷蒙的眸子凝望着他,抽噎地说着:「我──我好怕,还以为自己被他追上──」 「你这个小傻瓜!」子凡眼中闪过一抹坚决的神色,脸上全是心疼与怜意,「我向你保证,在往后的日子里,绝不会再有类似今天的事情发生!以后你若是想上街,就算我无法陪同你一起出门,我也会找个人代替我陪你出去,好不好?别哭了,来──」他的意思是想替我请个保镖吗?我已经累得无法思考。 子凡搂着我,缓缓步向他那辆大红色的帅气跑车,轻声道:「今天你也累了,咱们先回家,等你洗过舒服的热水澡后,上床睡个好觉,我会在身边陪着你,待你明天醒来,就会把今天的不愉快全给忘了。」 「可是──」我提醒子凡说着:「少庭的──少庭的脚踏车还放在『松崎』的大门口──」 子凡为我打开门,「你别担心,等咱们回到家后,我再叫老陈去把它牵回来。」 「嗯──」在子凡的牵引下,我轻轻拉上车门,半躺在世为我调整好的座椅上,疲惫地闭上双眼,正想好好地休息一会时,我突然想起子凡他们的晚餐还没有着落呢!一个猛然起身,我对着准备要发动车子的子凡说着:「子凡,我──我今天没有买菜,所以──」 子凡一脸明白地点点头,又把我的身子压回柔软的椅背上,轻声说:「我的好晓薏,你就当作今天是你的公休日,休息一天好不好」等一会儿我们若是有经过快餐店,我再停下车来买几份晚餐回去,现在呢!你要做的只有乖乖睡觉这件事,等到家后我再叫醒你,ok?」 在他带点霸气的眸光下,我除了说好以外,还能说些什么呢? 大红色的法拉利缓缓离开街道,慢慢开往蔚家大宅的方向。 嘈杂纷乱的车声吵醒了我,我从梦中逐渐清过来,我仍半躺在车内,大红的流线型跑车已不在行驶状态中;我的视线移至身旁,子凡熟悉的身影已不知在何时离去!, 无形的恐惧油然而生,之前所受到的惊吓袭来,我睁大眼睛,直盯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放,我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害怕会在拥挤的人潮中发现伍智君的身影。 伍智君带来的恐惧实在太多太深了,打从我车祸醒来到现今,我还没这么怕过一个人,他的模样会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我在脑海中拚命寻找与伍智君有着相同灵魂的男人──一个模糊的影子飘了过去,我来不及捕捉它,它就这样从我脑中再次轻溜过。 是谁会让我觉得他像伍智君?还是,伍智君像他呢…… 突来的开锁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吓了一跳,带着一颗盛满骇意的心,我回头紧盯着缓缓开启的车门,泪悄声滑落,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哭了。 「怎么又哭了?」刚刚踏进车子的子凡一触及到我脸上的泪水,他慌得手足无措,马上把手上的麦当劳纸袋往后座一丢,急急为我拭去沾在粉颊上的泪珠,满脸忧色地问:「别哭,晓薏,告诉我,怎么了?」 「我──我醒来后──醒来后就没瞧见你──」我的泪落得更急了。 子凡轻笑一声,之前的慌张一扫而空,「你这个小傻瓜!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吗?好了,快把脸上的泪水擦干,我们就快到家了。」 我胡乱地拭去泪水,眼底的惧意仍清晰可见,「子……子凡,那个伍智君,他知道──他知道我们家在什么地方吗?如──如果他知道,那我们──我们搬家好不好?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子凡一脸古怪地看着我,「你会怕他吗?晓薏。」 「嗯!」我直点头,答道:「我很怕他,怕得都会发抖,真的……」 「好!」子凡用力地把我拥入怀中,允诺我说:「我们搬家!我在南部高雄的澄清湖附近有栋别墅,如果你不怕高雄炙热的太阳会晒坏了你白皙粉嫩的肌肤,那么我答应你,选个好日子,咱们全家就搬到高雄,你说好不好?」 「不怕!我不怕南部的炙热太阳,噢──子凡,谢谢你!」我紧搂着他,感动得又要落下泪水,「你对我实在太好、太好了!你不怕会宠坏我吗?」 「我为什么要怕?只要你答应我不会闷声不响地突然弃我而去,就算你想要天上遥不可及的闪亮星星,我也会想办法为你摘下来。」子凡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惹来我心中阵阵不安的心悸。 「子凡,我──」 「嘘──」子凡用食指点住了我的唇,打断了我的疑惑说:「你只要把我今天说过的话牢牢地记在心底就行了,好吗?」 我愣愣地点了个头。 子凡露出一抹和煦的笑,移开我唇上的手指后,他利落地回到驾驶座上,将车子发动,「好了!咱们快回家去吧!不然,少庭的肚子可要饿惨了。」 留下一抹轻烟,大红的法拉利顿时绝尘而去。 而我在子凡的陪伴下,终于从一场惊吓中返回了蔚,氏大宅。 洗完澡步出浴室,我边拿大毛巾拭着泾漉漉的长发,边在卧房中寻找子凡的身影。没有!子凡的人已经不在卧房,他不见了!子凡骗人!他答应要在浴室外陪着我的,怎么可以食言跑得不见踪影呢?子凡是个大骗子! 子凡的离去让我的心一凛,来不及穿上室内拖鞋,打着一双赤裸的小脚,踩着脚下冷冰冰的石质地板,急急奔出卧房大门,想寻得子凡俊逸的身影。 我整个人都还没有跑出卧房门口,就猝不及防地在门前撞上一具坚硬的胸膛,痛呼一声,我直捂着被撞疼的小鼻子,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急什么呢?」随着子凡声音的响起,他的大手也在同一时刻稳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接腔说:「撞疼了没有?来,让我看看。」 顾不得鼻子传来的疼痛,我连忙挣出他的臂膀,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他的鼻尖,指控他说着:「你骗人!你说过要在溶室外头等我的。」 「我没骗人。」子凡边说,边牵我进卧房。 「胡说!」一时之间,我突然有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念头,伍智君所留给我的余悸不少,这会儿子凡的谎言又让我感到难过万分,我吸吸鼻子,有些哽咽地说:「我刚刚从浴室出来时,你就已经不──不见了,我──我──」 自从遇险归来后,我好像跟泪水撇清不了界线,变得爱哭,不仅是子凡看了心烦,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受不了,讨厌极了! 「我的好晓薏呀──」子凡轻叹一声,无奈地说道:「不准哭!我说过我没有骗你!若不是你占住整个浴室,我突然觉得内急,就算是地震火灾什么的,我也不会离开这间卧房一分一秒。」 急急眨回眼眶里的泪水,我带着一朵甜美的笑意飞奔入他怀里,笑说:「对不起,我又无理取闹了。」 子凡拧拧我被撞红的鼻尖,取笑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也不怕少庭会笑话你,羞羞脸!」 「少庭没这胆子的。」我缠着他,开始与他撒娇着。 不一会,子凡的大手触及我泾漉漉的长发,他不自觉地皱紧眉头,顺势在我顶上敲了一记,板起冷峻的脸,斥责我说:「为什么不等头发干了再出来?万一不小心感冒了怎么办?真是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该打!」 「不行!」我飞快地离开他温暖的怀抱,离他远远地说:「我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你不可以打我。」 子凡板着脸,喝道:「你要我过去捉你吗?快过来!」 自知免不了这一场责罚的我,噘起一张可以吊上三斤猪肉干的小嘴,怯怯地走向他,与他讨价还价地说着:「子凡,你下手可要轻一些,我──」 语声未歇,我被子凡一手拉进怀里,两人双双跌向身后柔软的大床。 从我头上陡然罩下的黑暗引来我高分贝的尖叫声,黑暗带来了无限恐惧,我惊呼着,感到身子在瞬间颤抖了起来,「子凡,我──怕黑,快点──快点放开我!」 不到半秒钟的光景,耀眼明亮的光线又重新回到我眼中。 光亮划开一片黑暗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写满浓浓歉意的脸庞。 子凡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从他后悔莫及的眸子里,我可以瞧见满是无限怜惜的眸光,子凡暗哑着声音,歉然地说:「别哭!晓薏,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吓你的。」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惊惧的泪水竟不知在何时已爬满了我的脸。 我摇头,胡乱地拭着仍沾在粉颊上的泪痕。迷蒙泪意中,我发现子凡手上握有一条白色的大毛巾,蓬松柔软的毛巾使我联想起之前的那一抹暗色,刹那间,我明白子凡刚刚叫我过去的用意,他是为了想帮我擦去发上的濡泾。 破涕一笑,我感到窝心,阵阵带着暖意的热流拂去心中不少的寒意。 「如果你不介意帮我擦干头发,我就原谅你。」 子凡二话不说,马上绕到我身后,开始手上的动作。 沉默就在子凡为我拭干头发的过程中慢慢充斥在卧房里的每个角落。 「子凡──」我受不了这种会让我感到窒息的寂静气氛,抬头看着子凡一张没啥有情的平板脸孔,我率先打开话闸子,好奇地问他说:「那个伍智君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死缠着我不放呢?」 拭着发丝的大手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为什么问?」 「好奇嘛!你就告诉我好不好?子凡──」我央求他说。 「伍智君是夏晓薏以前的未婚夫,是夏晓薏青梅竹马的爱人。」 好怪异的文法!子凡知道他说的话有语病吗?什么夏晓薏以前的什么东东──我的脑袋都快被子凡给搞混了,夏晓薏不就是我本人吗?为什么子凡用的称呼是「夏晓薏」,而不是「你」呢? 这种说法好怪异,让我觉得好奇怪喔!仿佛──仿佛我不是夏晓薏似的;子凡看我的眼神变得诡异,虽然眼底的爱意仍不减分毫,但却增添一丝突兀的陌生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知道吗?」子凡放下手边的毛巾,在柔软的床垫下坐了下来,他大手一伸,顺势把我圈进他怀里,让我坐在他的双腿间,接腔说着:「夏晓薏并不爱我,她爱的只有伍智君一个人,我们俩之所以会步上红毯,完全是为了两企业间的利益;婚后,她对我提出分居的要求,不愿与我同床共枕,就连少庭的受孕也是在一只冰冷的试管中完成──」 「不要说了!」我猛然旋身用两手捂住他的嘴,不准子凡再说下去。 子凡轻拉下我的手,无奈的笑意中藏有一丝对我的怜惜与纵容。 「你怎么又哭了?」他温柔地为我拭去颊上的泪水,轻声道:「不要哭!你的泪水是为了我吗?不要紧的,我也不爱夏晓薏呀!」 我哭得更凶了。夏晓薏就是我啊!虽然我对子凡所说的一切完全没有印象,也不记得自己曾如此残忍地对待他,可是──可是我爱他呀!我深深地喜欢上他,还以为他的心也跟我的一样,同样深爱着我;但是,他却当着我的面打破了我所有的希望,他不爱「夏晓薏」,子凡不爱我! 我泪流不止,惹得一旁的子凡手忙脚乱,怎么拭也拭不完我颊上的泪水。 「不准哭!」他大喝一声,很有效地打断我脸上汩汩不绝的泪水,我呆呆地望着他,新的泪意又从眼眶里溢出。 子凡一脸没辙地看着我,「不要哭了好不好?我的心都让你给哭乱了。」 我置若未闻,仍是哭个不停。 半晌,我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叹息声,令我吃惊地,他的唇冷不防地落在我的眼睑上,不断地吻去从我眼眶中涌现的泪水。 我急忙想挣脱他,不爱我的他,所展露出来的温柔让我无法接受,我眼中的泪落得更多了,我拚命地与他的力量抗争者,脑海里全是该怎么推开他的念头。 子凡紧捉着我,不让我如愿离开他的怀抱,他的唇离开了我的眼睑处,开始往上游移着,「别哭!我爱的人是你呀!你为什么要落泪呢?」 「骗──骗──」子凡炙热的呼吸轻拂在我的颊上,「你──你自己刚才说──说你不爱──不爱夏晓薏的,怎么──怎么现在又说爱──爱我呢?」 「小傻瓜!」子凡轻笑一声,用他的唇结实地封住了我的嘴。 刚开始,子凡先是用舌尖沿着我紧抿的唇边轻舔着,我无法思考,一股前所未有过的浓浓惧意浮上心头,我感到身子在轻颤,就连独自面对伍智君时,我也不像现在这般觉得如此害怕过。 我欲张口制止他,他柔软而热情的舌便趁机滑入我口中。 他把吻加深,变得猛烈而多情,我没有办法顺利地呼吸,才一张口便又让子凡夺去了呼吸,粗嘎而低沉的喘息声顿时充斥在卧房中的每一个角落里。 「子凡──快──快停止,我──我──」 他轻咬我耳垂的举动引来我的无力感,接着,我惊讶地发现,他勃起的部分正顶着我的大腿内侧;不断从心底涌出的惧意使我微微颤抖,我不停地挣扎着,却挣不开他强而有力的双臂。 我想出声制止他,却惊恐地发现,从我口中竟然发现阵阵撩人的呻吟声。 魅惑人心的狂热欲念紧紧地网住了我,在子凡熟练的挑逗下,我逐渐地失去了理智,与他一起沉沦在一池不能自拔的情潮爱浪中。 不知过了多久,子凡终于甘心放开对我的箝制;我松了口气,以为子凡不会再对我采取任何行动时,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惹来我阵阵惊惶的低呼声。 子凡的手就像是一条姿态轻盈的小蛇般,悄然爬上我胸前的丘壑,泾热的唇瓣随着大手的动作,冷不防地含住两颗鲜红诱人的蓓地蕾,轻轻解下胸前的衣扣,子凡开始爱抚着它们。 我不停地抗拒着他,用力地往他肩窝处咬出一个齿痕。 他低吟一声,更加使劲地把我往他的怀里揽,我两手抵在他宽大坚硬的胸膛上,以示自己绝不屈服于他的心;子凡察觉到一股阻力正阻挠着他的目标,他轻笑一声,继而拉起了我的手,很容易地突破我最后一道防线。 子凡将我的手绕过他强壮而有力的臂膀,我双手环上他的肩头,蓦然我才惊觉,我的身子早就已经不知在何时背叛了自己的理智,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我两手不停地摩着子凡的背脊。 「子凡──我──我怕──」我被狂炽的情欲迷惑得无法自主。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子凡的手逐渐往下移到我平滑的小腹上,在我的肚脐处打转着,我无助地呻吟着,淡忘了所有的反抗与惧意。 陡地,一阵阵微凉的寒意从我胸前处传来,我低头一看,子凡的大手正慢慢地褪下我的上衣;不一会儿,子凡随意将褪下来的衣裳往身后一抛,它就像是一池春水般,缓缓地落在床沿旁的冰冷地板上。 羞涩的红潮立即浮上面颊,我害羞地遮掩着它们,不敢直视子凡的脸。 他飞快地除去我身上剩余的衣物,连同他的。子凡一丝不挂地来到我身边,用他火热而结实的身了轻压着我,眼底有抹遮掩不住的浓烈的欲火,肃然问:「你──你愿意变成我的人吗?」 我点着头,面带酡红的双颊像把烈火般,点燃我炙热的情欲。 得到允许的子凡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的欲望,他低吼一声,如雨点般的热吻夹带着一波波狂野的热潮而来,我无助地攀附在他肩上,脑袋里乱得无法思考…… 一阵微风吹过,吹落了系在窗沿上的纱幔,薄纱随风舞动着,遮住了我俩热情的身躯。 轻盈的笑声又回荡在冷冷的空气里,朦胧中,我瞧见她们三人全聚集在两张合并起来的桌椅前;漆上绿色油漆的桌面上摆有几个美味可口的餐盒,从她们脸上洋溢着垂涎三尺的渴望笑容,以及四周同学们大快朵颐的嬉闹声看来,现在大概就是学生们感到最愉快的午餐时间吧! 站在黄棱媛身后,我看着她们三人把餐盒打开,凑近一瞧── 柔弱动人的罗楚楚的餐盒里装的是清淡爽口的家常小菜;英气迫人的谢小绿则是日本风味的可口寿司,而一脸慧黠的黄棱媛带的是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的什锦炒面。 「哇──寿司耶!」黄棱媛发出一记惊呼,眼捷手快,「咻」的一声,马上就从谢小绿的餐盒盒里劫走两块夹看鱼子酱的寿司,一块丢入自己口中,另外一块则硬塞进一旁娴静安恬的罗楚楚嘴里,「楚楚,你也吃一个,人间美味耶!」 黄棱媛边说边把口中的寿司往肚里吞,等吃完寿司后,她还意犹未尽地舔去残留在指尖上的黏稠感,孩子气的举动惹来我的轻笑声。 谢子绿来不及阻止黄棱媛的恶行,只好鼓着腮帮子,恶狠狼地盯着她瞧。 「好吃吧?楚楚。」在黄棱媛的询问下,我瞥见一旁的罗楚楚缓缓地点了个头,一脸乖巧贤淑的端庄模样,看起来颇有名门闺秀的尊贵气势。 一朵带着坏意的邪恶笑容立刻浮现在黄棱媛的嘴角旁,「那──楚楚,你还想不想吃呢?」 罗楚楚还未做任何回答,马上就被谢小绿的抗议给打断。 「不行!」谢小绿马上将餐盒里的寿司护在怀里,「如果我的午餐被你们这两个贪吃鬼给吃完了,那我不就没得吃,得饿肚子不成?所以──不可以!你们别想打我这盒寿司的主意;尤其是你!小媛,你这个天下第一贪吃鬼,我不准你接近我半径两公尺──不!三公尺之内,你最好是离我远远的,直到我吃完午餐才准你靠过来,听见没?」 谢小绿像是赶苍蝇似的朝黄棱媛挥挥手,想把到处「打游击」为乐的黄棱媛给赶到一边去,要不然她别想安心地吃完这一顿饭,「去!到一旁去,别过来。」 「休息!我就是要吃你的寿司。喂──臭小绿,你别跑!快把你的寿司给我交出来!小绿──」黄棱媛急急追上带着满盒寿司逃逸而去的谢小绿,开怀的欢笑声轻泄了一室,连我都忍不住微笑起来。 我与罗楚楚皆在一旁欣赏着她们这对宝贝为食而争的精采戏码。 「黄棱媛同学──」陌生的声音打破了欢乐的气氛,罗楚楚和我一齐望向声音的来源处,瞧见一名身着白领蓝白格子上衣的稚气男孩挡在她们两人面前,只见男孩一脸腼腆,把手中的餐盒递上前,对着黄棱媛说:「我也买了些寿司,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吃我的。」 黄棱媛突然脸色一变,轻轻摇着头,有些僵硬地说道:「不──不用了,我不想吃寿司了。走吧!小绿。」说完,黄棱媛拉起谢小绿的手,像在躲什么病菌似的飞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脸上欢愉的笑意已不在。 男孩失望地返回了原先的位置上。 谢小绿顶顶她的腰际,轻声问:「喂!现在的寿司耶!你真的不拿?」 「谢小绿,你想讨打吗?」黄棱媛忿忿地往自己的椅子上一坐,顺势横了她一眼,眼底有抹愠意正在酝酿当中。 怎么了?我好奇地悄声在罗楚楚耳旁询问着,虽然明知道她听不见我的声音。 「又是你的仰慕者陈志伦吗?」罗楚楚甜甜的嗓音幽幽传来,像是一股炎炎夏日中的清凉流水般,浇熄她不少的怒火,「你还是这么地讨厌他。」 「当然!」黄棱媛用力撕开卫生筷上的包装,将筷子一分为二,准备要开始享用她的午餐,「如果换成是你,都已经说过不喜欢他了,他还像只惹人厌的苍蝇般直缠着你,缠到你心烦的话,我想,你也会跟我一样,恨不得能用支苍蝇拍『啪!』的一声用力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过来烦我,哼!」 是呀,那个陈志伦可真是惹人厌死了! 我都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他,甚至还用脏话大声斥骂过他了,怎么他还是不肯死心,反而更变本加厉地在我四周打转着── 咦?奇怪!我怎么会如此地了解黄棱媛的每一丝思绪?我既不是她,对黄棱媛的认识也不是挺清楚的,况且,发生在我眼前的这一切,充其量也只不过是我梦里的一小段插曲罢了,是不是真的存在还有待考量,我又怎么会── 谢小绿的声音打断盼了我的思绪,「哇──好暴力喔!真不晓得陈志伦是看上你哪一点,怎么会这么没眼光地选上你,唉──可怜的陈志伦!」 「谢小绿──」黄棱媛气得哇哇大叫,一场追逐战又重新展开。 我仍然在一旁欣赏着此幕。 突然,黄棱媛与谢小绿的身影居然渐渐地开始模糊,我心一惊,反观身侧的罗楚楚,发现她也和黄棱媛她们一样,清晰的影像正以缓慢的速度在淡化中,直到完全消失不见为止。 接着,四周的景物又换了另一幕,我与黄棱媛被陈志伦挡在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里,他沙哑而低沉的声音在寒冷的空气中响起:「小媛,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拜托你,陈志伦,你离我远一点好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死缠着我,只会给我带来无穷尽的困扰,加深我对你的厌恶感,你懂吗?」黄棱媛牛头不对马嘴地说着:「我不爱你,陈志伦,我劝你还是死心吧!」 「给我一个机会,我对你是真心的,不要这么快就把我三振出局好不好?」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呢?」黄棱媛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苦口婆心地劝着他:「我不适合你,请别再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 「我不相信!」陈志伦仍努力地想改变黄棱媛对他的看法,「我们又没有真正单独地相处过,你凭什么断定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呢?」 「凭我的第六感!」黄棱媛简直快要被他逼疯了,她真想扒开陈志伦的脑袋看看那里头装的是什么,「你用你那颗不笨的脑袋想想,如果你讨厌一个人,你还会对他产生好感吗?还会想跟他和平共处吗?」 「这么说──你是讨厌我罗?」 这个大白痴!我真的十分怀疑,像他这般「青番」的智障,怎么会是全学年的第一名呢? 黄棱媛点点头,她很高兴陈志伦这个「爱情大白痴」终于开窍了,「你能明白就好。现在,别再挡着我,快给我让开,我赶时间,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陪你玩游戏,我们别再见面了,拜拜。」 语毕,黄棱媛立刻越过他,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我急急跟上她的脚步,有些不放心地频频往陈志伦的方向望去。 陈志伦的眼神引来我全身的颤意,他看着黄棱媛的视线使我联想起伍智君,这个沉默寡言的陈志伦,有双与伍智君同样的可怕眼睛。 「等一等!」身后传来陈志伦的叫唤声,随着他语尾的消近逝,他的身影顿时来到我们跟前,再一次地,他又挡住了黄棱媛的去路,说:「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黄棱媛轻叹口气,满脸的无奈样,答道:「你要问什么就快点问吧!等你问完了以后,我要你马上给我滚出我的视线范围之外!要不然,我会让你不完兜着走的,你听清楚了没?」黄棱媛恶声恶气地出言威胁他。 陈志伦不理会她的恫吓,表情有些怪异地问:「如果你是属于我的,那么,你是不是就不会再讨厌我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黄棱媛感到巨大的危险正缓缓地接近她。 陈志伦没有答话,眼底一抹诡异的光彩令黄棱媛觉得害怕。 这般不寻常的气氛也影响到一旁观看一切的我,我知道他想做什么,却无力制止他。 「你──陈──陈志伦,如果你敢这么做,我一定会──我一定会──会恨──恨死你的──」黄棱媛怕极了,无助不安的视线正四处寻找着可以拯救她的武器,微微颤抖着的双脚正在一步步地往后退,连身子都抵制墙壁上了也不晓得。 黄棱媛打从心底希望此时此刻会有人经过这里。 不过,她觉得这种机会并不大,因为这条小巷子过偏僻、太恐怖了,长年在树木的遮掩下,这条小巷给人们带来一种阴森可怕的感觉。 在平常,黄棱媛是不会选择走这条小巷的,若不是今天她急着回家,她也不会破例挑了这条人烟稀少,却又能最早回到家的快捷方式走。 如今,又在半路上遇着了这个大麻烦── 黄棱媛觉得头疼极了,处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情况下,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事情全发生在一瞬间,陈志伦趁着黄棱媛分神之际扑上前去,用他强健的身躯压着她,开始撕扯着黄棱媛的制服,狰狞恐怖的面乳像只丧失心智的野兽般,想用暴力玷污黄棱媛清白的身子。 黄棱媛奋力反抗他,然后趁机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陈志伦直喊疼,箝制她的力道稍微松懈许多,黄棱媛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使尽她所有的力气推开他,自他的腋下逃开,拔脚就跑。 陈志伦忍着疼意,马上追了上去。 两抹身影一前一后地在巷了里追逐着,距离正缓缓地被拉开中。 说真的,陈志伦哪里会是黄棱媛的对手,黄棱媛可是一百公尺短跑赛中的纪录保持者,如草上飞的速度绝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 过没多久,陈志伦的身影被她超人的速度给远远地抛在身后。 黄棱媛开心地笑着,往身后的他的扮了个滑稽可笑的鬼脸,讽刺说道:「不自量力的家伙!你要是想追我的话,先去练几百年再来找我吧!」她朝他吐吐舌头,转身跑出小巷外。 巷子外的阳光极为刺眼,黄棱媛笑嘻嘻地跑出来,以手遮着阳光,踏着轻快的脚步往回家的路上飞奔而去,不时还可以从她的嘴里听到不成调的歌曲呢! 我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打从心底高兴着她能够平安逃离陈志伦的魔掌。 不久,黄棱媛带着我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对面的号志亮的是红灯,她停下脚步,在班马在线等待着绿灯的亮起。 不祥的预感随之浮上心头,我感到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的视线在四处游荡着,想找出这种异感的原因;一丝熟悉的回忆很清晰地在我脑海中重现,我惊讶地发现到,这个路口──这个路口竟然是黄棱媛当时出事的地方! 我顿时呆愣在原地无法反应,心中的困一直不断地浮现出同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又会梦见这个地方?是心上的苛责,还是想提醒我所犯下的过错? 当然,没有人会回答我,而那场可怕的悲剧正悄悄地上演着。 红灯还未转录,酒红色的敞篷车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它正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往这个路口冲过来,里头的驾驶人可想而知当然是我自己──夏晓薏。 车祸还未发生之前,酒红色的敞篷车仍然平稳地飞驰在宽广的马路上,我拚命地在黄陵媛的耳旁大声呐喊着,想藉此警告她,让她逃过这场可怕的意外。 无奈,我这么做只是在白费力气,她根本就没听见我的警告声。 我伸出手想要推开她,但是我的双手却像是空气般,「咻」的一声便穿过了黄棱媛的身体。我不知该如何是好,由我所驾驶的敞篷车就快接近她了!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绿灯取代了原有的红灯,黄棱媛开始移动她的脚步。 我松了口气,以为她会就此逃过此劫时,不知怎么着,笼罩在心头上的不样感应仍像乌云般驱之不去。 带着疑惑,我的视线停顿在那辆酒红色的敞篷车上。 冷不防地,原本平顺地驶在马路上的酒红色敞篷车突然来个大转弯,在没有任何的征兆下,车子行驶的轨道陡地转向黄棱媛的方向,黄棱媛闪躲不及,眼看着车子就要撞上她那抹娇小的身影── 第五章 我倏地睁开眼,天边才刚露出鱼肚白,微亮的曙光撒了一地,将室内所有家具的形状全给清晰地勾勒出来,卧房里的光线还不是很足够,我稍稍移转被子凡搂得死紧的身子,感觉到腰上的力道顿时收紧了许多。 我微微一笑,从窗户缝隙中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使我看不清子凡的脸,子凡炙热的舞息正轻轻吹拂在我脸上,惹来我不少微痒的异感。 思绪回到先前的梦境中。 梦里那一幕可怕的画面仍是挥之不去,抹去额上被噩梦所逼出来的涔涔冷汗,我暗自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庆幸着:「呼!太好了,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寒风悄悄地从微启的窗缝中吹渗进来,我觉得冷,直往子凡的怀里缩去,黑暗的羽翼像层薄纱似的遂然罩在我头预上,一阵昏眩袭来,我感到不适,还未清醒过来的意识在处无与现实间游走着。 我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觉身体变得好沉重?为什么我混浊的意识老是集中不起来?我很努力地想保持清醒,不想屈服在这股带点诡谲意味的神秘力量下;这种莫名的怪异气氛来突兀,如潮水般的惧意油然而生,我不敢稍有分神,豁怕会陷入一潭无底的深渊中。 半响,萦绕于脑海中的昏眩感逐渐消退,一切皆回归到最初的自然。 一个喷嚏使我陡然回神,我边揉着鼻尖边回想着刚才那一抹异感,刚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突然会有这种非常诡异的情况发生? 我绞尽脑汁也要找出个合理的答案。不料,在我还来找着答案之前,管不住的目光却不安分地往身下飘去,我低呼一声,蓦然惊见藏于柔被下一丝不挂的雪白身躯;顿时,难为情的红潮直涌双颊,我不好意思地捂着脸,想遮住脸上片片令我感到羞涩的霞光。 昨夜的激情深刻地刻印在我脑海中。 一想起昨夜的种种,我就好像是个得不到满足的饥渴荡妇般,直缠着身子凡强健结实的身躯不放,回想起昨夜销魂的呻吟声一那种连我自己听了都会脸红的放荡声音一颊上的热度又长高了许多,我的脸热得简直可以煎荷包蛋了。 突然,子凡呢喃了一声,把我的身子搂得更紧些;我屏自己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在心底祈祷着他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要不然一要不然我会羞得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过了一会,子凡仍睡得很沉,并没有清醒过来。 我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移开腰上的大手,悄悄地溜出他温暖的臂膀。 从地板传来的凉意引来我一记听声,我回头望着子凡一还好,他还没有醒过来,只是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地睡去,轻笑一声,我弯下腰捡起散落一地的衣裳,然后蹑手蹑脚地跑进浴室里,一手扭开了水龙头,顿时,带着暖意的水蒸气四逸,把浴室里的玻璃与镜子皆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 我准备要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当温热的水轻轻刷过我的身体,也洗去昨夜激情的证明。 过了不久,水声戛然而止,我换上了家居服,在镜子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镜子里的我,显然是个被爱情滋润过的小女人,玫瑰色的美丽红晕浮现在两颊,一抹彷佛独得世上所有幸福的笑意挂在唇边,我直盯着镜中的自己,陡然发现在颈侧附近布满了许许多多青紫的吻痕。 噢~真是羞死人了!我不敢直视它们,怕又怕引来我另一波羞涩的红潮。 急急奔出浴室,我从衣柜中取出一条浅蓝色的方格丝巾围上,在丝巾的遮掩下,的确掩去颈上不少痕,最后一次在镜前审视──很好!我满意一笑,镜中的颈侧已不见吻痕的遗踪迹。 我放心地走出卧房,准备到楼下厨房烹调他们的早餐。 今天是星期一,一个万里无云,天气晴朗的好天气。 轻轻解下身上的印花围裙,我把它搁置在椅背上,望着餐桌上那些由我产手烹煮出来的可口餐点,我不自觉地露出个满意的笑靥,在偷偷浅尝一口之后,我边舔去指尖上残留的油渍,边往少庭的房间移动。 我缓缓爬上通往二楼的楼梯,打量着四周我并不太熟悉的环境,一抹窝心的笑意浮上嘴角;子凡实在信纵容我了!他果真实现我日前任性的要求,举家从繁华热闹的台北搬进这栋位于高雄澄清湖附近的别墅里。 子凡的心意让我深深感,动不过我知道,他决定搬来高雄的举动会为他带来更多处理不完的工作量,我于心不忍,虽然我很害怕伍智君对我的纠缠,但是更害怕瞧见子凡被繁忙的公事缠身而日渐消瘦的脸庞。 我曾试着想打消子凡准备要搬到南部的念头,无奈子凡的意志过于坚定,任我怎么威胁利诱他也绝不妥协,仍是执意要搬往高雄澄肖湖附居住,就在一个多礼拜前,子凡完成了这一项伟大的壮举,在不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我们全家一齐搬到南部高雄,在澄清湖附近居住了广来。 少庭为了我转学,目前就读于一所名为「共和」的私立学园。 「共和学园」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财团──「罗氏」,为了要培育国家未来的人才而创办的一个小规模学园,从附属幼儿园到最终的研究所,「共和」完全承袭日本风的教育学制,实施一贯教充的贵族学校。 占地宽广的「共和学园」中,不仅仅设有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以及研究所,还另处附设有银行、医院、电影街和商店街等等;罗氏集团的主脑罗浩东不惜花费巨资,把整个「共和」与建成设备完整的小型都市。 由于这所知名的「共和学园」是专门为国内各青年才俊所设立的,与任何的身世财产无关,只要你的才能一旦被「共和」所承认,「共和」的大门就会永远为你而开;所以,「共和」又以出现众多才能卓越的青年才俟而闻各。 「共和」的学风非常新颖,它所采用的学制是发学生为主的「学会制度」。 何谓「学会制度」?顾名思义就是由学生们来掌权的意思。 创办人罗浩东为了要给学子们一个能够充分发挥自己所长的空间,因而在各层年级中皆设有一学生组织,从幼儿园一直到研究所,每一学级中都有一个由学子们投票票选出来的「学生会。 他把「共和」所有的「权力」全交给各学部的「学生会」成员,由他们负责执行学园内各学部的活动,和其它校务运作等等;一旦「学生会」决定了某项提案后,无论任何人皆不得再有异议。 因此,学生会所握有的实权远远超过理事会、家长会、教职会及教授们,由罗氏首脑罗浩东一手创立的「共和」,实际上,可以说是个被学生们所掌控的小型王国。 停在少庭房门前,少庭的房间就在二楼的中央处,我与子凡的正对面。 轻敲着门,我柔声部着:「少庭,你起床了吗?」 半咯,没有半点回应,我又轻声部了一次:「少庭,你醒了吗?妈妈要进去了喔!」房门内还是没有传来回答。 我等了一会儿,终于推门而入,走进了少庭的房间。 门内,一大片落地窗占去我所有的视线,少庭的房间也和墅内其它几间卧房的格局一样,同样都拥有一块视野非常辽广的大型落地窗。 和墙壁一般犬的落地窗被纯白的窗廉布给罩着,几技术顽皮的阳光跳跃在窗廉布上,产生一大片白蒙蒙的烟雾效果,为整个房间带来了似梦似幻的奇异感。 落地窗的右侧墙角处,有个大得令我瞠目的书架,我好奇的接近它,很仔细地瞧着架子上那些装订精美,却又厚重得使我结舌的书籍。 只稍稍瞄了一眼,我就不敢再再继续往下看。 能有资格被少庭摆在架子上的,全是些有关医药以及科学的业书,再顺着视线看过去,止光所及之处全摆满一些连我都看不太懂的商业杂志一望着摆满整柜深奥难懂的书籍,我忍不往惊呼一声,我的儿子少庭到底有颗什么样的脑袋?怎么读的全是那些连我这个大人都会觉得。头疼的书籍? 我实在太惊讶了!难道我的少庭是个天才吗?我开始感到不妙,如果少庭架子上摆的全是些漫画或者是武侠小说的话,也许我还不至于会如此讶异。毕意,有谁家的小孩子不爱看这些呢? 可是我家的少庭却──不行!我非得要找个机会好好的开导他一番才行。我才不想让我的孩子变成天才呢!那可是会早死的。 视线又移往别处,我看见被安置在衣柜附近的水族箱。走近一瞧,我发现水族箱里布置得非常的漂亮,有精致的小巧凉事、可爱的中式水车,甚至在箱底的中央处还架有一座跨越两侧的圆形拱桥在,招整个水族箱给点缀得十分的美丽。 几条色彩艳丽的鱼几在凉亭周围嬉戏着,翠绿色的水草在水波的指动下轻轻舞动着,就好像是座小小的海底龙宫般,深深勉吸引住我所有的视线。 是的!它非常的漂亮,可以说是我有生发来看过的水族箱里,最美丽、也是最得我心的一个;从水族箱细致华丽的外观看来,想必拥有水族箱的主人将不少精力花费在这上头,他显然是个十分热爱海洋的人。 当然,那个人正是我的儿子。 身后传采阵阵细微的呢喃声,我的视线由水族箱上称至身后的大床上;睡在单人床上的少庭正揉着还未清醒过来的双眼,睡跟惺忪地对着我道:「妈──几点了?」 我带着睡意走向他,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拉起身,答说:「不早了,已经过六点半了。」 「喔──六点半了──什么!六点半了?」少庭满脑子的睡意全被我的一句话给逼退,只见他慌慌张张地跳下床,在房里飞快地来回走动着,边脱下睡衣,嘴里边不停地嘟囔着:「惨了!我一定会迟到的!制服──制服呢?我的制服摆哪去了?」 「你把它搁在楼下的更衣室里了,记得吗?是你说这样了会比较方便的。」我好心地提醒他,在一旁咧嘴大笑着,平常不苟言笑的少庭,今天居然会出现难得手忙脚乱的情形,这种机会实在是太少见了,我非得好好欣赏一番不可。 少庭连忙停下慌乱的脚步,断面松了口气地呆坐在床沿上,呢喃地说:「没错啊!是我自己决定把制服放在楼下的更衣室,我怎么会忘──」 语声未歇,少庭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惊惶地从床沿上弹跳起来后,他喊:「糟了!我忘了书包摆哪儿去了!」 少庭四处搜寻着,在找不着书包的情况下,他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难得一见的慌乱又露了出来。 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噗哧一声笑倒在床上。 突如其来的笑声使少庭的动作全停顿下来,只见他嘟着嘴,小脸上净是写着不满,不依地指控说道:「妈妈好坏!你不帮少庭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在旁边嘲笑少庭呢?」 我连忙端坐身子,拭去眼角因为狂笑而被逼出眼眶的泪珠,答说:「没有啊!我哪有笑你?」我死不承认。 少庭欺身向我,指着眼角处残留的泪痕,嘟着嘴道:「还说没有!你看,妈妈笑得连眼泪都跑出来了。坏妈妈!你不但讥笑少庭,而且你还欺骗少庭。」 我闻言,马上神色一凛,以最快的速度恢复成最正常的模样,「好啦!好啦!妈妈真的不笑了,你就原谅妈妈好不好?」 我强抿着嘴角,很努力地想装出一副正经的面孔来。 但没多久,止不住的笑意又重新涌了上来,如爆竹般的狂笑声顿时充斥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引来少庭的跺脚:「哇──妈妈说谎!我──我不理你了。」 语毕,少庭提着好不容易才找着的书包夺门而出,噼哩啪啦地冲下楼去。 一会儿,我终于止住了笑,慢慢从床上支起我笑得花枝乱颤的身子,略整理过仪容后,我起身走出房门,顺手为少庭带上了房门。 来到对面的房门前,我回想起子凡昨夜的狂热,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与子凡共赴鱼水之欢,但我还是忍不住羞涩,感觉颊边开始燥热起来。 小手拂上藏于浅蓝色方格丝巾下,昨夜子凡所遗旷的「证据」,一波波带着热度的红潮缓缓浮上双颊,我一脸羞怯难掩,已不见刚才捉弄少庭时的刁钻神情。 我深吸口气,想平息心底那股的骚动,无奈我的自制力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么好,挂在脸上的红潮不但未减分毫,反而还有愈来愈火炽的趋势。 不得已,我只好宣告放弃,带着一脸可以与红苹果相媲美的羞涩,我轻轻敲着卧房的大门,唤道:「子──子凡,时候不早了,你──你也该起床了。」 五秒钟过去了,门内仍是一片寂静。 真是的!父子俩同一个德行。 脸上的红潮顿时被心中一抹无奈取代,我叹了口气,一手推开了卧房大门。 缓缓来到床边,子凡正侧着身,面对着开启的大门而熟睡着。 我悄悄俯下身,细细凝望他熟睡时的俊脸。 子凡以手代枕,略带着稚气的五官丝毫不见以往冰冷刚硬的线条,宛如一个玩累的小婴孩般天真动人,没有任何防备的单纯脸孔看起来真是可爱极了。 我轻轻推着他的肩,身上只裹着一件薄被蔽体的他引来我的羞涩﹝子凡喜欢裸睡,说什么有益身心健康﹞;我红着脸,更加用力地推着他,喊道:「子凡,醒醒!你再不醒来的话,你上班就会迟到了。」 子凡一天只利用一个上午的时间﹝下午当然是回家来陪我﹞,到高雄的分公司视察北部总公司的运作情形,如此一来,就算子凡人不在总公司坐镇,他也能了解整个公司的业务状况。 他没有反应,只见他一个翻身,一不小心就从床上摔了下来。 子凡跌下床的滑稽模样使我爆笑出声。我不能遏止自己的笑声,像个没受教养的野孩子般,完全没有形象地趴在光洁的石质地板上狂乱地大笑着。 一会儿,笑声歇止,我趴在地板上,凝视着仍躺在原地熟睡着的子凡。 我以为子凡会在我的爆笑声中清醒过来,可是,他并没有。 被我尖锐、宛如是噪音肌的狂笑声轻炸过后,他只是再度翻了个身,仍然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呼呼大睡着。 我慢慢爬向他,俯身在他的肩窝处。 子凡还没醒来吗?难不成我的笑声没熊影响到他?还是──他在装睡呢? 满肚子的好奇心使我迟疑地伸出我的手,轻轻地用指尖戳着他充满弹性的面颊;指尖的碰触引来子凡的低喃声,冷不防地,他又翻了个身,顺势将靠在他肩旁自语的我给带了过去。 我低呼一声,发现此时此刻,我正趴在他赤裸的胸膛上,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古龙水香气扑鼻而来,炙热而逗人的鼻息不断吹拂着我的发梢,为我带来了阵阵酥麻的异感。「子凡──」 我满脸通红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脱不出他的臂膀,反而觉得这个温暖的箝制愈来愈紧,好像是人为蓄意般,让我无法挣脱。是我多心了吗? 就在我深思的这段时间里,我惊觉自己已经「挂」在他身上。 「子凡,你快点醒来──」我推着他,试着想要唤醒他熟睡的意识,「你醒醒嘛!要不然──要不然我就要哈你痒了。「我要挟他,子凡最怕痒了!这可是少庭偷偷告诉我的秘密,代价是一盒从日本进口的小糖果。 语声未歇,子凡终于有了些反应,只见他腾出手来,把我轻轻按下身去。 淡淡的古龙香水夹带着烟草味随之传来,我微张着嘴,他的舌尖立刻长驱而入,与我的交缠着;霎时,我感到一股热流从小腹涌出,缓缓扩散至胸口不停地盘旋着,我紧紧攀附着他,像触电般的微颤在全身的每一处活跃着,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全被子凡的气息给网罗住了。 「妈妈,我──我要去上课,呃──」少庭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突兀又充满纯真的稚语打破了这个迷幻般的魔咒,我带着羞色从子凡的怀里抬起头来,却惊讶地发现到,子凡他──他居然是清醒的! 这项事实立刻引来两片红霞,我不好意思地红着脸,望着他脸上那朵饶富趣意的笑容,双颊上的酡红更加炽热,仿佛快烧起来似的。 我推开他,飞快地起身,少庭带着少许坏意的捉狎声传来,「妈妈,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看!我把两只眼睛都给捂起来了,什么也没瞧见。」 少庭的童语惹来子凡的笑声,我羞得无地自容,继而转身瞪着少庭。 这小鬼!虽然他用小手捂住了眼,不过,刚才那一幕却从他大张的指缝间尽落入眼底,而且他还佯装出一脸极为无辜的不解模样──噢!真是气死人了! 「蔚少庭!」我羞不过,连忙拿怒气来当挡箭牌,「我都看到你指缝间的眼珠子了,你还想抵赖!」 「有吗?」少庭连忙拼起指缝间的空隙,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笑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自己有通天眼,可以隔着手掌看到你跟爸爸在做什么呢!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捂着眼睛都还能够看得到你们的原因。放心好了,妈妈,下次我一定会改进的,你别不好意思呀!」 少庭的笑容就跟只偷了猩的野猫般贼贼的,真可恶! 「蔚少庭!你再给我说一次看看,看我饶不饶得了你!」我听得连耳根子都红了,若不是子凡还紧搂着我,我早就冲上前去修理他的小屁股了。 少庭急急退到门旁,「呃──对了,现在的时间不早了,我若是再不赶快到学校去就会迟到了!爸爸再见!妈妈再见!你们不用出来送我了。」说完,少庭像是一抹来不及捉牢的轻风,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临走前,他的小手还蒙在眼睛上呢! 「蔚少庭,你不要跑──」我欲要追上去,想趁机离开子凡温暖的怀里。 也许是我的动机太过明显,竟然被子凡洞悉我的心意,抢先我一步,他将我牢牢箝制在他强而有力的臂膀里,轻咬着我的耳垂,在我耳边低语着:「你想要到哪儿去?说!是不是想要避开我?」 出其不意地,他扯下我的丝巾,颈侧红红蓝蓝的吻痕立刻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眼前;霎时,羞怯的红潮使我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不敢再直视着他的眼。 「小傻瓜,为什么要遮着呢?这是我爱你的证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无言以对,他的唇再次印上了昨夜所遗留下来的痕迹,反复地吸吮着。 一丝呻吟从我嘴里吐出,我喘息着,开始觉得浑身燥热,双脚发软── 在意识浑噩中,子凡粗重低沉的声音传来:「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真想现在就把你给吃了。」 此话一出,如同一盆从头往下淋的冷水,唤回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一手推开他,在他的怀里头挣扎着要起身,「子凡,让我起来,我还没送少庭出门呢!」 他敲着我的头,煞是有趣地看着我:「少庭他已经去上课了,你记得吗?他刚才还过来跟我们说再见呢!」子凡微笑着,那抹灿烂的笑靥真是迷死人了。 望着他那朵带有取笑意味的笑容,我气不过,只好使出我的撒手锏──一抹坏坏的笑意挂在嘴旁,我悄悄伸出手到他的腰际处,反身压在他身上,开始搔他的痒,「好啊!你还敢取笑我,看我怎么对付你!」 被搔痒的子凡反应是很惊人的,而且,还非常的没有形象。 堂堂「蔚氏」的少总,竟然承受不住我轻轻一搔,以一种十分可笑的姿势笑倒在冷冷的地板上,整个人就像是只失控的毛毛虫般,疯狂地在我身上扭动着,不时还会发出几抹非人类的怪声,完全失去了以往那威严谨慎的雄姿。 「晓──晓薏,你──你快──快住手,我──我受不──不了──」 「我不知道你支支吾吾的在说些什么,能不能再说大声一点呀?」我是故意的,谁教子凡要取笑我呢! 啊!这种能欺侮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我简直快乐极了。 「你──你这个顽──顽皮的一小鬼──」惨了!他开始挣扎了。 「噢,不可以!你不可以起来。」我急忙用更强大的力量牵制着他,想藉此方法来制止他这种反抗的行为,好让我可以再继续欺凌他;毕竟,能欺压子凡的机会难得,我舍不得就此罢手。 可我再仔细想想,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终究还是敌不过他与生俱来的强壮力气,不久后,子凡一定会如愿挣脱出我的箝制,到时候──我可就有苦头吃了!不行!我还是放了他比较好,不然等子凡重获自由后,我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对,就这么做!「子凡,你──你别乱动嘛!我这就放开你,不过──你要保证不能对我采取任何的报复行为喔!」 话声甫落,我移开了身子,怯怯地朝他面无表情的脸孔微笑着。 子凡一言不发,脸上带着风雨欲来的可怕表情。 我睁圆了眼直盯着他,边往后退边问他说:「子凡,你生气了吗?不会吧!你连这点玩笑都开不起的话,将来一定会惹人嫌的。」 子凡没有接腔,他快步来到我面前,用一双强壮结实的臂膀横抱起我后,一个转身,他直直走向大床,狠狠地把我整个人往床上丢;我被子凡丢得晕头转向,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状况。 接着,子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猛然扑向我,如法炮制地强压在我身上,一抹恶魔武的坏坏笑容就在子凡的唇边漾开,刹那间,我感到阵阵毛骨悚然的抖意逐渐在我体内慢慢扩散开来,他轻声说:「顽皮的小鬼,你看我怎么整治你!」 我还来不及发出抗议,子凡的大手便伸向我的腰际,让我尝到了与他刚才一模一样的『处罚』;动弹不得的我被他搔得好难过,如果现在有人问我,什么叫作「生不如死」,我想,我此刻的样子就是那句名言的最佳写照。 「子──子凡,你快──快住手,我──我好──好难过──」我拼命地挣扎着,却挣脱不出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子凡──你快放手,放手!」 我的求饶怕使子凡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子凡低笑一声,继而用他庞大而蛮横的身躯直压着我,俯在我耳边,子凡神气地说:「你知道错了吗?那你下次还敢不敢这么做呀?」 这抹突如其来的重量把我肺部里的空气全挤了出来,顿时,我感到呼吸困难,胸口一股气透不过来,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回答他,「不──不敢了,你赶快──快起来啦!不然,我就快──就快被你给压扁了──」 「不行!你还要说你爱我才行!快说,说你爱我。」 「好──好啦,我──我爱你啦!你──快起来── 噢──我被他压酌好难过,难道他想谋杀亲妻不成!」 「不浪漫的小鬼。」子凡嘟嚷着,一脸不甘愿,然后就像是个动作迟缓的老人家似的,幔条斯理地从我身上爬起身说:「一点罗曼蒂克的细胞都没有。」 子凡一将身子移开,我立即从床上坐起身,带着恨意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胸膛上,气呼呼地说:「什么叫做没有罗曼蒂克的细胞?如果你跟我一样,被一只重达数十公斤的大象给压着,我看你还有没有力气再说这样的话。」 子凡不痛不痒地让我捶着他的胸口,笑嘻嘻地把我搂进怀里,「那只可恶的大象在哪里呀?胆敢欺侮我心爱的老婆,我非要把它大卸八块不可。」 我白了他一眼,嘟着一张可以吊上五斤猪肉的小嘴,没好气地说:「我真的好感动喔!」 「生气了?」子凡低头询问我,在我的颊上撒下一串的碎吻,「别气了嘛,我给你陪罪好不好?你就原谅我吧!」 萦绕在心头上的愠意在他的亲吻下遽然消退不少,轻叹口气,我知道自己的性子不会与他生气太久,「我才懒得跟你这个无赖生气呢!快起床吧!我的好老爷,早饭都快凉了。」 「知道了,老婆大人,我马上就起床。」说完后,子凡在我的唇上用力印下属于他的痕迹,然后带着作梦般的笑意往浴室钻去,口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准备开始盥洗。 子凡充满稚气的笑容引来我的莞尔,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当他露出笑容时,浮现在他脸上那抹孩子似的神韵,简直就跟少庭微笑的小脸一模一样,宛如是从同一个模子所复制出来似的。 我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对宝贝蛋为我平淡的生活带来不少欢笑,我好爱好爱他们!很难想象几个月前,他们对我还很冷淡。 我缓缓走出卧房,慢慢地步下楼梯,他们父子俩已融入我的生活中,我实在想象不出没有他们的日子里,我该怎么度过;心念一动;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就像一抹驱之去的乌云般直罩心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我想太多了吗? 不会的!我绝不会离开他们父子俩的!但是,为什么我总摆脱不掉那抹笼罩在心头上的心悸?带着浓浓惊惧,我走到厨房,很努力地想摆脱掉那股令我难受的异感。 下午五点零四分。 距离少庭放学的时间至今都已经过了个把个钟头了,为什么仍不见少庭稚嫩的身影?少庭的迟归令我心神不宁,我忧心极了,一颗心也跟着揪紧起来。 体贴的子凡不忍心见我如此焦虑不安,嘱咐我好好守着这栋大宅后,他二话不说,马上拿起桌上大红法拉利的车鹏,驱车外出寻找少庭迟迟未归的身影。 望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夕阳,我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虚寂寞感。 少庭是怎么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回来?浓浓的忧虑直缠绕着我,我止不住满腹的担忧,在心底狡滑,难道少庭迟归的原因是遇上了意外?抑或是── 一连摇了好几个头,我急忙把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给甩出脑海之外,不会的!我不停地在客厅上来回踱步着,少庭不会有事的!我如此地安慰着自己,但是为什么我总摆脱不掉那份存于心中的忧愁不安? 心慌之余,少庭童稚的声音陡然从大门方向传来:「妈──妈妈,我回来了!」 话声甫落,少庭一身「共和」制服的帅气身影也跟着飞奔至我面前;我细细打量着他,少庭脸上可爱的笑容以及一副完好如初的安然模样让我松了口气,着实令我放心不少。 「为什么晚回来呢?」我接过少庭的手中的书包,为他褪下身上一袭剪裁素雅大方、色泽墨蓝的西装外套,轻声道:「妈妈跟爸爸都很担心你,尤其是爸爸!因为你的晚归,你爸爸焦急得连饭都吃不下,到现在还在外头找你呢!」 「对不起!妈妈。」少庭垂着小脸,稚幼的童音中带着浓浓的歉意,「我不是故意要让你们这么担心的!其实我也很想早点回家,只是刚刚放学时,我在路口发现一个小皮包,皮包里有很多、很多的钱,我心想,遗失这个皮包的主人一定很着急,所以我不敢乱跑,就在原地等待皮包的主人来认领,谁知道这一等就等了好久,连天黑了都不晓得──」少庭愈说愈小声,到最后连声音都没了。 我轻笑一声,爱怜地揉着他稍稍被风吹乱的头发,问道:「那么,少庭到底有没有等到皮包的主人呢?」 他点点头,漾出了一朵微笑,答道:「嗯!她是一个很可怜的姊姊喔!姊姊原本还说要请我去吃冰的,可是我只想早点回来陪妈妈,所以没跟姊姊一起去,姊姊到最后就被一个很帅、很帅的大哥哥给接走了。 我轻拧少庭的小鼻尖,一抹挂在唇边的笑意灿烂得可以和一朵香花相媲美,「乖儿子,妈妈果然没有白疼你。」 少庭窝心的答案让我开心地在他的颊上轻轻撒下了一串碎吻。 「妈妈不生少庭的气吗?」少庭一脸怯意,小脸上全被担忧给占满。 「如果──」我清清喉咙,脸上有抹温柔的笑意,「少庭下回再遇上这种突发状况时肯先打通电话回来报平安的话,也许,妈妈会考虑原谅少庭今天的迟归,如何?」 少庭点头如捣蒜,笑道:「嗯!我下次会记得的,谢谢妈妈。」 「谢什么呢?妈妈才是那个最该谢谢的人。」我一脸认真,「谢谢少庭肯包容妈妈的任性,陪妈妈一同来高雄生活。」 「不──」少庭摇摇头,体贴地说:「妈妈一点都不任性,是少庭自己要来高雄读书的。」 「乖儿子!」我紧搂着他,努力眨回眼底的泾意。 少庭敏感地察觉到我的异样,轻轻推开了我,他的小手拂上了我的颊,为我拭去颊上的泪水,说:「妈妈不要哭,少庭会很难过的──」说着说着,水气缓缓在少庭眼底聚集,红了眼眶,眼看着眼中的泪就快滚落下来。 飞快拭去颊上的泪水,我反过来安慰少庭说:「不准哭!妈妈不喜欢有个爱哭的儿子,来──过来这里。」 我牵起少庭的手慢慢往沙发走过去,母子俩一起坐上沙发上,我柔声问:「告诉妈妈,少庭在学校有没有遇上好玩的事情?或者是交到一群很好的朋友?」我换了个话题,想转移少庭的注意力。 少庭唇边漾开一朵耀眼的笑,答说:「嗯!我觉得『共和』是一所很好玩的学校,而且同班的同学们都对我十分的友善,我才刚到班上没多久,他们就为我举办了场欢迎会──」少庭滔滔不绝地说着,在他眼中,我已经瞧不见先前那抹占满他眼眶的楚楚泪水。 「听你这么说,你很喜欢『共和』这所新学校罗?」我与少庭在沙发上聊着有关于「共和」的话题。 欢笑声中,我们一同在别墅里等待着子凡归来的身影。 第六章 摆在餐桌上的是三人份的西式早餐。 仔细一看,有一份早餐已经被人动过了,是少庭的那一份。望着餐桌上仅存的面包残屑,我想,少庭一定是吃过早餐后才到学校去的。 今天我为他们所准备的早餐是各两颗荷包蛋以及火腿片,还有两块烤过的土司和一大杯五的温牛奶,这些热量对他们父子俩来说应该是足够了,尤其是像子凡这种坐在办公桌前高谈阔论的大老板,实在是绰绰有余。 但我还是在少庭的餐盒里多摆上一份小点心,以防少庭肚子饿。 盥洗过后,子凡精神抖擞,满脸笑意地来到楼下厨房,在我身旁的椅子上坐定后,笑问:「早安!晓薏,今天吃些什么?」 我回他一抹灿烂笑容,把另一份早餐递给他说:「简式西餐,希望能合你的胃口。」 子凡轻捏我的脸颊,「小傻瓜!自从吃了你那一锅皮蛋瘦肉粥后,我的口味就被你给养刁了,不是你亲手煮的美食已经满足不了我的胃,我真怕有一天你大发娇嗔,不肯再下厨做饭给我吃的时候,我该怎么张罗我的食物,我看啊──」子凡边摇头边自怜地说:「我恐怕就只有饿肚子的份了!」 「臣──谢过太后。」我忍不住摇头失笑,他打哪儿学来这种文诌诌的词儿?是电视剧看多了吗?很有趣!也更能显现出子凡稚气洒脱的一面。 拿起盘边的刀叉,子凡正想好好享用他的美味早餐时,一连串不识相的电话铃声却在这个节骨眼上乍然大响;子凡放下手中的刀叉,轻叹口气,准备起身接听它时,我朝他的方向摇摇头,抢先一步挡在厨房门口说道:「你继续吃吧!我来接就行了。」 话声甫落,我的人也跟着来到了客厅。 执起吵闹不休的话筒,我柔声问:「喂?这里是蔚公馆,请问您找谁?」 沉默了一会,话筒那边传来一抹令我想忘也忘也忘不了的恐怖声音,「我最亲爱的晓薏,你想我会想找谁呢?」 吓!是伍智君,他怎么会知道我们搬到了高雄?我惊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仿佛猜着我心意似的,话筒另一端的伍智君轻笑一声,说:「不出声是吧?我美丽的晓薏,你以为我会不晓得你们全家都到高雄去逍遥快活了吗?」 「你──你想做什么?」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多半是害怕的原故。 放肆不羁的狂笑声从话筒中传来,「聪明的晓薏,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只要你一人!我只要蔚子凡把你还给我而已,要不然──你就等着替他收尸吧!」 伍智君的恫吓让我倒抽口凉气,我紧抓着话筒,双手颤抖得十分厉害。 「伍先生,求求你!我求求你千万别对子凡下手,只要你肯放过子凡,我什么都听你──」转眼间,执在我手中的话筒突然不翼而飞。 我回头一瞧,不知从何时就站在我身后聆听这一切的子凡满脸杀气,瞧他一副巴不得能捏碎手中话筒的可怕表情看来,想必他已经知晓这通电话的主人是谁了;而且啊!他还气得不轻呢! 子旦抢过我手里的话筒,愤怒道:「伍智君!你这个该死的卑鄙小人!我不怕你,你有什么卑鄙的手段就尽管使出来吧!别老是用恶毒的言辞来威胁一个弱小女子──」 隔着一条电话线,子凡与他开始争执起来。 我紧守在子凡身边,不敢离开,虽然我不知道伍智君对子凡说了些什么,不过从子凡一脸想杀人的铁青面孔看来,想必他说的也不是什么好话。 没多久,子凡带着怒色,用力将话筒给甩了回去。 「该死的伍智君──」子凡旁若无人地开始咒骂起他来,「那个该被打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的卑鄙家伙!他居然敢威胁我?真是可恶透顶!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当视线一落在我身上,子凡一个怔愣,陡地闭上了嘴,显然是不想让我知道他与伍智君之间的谈话结果。 子凡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令我担心不已,挥不去心中难掩的恐惧,我紧揪着他的衣襟不放,直追问他说:「为什么不继续说下去?告诉我!伍智君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心急死了,奇怪?他怎么都不吭半声呢? 子凡淡淡地摇了个头,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不会有事的,你别太过担心了。」说完,他一个旋身,不再理会身后忧心焦虑的我,转身踱步回厨房,打算吃完他的早餐。 我飞快跟上子凡的脚步,望着子凡人座的自在神情,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愁然怅色递然飘上了眉宇之间,「可是我──我就是忍不住会害怕嘛!子凡,我真的真的很不想失去你,请称一定要小心提防伍智君这个人好吗?」 子凡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朝我勾勾手,轻声说:「过来。」 我依言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他大手轻拂着我的发,笑道:「我说过了,你不需要为我操心,我绝不会有事的。」 子凡的话非但不能除去我心中的忧虑,反而更加添一抹永无止境的不安,强忍着心上焦急,我不满地嘟囔着说:「胡扯一通!你既不能未卜先知,又怎么能事先得知自己不会发生意外?」我气得拍掉我发办上的一双大手。 「我可爱的小傻瓜啊!你也没有参透天机的本领,又怎么能毅然断言我一定会发生事故,呢?」子凡莞尔,将问题完整地丢还给我。 「子凡!」我差点被他这种可笑的对话给气死,「人家是──人家是真的在担心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我的话当成是耳边风,一点都不在意呢?」这个丝毫无危机意识可言的自大男人,他怎么可以在我为他的安危忧愁的心情吗? 我的思绪全乱成一团,如果我是个男人,如果我有能力可以保护他不受伍伍智君的威胁恫吓,我一定会随时跟在他身后,守护着他的安全── 对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蓦然从我脑中飞奔而过,我怎么会没有想到这一点? 「子凡──」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想到你的公司去,好不好?」 子凡诧异地扬起眉,惊奇地问:「你想跟着我到公司去?为什么?你为什么会突然有这种念头?」 「我──我想学点东西嘛!」我总不能对他说,我要当你的帖身保镖吧! 「只是纯粹想学点东西而已吗?」 子凡狐疑地瞪着我,想从我的脸上找出一些可疑的蛛丝马迹。 我直点着头,为了取信于他,我刻意摆出一副十分谦卑的面孔来混淆他的判断能力,「我知道自己是个只会靠老公吃饭的软弱女人──」 天啊!什么软弱女人?我可是留美回来的优等生,精通六个国语言的才女耶!﹝这些全都是我出院后子凡告诉我的﹞怎么有可能会跟「软弱」这两个没用的字眼扯在一起呢?我真是有够委屈自己了。 清清喉咙,我接腔说道:「既没谋生的能力,也没有什么宝贵的社会经历;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到外头见见世面,顺便学些有用的东西回来,你说──这样子好不好?」 「晓薏,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些?」子凡仍沉着地吃着餐,从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孔看来,我实在是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嗯──我是想──」态度并不怎么热络的子凡好像不太相信我那一套说辞,不成!我得赶快找个借口来敷衍他才行,「你是──呃──你是我们家的原动力嘛!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不小心被某人给『怎么』了,那我们家的大支柱不就也跟着倒了?到时候,我们一大家子该靠什么方式来过活?所以我想,我要是能跟在你的身边多学着点,万一这天真的来临的话,我们全家也不至于会沦落到露宿街头的下场,你说是不是啊?」 天啊!我到底在胡诌些什么呀? 不悦地噘着嘴,我怒说:「蔚子凡!你真可恶,我是认真的,你怎么可以笑我呢?」 子凡收起如爆竹般的狂笑声,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竟然识破了我的诡计。 只见他坐直了身子,正色说道:「晓薏,我实在很佩服你的瞎掰能力,假如你能把这份才能发挥在电影编导上,我包准你一定会大红大紫,不过呢──」子凡有些坏心地笑着,「你如果是想骗倒我的话,那我劝你最好还是别白费心力的好。」 「你──你全猜到了呀?不生气吗?」我想──他应该不会那么没度量吧? 子凡摇头,一手就把我揽进怀里,柔声说:「我疼你都嫌来不及,又怎么会舍得对你生气?不过晓薏啊!有件事我还是得跟你澄清一下,你老公赚的钱多得可以让你拿去当卫生纸用,所以说,你的顾虑是多余的,我们家绝不会有夜宿街头的一天。 我扁扁嘴,不依地抗议说:「人家的问题又不是这个──」 他轻捏我的粉颊,微笑说:「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我是不是?」 「因为我想看你为我担心着急的模样嘛!」 「蔚子凡,你这个大坏蛋!」我掩不住心底的怨气,用力捶着他,怒道:「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如此地试探我?好过分!我是真的在担心你,担心得连心都揪紧起来,你──你──」我愤恨得说不出话来。 子凡牢牢接下我的拳头,眼底认真的神色拂去了原有的嘻笑、不正经的眸光,「我知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更不想让你陷入这场危险的混乱中。」 危险!子凡也知道会有危险吗?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松了一口气,原来──原来子凡并没有像他外表那般漫不经心嘛! 「我不怕危险。」我向他撒着娇,眼底充满了渴求:「你就让我跟嘛!」 「不行!」子凡放开我,脸上尽是肃然的厉色,毅然拒绝我,我说过,我不想把你卷人这场是非之中。」 我没有因为子凡脸上铁青难看的愠意而打退堂鼓,「我不管!伍智君的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绝不能撒手不理。」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子凡一脸霸气,说什么也绝不妥协。 「你──」我与他僵持着,谁也不肯让谁。 半晌,子凡先撤除防备,轻轻露出一朵和煦的笑容,他温柔地亲吻着我的额头,眼底满盛的愠意被一抹醉死人的暖暖情意给取代,柔声地劝着我说:「听话!晓薏,你只要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做我的好妻子就足够了,别再为一些无关紧要的繁杂琐事烦忧,把它们全都交给我一个人来处理好吗?」 「不好!」我一手推开子凡,不愿被他的柔情蜜意给收服,「我不想傻傻地守在家中接获你或许已经遇害的消息,也不愿意让自己在你的粗心大意下荣登寡妇的后座,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让我做了寡妇,我一定会马上带着你的宝贝儿子少庭和你的钱下嫁给你最痛恨的男人。」我想,子凡应该知道我指的人是谁。 他微笑不语,那秣无关痛痒的怡然笑容又挑起我另一波难的怒火。 「你──你还笑得出来,我是绝对认真的!难道你一点也不相信?」 子凡收起唇边的笑意,缓缓拿起桌上的牛奶,喝完它。 「信!我当然相信,我老婆说的话谁敢不相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在地底下找个情妇。」擦干净唇边的渣滓后,他起身离开座椅,转身走出厨房。 「蔚子凡!你说什么广我急忙追了过去,挡在他面前,紧揪着他的领子,恶声恶气地问说:「你敢在那边讨小老婆?不怕我会生气吗?」 子凡轻笑一声,满脸笑意,神情煞是有趣地反问我道:「我的好晓薏啊!你不是也要讨个小老公?」 「我──」子凡的问题使我结舌,不知该做何回答。 「不管!」我霸道地约束他,凶恶刁蛮的模样有点类似吃味的母老虎,反正──反正我不准你讨小老婆!就连地底下的也不行!知道吗?」 子凡拿我没办法,显然是对我没辙了。轻叹口气,一抹无奈的笑意浮上子凡的颊,仿佛正取笑着我的稚气、不成熟,「是!是!我知道了,现在,我最亲爱的老婆大人,你可不可以稍微放松你手头上的力量?你知道吗?我被你勒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我依言放开仍紧握在手中的衣领,不死心地追问他说:「子凡,你真的不让我跟?」 「不行就是不行!」子凡捉着我的肩,正色地直视我道:「你听我说,晓薏,我绝对不会让危险缠上你,乖乖的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像个任性的孩子般喊闹着,紧拉住他的衣角不放,「我偏要跟!如果你不让我去,我也绝不放你出门半步。」 「晓薏,你别闹了行不行?」子凡对我无可奈何,一脸头疼貌,「伍智君的事情我会处理得非常圆满,你就相信我好吗?」 瞧他如此伤神,阵阵浓郁的罪恶感油然而生。 平日为了繁多公事而忙碌不停的子凡,如今竟然还得分神为我一手所惹出来的祸端烦忧,思及此,我的行为确实是太过骄纵、不讲理,我高高地噘起小嘴,顺从地点点头,一脸不甘愿地放开他的衣角,轻声说:「好嘛!我听话就是了。」 不过,你可别奢望我会乖乖的待在家里喔!我在心中补上了一句。 子凡喜出望外地亲吻了我的额,待我像个孩子般揉乱了我的发,含笑道:「乖女孩,这才是我的好晓薏!那么,我到公司去了,你可别惹麻烦。」 「我知道啦!路上小心。」说完,我顺便附送他一记别人所不能模仿的超级大鬼脸,不依地嚷着说:「还有──我不惹麻烦。」 子凡大笑出声,接过我顺手从沙发拿起的公文包,拥着我缓缓走至大门前,门前由老陈所驾驶的黑色凯迪拉克正在待命着;老陈是子凡专属的司机,也是唯一一个跟着他们一家子到南部来的部属。 给我一个告别吻后,子凡放开我,一个低身,他弯着着身子正准备要踏进凯迪拉克时,他一个停顿,猝然出声说道:「对了,老陈──」 老陈必恭必敬地站直身子,一脸肃色地在车门旁等待着子凡的吩咐。 「你今天不必再跟着我到公司去,现在,我要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就是替我看着太太,别让她到处乱跑、闯祸,你明白吗?」 我一听,连忙急嚷嚷着说:「我不会随便乱跑的!你别叫老陈跟着我好不好?子凡。」 如果真的让老陈跟在我身边,那么我的计划岂不就要胎死腹中了? 此话一出,我恨不能马上咬断自己的舌头;夏晓薏,你这个白徉女人,没有脑袋的大笨蛋!你这么说不就正好应了那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至理名言吗?蠢女人!大傻瓜!我暗自臭骂自己一顿,实在是笨到家了。 迎上子凡唇边一抹了然的笑容,他的笑容使我明了,刚才的念头肯定是要无疾而终了!「为什么不让老陈跟?你是不是想去做坏事呀?晓薏。」 虽然理亏,但我还是嘴硬地答道:「才──才没这回事呢!」 子凡脸上的笑意不减,轻声说:「不管有没有,反正若是老陈不跟你,我就不到公司上班,如何?」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知道了,我让老陈跟就是了。」 「好女孩。」子凡夸赞了我一句,然后转身,再次嘱咐老陈说:「老陈啊!你可要好好地跟着太太,千万别把人给我跟丢了,知道吗?」 临走前,子凡像个老母难般直叮咛着老陈一定要看好我,仿佛当我是个成天以闯祸为乐的大麻烦一样,一脸不放心的神态真教人气愤。 老陈明白,先放心改开大红的法拉利上班。 就这样,子凡留下老陈这个大累赘给我,独自一人到公司去了。 我一脸无奈,挤不出一丝笑容来,不知道该拿老陈怎么办才好。 不成!现在可不是沮丧的时候,我有要务缠身,不能陪老陈待在这栋宅子里干耗,所以我一定得甩开老陈这个大包袱不可,不然,我怎能成就大事? 对!没有错!我得想个方法把老陈给甩得远远的,最好是能让他这把老骨头休息个几天,没多余的空闲时间来烦我── 我缓缓露出笑意,打定主意心忖着。 整件事情简直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居然甩不掉老陈紧迫盯人的恼人身影;老陈就像是一只烦人的苍蝇般直跟着我,任由我怎么斥骂,也逼退不了他。 三天了!我烦躁地在客厅里来回不停地踱着步,几乎快把客厅上的大理石地板给走出一条沟来;三天了!已经整整过了三天,这三天里,老陈一直很忠心地死守着子凡交代给他的神圣使命,无论我走到何处,都有老陈年迈的脚步声跟着,我一脸厌烦地盯着一旁的老陈,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可以如愿地甩开他。 轻叹口气,我已经黔驴技穷了! 「太太──」一旁守候的老陈看不过去,忍不住出声劝我:「你已经在客厅里来来回回走了将近快两个小时,累了吗?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我斜睨着他,把所有的不满全发泄在他的身上,口吻十分地火爆,「用不着你管,你给我闭嘴?」 老陈噤声,不敢再多说话。 望着老陈一脸无辜受累的模样,内疚感油然而生,我自觉自己真的是过分了些,怎么可以恶劣到对一名不相干的人乱发脾气?尤其是当对象还是个老人的时候;可是,思绪一转,我又想起老陈是奉了子凡的命令,跟在我身边像个典狱长似的监视着我时,内疚感马上被恼人的愠意给取代,反倒让我更加讨厌紧跟在我身边的老陈。 「老陈,你真的好讨厌!你能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我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泄,只好找上既无辜又可怜的老陈,「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让我联想到呕心的老鼠。」 无奈的笑容浮上了他苍老的面容。 顿时,自我厌恶感涌上心头,让我觉得自己的举止好令人讨厌。 「对不起,老陈,我知道不该把无名的怒火发在你的身上,可是我──」 老陈露出个和蔼的笑靥,善解人意地答说:「没关系的,太太,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这是先生的吩咐,老陈不能不遵从。」 「那么──你给我半小时的时间好吗?」我想利用这段时间到保全公司找个可靠的保镖来保护子凡的安全,要不然,我真的放不下心,「我向你保证,半小时一到,我一定马上回来,好不好?老陈。」 他一脸为难,嗫嚼地说:「太太──」 面对我无理的要求,老陈为难地白了一张脸,他惊慌的表情尽落入我眼底,我忍不住满腔不耐,烦躁地挥着手说,「算了!算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我踱步至沙发上坐定,脸上不悦的表情像极了正在闹脾气的小孩般独自在一旁生着闷气,搞得老陈啼笑皆非,一脸拿我没辙的模样。 我们俩相处的模式又恢复到最初──老陈仍像往常一样紧跟随在我身侧,而我也像三日来那般与他保持着无任何对话的僵局,寂静的沉默缓缓在厅上漾开。 不一会儿,电话的铃声陡地打破这一片无声的默然。 喧闹不停的铃声让我徒生恐惧,我视它如洪水猛兽一般可怕骇人,直瞪着遍体通白的精致电话,我不敢伸手接起它,红润的血色自我颊上褪去,我感到害怕,怕会再次听到伍智君的恫吓声。 伍智君不肯罢休的死纠缠惹来我不少惊惶;近日来,自从他知晓我置身在南部高雄的消息后,伍智君就常利用方便的电话线来骚扰我的安宁,令我终日难以成眠,每当电话铃声响起,我仿佛像只惊弓之鸟似的惊骇不已,止不住的抖意皆因惊恐而起,我吓得连听到电话声都会感到惶恐极了。 电话铃声接连不断,第一声──第二声──第三声……我已经数不清它到底是响了几声,一旁的老陈知道我的恐惧,二话不说,马上代我接起它,我感激地朝他漾出一朵笑容。 「喂?这里是蔚公馆,请问您找哪位──喔!是先生呀!太太吗?您放宽心吧!先生,太太很乖的……您要找她听电话吗?好,您等一会。」 老陈寒喧过后,很快地就把话筒递给了我。 接过话筒,子凡带点抱怨的独特嗓音随即幽幽传来:「晓薏,为什么不肯接我的电话?你好狠心,难道不怕我会心疼吗?」 子凡会心疼?我感到不可思议,像这种类似情人间的亲密对话,子凡是最反感的!在子凡的观念中,他很排斥这一类他认为是没啥营养的绵绵情话,以往,任凭我怎么利诱威胁,子凡也绝不轻易说出口,气得我连话都不跟他说,为什么今天反倒会主动与我说这些?莫非是我「调教」有方? 子凡突来的转变让我淡忘了伍智君先前所带给我的惶恐。 久未出声的我,让话筒一边的子凡急嚷嚷着问道:「晓薏?你还在听吗?晓薏?」 我微微一笑,身旁的老陈带着会意的笑容躲到一边去了,话筒旁,只剩下我独自一人和子凡谈着话,「嗯!我还在。」 「既然你还在话筒旁边,为什么迟迟不肯与我说话?」子凡微愠的口吻隔着电话线传入我耳里,语调中有些恼怒地问:「是不是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连忙澄清刚才发呆的原因,「我很高兴你能够打电话回来,更高兴你可以隔着话筒跟我聊天,可是,我怕──我怕会再听到伍智君的声音,所以我──我──」 「别说了,晓薏,别说了!是我不好,让你难受了。」 子凡也知道伍智君常打电话来骚扰我的事,他自己也曾接过好几通。 话筒边有短暂的沉默,过了大约有十来秒钟,子凡的声音才再度从话筒另一头传来:「晓薏,别怕!我马上就回去。」 「你要回来?子凡,我没听错吧?」你个狂人一般拼命工作的他,真的会为了我而抛下他的第二生命回来?我实在是太惊讶了。 「你似乎很吃惊,晓薏。」带着意的声调徐徐传来,我不难想象在话和筒边的他肯定是一脸兴奋,嘴角边还挂有一抹笑意,「为什么?」 因为你是一个只知道工作的自我虐待狂!可惜我并没有这句话说出口。 「为什么──哎呀!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劲,你别再问了行不行?」我胡诌一通,想要带过这个话题,「啊!对了,子凡,你打电话来找我有事吗?」 话题成功地被带开了。「你真的不喜欢我打电话回来!」 子凡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失望,仿佛是个在闹脾气的孩子般,连点成熟男子的味道也没有,真难想象他是个堂堂跨国企业的总裁。 不过,这样子的他却让我暗自窍喜着,因为这证明他在乎我。 「胡说!我很喜欢你打电话来找我,更喜欢你能马上回来看我:子凡,人家真的很想你,你现在就回来好不好?拜托嘛──」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开始向他撒娇。 话筒里传来他愉悦的大笑声,「长不大的小鬼!我马上就回去。」 我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听见「咔」的一声,子凡的电话让人给切断了。 疑惑地转过身,我想看看到底是谁会这么的大胆,竟敢切断我的电话。 我带着满腔的怒火回头,伍智君俊秀的面容蓦然映人眼底;突来的震惊使我手中的话筒止不住的颤意,「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伍智君邪邪地笑着,笑容里藏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他晃了手中的东西,清脆的碰撞声随之响起,一道银色的闪光遽然跃入我眼底。 我仔细地瞧着它──噢!我忍不住呻吟一声,我的天啊! 「我有这栋别墅的大门钥匙,是你给我的,还记得吗?」 等赶走他之后,我一定要马上叫子凡换掉那扇雕琢精美的大门门锁。 「我──我并不欢迎你的拜访,请你马上──马上离开这里,要不然──要不然我就要叫人来赶你了。」我四处张望着,想找个帮手来替我赶人。 奇怪了,老陈到哪去了?刚刚他不是还像块牛皮糖似的直黏着我吗?怎么现在连个影子也瞧不见?「老陈,你在哪里?快出来帮我赶人呀!」 「晓薏啊──」伍智君又轻笑起来,他笑得极为诡异,使我不禁联想起格林童话里那只正打着坏主意的大野狼,而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小红帽。 顿时,不好的预兆缓缓地在心头上蔓延开来。 「如果你想找的人是那个老家伙的话,那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唇舌的好。」 「你──你究竟对老陈做了些什么?」 他野狼般的笑容更加显明灿烂许多,「也没有什么,我只不过是把他给打昏了而已。」 「你打晕了老陈?」噢!这下子可惨了,真的没人帮我了。心念一动,我心底的惧意又跟着加深了不少,「你──你想做什么?」 伍智君收起他的笑容,换上一副饱受伤害的脸孔,「晓薏,你别把我当成是可怕的怪物看待好吗?我是爱你的!难道──你一点印象也没有吗?想想以前快乐的时光,如果没有蔚子凡这个程咬金──」一丝怒容悄然浮上他两颊,转眼间,他变得如恶魔般狰狞恐怖,「若是没有他,你现在就是我最疼爱的老婆了!」 「你住口!我什么也不要听!」紧捂着双耳,我不想让他混淆了我的心,「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不然一不然我就要报警了。」我出言威胁他说。 「报警?」他又笑了,先前的笑容已从狰狞转成了邪恶,「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说完,伍智君走到电话旁,粗暴地把整条电话线用力扯了下来。 一脸霸气的他使我心寒。二话不说,他马上从他身侧越过,想逃离他的魔掌。 「不行!」他看穿了我的伎俩,大手一横便捉住了正要溜走的我,「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要带你走!带你离开蔚子凡的身边!」伍智君像是发了狂似的在我耳旁犬吼着。 我奋力地挣扎着,硬是不让他如愿,「我不要听你的!快放开我,放开我!可恶!你再不放手的话,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罗!」 他闻言笑之,「是吗?我倒要试试看。」 他嘲讽的口吻使我怒从中来,我气愤万分,一张口就使出我的绝活──狠狠地咬住他的手臂不放;伍智君痛呼,用力甩开我,眼底全是不能置信的惊讶,「晓薏,你──你怎么可以咬我呢?」 我没有时间理会他,得到自由的我马上越过他身侧,往大门的方向奔去,我必须跑到街上才有机会可以逃离他的摩掌,立刻追了上来,嘴里不停地嚷嚷着:「晓薏,你别跑呀!我不会伤害你的,快回来呀!晓薏──」 美丽的浮雕大门就在眼前,我只要再多跑个几码就能远离我身后那个可怕的男人了──但,我还是迟了一步,当我即将奔出门外的那一刹那间,伍智君如鬼魅般的身影一个旋身,他成功地阻挠了我,挡在我面前,顺势关上了大门,把我完全与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 「晓──晓薏,你跑得真──真快──」靠在大门上,伍智君停顿一会,待气息稍稍平顺后,他才接着说:「害我追得连气都差点──差点喘不过来──」 因为过度奔跑而显得有些狼狈的他,虽然身体已呈疲态,但脸上老神在在的镇定笑容仍然令我感到心慌不已,我不知所措,脑中思绪全乱成一团。 「你不要过来!我不要你过来!」我怕极了,难道就没人救得了我? 伍智君置若罔闻,慢慢地朝我靠近,他柔声道:「晓薏,你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如此冷漠待我?为什么?是不是蔚子凡在你的面前说了一些对我不利的话?是不是?」 他脸色大变,一张可以媲美恶魔的恐怖面容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个该死的蔚子凡,他怎么可以在你的面前扭曲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呢?不过──」伍智君神色一整,恶魔式的邪恶脸庞马上被天使般的纯真笑靥给取代,多情温柔的伍智君又重新出现在我眼前,「我所爱的晓薏,你应该不会相信他所说的鬼话是不是?应该不会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心智对不对?你是爱我的,你一直是爱我的!」 如果我不认识伍智君,此刻的我一定会误以为他是个演技十分杰出的当红艺人;他真的很厉害,居然能够在短短的几十秒钟之内做出两种极端不同的表情来,假如不是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我一定会为他这种精湛的演技而好好的喝采一番。 「伍智君先生,我现在很明确地告诉你,我并不爱你!子凡也没有在我的面前说过你任何一句不好的话。」我试着想说服他,希望他别再对我纠缠不清,「我已经罗敷有夫了,一个有了丈夫的妇人是很难再去爱上丈夫以外的男人,我虽然忘却了以前的种种,能记起来的事情也不多,不过我至少知道我爱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我现在的丈夫──蔚子凡。」 「我不相信!」伍智君不带任何情感地说,在他的眼底,我瞧见了一丝危险的光芒,「你会有这种想法一定是,蔚子凡灌输给你的!你应该是爱我的!一定是那个该死的蔚子凡改变了你,一定是的!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使你恢复记忆,恢复成原来那个爱我的晓薏,我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语毕,他举步向前想要捉住我。 「不要!我不想离开这里。」 见他大手伸来,我马上转身就跑,一场体力的拉锯战就此展开。 别无选择地,我又奔进屋内,别墅里光洁的大厅并没有我可以躲藏的地方,逼不得已,我只好转向通往二楼处的大理石阶梯;伍智君就在我的身后,我甩不掉他,他就好像是一只黏人的水蛭般难缠,紧紧地跟在我身后;面对毫不死心的他,我无计可施,只有选择继续逃跑,等待奇迹的出现。 不久,我被他追赶到二楼处的平台上。 这栋别墅的设计全是采用西洋宫庭式的建筑,从大门口进来,首先瞧见的是一处颇为宽广的大厅,在大厅的右侧,通往二楼处的大理石阶梯醒目可见,阶梯的上方,有块面积并不大的小平台,从平台往下看,大厅里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能看得十分清楚,就好像是座耸立在高处的楼台般傲视一切,站在平台上放眼望去,任何事物皆难以遁形。 置身平台,通往卧室的走廊就在我的身后处,伍智君正从右侧的楼梯朝我狂奔而来,我犹豫着不知该往何处去才能够躲避他这个大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子凡的身影遽然出现在我眼前。 子凡的出现使我重燃一线希望,我忘形地将身子探出平台外,朝子凡的方向用力挥着手,想引起他的注意力,完全把一旁的伍智君给忘却了。 「子凡,我在这里,快来接我,子凡──」 平台底下的他满头大汗,显然他是在电话被切断之后觉得怪异,连忙抛下手边的公务飞车急赶回来,不然他也不会喘成这副德行。 想到这里,我对他的爱意也就更加浓郁许多。 顺着我的声音,子凡瞧见了大半身子全挂在扶手外头的我,他惊呼一声,原本因呼吸急促而变得有些泛红的面容在刹那间全部刷白,他马上奔向我,嘴里不停地嚷嚷着说:「晓──晓薏,快把身子缩回去,小心别跌下来──」 我正想告诉他用不着担心我的安危时,伍智君的大手突然伸向我,我心头一颤,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身子再往后倾些,想躲开他的触碰,「不要!你不要碰我──呀──」 一声尖吃,我发现自己居然跌出扶手外,腾空的身子正往下坠落中。 我感到昏眩,逐渐模糊的意识让我不能思考。 即将被黑暗所掳获之前,我瞧见子凡向我奔来的身影,以及愈来愈近的大理石地板…… 第七章 我的头好痛!发生了什么事? 带着疑惑,我环顾着四周,竟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裸露着一只小脚,站在一条人潮相当拥挤的大街上,眼前往来不息的人群吓着了我,我睁着一对写满茫然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盯着前方在柏汕路上横冲直撞的车辆发呆。 紊乱的思绪中,我搞不清楚此时的我身在何处,以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我的头会痛得如此厉害?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这些全都是我急于想要得知的答案;可是,根本就没有人肯理我,没有人肯再多看我一眼,身处在穿流不息的人群里,仿佛找不到我的立足丫,他们好像全当我是透明人似的,连正眼也不肯瞧我一眼,真是冷淡极了。 头顶上炙热的阳光刺痛了我的眼,双手遮着头,我抬头望着蔚蓝的晴空;湛蓝睛空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栋栋雄伟高大的大楼巨厦,我想,这里一定是某个繁荣的商业区吧!但,它又是属于哪一带呢? 我张开口,试着想找出某些令我感到熟悉的名字,不料,浮上脑海的居然会是一页页的空白记忆──我想不起任何事来!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丧失忆记?没有人可以回答我。 噢──我微蹙着眉,感觉一股恼人的疼痛又开始不安分地在我体内各处骚动着,我双手扶着头,整个身子因那反动派突来的痛楚而蜷缩于一旁,我紧咬着下唇,静待疼意的消逝。 路上的行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不适,是不愿意理睬?还是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来怜悯我?我未再深思,另一波难以形容的痛楚又掳获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全身的疼痛像退潮的海水般逐渐从我身上消退。 借着身旁一道围墙的帮助,我费力而缓慢地支起身,路上的行人已经没有像刚才一般拥挤,街上的人烟正慢慢散去中。 呆立一旁,我望着渐渐减少的人群,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一迷惘中,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陡地替我做下决定,霸道地拉走了我,经由几条小巷子的快捷方式,它把我拉往一个未知的方向;这抹不能抗拒的神秘力量带领我来到一家医院门口,不知怎么着,看着耸立在橘红晚霞下的白色医院,我突然心生惧意,迟迟不肯进到医院去。 我抗拒着,双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医院里移动,我怕得连泪水都快掉下来了。 最后,我挣脱不出那抹蛮横的强势力量,被迫进入医院,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随之袭来,我嫌恶地皱皱眉头,生平最不喜欢闻的就是这种味道。 药水味弥漫的医院中,到处可见身着白衣的呆板医师,和毫无表情的厌谨护士穿梭于廊道上,以及许许多多各式各样的伤患病人;其中,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年纪大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大概是不良于行的原故,小男孩端坐在轮椅上,当我经过他的身边时,他直直朝我露出个和煦的微笑。 小男孩是第一个瞧见我有反应的人,我大为感动,也往他的方向漾出一朵和善的笑容,想停下来与他打声招呼;可是,那股力量并不允许,仍执着地把我拉往更里头的病房,我无法停下脚步,只来得及对他露出个歉意的微笑,他的脸色稍微暗了暗,仿佛十分地捻。 心头一紧,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行为就眼个无赖坏蛋般过分可恶! 我开始为刚才恶劣的举动而深深反省着,自责之余,我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停下行走的动作,来到一扇挂有「三0二」的门版的病房前。 挥之不去的疑惑直困扰着我,神色有异地陷入冥想中,我满怀不解,好奇地猜测着它带我来此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这个念头一浮现,那反动派突兀的力量又想把我拉进去;我抗拒着,急急伸出手想推开挡在前方的大门,因为我若不是这么做,那我整个人一定会撞上那扇厚实的大门,虽然我想不起任何事,不过这点小常识我还懂, 异常霸道的力量并不妥协。仍执着地想把我拉进房里。 一个猛拉,我来不及踩煞车,眼看着我就快要跟那扇大门打kiss了── 我识命地闭上眼睛,准备承受随即而来的一反动派椎心之痛;等倏了许久,我所预期的疼痛感并没有如愿地降临时,浓浓的疑惑驱使我睁开双眼,接着,我瞧见一幕令我惊讶的画面。 眼前的景物不再是一扇挂有「三0二」门牌的乳白色房门,而是房门后头,一间和门扉同样色调的单人病房;小小的单人床就摆在窗子附近,床头的右侧处有张面积不是很大的小茶几,茶几上放有一盘削好的水梨,以及一束香气浓郁的鲜红玫瑰。 一抹娇小柔弱的身影正无助地躺在病床上,是个相貌极为可爱的女孩,年纪不大,顶多十七、八岁;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小女孩,怎么会被病魔给掳获?布于颊上的病态举目可见,就犹如是一株即将凋谢的水仙花一般,女孩的生命力正缓缓地流逝,恐怕随时都会有离开人世的可能。 女孩的纤细勾起我心底最深处的怜惜,踱步来到床前,我满怀不舍地伸出手想抚摸她削瘦的面颊,一个落空,我讶异地发现,我的手居然穿透了她。 无限的惊骇使我缩回了手,带着浓浓的惧意,我低头望着自己的身子──天啊!我的身体竟然是透明的!难以置信地,我再次伸手想碰触其它东西,结果如我所想象的一样,我真的抓不住它们! 脑中思绪全乱成一团,慌乱中,我把视线撇向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带着病色的容颜清晰地跌映入眼底,刹那间,我瞧清女孩甜美的脸孔,不断从心底涌现的熟悉感引来我不少讶色,宛如就像是滂沱大雨中的雷电般,一抹说不出口的诡序情愫倏然打在心坎上,我好像在一瞬间想起什么似的,还未来得及捉牢它,仿佛像是一阵突然兴起的狂风扰乱我心底的平和后,悄然离去,不留一丝云彩。 「你是谁?」躺在病床上的她并不知晓我的存在,更不能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好像是自言自语般,一个人独自对着冷冷的空气喃喃自语着:「是你引我来的吗?应该是吧!不然为什么我只出现在你的病房里,而不到其它地方去呢?」我微微一笑,先前的慌乱与困惑在见着她的人之后,已平息在一抹熟悉的情愫里。 我移动双脚,更加靠近她,立于床前,女孩的双眸紧闭着,完全没有一丝更醒的迹象;乍看之下,我以为她熟睡了,正与周公厮杀得厉害,但其实不然,她不是熟睡,而是陷入昏迷状态中,无法靠自己的意识清过来。而后我发现,在女孩的床沿周遭皆摆满了现代科学的精密仪器,女孩并不健康,她的生命全靠这些现代化的乐疗设备才能得以继续存活下来。 没错!躺在病床上的女孩是个植物人。 这项事实让我倒的抽口凉气,如此一个妙龄少女,又怎么会沦落到得依赖这些仪器才能够生存的下场?她的遭遇令我深感同情,心疼怜惜的视线从女孩的身上飘移至挂在床尾栏杆上的病历表,上头写着「黄棱媛」三个字。 黄棱媛──黄棱媛──这是她的名字吗?心中一抹熟悉感更加浓烈,空白的迷雾被这个熟悉的名字划开,渐渐地,我好像忆起些什么──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病房门被轻轻地推开,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我招聘不容易才整理出来的一点头绪,顺势也把我的希望之火浇熄了。 我转身面对来水,走进房来的是一个年龄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虽然无情的岁月会在她脸上留下不少痕迹,不过从她的轮廊看来,妇人在二八年华的少女时代,也称得上是一个颇有姿色的美人儿。 妇人来到床边,愁然怅色像午后的乌云直罩于眉间,她看起来好忧伤,清澈的双眸里满是无限哀痛,柔弱不堪的身子骨单薄极了,仿佛风一动,那妇人就会被风吹走的感觉。「小媛,妈妈来看你了。」妇人的声音有些哽咽。 妈妈?她是黄棱媛的母亲吗? 我走上前,好奇的视线在她们之间来回地游移着,仔细一看──没错!妈妈人秀丽的轮廊是有点黄棱媛的影子,她们果真是母女关系。 尾随妇人身后进来的是一名与黄棱媛差不多岁数的帅气少女,少女顶着一头长度稍微过耳的「赫本」头,手执一束被绿意围绕的鹅黄色向日葵──我猜,它们应该是黄棱媛最钟爱的花朵──来到床沿前,一脸哀悉地对着病床上原黄棱媛说:「棱媛,我带了你最喜欢的向日葵──」 少女把手中的花束摆在黄棱媛的粉颊旁,轻问:「像耀眼太阳一样充满生命力的向日葵,是我祝你早日康复的礼物喔!」 妇人哽咽,急急抓起一旁插满红玫瑰的花瓶,胡乱找个借口说:「这玫瑰──这玫瑰有点谢了,我去把它换旧,改插你带过来的向日葵;小绿,麻烦你陪一下我们家的小媛,我马上就回来。」语声未歇,妇人拾起病床上的花束,不等谢小绿答话便匆匆奔出「三0二」的房门外。 妇人怪异的举动引来我不少的好奇,花瓶中的玫瑰不是还绽放着娇艳的风采,为什么妇人要说玫瑰已经凋谢了呢?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突然兴起一股想跟随妇人离去、一探其中秘密的冲动,但谢小绿──不知是什么原因,一抹很奇怪的声音告诉我,少女的名字就叫做谢小绿──接下来的一番话紧紧拉住我即将跨门而出的动作,脸色微愕地停下脚步,我一个转身,聆听着房内的声音。 「你知道吗?小媛,楚楚──」谢小绿的眼中开始泛起些水气。「楚楚失踪了──」说着说着,谢小绿的跟眶中溢出了点点泪珠。 楚?好耳熟的名字!可是我想不起她,这个楚楚到底是我的谁呢?为什么她会让我觉得熟悉?为什么我会对楚楚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奇异情愫?目光与床洞边的谢小绿相对,谢小绿那双明亮的眸子使我陡然一震,眼中含着泪水的谢小绿好像让我想起些什么。 望着谢小绿拭去泪水时的坚强模样,我心有不舍,想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无奈身为灵体的我触摸不到她的人,失望之余,我静静地坐在谢小绿身旁,与黄棱媛一齐倾听着她近日来的遭遇。 「小媛,我们到处都找不到楚楚的人,她真的失踪了!楚楚失踪的那天,她会到医院来探望过你,是我陪她来的。过后,有一对美丽的孪生子找上她,他们手中握有楚楚所遗失的玉石──」谢小绿微微一笑,然后又接着说:「你也知道的,小媛,楚楚很珍惜那块玉石,所以,当楚楚知道她的玉石不见之后,她曾经难过了好一阵子,直到孪生子他们捡到它,亲自把它还给楚楚后,楚楚才重新拾回了笑容,一扫之前忧愁的神色;楚楚高兴得连眉梢上都染有一层浓浓的笑意,为了要答谢他们,楚楚提出了她作东、要请他们饱餐一顿的要求,他们点头答应顾,楚楚就与他们一行三人──」 谢小绿神色一暗,突然斥责自己的不是我:「都怪我不好!如果那天不是我另外有约,无法一同与他们前往,楚楚也不会就此音讯全无,我──我──」谢小绿往床沿一趴,陡然痛哭起来。 「别哭了。」明知谢小绿听不见我的声音,不过我还是在一旁柔声安慰着她,「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就算你陪在楚楚身边又能怎么样?是福不是祸,是祸射不过,也许是楚楚命中注定有如此一劫,你也就别太自责了──」 话都还未说完,只见谢小绿倏然从床沿上支起身子,脸上满是泪痕地朝黄棱媛绽出两个十分可爱的小酒涡!笑说:「对不起!小媛,我不该净对你说些难过的事情;可是,小媛,你知道吗?看着你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楚楚又下落不明我真的对那场车场的肇事人夏晓薏生出一股难以平息的恨意!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变成植物人,孤单地躺在喧里;如果不是她,楚楚的名字也不会被警方列入失踪人口的名单上;如果不是她──」谢小绿的眼眶又红了起来,泪意又涌了上来。 我在一旁聆听着,夏晓薏这个新加入的名字又引来我另一抹熟悉的异感,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我总是会对一些从未听闻过的姓名生出熟悉的反应?这代表着什么?它想告诉我什么?我找不到答案,不过,存于脑海中的迷雾正逐渐地淡化散去,我想就快了!揭晓答案的时刻就要来临了。 谢小绿在黄棱媛的病床前继续啜泣着,立于她身侧,我感觉周遭明亮的光线好像有逐渭减弱的现象,不消多久,病房内完全被一抹突兀的黑暗给笼罩;我不知所措。置于黑幕下的我无法正确协别出入方向,只能呆滞在原处,静待光芒重视,此刻,我竟然心生惧意,有些害怕接下来即将降临在我身上的「事实」。 一记推门声划破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耀眼的光亮随着一名带着稚气的青年再度回到空上病房里,谢小绿低声啜泣的身影已消逝无踪。 我定眼一瞧,他──我费力地在脑海中搜寻有关这名男孩的记忆,他不就是那名──那名想要强占黄棱媛清白身子的陈志伦吗?我认得他!黄棱媛之所以会遭遇到这次意外,有一大半因素全是因为他的原故。 我还记得那一天,黄棱媛从陈志伦的魔爪下逃开后,来到街上,很倒霉的被开着酒红色敞蓬跑车的我撞个正着;接着,黑夜的暗色将我们纳入了羽翼下,幽暗的夜绒中,我走向黑暗里唯一一道灿烂耀眼的光芒。 随即,我失去意识,等我再次清过来时,映入眼帘的就是我自己的这一张脸──我从未怀疑过这其中是否有可疑之处,一直深信着自己就是子凡的妻子,夏晓薏本人,可是──真的是这样子的吗? 心中一抹怪异的情愫急催促着我努力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整件事情的经过;恍惚间,片断的记忆随着陈志伦的探访,像一道突然决堤的洪水般直涌心头,过往记忆仿佛像是一记闷棍般,重重地敲开我脑海中那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我想起来了!那一段曾经失落的回忆慢慢地被串联起来,空白迷雾被一股突兀的风给吹散,那一个夏日的午后,那一场猝不及防的车祸,那一辆迎面而来的拉风跑车──我全想起来了! 无息的泪水沿着两颊轻轻滑落,我想,我知道我是谁了! 我──我就是黄棱媛,那名躺在病床上孱弱无助、亳无知觉的植物人。 由于日前一场意外的车祸,因而造成我与夏晓薏灵体互换的错误。 我到现在才悄然大悟,难怪我无法适应夏晓薏的生活习性,无法从黄棱媛──也就是我自己的梦境中挣脱出来,原来我就是k?c职校的女学学生黄棱媛,谢小绿与罗楚楚的挚友、同学,像恶霸一般强占了夏晓薏的身体,厚颜薄耻地将自己的灵体附于夏晓薏身上苟活下来的黄棱媛啊! 我终于证实了自己的身分,我是黄棱媛! 这项令我惊异得难以言语的事实使我跌坐于冰凉的地板上,目光直直盯着病床上的黄棱媛发愣,一抹仿佛冻结万物的凉冽寒意意遍布全身,我不能抑止地微颤着,不能消化、更无法接受这个我并非夏晓薏的事实。 我怎么会是黄棱媛呢?长久以来一直盘醒在梦中的女孩居然就是我自己!老天爷啊!你到底跟我开了一个什么样子的玩笑?为什么我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自认自己从未恨过人,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噗什么偏要让我遭遇到如此心碎的下场?一旦撕下夏晓薏的伪装后,我还有什么名分可以待在子凡的身边?还有什么理由能够再继续留在蔚家与他们父子俩一齐生活? 噢──老天爷呀!我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地痛恨着你! 微愣的目光缓缓从黄棱媛身上移开,茫然地飘向窗户外遥远的某一点。我该怎么办?再回去当那个单纯的职校女学生吗?不!我做不到;爱上子凡的我发现,我意然十分不愿意再回到我自己的身体,假如我可以选择,我会希望我是子凡心爱的妻子──夏晓薏。夏晓薏的外衣未褪下之前,我完全相信自己是夏晓薏的事实,有个喜欢装酷的寡言老公和一个是早熟可爱的天才儿子;清醒过后,我安然地接受了这个身分,而且还乐在其中,为他们烹煮爱心餐为他们打理家务杂事,我毫无怨言,全心全意地照顾蔚氏父子。 与他们相处的甜美日子里,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时候了!在那段不算短的日子中,我初次尝到恋爱的酸甜滋味,子凡霸道又带点柔意的温暖怀抱,少庭可爱却又带点小大人味道的顽皮模样,他们每一个都是我心中的挚爱,你教我如何忍心抛下他们、弃他们父子俩于不顾呢? 老天爷啊!我与夏晓薏之间的错体灵魂是祢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吗?是你排解无聊时光的消遣娱乐吗?所以,你极力想弥补你所犯下的错误? 这并不公平!老天爷,是你亲手为我纤编这一幅甜蜜的梦幻,借着你的手,把我牵引至他们父子俩身边,为什么现在你却要狠狠地打破这个美丽的幻象?为什么要强行替这则美妙的诗篇划上句点,让我从梦境中清呢? 既然子凡从未曾属于过我,你为什么又要让我体验这份灼熟的狂恋?为什么要让我无悔地栽进其中,深深为它着为呢? 为什么要如此地愚弄我?为什么?老天爷呀!我真痛恨祢的狠心与无情。 「晓薏──晓薏──」突然身边传来子凡叫唤我的声音。不,我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子凡口中所喊的名字并不是我,是夏晓薏!那个被我强占住身子、灵体不晓得游荡到哪儿去的美丽女人,子凡只担心她,满腔的焦急情意也只为夏晓薏一人所绽放,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根本就不晓得我是谁? 充斥于心上的哀伤使我眼眶中的泪水落得更急了。 「晓薏──晓意──」子凡急切的叫喊声接连不断,我心一颤,从他满怀着焦虑不安的紧凑呼唤声听来,我不难想象现实中的他饱受担忧之苦的模样。 噢!子凡──子凡,你别再喊我了,我不是你所爱的晓薏呀! 我心痛得直掉眼泪,呢喃说,「子凡,我也不想离开你呀!可是我──我没办法──没办法呀──」浓浓的哀痛中,我浑然不察四周的光线又再次暗淡下来,一瞬间,我整个人跌进黑暗的怀抱里,耳边仍充斥着子凡深情的呼喊,一声声不停地在暗夜中回荡着…… 「晓薏,醒来!我就在你身边,别怕!」大手握住了我,子凡温柔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晓薏,你听见了吗?快醒来,晓薏──」 子凡的声音仿佛像是一道耀眼的光线,将层层包围住我的黑衣给划开了。 费力地挣出黑暗的怀抱,我缓缓睁开双眼,子凡一张焦虑受惊的面容立刻出现在眼前。见我安然无恙之后,子凡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晓薏,你终于醒过来了。」他爱怜地揉着我的发,笑道:「小磨人精,你害我担心极了。」 看了子凡俊俏的脸庞一眼,我再也克制不住自己,鼻头一酸,仿佛像个痛失爱子的慈母般,双手紧紧环着他的颈子,我开始放声大哭着。 我这一哭,马上就引来子凡另一波惊慌失措的神色。 「你怎么哭了?晓薏──」子凡反手搂着我,面带惊慌地急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他开始在床边凌乱的茶几上搜寻着止痛剂的踪影。 伸手制止他的动作,我摇头无语,流着泪不肯回答,心想,子凡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原故而流泪。 子凡──我在心底呼喊着他的名字,请你别对我太好,行吗?你这个样子只会让我更舍不得你,更加无法抛弃你而远去,你应该把你的关怀用在你真正的妻子夏晓薏身上,而不是──而不是我这个冒牌的假货呀!我并非你所爱的夏晓薏,我──我是黄棱媛啊! 一想起这个事实,我的泪流的更凶了。 「晓薏,你别净哭个不停嘛──」子凡手忙脚乱地替我拭去泪珠,轻声哄着我说:「别哭!晓薏,是不是那个可恶的伍智君吓着你了?不要怕,我已经把他给赶走了,别再哭了好不好?」 半俯在子凡温暖而宽大的怀抱里,我抬头望着他,眼眶噙着泪水,问道:「子──子凡,求你──求你爱我好吗?」垂下头,我羞红了脸,第一次大胆地对他提出要求,我极想忘掉自己是黄棱媛的事实。 「可是──」他面露难色,迟迟不见下文。 他的迟疑伤透了我的心,抬起头凝望着子凡,眼底一抹晶莹的点点泪珠即将要决堤而出,「你──子凡,你不爱我了吗?」 「胡说!没有这回事,我当然是爱你的!」子凡断然打消我脑海中乱七八槽的念头,一脸认真的神情稍稍减缓我心中的痛意,但一想起他是爱「我」的──我援援头,不愿意再去碰触那个只会让我伤心难过的事实。 虽然我的本质是黄棱媛,不过,我深爱子凡的热情却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人!我打从心底深深爱着子凡,就算他所受的人不是我也无妨。 在灵体留于夏晓薏体内的短暂时光中,我只奢望子凡眷恋的目光肯停停在我身上,他满腔的热恋只为我一人所绽放,所以夏晓薏,请你──请你把你的子凡借给我一阵子,让我能够拥有子凡一段时间,我保证等你体之后,我一定会双手将子凡完好如初地奉还给你,夏晓薏,还有老天爷,求祢再让我拥有子凡一段日子,就当作是祢补偿我的代价,拜托! 「晓薏──」子凡略含着祈求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为什么不说话?难道──难道你是在恼我吗?晓薏──」 我摇摇头,委屈的神色悄然地飘上颊边,嘟着一个几乎可以吊上好几斤肉的小嘴,我轻声问:「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不肯碰我?是我变丑了吗?还是你讨厌我,不肯再亲近我了──」 「晓薏!我不准你再胡乱地钻牛角尖!」子凡一脸惭色,他懊恼地扒扒头,满是无奈地说着:「真是的!你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子凡轻叹一声,又继续说道:「你听好,晓薏,我只对你说一次,不是我不想碰你,而是你现在头部受了创伤,有轻微的脑震荡迹象,因此,医生在临走前曾嘱咐过我,要我千万别再让你受到一丁点的刺激,所以我才不肯碰你,绝对不是因为你变丑了,或者是我讨厌你的原故!我的傻晓薏,我永远也不会嫌你丑,更不会有厌恶你之心,相反的,在我的心目中,你是最漂亮的女人!我要牢牢记着,晓薏,你是我这一辈子,甚至是生生世世中,唯一让我想要疼爱的女人,你知道吗?」 子凡冷不防的表白陡地震傻了我,刹那间,我竟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是呆呆地点了个头,心中忍不住羡幕起能独得子凡所有爱恋的夏晓薏,艳丽冠芳的夏晓薏呀!能有子凡深情地疼爱你,你称得上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 抬手悄悄拭去一颗从眼眶中溢出的心痛泪水,我不慎触碰到缠绕于额上的雪白崩带,剧烈的疼痛突然窜遍体内每一个角落,我低呼一声,静待楚痛消退后,我满怀疑惑地开始在脑中搜索着为何我会受伤的记忆。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为了要躲避伍智君顽固的纠缠,我不小心从二楼的平台上摔了下来,难怪我的头会痛得好像是有几百只大象聚储存在里面跳舞似的,可恶!都是伍智君害的。  我带着痛苦的呼声惹来子凡关切的眸光,「晓薏,你的头会疼吗?」 不顾一切,我张口吻了子凡的唇,开始吸吮着他。 子凡的反应是惊人的,稍微怔仲两、三秒后,他热情地回应我,在我脸上撤下了一连串如雨点般的狂吻。 「不行──我怕我会伤了你。」子凡在我嘴边低语着:「快阻止我──」 我一个微笑,双手环上他的颈背,呢喃说:「我会的──」 像灵蛇一样轻巧的小手悄悄滑进子凡的衣内,之后我如愿地找到缀于衣上的精致钮扣,无声地解开它,子凡雄伟壮硕的厚实胸膛慢慢呈现在我眼前。 褪下覆于子凡身上的上衣,我轻笑一声,潇洒的丢掉我手中的衣掌,在半空中划下一道优美的弧形后,子凡的衣服便无声地坠落在不远处的石质地板上。 我低下头,开始亲吻着他被太阳晒成古铜色的肌肤,阵阵难抑的呻吟声从子凡的口中轻泄而出,我满意地微笑着,在子凡充满情欲的目光下,我一个用力,将子凡的身子推倒在柔软的床垫上,跟着我的人也跨上了他的腰身处。 子凡粗重低沉的喘息声回荡于房中每个角落,两腿轻距在子凡的腰上,一记带着狂野肉欲的喘息声中,我缓缓解开自己胸前一排的扣子,一寸寸赛雪般毫无遮掩的冰肌逐渐暴露在冷冷的空气中,以及子凡的眼前。 除去身上的多余物,我仅着贴身亵衣,冰凉的皮肤随着我俯下身的动作与子凡炙热的身躯紧贴着,我轻了着子凡赤裸的胸膛,双唇慢慢往下移动。 子凡承受不住我这般挑逗的举动,有些粗暴地制止我的唇,他一个翻身,很轻易地就把我反在他身下,子凡庞大且火热的身躯立刻重迭在我上方,充满激情而略显粗嗄的低喃声随即在我耳旁响起。 「晓薏──」子凡费力地出声,从他一双变得漆黑的胡亮眸子,以及紧崩、难以得到纾解的身躯看来,我知道子凡正努力克制着满腔急于想获得抒发的浓烈欲为人民服念,说:「你现在──现在后悔还来的及,我可以去冲个冷水澡──」 我没有回答,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红唇奉献上去。 子凡低吼一声,开始为我除去身上剩余的衣物,嘴里不停地呢喃着爱语…… 激情过后,我无力地倚偎在子凡怀中,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此时我才蓦然惊觉,原来子凡的胸膛才是我寻觅多年的避风港。 但是,我还能拥有这个温暖的臂膀多久?一个月?还是一年?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子凡俊逸英挺的身影,再也感受不到他狂热而充满情意的宠爱目光时,我会想念得快发疯吗?我会思念得快疯狂吗? 失去子凡后的日子犹如炼狱般令我难以忍受,虽然我无法预测没有子凡的生活将会变得如何,我微微一笑,自己大概就像行尸走肉的痴人吧! 我害怕这一天的来临,阵阵不安的悸动在心底瓷意地放肆着,我下意识地拥紧子凡,想借此动作来制止在心中狂肆作乱的骚动。 察觉到我的异样,子凡缩紧手臂,一抹不解的疑地骈顿时浮上脸颊。 子凡低下头,满脸迷惑地问:「怎么了?晓薏,你冷吗?」 抬头对他一笑,我轻轻摇着头,脸上灿烁的笑压遮去 了我不少烦忧,把困扰我的层层心结结远远抛在脑后,我笑道:「不冷!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冷。」 子凡不觉有异地漾着笑,大手轻拧着我的鼻尖,他宠溺地说:「小磨人精,你真是一个嘴甜的小恶魔。」 第八章 早上的风,随着清新的空气飘进了厨房里。 手执着菜刀,我站在光洁的料理台前,节奏规律的切菜声回荡在只有我一个人的厨房里,好像略觉得异常冷清;我心不在焉,手中的利刀正自动地切着砧板上的蔬果,我一脸茫然,没有焦距的目光则是失神地凝望前方发着呆。 自从知晓我不是夏晓薏本人后,距今又已过了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以来,我显得失常许多,不是常发呆,就是会有一些突发的意外降临在我身上;躁动不安的情绪令我烦忧不已,我该告诉子凡真相吗?万一子凡不愿相信,或者是知晓一切后忿忿地把我赶出蔚家大门──我犹豫不决,无论得到什么下场,这全是我所不能接受的!轻摇着头,我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失神下,锋利的白刃轻轻滑过我的指尖,带来一阵阵仿佛被短针扎到般心疼的刺痛感;我痛呼一声,望着从伤处涌出的鲜红色黏稠液体缓缓落于白色的砧板上,如此强烈的对比让我突发奇想── 如果──如果我能这样子失血身亡就好了。 「妈妈──」少庭刚从浴室出来,路过厨房,他正打算进更衣室换下一身微有皱痕的睡衣时,一抹漫不经心的眺望下,少庭陡然瞧见我指上的血,既惊又惧地急急往的方向奔跑过来,说着:「你受伤了。」 盯着白色砧板上一摊醒目的红,我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甩甩我被刀刃划破的手指,轻笑道:「不打紧!你不用紧张,只不过是点小伤而已,不会痛的!」 会痛的地方是在胸口处,而不是在指尖上,是那股蛰伏于内心深处的寂寥哀伤。 少庭执拗地摇摇头,立刻执起已被污血弄脏的柔荑,仔细端详首说:「妈妈骗人!谁说不会痛的?瞧,伤口好深喔!妈妈,你一定很痛吧?」 软软稚幼的童语让我的心一凛,一抹浮现在少庭眼底的关切眸光使我忍不住浓浓鼻酸,我用力吸着气,强抑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我不愿意欺骗少庭,极想保有少庭这个可爱的宝贝儿子,可是一如果让少庭知道我并不是他真的妈妈,到那个时候,少庭会拿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我?他会唾弃我吗?他会用充满嫌弃的眼看光来鄙视我吗? 我不敢细想,任由泪珠在颊上肆虐着。 沾在粉颊上的泪光惹来少庭脸上不少惊惶的神情,急急伸出小手,手足无措地为我拭着脸颊上的泪水,一张显然失去方寸的俊脸简直与子凡陷入狂乱时的表情如出一辙,真不愧是拥有相同血脉的蔚氏父子。 「妈妈,你很痛是不是?我马上去替你拿急救箱来,你等我一下喔!」 显然少庭误解了我落泪的意思。 「不是的!少庭,我──」我来不及解释,只见少庭幼小的身躯就像是一阵轻风似的奔出厨房,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呆愣了一会,我莞尔一笑,脸上随即绽出一抹自拾回黄棱媛身分后,第一朵灿烂愉悦的耀眼笑靥;这傻小子!我无奈地摇摇头,只不过是一点小刀伤罢了,他何必紧张成这副模样?我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许多。 半晌,少庭的身影又像阵疾风般席卷进厨房,这回,少庭怀里多捧了一只白色的急救箱,慌慌张张地来到我面前,「砰!」的一声,他连忙把急救箱摆在餐桌上,端坐于桌边一角后,清清喉咙,像个正要给病人看病的医生般,脸色严肃地朝我勾勾他的小指头,示意我过去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我依言入座,含笑望着他开始手边的动作。只见少庭打开眼前的急救箱,七手八脚地急急从箱里取出崩带、棉花、小剪刀、小夹子、消毒水、红药水、曼秀雷敦、广东目药粉……看着桌面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的小药瓶,我开始觉得头痛。 「停!」少庭,你不要再拿了!少庭一张写满疑惑的小脸映人我眼底,我顿时觉得额际边隐隐作痛的疼痛感又加深了许多。 心怀着浓浓困惑,我的宝贝儿子少诞,他的智商真的有一八0以上吗? 我不禁开始感到质疑,如果少庭的智力真的有一百八,为何以他如此聪颖慧黠的优秀头脑,会做出这种有点和「秀逗」挂上等号的怪异举动?再者,我也只不过是在切菜时不小心让刀口子给划了一下而已,用得着他搬出这么多的瓶子来吓我吗?唉!轻叹口气,我真怀疑少庭的脑子是不是退化了? 「为什么呢?妈妈受伤了呀!」少庭一脸茫然地望着我,不解的眸光仿佛是在问:「受伤了不是得要包扎伤口?」 面对少庭盛满无知的双眼,我突然心生一丝无奈感,这个傻小子,他平常不是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又倒成了超级大白痴了呢?我揉揉额际,完全拿少庭这种滑稽的举动没办法,「唉!」的又叹了口气,亏少庭还被「共和」的「学生会」成员提名,担任其中的「文化部长」一职,真是有辱「共和」的校风。 带着满腔的无奈,我举起已不再泛出血丝的指头给他看,在他的小脸前晃动着说:「真的不严重啦!你瞧,它不会再流血了。」 「可是──?少庭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我给打断。 「别再可是了,来──」我示意少庭上前,然后从皮包里掏出两张大钞递给他说:「少庭,好好收着,因为妈妈的手受伤了,所以不能替你准备早餐,你就拿着这些钱在外面买点吃的,好不好?」 少庭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接下我的钱,小脸上净是无奈的神情,「好吧!那我就先把药瓶罐收起来入好后再──」 「不用了。」我从椅子上拉起他幼小的身子,挂在墙上的大钟正巧在这个时候响起,随着瞄了一眼──六点三十分,距离少庭早自习的时间还有一个钟头。 我边推少庭出厨房门,边提醒他,说:「我来就行了!你还是赶快换上制服,早点出门去吧!瞧──」 墙上的分针又多走了好几格,「都已经三十五分了,你再不出门就会来不及早自习了!」 少庭轻笑一声,小小的身影还未消失厨房他好心地提醒我说:「妈妈,我们『共和』是一所校风很新颖的学团喔!它不但没有『早自习』的规定,更无所谓的『迟到』限制,而且呀!妈妈,我们九点整才上课。」 说完,留下一抹清脆的稚幼笑声,少庭如风似的身影已消失于门口处。 淡然一笑,心想,少庭大概是更衣室去换制服了吧! 边收拾摆满桌面上一罐罐的药子,边等待少庭换好衣服的空档,我满怀好奇,「共和学园」它到底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怎么会纵容学生如此漫无法纪的地步?不早自习、没有迟到的制度、甚至还订出九点整才上课的破格规定等等,非但如此,到最后「共和」还把学园里所有权力、校务的运作全交由学生们来执行管理──如果不是自己的儿子就在这一所做法怪异,校风新潮的「共和」就读,我真不敢相信在台湾这种学制下,还有如此奇特诡异的学园存在着。 「妈──」将最后一瓶药罐子摆回急救箱里,少庭童稚的叫唤声随着即从厨房门口传来,我抬头一瞧;少庭已经穿好「共和」的制服──雪白的笔直衬衫、纹着「共和」校徽的师气皮带、墨蓝的反折短裤、同色调的细短领带、剪裁大方素雅的西装外套,以及脚上一双刷得黑亮的圆头皮鞋和潮白素色的小短袜──一脸笑意地半倚在门上,正朝着我的方向微笑说:「我准备好了。」 合上盖子,我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怀抱着急救箱来到少庭面前,我轻拧他的小鼻尖,回应他一抹笑意,说道:「你这个臭小子!别对你妈妈施展你那种无远弗屈的勾魂笑容,要嘛!你就到外头去勾个小美女回来当媳妇儿,让妈妈高兴高兴,不然就马上收起你脸上那种抹傻瓜似的白痴笑容,否则,我怕我会一时失控,打坏你的后俏脸蛋,到时候──我坏坏地笑着,你就没有小美女可以整天地围在你身边打转了。」 少庭虽然还是个国小生,但从他老爸那儿遗传到的俊美颜俨然已经让他成为众家闺女所倾慕的对象,凭着每天少庭带回来的一封封情书,以及不定时都会收到礼物的情况看来,假以时日,我相信少庭一定会被那些小女孩滋宠成一个让女人们心碎、男人们深恶痛绝,超级无敌的花心公子。 微微一惭愧,少庭轻拨掉停留在他挺直鼻尖上的手,收起脸上一抹阿波罗式的灿烂笑容,起唇形优美的小嘴,嚷着怨道:「妈妈,我是你最宝贝的儿子耶!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地对待我呢?」 「好,好,好!妈妈疼你总行了吧!」我敷衍着说,小手又袭上少庭英挺漂亮的鼻梁,轻捏一把,笑道:「来吧!跟妈妈一起去叫爸爸起床,等会儿再叫爸爸开车载你到『共和』,好不好?」不等少庭回答,我拉着他就走。 放回急救药箱,我与少庭蹑手蹑脚地悄声进入二楼的主卧房一我与子凡共 的大床前,子凡那张略带孩子气的睡容,在凌乱的被褥中更显得可爱许多。 放开少庭的小手,悄声立于床沿旁凝望着子凡,我哽咽一声,先前的好心情在见着子凡孩子气的睡脸后,被心中一抹难言的哀痛给袭退得了无痕迹;子凡呀!子凡,你知道我爱你极深吗?艮底泛起一层晋意的雾气,细白粉嫩的柔荑轻拂上他的颊我强忍着泪意,阵了心悸般的疼能感不断从心底上道难以愈合的伤痕涌出,残地在我心中每一角落尽情地肆虐着。我爱你爱得连心都揪痛起来,可是我──我不是你所爱的夏晓薏呀!我能有什么资格来爱你?凭什么理由硬是霸着你的爱不放;如果有一天,当你知道与釜同生活有半年之久的,并不是你所深爱的那个晓薏时,你将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鄙夷?轻视?或者是嫌恶──无论是哪一项,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 轻笑一声,眼底的泪水随着我脸上的笑意陡然滑落两颊。 子凡,你知道吗?真正的我,非但没有一张可以媲美夏晓薏的美丽容颜,更无夏晓薏家中亿万财产的身价,平凡无奇的我,所拥有的只是一颗满盛爱你的心,和一份只为你而绽放的痴狂爱情。 如此不及夏晓意千分之一的我,像天鹅群中一只丑如粗鄙的鸭子,我最深爱的子凡呀!你深情的目光会为我而停留吗?你满腔只为夏晓薏而生的狂炙眷恋,能否有为我燃烧的一天?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平凡的黄棱媛根本就没有能让男人为她倾出所有的诱人魅力,像子凡这种卓越出众、目空一切的杰出男人更是如此;一抹苦涩的笑容挂在唇边,油然而生的浓浓目卑感让我悲伤地掉下泪水,晶莹剔透的水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沿着两颊边轻轻滑落,一颗颗地滴在子凡熟睡的脸庞上。 「妈妈──」一旁的少庭见我神色有异,轻扯着我的衣角,小脸上满是担忧害怕的神色,少庭嗫嚅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泾凉的泪意惊动了凌乱被窝里一脸酣睡的子凡。 子凡蠕动着,陡地翻了个身,我与少庭屏住气息,仔细观察子凡接下来的动作,突然,子凡一双犹如羽扇般浓密的长睫毛微动了动,眼看着就要从熟睡的状态下清醒过来。 「谁?是你吗?晓薏。」眼底噙着泪水的我,着实令刚醒来的他惊惶不已。冷不防地子凡猛然从温暖的被窝中起身,一脸睡眼惺忪的疲卷神态早在触及我颊上的泪意时被逼退得不见纵影,大手紧紧捉着我的柔荑不放,急问:「你哭了!为什么?为什么要哭呢?晓薏。」 缓缓扔着头,我连心拭干泪痕,抬头朝他绽出一朵足以掩去我眼底浓浓忧伤的美丽笑靥,轻笑说:「我没事!今天不开厨,我们到外面用餐好不好?」 子凡古怪地望了我一眼,在他灼热逼人的锐利目光下,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过的不安袭上心头。我不敢抬眼直视着子凡,仿佛藏于心中某个重大秘密会被他给看穿一般,我心虚地直垂着头,慌张得连额上都冒出了涔涔汗水。 毫无防备地,子凡紧握着我的大手轻轻一拉,我来不及做出反应,低呼一声,随即跌进一具带着清新阳光味的温柔怀抱里,我听到子凡这么对少庭说:「少庭,你先下楼去,爸爸有点事情想跟妈妈讨论一会,等讨论有了结果后,爸爸再开车送你到『共和』上课好不好?」 少庭慧黠地点点头,一个转身,乖巧聪颖的瘦小身影立即远离卧房的范围。 「好了,晓薏──」子凡紧紧把我圈在他怀里,脸上虽有少许笑意,但严谨肃然的认真神色还是占了大半数,「少庭让我给支开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说什么?」我不愿意面对事实,故意与他装傻。 「你近两个星期来异常的原因。」 我倒抽口凉气,「子凡,你──」 子凡无视我脸上的表情,仍继续接腔说着:「晓薏,我已经暗中观察你很久了!自从伍智君来找过你,害你不慎坠楼的那一天起,虽然你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没有残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不过我却发现,你开始变得有些怪异,就连行为也跟着受到影响,整天不是傻傻地发着呆,就是若有所思地不晓自己一个人在烦恼些什么──」 直直望进我眼底那片迟疑惊恐的害怕神情,子凡面露急态,激动地问:「晓薏,告诉我!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你宁愿让那些烦琐事情深深困扰着你,也不愿意告诉我你烦心的根源?为什么?晓薏,难道我就不能够让你任何,不能够让你放心地仰赖我吗?」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在子凡逼迫的视线下,我感到十分不自在。 「说呀!为什么不说了?只是什么?」子凡牢牢定住我的下噪声,强迫我将目光转向他,在他惊然转为漆黑的夜色眸子中,我清楚地瞧见一抹因我顽强固执的性子而点燃的一丝愤急恼意,「看着我!我要你告诉我,晓薏,你到底在烦恼些什么?我不要你有事情瞒着我,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者。」 子凡蛮横地勉强着我,在他强硬的作风下,我明白了一件事,如果我今天不给子凡一个满意的交代,我想,我很有可能会走不出这扇大门;可是,一旦我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这是否意味着我与子凡之间的情分就只缘尽于此? 我犹豫不决,一旁的子凡不耐烦地催促着我说:「晓薏,我正等你回答呢!」 再也隐藏不住心中秘密,我一个咬牙,徐道出近日来直困扰着我、最让我感到烦忧不已的心结,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是你真正的妻子夏晓薏,子凡,你──你会不会嫌弃我?会不会不要我?」 子凡皱着眉,眼底有一抹诡序的疑云,「为什么要这么问?是不是你想起些什么?」 处在极度惶恐状态下的我并没发了凡口吻中的语病,使劲挣脱出子凡地实温暖的臂膀,把心一横,道:「其实,我不是夏晓薏本人,我叫黄棱媛,是k?c职校二年极的女学生──」我一古脑地把所有事实全告诉了子凡,绝望地闭上双眼,带着一颗担忧不安的心,我等待子凡恼怒的斥责声降临。 岂知,闻言后的子凡狂笑出声,突兀的笑声震去我心中不少惧意,睁大眼睛瞪着他,子凡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我惊愕得无法言语。 膝上的丝被一掀,子凡的长腿一跨,在我呆滞着目光下,只见子凡带着一脸遮掩不住的愉悦笑意快步走向我,磊手一伸便把我拥入怀中,顶上随即传来他挥厚爽朗的大笑。 你这个惹人心疼的小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早就已经知晓你不是夏晓薏,只不过一…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是黄棱媛那个小丫头。」 「啊──」我惊讶地倒抽口气,「你怎么会──怎么会──」 无视找脸上那抹挥之下去的吃惊神情,子凡抬起我的下颚,轻笑说:「还记得刚出院的第二天,你亲手熬给我们吃的皮蛋瘦肉粥吗?晓薏──不!我的媛儿,你知道吗?真正的夏晓薏是不会下厨作羹汤的,而你──」 子凡稍微停顿了一会,一双盛满笑意的明亮眼眸中,霎时注入了不少柔的温暖爱意,「你却为了我与少庭,放下夏晓薏平日应有的傲慢姿态,精心烹煮一锅香味四溢的瘦肉粥来喂饱我们父子俩的肚子,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地对失忆的你充满无限的好奇心,我感到疑惑,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你这种异于以往的反常性子?难道──难道失忆可以改变一个人原有的嗜好与性子吗?我无法给我自己一个很明确的答案。 不过,在我薄弱的印象中,我依稀还记得夏饶薏极度讨厌油烟味的习惯;因此,当我知道以夏晓薏的身分与我同往在一个屋檐下的你善于厨艺时,老实说,我感到十分地吃惊,还以为是车祸失忆的原故,而导引出夏晓薏如小女人一般的似水柔情,像和蔼慈母一样疼爱子女、热爱家庭的一面。为此,我高兴了好久,感谢上天把如此温柔体贴的夏晓薏送给了我。 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那时候兴奋激昂的情绪,车祸后的夏晓薏是那样的媚动人,让我第一次兴起一股迫切想要拥有某个女孩的欲望念头,尤其是当这个女孩是我自己的妻子时,那种喜悦欢愉的心情真教我乐得几乎快忘了我是谁,就连睡觉时都会带着笑意入梦呢! 但,这股说不出口的欣喜感却只持续了三天!三天后,我亲眼目睹你与隔壁住户家中所豢养的西伯利亚犬玩得浑然忘我,那时,我才明白自己实在是错得有够离谱!你根本就不是夏晓薏,因为真正的夏晓薏患有严重的动物过敏症,她无法忍受动物们的皮毛味,更不用说与它一同嬉戏玩耍了。」 「那么──」我无法相信我从子凡口中所听到的,一切,噢!老天爷啊!如果这只是场梦,就让我继续梦下去,别唤醒我好吗?「你早知道我不是夏晓薏?就在我出院后的第五天!噢──你真可恶!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子凡苦笑一声,「小傻瓜!如果那个时候我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你,你不被我的惊人之语给吓死才怪呢!」总而言之,子凡认为他这么做是对的。 「可是,我为了这件事情白白掉了好几缸的眼泪,连眼睛都哭肿了」 「你这个大笨蛋!难道我爱你的心还不足以让你相信我吗?」 我心一震,呆呆地问道:「爱?你爱我?不是你那个美丽的妻子夏晓薏?」 子凡叹了口气,狠狠地在我粉嫩颊上用力拧了一把,留下一记略带青紧的红肿后,他有些微恼地说:「笨蛋!说你傻,你还不肯承认!我若是不爱你,又怎么会碰你?我可没兴奋跟一个我不爱的女人共赴云雨,你是特别的!」 羞怯的热潮随着子凡露骨的情语像火烧原野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飞快速度蔓延于我的双颊,淡忘了颊上隐隐约约传来的疼痛感,我眼底绽出狂喜的眸光,惊呼道:「可是我一直以为──」 「闭嘴!笨女人!」语声未歇,子凡即用他的唇封住了我的嘴。 辗转吸吮下,一波波抵挡不住的狂野热浪朝我席卷而来,沉滋于其中而不能自拔,我无力地樊附着子凡宽硕的肩膀,楼下少庭等待的稚幼身影逐渐从脑海中淡去,日前一直困扰我的浓郁烦忧一扫而空,专心投入于子凡热情的深吻中,我不再感到迷惘失措,因为我知道,我找着了今生今世中,只属于我一人的避风港! 一瞬间,我仿佛独得了全世界,崇高无上的幸福好似唾手可得。 十一点五十二分,长至苍穹最高处的艳阳正肆无忌惮地散发着它的毒辣。 端上最后一道再菜豆腐汤,解下身上的印花围裙,凝望着窗外不扬一丝尘灰的宽广大道;我轻叹口气,心想:奇怪!都已经这么晚了,为什么子凡还不回来吃饭?心念一动,思绪飘往人还在『共和』上学的少庭身上,我喃喃自语:「这个时候,少庭大概已经吃饭了吧!」 自从我的身分被确实是黄棱媛后,虽然找不出可以恢复我本来面目的方法,也未告知少庭这整件事情的经过﹝当然,其中也隐瞒了我不是少庭真正母亲的事实﹞,但,我还是隐约感觉到少庭对我的态度有了些许的转变。 我心想,少庭一定是嗅到了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微微一笑,手支着下巴,半趴在餐桌上,我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真是笨!竟然把聪颖的少庭当作是一般寻常的普通小鬼来看待,忘了少庭是个智商突破一八0以上的天才小孩,也忘了他是商业大享蔚子凡独生嫡子,如此一个集所有优良基因于一身的杰出孩童,我怎么会笨得以为聪慧的少庭会被我的小会俩给蒙骗呢?难怪──难怪子凡会笑我傻,我确实是傻得可以! 「铃──铃──铃」扰人思绪的电话铃声不识相地响起,起身离开厨房,我来到大厅上,等少庭回来后,我一定要问个明白;顺便──顺便再把事实的真相告诉他,也许──也许他会接受我也说不一定。我如此天真地心忖着。 我执起话筒,一记饱含着焦急的声音立刻从话筒传来:「喂──是少总夫人吗?」 少总夫人?莫非是子凡公司里的职员他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是的,我是。」我应了一声,心中有许多疑惑与不解。 「那真是太好了!」话筒里的人明显地松了口气。 一抹不祥的预感陡然轻窜过心底,那句「太好了」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感到一阵不安,以常理来推断。,子凡的部下绝不会无缘无故打电话到家里,如今接到这通来得突然的电话,虽不成……我的心一拧,连忙追问耸说:「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是不是子凡出事了?」直觉告诉我,子凡一定是遇上意外了。 话筒坦克的人答道:「是的!少总在公司附近的十字路口上出了车祸──」 「车祸?」我尖叫一声,不等他回答,便直追问着细节,「子凡出了车祸?严不严重?他被送到哪家医院──嗯!我知道,是的,好──好──」振笔疾书的指尖飞快地在便条纸上舞动着,我急急记下医院的地址,朝话筒里的男人道声谢后,马上把话筒挂回去。我不敢稍作逗留,胡乱地将该带的东西往皮包里塞,慌张地奔出蔚家别野,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纸上的地址后,醒目的黄色出租车立刻载着我往医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到达目的地后,我匆忙的来到柜台,向护士小姐要了子凡的病房号码。 顺着号码,我如愿地找着了子凡疗伤的病房。心急地推开房门,过猛地力道使门扉打上坚硬的墙壁。 毫无预警地,「砰!」的一声,我的到来吓着了所有人;巨大的碰撞声惹来子凡的皱眉,只见他紧锁眉头,脸色微恼地盯着来人,一见来人是我,原本已涌出舌尖的斥骂声又全数吞回肚里。 我焦虑的视线迎上子凡微诧愕的目光,顶上缠着崩带、右手手肘处打上石膏的他勾起我眼眶中的泪意,快步来到病床边,轻拂着被崩带扎得死紧的伤处,我心疼地问:「大笨蛋!你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我好担心你,你这个呆子!」 「可恶!媛儿,是哪一个碎嘴的人通知你的?我要辞退他!」打从我寻回记忆、重新「更正」我的身分后,子凡就绝口不再唤我「晓薏」,而「媛儿」这个新生的名字正是子凡绝对唤我的匿称。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匿称,才会引来不少庭的疑心。 「我为什么不能来?」子凡有意隐瞒受伤入院、不让我知道的做法令我难过,他这么做不就等于把我当外人来看待了吗?我顿时感到委屈难过,任由泪水在我眼中泛滥,明亮清澈的视线逐渐被泪花淹没,我开始啜泣着,答非所问地说:「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莫大量你是嫌我碍手碍脚,不愿让粗手粗脚的我来照顾你?还是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看了我会心烦,影响你复元的速度,是不是?子凡,你是不是──是不是开始讨厌我了?」说完,我望着子凡的俊脸,开始放声大哭着。 与往常一样,我的泪水让子凡慌了手脚。「你这个大傻瓜!我怎么会讨厌你呢?真不晓得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胡乱想些什么?」子凡手忙脚乱地腾出另一具没有被打石膏的大手,动作不太灵活地拭去我颊边的泪珠,无奈地说:「别哭!又不是你受伤,你哭个什么劲呀!」 一旁的医师很识趣地走了出去,将病房留给我与子凡。 我泪眼汪汪地直瞅着他看,差别得有些傻气:「子凡,你──你会痛吗?」 「如果我就不会,你可不可以收起你的泪水?」他逗着我,脸上挂着怜意。 呜呜抽噎着,我有些结巴地说:「人家──人家就是忍不住嘛!」 子凡轻叹口气,轻轻拉着我坐在他身畔。子凡伸出他的大手仔细地为我拭去颊上的泪痕,用他专属的霸道口吻命令着我,说:「住口!我不许你再哭了,不然,我可要赶你出门了。」 我一听,连忙忙用力吸了几口气,拼命想止住眼眶中犹如决堤洪水般难抑的泪水;但,开了闸的泪意怎能轻易说收说叫,眼底噙着不听使唤的泪珠,我望着子凡沉峻严谨的面容,努力想对他漾出一朵如初绽玫瑰般娇艳的美丽笑靥,希冀能平息子凡心中的反感,只不过脸上耀眼灿烂的笑意又让泪花结弄糊了。 「子凡,我没办法,你别赶我出去好不好?」眼中又涌现不少泪水。 一抹带点无奈的叹气声缓缓从子凡口中逸出,子凡一脸没辙,显然是对我粉颊上的泪水感到束手无策了,「算了!等会你要是哭痛了眼睛,我可是不会心疼你的──」语声未歇,「砰!」的一声,又有人忘记敲门,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 子凡两道帅气的剑眉一敛,正想大声斥责来人的无礼时,就听见少庭满怀无了无急担忧的声音传来:「爸爸!我没事吧?」 他大概是接到学校的通知才赶来的吧!我心忖。 少庭一面满布点点汗珠的慌忙脸蛋,霎时消弥了子凡即将倾泄而出的熊熊怒火,不自觉地放松了崩得死紧的神经,子凡露出和煦的笑意,说:「爸爸没事!对了,少庭,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知道爸爸出车祸后,马上向叶子顼借了脚踏车,以时速七十公里的超级速度直奔医院而来。」叶子顼是少庭刚认识的新同学,他是「共和学生会」中的一名要员,我曾见过他一次面,也是小帅哥一个,能力与少庭不分轩轾。 小手不停地在子凡右手肘处的雪白崩带上来回抚摸着,少庭一脸认真,也与我一样,问了个极为任务气的问题:「爸爸,你会痛吗?」 「时速七十里呀!」子凡的唇边漾着笑,大手揉乱了少庭的发,「少庭真厉害!爸爸都快要追不上你了;还看,爸爸不会感到痛。」 受到称赞的少庭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不过善良的他仍好心安慰着子凡,说:「没关系,等爸爸不再当木乃伊后,少庭还是会等爸爸的。」 「木乃伊?」子凡低头审视自己被崩带缠身的模样,不能置信地问:「我这个样子真的像木乃伊吗?」 少庭点头如捣蒜,「像呀!就只差没有到博物馆展览而已。」 子凡讶异,不知该做何回答。 被少庭的童话吓傻眼的子凡使我破涕而笑,望着子凡一张很满足、忘了语言的滑稽脸孔,我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毫无形象地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大笑着。 「媛儿──」子凡带点警告意味的口吻在我身边响起。 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我戛然止住了笑,拭去眼角边被笑意逼出的泪水,站直身子,假声假意地轻斥着少庭,颊上还挂着无法遮掩的笑意,说:「坏少庭!你怎么可以取笑爸爸呢?快跟爸爸道歉去。」 我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在少庭的头上头。 「可是──」受到斥责的少庭极为委屈地扁着小嘴,呐呐地答道:「妈妈也有份呀!而且──笑得特别大声的人还是妈妈你呢!」 「好哇!臭少庭,你竟然敢拖我下水──」我冷不防地扑向少庭,正想好好打他一顿小屁股时,从门扉上传来规律的轻敲声,把我所有的力全吸引了过去,我放开他,不甘心地在少庭顶上敲了一记,笑说:「算你走运,坏小子,下次我一定要向你讨回来!」语毕,我走上前,缓缓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名带着愉悦笑意的可爱护士。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我也朝她绽出一朵微笑,以示礼貌。 可爱的护士小姐一马上从她白色的窄裙口袋中掏出一封信来,「有人送来一封信给蔚先生。」 「是吗?会是呢?」我呢喃着,从她的手里接过信封,笑说:「谢谢你!护土小姐。」 房门关上后,我转身回到床沿旁,把信交给子凡,道:「这是给你的。」 子凡神情困惑地接过它,好奇地喃喃自语着:「是什么人会送信给我──」 子凡稍微阅读了一下,接着,子凡脸色大变,脸上困惑的神色被突来愤急的红潮所取代,抢在子凡撕毁它之前,我满怀着好奇从他手中把信拿走,仔细摊开,准备好好详读它一番。 子凡大吃一惊,急于想从我手中抢回信纸,语气是又慌又急,「媛儿,你不能看!快把它还给我!」 是什么样子的内容能引起子凡一会儿气愤难抑,一会儿又慌张不已的表情?我感到十分好奇,才不肯把手中的纸张还给他呢! 「小气鬼!看看也不行──」盈满笑意的视线一触及信纸上的字句时,宛如萧瑟秋天里被寒风扫落的枯叶般,我的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心中因为手中纸张而滋生的无限恐惧流窜于体内每个角落,浓浓骇意引来我的惊恐,执着信纸的双手微微发着抖,就连纸张掉落在地也浑然不知。 同样满怀发奇的少庭,也极想知道信纸上到底写些什么,弯下身拾起掉落在我脚畔的纸张,少庭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的大声念出来:「这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如果你再不把我的东西雪还给我,那么下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没有署名!不过,我应该猜想得到会是谁。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怎么可以这么目无法纪呢?我真不敢相信,子凡出车祸的原因竟然是人为蓄意的!由于我的原故,居然让无辜的子凡遭受到生命的威协──噢!天啊!啊!为什么事情会演变成这个田地?不行!绝不可以!我不能再让这种事发生,不能够再坐视不管,我必须出面澄清这个错误,必须制止伍智君这个疯子的惊人之举,不然──不然子凡会被他的痴念给害死的! 「我──我要去找他,我要亲口告诉他我并不是夏晓薏的事实。」 「黄棱媛!你这个大笨蛋,我不准你去找他。」子凡大声喝住正要踏出房门口的我,带着满脸犯乱无措的愠意,子凡斥责我说:「这种事情是不能够随便开玩笑的!乖乖听我的话,别去这堂这淌浑水。」 「我没开玩笑!如果我不出面与他说清楚,他会对你下毒手的!」 「给我回来!伍智群的事情由我自己来解决就行了,我不准你去找他!」 「但是我──」 「够了!我的事不需要你管!你别多管闲事了。」 「我多管闲事?」仿佛被暴雨中的雷电击中一般,挫折感颇重的我陡然跌坐在冷冷的地极上,两眼空洞无神的双眸里,有滚荡的泪水在骚动着。 为了子凡的安危而担忧无虑的心情,在他眼底居然是一项是多管亲滞的举动──我戚然一笑,是。阿!没有任何名分的我,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而已,既无血缘关系,又无姻亲的联系,如果硬要扯上个边,充其量我也只能算得上是个替他暖暖床的无耻妓女罢了,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为他操心害怕?要拿什么身分替他打理身旁琐事呢? 缓缓支起身子,难言的哀痛随着体内温熟的血流窜遍全身,一颗深爱他的心被无情的他用最残忍的字眼给狠狠撕裂。 难以合的伤痕正逐渐地扩大中,我伤心地流下泪水,透明的水珠弄糊了我的视线,来到子凡面前,我朝他绽放出一朵心痛的微笑,说:「子凡,你知道吗?我的心一直都很痛,不过,我想,以后应该不会再痛了吧!」 「该死的,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意思,为什么你要说出这么任性的话来?」 「你就再纵容我最后一次好不好?」亲吻他的额头,我刻意避开子凡急着想捉住我的大手,又笑:「我爱你,子凡,真的很爱你。但,我不能够再死皮赖脸地待在你的身边了。」 说完?我猛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大门,打算找伍智君摊牌去。 「该死的!少庭,你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你妈追回来,快去!替爸爸爸看好她,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子凡的咆哮声在我身后响起,我不理,仍是固执地朝医院门口走去。 「可是,爸爸,她──她不是真正的妈妈呀!」 少庭的回答让我脸上的泪水落得更多,他──他终于知道了。 「该死!我说她是,她说是!还不快追人去,快──」 病房里有着短暂的沉默,「知道了,爸爸,我这就去!」 少庭衔命而来的脚步声急急迫赶在我身后,响亮无比的足音一声声地敲在时硬平滑的石质地板上;引乘不少护士对少庭投以抱怨的斥责声。 「小弟弟,在医院里不可以奔跑!」 「弟弟,请你保持安静好吗?」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靠近,我不愿被少庭追上,也无法以平静的心境来面对他,蓦然一个侧身,我闷不吭声地躲到某个柱子后头,屏息地等待着少庭的跫音通过,逐渐远去。 几分钟过后,我步出医院,不知道伍智君的家坐落于何处的我,像抹游魂般漫无目的在街上闲晃着;我现在该到哪儿去呢?回家吗?自嘲的笑容浮上嘴角,我还有家可以回去吗?答案是绝对的,我根本就无家可归。 想找伍智算帐去,可手边毫无任何地址的我,该用什么方法找到伍智君的家呢?没大脑的笨女人!你真是笨到家了。我暗斥着自己,我怎么会愚蠢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没药救了。 时间像沙漏般流逝,我完全不知道在街上走了多久,两腿一直走,一直走着,直到它们都已经累得再也走不动时,我来到某处市立公园,在公园里的椅子上坐下来,一想起子凡残忍无情的字眼,我竟难过得掉下眼泪。 子凡那个大笨蛋!我恨死他了!陡地,噗哧一笑,我很明白自己的心,无论子凡对我如果何,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都舍不得狠下心来怨恨他。 一丝带着冷冷寒意的小水滴冷不防地掉落在头顶上,一滴、两滴、三滴……小水滴逐渐转大,落下的速度也跟着变得频繁,我漫不经心地抬头疑望被一抹黑渍给染灰的天空。 惨了!怎么无缘无故下起雨来了?难不成今天是我的黑煞日吗? 一瞬间,才刚收回思绪,丝丝小雨点已突然转变成如豆粒般硕大的水珠,顾不得来不及躲避的我,大雨开始噼哩啪啦地从天而降,激起地上好多的泥泞。 我急忙从椅子上起身,想找个可以遮蔽我的些方躲雨,陡地,我感到身上雨意消失,好奇地抬起一对充满不解的大眼,心中正困惑着,奇怪?是雨停了吗? 只见一支透明的雨伞为我遮去四周不少的雨水。 我瞥向来人,眼前伍智君一张带着盈盈笑意的俊秀脸庞蓦然映入眼底,凭空出现的他引来我一时的失神,不知怎么地,我竟莫名地感到害怕。 「没地方去吗?到我家中聊聊如何?」 「子凡出事的原因是因为你吗?」我答非所问,虽然那张信纸上并没有署名旭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绝对脱不了关系,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机率肯定是他所为。 「到我家喝杯热茶吧!」他温和地道,但命令的语气颇重。 事情一定要拥开来说,此时不说,要待何时? 「好吧!我跟你回去。」 第九章 伍智君的家位于黄金地段的高级住宅区里,非常具有美式风格。 整栋房子的主体是由原木搭建而成的,一大片青翠油绿的草坪被植种在屋子前方,右侧边则还有一处面积不小的停车库紧邻着,最后再以一道白色的围篱将整栋屋子围绕起来,从外头放眼望去,立于耀眼阳光下的木制屋子看起来就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梦幻小屋般十分的引人注目。 怀着赞叹的讶异声,我端坐于大红色欧宝的跑车前座,帅气的流线型跑车正以缓慢的速度平稳地开进了干净且毫无杂物堆放的车库里;车子熄火后,身旁的伍智君率先下车,他满脸笑意地绕过车头,彷像是个风度翩翩、教养极为良好的绅士般,替我拉开了车门,轻声说着:「我美丽的小淑女,欢迎莅临寒舍──」 脚尖着地,我不吭一声地下了车,完全不把他的殷勤放在眼底。 伍智君脸色微暗,但那也止于一瞬之间;过后,他又重新打起精神,笑脸盈盈地在前方带领着从不给他好脸色看的我,缓缓走进与厨房相通的一扇大门。 不久,我们来到一处欧美风味极为浓厚的客厅里。一踏进厅门,首先入眼帘的是一座和墙壁一样大的欧式壁炉;我惊呼一声,真不敢相信我眼睛所看见的,在这个地属亚热带的小海岛上,我居然瞧见了一座可以用来燃烧柴火的大壁炉? 我偷偷瞄了他一眼,难道他疯了不成?抑或是有自虐的可怕倾向?我满是疑惑地打量着他,瞧他神色自若,一张与正常人没什么不一样的俊秀侧脸,我实在揣测不出他装设这个大壁炉的用意为何? 心想,伍智君若不是有病,就肯定是傻了!有谁会想到要在这个气候酷热、连夏天和冬天都分不太出来的小岛上装设这样一个大壁炉!真是个怪人!我对他这种有点诡谲的行为挺不客气地做了些评论。 而壁炉的正前方摆有一组手工精美的乳白色小沙发椅,沙发椅的附近还有一支造型复古的高脚灯在一旁陪衬着;样式素雅大方的高脚灯正散发出柔和的粉橘光线,将整间屋子的气氛衬托得十分高贵。 脱去脚上的泥泞小鞋,全身皆被大雨淋得湿漉漉的我不敢走进被长毛地毯紧紧覆盖着的木质地板上,因为我怕身上的污泥水气会弄脏一地雪白漂亮的地毯;立于客厅门口前,我真搞不懂伍智君,好好的一个房间,为什么他要把它弄得如此闷热? 「晓薏,怎么了广见我迟迟不肯踏进厅房,已经蹲在壁炉前正准备要生火的伍智君满脸不解地回头询问我,说:「为什么还不进来呢?」 「我──」手指着自己仍在滴水的发丝,我笑得有些僵硬地答说:「我怕身上的水珠会弄脏你的地毯,瞧!它还在滴水呢!」 伍智君微微一笑,轻拍掉身上残留的灰尘后,他缓缓从壁炉前起身。 这个时候,他已经点燃身后熊熊的炉火,转眼间,一抹带着暖意的热气逼退屋内所有刺骨的寒意。 来到我面前,伍智君拉着我的手,把我带进一屋子热气的客厅里,说:「无所谓!我并不在乎这种小事,地毯脏了就算了,倒是你,晓薏,你还是赶快进来烤点火、暖暖身子吧!瞧你,冷得嘴唇都发白了。」 经过伍智君这么一提,我倒也觉得有几分的寒意,紧咬着微微发抖的双唇,任由他带领我走进充满暖意的客厅,我轻声朝他道了声谢:「谢──谢谢你!」 伍智君因为我的一句「谢谢」而漾开了笑,彷佛他所有的思绪全为我一人而牵动般,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十分幸福愉悦,一抹宛如独得全世界一般的灿烂笑容挂在颊上挥之不去,着实令我感到动容,此刻,我倒不像先前那样讨厌他了。 带着满脸笑意,伍智君把我带到非常靠近火源的沙发椅旁,见我一脸疑惑与不解,伍智君笑着解释说:「你很怕冷,所以我尽量让这间屋子暖和起来。」 虽然伍智君嘴巴上说得轻松,不过从他充满爱意的口吻听起来,仍不难听出他对罗敷有夫的夏晓薏怀有一抹深切且浓厚的眷恋情意。 不忍心再隐瞒他,也不愿意再顶着夏晓薏美丽不凡的外貌欺骗他对夏晓薏的浓烈狂恋,无论我所得到的下场会是什么,我决定向伍智君坦白一切。 「其实我──我并不是──并不是夏──」 「坐吧!」伍智君相断我,「别净站着说话,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 「可是我──」我执意要接话,却又再一次被他给截断。 「乖乖坐在沙发上,我去替你倒杯热茶来,有事等我倒茶来再说。」伍智君命令我,语气不容许我做何反驳。 我轻叹口气,怎么我遇上的全是一些既霸道又强硬的自天男人?又叹口气,我低头望着雨不打湿的衣裳,又瞧瞧身旁一张精致名贵的沙发椅,心想,如些湿漉不已、狼狈万分的我真的可以坐上沙发吗?虽然身上的衣物并没有完全让雨水淋得湿透,不过也足以在乳白沙发椅上留下一摊摊难以拭去的污泥水渍。 唤住正要踏出客厅的他,我悄声问:「真的可以吗?但是,我的衣服──」 伍智君淡望我一眼,毫不在意地答说:「别管它,你坐就是了。」 说完,他像疾风般消失在我眼前。 人家主人都这么说了,我还替他心疼什么!顺着他的意,我不客气地在沙发椅上坐定,一会儿,已走出客厅的伍智君又来到我面前,只是这回他手中多了个正冒着热气的杯子。 二话不说,伍智君把杯子递给我后,他轻声道:「拿去,给你暖暖身子。」 「谢谢你。」低声道了谢,我接过杯子,感觉一股温暖的热流缓缓从杯缘往掌心内慢慢扩散开来, 优雅地坐进我对面的沙发椅中,伍智君双肘撑着桌面,下颚支在两手相迭的手背上,他含笑看着我轻啜茶水的模样,眼底满盛情欲,彷佛要吃了我的露骨眸光,问说:「茶的味道如何?」 伍智君的视线让我联想到一头饥渴难耐的可怕野兽,轻放下茶杯,我不自觉地拉紧并不太暴露的领子,神色不甚自然地答道:「很──很不错,还──还满好喝的──」 「杯子里是你最爱喝的普洱茶,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却瞧见他满脸的笑意一敛,好似十分地失望。 你不能怪我呀!伍智君,我不是你心爱的夏晓慧,你怎么能奢望我会记得什么茶是夏晓薏最喜欢喝的口味呢? 「算了!」伍智君的脸上又堆满了笑,完全不见之前难过失意的表情,下颚仍抵在相交的手背上,笑说:「反正你终究还是回到我身边来了,只要我肯耐心地等待你恢复记忆,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想起我们那段恩爱的美好生活──」 「啊!对了──」伍智君冷不防地大叫一声,吓着离他不远处的我。下颚离开手背,伍智君对我露出一抹带着歉意的笑容,说了声「抱歉」后,继而又把下颚重新摆回手背上,突然说:「对不起,晓薏,我想起你刚刚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我──」措手不及的问题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但,该面对的问题还是无法逃避,我仍得承受一旦得知事实后,伍智君伴随而来的怒火。 稍微理好纷乱的思绪,定定被伍智君的大叫声吓到的心神,深吸口气,我硬着头皮说:「是「伍智君,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喔──」伍智君拉长了音,一脸趣意,语气中带点期待,「是什么事?」 「伍智君,其实我──我并不是你所想的那个夏晓薏!」 「什么?」他的笑容僵在脸上,下颚再一次离开相迭的手背,他圆睁着眼,一脸又惊又异地直视着我,彷佛无法置信地问说:「你说──你并不是真正的晓薏?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若不是晓薏,那么,我请问你,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你是谁妮?我心爱的小女孩?」 说完,伍智君脸上僵硬的线条被突兀的大笑声给柔化,好像我刚才对他说了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似的,笑得他连嘴巴都快撕裂开了。 「是真的!我并没有骗你!」于是,一五一十地把详情告诉了他。 伍智君在聆听的过程中,脸上灿烂如阳光的笑意逐渐被一抹苍白的木然神色所取代,不久,当最后一个尾音消逝在空气后,伍智君的脸色早已变得灰白惨然。 「你──你欠说的全是真的吗?你真的不是我所爱的那个晓薏?」伍智君无法接受,仍不肯死心地再询问我一次。 我轻点了个头,可以体会他这种难以置信的心情。 再一次从我口中确定我并非真正的夏晓薏后,伍智君像摊烂泥般无力地躺在沙发椅上,久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会,不久,瘫在沙发里的伍智君终于有了些反应,只见他眼神一转,温柔的目光在瞬间变得极为冷淡,毫无情绪起伏的脸上已找不出先前眷恋爱慕的情意,眼底满布着诡异色,不晓得他正算计着什么;就在伍智君怪异的视线下,我感到如坐针毡,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你──」一股不祥的预兆跃上我心头,「伍智君,你──你在想些什么?」 望了我一眼,伍智君眼中不再存有爱意。他鄙夷地死瞪着我,答非所问地说:「难怪我总觉得车祸后的晓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真正的晓薏是不会对我不理不睬,更不会冷言冷语地待我──原来,我的晓薏已经不存在了!不存在了──」 「你快告诉我!」他像只动作敏捷的黑豹般,迅雷不及掩耳地来到我身边,双手紧紧箝制着我的肩,伍智君激地说:「我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够换回我所爱的那个晓薏?说呀!我要你告诉我!告诉我!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伍智君为爱而失控的模样着实令我心寒,他那彷佛失去生命绚烂的光彩、毫无人性的冷冷眸光,跟我最初和子凡相遇时,那种充满仇视与憎恨的眼神完全一模一样,只不过,眼前这个男人的视线更让我觉得万分可怕,他已经濒临疯狂状态的边缘。 「你想做什么?快放开我!」我拼命挣扎着,想挣脱出伍智尹一只冷得可以教人全身打颤的冰冷眸光,「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快放开我!」 「是吗?你不知道吗?」伍智君冷哼一声,如我所愿地松开肩头上的枷锁。 我释然地吐出口气,却惊觉一只如鬼魅般的大手然缠上我无瑕的颈子;我低呼一声,惶恐的视线与伍智君不起一丝波澜的漠然眸光对个正着,伍智君缩紧我颈子上仅存的缝隙,语气轻柔得吓人。「如果我掐死了你──」伍智君轻笑一声,「那么──我的晓薏会不会回来呢?」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他疯得有多厉害。 「你──你不会的!」虽然处于极度害怕中,但我仍鼓起我剩余的勇气,与伍智君一只死鱼眼般难看骇人的视线对峙着,「杀人──杀人是要坐牢的!」 「是吗?我倒要尝尝坐牢到底是什么滋味。」 语毕,伍智君倏然收紧我颈子上的大手,力道大到让我直透不过气来。 我痛苦地奋力挣扎着,阵阵难受、无法顺利吸气的窒息感如同涨了潮的潮水般一波波地打在我身上,一抹彷佛被烈火灼伤的难言刺痛从喉咙最深处涌现,我无法忍受这一抹痛,费力地抬起我的手,毫不留情地用指尖上锐利的指甲在伍智君健壮的手臂上划下一道道醒目又狭长的血红伤口。 「你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的!除非你断了气,不然,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伍智君不痛不痒,完全无视我在他身上所造成的条条伤痕。 不一会,极度缺氧的我开始感觉到头晕,意识也逐渐变得涣散模糊;我困难地喘息着,恍惚间,我好似瞧见一抹带着恶臭味道的黑影伫立在一旁等候着我,那抹黑影子是要来接我下地狱的死神吗?我就要死去了吗?不──我用力扳开伍智君加诸于我颈上的束缚,我不能死在他的手上,我不能一无奈的伍智君的力量实在太大,我敌不过他,任由不适的昏眩感把无法获得新鲜空气的我带往最底层的黑暗深处;意识缓缓往下沉淀,我无力挣扎,整人就好像是一颗被顽童掷入水中的石子般;直直跌进无边无境的深渊里── 我发现自己又置身于黑暗之中。暗色,出现一抹耀眼突兀,且泛着淡淡蓝光的圆球体,那团球体彷佛拥有生命般,正以它自己的意志往我的方向徐徐飞来。 蓝色的光球体飞奔到我面前后,便终止飞行的动作,不再移动;我好奇地望着它,紧盯着光球不放,在我疑惑的视线下,它开始有了些奇异的变化。 环绕在球体外围的蓝光彷佛像是清晨被朝阳照射到的露水般,以一种十分缓慢的速度消散于黑绒夜幕里;随着淡蓝色的光芒消失,接近椭圆的球体本身也逐渐地拉长增大,最后,就在我因过度震惊而大张的双眸下,我不能盯信地亲眼目睹那团蓝色光球在我眼前化身为人。 她是一个带着柔和蓝光的美丽天使,唇边挂着一抹甜美的笑,小天使直瞅着我瞧,和颜悦色地向我打了声招呼,「黄棱媛,你好!我是天使蓝?肯亚。」 我惊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我见到天使的事实。 噢──我的老天爷呀!我真的被伍智君给掐死了吗?要不然我怎么会看见一名活生生的天使正满脸笑意地站在我跟前,直朝着我露出一抹颇为怪异的笑容呢?我一定是让伍智君给掐死了!我顶多才十七岁多一点点而已,怎么可以还未享受到一丝人间欢乐就香消玉殒呢?子凡那张俊俏帅气的脸庞蓦然飘上心头,一想到我再也见不到子凡那副冷漠的高傲姿态时,我竟会难过得连心都揪痛,起来,子凡呀!子凡,你可知晓我已经死了吗? 「你放心吧!黄棱媛。」蓝看穿了我的心事,轻笑一声,她说:「你的寿命还长得很,我今天之所以会来找你,并不是来接你回归天界的。」 听到蓝这样的回答,并没有消除我心中一股不安的惶恐,蓝的出现实在过于唐突,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会使一名天使降临人世,不过,以常理来推断,蓝的到来绝非好事,以致我无法撤下心防与蓝交谈。 狐疑地紧盯着蓝一张甜美的脸孔,我丝毫不敢大意,口气极冲地问说:「为什么你要来?告诉我!蓝,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你别这么快就筑起一道围墙来防范我!」 面对我这种毫不客气的质问,蓝不见一丝怒色,脸上灿烂的笑容仍然像是刚升起的初阳般明亮动人,非但未减分毫,反倒还有更加耀眼绚丽的趋势。 「黄棱媛,我是你的朋友,不会害你的。」 「如果我们真是朋友,那么──我请求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别再来干扰我平静的生活好吗?」面对如此美丽的蓝,我实在无法对她生出一丝丝的厌恶感,蓝一张甜美的脸孔让我觉得好熟悉,我不知曾在何处瞧见过她曼妙的身影…… 「不行!」蓝的声音陡然打断我已飘远的思绪,说:「我是来此修正错误的,在还未弥补这个过失之前,我绝不能够离开你的身边,更不能按照你的意思从你眼前消失,所以,黄棱媛,我很抱歉,你非得接受这个事实不可。」 蓝一语双关的回答,让我狂跳不已的心脏为此而漏跳了好几拍。 心中的警铃就像是火灾警报般直响个不停,一抹慌张的情绪使我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免凶恶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棱媛──」蓝轻叹一声,道:「你难道还听不懂我的意思吗?」 蓝脸上耀眼如阳光的笑意稍微暗淡了些,不安地绞着双手,一脸彷佛不小心闯了祸而出面承担过错的小孩一般,微红着小脸,蓝不好意思地说丰:「你与夏晓薏之间的换体错误,其实是我──是我一手所造成的。」 我简直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你是说──你是──说那场车祸的主因是──是你?」 蓝点头,无视我双眸大睁、满是惊骇的表情,继续往下接腔。 「没有错!原本──这场车祸是不应该会发生的!那天若不是夏晓薏为了要闪避突然降临在人间快车道上的我,她也不至于会让车子打滑失控,不慎撞上极为倒霉的你,因而导致这场让你们双方灵魂错体的车祸。 「祸发生后,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你们的魂体竟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而且还很不安分地往相反的方向急速飘远离去;当时,由于你们移动的速度太快,而我又处在极度震惊中,待我回过神时;我只来得及捉到一个──也就是你,黄棱媛,我只捉住了你!过后,我立刻施法让你归体,岂知又出了差错,咒术并不是挺灵光的我居然出了个大纰漏,我──我施错了法术,你的魂体就这样让我给移转至夏晓薏的身上。」 「所以──」我大概也能从蓝的意思中猜着几分事实的真相,立刻接言说:「当你知道错误发生时,你并没有马上弥补这个过失,任由我暂留在夏晓薏的体内,一直等到你找着她的灵体为止,是不是?蓝。」 蓝点头如捣蒜,直夸赞我说:「你真聪明!黄棱媛,全让你给说中了!」 「那么──」我怯怯地问,语气中带有浓浓惧怕的抖意,「蓝!你──你找着夏晓薏了吗?」 蓝如释重负,粉颊边挂有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愉悦笑意。 「嗯!是的!我找到她了,你们之间的这场错体闹剧也应该结束了。」 啊!果然,我心中所惧怕的预兆终于要成真了!低头望着此刻仍是属于我的美丽身体,我实在无法接受夏晓薏──这个身体的正主儿──即将要归体的事实。 「不──我不要!不要──」我一连退了好几步,极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喜欢子凡他们父子俩,也喜欢现在平淡快乐的生活──」 微微一笑,我停顿一会,又继续接腔说:「我很喜欢夏晓薏这个新身分,只要子凡不嫌弃我,还深爱着我,就算不能再拾回我本来面貌也无妨,无法再过我以前熟悉的日子我也不在乎,所以──蓝,我拜托你,拜托你别让我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简直是胡闹一通!」眼底不再有温和甜美的笑意,蓝面露凶光,大声斥喝我说:「这种换体的错误是不被自然界所允许的!如果你硬是要强留在夏晓薏体内,将会招来死神一只带着无边黑暗、满是尸臭的死亡羽翼;仔细想想,你是否曾觉得身体不适?或者曾经有过短暂的目眩头晕感?这些全都是提醒你已经违反了自然法规的警语啊!倘若你再不肯脱离夏晓薏的身体,一旦最后的期限来临,你将化为一抹尘烟消傲于人界而无法重新轮回,黄棱媛,你能了解这其中的严重性吗?」 「我不在乎!」子凡爱我的心给了我不畏惧死亡的勇气,我坚定地回视着蓝如恶鬼般狰狞的脸庞,一抹存于心中浓郁的勇气丝毫不被蓝眼底严厉无比的凶光所逼退,「因为这是唯一能让我拥有子凡的最好方法,我不愿放弃!即使要我拿生命交换,我也甘之如饴。」 蓝闻言,随即陷入一片寂静的沉默中,我屏息等待蓝的裁定。 「黄棱媛,你真是个大傻瓜!」蓝劈头就是一顿斥骂,脸上的肃色已被原有的柔和神态给取代,「我绝不会答应你的要求,我说过,我是来纠正错误的!因此黄棱媛,你还是得回到你自己的体内,过完你这短暂的一生,此后与蔚子凡之间再也无任何瓜葛;不过,为了补偿我因为粗心而造成的过失,我会送给你一个愿望。」 「不──不要!我不要那个无法达成的愿望!我不要啊──」 「容不得你选择!」话声甫落,蓝挥一挥小手,只见雪白的纱袖轻轻拂动,一道淡蓝光芒陡然从蓝的袖袋中释出;宛如母亲温暖怀抱的淡蓝柔光朝我飞袭而来,紧紧地包裹住我的身子,美丽的蓝色光线让我感到一阵无法抗拒的昏眩。 在我即将坠入无息的夜幕前,我听到蓝如魔咒般轻柔的耳语:「现在,黄棱媛,跟我来吧!你归体的时辰已经到了──」 「医──医生!医生!『三0二』病患的情况有变化!医生──」 好吵!是谁在我耳边大声吼叫来着的? 我疲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随即又沉沉睡去。 恍惚间,蓝美丽的身影缓缓朝我的方向走来,盈盈露出一抹微笑,蓝笑容可掬地问:「你好!黄棱媛,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点点头,就算眼前的人儿化成灰烬,我也绝不会错认她! 一个带着天使笑容的恶魔使者,是她硬拆散我与子凡之间的相守,我无法原谅蓝的狠心与无情,微微扯出一抹淡笑,我有些冷漠地问:「你不是已经修正你的过错,还来找我做什么?」蓝没有动怒,粉颊上一抹和煦的笑意仍 未减分毫,除了先前因为我拒绝归体而引来她严厉的斥喝声之外,我从未在其它时候见过蓝动怒的凶恶模样。「别拿这么凶恶的眼神瞪我,黄棱媛,你忘了吗?我曾答应过你,要送给你一个愿望,所以,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 「你明知道的,我想要的愿望就只有一个!倘若,你无法让我与子凡白头到老,就算你把全世界捧在手上送来给我,我也不想要。」 「你还是不肯死心是吗?」蓝轻叹口气,说:「你听好,黄棱媛,我只对你说一次!送你回归原来的身体后,我曾经利用点时间飞往掌管爱情线的婆婆那儿查过你与蔚子凡之间的情缘,黄棱媛,你和他的红线根本就从未相迭过,既然没有交会点,又怎么会产生爱情的火花呢?你这个大笨蛋!」 「胡──胡说!你胡说!」眼前泛起一阵水蒙蒙的雾气,我心碎地器喊着:「我不相信!子凡说过要永远爱我的!他说过的──」 「请你正视这个事实,别再继续痴傻下去了行吗?黄棱媛,你与他之间根本就不可能!为什么你总是不肯接受它呢?就算你们曾经有过一段甜蜜的夫妻生活,但那也只不过是错体后的一种假象罢了,一旦这个错误被更正过来,你们之间的浓烈情意也会随之消失无踪,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傻女孩!」 「可是我──我爱他呀!」无声的泪水悄悄从两颊边。轻轻滑落,我无法克制心中如泛蓝洪水般的哀戚,掩面痛哭着:「我好恨你!蓝?肯亚,虽然我明知道错不在你,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原故,我也不会遇上蔚子凡这个人,更不会尝到这种得不到的苦!为什么?蓝,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就只有我会遭受这种如炼狱般难过的痛楚?你告诉我呀!为什么?」 蓝又重重叹了口气,眼底满是无奈。 「我若是能知晓这其中的道理就好了。」说完,蓝立刻从她赛雪般的羽翼上用力拔下一根洁白的羽毛,把它递到我的手上后,她嘱咐我说:「现在,我把我的羽毛交给你,等你想到要许愿时,你就用火烧了它,羽毛一被火化,我便能感应得到,到时候,我会马上赶来帮你实现你的心愿,好吗?」 拭去粉颊上的泪水,我听话地直点头,紧紧握住我手中的雪白羽毛,我知道从这一刻起,子凡与我之间的爱情线已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谢──谢谢你,蓝。」我拼命吸着气,心中一抹觉悟后的伤痛让我怎么也无法止得住颊上肆虐的泪水,强忍住刺骨的心痛感,我抽噎地说着:「我会好好珍惜它的,不到最后紧要头头,绝不会轻易烧了它。」 投给我一朵赞许的灿烂笑容,蓝轻抚着我的发辫,笑说:「好女孩!」轻轻在我额上印下一吻,蓝又接腔说道:「这是天使蓝?肯亚给你的『幸福之吻』,相信我,黄棱媛,你一定可以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谢谢。」紧搂着蓝娇小的身子,我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别──别这么亲热,我会受不了的!」蓝有点透不过气地轻推着我,如愿的离开我的怀抱后,一个弹指,一只花纹古典细致的怀表陡然出现在蓝的掌心中;缓缓打开表盖,蓝随意看一会儿,从她眼中,我可以很清楚地发觉到一丝带着浓浓分离意味的不舍眸光,「好了,看看时间,也该是我退场的时候了。」 轻轻抛下一句「保重」,蓝朝我挥动小手,我还来不及喊住她,蓝一翦艳丽无双的身影就像被初阳融化的寒雪般,缓缓从我眼前淡去;我心想,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吧!还有曾经属于子凡,今生今世,我俩已无缘再相遇了吧! 思及此,我又忍不住想大哭一场,心底的痛──好难受! 「媛──小媛──」随着蓝的离去,耳边传来一记极为熟悉的声音。 跟着,四周也在一瞬间全暗淡了下来。 耳边的呼喊声一声比一声紧凑「小媛──小媛──」 谁?是谁在叫我?冷不防地,一到突兀的强光陡地划破原有的黑暗。 刺眼的光芒令我难过,惊异地,我忽然想起不知在何时曾体验过这想被强光刺痛眼睛的感觉。思绪还来不及运转,那抹奇怪的光线就把我整个人吸进一团温热的光线里。 本能地,我闭上了双眼,不愿再次承受被强光直射眼睛的微痛感。 「媛──快醒来,小媛──」 好烦!到底是谁在喊我的名字心烦无处可发泄,握紧拳头,我睁开眼睛,准备往声音的源头送上一拳── 四周的夜衣已悄悄褪去,眼前清晰地浮现一张再眼熟不过的俊逸脸庞,我低呼一声,连忙收回即将挥出的拳头,惊道:「玺哥哥,你──你怎么会──会在这儿?」 第十章 「玺哥哥──」躺在病床上,我睁大双眸,讶异地盯着眼前极为眼熟的人影,一抹不熟悉且还带着甜甜稚音的声调缓缓从我口中轻泄而出。 睽别已久,已不曾耳闻多时的陌生嗓音听在自己的耳朵里,那种不亲切的感觉是很奇妙的,但这却是我最真实的声音!虽然不像夏晓薏那样妩媚成熟,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少女嗓音倒也是别具一番特色。 是的!没有错!借着天使蓝的帮助,我终于返回自己的身体里,不再作着只属于夏晓薏专有的美梦,也不再是子凡最疼惜的美丽佳人,而是真正的我一个青涩、丝毫没一点女人味的丑丫头,黄棱媛。 费力地想要移动自己略感觉有些僵硬的身子,却惊异地发现,我竟然不能随着自己的意志而任意行动,就连说起话来也显得十分有气无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靠着自己的力量把身子撑起来? 眼底盛满求救的眸光,我将视线撇向右侧,一身笔挺西装的大哥黄逸玺──玺哥哥是京曜集团的少东,同时,也是最宠我的哥哥之一。我倍感虚弱地低喃着说:「玺哥哥,我想起来,可是──不行!光凭我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鼻头一酸,我眼底的泪水就这样落了下来。 「傻女孩!」玺哥哥急忙伸出他长年以来一直被黑手套包裹住的大手,轻轻扶起我未离开床榻长达半年之久的瘦小身子──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无法独力坐起身的最大原因──拿个柔软的枕头,让我可以很舒服地靠在枕头后;眼中带着极为罕见的温柔目光,玺哥哥微笑着柔声安慰我,「乖──别哭!有玺哥哥在你身旁陪着你,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玺哥哥替你顶着。来,听话!快把你脸上的泪水擦干,要不然等一会儿若是让爸爸妈妈瞧见你这副泪人儿的可怜模样,他们可又要笑话你了。」 「对呀!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一张比玺哥哥稚气的脸庞陡然凑近我眼前,着实把我吓得结舌,连嘴张开了都不知晓;轻弹我鼻尖一记,少年口头上虽把我轻斥一顿,但眼角的泪光却泄漏他心底激动的情绪,说道:「你可知道老妈在你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流了多少缸的泪水吗?坏心眼的小鬼头!」 稚气少年眼中一抹隐约可见、闪动着盈盈泪光的神韵,勾起我心上一个极为熟识的名字──黄逸徽,我的二哥,「青藤」旗下一名享有世界级荣誉的名模特儿,与玺哥哥一样,徽哥哥宠溺我的心简直像浩瀚海洋般记无止境。 我虚弱一笑,望着一边为着各自的事业而忙碌不已,一边又要替长久卧病在床的我担忧操烦的哥哥们,我感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激动得直想哭,一抹内疚随即浮上心头,「对──对不起!徽哥哥──还有──玺哥哥,小媛──小媛让你们操心了,我──我──」真的很久呢?思及此,我颊上的泪水落得更急了。 玺哥哥从怀中取出手帕,轻轻为我拭去泪水,说道:「不准哭!小媛,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你只要牢牢记住玺哥哥对你说过的话,无论是在哪一个哥哥的心中,是玺哥哥也好,是徽哥哥也罢,甚至是都哥哥──小媛永远是哥哥们心头上的一块肉,别再把所有的错往自己的身上揽好吗?哥哥会心疼的。」 一旁的徽哥哥又趁机拧了我鼻尖一记,「是啊!你这个蠢丫头!实在是傻得可以。」 「痛!」我痛呼,轻拨掉鼻尖上的大手,恼说:「讨厌啦!徽哥哥,你欺负我,我要跟都哥哥告状去!叫都哥哥来,──叫都哥哥来修理你──」从以前到现在,徽哥哥总爱拧我鼻尖,好像一天不拧我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似的,徽哥哥这种怪癖实在令我不敢领教,真奇怪!为什么徽哥哥爱拧人鼻尖的坏习惯老改不过来呢?说真格的,我怕都怕死了! 徽哥哥就是这么一个行为怪异的男人。 不过,一旦徽哥哥种种诡异怪诞的行径遇上身为弟弟的都哥哥时,仿佛就像是小绵羊遇到大野狼般不敢造次,都哥哥严谨不多话的个性,让徽哥哥所有荒诞不羁的怪招完全无用武之地,在都哥哥面前,徽哥哥乖得连我都难以想象。 黄逸都,我的三哥,十分疼爱我,把我当成女皇般地娇宠着,是「绿皇高中」的三级生,虽然都哥哥已即将面临联考大关,但都哥哥还是会利用课闲之余,右手一支笔杆、左手一迭稿纸,非常有架式地当起小说家来;都哥哥大多数的作品皆以侦探小说为主,笔名即为本名,在新人辈出的小说界上颇有名气。 「媛丫头口中所说的人是都吗?」冷不防地,徽哥哥突然狂笑出声,旋即接腔说:「都那个家伙自己都忙得很,哪有什么美国时间帮忙你来修理我呢?你这个笨小鬼!」说完,徽哥哥又轻拧我一记,简直不把我的恫吓放在眼里。 我听得满头雾水,「都哥哥人很忙?为什么呢?」 「都是个名作家──」回答我的人是玺哥,而徽哥哥他人早已笑倒在一旁,没剩余的力气可以答复我的问题,「现在正逢他截稿时期,出版社那边当然不会放人。」 我眼神一暗,眼底满是失望,像是自喃般地低语着,「都哥哥──都哥哥连来医院看我的时间也没有吗?」难道都哥哥觉得赚钱比我还要来得重要?所以──所以都哥哥才没来医院看我是吗? 「傻丫头!」仿佛洞悉我心中想法,玺哥哥往我顶上轻敲一记,肃色说:「别胡思乱想的狂劲,你想,都哥哥会不来见你吗,小媛?」 一边的徽哥哥也止住了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道:「是啊!是啊!如果真让都知道了小媛已经清醒过来的消息,他那小子哪还理会什么截稿日,早就摆脱掉那些罗唆的编辑们,骑着他心爱的『赤焰』,往医院狂飙而来探望小媛了。」 「赤焰」是都哥哥的重型机车,也是都哥哥高三那年的生日礼物。 「对──对不起!」我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我错怪都哥哥了。」 「小媛──」 「媛丫头──」 玺哥哥与徽哥哥正想说些话来安慰我时,阵阵微风忽从敞开的窗子外吹了进来,陡然吹走我手中一根洁白似雪、毫无重量可言的雪白羽毛。羽毛?直到此时,我才蓦然惊觉自己手中竟紧握着蓝赠予给我的「希望」。 原来,那不是一场梦!蓝她──她真的来过! 「羽毛,我的羽毛──」惊呼一声,望着逐渐往窗外飞去的赛雪羽毛,我挣扎着想起身及时拾回它,「玺哥哥──或者是徽哥哥,帮我!快帮我捡回它──」 我想用它来帮我──帮我──我的身子一僵,仿佛遭雷击般整个人呆愣在原处;无奈一笑,我最想实现的愿望已经被蓝彻底地粉碎掉了,这根羽毛又能帮得上我什么忙? 死心地躺回枕头上,我不再抱任何奢想。 为我拾回羽毛的玺哥哥来到我面前,将手中的羽毛递给了我,笑说:「别急,小媛,你看,玺哥哥已经拾回了它。」 我轻摇着头,唇边略带一抹哀戚的微笑,说:「不了!我不需要它了。」 「为什么──」不解的疑云浮上眉梢,玺哥哥满怀好奇,地问说:「为什么不要了?刚才你不是还急得很吗?」 一旁的徽哥哥也是一头雾水,「是啊!媛丫头,为什么突然不想要了?」 「不!我现在已经不再需要它了,还是送给玺哥哥吧!偷偷告诉玺哥哥,它可是一根可以实现『愿望』的天使羽毛喔!」蓝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陡地跃上脑海里──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终于想起曾在何处见过蓝曼妙无双的美丽倩影,就在玺哥哥的房间里──在玺哥哥的房间里,有张蓝身着礼服的画像。 只是,画像里的蓝,有头如子夜般漆黑亮丽的发丝。 「玺哥哥──」戛然止声,我该告诉玺哥哥这件事情吗? 「有事?」虽半信半疑,不过玺哥哥还是把羽毛收进胸前的口袋里。 我摇摇头,就让时间来解开这所有的谜题吧!「不,没事。」 玺哥哥笑了笑,轻拂我已齐肩的发丝,极为体贴地说:「你累了,先睡一会,等爸妈来了后,玺哥哥再叫你起床,如何?」 「不!我并不觉得累。玺哥哥,帮小媛一个忙好吗?」 玺哥哥脸上笑意不减地说着:「这有什么问题,只要玺哥哥帮得上忙,你尽管开口。」 「我──我想出院,现在!求玺哥哥去替我办出院手续,好好?」说我任性也好、骄蛮也罢!总之,我无法再待在这个只会让我伤心欲绝的地方。 我想离开医院!想找一个没有子凡的地方来舔舐我胸前那一抹难以抚平的伤口,总有一天,我深深相信,总有一天,子凡所留给我的痛苦伤痕,将会有痊愈的时候,我如此深信着。 届时,我一定能克服失去子凡的伤痛,把子凡的影子彻底从脑海中根除。 仿佛凭空投下一枚炸弹,我的要求震傻了哥哥们。哥哥们皆讶异地圆睁着眼,一下子全没了主意,像个傻子般直站在原地发着愣。 「不可以!媛丫头,我绝对不允准!」首先从我炸弹式的惊人之语中恢复过来的人是徽哥哥,他极力反对,毅然回绝我的要求,说:「你的身子还很虚弱,一定受不了出院时的折腾,死心吧!媛丫头,就算是医生准许你出院,徽哥哥也不会让你离开这医院的大门一步!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安心养好身体再说好吗?」 瞧徽哥哥一脸「吃了秤铊,铁了心」,完全无商量余地可言的坚决神情,我果真死了心,不再哀求他;视线一转,我锲而不舍地改求一旁仍处在惊愕当中的玺哥哥,轻声说:「玺哥哥,拜托你!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玺哥哥收起微讶的愣色,满是认真地问,说:「为什么?小媛,给哥哥一个理由,是什么原因使你不顾一切,硬是要拖着你虚弱的身子出院?」 「我──」不敢迎上玺哥哥犀利逼人的视线,我微微低着头,着实有口难言:「请给我一点时间,玺哥哥,还有徽哥哥,等我真正能够适应没有『他』的日子后,我会把所有的经过全告诉你们;现在,请你们允诺我的要求,尽快让我离开医院好吗?哥哥们。」 闻言,玺哥哥顿时陷入考虑中。 徽哥哥则是一脸为难,复杂不定的眸光来回不停地在玺哥哥与我之间打量着。 终于,做好决定的玺哥哥说:「徽!照小媛的话去做,马上替她办好所有出院手续。」 「可是小媛的身体──」 「我受得了!真的!」急忙出声打断徽哥哥心中无限的担懮,我朝徽哥哥的方向露出一朵要他安心的笑容,继续回头对玺哥哥保证说:「没有问题。」 玺哥哥稍稍扯出一抹淡笑,没有回头,简洁有力地向徽哥哥下了一道命令说:「徽!还不快去。」 纵使徽哥哥有满腔的不满,他也不敢稍有怨言。「知道了。」 病房大门轻轻合上,徽哥哥离开后,我感激地说:「谢谢你,玺哥哥。」 一抹诡谲的笑挂在唇边,玺哥哥笑得古怪,悄声问道:「与其谢我,不妨告诉我,你离开医院后,打算上哪儿去治疗你胸口上的那抹痛?」 我心中一惊,玺哥哥他──难道他知晓其中的内幕不成?「玺哥哥──」 「嘘──」食指点住我的唇瓣,玺哥哥笑说:「我答应过你,不追问你为何要匆忙出院的原因,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在何处落脚?你知道的,玺哥哥放心不下你,可以告诉玺哥哥吗?我的好丫头。」说完,玺哥哥移开手指,静立于一旁等待我的回答。 「如果──如果可以,我想到──想到风景秀丽的台东,我记得那儿不是有一栋属于我们家的别墅吗?是不是?玺哥哥。」 「没错!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到那儿散散心,那么,玺哥哥先叫李嫂去把屋子整理干净等你过去,顺便再请李嫂就近照顾你,你说,这样子好不好?」 「好──」我的话还是落了下来,我十分感激哥哥们肯包容我无理的任性,「谢──谢你,玺哥哥,谢谢──」 「傻丫头──」玺哥哥拭去拭去我颊上的泪,轻敲我一记,他无奈地说:「你跟玺哥哥之间还客气个什么劲呀!你是家中哥哥们最疼爱的小妹子,玺哥哥当然希望你过得比寻常人还要幸福快乐;虽然玺哥哥不晓得你在难过伤心什么,但,你若是觉得到台东去会过得比较开心些,那么,玺哥哥不会阻挠你做任何决定,不过,玺哥哥要你答应我,等你从台东回来后,一定要还给哥哥们一个无懮无虑、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媛丫头,可以吗?」 「嗯!」抹去颊边剩余的泪水,我点点头,坚定地回答他说:」我答应你,玺哥哥。」 于是,我就此展开了我的台东之旅,只为了要遗忘他!我这一生中唯一深爱过的男人──蔚子凡。 台东市区,近麦当劳的人行道上。 漫步在红砖人行道上,头上载着一顶色彩鲜艳的遮阳帽,我顿时感到饥肠辘辘,移动我的脚步,和往常一样我准备步行到附近一家人潮颇多的麦当劳丢享雨我的午餐,这是近日来我所养成的坏习惯之一。 因为麦当劳真的很好吃,我很喜欢这种美式的口味,简直欲罢不能! 来到位于台东近郊外的别墅居住后,我开始过着犹如隐者般平淡的日子,至今算来──我微微一笑,已过半月余。 在这段不算太长的时间里,我始终提不起劲来做任何事,整个人就像是个无主幽魂般,漫无目的的在各大风景区中发呆、闲荡着。这是我第二个不好的习惯。 我无法忘了子凡,无法忘却了凡笑如阳光的俊俏脸庞,以及他温暖而宽厚的壮硕臂膀。每次清晨醒来,第二抹跃上脑海的思绪就是想念子凡的心情;想念子凡边吃饭边处理公文的忙碌身影;想念讨厌吃青椒的少庭,却又会强迫自己把青椒吃得一干二净的可爱表情;想念──陡然停住前进的脚步,我轻笑出声,清脆响亮的笑声中带有一抹浓浓的自嘲味道。 「黄棱媛,省省你那种虚幻而不切实际的想象力吧!蔚子凡早已经忘了你,你难道不记得了吗?蓝不是曾说过,你与他之间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夏晓薏才是他真正的命走恋人,为什么你总是不明白,仍是执迷不悟地一头栽进这潭深不见底的春水里?你真的好傻,黄棱媛。」我自忖着。 我当然很傻!苦涩的笑容挂在颊边,我无奈一笑,如果我不傻,又怎么会为了子凡而躲到这种乡下地方来养伤?如果一个人的情感可以说收就收,那么,世上就不会有这么多为情所迷惑的痴心人了。 黄棱媛呀!黄棱媛,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从这则迷咒中清醒过来呢?我很清楚这个答案,看来,这趟台东之行是不能为我彻底根除深植在我心中的影子。 麦当劳黄色大m的标志就在眼前,腹中饥饿的咕噜声也随之变得响亮。 举步而行,我暂时先将子凡抛在脑后﹝民以食为天嘛!想念子凡前,也得先填饱肚子,有了些体力再说﹞,徐徐朝麦当劳前进。 陡地,一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黑影挡住我的去路,我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具坚硬而厚实的臂膀。 痛呼一声,紧捂着被人撞疼的鼻尖,我痛得连眼泪都快掉下来,一股带点强迫性意味的巨大压力随这而来,牢字箝制住我削瘦的肩膀。使我动弹不得,仿佛像是只被老鹰所捕获的白兔般,我竟害怕得直发抖。 「真的很疼吗?」那是一抹令我想忘而无法忘怀的磁性嗓音。 脸上写着满满的不信,我诧异地抬起头,眼前这一张已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的俊美容颜,不就是我日夜思盼、想得连心都揪痛起来的子凡吗?子凡──我的子凡!我鼻头一酸,顿时热泪盈眶,简直不能相信一向只能在梦中相见的子凡,如今竟能真实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激动得无法言语,只能愣愣地直盯着他看。 子凡来台东做什么?来办公吗?抑或是来找我──我心一拧,随即用力摇起头来;黄棱媛,你老爱作白日梦的性子怎么还是改不过来? 他一定是来台东洽公的,怎么可能是为了我而来?子凡早忘了我的存在,为什么我总是记不诠?总是对已是有妇之夫的他抱有美丽的遐想呢?我无奈一笑,这场错体的美梦早该醒了。  「你又摇头又傻笑是什么意思?」子凡口气森冷,宛如我是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冷冷的眸光中,我找不出任何一丝温暖的情意。 子凡一张比冷冻库还要冰冷的俊逸脸庞让我彻底死了心。 「对──对不起!」说完,我匆匆从子凡身侧越过,拔腿就跑。 岂料,我前脚还未来得及跨出,子凡一双大手就从后头紧紧捉住我的手腕,不让我如愿从他面前消失。 子凡蓦然褪去脸上冷若冰霜的寒意,换上一副怒不可遏的忿然表情,不悦地说着:「慢着!没有得到我的允许,我不许你再任意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你这个可恶的小丫头,又想躲我了吗?可恶!你知不知道我现在非常的生气,巴不得能狠狠地揍你一顿,以消我近十余天来焦急难眠的恨意!可是我──该死的!我就是狠不下这个心,你说,这笔帐你该怎么跟我算?」 「你还记得──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我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 子凡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答我说:「我只记得有个答应过我要陪我度过这个无聊人生,却又食言,弃我离去的可恶女人而已。」 「你──你──」子凡的明嘲暗讽真教我不知该投入他的怀抱大笑几声,还是该使尽所有吃奶力气k他他几拳才好。 「什么你呀你的!子凡!叫我子凡!难道你忘了自己的老公叫什么了吗?」 「我──我不是你的老婆!你的老婆──你的老婆应该叫夏晓薏才对!」 「黄棱媛!你──」子凡低唤我一声,两眼紧盯着我不放,眼底一抹犹如乌云蔽日、不见温暖阳光的冷冷阴霾让我看了真有着说不出口的害怕;嗤笑一声,子凡不带一丝情意地说:「很好!你是生来气我的吗?」 说完,我珲来不及反应,子凡大手一伸,冷不防地捉着我,像是徒手拎起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弱小狗儿般;我死命挣扎着,却挣脱不出他强而有力的臂膀。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个恶霸!」高分贝的叫尖声惹来不少路人们的驻足观望,我挣扎得更厉害些,希冀一旁好奇的路人们能够出面帮我,帮我逃离这个充满危险,显然已经被我激得丧失理智的男人身边:「你──蔚子凡!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闭嘴!」子凡加深他箝制的力量,腾出手来招了一辆出租车。 「不!我不要跟你回去,你──你快放开我啦!」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一个路人肯来救我?四处找寻可以出面解救我的路人,我急得连泪都快掉下来,紧捉着已大敞的出租车车门不放,我仍不死心地做着困兽之斗,不愿屈服在他的恶势力之下。 子凡低咒一声,一个反手,他换了一个箝制我的姿势,改从后头一手紧环着我纤细的腰身不放,而多空出来的大手则欲要上前扳开我还紧紧抓着车门不肯松手的雪白柔荑;就在这个时候,一记陌生的女孩声由我俩身后传来。 「大哥哥!」我与子凡停下所有动作,一齐往声音的来源处望去。 这抹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上女孩,女孩长得非常甜美逗人,虽然此刻小女孩红通通的苹果脸上正满布不悦的怒色,但却丝毫未能影响到女孩原本清丽动人的相貌。 「你怎么可以欺负这个像仙女一样漂亮的大姊姊,呢?」小女孩一脸怒容难掩,似乎看不惯子凡这种野蛮的作风,「你瞧,大姊姊都快哭出来了,大哥哥,你是个坏人!」 「小妹妹,大哥哥没有欺负大姊姊。」小女孩童稚的言辞并没有激发子凡一腔难以平息的狂炽怒火,反而出人意表地漾出一朵和煦灿烂的笑容,满脸悦色地朝小女孩气鼓鼓的可爱神态说:「大姊姊只是在闹脾气,她故意不理睬大哥哥,要看大哥哥伤心难过的表情她才开心,所以,小妹妹,你来评评理,像这么不乖的大姊姊,是不是要好好的修理她一顿,让她以后再也不敢做出让大哥哥伤心难过的事情来,对不对?」 「蔚子凡!你这个卑鄙小人!」我在一旁听得七窍生烟,气得恨不得能出手打掉他脸上那一抹得意的笑容,怒说:「你怎么可以利用──」我话才说到一半,就让子凡这个可恶的奸商给捂住了嘴,咿咿唔唔地直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沉默一会,似乎正在考量子凡一席话的真实度;而后,小女孩点点头,正经地板起脸来,像个老学者般严肃地说:「对!子颛哥哥说过,不听话的小孩就是个坏小孩!大姊姊不听大哥哥的话,所以大姊姊也是个坏姊姊,应该要好好接受大哥哥的处罚,不然大姊姊会变得更坏更坏的!」 子凡闻言,轻笑问:「这也是你的『子颛哥哥』告诉你的吗?」 一提到「子颛哥哥」这四个字,小女孩可爱的苹果脸上立即染上一抹高兴愉悦的红潮,点头如捣蒜,小女孩快乐地答道:「嗯!」 如果让我遇见她的「子颛哥哥」,我一定会冲上前去掐死他。 「乖女孩。」子凡赞许地摸摸小女孩的发辫,颊上笑意不断。 「喂!」一旁不耐烦的出租车司机说:「先生,你到底坐不坐车呀?」 「不坐!」、「当然要坐!」我与子凡一起异口同声地回答。 子凡恶狠狠地怒视我一眼,动作粗鲁地拉下仍紧紧攀附在车门上的我,用力把我整个人搂紧在怀中后,一改先前脸色,子凡温柔地朝小女孩笑了笑,神情关切地叮咛她说:「大哥哥现在要带大姊姊回家,你也要赶快回去找你的『子颛哥哥』,别再街上流连逗留,知不知道?」 小女孩听话地直点着头,轻道:「知道!还有──大哥哥,你也别对大姊姊太凶喔!bye!bye!」 小女孩不停朝我们的方向挥动着小手,就连出租车开出路肩后,小女孩也未放下手来,那种不设防的亲切态度,让我忘却身旁子凡还兀自生着气的事实,轻轻勾起一抹微笑,我喃喃自语着:「好可爱的小女孩,是不是?子凡。」 子凡瞧我所有的注意力还一直放在后窗处一抹已经逐渐远去的幼小身影,而无视他的存在时,顿时怒火丛生,子凡一个挑眉,陡然扳过我的身子,使劲箝住我的下颚,眼底又重新燃起一抹熊熊怒火,阴冷地说:「很好!你还笑得出来,我希望等一会儿我们算总帐的时候,你还能够保持你这种好心情,黄棱媛。」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一瞬间从美丽的天堂跌落炼狱般。 子凡带我来到他下榻的饭店。 一路走来,子凡紧捉着我不放,与我死命挣扎的怪异模样果然惹来不少侧目的眸光;好几回,一些好事之人欲上前制止子凡对我的暴行,不过他们还没接近到目标一公尺之内,就被子凡一记杀人似的凶恶目光给逼退得不敢再造次。 走进位于最上一层的豪华套房,子凡锁上了门,笔直地走向大床,二话不说,丝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狠狠地就把我扔到柔软的床垫上;褪去身上墨蓝色的西装外套,扯掉颈上素色的丝质领带,子凡阴寒地紧钉着我,缓缓朝我走近。 眼前我所熟悉的子凡在转眼间变得极为陌生,我仿佛被蛇给盯上的青蛙一般,缩起身子,竟害怕得直发抖,「子──子凡,你──你想做什么」你──你别吓我,我──我会怕,子凡我真的会怕!」 子凡置若罔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像只动作敏捷灵巧的豹子般倏然扑上我的身子,用他强健无比的壮硕身躯紧紧压着我,使我完全动弹不得。 「别哭。」子凡开始用他的唇吻去不断从我眼眶中溢出的晶莹泪水,「我向黄逸玺要来你,并不是用来让我欺负变成泪眼娃娃的。乖!你不适合跟眼泪作伴,快擦干你脸上的泪水,要不然,等你哭肿了眼睛,变成了丑女人后,我可就会打消要娶你回家的念头了。」 从子凡口中所吐出的惊人之语着实吓得我忘了要哭泣,睁着一双足以和兔子们相比拟的红眼睛,我吸吸鼻子,有些抽噎地问:「你刚刚说──你刚刚说,你跑去找谁来着?你去找玺──玺哥哥?你跑去找玺哥哥了?而且还向玺哥哥──还向玺哥哥要了我?这──这到底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小傻瓜!你难道还听不懂吗?」趁我还处在满头雾水的状况下,子凡得偿所愿地脱去我身上那件无袖素色、复古改良式的旗袍上衣,说道:「我爱你呀!媛儿,我深深爱 着你,根本就无法忍受没有你陪在我身旁的孤独生活,所以,当我知道你已经离开我,已经和真正的夏晓薏换回属于你自己的身体后,就在短短不一天的时间里,我与夏晓薏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啊!」我低呼一声,简直无法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不──不可能!你不可能会跟夏晓薏离婚!这种事情是七绝不会发生的!不会的!」 我还记得归体的那一天,蓝曾很清楚地告诉过我,子凡与夏晓薏之间的一段情缘是什么子凡还是与夏晓薏离了婚?为什么他们到最后还是走向分离的路途?为什么?此刻我的脑袋里已经乱得理不出一丝头绪。 「你安静下来听我说,媛儿。」 子凡平稳低沉的嗓音有效地安抚了我满腔迷惘难安的心神,「无论你接不接受,我与夏晓薏离一事已经成为事实!自从签定协议书的那一刻钟起,夏晓薏就已和我脱离了婚姻关系,此后,男婚女嫁互不相干!况且再过不久,夏晓薏就要成为伍智君的十月新娘了!媛儿,面对如此幸福快乐、正为着他们的婚礼而忙得不亦悦乎、终于得以 守到老的伍智君与夏晓薏两人,你还能够狠得下心来拆散他们这份得来不易的幸福吗?」 「可是,你和夏晓薏才是天生注定的一对嘱!」难道蓝的查证有误?抑或是──我心乱得不能思考,眼前一片突如其来的混乱,已让我一颗茫然无所知的心陷入一潭幽不见底的深渊中。 「鬼话连篇!」轻斥我一声,子凡一双忙碌的大手正朝我腰上几颗缀于七分长裤上的小巧钮扣进攻;而我仍处在最初的迷乱震惊中,浑然不察子凡这种充满「侵略」的行为,「是谁对你说我与夏晓薏是天生一对来着?简直是狗屁不通、胡言乱语!如果夏晓薏真是我命中注定的恋人,那我为何会舍她而选择你?还白白被黄逸玺揍了好几拳,我──我真是白费苦心了。」 「嗄──」倒抽口凉气,子凡又结结实实地吓着我一记,「玺哥哥揍了你?」 直到此时,我才发现子凡一张俊美得足以让女人们甘愿倒贴的帅气脸庞上,隐约可以找到几块略泛黑影的瘀青;心疼的小手轻轻拂上子凡脸上不太明显的伤处,我心有不忍!低问道:「为什么?为什么玺哥哥会出手揍你?是不是你做了让玺哥哥大动肝火的事情?」 向来冷静过人的玺哥哥竟让子凡给惹恼了!带着不解,我心怀着无限好奇,子凡到底是做了些什么事,才会引来玺哥哥罕见的火只怒色? 「其实──也没有什么啦!处理完我与夏晓薏之间的繁杂琐事后,我丝毫不敢多做耽搁,立刻上『京曜』找黄逸玺,对他说:『我要她──你的妹妹黄棱媛;我要代替你们接收她,把她变成我的!』,然后二话不说,他马上冲上来给我好几拳,我就变成你现在所看到的这副模样。」子凡的唇开始在我的肩窝处徘徊不去,反复吸吮着,轻轻遗留下每个专属于他一人所有的暗红印记。 「你真傻!我──我不值得你如此为我委曲求全。」 「胡说!媛儿。」子凡用力在我肩上印下一个齿痕,我忍不住低叫一声,耳边随即传来子凡心疼不已的语调,说:「与其说你不值得,倒不如说我配不上你!我的媛儿呀!如今在你眼前的我,是个离过婚的老男人,正值花样年华的你,还会想要我这个离了婚,而且身旁还有个小拖油瓶的可怜男人吗?」 「子凡不是老男人,少庭也不是个小拖油瓶,你们还有我,不是吗?」 拭去颊上未干的泪痕,感到眼底冉冉泛起一层雾蒙蒙的水气,我哽咽着说:「可是──可是蓝曾对我说过,我并非是──并非是你命中注定的红线佳人呀!」说完,伴随着低呜不绝的抽噎声,我一字不漏,缓缓朝子凡道出我与蓝之间的一段对话。 直到最后一个尾音消逝于冷冷的空气中,我不觉屏住气息,等待子凡接下来的反应。 「你就是因为这个──」子凡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可怕表情,着实吓得我忍不住发起抖来:「这个该死的原因,所以才躲我这么久?」 「我──我──」 「可恶!」还来不及出声解释,我就被子凡一记如响雷般震耳欲聋的忿然吼声给吓得魂不附体,子凡怒喝说:「该死!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你怎么可以为了这个毫无根据的可笑理由而毅然离开我的身边长达半个月之久呢?」 「它不是毫无根据──」 「闭嘴!」子凡硬生生地从牙缝间挤出这两个字,从他紧绷、跟底充满一片怒色红光的神态看来,子凡正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把他强壮有力的大手放在我雪白的颈子上。 「我不管那个什么蓝的跟你说了些什么,黄逸玺既然答应把你给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什么命中注不注定的屁话,神诞鬼怪之说,我不信那些,而且也不准你去相信它们!我只要你知道我深爱你的一颗心,其余的一切就交由我来帮你解决,好吗?媛儿。」 我眼中噙着泪水,含笑点点头,从这一刻起,我彻底从蓝所带给我的迷咒中完全解脱出来;子凡说得一点也没错,只要他还爱着我,就算不是命中注定的佳缘那又如何?我释然一笑,此生此世,我深信──子凡就是我的一切。 反手搂紧他的颈子,我笑说:「我也是爱你的,子凡,我真的爱你!」 「我知道!」我突兀的表白很有效地安抚了子凡心中一抹烧得旺盛的怒火,唇边缓缓逸浓的满足神色,说:「我一直都知道。」 说完,子凡以唇封缄,许下一辈子永恒不变的承诺。 错体的故事虽然已经落幕,但,我与子凡之间的情话才刚刚要开始── 尾声 今天,是我的毕业典礼。 身穿k?c职校的蓝灰制服,我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前等待子凡的到来。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希望子凡能够带给我近三百多天来,我最渴望得到的礼物──一只象征婚约的结婚戒指。 暑假过后,我与子凡一齐由台东相偕回来。 还未进黄家大门,未能来得及互道一声再见,我与子凡就在路旁被一群关心我的哥哥们给拦截下来;向来霸气十足、占有欲大分强烈的徽哥哥一言不发,出其不备地从子凡怀中拉走了我,紧紧搂着我,不让子凡靠近我半步。 一向不轻易泄漏内心情感,却与其它哥哥们同样疼惜宠溺我的都哥哥,带着一张仿佛被人「倒会」的棺材脸,缓缓走到子凡面前,冷冷地说:「你就是跑去向玺哥要走小媛的蔚子凡?那个刚离过婚的『蔚氏』少东?」 子凡满脸悦色,和气地答说:「我就是他!」 直直瞪着他,都哥哥突然天外飞来一句,说道:「为了小媛?」 子凡点头,一抹带着浓浓情意的视线总是离不开我的身,「只为小媛。」 都哥哥有好一阵子都不说话,子凡一直在一旁耐心等候着都哥哥开口。 我焦急不安的目光则不停地在他们身上来回穿梭着。「都哥哥──」 「算了!别再为难他了,都。」从头到尾都未曾开过口的玺哥哥徐徐走上前,轻拍都哥哥的肩膀,玺哥哥打趣地说:「难道你没瞧见小媛脸上那抹针对你而起的怨恨吗?你若再不开口说几句话,小心小媛会恨你一辈子喔!」 「胡说──」我急得哇哇大叫:「玺哥哥胡说啦!都哥哥──」 我可怜兮兮地望着都哥哥,拖得老长的语调中饱含浓浓的恳求。 都哥哥叹口气,「我知道了!等小媛大学毕业后,你再来接她走吧!」 「不行!我绝不允许!」 「为什么?」徽哥哥与我一同出声。 「为什么?」不悦地噘起小嘴,我抬头怒视顶上满脸写着不赞同的徽哥哥,煞是不高兴地问:「为什么徽哥哥要反对子凡?予凡哪里不好?」 「就算他样样都好,徽哥哥也不要你嫁出门。」 「够了!」玺哥哥颇具威严地大喝一声,说:「都!把这个烦人的疯子给我带进屋子里去。」 都哥哥闻言,丝毫不拖泥带水,马上执行玺哥哥交代给他的工作。 只见都哥哥大手横过徽哥哥的颈子,不费一丝气力,将紧箝制我的徽哥哥拉离开我的身边,缓缓朝黄家主屋步去;都哥哥与徽哥哥的身影逐渐远去,风中似乎还隐约可以听到徽哥哥不死心的叫喊声,说着:「我不要!都,你快放开我,我不准那个臭小子娶走我的媛丫头!」 「徽──」都哥哥从不把个性仍像个孩子般任性爱闹的徽哥哥当作是自己的兄长看待,总是徽呀、徽地叫不停,让徽哥哥真不知该拿都哥哥怎么办才好。「你口中的臭小子,刚好就是小媛未来的老公。」 徽哥哥气得连都哥哥叫他「徽」都全然不知晓,可见他气得不轻。 「不行!我不要小媛嫁出去啦!」 「你反对也没用,玺哥已经做好决定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转小,直到不见他们的人影后,玺哥哥才开口:「蔚子凡,你考虑得如何?要不要等我们家的小媛?」 子凡收回直到刚才还一直胶着在徽哥哥与都哥哥身上的视线,从他略含微诧的目光中,我可以料想得到子凡惊愕的原因何在,百分之一百一定是让徽哥哥像孩子般无理取闹的性子给吓着了,一定是的!「我不在乎再多等些时候。」 玺哥哥与子凡相视一笑,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就这样,完全不理睬我的感受,我就像只让人给遗弃的小狗般,被我生命中最深爱的两个──不!再加上疼我的老爸总共五个男人,赶回k?c队校读完我剩余一年的课程。 我为此而负气了好久,有好一阵子都不愿和他们说话。 等到我气消了,不再和他们呕气时,我才惊觉一年的时间已匆匆飞近。 眼看着我即将毕业,这种喜悦的心情不是随便用一句「高兴」就可以全部概括的。 在这个充满快乐的日子里,我一定要得到我最想要的礼物,如果子凡不给,即使要用抢的,我也非抢到它不可。 就在我计划该用什么方法才能够得到子凡手上的结婚戒指时,一股浓郁的百合花香扑鼻而来,好大一束盛放的圣洁百合随着迷人的香气陡然出现在我眼前;这束花是要送我的吗?我伸手将百合抱个满怀,出现在白色百合后头的是一个鼻梁上架着「雷朋」遮阳墨镜,身袭名牌西装的俊秀男人。 微皱起眉,我飞快在脑海中寻找有关这名金发外国人的记忆。 他是谁?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些,我并不认识他,他到底是谁? 男人看得出我心中浓浓的疑惑,轻摘下墨镜,一对美丽的湛蓝双眼陡地让我联想起蓝──那名早就被我给遗忘的可爱天使;烈日骄阳下,投射在男子身后的金色光苦让我一时眼花──那名早就被我给遗忘的可爱天使;烈日骄阳下,投射在男子身后的金色光芒让我一时眼花,恍惚间,我好似瞧见他背后突然长出一对雪白的翅膀。 「恭喜你毕业,黄棱媛。」男人脸上的笑容就如同清晨朝阳般充满浓浓的暖意。 「你认识我?」我惊讶得直说不出话来,他到底是何许人也? 轻笑一声,男人说道:「不!我们并不认识,不过,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还见得到面!」 不认识的男人会在我毕业典礼的当天送花给我?我满头雾水,脑中清晰的思绪全被眼前这个举止怪异的男人给弄迷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生──」我费力地开口:「你会不会是把花送错人了?」 这是唯一一个比较合理的答案。 男人加深了唇边的笑意,「除非你不是黄棱媛。」 「我是黄棱媛没错,可是──」 「这就对了!」 男人陡然出声打断我的疑惑,正色道:「这束洁白高雅的雪色百合,正是用来向黄棱媛陪罪用的礼物!黄棱媛,由于日前我的无心之过,害得你与蔚子凡六世不得相守,我深感歉意,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别与我们计较,好吗?」 「嗄?」事情来得过于突然,我整个人完全被这个「真相」给震伤了!「你的意思是子凡与我……可是蓝──蓝为什么毅然断言我与子凡之间的爱情红线并不曾相迭过?既从未相迭,为什么突然会──为什么──」 「黄棱媛,我知道你此刻非常震惊,不过,请你安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清清喉咙,见我平静下来后,男人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意,马上接腔说:「原本蔚子凡与你注定是百世得以厮守的夫妻,但是到了第七世时,你们的爱情线不小心让纺线婆婆所收养的干儿子给破坏。当时,纺线婆婆的干儿子还很小,根本就不晓得自己闯下何等祸事,直到最近蓝被委派任务下凡尘,不慎惹出错体的一段闹剧后──」 男人微微一笑,又道:「你还记得吗?黄棱媛,蓝曾到纺线婆婆那儿去看你的爱情红线,因而让纺线婆婆发现红线的异样之处,待将错误更正过来以后,才蓦然惊觉你与蔚子凡已错过六世的情缘。」 我不觉热泪盈眶,原来──原来子凡命定的恋人是我! 难怪,错体的错误一旦被蓝匡正过后,本来该把我忘记的子凡仍然还牢牢得记住我。我开怀地溢出一抹银铃般的轻笑声,满盈眼眶的热泪随着笑声的飘至,如涓涓细流般轻滑过我粉赖的双颊;这一切都有了个合理的答案。 「黄棱媛──」男人一脸异色,似乎是被我这种突兀的狂笑举动吓得不轻,「纺线婆婆托我告诉你,你和蔚子凡浪费掉这六世的情缘,她会再继续纺线弥补给你,还有,你能原谅她与她干儿子所造成的过失吗?」 拭去眼眶中残留的泪水,我决定不与他们计较,「我原谅你们!」 男人释怀一笑,「谢谢你!对了,黄棱媛,我还有个小小的请求,既然你最想实现的愿望已经达成,你可不可以把蓝赠予你的羽毛交还给我带回呢?」 「啊!」我陡然一震,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不起!我把羽毛──把蓝的羽毛转赠给我的大哥黄逸玺了。」 「你的大哥黄逸玺是吗?」 我点点头,男人顿时陷入一片无言的沉思中。 「也罢!」男人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神秘一笑,「这算是我欠他的,就由蓝自己来偿还这个债吧!好了,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临走之前,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就当作是送你的毕业大礼好了!今天,你的情人蔚子凡将会送给你最渴望得到的礼物喔!不用我多说明,你也能猜得到是什么对不对?再见,黄棱媛,很高兴认识你。」 说完,我还来不及朝他说一句「再见」,眼前倏然金光一闪,遗落下几根雪白的羽毛后,男人一个轻跃,俊秀的身影随即投入湛蓝的苍穹里。 原来──原来他也是个天使, 「媛儿!」子凡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回过头,瞧见子凡双手捧着艳黄的向日葵往我快步奔来,那是我最喜爱的花种之一,我只是曾随便提一下而已,想不到子凡还记得,我顿时感到窝心极了! 来到我面前,子凡大力把我拥在怀中,「恭喜你毕业!媛儿。」 子凡稍稍放开我,瞧见我手上的百合花,霎时浓浓的妒意烧红了他的眼,子凡吃醋地问:「为什么有这束百合?」是哪个男人送你的?媛儿」 啊──好敏锐的直觉,连男人送的都猜得到,真是厉害。 为了不让子凡吃于醋──他总不能飞上天找天使算帐去吧──我只好胡乱扯个来欺骗他,说:「是玺哥哥叫花店的人送来给我当毕业贺礼用的啦!」 等会儿回到家后,得先找玺哥哥来圆谎才成。 「原来是玺大哥,还好。」子凡吁口气,边说边把向日葵花束递给了我。 「媛儿,你都已经要毕业了,我想──」在他身高超过一百八的雄伟身上,我竟然可以找出一丝扭的神色:我不着痕迹地微微一笑,心想,我满心期待的「这一刻」终于就快来临了。 「你今年──今年也快满十九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有心捉型他,「大概再过五个多月吧!怎么?子凡,你想帮我庆祝生日吗??我发觉,子凡额上已冷汗涔涔。 子凡连忙否认,说:「不──不是的!我是想──」 「不是?」我陡然打断他的话,故意扭曲他话中之意,说:「子凡,你的意思是──你并不想帮我庆祝我十九岁的生日吗?」燠!我坏死了! 「没──没有这回事!」子凡着急得连我要的小诡计都未曾发觉。 「我当然很想陪你一同度过你十九岁的生日,不过,我的重点并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媛儿,我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要把这样东西送给你,这对你来说或许是太早了些,但是,我──我──」 我把脸埋进花丛中,唇边勾起一朵满足而甜美的笑靥,「哦?那你想怎么样呢?」 「媛儿,你还不懂吗?我──我──」 将笑意藏在花否中的我笑得连嘴都合不拢。 微风扬起,一抹清脆的轻笑声似乎隐没在其中。 天边有人正为我得来不易的幸福,而与我一齐沉醉在一片快乐愉悦的欢笑声中。 番外篇 【脱轨外一章】 天界 森林小径上 规律中略带些纷乱无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脚步声愈来愈清晰,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纺线婆婆的水屋中。 双手捧着着野生水果,小男孩气喘吁吁地停在婆婆的木屋前,耀眼阳光投射在小男孩色如黄金的发瓣上,宛若一轮光圈,把小男孩俊秀无双的脸蛋衬托得更为出色。 歇足气力后,小男孩举步向前,轻轻推开木屋的大门。 「婆婆,你在哪儿啊?米米捡到很多水果,你快来吃呀!」小男孩一对如蓝晴空的美丽眸子随意浏览木屋一眼,直到确定找不着纺线婆婆的人影时,一抹失望的乌云蓦然袭上小男孩眸中,「婆婆不在吗?」 小男孩踮着脚尖,把野生水果摆到比他还高出一些些的木桌上。 陡地,内室突然传来一记细微的声响,小男孩以为婆婆就在里头,眼底满布的层层乌云随即被陡地涌现的愉悦喜意所取,二话不说,小男孩马上顺手抓起一颗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苹果直往屋里急奔而去, 「婆婆──」内室哪有纺线婆婆的踪影呢?只不过是一只小老鼠罢了! 再一次承受失望的小男正要离去,却意外地从眼角的余光发现,刚才那只发出声响的小老鼠口中,竟然咬着一条红色的丝线! 小男孩知道木屋中每一条红线线都是纺线婆婆辛苦的结晶。 婆婆说,红线丝掌管着凡间男女的「爱情」,但,一个不满十岁的小男孩哪会知晓什么叫「爱情」呢?小男孩只知道这些红色丝线对他的婆婆来说很重要,绝不能弄丢一条,不然,婆婆会受罚的! 因此,小男孩决定要从小老鼠口中抢回婆婆的红色丝线。 一场混乱就从这个地方拉起了序幕;等到小男孩从小老鼠口中抢回纺线婆婆的红丝线时,屋内仿佛刚爆发一场第二次世界大战一般,家具完全东倒西歪,实在是乱得可以。 小男孩自觉不妙,急急把手中抢回来的红丝线胡乱地缠回纺线婆婆平日工作用的纺织机上,拿起附近的扫帚与畚箕,小男孩准备趁着婆婆还未回到木屋之前,彻底用扫帚和畚箕来湮灭他所犯下的过错,殊不知他已经在无意之中犯下了误人姻缘的大祸。 他就是以后管理整个天界的大天使长──米迦勒.艾亚兰尔。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