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闇帝的女儿(下)》 第一章 断崖上,阴郁的天幕下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冶冬阳原本是要在脸上多划几刀,毁了容也无所谓,如果要为这张容貌只能隔她一呎之遥,那不要也罢!不料划下的第一刀就受了阻碍—— 紧紧盯着地上的一截小指,骇住的他久久没发声。 忽然一声雷鸣,大雨倾泄而下,雨中的公孙谨激动的看着他,眼泪无法抑制的狂奔。 她好痛!不为那截失了主人的小指,而是为了他眉尾那道深刻的伤痕心痛,他——竟然、竟然愿意这么做!幸好、幸好让她来得及阻止,不然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一步步颠簸的走向他,少了一截的小指不断滴着鲜血,但她似无所觉。「为什么——要毁了自己?」她的声音几乎是不全的,还在为他猛烈挥刃向自己脸庞的那份狠劲而颤抖。 「我说过我要妳相信,不管妳变得怎样,我会陪妳的。」僵直的瞪着她的断指处,血流如注的伤口,教冶冬阳心一窒。 「你真傻——」她冷静下来了,她怎能不相信他?还记得——之前他好像提到了「凶手」,那不可能是指爹爹,喔,她这个笨蛋,怎不早点想到! 「傻的是妳!」他举起颤抖的双手想握住她,想阻止那不断冒出的红,却落了空。 公孙谨将手藏至身后,没让他握着,这次在情感凌驾之前,得先把事情问清楚,「你不怕我爹爹要你的命?」 他冷凝了脸。「我从来没在意过妳爹爹的威胁。」 「你不是因为爹爹的威胁才贪生怕死的将我拱手让人?」 「当然不是,妳这狠心的女人怎能这么说?公子若贪生怕死,不会见妳坠崖就什么也不想的跟着跃下,公子也是九死一生才被救起的,他差点为妳丧命,妳竟然说公子贪生怕死?!」 连日来不见主子归府的暮春因护主心切,就是胆小怕事也得赶来看主子是否安好,谁知来到鬼窟就见主子眉尾一道刀子口,伤口不大,但挺深的,鲜血缓缓流下额际,为此他惊得不轻,随后听见两人的对话,立即气得为主子抱不平。 「我坠崖后你家主子也跟着跃下?」他的话让公孙谨震惊不已。 「公子简直是殉情了,要不是幸运落在大树上,早就粉身碎骨,身首异处,随后还叫人在崖下找了妳几天,不见妳身影,妳知道公子有多难过?」暮春余悸犹存的解释。 「冶冬阳,你这个傻瓜!」她的声音哽咽,想起他曾经随着她跳崖,她就好怕好怕,怕得不住颤抖,她差点失去他了! 「我们约定过的,我不能让妳孤单一个人。」压抑着的声音紧紧绷绷的。 「那也不用如此激烈!」笨木头、呆头鹅、又笨又呆的冶冬阳,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她边在心里臭骂他,眼泪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滑落眼角。 「当下我无法思考,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失去妳。」他伸手拚命拭掉她刚滑出的泪珠,明明知道她脸上的缠布会吸走这泪水,但他总觉得这是他的工作,她的泪该由他带走。 「既然不想失去,告诉我,为何没来带走我?」她发颤的问。此刻她相信他一定是有理由的,她不容自己再误会他,但她需要知道那理由是什么。 「我中毒了。」他一面说一面颤抖的撕下衣角,暂时为她的手止血包扎。 「中毒了?!」暴雨中,她浑然不知疼,只惊愕于他说的话。 「在鬼窟我两次受人刺杀,就连跳崖获救,也被人再下手毒杀了两次,妳也看到了这阵子我的病容,所幸都发现得早,才能大难不死,但大夫说还有余毒,要长期调养,而我不想在找到凶手前让妳回到我身边跟着涉险,落崖,一次就够我心碎了。」他为着受尽折磨的事解释。 她这才仔细瞧着他的面容,他额上的伤口正淌着血,在大雨中随水滴落,但即使是这样的大雨中,她还是能瞧见他面皮底下那泛青的黑气。 他真的中毒了! 她没有错,她没有输,冶冬阳果然不会因受生命威胁就轻言放弃她,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保她周全,他爱她甚过生命啊! 缓缓扯掉脸上缠布,露出完好容颜。 「妳没得天花?!」暮春先呼出声。 冶冬阳由惊喜转为疑惑,最后目光变得寒冽,但没多说什么,他在等她的解释。 「她是没得天花,而是跟我打赌──」南宫辅脸色不佳的走了出来,他一直派人在鬼窟守着,就等着谨儿输,好把人带回自宅,没想到下属来报今日有变数,他特地赶来,却是他输了,输得极不甘心。 这冶冬阳竟然为了她,连容都敢毁,这场赌局他惨输! 看到他出现,公孙谨吓了一跳,把她的激动情绪都吓跑了,飞快的思绪在脑中轮转一圈,不行,好不容易误会都解开,可不要又被人搅局。 于是她连忙打断他的话,「木头,我好委屈啊,我忍辱负重啊,当初一恢复记忆,我就想着要回去找你,不料这卑鄙小人竟不放我走,还说就算我走也别想跟你在一起,说我已是南宫夫人,我们在一起会伤了你的名节——」不意外的眼泪配合哽咽的声调,简直是完美的演出。开玩笑,事情讲开了,当然要把错推给别人。 冶冬阳仍是默不作声,被打断话的南宫辅也不在乎当小人,她连演戏的一面都教他痴迷。 看两人没阻止,她继续撇清,「我只好跟他打赌你是另有隐情才不来接我,不是因为生命受威胁,本来我只提议装染疾,你若不嫌弃,就算我赢,他就会心甘情愿放我走,对外宣称南宫夫人染病死了,可是这家伙超狠的,说染疾不够,还不能说我已经恢复记忆,并得假装我很爱他,最后还得拿跳崖测验你,木头,你说这人是不是很狠毒?」 要她加重测验项目的确是南宫辅的条件,但那些方法其实都她想的。 「妳忘了说如果赌输了,妳答应要永远离开冶冬阳。」南宫辅适时插了一句话,其他事赖给他没关系,但这话他一定要说给冶冬阳听。 果然,冶冬阳一听,脸色显得更阴沉,「输了就要永远离开我?!」 「等等,别生气,那是因为我相信你绝对不会辜负我,不会让我输的,我这么相信你,你不感动吗?」她的嘴甜是天性,向来无往不利,他会原谅她的吧? 「但妳还是误会了不是吗?说我是贪生怕死之徒不是吗?」他脸色没有好转,反而多了一丝怒气。 南宫辅倒是很高兴这样的发展,也许他还有机会把人带回家。 「我是一时会错意,我不是故意的,我——」她拚命想解释,就怕他会质疑她的感情。 「住口!」他在乎的不是她的解释,这丫头压根还不明白他在气什么。 「我——」从没见过他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气,而且那火焰就跟他方才划自己脸庞一刀时的表情一样狠绝,这让公孙谨惊惧得缩了膀子。 他怪她害他伤了自己的容貌,这全因为她没能相信他,他会因而离开她吗? 不要!她从没这么害怕过失去一个人,但此刻她真的怕极了,怕他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请、请你不要离开我,请你原谅我!」没尝过求人滋味的她惊惶失措的扯住面前 男人的衣袖。 但冶冬阳他的面容依旧凶恶,上前拉出她断指的左手。「妳害自己失去小指,要我如何能原谅妳?!」 「我知道我错了,我害你毁容──嗄?我的小指?你气的不是我害你伤了脸,而是我的断指?」 「谁会在乎容貌这种事,如今妳失去小指,还是我亲手砍断的,妳要我如何不愧疚!」他气急败坏。 顷刻间,公孙谨眨回眼泪,扑向他狠抱着不放,哭的声音比雨声还响。「冶冬阳——呜呜——」 他有点慌。「伤口很疼吗?」 「别管我的伤了,你自己呢?脸上的血也还没止住呢。」她哭哭啼啼的看着他额角眉尾的伤口,这疤是留定了,所幸她及时阻挡他的动作,否则伤害更大。 能用小指换回他的容貌,值得。 虽然他不以为然,但这小指她却失去得心甘情愿。 「你们够了没?在大雨中还要上演这恶心的戏码多久?」被晾在一旁看戏的南宫辅,满腔的不是滋味已经沸腾到顶点。 「哼,南宫辅,你敢欺骗我,这事日后再跟你算,但现下你赌输,得依照约定放了我!」公孙谨这才将视线投向那张不甘心的臭脸。 「哼!」他还有一样法宝没祭出呢,他可以放人,但得看冶冬阳敢不敢要。 「喂,你可别反悔。」公孙谨瞪着他,他虽然没有伤害过她,也对她极好,但他是个阴险小人这件事她没有忽略。 恨视相拥的两人,南宫辅心知肚明这次失了她,恐怕再没有机会夺得她了—— 「我没反悔,只是好奇。冶冬阳,你身为男人,难道不在乎她曾经委身于我?」他恶毒的说。 这话一出,公孙谨立即变了脸。 「我不在乎,只要她恢复记忆,曾发生过的事如同一场恶梦,不复记忆,也不复存在。」冶冬阳搂着她的手臂圈得更紧。 这回换南宫辅变了表情。「你真的不在意?」 「我爱这丫头,只要这丫头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怪她,反倒是你无耻的骗了她,该觉得羞愧的人是你。」 「你!」这男人真如此宽宏大量?! 「南宫辅,谨儿已恢复记忆,你若不放手,她也不会任你摆布,你还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冶冬阳冷声问。 没错,这趁虚而入的计划是不可得了,不「暂时」放手也不行,况且当初赌的是他输放她走,可没说他一定要放弃她——「哼,我会昭告天下,我的新婚妻子已经病殁鬼窟,这总成了吧!」 ***bb***bb***bb*** 冶府 「你真的不在乎?」伤口已包扎妥当,但因失血以及淋雨的关系,公孙谨微微发烧,断指处也不断抽痛,但能回到这屋子,她倍感安心,可是当视线落向也刚处理好脸上伤口的男人,她坐在床缘,有些犹豫的发问。 这男人对她的爱无庸置疑,可这种事——真能没有疙瘩? 他看向她,目光沉静。「在乎什么?」 「在乎——我的失贞——」 「妳真的失贞了吗?」他反问,坐在她面前正视着她。 「我没有!」她立即激动否认。 他点头。「那不就得了。」 「可是——」 「妳不相信我?」 「我——」她迟疑了。 冶冬阳瞧向她左手断指处裹上的白巾,上头血迹斑斑,还渗着血水,剧痛的程度绝对难以忍受,可这丫头一声也没吭,真能忍!「倘若我要妳再断一指以示清白,妳可愿意?」 「这就可以了吗?」公孙谨的眼忽然发亮,像是找到了明智的好方法。「好,我现在就再削去一指。」说完毫不犹豫的拔出墙上的挂剑,发狠的就要再削去左手的无名指。 见状,他瞬间变了脸,一个箭步夺下她的剑。 「你做什么?让我再削一指证明清白啊。」她愕然的要夺回剑。 「够了,我说清楚点,我不是不在乎,而是相信妳!我明白倘若妳知道自己嫁错人,失了身,以妳刚烈的性子,必将做出玉石俱焚之事,但妳没有,这就证明妳这精明的丫头就算失了忆,也决计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交出自己,相信那南宫辅没有占到妳的便宜,我从头到尾就没怀疑过妳的清白。」他恼怒的吼。 他不过随口说出,这丫头就真的发狠的要削下一指,让他心惊胆跳的不得不把话说清楚。 他的心脏可是受不了再见一次她断指的惨状,这恐怕会让他折寿十年。 她愕然惊喜。「你从没怀疑过我?」那她岂不是庸人自扰,白担心了? 「从未!」 她鼻子一酸,所有积压的紧张情绪都散去了,黑白分明的水亮眸子立即淹水。 「谢谢你相信我!」她从来不知道被人信任的感觉是这般令人感动,反观自己,她感到汗颜,竟然没有相信他,还曾经以为他是个畏首怕死的人,害他伤了容颜,幸亏大夫说伤势不重,虽然会留下伤疤,但还不致影响外貌。 忍不住抚上他眉尾的伤,好心疼,好愧疚,这都是她害的。 「我没事的。」冶冬阳淡淡的说,只要她宽心。 她泪盈于睫。「没事才怪,你为我跳崖,又差点毁容,这还说没事?」 「这都是我心甘情愿。」他揽她入怀。「经过这些事,我希望真能把妳这刁蛮的丫头收服,以后丈夫就是天,妳要记住了。」 「丈夫就是天?」 「没错,我要妳多学些顺从的妇德,少跟我斗法、惹事,听到了没有?」他点着她哭红了的鼻头。 「可是——」 「难道妳希望我们之间再节外生枝?」 「当然不希望。」 「嗯,这就对了。」他满意的将她搂得更紧。今后只要管住这丫头的坏念头,相信他的日子也可以过得平静安乐。 在这温暖的怀抱下,公孙谨眸光一闪,绽开了灿烂的笑靥。「好,以后我会学会以夫为天的道理的。」 「很好。」她难得这么听话,果然是经历生离死别的事后变得受教了。 公孙谨乖巧的贴近他的胸膛。「在长白峻岭时,袁姨就常告诫我,娘是个温柔的女人,我要学习娘的温柔,所以听男人的话也是应该的,不过呢——现下咱们还没成亲,所以我想那血书的事情可以不用听你的,咱们计划照旧,互相竞争,互不阻挠。」她眨着狡狯的眼睫说。 「什么?!」 「人家——人家还没跟你成亲,这天字还没出头,怎么成夫啊?」她眨着无辜的双眼。 受教?受教个鬼!这丫头一辈子也不会受教! 「妳还是决定继续跟我斗?」重重抹了下脸,冶冬阳实在有些无奈。 「好玩嘛。」她撒娇。 他抚额一叹。拿此事当玩乐,这丫头──唉!看来他得加快脚步,早她一步取得那东西了。 「我不会让妳有机会玩的。」他的黑眸紧瞇。 她低首兀自盘算。「我知道,我会靠自己。」如今他的势力扩展得很快,不久就有筹码可以进行他想做的事—— 冶冬阳担忧的注视着她,只希望她别闯出什么祸来。 「对了,两次在鬼窟遇袭,又对你下毒的人到底是谁?」收起思绪,公孙谨忧心的问。 「我还在查。」 她小脸全皱在一块了。「等你查到命都没了。」 「不会的,今后我会更加小心防范。」 她的眉皱得更紧。这家伙对自身的事总没那么积极,这事她得多留心,敢要她男人的命,她会先要对方死无葬身之地! 「别担心了,我不是正好端端的搂着妳?」大夫说余毒再调养几日方可无事,他心满意足的将她安置在怀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总算平安恢复记忆的回到他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现在搂着我,不怕爹爹要你的命?」她问得故意。 「不怕。」他无奈的叹息。 「真的不怕?」普天之下,谁能不怕爹爹? 「他老人家若有心要我的命,就不会让妳随我回来了,不过妳现在因我而断了指——」 「恐怕就不是送命能解决了。」她好心的帮他说完后头未尽的话。 ***bb***bb***bb*** 「你们真的确定那姓草的老太婆已死?」开口的人明明是男声,音调却显得尖细。 「决计活不了。」来人低头垂耳的回。 「这么有把握?」 「她深受刀伤,又中了我们的独门血毒,不可能活得了。」 「那为什么人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你们还找不到尸首?」 「这个——」 「一群没用的东西,她死了便罢,万一没有,又把秘密泄露出去,你们可知这是罪该万死的死罪?!」 来人立即惶恐的跪下告饶,「请您饶命!」全身战栗不休,怎么也不敢讲秘密兴许已经泄露出去,因为当时那一男一女—— 又是一阵垂首抖缩,紧闭着嘴不敢讲,只要自己一泄露技不如人,草嬷嬷咽下气前遭人救走,下场必死无疑。 「去,再去确定这件事没有外露!」 「是——」来人惊慌而去,只能祈祷草嬷嬷在还没对人吐出半个字以前就已毒发身亡。 ***bb***bb***bb*** 深宫内苑,灯已熄,但守卫不敢轻心,夜色越深,贼人更是猖獗,就是皇宫禁地也要格外小心,当然外贼要小心,内贼倒是难防,厢房里耳语细声扬起。 「陛下,近来臣妾胸口烦闷,总觉得诸事不顺,夜里也睡得不安稳。」武惠妃娇倚着君王,故意闷闷不乐的说。 「发生了什么事吗?」玄宗搂着爱妃关心的问。 玄宗勤政爱民,但性情风流,后宫嫔妃不计其数,近年来他唯独迷上这妖姬宠妃,对她言听计从,关怀备至,连宫中对她的礼节也优宠的等同皇后。 可日前受了废后王皇后忧愤过世的影响,玄宗因内疚而稍微疏远了武惠妃一阵,经过她的绵绵泣诉后,才又重拾对她的隆宠。 「臣妾想,宫里久无喜事,日子过得太沉闷,该办场喜事热闹热闹了。」 「爱妃想为谁作媒啊?」玄宗立即就听明白她的意思。 「还有谁?不就是万安,她也已十九了,可是陛下忙于国事,疏忽了她的婚事,她转眼就要成了受人耻笑的老姑娘了。」 「朕的女儿谁敢取笑?」 武惠纪唇一噘,嗲声嗲气的理怨。「还说呢,陛下将万安过继给臣妾,她就如臣妾的亲生子女,如今长得亭亭玉立,陛下也没给个指婚对象,这轻忽的表现,让其他嫔妃都暗地里笑臣妾已经不得陛下宠爱,才会连女儿也找不到好人家嫁。」 「哪有这回事!」玄宗睨了她一眼,心里有了谱。「说吧,爱妃相中哪位才俊要招为驸马?」他明问了。 她立即笑逐颜开。「陛下,臣妾为万安挑了个万中选一的好驸马,这人您一定满意。」 「谁呢?」 「冶冬阳。」 「是他?」他讶异。 武惠妃说得口沫横飞。「这人才高八斗,玉树临风,正适合咱们万安。」 「——这个嘛——爱妃可知道,妳已经是第四个向朕提起指婚予他的人了。」他为难的说。 「陛下的意思是其他公主也对冶冬阳有兴趣?」想不到其他人也有野心,敢情她还慢了一步?不成,可不能让这新势力给人捷足先登了! 「是啊,这个冶冬阳在公主群里还真是抢手。」玄宗笑着说:「不如爱妃换个人选,别几个公主抢在一块,朕瞧这新科状元南宫辅也不错,是个人材。」 武惠妃略一思量便摇首。「南宫辅?臣妾听闻他才刚死了妻子,还是死于恐怖的天花,万安嫁他不委屈了?」陛下提的这个南宫辅是也不错,不过论势力,南宫辅才刚起步,比不上冶冬阳,依她想急速扩张势力的想法,还是拢络冶冬阳的好。 「这个嘛——」 「陛下,不成,这个冶冬阳是属于万安的,两人可说是情投意合,陛下可不能乱点鸳鸯谱的棒打鸳鸯了。」她赶紧说。 这倒令玄宗讶异了,「冶冬阳与万安私下有情愫?」他没听过冶冬阳对哪位公主有意思,倒是公主们个个争相打听他。 「千真万确,万安相中他三年了,年年去洛阳赏春就是为了他,您说这两人交往了三年,还能没什么吗?」 「原来如此啊!」 「陛下,您就指婚吧,可别教万安伤心了。」她一副慈母焦心的模样。 玄宗倒也爽快。「既然郎有情妹有意,朕当然赞成,尤其是这冶冬阳朕十分欣赏,招做驸马正合朕意,就这么办。高力士在吗?」 「奴才在。」随侍在侧的高力士立即应声。 「备妥笔墨,朕要马上下旨赐婚!」 ***bb***bb***bb*** 盯着刚被宣读过,还热呼呼躺在桌上的圣旨,公孙谨双臂环胸,眼神阴狠,似乎在盘算着该怎么处理。 转头瞥见当事人,却见他悠闲的啜着香茗,捧着卷宗批示,一手还打开折扇轻搧着风,宛如没事一般。 她的脸庞立时清楚的浮现出想动手拧掉某人人头的神情。 「你打算怎么办?」怒视了他半晌,她终于开口问了。 冶冬阳放下卷宗,面对眼前彷佛要噬人的俏丫头。「什么怎么办?」 「难不成你要依着圣旨娶万安?」她火大的问。 他仍不疾不徐。「这是圣旨不是吗?」 「所以你不敢抗旨?!」她的表情立刻显得张牙舞爪。 「妳想我被杀头吗?」他斜睨着她。 「你怕死?!」 「谁不怕?」 「你!」看着那优雅的脸孔竟露出无赖的模样,公孙谨有些傻眼。这家伙因为怕死,想对她始乱终弃?不,不可能,至少不是因为怕死,这早证明过了。 她眉头一拧,仔细瞧着他的表现。不对劲,太镇定了! 静静的瞧着眼前男人,忽然一双瞳眸闪动,顿时了悟。「你早算准了武惠妃会这么做,所以才有如老僧入定?」 黑潭一般的眼睛立即闪烁出深不可解的光芒,但仍不肯为她解答。 她眉头不耐地一挑。「你到底想怎么做?」 「倘若我娶了别人,妳会怎么样?」他忽然岔开话题。 她美眸半瞇的对上那含着深思的凝视,没有回答,怒气消了,反倒安静下来,陷入深思。 他会答应这起婚事肯定有问题,但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还有,他提醒了她一件事,他问她会怎么样。对厚,她都忘了,她可以「怎么样」啊,那好,他娶他的,她做她的不就得了? 兀自计划着的公孙谨没注意到冶冬阳已经悄悄离开书房,也默默离开冶府,让几个信得过的亲信抬轿,眼看轿子已经来到皇宫,他留下亲信,买通几名守卫跟小太监,单独让一名宫女领进某个娘娘的寝宫,一切谨慎小心,生怕被人看到。 「臣见过娘娘。」冶冬阳朝一名丽人行了君臣之礼。 「冶大人快免礼。」杨贵嫔一见他,马上惊喜的说。 他这才从容坐下。 她焦虑的问:「冶大人,不知这事情办得如何?」 「陜王不会有事的。」他一脸高深莫测。 「可是武惠妃要杀她,太子也想要他的命,他真能逃过这一劫吗?」她急得泫然欲泣。 她是个后宫失宠的嫔妃,生下陛下的第三子陜王李嗣升以及齐国公主后,便再无缘见到圣颜,她原也过得无欲无求,但现在爱儿牵扯到宫廷斗争,一不慎就会被牺牲,做母亲的忧急,这才求助于当朝红臣冶冬阳。 「陜王年纪尚轻,只因怕幼苗冒出头,太子党以及武惠妃才会压制,臣以为娘娘不用心急,臣已想好计策,定保陜王周全。」 她听了大喜。「你真的有办法做到?」 「是的。」他清俊含笑。 「谢谢你了,冶大人,你居然愿意帮助我这无权无势的失势嫔妃,真是感激不尽了!」她抹泪。 「娘娘,陜王虽年轻,但有治国之才,臣有意扶持。」 「冶大人不仅要保他周全,还愿意辅佐他?」杨贵嫔简直欣喜若狂了,这人虽才入朝没多久,但被陛下重用的程度有目共睹,声势也如日中天,若他愿意帮助,嗣升必能成大事。 「没错,不过臣做这些事,并非无所求。」 她一愕。「那、那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一件东西。」 第二章 办完正事,冶冬阳从宫里回到自宅寝房就见到这副景象—— 公孙谨衣衫半遮半露,斜躺在太妃椅上,灵活双眼半瞇的斜觑他一眼,信手拈来一颗荔枝,剥了皮,轻轻咬上一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微量汁液溢出唇角,她伸舌将汁液舔回,模样煞是诱人。 看来这丫头想通了,这会是兴师问罪来的。 「你想把我一脚踢开是吗?!」她问得轻柔,那副娇态,不会有男人说是的。 他嘴角上扬,一步步走向她。「可惜没有成功,瞧来我是踢不开妳了。」 「哼,你好呀,有了乐子就自己享乐,也不算我一份!」没了娇柔,说到这个她火气就不免爬升,想上前一把揪起他的衣襟。 「我只是想逗逗妳罢了,妳这精明的小妮子早晚会猜出我的用意。」 「万一我猜不出来呢?你这婚还办是不办?」这么看得起她啊,那如果婚礼真办成,吃了亏她还得怪自己笨喽? 不逗她了,「怎么可能办得成,除了妳我还能娶谁?」他慢悠悠的安抚。 「这可是圣旨啊,你怕砍头,敢不娶?」她拿他的话堵他的嘴。 「我若要真娶了,只怕不用等陛下来砍头,恐怕也活不过明天,说不定今晚就先身首异处了。」瞧着她圆圆双眸冒着怒火,他微微勾笑。 「算你有自知之明,敢对我始乱终弃,我就将你五马分尸!」 果然是只母老虎。冶冬阳遽然失笑,搂过她的腰,干脆将气呼呼的人儿拉上床榻,锁进他的怀里。抱着她,舒服些了。 「妳想通得还真快。」他一脸赞赏。 这小妮子脑袋动得快,马上就理出头绪了。 本来气恼得要剥他的皮,这会被抱得温暖,这帐待会算! 「你这乌龟王八蛋,把我耍得一愣一愣的,绕了半天,原来是想保住陕王李嗣升一条小命。」她得骂一顿才甘心。 哼,这家伙为了那东西也开始不择手段起来了。 他缩紧环住她腰肢的手臂,将她锁得紧紧的。「是啊,我想藉由陛下赐婚,保李嗣升平安。」 李嗣升为皇帝的第三子,陛下对他还颇为爱护,大臣们对他的风评远胜过不济的太子,因此太子防这个弟弟防得紧,处心积虑就想除掉后患。 武惠妃自从生了寿王之后,也精心安排自己的儿子出头,而李嗣升这眼中钉更是继太子之后她极力要除去的人物,武惠妃与太子都想除敌,可想而知这李嗣升的处境有多可怜,时时就等着被诬陷或者被刺杀。 照道理,可怜的李嗣升能活到现在的十六岁已经是奇迹了,而之所以有这奇迹,得归功于她的母亲杨贵嫔在失宠前得知一项秘密,因为这项秘密,让某人极力保护,或说监控她们母子至今。 但日前杨贵嫔发现知道这件秘密的另一个人竟下落下明,极可能已经遭到暗杀,那么也极有可能被某人发现她当初说了谎,所以她开始惊惶失措的担心自己可能就是下一个被灭口的目标,以她一个失宠妃子的身分,就算掌握的秘密足以动摇现今皇帝龙位,终是孤掌难鸣,而这点,就是冶冬阳为什么要接近她的原因。 秘密的钥匙在她手中,要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就得先保住李嗣升。 公孙谨抿着唇,原来他已进行到这地步了。 「你好啊,现在势力大了,为了保住李嗣升,就敢对我始乱终弃?」 抚了抚她埋怨的面容。「不救李嗣升,杨贵嫔不会交出我要的东西。」 「所以你就趁陛下赐婚,将计就计的答应娶武惠妃的女儿万安公主是吗?」 他无奈的笑着。「嗯,所以我得娶亲。」 「真娶?」 「假娶。」 「怎么个假法啊?」她明知故问。 他起了笑纹。「太子私下来找过我,表明我曾经是太子伴读,应该是太子党的人,万不可娶万安公主,但他自己没立场也不敢向陛下反对,想当然耳是从我这里下手,要我拒绝陛下,猜想陛下看重我,不会为难我,就是为难我也不关他的事,我只好对他说武惠妃逼我杀他,不然就得娶万安公主,娶亲是为了保他,他一听,当然吃惊。」 她冷嗤「那又如何,他是个胆小鬼,可不敢怎么样。」 「本来是不敢怎么样,不过我告诉他,我只能帮他到这种地步,下回武惠妃若再要杀他,我不会保他了,因为我毕竟是武惠妃的女婿,没理由不帮亲,这可让他吓破胆,因为摆明我全部的势力都将靠向武惠妃,妳说,这下他能不有所行动吗?所以他说了,他会找人来婚礼闹场,教婚事办不下去,这样就不用我为难。」 「真是精明啊,那你回头又怎么对武惠妃说?」她好奇的问。 他娓娓道来,「我对武惠妃说,太子在婚礼当天有意派人来闹事,她正好可以藉此一举铲除太子党,只要太子一闹,她可以立刻向陛下告御状,说这太子目中无人,集众滋事,纯粹要给陛下难看,这么一来,陛下大概会怒而办人了吧。」 「而婚礼经这么一闹也办不成了,虽没结成,武惠妃与太子已算正式翻脸,宫廷内斗被搬出了枱,陛下面子挂不住,一定会拿办两人,这下肯定能教这两人好一阵子安分下来,不敢轻举妄动,对李嗣升也就没空理会了,你这是一石二鸟之计,一次消了两个人的气焰,又解了李嗣升暂时的危机,真是权谋啊!」这家伙不动脑便罢,一动脑简直老奸巨猾得让人……大开眼界! 「我可是压根不想揽这种麻烦事的,还不是因为妳。」他可是很不满。都是这丫头害他得浪费这么多精神处理这件事,他只希望事情尽快解决,打消她的顽念,然后带着她去修身养性,好好对她潜移默化的改造一番。 她摸着鼻子。「你动作这么快,那我怎么办?」一场失忆让她失了许多先机,也来不及布局,这可让他抢先一步要了结这件事情了。 「怎么办?愿赌服输,妳可不许来闹。」他瞧着她贼乎的德行,不住警告。 「这就得瞧瞧你怎么对我了,竟然让我以为自己真被当成破鞋抛弃,这伤心的程度瞧你怎么补偿?」她捶了他一记,虽说她其实很快就想明白事情的始末,也没多伤心,但趁机要点补偿不过分吧? 他一把将她的小拳头包进大掌里,当这力道是小猫搔痒。「妳清楚得很,我怎可能抛弃妳?这事是怎么也不可能发生的。」 这点她当然知道,否则哪能忍到现在,早就拿刀劈死他了!但他别想得太美,愿赌服输她知道,但还没输之前,来一盘「猪羊变色」也不错吧? 思及此,她美眸一转,瞇笑起来。「既然你非得成亲不可,今晚也许是咱们的最后一夜,我想与你这旧情人温存一下,做个纪念,希望你能表现得让我终身难忘。」 她媚笑,心里却是想着如果先「赔罪」是不是比较有礼数。 冶冬阳莞尔一笑,没察觉她又在算计什么,乖乖听令的低下首,吻上了她,双手熟练的挑开她的衣襟,让外袍顺势滑落到她上臂,露出半片诱人的白皙双峰,掌心继续触抚着她的手臂,随后移到背后用力一撕,整件衣袍登时碎裂成两半—— 这夜还长,他得卖力满足这只发怒的母老虎所有的索求……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红绫喜幛高高挂,皇帝赐婚,公主下嫁,长安冶府风光迎娶,只是原本也一直「含笑」的新郎倌,却在见到父亲后敛去了笑容。 他第一时间先抿嘴看向一旁的女人。 公孙谨立刻露出一脸无辜,无辜中还带着得意。是他当初自己问她倘若他娶了别人她会怎么样,那她就这样回应喽。 「你这儿子怎能如此对待老父?皇帝赐婚迎娶公主这等大事竟也没通知我一声,当了大官,连老父都不认了吗?!」冷秋雨吹胡子瞪眼的吼叫,怒吼声立即引起不少人注目。 瞧着躲在一旁调皮扮鬼脸的人儿,冶冬阳无奈的摇着头,就知道她不会安安分分看戏的。「爹,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今日都要成婚了,我才得到消息赶来,原本还不信你会这么不孝,结果是真的,你当了驸马,就嫌弃我这满身铜臭的爹了,不要忘了,你也是我这一身铜臭养出来的!」他这吼声已经此外头的锣鼓声要大了。 冶冬阳苦笑。「爹,这事孩儿日后再向您请罪,还请您暂且先息怒,既然来了,就请上主婚人的位子坐下吧。」 他已经是恼瞪着那正抱着肚子得意大笑的女人,明知道这是个假婚礼,他不想惊动在洛阳的爹,这丫头还故意找爹来让他头痛,若压不住爹的怒气,铁定会坏了他的事。 「主婚人的位子?你对人家始乱终弃,我还有脸坐吗?」冷秋雨气愤难平。 闻言,公孙谨快速的拉下笑脸,随即换上哀怨的弃妇脸,正好对上冷秋雨的视线,那副欲哭无泪的委屈模样,更教视她为亲女儿的冷秋雨心疼。 「始乱终弃?」 「没错,谨儿做错了什么?你竟然为了攀龙附凤甘于当一个负心汉,我没你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当儿子!」 「爹——」闹了半天。原来爹这怒气是为谨儿抱不平,他的头越来越痛了,这丫头什么时候将爹收服得这么彻底? 冷秋雨激动的一甩手,「不要叫我!谨儿这个儿媳妇是我早就认定的,除非你眼睛瞎了,没看见我让她戴在手上的玉镯子,你既然要负人家,眼里就没我这个爹!」 「这——」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贪图富贵的儿子?!你连人家姑娘都吃了,怎能弃她不顾?!」 这话说得现场一片哗然。男人不是婚前不能寻欢作乐,但今天可是公主成亲,新郎的爹却来爆料,原来他未成婚前就跟别的女人滚过床,还始乱终弃,这对身分尊贵的公主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啊! 「原来驸马并没将婚事告知亲爹,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本安坐厅堂主婚人位子的武惠妃难掩怒气。 原本冶冬阳说赐婚之事来得急促,虽已写信告知亲爹,但适逢其出外经商,无法亲自前来长安主婚,没想到是他有意隐瞒,还惊传其父早有内定媳妇,是冶冬阳始乱终弃,堂堂公主竟成坏人姻缘的狐狸精,这教皇室情何以堪! 揉了揉额,他只能说:「我想这之间有误会。」 「什么误会?」他亲爹都到场指责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一旁等着伺机而动的太子这会倒是不动声色,原先他已安排几个判了死罪的贼人来闹场,先将这起婚事缓缓,但瞧这会婚事也办不成了,不劳他费心,忍不住撇嘴冷笑。 武惠妃斜眼瞧见,转念一想,难不成这冶冬阳在搞鬼?先说太子要来闹事,后又爆出他是故意没邀亲爹主婚,难道一开始他就打着不娶的主意?那他到底想干么? 「娘娘,我想是儿臣的亲爹误会了,只看到儿臣在信中写明要成亲,就误以为是与儿臣的表妹成亲,可能是原定的行程改了,才有办法参加儿臣的婚礼,这一看新娘,才误以为儿臣始乱终弃,其实儿臣与表妹仅有兄妹之情。」 冶冬阳不疾不徐的说。他相信有私心的武惠妃只要面子留住,不会多为难,只要他坚持结婚,太子就一定会闹场,计划仍照原定执行。 这一番话教在场几人心思丕变,冷秋雨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尽管为丫头不值,但看这局势,再闹难保不招致杀身之祸,也就不再多说。 公孙谨暗笑在心。这木头是想力挽狂澜,但局势已变,接下来还是得看她的。 至于太子则犹豫着是否该叫人进来闹场,看这场面,冶冬阳似乎有继续成亲的打算,这对他可不利。 「误会?那好,误会就误会,既然如此,婚礼就照原定举行吧。」 武惠妃果然如冶冬阳所想,不想婚事起变数,留了面子后仍会要婚礼继续,但他没料到的是,沉不住气的太子一个冷笑,已经教她起了疑心。 只见她突然转向太子,「太子,听说待会会有一群人来闹事,意图要让婚礼办不下去,让陛下脸上无光,不知你听说过这件事了没?」 李嗣谦脸色立刻大变。这女人怎么知道他要这么做?他随即看向冶冬阳。这怎么回事?是他说的吗?难不成他真想结这婚,往武惠妃靠拢? 「太子,皇上赐婚可是大事,若真有人闹场,弄不好是死罪,待会若真有个什么事,你可得躲好,千万别受到牵连,否则就别怪本宫保不住你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警告。 这没脑袋的太子以后再处置也不迟,当下先抓住冶冬阳这条滑溜的大鱼再说,这婚是一定得结的。 太子原本就惧怕武惠妃,现今连要做的事都被人点出,当场吓得脸色发青。 而冶冬阳刚毅的面容也是一片铁青。惨了,他没料到武惠妃已经起了疑心,他的计划全教那丫头给破坏了!这丫头怎能毁约?说好互不妨碍的! 吉时一到,一阵号角喧锣,该是拜堂的时刻,也该是有人来闹场之时,但这会恐怕不会有人来了。 他沉着脸,在武惠妃的监视下步入礼殴,牵起红绫,瞧了公孙谨一眼,接下来就看她了。 「一拜天地——」 正要拜堂之际,众人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日理万机的皇帝亲自赶来为爱女主婚了。 玄宗在随侍的保护下来到冶府厅堂,坐定后,凝重的表情与四周喜气洋洋的气氛明显格格不入,众人见状,开始窃窃私语的揣测不休。 难道陛下赶来不是要为万安公主主婚? 「陛下,您说过下来的,怎么兴致一起又来了?」武惠妃虽然觉得他脸色不对,但今天这场合算是她武惠妃嫁女儿,陛下能亲自莅临也算给足面子,她乐得娇呼。 「这婚不用办了。」玄宗一开口就吓坏众人. 「不用办了?!」武惠妃是第一个被惊得脸色全变的人。「皇上赐婚岂是儿戏,怎能说不办就不办,陛下忘了?君无戏言啊!」她慌乱的说。 陛下是吃错药了不成,怎么婚礼当中突然来这一遭?! 众人纷纷惊愕哗然起来。 「住口,都是妳满口胡言,朕差点教妳给骗了!」他怒极。 他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幸亏来得及。 陛下从没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吓得呆掉。「陛、陛下?!」 「妳给朕住嘴!居然敢骗联万安与冶卿家是情投意合,却没告诉联冶卿家其实另有爱人,妳!妳这该死的愚妇,真是气死联了!」 愚妇?陛下骂她愚妇?!她更震惊了。「陛下,那冶冬阳刚刚已经亲口说他与其表妹仅有兄妹之情,就算他真有其他爱人,那又如何?咱们万安可是一国公主、陛下爱女,成这个亲难道委屈他了?」 「还敢说,妳让朕亲口下旨赐婚,就算冶卿家真有不满能说吗?妳害朕差点铸下大错棒打鸳鸯了!」他气得说不出话。 「陛下的意思臣妾实在不懂,若陛下真觉得拆散他们不好,大不了将那什么表妹收做冶冬阳的小妾,这问题有法子解决,有什么大不了到要撤婚?」 「妳还不快闭上嘴,妳竟敢要皇叔的爱女做小?!」他暴怒。 她愕然不解。「皇叔?这天下就数陛下最大,有哪个皇亲的女儿比陛下的亲生女儿重要?」 「妳不只是愚妇,还不知天高地厚!」 从来都被娇宠着,没被陛下这般怒骂过,还是当着众人面前羞辱,武惠妃火上心头,这口恶气怎么也不甘心。「陛下倒是说清楚,臣妾是如何愚蠢,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了?」凭着宠妃的身分,她不顾皇威,与皇帝冲了起来。 「这事朕还没治妳欺君,妳还敢闹!」玄宗佯怒,毕竟对这妃子他向来是宝贝着,这会骂她是护她,她可千万别搞砸了。 「想来陛下是有意羞辱臣妾了?既然如此,陛下就治臣妾个死罪好啦!」没看出玄宗的别有用意,她拉不下脸,就如平日的骄蛮一般嚷着说。 「好啊,有何不可。」一个小丫头由人群里跳出,嘻皮笑脸的回答。 众人莫不倒抽一口气,哪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敢在围君面前放肆? 但令众人更为吃惊的是,皇帝一见到她的面,骤然变色。 「妳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场合,妳面对的是什么人!来人啊,把这放肆无礼的丫头拖出去斩了!」武惠妃怒火攻心,就要杀人。 「住手!谁敢动谨儿一根寒毛,全都得死!」玄宗连忙沉声低喝。 武惠妃气愤的说;「陛下,您说这是什么话?这丫头竟要您处死我,您还怎能饶她?」 「咦?不是妳自己求死的吗?我不过是成全妳,妳发什么脾气,难道妳这要死要活是假的?」公孙谨冷笑,人也一个跨步走向冶冬阳,挨着他仰起俏脸,朝他顽皮的眨眨眼。 莫非这丫头就是冶冬阳的表妹爱人?!「妳这死丫头,进了鬼窟也死不了,现在还敢来作怪,别以为冶冬阳护得了妳,本宫不会放过妳的!」武惠妃怒极脱口而出。 「果然是妳将我丢进鬼窟的。」她瞬间寒了脸。 玄宗已淌下冷汗。「什么?妳曾将谨儿丢进鬼窟?!」 「一个野丫头敢跟万安抢男人,本来就该死,臣妾只是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惩戒罢了。」她犹不知死活。 玄宗紧绷了脸。「妳再不住嘴,朕就真的保不住妳了!」 武惠妃这才发现他的异常。陛下认识这丫头,开口就知她叫谨儿,而且……他忌讳那丫头? 她开始浑身起了冷颤。「敢、敢问陛下,她是……」 「我自己介绍吧,我呢,叫李谨,也唤公孙谨,不过我爹爹说姓李姓公孙都随我高兴,至于我爹爹认祖归宗后改称李谋,在这之前,人人都称他公孙大人,公孙谋。」这话只说到一半,所有人就已面如死灰,等真正提到公孙谋三个字时,众人已濒临魂飞魄散的阶段了。 原来这小丫头竟是当年权倾一时的闇帝公孙谋之女,这就难怪了,难怪陛下的态度会如此反常! 当年玄宗为表对公孙谋的尊重,甫登基即宣布他的身分是他名正言顺的叔叔,但实际内情一般百姓不得而知,就是吵得沸沸扬扬也只是听说得多,原先玄宗还有些担心会对自己的帝位有影响,意料之外的是,百姓认定他的帝位是由公孙谋手中接下,反而更心服,毕竟公孙谋都认可了,谁敢不从。 现下公孙谋的女儿出现,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听说公孙谋那视若天下至宝的羸弱妻子过世后,这女儿就是他的一切,没下过山,但已受封公主,所有公主该享有的吃用,全有专人送至长白峻岭,绝无丝毫怠慢。 虽说她从没下过山,但上至朝廷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公孙谋有个女儿受封德贻公主,闺名公孙谨,就是不记得祖先八代也该记得此名,就怕犯了当年有人不识鸳纯水之罪。 没想到还是有人眼瞎了,这公孙谨看上的男人不仅被抢,她还受了委屈,甚至差点命丧鬼窟,这、这事情大条了嘛! 武惠妃吓得差点没厥过去。这丫头是闇帝公孙谋的女儿?这下她惊得活像已经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 「原、原来是谨儿,本宫……嫂嫂有眼不识泰山,谨儿妳、妳可别跟嫂嫂我计较。」她抖着声自救。 这丫头确确实实可以掌握她的生死,也难怪陛下会骂她愚蠢了,这下亡羊补牢不知来不来得及?她抖得不象话。 「武惠妃娘娘要当我的堂嫂我还真有点高攀不上呢,毕竟我一个野丫头,怎么有资格站在您面前说话呢,我该死,尤其该死在鬼窟里的。」 公孙谨越说武惠妃越胆颤,得罪这丫头她离死不远,也恨极了自己有眼无珠,谁不得罪竟然杠上这丫头,脚一软,扶着椅背差点没跪下。 「谨儿,饶命啊!」她顾不得威仪,竟哭了出来。 「哼,我这人有仇必报,妳把我丢进鬼窟这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敢抢我的男人,这点我万不能容!」公孙谨扬起娇笑的脸蛋,这副「怒容」跟当年公孙谋怒极反笑时一模一样,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您要救救臣妾,不能让她杀了我呀!」武惠妃立即转向玄宗求助,现下他应该是唯一有能力救她的人了,就怕他忘了他们昔日的恩爱,不管她了。她悲悲切切的扑进他怀里,哭得极为惊恐。 玄宗一脸为难,她得罪的是闇帝的女儿,教他如何救得下?但怀中的女人毕竟是他宠爱多年的爱妃,若真的出事他也不愿意,只好开口,「谨儿,就瞧在朕的面子上,不如——」 「不如割了她的舌头,再挖了她的眼睛,陛下以为如何?」公孙谨娇笑。 他闻言变色,这残忍的手法,不是公孙谋现身是什么?顿时无法言语,惊愣当场。 而那当事者武惠妃,早已不中用的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母妃!」一直沉默的新娘子万安公主这才冲到武惠妃身边,焦急的抱着她,见她吓得不省人事,向公孙谨哭求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求你放过我母妃吧。」伤心委屈的模样让人鼻酸。 其实这事根本与她没有关系,都是武惠妃私欲太重,老想着要扩充势力,连过继给她的女儿也当成工具来算计,看万安公主为了这自私的女人还来求情,让公孙谨颇不以为然,当下要拒绝,只是口才微张,还没出声,身边的男人已经先开口—— 「谨儿,罢了吧,这回别计较了,给陛下一个面子,咱们欠了万安公主,将这人情还给她吧!」他面色沉重。 她瞧了他一眼,自然明了他的意思,这场假婚事最委屈的当算是单纯善良的万安了,他们是对她有所亏欠的,而且当初她被掳弃在鬼窟时,应该也是万安去通风报信,他这才得以赶来救她……想想虽然有点不甘愿,但是身旁男人都这么说了,不卖面子说不过去, 况且,这回她可是坏了他的好事,让他不能照着计划走,基于这点——「好吧,这回我不计较,就放过武惠妃一回,下回她再犯到我,我可不饶!」 一场假婚礼就这么落幕,但谁也不知此时局势已变……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这夜男人绷着脸,表情极度不悦。 这女人不守信,说好互不干涉的,她居然不择手段。 女人有自知之明,低着首,坐在床缘,乖乖巧巧的等着受罚。 「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随您的意。」她卑下得很。 「身分公开了,要进宫享福吗?」 她低声摇首。「不要。」 「还是要回你爹爹的公孙府邸?」 「这里很好。」她声音更小了。 「公主之尊不适合再住在我这儿了。」他是故意的。 「大家都知道您是我的男人。」 「那又如何?」他口气更不高兴了。 她咬了唇。「大家都知道我是您的女人,既然是您的人,怎能不住一起。」这男人可是大男人一个,由不得她张狂,尤其此刻,一不小心可能真的会被赶出去。 他口气稍缓,「嗯,要成婚吗?」 「现在不成,得等爹爹主婚。」她悄悄瞄了他一眼。脸还是硬邦邦,真爱生气呐! 「那就过一阵子吧。」 「是的。」她童养媳似的点首。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低着头的女人耐不住,又偷偷抬起头来要偷看,才抬首就接列男人的瞪眼,吃惊的赶紧垂下眼来,要命,这回他气得不轻。 「谨儿。」 「嗯?」她小心翼翼的应对。 袁姨说过一物克一物,说的一点都没错!枉费她先前还费心要当他克星,结果还是她比较怕他。 「这回没顺利完成我的计划,反而让两人对我起了戒心,这都是你搞的鬼!他臭着睑算帐了。「咱们有过约定的,说好互不阻挠,你这是破坏约定!」 「对不起嘛,人家只是不想你那么快就玩完,这样我一点出手的机会也没了。」她扁着嘴可怜兮兮的说。 「约定就是约定,你坏了跟我之间的规则,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小巧肩头一缩,「怕事」的低下首来:「我下回不敢了。」 他声一冷,「还有下回?」 「没有了。」她赶紧应声,只是怎么听就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真切,很难让人信服。 「真的不敢?」再问。 「真不敢了!」一双精灵的瞳眸对上他,冲着他咧开嘴笑: 这话能信吗?冶冬阳哭笑不得,驯妻?唉,还得再加强。 他睨着她。「那你说,该怎么补赏我?」 芙蓉面上染上桃色。「谨儿知道罪该万死,知道……该怎么做的。」 「嗯哼?」精锐的双眼一眯。 就见这任性狡黠的小丫头贝齿咬着下唇,眨着秋水双瞳,小脚一缩的进了榻上,金彩绣帐也跟着拉下。 冶冬阳这才发觉屋子里原来早已暗香弥漫,看来这丫头早已经想好安抚他的方法了。 清俊尔雅的脸庞不禁染上笑意,掀开绣帐,丫头已然春情荡漾,光洁横卧地等着他。 这丫头竟想用这个方法补偿他,摇着首,也好,今晚就让他好好的琢磨琢磨此事……毕竟他的怒气不小呢! 第三章 俗话说饮水思源,好歹人家对她也挺大方的,吃穿用度几照公主供了十六年,她就顺道来看看堂兄吧!不过当然是「顺道」的,主要用意还是为自己铺路。 「皇叔他人可还好?」内殿上,玄宗李隆基问得小心,目光仔细端详眼前的小娃儿,乍看这丫头的容貌遗自鸳纯水居多,但细细再瞧,眉眼神韵顽邪精灵得一看就知是某人的翻版。 「爹爹身体硬朗,无病无痛,谢谢堂兄长年派人送来人参补品上山,爹爹有交代,这趟下山若见着您,代他老人家向您说上一声谢。」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算起来这江山是你爹爹给的,联不过是想向皇叔尽点心力罢了。」他真挚的说。 这话听在公孙谨耳里,心下起了暖意。这堂兄挺知念旧情的。「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下山这一年来,瞧见您把国家治理得很好,不仅国内安富,四方胡夷君长更是相继前来朝贡,不得不说您是个好皇帝。」只可惜…… 「联这皇帝做得战战兢兢,就怕有负皇叔之托,当初这国家若交由皇叔来治理,当会更加强盛才是。」 她忍不住掩嘴偷笑了。「那可不一定。」爹爹是什么人?让他治国,岂不是要众人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不可?娘就是有先见之明,才锁住爹爹,让他下不了山作恶。「堂兄,您这话当我的面说说就好,可别说给爹爹听,他要真下山来可就惨了。」 一听闻公孙谋可能下山,玄宗脸色也白了几分,「呃……朕明白了,这个……呃……对了,谨儿,你这回下山,真不进宫与联同住?」他尴尬的转开话题。若让公孙谋下山,实在太恐怖了,这天下会变得如何,连他也无法掌握,所以这事还是别提的好。 「不了,我习惯住宫外。」她明确的拒绝。 他瞧向候在殿外,陪她一道进宫的男人。「是因为冶爱卿吗?」 她脸儿微微泛红。「是啊。」没否认。 「皇叔可也已经认了他?」虽然辈分上他们是兄妹关系,但论年纪,他足以当她的父亲了,所以现下以长辈的心态在关心她,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公孙谋得知他未善加照顾他女儿而动怒。 「还没有。」悄悄摸上左手的断指。爹爹这回不发脾气也难…… 「那两人住在一起可好?还是搬回皇宫吧。」他立即建议,既然皇叔没点头,这事他得担待了。 「我不想离开那家伙。」她不害臊的说。 玄宗眉一挑,「你认定他了?」 「嗯。」 瞧见她视线投向殿外的身影,这恋人般才有的依赖,足以瞧出这丫头动了真心。 「这冶卿家确实是当代难得一见的丰采人物,谨儿好眼光啊。」她眼底所投射出对冶冬阳的占有欲与依恋,让他背心略渗出汗,好险他及时收回成命阻止万安出嫁,不然可就酿成大祸了。 这丫头为爱,难保不会跟她爹爹当年为占有鸳纯水一样,做出让人料想不到的狠绝事情,这险冒不得,冒不得啊! 「既然不进宫住,那记得常进宫来让朕瞧瞧,联总要看见你安全才能放心。」 「这不用您交代,其实谨儿在宫里也有点事,今后恐怕会经常出入宫廷叨扰了。」谁教那杨贵嫔要住在宫里,她不进宫也不行。 他有些惊讶。「你在宫里有事?」 「是啊,可是件秘密的事。」 秘密?!玄宗暗惊,悄悄地审视她,见她笑咪咪的,看起来就像当年的鸳纯水,是个既无心机又无城府的无害娃儿。 不过是个小娃儿,应该不会跟她爹爹一样,怀着兴风作浪的心进宫吧……「好吧,既然是你女儿家的秘密,朕就不过问了,这整个皇宫就由你去,只要别掀了它就好。」他大方的说,但心底莫名起了不安。 嘿嘿,她就是打着掀了它的主意啊! 闪着慧黠调皮的眼眸,公孙谨扬唇巧笑。「谢谢堂兄了。」 玄宗一怔,瞥向一旁的太监高力士,高力士表情似乎也忧心忡忡,他微敛了眉眼。「晌午了,要不要留下来跟朕一起用膳?」 「不了,那家伙还在等我,我想先走。」她已经起身。 玄宗忍不住揶揄,「女大不中留,这么快一颗心就全在人家身上了。」 她答得毫不心虚,「这应该的,这家伙说我得学着以夫为天,我正在学习。」 「以夫为天?」公孙谋的女儿?他挑了眉。 「堂兄也觉得不可能?」 「呃……那得极为有心才行。」他谨慎的说。 「所以喽,我才要学习,不然那家伙迟早会以不受教的理由抛弃我,那我可就惨了。」她苦下脸来。 「你是说真的?」他讶异极了。 她瞪着眼。「这事能假吗?他说我这妇德若学不会,休想他会娶我。」她气呼呼的说。昨日她坏了他的娶亲大事被「修理」了一个晚上的结果就是,不受教、不守信的女人没资格进冶家大门,如今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不要她。 「他敢?!」这冶冬阳胆子不小,敢对她说出这种话? 「他敢,就是敢我才不敢顽皮,尤其最近我言行得特别小心,否则……」这几天他正在气头上,她最好循规蹈矩,省得真教他扫地出门了。 「否则怎么样?敢打你不成?」 「他打了,昨晚。」打在她的小屁屁上,有点疼,但她不敢叫。 连德贻公主也敢打,造反了!「大胆,朕砍了他的脑袋!」 「不成,是我该打。」她忙说。 「怎么说,你做了什么吗?」他讶异的问。 「嗯,我坏了一些规矩。」她草草带过。 见她不愿多说,玄宗只以为是情人间的打闹,罢了,瞧她护那冶冬阳护得紧,他也别再多问,再多事就显得自己不上道了,「那好吧,这事朕就暂时不跟他算帐。」 「堂兄真好,那谨儿先走了。」发觉自己跟他挺亲的,竟还能对他说这么些话,公孙谨心头不禁闪出一点点的愧疚。要整他……心有点软耶…… 离去前眼角不经意瞄了一眼堂兄身旁的太监,这人眼神有点阴,堂兄身边有这么个人物? 留意上心后,她步出殿外,主动揽着久侯的男人,怀着思绪,巧笑倩兮的离宫。 好啦,她也不是真的那么怕被扫地出门,想也知道木头会舍不得她,在外面就给他做做面子,顺便帮她挡挡那些想见她的官员,再说,「以夫为天」啊,怎么玩?她想试试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只是还没玩,公孙谨就先被一个不速之客坏了心情。 「你还敢来找我?」磨着牙,公孙谨火气不小的睨着对方。 「我当然敢,娘子。」南宫辅戏谑的说。 「住口,谁是你娘子?!」她大为光火,俏颊上染着火焰。 她还没跟他算总帐,他竟敢先调戏起她来! 他肩一耸,模样嚣张狂捐。「我又没说错,你曾经是我邪无缘分的短命娘子没错啊。」 「哼,全长安都知道你南宫辅日前大婚,可惜新娘子甫成婚就染病,十几天前已经因恶疾身亡,谁是你娘子,少来晦气!」她冷声说。 「那你就是我那可怜死去的娘子魂魄了,我思念至深,前来探望一解相思也不成吗?」他表情虽调笑,实则恼恨得很,原来她是公孙谋的女儿,凭着她的身分,他们可以玩疯了,可惜他知道得太晚,否则怎么也不会轻易放手。 「哼,废话少说,你来找我什么事?」她眯眼瞪视。 他一睑惋惜的摇着首。「真是绝情,这会连一点打情骂俏的时间都不肯给了,好吧,我就直接说出来意。」 「到底什么事?」她不耐烦的催促。 「我想与你合作。」 「合作?」她不禁环胸挑眉。 「由鬼窟崖下救起你时,我在你怀中发现一个包裹仔细的东西。」他狡猾的说。 她倏地眯了眼,由她怀里发现的东西还能是什么!「你看了那血书?」她立即咬牙切齿。 他毫不知羞愧的点头。「看了。」 「你想加入?」她可没忘记早先冶冬阳便曾怀疑刺客可能就是他,这件事她一直放在心上,才让她迟迟没找他一起合作的,接着又发生这小子趁她失忆,居心不良的骗婚事件,让她对他更加忌讳,但可没料到他竟会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还主动要求加入,这让她得好好想想了。 「我想那冶冬阳自命清高,自以为是天下的救世主,绝对不会希望秘密被掀开,但我就不同了,我与你一样喜欢热闹,爱看热闹,天下越乱越有趣,我愿意帮你,咱们一起把这个天地给翻了。」 他说得公孙谨的眼睛都发光发亮了,好一个把这个天地给翻了!一颗心登时蠢蠢欲动,这家伙果然是最好的合作人才,只可借…… 「你还顾忌什么?」见她兴奋的脸庞突然沉下,他急忙问。 她瞄了瞄他,表情为难。 「莫非你担心与我走得近,冶冬阳会不高兴?」他马上猜测。 可不是,而且那男人早就警告她不许与他按触的…… 「当然不是。」她张口否认,此刻她可不想让他知道她这么听男人的话,况且此人对她心怀不轨的心机她可是一清二楚。 「既然不是,那——」 「先说说你要怎么帮我。」拗不过自己爱玩的心,她忍不住发问、听听嘛,要不要合作,或是该怎么合作,还是得看她。 南宫辅不觉有异,即刻露出奸邪笑容。「首先,我想先找太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业已深秋,气温偏寒。 衫是夏装,较薄,襦是冬装保暖,公孙谨褪去长衫,改换一袭锦绣襦装,把自己包裹得密密麻麻,头上也仅简单梳着髻,不若身旁其他仕女一般,不畏清寒,头戴花髻,惯束罗裙半露胸,让脖颈彻底暴露出来,连胸部也处于半掩半露的状态。 真性感,她也想这么装扮呢…… 可惜,某人不肯! 说是不许自家女人给人瞧去,都什么光景了还这么八股,在长安人人都讲究时尚暴露,别人行,为什么她不行?!她着实感到不平。这男人真霸道! 改天背着他,她也要这么穿一次到外头晃晃,招招蜂、引引蝶一下。 就这么办!总不能老教那男人管得死死的,一点乐趣也没有,至于以夫为天……他上朝都有下朝了,她休息个一次没关系吧? 「我说……公主啊,这比赛什么时候才要开始呢?」几个后宫妃子笑得委婉。 她们被邀请来观赏比赛,至于什么比赛没人知道,只见七、八个妃子打扮艳丽的被安排坐在园子里,等着当今天下最为娇贵的公主开口告诉她们要做什么,只是来了半天,矜贵的公主脸色千变万化,似兀自在想着什么,也没进一步的指示,众人心急,惶惶不安,只得推派人开口问。 就见公孙谨柳眉蹙额,吃着胡食烧饼,这玩意现正流行,是从西域诸国传来的美食,她也爱吃,且为了增胖不时要人备着啃食。「就等武惠妃了。真慢,暮春,你去问问那女人什么时候到!」她也等得不耐烦了,转头对着暮春交代。 暮春连忙点头应声。一开始得知她的身分,还担心她会想起先前他对她的诸多无礼,就怕她会记仇拿他杀头,幸亏她似乎没恼他,而且对他还挺不错的,甚至由公子那将他要来,成了她的贴身侍从,开玩笑,能当这份差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这会,人人一听说他的主子是谁后,无不对他这个小奴才必恭必敬,前倨后恭,客气得不得了,就怕得罪公主身旁的人。 收起得意的笑脸,他赶紧转身去办新主子交办的任务,只是人才走没几步,武惠妃就大摇大摆的来了,身后还带着她的母亲郑国夫人。 「公主,惠妃娘娘来了。」他赶紧回头禀报。 「嗯。」她不耐的回头,就看见一只孔雀向她走来,她皱起眉头的瞧着武惠妃身着百鸟毛裙,这条裙子是用各种奇禽的毛织成,极为奇美奢绝。 「公主,很抱歉为了这身打扮,本宫——嫂嫂来迟了。」一看见她,武惠妃立即涎着笑道歉。 「你这身装扮,不会太夸张了吗?」她眉头蹙得更紧。 「怎么会?这件衣裳可是当年安乐公主拥有的,十分华丽珍贵,嫂嫂是为了来见你才盛装打扮的。」武惠妃故意说。事实上,她是特地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要让这丫头知道她才是后宫之冠,也才是后宫之主。 公孙谨冷哼了一声,「安乐公主当年跟韦后下场不知有多凄惨,你敢接收她的衣服,也不怕晦气。」 武惠妃听了脸色微变。 「以后别这么夸张了,这身装扮万一日后让百姓纷纷仿效,满山满谷的搜山,导致野生珍禽全被杀光光的拿来做这可笑的孔雀装,你可就罪过了。」她嫌恶的摆手,一脸嗤之以鼻, 以为会博得读赏,哪知却被损得一文不值,武惠妃青了脸,却不敢反驳。 一旁的郑国夫人也满脸怒容,她女儿形同后宫之主,要风是风、要雨得雨,现在却来了个丫头,初来乍到就爬到女儿头上,这股怨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德贻公主此言差矣,惠妃娘娘是陛下的宠妃,穿着华丽才能给陛下博面子,有什么不对?」 公孙谨只睨了她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暮春,请出去。」 她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别人敬她,她断不会无故端架子,例如面对冶秋雨时她就像个小姑娘,但若有人想跟她玩、跟她比派头,哼,那就是想挑战她公孙谨的底线! 暮春下巴一努,身旁的两个护卫立即将郑国夫人狼狈的「请」了出去,武惠妃见状,死白了脸却依旧敢怒不敢言,只能任由护卫无礼的将母亲拖出园子。 郑国夫人不顾体统的大呼小叫,挣扎得连头上的珠花步摇部落到了鼻上去,其他贵族仕女见了纷纷掩嘴偷笑。这郑国夫人老是仗着女儿受宠,态度嚣张,四处欺人,这会才出现不到一刻就教人给修理,真是太快人心! 「娘娘您也真是的,迟到就算了,身边的人要管好,要不很容易坏了您的名声,人家说什么主人养什么狗,您知道的,我是没这意思,但别人的嘴可不归我管。」公孙谨不悦的数落。 「是。」武惠妃忍着怒气,哪还敢有一点娇气。 「咱们开始吧。」公孙谨小手一拍,暮春立即将今日的「娱乐」推了出来。 「啊——」这娱乐一出现,娇贵的女人们却个个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公孙谨瞧了好笑。「别怕,它们都关在笼子里,不会伤人的。」 「这、这就是公主您今日要比赛的东、东西?」有人抖着声问。 她露出顽劣的笑容,「是啊,看两只黑豹互咬得头破血流多有趣!」 「啊!」众女瞬间变色。 武惠妃看着凶恶的黑豹在牢笼里互咬得血肉模糊,吓得她满脸惊惧惶恐。 这丫头不许他人上山抓珍禽制衣,自己却残忍的喜欢看野兽相争,她才是真正的凶残魔鬼! 公孙谨不觉异样,迳自瞧得津津有趣,直到身旁陆续传出呕吐声,才讶异的转头问:「你们怎么了?」 众妃子掩着口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怕一张口就有东西要从胃里冲出来一样。 她瞧了皱眉,但眼底却藏着笑意,「怎么,你们不觉得有趣吗?这可是我和爹爹在山里最有趣味的娱乐了。」她扫了众妃子一眼,一脸不以为然。这些人平日在后宫争个你死我活,手段之残忍比黑豹互咬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端上这副惊恐模样给她看,反倒此遍体鳞伤的血腥黑豹更教她想吐! 众女不敢扫她的兴,只敢点头称是,心想着这对父女果然变态! 正当众女吐得七荤八素,直想昏死,省得双眼受虐时,暮春一声高喊解救了她们。 「公主,公子回来了!」 这一声高喊换公孙谨变了颜色。「今日怎么这么早?!」 「听说今天退朝得早。」暮春也有点慌了。 「那还不快点!」她白了脸的催促。 「是、是。」她一声令下,暮春赶紧命人将兽笼推回原处,重新藏起,地上的斗兽血迹用一盆水泼了过去,总算是灭了证据。 才来得及做完这些事,冶冬阳已跨步进了院子,一见他,公孙谨立即异常热情的扑进他怀里撒娇。「你回来了啊?」 「嗯。」搂住扑上身的小丫头,注意到园子里还坐了一堆女人,冶冬阳不免讶异,「你今天好兴致,宴客?」 「是啊。」她脸上有着大大的笑靥。 他将目光又投向那群女人,竟连武惠妃也请来了? 正要依礼拜见,却见她脸色惨白,他微惊。怎么回事?皱眉再瞧其他女客,也是个个惨无人色,像是刚遭受极度惊吓,连魂魄也回下来……「谨儿,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不解的问。 她干笑,「好端端的能发生什么事?」这群女人真没用,好心邀她们来观兽斗,竟然一副死过一回的模样,想害死她不成?万一这家伙知道她在园子里养兽观斗可就惨了,一定会骂她野蛮性子,残佞无德,自己现在还在观察期,可不能被抓包、 他眯起俊眸。「娘娘,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不相信那丫头的话,他转而问向武惠妃。 就见武惠妃吓得连牙齿都发颤了。「本、本宫……吓、吓坏了,她、她竟然……竟然——」 「娘娘,我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呢?」公孙谨以眼神警告武惠妃,阴笑起来,就希望这女人不要是个耳不聪、目不明的人。 可事实证明这女人果然愚蠢,「豹、豹子……相斗……血……一大摊的血!」她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对某人来说已够清楚了。 「谨儿?」这声叫唤清冷得吓人。 「呃……嗯?」她几乎跳了起来,很狠的瞪向白目大嘴的女人。该死了! 武惠妃这才惊觉自己闯了祸, 「你在咱们园子里玩斗兽啊?」冶冬阳讲话不动神色,意态无波,语调更不见高扬,却让刚刚还嚣张的公孙谨马上垂下头,乖得像只小绵丰,没敢再咩一声, 「我下次不敢了。」恭顺驯眼的不得了。 「下次?还有下次?这次她们就被你吓得魂不附体了。」他摇着首,这丫头把斗兽当成了乐趣,这些深闺仕女们何曾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自然吓得花容失色。「你这乐子可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 「我没吓她们呀!」她一脸无辜,为了争宠,她们明明都玩得比她凶,现在却吓成这样,只能说是恶人无胆,关她什么事? 「嗯?」 一见他脸沉下,她又马上低头垂耳了起来,但一双记恨的眼珠子正低低瞟向武惠妃。 武惠妃吓得不轻。糟糕,自己又与这丫头结上一次仇了!当下有股凉飕飕的寒气从背脊上窜起。 「公主,嫂嫂身子突感不适……还、还是先回宫的好,我、我先走了。」见苗头不对,她站起身来就要溜,但溜得太急切惊慌,身上又穿着笨重的孔雀装,跑起来姿势极丑,连连绊倒了好几下,景象颇为爆笑狼狈。 其他女人一看武惠妃都逃了,纷纷也跟着起身告辞,一群打扮娇艳的女人一转身,全部像没命似的往外冲,公孙谨瞧了更气恼。这群没义气的女人给她记住了! 冶冬阳看着几个简直是加速冲出他府邸的女人,不住摇首,将目光瞪回身边的丫头身上。 「你就是学不了安分是吗?」 「我不过是想日子无聊,找人一起同欢罢了,她们不爱看还真可惜,下次我不会再找她们了。」她点头保证,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天色渐黑,晚风更冷,他轻搂着她往屋内走去。「我说谨儿,你日子真过得这么无聊?」他轻轻的问。 「嗯……」她微微屏息。 「若真这么无聊,有一件事可以做,也很适合你,」 公孙谨全身开始起鸡皮疙瘩。 「与其浪费时间虐人虐己,不如虔心读读经诗、念念佛语,学习如何修身养性。」 闻言,她已是牙齿打颤,四肢发冷。 第四章 近来,长安最教人津津乐道的人物首推刚上任的丞相兼御察史冶冬阳了,说起这入朝不到两年即官运亨通连跳好几级的翩翩贵公子,大伙就可以口沬横飞的说上数个时辰也不腻。 在前相张说退下后,冶冬阳不无意外的立即在群臣毫无异议的情况下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位置,除此之外,众人对他最最最感兴趣的就是他与闇帝之女问的奸——恋情。 这两人郎才女——稍嫌瘦了点,但基本上精灵秀丽——呃,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未成亲即同住一个屋檐下,现今世道虽开放,但也还没开放到男女未婚可公然出双入对,登床上榻到……耳鬓厮磨的地步,这传出来活该是伤风败俗,天大的丑闻一件,但此事发生在闇帝之女的身上,却只能说是惊世骇俗得——理所当然。 另外,这公主怕男人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公孙谨身为公孙谋之女,理当刁钻不可一世,居然愿意听一个男人的话,这可让大伙松脱了下巴,不敢相信。 众人四处探问这谣言从何而来,可真有其事?只要有幸进得这冶府里的人,莫不睁大眼睛拉长耳朵,就想多知道些什么,好出去跟外人说说,让众人也能羡慕羡慕,而长安有名绸庄的老板就打这主意。 「公主真是美若天仙,这套衣裳衬得公主娇妍异常啊!」中年女老板打扮艳丽,脸上尽涎着讨好的笑。 「是吗?真的美吗?」公孙谨瞧着自己性感的袒露束陶,外头仅披着薄纱明衣,下穿长裙,裙腰及胸,头梳高髻又簪花,瞧起来确实娇妍。 没错,这女老板确实没说错! 「美,公主什么人?是至高尊贵的人,配上这身将曲线展露无遗的衣裳,更显得华贵性感无比。」 「呵呵。」她笑得阖不拢嘴了。 「来,公主,小民还特地为您订做了披帛,披上这飘扬的披帛,增加妩媚的动感,保证您这回走出府邸,所有人就会死盯着您瞧,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女老板继续卯足劲拍马屁,只要讨得这位公主欢心,就是她最大的活招牌,一说德贻公主都中意,铁定能造成风潮,让她大赚一笔。 公孙谨马上披起披帛,这一披,果然有画师们笔下「红杉窄裹小缬臂,绿袂帖乱细缠腰」的味道。 「你做得很好,非常漂亮,嘿嘿,赶明儿我就穿这身衣裳上街去招摇一下——」 「招摇?」 这声音一出现,某人细脖子一缩,大眼珠子一转,小鼻子一皱——「哎呦,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深吸一口气,嘴角用力住上挤后从容转身,小手立即勾上男人臂上。 男人扯起笑,斜睨她一身暴露的装扮。「昨儿个有人告诉我,在东市上瞧见一个很像你的人,穿着招摇还大剌剌过街,我还斥说你对这等袒胸露背的庸俗装扮不屑至极,不可能是你,对方却指天立誓,还找来了证人,硬说看到的金面就是德贻公主你,我依旧不信,结果你——」他难掩失望的上下瞄了她一眼。 她脸色在瞬间青黄交替。「这……那人铁定不是我!」她昧着心,矢口否认,细细的薄汗在额际悄悄冒出。 该死!是谁抓她的包?还告状! 「那这身衣裳?」 她面色一整,回身瞪着女老板、「你这奸商,不是说过我崇尚简单保守的款式吗?瞧你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狎衣来,不想活了是吗?」她第一时间把恶行全推给别人。 女老板一脸惶恐,「可是这衣裳明明是公主您指款订——」 「你在说什么鬼?我不是说了吗,这衣裳伤风败俗到有碍观瞻,能穿吗?你还不给我滚,以后别再来了!」她挤眉弄眼,双手左右摆动的要人快滚。 女老板这一惊可不小,公主的男人一回来,她竟马上像只缩了羽毛的孔雀,说变脸就变睑,吓得她头伏得低低的赶紧逃命去。 这传言还真不假,天不怕地不怕的第一公主就怕她的男人,她得回去跟街坊说她是亲眼所见啊! 「瞧,这真是个误会。」公孙谨撇得一干二净,涎着讨好的笑。 冶冬阳没辙的摇着头。这丫头过世的娘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善良纯水,但生的这个女儿简直可以说是一瓢作恶的坏水! 但他更该对自己摇头,怎么三千弱水他就只取这一瓢饮?! 「呵呵,请问那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巧看见与我相似的人?」乌溜灵眸极迅速的溜了一圈,她笑眯着眼挨近他问。 他没好气的斜睨她。「告诉你好让你去找人晦气吗?」这不受教的丫头,还想报仇。 「说这什么话,我不过好奇,想问问是谁对我这么熟悉,两人认识认识,说不定能成为啮臂之交呢。」精灿的瞳眸满是恶光,娇声辩白,还冲着他咧嘴笑、她肯定会先让那人断一只臂来表示诚意的。 冶冬阳无奈的揉揉眉心。「认识?我瞧你又想惹事当趣事,你这好事的丫头!」自从与这丫头在一起后,他最大的工夫就是花在消这丫头的「孽欲」,她只要一逮到机会就想寻衅惹事,乐此不疲。 唉,就像穿衣这等虽然是小事,但陛下为了一改武则天以来后宫的奢靡之风,下令全国各地均不得开采珠玉及制造锦绣,主张崇尚简约,她身为公主,理当响应,但是却偏偏要搞怪,尤其喜欢背着他搞怪,让他很是头痛。 「才不是呢!」她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想找人麻烦。 他喟叹,懒得再跟她争辩,只瞥了她身上的装扮,再次皱足眉头。 她瞧下,巴掌大的脸蛋立即冲苦他甜甜笑开。「你这人真小气耶,我让人瞧一下下行吗?」 「让人瞧你的袒陶露背?」他颇不以为然,确实不喜欢自己的女人穿得太暴露。 「你真爱吃醋!」她喜孜孜的说。 他揽过她的腰。「所以这是故意要惹我吃醋的吗?」 「嘻嘻……」她掩嘴笑得得意。 果然!他想装的威严脸孔一对上她那小奸小诈的模样,立既变得支离破碎。 又是一个无声的叹息。「好吧,我醋也吃了,这身衣裳你还要穿出去吗?」 她媚眼一抛。「不了,男人是天,都听你的,我怎么敢忤逆你呢?」 冶冬阳难以维持尔雅的翻了白眼。这话由她口中说出——谁信!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暮春,暮春!」冶家老爷大吼。 丫鬟上来提醒,「启禀老爷,暮春现在是公主的跟班,不在这儿伺候。」 「喔。」本来想找暮春为他打包行李的,一时之间竟忘了那小子现在不负责杂务了。 「老爷,您找我?」暮春原本就在附近,一听见叫唤就出现了, 冶秋雨反而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他一出现,就表示公孙谨也在附近。 「我——」 「冶老爷找暮春什么事?」果然公孙谨蹦蹦跳眺的进门。 「公、公主!」一见到她,冶秋雨立即僵硬了身子的站立起身。 她瞧了皱眉,冶老爷是冶冬阳的爹,她可不希望未来的公公对她「肃然起敬」。「冶老爷,您请坐吧。」她恭敬的说, 「不不不,还是公主请上坐。」他忙说,可不敢造次。 她莞尔。「爹。」突然喊出。 他一听,眉眼都是惊吓,「公、公主?」她刚唤他什么?爹、爹?! 她叹了声,「爹,您当初都将长媳镯子交给了我,我就是您的媳妇了,这声爹早晚要喊的,我只是先喊习惯罢了,您可不要嫌弃。」 「嫌、嫌弃?」他怎敢! 她故意问:「难道您不满意我这个媳妇?」 「怎么可能!」他赶紧否认。开玩笑,她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矜贵媳妇,他怎可能有胆不满意? 「那好,以后谨儿就改唤您爹,唤久了您就习惯了。」她笑嘻嘻。 「可、可是……」 「爹,谨儿很感激那日您为了我,专程上长安来阻止冬阳跟万安成亲,您为了我不怕得罪权贵的模样,让谨儿铭感五内,谨儿好感动,原来您这么疼我,这声爹我叫得心甘情愿,还外加真心诚意,从今以后谨儿会好好侍奉爹的。」她蓦地跪下。 他惊得老眼暴凸。「公主您这是做什么?!老夫担待不起,您快请起!」 「我是您未来的媳妇,哪有公公担待不起媳妇的?这话要传出去,谨儿才要感到担待不起呢。」 冶秋雨说不出话了,她这是认真的! 「以后谨儿还要学着侍奉公公,请爹能多指教。」她仍跪地。 他红了眼眶,以为儿子成了未来驸马,这位金尊玉贵的公主说不定会瞧不起他这个铜臭商人公公,于是想还是早早离开长安回洛阳去,免得自己成了碍眼的人,可哪知这连皇帝都忌讳的人,竟对着他下跪喊爹?!这份礼数,让他不由得激动的老泪纵横了。 「爹,您别哭了,谨儿会是个好媳妇的,」不知何时,冶冬阳回来了,一面对着父亲说,一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人儿,眼神感激的凝望向身边的小女人。 「嗯嗯……」冶秋雨抹着老泪,已经哭到没法子说话了。 他有了个好媳妇,对得起冬阳死去的娘了,呜呜…… 冶冬阳使了个眼神,暮春立即扶着老爷进屋,让他开心的哭个痛快。 「谢谢你。」父亲一走,冶冬阳托着公孙谨的腰马上说。 「谢什么?」她娇俏的反问。 「谢你的爱屋及乌,」他宠爱的凝睇着眼前的人儿,尽管她再骄矜顽邪,对他却是越来越百依百顺,连爹她都愿意真心侍奉,这份心意他铭记在心。 「没法子,你交代我不可忤逆,要以男人为天。」她笑得宛如春花般灿烂娇媚。 原来她当真听进去,也开始尽本分的执行了。 「你学得很快,孺子可教也。」他驭妻有成,满意的颔首。 「既然如此,可有奖赏?」她勾起唇,媚笑。 深瞳饱含了悟。「要奖赏是吗?」 低下首轻轻含住她的嫩唇,两人恩爱得若无旁人,尤其是顽劣砹性的公孙谨,根本就是个不拘小节的随性女子,登时媚眼一转,「暮春。」 「欸!」这一唤,才安顿好自家老爷的暮春立即应声,接着「砰」的一声把大厅的六片门给带上。 「他被你训练得不错。」冶冬阳一怔后含笑。 她立即眉弯眼笑。「多谢夸奖。」 「就在这儿?」他挑了眉。 「没在大厅试过,应该比较刺激。」 他勾唇,不甚真心的问:「不怕传出去不好听?」 「怎会?我这是在伺候夫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她答得煞有介事。 「那好,叫暮春拿条绳子来。」 她狐疑,「做什么用?」 「绑你。」 「为什么要绑我?」 「因为没试过,应该更刺激。」 她笑,「可是你不怕传出去不好听?」这男人,也沾染上她邪恶的气息了。 「怎会?你这是在伺候夫君,天经地义,理所当然。」冶冬阳笑得温婉,眼里一股邪魅一闪而逝。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上等的檀木圆桌上,一阵痉挛后,女人趴在男人厚实的眉头上娇喘不休。 男人怜宠的抚着她渗出薄汗的凝脂雪颈。「还要吗?」 女人摇着首,说不出话。果真刺激,刺激到她暂时无法再承受第二次。 这男人的风度翩翩到了这回事时全没一丝风范,邪恶得如同淫魔再世,差点没连她的骨头也给吞蚀殆尽。 「不要?我还以为你喜欢追求利激,非得到极致才行,否则不会满意。」他恶恶地取笑。 这一激,她马上眉眼怒张。「我有说不要吗?我不过是摇头表示不、要、停!」她死鸭子嘴硬。 他不住笑岔了气。「你这丫头就是不肯认输,非要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竭才肯低头。」他太了解这丫头的习性了。 「哼!」女人撇过头去,不理他的讪笑。 「真想?」他敛起笑容,扳过她光洁的俏脸。 她噘着唇,「再休息片刻就可以了。」就是不肯示弱。 他又想发笑了,但忍着,「谨儿,我问你,你这肚子真没消息?」他抚上她细致平坦的小腹。 她脸儿一红。「没有。」 冶冬阳微蹙剑眉。「咱们努力成这样还没有消息?」 她有点不自在的挪了一下身子。「你很想要有孩子?」她小心的问。 「这是自然,只要有了孩子,我就可以上长白峻岭提亲去了。」 她惊喜,「咦?我过了观察期了吗?你愿意原谅我了?」 「爹都非你不认了,我还能不娶吗?」这丫头怎么在这事上就没了聪明,除了她,他还会娶别人吗? 她不开心了。「原来你是为了爹才答应娶我?」 他笑。「正啊,我可不想担这始乱终弃的罪名,落了个众矢之的的地步。」 「哼,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人说闲话了?」她板着脸,一脸不痛快。 「不是怕人说闲话,是怕你爹爹不认我。」他不再逗她,说出实情。 「提到我这个难搞的爹爹嘛……此刻你若这么去找他,他大概会把你丢进兽笼里让他的宝贝们咬得稀烂,再做成堆肥浇花。」 她又下意识的摸上左小指,唉,从小她身娇肉贵,爹爹把对娘的用心全放在她身上,可容不得她有一点闪失,这让她残了一指的事,想必已传到爹爹耳中,想那爹爹的怒气铁定连尚叔、袁姨也制不住,这会还没下追杀令,就是因为她还紧黏在这男人身边,倘若她离开,这家伙保证不过三天必丧命。 「所以我就想,倘若你有了孕再去见他老人家,他的刁难会少些?」 他这么说她就懂他的意思了,原来这家伙想拿她的肚子当挡箭牌,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爹爹下手轻些,计是好计,不过……他想错了,对别人或许是好计,但对爹爹来说,这可是要命的下下计。 「喂,咱们……不生成吗?」她绞着手,垂下眼。 他讶然。「你不喜欢孩子吗?」 「喜欢……」 「那为什么?」 她眼神一黯。「……我娘是在生我时过世的,我怕……」 「怕自己跟你娘一样?」他心疼的抚上她的发。 「嗯,虽然我的身体健康,跟娘不一样,但总是害怕冒这个险……」她哽咽了起来,娘为了生下她,拚死一条命,徒留下爹爹孤单一人,从此郁郁寡欢,她不想再让爹爹经历这样的事,万一她也……爹爹这回大概真的会成魔,届时再无人拉得住他了。 而且,她也舍不得身前的男人。 失去她,他又会如何?会跟爹爹一样郁恨吗?还是就此淡忘了她? 瞧见他眉尾那道伤痕,她目光不禁放柔。天下虽没几个男人能像爹爹一般痴情,但这家伙能为了她跳崖、毁容,这爱既浓且深,她相信他的爱能像爹爹对娘一样的浓烈,所以,她也不忍让他承受跟爹爹一样孤绝终身的遭遇,不想在他身上发生这种事,那太悲了! 冶冬阳轻搂住睑色苍白的小女人,指尖在她唇边来回摩挲。「我明白了,生孩子这事就随你,我不会勉强的。」他爱怜的安抚,生不生子他原就没有太大的坚持,既然她对此有心结,他也不忍她担心受怕,只要她好好活着,其他一点都不重要。 「对不起,你是独子,不知你爹是否会接受?」她还是不放心。 他目光包容。「爹那方面我会去说,你不用担心。」 「嗯。」她满心感激的紧抱住他,这男人真是宠她。 至于爹爹那里,她得再想想其他办法化解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今日冬阳露脸,气候宜人,该是使人神清气爽的,可却硬是有人不舒坦。 冶冬阳看着一前一后踏进冶府大厅的两人,眉头微微蹙起,这两人怎会打上交道? 「冬阳,这回又要劳你帮帮我了。」李嗣谦又找上门,但令人讶异的是南宫辅也跟着一起来。 「又怎么了?」冶冬阳冷冷的问着,不甚关心,对南宫辅更加冷淡。 李嗣谦难掩心急。「这武惠妃又想害我。」 「喔?」冶冬阳更冷淡、两人一起出现有异,没听到重点前,他可不会随口答应些什么,给自己惹来麻烦。 「冬阳,这事非同小可,你不能不闻不问啊!」其实那日婚宴后,他对冶冬阳早就有了戒心,无奈冶冬阳的声势如日中天,还有可能成为德贻公主的驸马,说什么他也得按下自己的不满,况且主动找上他合作的南宫辅也坚持要他走这一趟。 「怎么说?」他还是慢悠悠的。 「武惠妃想要父王立她为后。」李嗣谦焦急的说。 「陛下宠幸她多年,立她为后也是早晚的事不是吗?」他依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口气。 本子嗣谦急得略微提高音调。「但是这女人没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啊!」 「只要陛下喜欢,其余的似乎不太重要。」他实话实说。 他难掩气愤。「你、你怎能说出这种话?!一国之母等同国事,你怎可以如此漠不关心?」 「太子言重下,冬阳不过是一介臣子,能管得了陛下立后的大事吗?」 「你不能,德贻公主能啊!」李嗣谦脱口而出。 冶冬阳瞅了他一眼。「那太子找她啊。」不住冷笑。 李嗣谦涨红了睑。「公主对外说了,只听她男人的话……」 他漾了笑。「她是这么说的吗?」这丫头真会推事,闲事、麻烦事都往他身上推! 「公主不肯见我,说是她男人不许随意见客。」瞧下出那嚣张的丫头这么怕冶冬阳,他不免好奇这人是怎么驯妻的? 一听,冶冬阳几乎要笑出声了,这小妮子当真什么话都敢讲! 他咳了两声,避免自己真的笑出来,「她最近着迷斗蟋蟀,没空见人。」勉强找了个借口。 「那立后这事……」李嗣谦苦苦睑,还是希望他帮忙。 「再说吧。」他只挑了挑眉梢,挥挥手敷衍,他的计划让丫头毁了,还得想其他法子,没空搭理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冶大人,你别忘了陕王的事,我已说服太子帮他一把,只要杨贵嫔肯与太子合作,就能保陕王平安。」一直沉默的南宫辅终于开口。 「你找上杨贵嫔?」冶冬阳心头登时起了火。那丫头真找上南宫辅合作?! 「没错,毕竟她现在求助无门很需要帮忙。」南宫辅话中有话的嘲笑他上回没顺利除去太子与武惠妃,让杨贵嫔至今仍胆战心惊的度日。 他绷起脸,心里已经很清楚南宫辅在盘算着什么主意。这人定是对太子说,若想铲除武惠妃得靠李嗣升,因为太子现在正是武惠妃的头号敌人,不如再塑造另一股势力,转移武惠妃对他的注意,尤其这陕王年纪轻又无势力,正好控制,控制了他去对付武惠妃,自己就不用胆战心惊的怕武惠妃又将目标对准他! 这无脑的太子听了南宫辅的计谋,当然受用,找上杨贵嫔,杨贵嫔已然被逼急,定会答应要合作的,那么她手上的东西,也会成了南宫辅的囊中之物。 冶冬阳两片薄唇抿得死紧。 这丫头真不听话! 「你想怎么做?」他直截了当的问南宫辅。 他冷笑,「帮助太子阻止武惠妃当上皇后。」 「哼,这事是你与谨儿的交易,直接找她就成了,何必透过我?」 南宫辅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说先让你知情一下,其余的她自会处置。」这公孙谨明明贪玩,偏又忌讳冶冬阳,这点让他很恼,却又无可奈何。 冶冬阳脸色更沉。知情?她只是要告知他一声罢了吗? 「嗯,我知道了。」 太子猴急的插话,「这意思是冬阳你会帮我吗?」 「不会。」 「啊?!那意思是?」太子吃惊,心浮气躁。 一旦武惠妃被立为后,一定会利用皇后的权势削弱他太子的地位,然后聚议改立自己的儿子寿王为太子,他太清楚自己险恶的处境,所以一定得在父王答应立她为后前阻止这件事,而放眼天下,除了闇帝能左右圣意外,就只剩他的女儿有这个能耐,因此他才厚着脸皮来求人,但这冶冬阳似乎想见死不救,让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意思是我不会阻挠你们,也不会帮助你们。」就依照游戏规则走,只是这回换那丫头走在前头。 「这是什么意思啊?」太子还是听不懂。 一旁的南宫辅可是明白得很,一阵冷笑。「太子,咱们走吧,这武惠妃注定当不了皇后的,你不用担心。」 「是吗?」太子闻言大喜,也不想搞清楚这两人难懂的对话了,只要结果如他意就可。 两人又一夜一后离开冶府,冶冬阳随即冷着一张睑,穿过几道回廊,途经小桥流水,终于在花园的凉亭里找着那忙着斗蟋蟀的娇小身影。 她可惬意了,看那小脸多开心,再斜睨一眼桌上那一小堆蟋蟀尸体,看来不斗兽也没好到哪去,往后他家的蟋蟀,天然的可能不够用,得用人工养了。 真是天性难改吗?不让她斗兽,她斗蟋蟀也能一样「惨烈」;教她以夫为天,原以为能教她放弃血书之事,不料她对以夫为天的定义却是记得「开跑」前要通知他。 「你真要弄垮这份安乐?」严肃着脸,他走近。 「这个嘛……做事要有始有终嘛。」公孙谨吐着小舌头装无辜。嗯,看来南宫辅有听话。 「你有没想过他是个好皇帝?」 「有啊……」她心虚的低下头。 他勾起她的下巴,不许她逃避。「有没有想过他待你不错?」 「是待我不错……」她眼儿滴溜溜的转。 冶冬阳索性把脸凑得更近。「有没有想过掀开这事的后果?」 「嗯……」 「那你还执意要这么做?」 「其实我也想帮杨贵嫔啊,你不觉得她很可怜,随时可能送命。」她随口找了个理由,顺便偷偷移开他的手,继续她的「小娱乐」。 「你要太子去帮她,这是帮她还害她?」太子若不知秘密,也只是暂时帮着杨贵嫔,等弄垮武惠妃迟早会清帐,若知秘密,就更不可能像某人一样看在情意的份上心软,绝对会斩草除根的。 「我这是帮她,若没有透过太子,以德贻公主的身分去不是更不好?」公孙谨的眼神闪着聪慧的光芒,这可是说真的。 她原先也是打算既然都公开身分了,那就自己来,所以才会上某人那要通行宫内的承诺,但转念一想,草嬷嬷一死,对方便应该已经把目标转向杨贵嫔,她这德贻公主的身分太招摇,这一去自然会引起疑心,但太子跟南宫辅不一样,就算他们找上杨贵嫔,也只是让某人猜想是为了拉拢杨贵嫔的儿子李嗣升,而不会直接联想到那件事。 至于冶冬阳的顾虑她也知道,但太子这人短视近利,要等他对杨贵嫔出手,那也得过些时候,她不认为以他这副脑袋,玄宗会让他安坐太子之位多久,她个人看好李嗣升,未来鹿死谁手还有得瞧呢,现在找太子帮忙,纯粹是不想让某人猜到已经有其他人看上那样东西。 「没想到你脑袋里拐的弯比我多。」冶冬阳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这丫头不简单啊,是没错,如果她以自身的身分去会让人起疑,莫怪乎…… 「你也想到啦?所以我说这是保护她啊,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明明可以玩得更大,我却得这么顾东顾西。」小嘴嘟起,满是埋怨,她真是超委屈的。 「要真的想对大家好,那干脆我们都别玩了,你也不必这么委曲求全。」他一把抽起她的逗蟀草。这丫头就是跟他说话,也不忘催促她的蟋蟀上场杀敌,让他有些不是滋味。 「我……好嘛,我就是贪玩,想瞧瞧这秘密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我答应你,只是瞧瞧,绝不作怪使坏,也不会将秘密公诸于世,绝不会让事情搞大。」 「你真这样就能满足?」他的口气满是怀疑,分神拿着逗蟀草戳戳另一只蟋蟀,让它发动攻击。 「我发誓。」她立即指天立誓,为了这男人,她是愿意这么牺牲的,也因此她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爱将」正面临生死大关。 「嗯,姑且信之。」他抬头瞄了她一眼。以这丫头对他的心意,他愿意相信她,但南宫辅这个人……他有点意见,这不听话的丫头一旦扯上南宫辅,事情就不会受到控制。他纠着眉心,看着自己戳的蟋蟀被刚才她不住逗弄的那只斗败。 「哇,又赢一只了!它很厉害对吧?桌上这堆尸体是它的能力证明喔,它是我的爱将呢!说到这儿,木头你仔细瞧,有没有觉得它有些邪气,跟南宫辅很神似,所以我为它取名小辅,是不是很贴切?」她兴奋的为两「人」引荐,没看见冶冬阳的表情倏地变沉。 爱将?南宫辅?「谨儿,它这种瘦弱身子,斗斗花园里的蟋蟀还可以,真要遇上高手,必死无疑,改明儿我为你找只更强壮的当你的爱将、」语末,还瞪了那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爱将」一眼。 「喔,好啊,那我要不要先为它取名?」这死暮春还说小辅是他见过最强壮的蟋蟀,看来主子跟仆人的见识果然有差。 「就叫小阳吧。」冶冬阳没注意到为虫子取跟自己一样的名字有多可笑,就这么脱口而出。 闻言,公孙谨说不出话来,只能捣着嘴偷笑。 第五章 皇城内有三宫,分别为太极宫、大明宫和兴庆宫,而今晚皇帝所召开的晚宴就在大明宫。 大明宫内开掘有龙池,池畔绿柳成荫,池上亭阁浮水而造,玲珑别致,中有曲折游廊回环相通。 打扮鲜艳人时的女郎在内殿中扭着腰肢跳凌波舞,曼妙仙姿彷佛在碧波起伏的大海上翩翩起舞,样子美极了。 公孙谨落坐在冶冬阳身边,看得目不转睛。 「你不回座吗?」身旁男人笑问。这丫头地位尊崇,本被安排于皇帝陛下身旁的首位,不料她自己的位子不坐,却来挨着他这臣子挤位子,让陛下有些为难,一干臣子也都议论纷纷。 「不回,除非你跟着我坐过去。」她娇笑,随即伸出右手的食指中指,假装是两条腿,不安分的在他大腿上「散步」。一个人坐多无趣啊,不能跟木头玩游戏。 这个顽逆的丫头! 冶冬阳端坐的身子变得有些僵硬,她再散步下去,就要变「爬山」了! 浑然未觉的公孙谨正玩得开心,还想再使坏,眼角却瞄见有人姗姗来迟。 只见武惠妃一身盛装,头插金步摇,贵气十足的由七八个宫女搀扶走出,这态势似乎说明今晚过后她的身分将大大不同。 她一出现,玄宗立即爱怜的将她搂在身旁。「各位爱卿,朕今天召开这场晚宴的目的,相信各位都猜到了吧?」玄宗笑问。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一才德兼备之人母仪天下,这可是万民之福,国家之幸啊!」李林甫立刻跳出来说。 「哈哈哈!」玄宗龙心大悦,武惠妃则是看了李林甫一眼,两人的默契显而易见。 「陛下,武惠妃具备国母的条件,陛下早该立她为后了,今日晚宴正是宣布的好时机。」李林甫再说。 玄宗高兴的点头。「嗯,朕也正有此意,所以才会召开今日之宴,昭告众卿家联的决定——」 「父王,儿臣有不同的意见,此时还不是立后的时机。」李嗣谦瞧了冶冬阳与公孙谨一眼后,就硬着头皮汗涔涔的开口。 他原就生性懦弱,但为了自保,也只得鼓起勇气来当面反驳父王。 公孙谨闻言,抬眸扫了众人一眼,视线多定在太子身上一会,笑了。这不懂自身立场又不会看人脸色的笨蛋,真好,娱乐到她了。她又低下头继续「散步」,三不五时还「跌倒」一下,再恶意的偷看身旁的男人青红交加的脸。 玄宗眉一敛,不甚高兴有人质疑他,武惠妃与李林甫更是睑色一变。这无用的太子居然敢在这时候坏他们的好事! 「太子何以认为此时还不是立后的时机?」玄宗不悦。 李嗣谦口水一吞。「父王,王皇后才因被废忧愤而亡没多久,尸骨未寒,倘若父王现在立后,恐怕百姓多有议论,会说父王寡情薄义。」 玄宗听了皱紧眉头。 武惠妃则是急得不得了,以眼神直暗示李林甫说话,这李林甫当然立即开口巨驳,「太子此话差矣,国不可无国母,陛下非一般人,怎能顾忌一般世俗眼光,让皇后的位置一直悬空?这对国家非福是祸。」 玄宗听了,脸上又缓了缓。「李卿家说的极是,朕非一般人,立后之事就这么说定——」 哎呀,这太子真没看头,这么快就换她了。「陛下。」忽地,娇脆顽黠的声音传来。 「德贻公主有话要说?」一听到她的声音,玄宗立即询问。 「嗯,李林甫这人口蜜腹剑、阴险狡诈,根本存心要害陛下成为薄义之人。」她当众让李林甫难堪;她不喜欢这人,坏得没骨气没格调加没脑,轻易就受人挑拨,污了坏人的名,她不想以后要跟他同用坏人这词,她会想吐。 李林甫一听,青筋浮满面。「公主,臣进忠言,您怎能这么污辱臣呢?」 「怎么不能?你巧言想蒙蔽陛下,这怎么行!这种人格品行有问题的人,有什么资格向陛下进言?听说你为了打击政敌,在家中特设一个专用厅堂,形如弯月,号称『月堂』,专司打击异己、陷害大臣用的,还豢养了一批酷吏,充当帮凶,可有这回事?」她早有准备,才不像李嗣谦这么莽撞。 李林甫脸色丕变。「绝、绝无此事!」他连忙否认,心下已惊得手软脚软。 他所做的这些事,原来她都知道?!「陛、陛下,您可别听信谗言,误会微臣——」他赶紧转向玄宗解释。 公孙谨立即拉下脸。「你的意思是本公主说的话是谗言?!」 他吓得马上跪地。「公主误会了,臣口误,口误!」 「喔,你口误啊,那我说的就是实言喽。」这种小角色玩起来真的很没成就感,比她养的蟋蟀还没骨气。 「娘娘……」他看向武惠妃以及高力士求助,但这两人瞧见公孙谨动怒,竟没人敢上前帮腔。 正当他惶恐异常之际,公孙谨的腰被人捏了一下,她眉头拧了拧,知道身边的男人在警告她别玩了,这才不甘不愿的出声,「你的事就交给陛下处置,言归正传,陛下真要立武惠妃为后?」 「虽说李林甫的话不可信,但也不能否决爱妃的才能,所以朕是有这打算——」 「我劝陛下还是打消这念头的好。」 「公主的意思是?」玄宗沉声问,身旁的武惠妃则是已经气到不行了。 只见公孙谨虽是别有私心,却演得诚恳,语气更是难得的慎重,「惠妃的叔公武三思与叔父武延秀都是扰乱纲纪之人,封其为后,真能当天下表率?加上太子不是惠妃所生,而惠妃自己也有儿子寿王,一旦立她为后,不免教人猜想她会基于私心而使太子的地位不安,这样天下民心也会跟着不稳。」 「不会的,臣妾不会有私心要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的。」为求登后,武惠妃立即违心表明心志。 她不屑的投去一眼。「我们这会讨论的不是会不会的问题,是怕民心不定,会污了陛下的清誉。」 「你这该死的臭丫头——」这武惠妃一气,就不经思考的骂出口。 「你说什么?」公孙谨面色一变。 「不、不是的,本宫这是不小心——」武惠妃被自己的快嘴吓呆了,口吃的想挽救。 「陛下,这就是李林甫口中才德兼备的女子,您一向清明睿智,要不要立她为后,本不是外人可赘言,但是否要为了后宫之事坏了您清高的声誉,您自己决定。」 话都说得如此,玄宗再宠武惠妃,也知孰重孰轻,当下拉下脸。「公主说的极是,立武惠妃为后之事,今后休得再提!」之后下令宴会继续举办,虽说已经失去原意。 武惠妃借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玄宗知其心意也不拦阻,随后高力士、李林甫各找了理由退下,绕着弯弯曲曲的回廊,两人前后来到武惠妃的宫院。 「可恶,本宫好不容易哄得陛下立后,却杀出这臭丫头坏事!真是气死我了!」武惠妃气得全身发抖。 「娘娘也别气了,这事日后还有机会的。」高力士连忙安抚。 李林甫也气得吹胡子瞪眼。「机会?陛下不是说了,立后之事休得再提!」 「可恨,这丫头怎么不好好待在她的山里跟她那魔鬼爹作伴就算,偏要下山来找晦气!」武惠妃气得拍桌子。 「就是说啊,这贱丫头哪天下要落在我手里,我定要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李林甫恶狠狠的说,只要想起那丫头对陛下说的话,虽说陛下暂时没办他,但总教他吊着一颗心,这些话万一陛下听进去了,今后他的官途必将受损,这可恶的丫头! 高力士斜睨他。「说什么大话,这丫头的来头之大,你敢动她吗?」 「怎么不敢,一有机会我第一个动手!」武惠妃跟着说。 「娘娘,连陛下都忌惮地,您还能有什么机会?」高力士说出事实。 「这……这……」武惠妃气得涨红了脸。 李林甫发狠的建议,「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狗急跳墙,人急也挣狞起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武惠妃心惊的问。 「反正只要有这丫头在的一天,咱们都别想翻身出头,不如就——」 「娘娘,李大人,奴才突然想起陛下还有事交代奴才去办,不能久留,奴才这就告辞。」高力士心思敏捷,狡诈成性,得知他们有意肇事,可不想蹚这浑水,赶忙找了理由退出。 「哼,这高力士胆小伯事,一听到咱们的意图就吓跑了,真是没用的狗奴才!」见他走了,李林甫立即贬低他人。 武惠妃也不屑得很。「就是说,亏他还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但太监就是太监,难怪没种!」 「李大人,咱们图谋大事要紧,那狗奴才的事就别理了,想必他也没胆坏咱们的事。」 「说得是,咱们回头再说说要如何除掉那可恶的丫头,不过在除去那丫头之前,先处理容易解决一点的人物,这太子敢阻止娘娘当上皇后,简直罪该万死,头一个该肃清……」 门外未走远的高力士收了这些话,嘴一撇,转头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立后宴会无疾而终,隔日,两道身影悄悄来到杨贵嫔的宫院。 「娘娘,咱们已经阻止武惠妃当上皇后,东西可以交给我们了吧?」南宫辅对着杨贵嫔问。 杨贵嫔摇首:「武惠妃还没死,她还是不会停止威胁我们母子的。」 「今后太子会出面保护你们母子,放心好了,把那东西交出吧。」他要得更急了。 「鱼死网破的道理找还懂,—旦陛下出事,咱们母子也别想活,我为何要相信你?」比起这人,她其实比较相信冶冬阳,至少那人看来正直,只可惜冶冬阳护不了她儿子。 她不笨,一旦这东西曝光,他们母子难免受牵连,下场也许更惨,所以当她得到这个秘密后,始终紧闭着嘴不敢多透露,就连那人派人日日来逼,她都没承认有这样东西,这谨慎行事的结果才能让他们母子活到今日,现下她得保持聪明,否则一不小心也会跟着陷入深谷。 「你!」南宫辅忍着气,他小看了她,这女人不是等闲之辈;「娘娘别忘了太子是谁,他也是陛下的亲生子,难道会害陛下不成?太子,您说是吧?」他故意问向一旁始终搭不上腔,不明就里的太子。 「呃……是啊,我怎可能会对父皇不利。」李嗣谦虽不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但是接收到南宫辅传来的暗示,决定先附和再说,之后再问明白他究竟向杨贵嫔要的是什么东西? 「太子是未来的天子,树倒猢孙散的道理相信太子懂,他该不会傻得自毁前程,但是……」她还是犹豫,怎么看她都觉得南宫辅这人怪怪的。 「娘娘,只要交出这东西,所有的问题就都交给太子去处理,你从此可以无忧,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南宫辅心急催促。 杨贵嫔不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这么多年来背负着这个秘密也够累了,太子毕竟是陛下的亲骨肉,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帕子一捏,当下有了决定。「太子真会保护我们母子的安危?」她最后下放心再问一声。 南宫辅暗扯了一下没有应声的太子袖子,李嗣谦这才马上点头。「当然,从今我将视您为亲娘,这陕王本来就是我弟弟,将来我登基时他少不了是我的左右手,我会好好提携他的,至于那武惠妃,我早晚会杀了她,以保天下太平。」他说着大话,其实心里有数,这陕王留不得,毕竟也是跟他争位之人。 「嗯,好,我就信了你。」她吸了一口气后应声,一时没多想以太子的立场要保自己的儿子,难啊。 「很好,那东西在哪?」南宫辅迫不及待的问。 「我藏起来了,你们等等,我去取来。」她起身进了内殿。 半晌,内殴传来一声尖叫,南宫辅与李嗣谦闻声立即闯进,正好瞧见杨贵嫔手上握着一封泛黄的书信,而一名黑衣人正对她行抢。 南宫辅见状,马上上前阻止,与黑六人打了开来,但不久竟又多了一个人加入开打,三方对打,一阵混乱。 「冶冬阳,你想搅局?」南宫辅一见仇人出现,大怒的朝他挥掌。 「搅局的不是我,是你。」他格开迎面而来的掌风。 黑衣人趁两人对打,趁机奔向杨贵嫔,杨贵嫔大惊尖叫,冶冬阳与南宫辅两人相视一眼后,决定先击退黑衣人再说,两掌齐发,罢衣人还没奔到杨贵嫔身边就已中掌吐血,倒地不起。 那人才一倒下,两人掌劲一转,又互相打了起来,一旁的太子瞧见大家都想抢杨贵嫔手上的信,贼眼一转,打算趁没人注意行抢,只是手才伸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精灵双眸便瞪向他,那活似小恶魔的模样让他不由得发毛。「德贻公主?」 「你想做什么呀?」 「我……」他马上缩手摇头。 「哼!」公孙谨很瞪了他一眼,没时间跟他耗,转向杨贵嫔,笑得邪恶。「给我吧,我等很久了。」她伸出手要杨贵嫔自己乖乖交出。 「公主?」她惊恐的摇头。 公孙谨脸立即拉下,动手就抢。「冶冬阳,东西到手了,别打了,咱们走吧!」她扬着信,得意的说。 冶冬阳这才停下打斗的手。 「谨儿,你不能这样对我,你难道忘了我才是你的伙伴?!」南宫辅错愕于她竟然阵前倒戈,只能咬牙切齿。 「错了,我从没说过要跟你合作的话,是你一厢情愿说要帮我的。」她摊着手。 「你!」想不到这丫头说翻脸就翻睑,还打算让他输个不明不白,这怎么成!一个箭步,他街向杨贵嫔,下一刻双指已掐向她的咽喉。「要走可以,公开这信的内容让找得知,不然我杀了这女人!」他阴狠的威胁。 虽说血书已经写得很明白,但没看到亲笔证明他就是不甘心,他要证据,他要看到证据! 「喔,那你小心点别留证据,毕竟是皇上的妃子,追查起来你会很麻烦的,冶冬阳走了啦,我肚子饿了想吃夜宵。」杨贵嫔死不死干她何事,她答应冶冬阳不把事情闹大,尽量不伤无辜,但这会是南宫辅找麻烦,她才不想管。 南宫辅不怒反笑,他怎会忘了这就是她最吸引他的性子,公孙谨自有一套处世原则,怎可能受人威胁?「那么你也要去吃夜宵吗?」他转而看向冶冬阳。 「好,我可以公开这封信的内容,但要明白一点,一旦得知这信里的内容,说不定咱们谁也没法活着走出这道门!」冶冬阳低肃的警告,为了一封信还得再死一人,不值。 「你少吓唬我,我不怕!」南宫辅撇嘴冷笑。 公孙谨问:「太子也要听?」 「我……」李嗣谦露出了惊恐之色,但是口水一吞,他实在太好奇了,到底是什么秘密,能惹来这么多人抢夺?「我……我要留下。」 「太子胆子变大了呀。」公孙谨忍不住嘲讽。 李嗣谦脸色登时转红。 冶冬阳瞧向地上昏死的黑衣人,暂时无暇理会。「好吧,这信由谨儿来念。」 公孙谨无奈的缓缓走回。真麻烦,本来她想独享的,但木头都开口了,她哪能不从,只好拆开信件,一字一句的念出,随着她的声音,信件的内容渐渐明朗—— 这是当朝皇帝李隆基的母亲昭成皇后,窦氏所留下的亲笔信! 内容是埋怨前帝唐睿宗李旦的无用,竟然因畏惺于武则天而对其宠信的户婢也虚应讨好,甚至不顾她的感受与之发生私情,怨恨自己连—个卑贱的户婢都不如,她愤恨之下找来低下的马夫巫山云雨、厮混了一阵子后,竟有了玄宗。 照理说,这件丑事在当年窦氏让武则天秘密处死后应该再无人知晓,但教众人诧异的是,多年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封窦氏不知在何时所写下攸关玄宗身世的神秘信件竟就出现在杨贵嫔手中了。 内殿上几个人得知信的内容后,表情各异,李嗣谦听完简直吓破胆,原来……原来父王不是先帝的亲生子,而是马夫孽种! 南宫辅则是一脸笑。「是真的,果然是真的,也不枉我费了那么大的劲。」 「是啊,这秘密果然是真的。」公孙谨也笑得得意,但没他这么高兴,毕竟游戏是重过程,这事又不能公开,所以游戏结束了,她得找新乐子。 「这事除非想死,否则谁也不得泄露。」冶冬阳当下严峻冷冽的说。 「嗯,这事听听就好……呃……我不会说的。」在自家男人的臭脸下,公孙谨赶紧表态。 「其他人呢?」冶冬阳看向南宫辅与太子。 李嗣谦死命摇头。开玩笑,这事一经掀开,父王这皇帝哪还有脸、有资格做下去?而父王一倒台,他这个太子还能保得住吗?他现在终于知道杨贵嫔所谓鱼死网破的意思了。 「要我不说可以,但我希望得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总可以吧?」血书是公孙谨失忆的时候他偷看的,至于来源,当时她却不肯多透露。 公孙谨不甚有兴趣,讲这没意思,没有追查时的快感,她意兴阑珊的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如果他起身,她也要跟着走了。 冶冬阳抿了唇,看来这丫头没兴致了,这可不行,自己起的头自己善后。「好吧,谨儿,就先从草嬷嬷的血书开始说吧。」其实他也想厘清这整件事的始末,好为这件事做一个了结,顺便整整她。 又是她,一直说很累耶,找她麻烦喔!「好啦,由我说,就从血书的主人草嬷嬷说起。这草嬷嬷是过世的太平公主的宫女,众人皆知,太平公主是陛下当年以她预谋造反为由,亲自率兵讨伐,据说死前两人曾经密谈过,但内容没人得知。 「我猜想,当年太平公主不知何故得到了这封信,也就是因为得知这件秘密,所以陛下非杀她灭口不可,而公主死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草嬷嬷,这些年来草嬷嬷带着秘密四处东奔西逃,不过最后仍然没能逃过—劫,巧的是我与冶冬阳在她死前救了她,但除了刀伤她还中了毒,根本救不活,兴许是中毒时就猜测自己离死不远,便将秘密写成血书,最后索性将血书托付给我们送给废后。」 太子愕然插嘴,「你不是要我杀了王皇后吗?人死了,东西怎么交给她?」 南宫辅闻言,瞅了公孙谨一眼。原来这废后之死跟她有关,这丫头够狠! 「所以喽,这东西成了无主之人,我自然顺理成章可以看这内容,这才得知原来有这样天大的秘密,而握有这秘密的证据之人就是杨贵嫔,因此,我与冶冬阳便盯上她,目的就是要逼……劝她把东西交出来、」说着说着都要睡着了,差点说出不恰当的词来。 「等等,这草嬷嬷怎会知道这封信在杨贵嫔手中?」南宫辅不解,即刻打断她的话。 这时杨贵嫔抖着声主动开口,「我会得到这封信,是因为当年正受陛下宠爱,那回他杀了太平公主回来,脸色奇差,进房后什么也没说就拚命灌酒,醉了倒头就睡,我因为服侍他,为他换下干净的衣衫,不经意发现了这封信,好奇之下拆开来看,当场吓得不轻。 「正巧这时草嬷嬷混进房里,说是要为公主报仇,挥刀就要砍向醉得不省人事的陛下,我立即惊叫,她杀人不及,看见还捏在我手中的信,动手想抢,我赶紧将信塞进自己衣襟里不让她带走,后来侍卫军赶来救驾,草嬷嬷得知再不逃就没机会,才饮恨离去。 「这时陛下转醒,惊觉草嬷嬷来过,再摸上自己怀里,发现信已不见,怒不可遏,当时我不敢承认已看过那信,得知了这项杀头的秘密,于是装疯卖傻,假装那信是被草嬷嬷夺走,内容我不知情。」 「但是陛下并没真的相信你对吧?虽然念在旧情不舍杀你,却冷淡你,又从不放弃监视你,就怕你有反叛之心,对吧?」公孙谨问。 她点头。「没错,这几年,在宫里不只得承受陛下的怀疑,还得忍受武惠妃以及太子的压迫,我过足了担心受怕的日子,再从心腹口中得知草嬷嬷可能已遭不测,我心知自己迟早会有杀身之祸,我怎样无所谓,但我想保全儿子,因怕人微言轻反遭杀害,才急着找靠山。」长期腹背受敌,杨贵嫔全身一软,吁出一口气。 「说实在,你真的很可怜耶。」公孙谨也忍不住怜悯她,这样的滋味不好受,她居然能熬这么些年。 杨贵嫔忍不住啜泣。 「我还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草嬷嬷要将信交给废后?」南宫辅才不管杨贵嫔的悲苦,迳自想着不解之处。 「我想那是因为草嬷嬷想将秘密让王皇后得知,想她被废,一定多有怨恨,若得知这个秘密,可以用来说服同样失宠的杨贵嫔,密谋对皇帝不利,这大概是她最后的目的。」 「可惜,信没交到废后手中,废后就被暗杀死了,所以这一切都是命啊!」公孙谨「感叹」。 也不想想王皇后怎么会死,还说这种话!冶冬阳没好气的捏了她的下巴,要她收敛点,她这才阖上嘴。 就算不痛快,遇到克星也只好认了。 「事情都说开了,这封有着昭成皇后封印的信就由我带走,至于今天的事,希望各位谨守诺言,不再提起。」冶冬阳锐利的眼神扫视着众人。 他想,只要带走信,就算有人说出去,口说无凭,只会惹来杀身之祸,相信这事闹不大。 「放心,我还等着父皇驾崩后登基做皇帝,这事我死也不会说,而且谁敢说一个字我就杀谁!」李嗣谦这时总算变聪明了。 南宫辅只是冷笑虚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三天后,宫中发生遽变,太子等不到玄宗驾崩就被废了! 原因是这武惠妃与李林甫密谋,说是宫中有贼,设计要无能愚笨的太子武装进宫抓贼,结果武惠妃转头就去告诉玄宗,说太子穿铁甲进宫要谋反,玄宗派人查看,果真如此,便下定决心废他为庶人。 但没几日,被废成庶人的太子便在牢里不明不白的遇害,这事隔日就传进冶冬阳耳里。 「冶冬阳,你说这事是不是有鬼?」公孙谨侧着脑袋问。 「嗯。」他刚毅面容上的剑眉不禁拧了起来。 「你想杀太子的人是谁?会不会跟那封信有关?」 「应该不是,信不在太子手中,而是在我身上,想杀人灭口,第一个该找的人是我。」 「也对……那莫非是武惠妃要斩草除根?」这太子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栽在这女人手上。 「也不是,那武惠妃虽狠,但是知道适可而止,做得太明显会引来天怒人怨。」 「所以呢?」 「杀太子的另有其人。」 「你想会是谁?」 「谨儿,你说陛下会是一个昏庸的人吗?」 她摇头。「不是,堂兄城府之深,可以说精明过人。」 「所以他有可能轻易就被武惠妃的计谋所骗吗?」他沉声说。 「你是说……」 一场午后雷雨掩去了娇嫩的嗓音,昏暗不明的天色,教人隐隐不安。 第六章 「你想做什么?」公孙谨高声对着闯入者问。 「你明知故问!」南宫辅转身面对她。 「那封信不在这里。」她悠闲坐下跷起腿来。 「在哪里?」 她伸出一根指头摇了摇。「我答应冶冬阳不说的。」 他在她面前坐下。「难道你一点都不心动?」 「心动也没办法。」不敢行动啊。 他黑漆的双眸死盯着她。「不是没办法,而是你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她挑高眉毛。有这么明显吗?! 「你怕冶冬阳!」他讥笑。 她桌子一拍,先是火烧眉毛的状似想骂人,接着嘴唇一勾笑了。「现在全长安没人不知道他是我的罩门,想激我,算了吧。」 南宫辅不死心,移动椅子,坐得离她更近一些。「谨儿,这小子有什么好?只会灭了你的乐子,浇熄你的趣味,我劝你离开他,还定回到我身边的好,」他蛊惑。 她斜睨他,没答腔。 「谨儿,我与他不同,我不会限制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不仅如此,我还可以帮着你闹,这不是很好吗?」他继续游说。 「是很好……」 「就是说啊!」 「可惜……你不像冶冬阳,你要像他多好,能乖乖让我听话,又能哄得我心花怒放,可惜呀可惜,你怎么不是他呢?」 他怒得脸全拧在一起。「你!」 「南宫辅,你别白费工夫了,我不会告诉你信在哪的。」 「真的不说?」 「你知道我很想说的,唉,可惜啊。」她摇头晃脑,长吁短叹。 他又恼又爱,这女人就是这样才让他着迷不已。「我会找到信的,到时候我会再问你一次,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把玩天下。」 「你还是死心吧。」没了南宫辅会很可惜,但没了冶冬阳会死,她其实没什么好犹豫的。 「你等着吧!」他注视着她,一股难忍的心动让他倾身想吻人。 「放肆!」她心惊,恼怒的甩了他一巴掌。这家伙竟敢如此大胆! 偷香不成反受辱,南宫辅抚着火辣刺痛的脸颊忿忿地瞪着她,在她也是满脸熊熊怒火下,最后仍只能饮恨离去。 深夜,暮春起来撒尿,两眼还睡眼惺忪,竟看见有男人由公主房里出来,人登时清醒,公子今晚捎来消息,将留在议堂议事,那这房里的男人……啊,公、公主偷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虽说让公孙谨收在身边当自己人,但毕竟打小是跟着冶冬阳,于是暮春大着胆子要跟回府的公子告状。 「公子,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他为难的来到主子跟前。 才下朝,甫踏进厅堂的冶冬阳瞅了他一眼,原要绕进房里瞧瞧那调皮小丫头的,身子顿了一下,就先在厅上落坐,「说吧,什么事?」他喝了一口暮春递上来的香茗后问。 「公子,我虽然被调去伺候公主,但可还是您的人是吧?」暮春甩头咬牙问。 「出了什么事了吗?」少有见暮春这么气愤的模样。 「公子,公主她——唉!」他既吞吐又忿然。 「谨儿怎么了吗?」他蹙眉, 暮春牙一咬,心一横的说出口了,「公主她、她偷人!」 「什么?!」他瞪了眼。他没听错? 「公子,公主真的偷人,这几天夜里,我已好几次撞见有蒙面男子由公主的房里出来,而那人不是公子,不就是情夫了?!」暮春忿忿的报告。 「情夫?!」情绪在刹那间翻腾,黑眸凌厉的一闪。 「公子,这事千真万确错不了,因为都是我亲眼撞见的。」暮春为主子抱不平,几经挣扎才决定来打小报告。 他心弦紧绷。「发生几次了?」 「至少三次,三次都是您不在府里的时候。」这时间算得真好! 冶冬阳不自觉的握紧拳头,这一握,竟把掌心的白瓷怀给捏碎! 「公子!」暮春见状吓了一跳。 「记住,别张扬。」松开捏碎了的瓷杯,满手的血,他浑然不觉得痛,起身,撂话,进房。 才踏进厢房,他双眸含着深思与烟硝凝视着榻上还在沉睡的丫头, 这张俏脸上的眼睛,只要一睁开,灵灿的眼就会眉飞色舞的闪动着狡黠的光芒。 那份光芒他始终得费劲去压制,因为一不小心,狡黠就会变得顽劣,而这回,这丫头不会真玩过头了吧? 他闭了闭眼调匀呼吸,稍稍控制好自己发怒的情绪。 兴许是夜太黑,暮春睡得糊涂,树影、衣服什么的教他错看了,没错,不可能,他相信这丫头,任何情况她都不会背叛他的,就连失忆的时候都没有不是吗? 「不可能!」 「什么事不可能?」小丫头醒了,还慵懒的伸个懒腰,睑上绽出量红笑意,样子慵懒娇媚极了。 「……没事,昨晚睡得可好?」他扬起薄淡的唇瓣。 她嘟着嘴儿摇头,「不好,少了你的体温怎么会好?」最近他挺忙的,经常夜不归府的与其他大臣在议室挑灯夜战。 他微扬起笑。「是吗?」一坐上床缘,公孙谨立即黏上他的腰。 「我后悔了,你还是别当官的好,这么忙都陪不了我。」她开始抱怨了。 他的笑意扩得更大,心底筑起暖炉,这丫头还是一样喜欢对他撒娇耍赖。「那我辞官,咱们回洛阳去。」 「好啊,反正那秘密都已经到手,你这官也不必勉强做了,辞了也罢,陪我游山玩水去!」鬼灵精怪的眸子一闪,趁机出鬼主意。 「你不先回长白峻岭见见你爹爹,就只想着玩?」他点了一下她贪玩的脑袋。 「哎呀,人家只是不想你这么快回去受爹爹的试炼嘛——啊!你的手怎么了?!」她惊见他拨弄她的手竟流满鲜血。 他这才恼怒的注意到原来自己受伤了。「没事……方才下小心被水杯割伤了。」他轻描淡写的带过。他相信她了,若拿暮春那番话问她,她肯定要发好大一顿脾气。 「水杯割伤的?怎么割成这样?得找大夫来包扎了。」她脸色发青,急急要下榻唤大夫。 「不急。」他拦腰抱住她。 「怎么不急?你都血流不止了。」她满睑担心。 他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低笑,这已逐渐以他为天的丫头怎么可能背叛他? 「死不了的。」他笑说。 「说这是什么话?你如果死了,我可也活不了!」 他将她抱得更紧,紧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来。「你到底怎么了?想谋杀啊?」对他的行为她不明就里,气呼呼的推开他。 他依旧俊脸含笑。「我只是一晚没抱你,想多抱抱你。」 「喔,早说嘛!」她眼底马上多了暧昧,巧笑倩兮,身段婀娜的主动攀向他。「我想我很乐意配合。」 暖呼呼的身子直接贴得他密不透风,火热的粉唇非常精准的对准目标贴了上去——耳垂,他的耳垂特别敏感,只要攻占它,这家伙就会举手投降,任她摆布。 瞧着她瞳底又闪烁着垂涎的诡笑,冶冬阳眸色转黯,这贪婪的丫头,只要稍加点火烧柴,就能把整个房子给烧了。 他心暖的享受着她的热情,暮春的话早抛到九霄云外。 因为他不相信,也不可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结果冶冬阳的信任并没有得到相等的对待,才没隔几日,一阵火辣辣的剌痛感便令他愀然变色,因为—— 谨儿失踪了! 那封带着极大秘密的信也一并消失了! 「公、公子,听说公主还带走您—项重要的东西,她该不会是带着您的宝物与男人私奔了?!」暮春想起自己撞见的无耻男子,气愤的猜测。 冶冬阳雅俊的脸庞变得阴鸷。 「不可能,谨儿才下会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这奴才的嘴还不给我封住,无凭无据的不准乱说,坏了咱们谨儿的闺誉!」冶秋雨气恼的现身。 「老爷,公主哪还有什么闺誉?她都跟咱们公子搅和得满城风雨了,谁不知道她——」 「住口,那是因为谨儿认定冬阳才会这般,你伺候她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吗?」 「以前我也这么想啦,可是自从撞见——」 「暮春!」冶冬阳忽然低喝。 暮春立即住了嘴。公子不许他提这件事的,他差点忘了。 「撞见什么?你倒给我说清楚!」冶秋雨怒问,他可不想被蒙在鼓里。 「这、这……」暮春不敢说了。 冶秋雨怒极。「你这奴才还不说!」 暮春这才赶紧跪下,偷看了公子一眼,见他那铁青的脸庞无一丝缓色,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冬阳,这是怎么回事?你来说!」冶秋雨转向自己的儿子。 冶冬阳无奈,只得说道:「暮春说曾看见有男人进出谨儿的处所。」 「你信?」 「不信。」他的目光始终发沉,怒的不是谨儿跟男人偷跑,他担心的是她仍不死心的要公开秘密。 「那不就得了!」 「可是这会她偷了公子的东西跑了,这又该怎么解释?」暮春还是忍不住插口。 瞬间,连冶秋雨都沉默了。 约莫一炷香后,冶秋雨才开口,「我相信谨儿只是贪玩,八成上哪闲逛去了,过几天就会回来。」他坚持。 这媳妇是他认定的,他不会看错人。「等这丫头回来我再说说她,出去玩也要说一声嘛,真教人担心哪……」他咕哝一阵后负手离厅。 「公主是让老爷吃了什么药?让老爷这么疼……」暮春瞧着不住摇头,回头再望向厅上的公子,只见他依旧神情紧绷,全身僵硬。 他也一样不信吗? 「暮春。」 「公、公子?」 「去一趟南宫府。」 「南宫府……公子认为那情夫是南宫辅?」暮春心直口快,话没多想便问出口,问完才看见主子越见发沉的脸色,不敢再造次,这才匆匆离去, 半刻钟后,他气喘吁吁、跌跌撞撞的跑回厅堂回话。 「公子,不、不好了,不好了,那南宫辅也不见了!」 冶冬阳面色登时转青。 果然!肯定是南宫辅说服了她,偷了信两人必是密谋作乱! 她还是没有放弃! 她还是背叛了他的信任! 阴郁的神情,缩紧的胸口,他几乎到了窒息的地步。 「匡啷」一声,传出桌倚翻倒的巨响,冶冬阳的黑眸汪烈不已,处在这怒潮气流中的暮春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暮春!」 「在……」 「备马!」 「备、备马?」 「追人!」这信不能公开,那丫头若执意要这么做,就是决定要与他为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晦暗冷肃的空间混杂着烧焦的味道,断垣残壁,尸横遍野,这是冶府宅邸?! 冶冬阳浑身颤栗,不可置信的抱着一具难以辨认的焦尸,昨夜的一把恶火烧死冶府上下三十余口,连他爹也逃不出火噬。 一滴泪由眼角滚下,悔恨、懊恨、愤恨,这么多的恨意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爹,爹!」抱着父亲面目全非的遗体,他不禁仰天怒吼! 一旁的暮春为之鼻酸,当公子得到消息后,立刻放弃追人的赶回来,却还是迟了。 自己因为跟着公子追人,所以逃过了这场火劫,否则只怕他也会是这众多尸首中的一具。但为什么好端端的宅子会突然起火,还—夜间烧死了这么多人?就连那老好人的老爷都葬身火窟,这恶火来得这么急,是怎么来的?全身胆寒之余,他怎么也想不透。 「公子,我发觉大火发生时,府邸所有的门都被人由外锁住,这怎么回事?」忍着悲痛,在宅子里查看一回后他回来报告。 抱着尸首,冶冬阳全身如雷击般一震,表情悲愤震惊。 「公子?」 「是我害了爹……」他寒峻瞳眸中透露出强烈的懊悔。 「怎会是公子害的,这是意外——」 「这是灭门!」 「灭门?!」他的话让暮春大惊。 「是我的大意让爹以及这里所有的人凄惨丧命的。」他清楚知道这是蓄意谋杀,当他扯上深宫秘辛后,就该知道不可能安宁,但他竟粗心的累及这么多人丧命,甚至连亲爹都赔了进去。 胸膛急速起伏,他错了,他该明哲保身的,他该执意避过,不谈儿女之情,他该—— 一切懊悔为时已晚,这些人的死是他书的,是他害死了他们,是他! 「公子?!」公子为什么会这么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该不该,他不该跟着谨儿来长安,不该随她起舞,更不该爱上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公孙谨一身狼狈,惊惑的瞧着大门上的白绫素帘。 这是冶府没错吧?怎么布置得跟丧宅一样?谁死了? 纳闷的踏进大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焦臭味,继续往前走,竟见到整个宅子像被烈火肆虐过,满目疮痍,触目惊心,无一处完好。 她这才惊慌起来。 快步踏进还称得上完整的大厅,厅中布置满白烛素绫,她不敢吸气的举目望向堂里唯一的桌台,倏地眼睛大张,心脏像被猛然剧击。 「爹的灵位?!」她惊呼出声。 冶老爷死了?!怎么可能?! 她震惊的再仔细一看,除了冶秋雨,之后还有许多灵位一字排开,数量吓人,而且全是冶府的下人! 瞬间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轰隆隆的声响笼罩着她,这怎么回事? 公孙谨倏然跪地,悲愤难解的流下热泪。怎么才几日光景,冶府竟发生遽变?泪水不受控制的由眼眶溢出,简直不敢相信疼极她的冶府老爷,爹……怎会突然丧命? 「那冶冬阳呢,他人呢?」猛力拉回心神,任着悲愕的眼泪直流,她开始惊惶失措的奔出大厅找人。他该不会也出事了? 急奔于宅里的四处,每奔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寸?好惨,怎么会这样?「冬阳,冶冬阳!」她惊恐的哭喊。 没有,找不到,该不会真的……她毛骨悚然的不敢想,眼泪更是不住的坠落,她像只无头苍蝇乱飞乱撞,就是急于找到人。 「谨儿。」正当她慌乱失措之际,冰漠的嗓音从她身旁响起。 「冶冬阳!」奔过长廊的身子狂喜的旋身。 他没事!举步要奔向他,却在与他视线交击的一瞬,见到了他冷冽的凝视,她惊疑,双脚下意识的定住,竟不敢再向前跨一步。 「爹……爹他——」她闪着水光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 「死了。」他的嗓音僵硬冰寒。 「怎么会?」瞧见他僵硬的表情,她很心疼,布有新伤的双手颤抖的想握住他厚实的掌心,不料他却没有伸手,小手半举在空中越感冰冷,也越感到莫名的害怕。 他直直看着她,眸子发着冷光,看得她背脊发凉。 「冬阳……」 「你回来做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冰冷。 他是不是悲伤过头了,怎会问她为什么回来? 「我回到你身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当你带着信离开时,就不该再回来。」那俊逸的脸庞如同罩上一层冻人的冰霜。 「你果然误会了,信不是我偷的,我是去追——」 他疲惫的打断她的话,没有注意她凌乱的外表。「够了,不管事情如何,我都决心不再管,随你要将这天下弄得如何鸡飞狗跳,我都不管,也不想管了。」 「你……」他那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让她全身神经霍地紧绷,双手垂下,—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将她摒除了! 「走吧,别再回来了。」他面无表情,声音冷淡到像对着陌生人。 公孙谨一听,眼眶蓦地一热,身子起了阵阵冷寒。 「为什么赶我走?」冶府出事了,他难道不要她伴着吗? 他抿了唇瓣,心里的围墙一砖一瓦的筑起。 不可以心软,不可以留恋,冶府上下几十余条人命就是他心软留恋的代价,他……已经没有资格幸福了。「你回去想想就会知道为什么。」 她一愣,语调几近乞求。「除了你身边,我……能上哪去?」 「我们再无关系,我无法过问。」他敛下面容,撇过脸。 「再无关系?!」她震惊得以为听错了,那是什么意思? 「你走吧。」他只是冷冷的盯着她半晌,不发一语转身就离去。 「等等,别走!」她奔上前由身后抱住他。「你误会我了,听我说——」 「你还有脸回来!你偷人又偷东西,公子不会再受你蛊惑了!」一直维持离他们十步远的暮春看不下去的走近,悲愤的抹着泪指责。 「偷人、偷东西?你在说什么?我一件都没有做!」她惊讶的睁大眼。 「还说没有!我都瞧见有个男人好几次进出你的厢房,这几天那南宫辅也跟着你一道失踪,还有,公子说他的东西也被偷了,这一切你还要狡辩吗?呜呜……」他哭得声泪俱下。 「也不想想老爷有多疼你,他老人家一个劲的相信你的清白,可是你竟真的做出这种事,还害得公子为了去追你,没能在老爷危及时赶回来相救,你让公子成了千古罪人的不孝子了,呜呜……老爷你死得好惨呐!」说到最后他已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我承认进出过我房里的是南宫辅,但也只有一次,况且那一次我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可告人的事啊,还有,信不是我偷的,我离开就是为了去追回信的!」她火速辩驳, 冶冬阳只是僵了身子,冷然的挣脱她双手的束缚,仍是执意撇下她。 他不相信她吗?向来最信任她的人居然怀疑她的清白?!一把无明怒火顿时在心中燃烧起来。「你怎能这样对我,我说我没有背叛你,你难道不信我?」公孙谨在他身后蛮横的低吼。 「……我相信你没有背叛我,不过一切还是结束吧。」冶冬阳稍顿脚步,黯然却决绝的说完后又举步而去,甚至回身看她一眼也没有。 公孙谨瞬间如陷进冰窖,透骨的寒、刺骨的痛让她整个人呆愣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他明知她没有背叛他,却还是坚持要她离去?为什么? 她傻了,双脚一软,直直落地,瞪着那抹背影,喉头像被异物堵住,想再唤,却困难的发不出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阴雨绵绵,月隐星稀,高瘦的身躯在阴暗夜空中显得凄凉而哀伤。 公孙谨悄悄地靠近,呆呆的瞅着男人额际眉尾那道约莫半指长的刀疤,虽然明显,却无损他的尔雅风采,他看上去依旧是那朗朗俊公子,只是若望进他的眼眸里,这「朗朗」两字,就不能这么说了。 此刻他的眼神很是悲怆、拓落。 「……进我房里的确实是南宫辅,因为他想偷那封信,我没告诉他信在哪里,但他还是聪明的找到你藏信的地点,我发现后就骑马追去,不过信没追回,因为被另一组人马从中截走了,我和南宫辅皆被人打昏,醒来我发现自己滚落山坡,马也不见了,只能走回来……我很抱歉,没能抢回信。」她静静的站立他身旁,带着歉意的说。 冶冬阳动了一下,但没出声。 他的反应教她的泪珠又不听话的一颗颗滑落,但她相信他只是在气头上,说清楚就好了,所以她清清喉咙又继续说:「那个……我本来追人前要通知你的,但你在宫里议事,时间急迫,我来不及留下讯息给你,又心想应该很快可以追回,哪知……回来后竟发现府里的惨剧,爹惨死……我也吓傻了!」她哽咽起来。 他总算出声,「我都听明白了,你走吧。」声音仍旧平静无波得教人心寒。 她一窒。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既然明白了,为何还要赶我走?」她颤声问。 「我们结束了。」 她倒抽口气。「莫非你怪我弄丢了信?对不起,没能抢回是我的错,我是没脸见你……」 「不,是我的错,我一开始就不该跟着你胡闹。」 胡闹?是说她吗?她不安的吞着唾沫。「你……认为冶府的遽变都是因为那封该死的信所惹的祸?因为是我坚持要揭开秘密到最后,是我害你卷进这浑水,是我间接害了爹跟大伙送命?」 「是我明知有危险,却还是执意介入,甚至枉顾家人的安全,害死爹以及众人的是我!」所以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又如何?他的幸福怎能建立在那么多条人命上?这辈子他该与幸福隔绝才能对得起死去的所有人。 「冬阳……」她双手捣着唇,激动的掉下泪。 「谨儿。」他冷然低唤。 她婆娑着泪眼望向他,害怕听到他即将要开口说出的话。 「我素来随兴,无拘无束的过日子,对世事虽然充满兴趣,却又不会多加干预,像这样袖手旁观的度日,才是我过惯了的日子,但是认识你之后,我违背心意的任自己陷入污泥之中,如今身陷泥沼的结果就是自食恶果。」他的神色无限悲凉懊悔。 「你后悔认识我了……」 「我不该爱上你的,如果没有跟着你来到长安,没有卷入这深宫秘辛,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爹不会惨死,这府上几十口人也还活得好好的,我对不起他们,也无脸见爹。」这份愧疚已压得他无法透气。 「不,我会找出凶手为爹以及众人报仇的,相信我,我不会让他们就这么不明不白惨死的!」她焦急的承诺。 「凶手是谁,很容易查出来,这件事不需要你再插手。」得知这项秘密的就几个人,要知道凶手是谁并不难。 「你……再不能接受我了吗?」她心乱如麻,压根无法想象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他。 「我只要一看见你的面容,就会想起爹以及众人的死状。」他终于转身面对她,也瞧见了她泪光闪闪的模样,心顿然感到极度闷痛,却仍假意无动于衷的很着心任这疼痛继续下去。 她屏息颤问:「你真的不能原谅我?」 他只是哀伤的摇着头。「我从来没怪过你,是我自己没有把持,是我没有将他们照顾好,我对你……对你依旧有着很深的情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连根拔除……」他如往常抚上她苍白的脸颊,语调如往常温柔,只是说出的话不再是甜言蜜语。 「那就不要拔除,让我像从前一样好好生根在你心底……」 冶冬阳缓缓摇首,「我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罪恶的心,这是那样的痛苦矛盾、内疚无奈,如果我想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就不能再见你了……」 他心痛的凝视着这个他曾经发誓要爱一辈子的女人,这样的结束并非情已逝,而是那揪心的自责,一切只能让悔恨主导他的心,让面对她成了痛苦的事…… 听到这儿,她已紧捣住嘴,避免自己痛哭失声。「……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我真的没想到!」 他温柔的看着她,眷恋的摩挲她的粉颊。「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想回到从前了。」 深吸口气,他闭了闭眼。「事实上,我正等着你来,有样东西要还给你。」低沉着面容由怀中取出环佩铃铛,徐徐将它送进她冰冷的手中。 「这东西对你意义重大,该还给你了。」 「你……把环佩铃铛还给了我?!」盯着手中的东西,公孙谨脸色惨白到即将昏厥的地步。 连信物都退回给她了,他们之间真的再无可能牵扯了?!她顿时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不想啊,不想离开他,不想被抛下,不想他这么决绝的看着她,不想……不想失去他啊! 握着躺在掌心的环佩铃铛,她终于痛哭失声。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混帐东西,这封信是假的!」尖细声音的男子大怒。 「这明明是我们趁德贻公主以及南宫辅正在交战时夺来的,怎可能是假?」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不可置信的回话。 「笨蛋,这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上头根本没有印记,你们上当了!」娘腔男子怒不可遏。 「啊!」那他们还把公主给打到坡下,这……罪上加罪呀! 「还不去,再去想办法把信弄回来!」 「呃……是。」黑衣人惶恐的磕头应声,看样子,公主的事还是别说的好,否则主子定会下令格杀的! 「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再拿不回我要的东西,提头来见!」 第七章 「冶大人,奴才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慰问,发生了这种事,还请节哀顺变啊!」高力士专程过府慰问。 「多谢陛下关心,臣叩谢隆恩。」冶冬阳淡然回礼。 慰问完毕,高力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留了下来,仔细的问:「冶大人,您可查出是谁下的毒手?」 「没有,不过高公公人面广,说不定能帮臣查出个端倪?」他冷睨眼前人。 高力士脸色有点异样,微僵了一下。「这是自当,冶大人府上出了这等大事,莫说您开口,陛下也已主动要求刑部彻查了。」 「那就有劳了。」冶冬阳的表情复杂得令高力士无法窥知一二。 「对了,万安公主也来了,公主很担心您呢。」高力士瞧向—旁的金枝玉叶,有意的说,这单纯的公主他是故意带来的。 「公主不用担心,臣很好。」冶冬阳这才微扯嘴角,对着一旁一直脸露担忧的人道。 「那就好……」她红了脸庞。「我听闻这宅子几乎全烧毁了,冶大人是否得另觅住处?」乍闻冶府出事,她焦急得不得了,为他十足担心,这会见他无恙,才卸下紧张的心情,开始忧心起他的去处。 「臣在长安尚有其他宅院,住的地方不成问题。」 「那太好了。」她明显的露出放心的神情。 高力士则趁机再补问一句,「冶大人,听说德贻公主搬回公孙府邸了,可有这回事?」 万安公主一听,立刻露出讶异的表情。 「嗯。」他微颔首,算是证实。 「那……敢问冶大人是否也要移至公孙府暂居?」高力士再问。 他瞅了他一眼。「没有。」 「没有?」高力士细长的眼微眯,声音有些尖。 外头盛传两人因故分开,看来此事不假,若是如此,他下手就可以没有顾虑,他要知道的就是这点! 「你们没住一块,德贻公主当很不习惯。」万安公主没有心机的说。 冶冬阳没答腔,只是表情有些阴郁。 见状,万安公主尴尬的又低下头,懊恼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而立于她身后的夏格则是一脸窃喜。那两人分手,她家公主就有希望了! 「呃……时候不早了,奴才还得回复陛下冶大人的状况,就不多留,奴才告辞。」高力士起身要走。 万安公主见他要走,也不好意思待下,想跟着起身,却被夏格悄悄拦下,要她别急着走。 高力士见她又坐回椅上,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自行转身踏出大厅门槛。 「高公公。」冶冬阳突然将人唤住。 他停下了脚步。「冶大人还有话要奴才转告陛下吗?」 「嗯,请公公转告陛下,臣服丧期间不便上朝,等过些时日办妥丧事,就要辞官返乡,请陛下恩准。」 「您要辞官?」高力士大为吃惊。 「是的。」 「可是——」 「还有,顺便转告陛下,那东西已教臣毁去,再无威胁,请陛下勿再追究。」他冷声说。 高力士脸色大变,连再说声告别也来不及,匆匆转头就走。 行至宅外,他又教人拦下,而拦下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俏脸发沉的德贻公主。 「公主?」他一脸心惊讶异。 她背着手,双眼眯成缝。「我说高公公,杀人得偿命你知道吧?」 「公主这意思……」 「这意思是说,我这人有仇必报!」公孙谨满眼恐怖阴霾。 「啊!公主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一缩。 「误会?」此刻那凶残的眼神与当年的公孙谋如出一辙,原有的那么一点跟在冶冬阳身边时的顽皮神采全没了,语气神色不再收敛,全身透着寒意和杀气。 他吓得双脚发抖,直挺挺跪下。「公主……」 「冶老爷就跟我爹一样,他死得有多惨,我就会要那凶手十倍来还!」 「公主,奴才没有——」 「住口!」她大喝,「回去转告你的主子,谁要毁了冶冬阳的家,就是毁了我,即使对方贵为一国之尊,我照杀不误,这笔帐难以善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冶府厅堂内,夏格推着自家不知所措的主子,要她主动打破沉默的说两句话。 万安公主这才尴尬的看向那似乎已经忽略她,兀自沉思起来的男人,「冶大人,您真要放下似锦的前途吗?」他真受创如此深,以致对前途完全失意? 「嗯。」他勉强拉回思绪,应了一声。 夏格忍不住插口问:「大人真舍得这如日中天的事业?」 「我本来就无意此道,回乡可以过得安逸些。」 「是吗……」万安公主点头。他本来就是一个淡泊名利的人,当年自己会对他一见锺情,就是因为这股淡漠才让她心折的。 「那大人回乡后有何打算?」夏格帮着主子又问。 「我是独子,理当接手冶家商务。」他简单的说明。 从商,能带着公主避开宫廷纠葛,这也挺好的。「我家公主一直说很想再去洛阳赏春,这回您若要回乡,带着咱们公主同行可好?」她没问过主子的意思就主动提出。 「夏格?!」万安公主吓了一跳。夏格怎能提出这种要求,这摆明了她对他余情未了,还有意纠缠啊! 「公主,您与冶大人近来心情都不佳,结伴至洛阳不过是图个伴解闷,有何不可?」 「可是……」 「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听说这冶大人与德贻公主已经分开了,想必不用担心德贻公主会误会或不高兴,冶大人,您说是不是?」夏格故意问。 冶冬阳薄唇抿起,面无表情。「倘若公主有意到洛阳赏春,臣愿意招待,公主不用客气。」他礼貌性的说。 万安公主闻言忍不住暗喜,他不排斥她!「若不麻烦的话,就有劳大人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在冶府大门外被吓到腿软的高力士,不敢有片刻耽误的回宫跟玄宗报告。 「谨儿真的这么说?」半眯眼,玄宗脸色发青。 「千真万确,奴才一字不假的传话回来了。」高力士依旧哆嗉着嘴唇,可见被吓得不轻。 「现下到底是谁闯出的楼子要嫁祸给朕?!」玄宗不由得发怒。 「这事奴才也没有头绪,不过公主可不这么想,她把矛头指向咱们了!」 玄宗由龙椅上霍然起身。「联就是担心那丫头会误会,这才要你前去探探冶府状况,结果她果然误会了!」 「陛下,这事非同小可啊,公主的性子跟公孙谋差不多,之前有冶冬阳压着,没出什么乱子,如今两人分道扬镳,这位公主谁还奈何得了,要怎么做就怎么做,想杀陛下就杀——啊,奴、奴才胡言乱语,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到一半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惶恐得他急忙跪下。 但那玄宗已然罢了脸孔,「你说的没错,这丫头有公孙谋做后盾,一旦起了反意,朕也无可奈何!」他不得不承认闇帝的权势还在,连他都不清楚公孙谋埋了多少棋子在他身边,这也是他如此忌惮的原因。 「那该怎么办才好啊?」高力士也慌了手脚。 玄宗沉吟了半晌。「朕问你,谨儿与冶冬阳,他们是怎么会分开的?」 「这事太私人,奴才不好问。」本还以为两人分开,陛下可以不用忌讳,那信可强取豪夺,哪知怒气高涨的公主似乎更棘手。 「哼,你什么都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办事的?!」玄宗发怒。 高力士头伏得更低了。「奴才该死……」 「你是该死,信的下落查了十几年才查出来,而且还被人捷足先登,不仅如此,连抢信也不力,居然弄了张假的回来,末了,还让冶冬阳一家被灭门,就连凶手是谁你也一问三不知,真是无用至极!」 「陛下饶命啊……」 「这件事攸关朕的生死,你竟然无一件事办成,如此无能,留你何用!」玄宗怒极。 面对盛怒的主子,高力士吓得要死。「陛下……」 「来人啊!」 「陛下,饶命啊——」高力士慌张的抱住玄宗的腿。 「哼,狗奴才你做什么?」 「奴、奴才还有事要禀。」他急忙想找一条生路。 玄宗阴沉了睑。「说!」 「冶冬阳说、说那信已毁,陛下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忙说,希望这个好消息能让陛下息怒,免了他一死。 「他真的说信毁了?」 「他、他确实要奴才这么转告。」他抖着声回答。 「可以信吗?」玄宗沉思下来。 「应当可以……」 「何以见得?说不定他也以为他们一家是朕杀的,有意蒙骗联,再伺机拿信报复。」 「这……」不无可能, 玄宗面目更阴。「连那丫头都怀疑到朕的头上,冶冬阳会不这么疑心吗?」 「陛下,现下您也只能先信着,再暗中彻查信到底销毁没,可别正面与他起冲突,毕竟德贻公主不好惹,她对冶冬阳恐怕是余情未了,还有后续啊!」 「哼,说起这丫头,你还不快去查是谁杀了冶冬阳一家,在她找上朕算帐前,赶紧给她一个交代。」 「是。」高力士抱着头火速冲出。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怎么又来了!」公孙谨气愤的用力踢着墙角。 连着两天在冶府偷看,但连着两天那万安也来了,还大摇大摆的在里头待了好几个时辰才走。 天天来也不知做什么,还待这么久! 那冶冬阳还怀着丧亲之痛,万安正好藉机殷勤安慰,这两人该不会就这么你悲我怜、你哀我慰的火热了起来吧? 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尽出,随着心中的酸意不断攀升,让在门外的她越想越气、越想越恼,磨着牙,她简直心急如焚! 这冶冬阳真不要她了,这该怎么办才好?急得眼眶湿红,她抹着泪就蹲在墙边哭了起来。 「我说公主这么一个金枝玉叶的人,就算被人抛弃,也不该蹲在人家门口哭泣,这不太好看吧?」 她猛然抬首。 「南宫辅!」一见他,她立即怒火攻心。「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那信是假的,我不是来找你,我找的是冶冬阳。」他无奈的说。 「信是假的?」她微愣。 「没错,那信是假的!」 她一怔。「那我当日不是白追了?」 「不只你白追,我也白偷了!」他面露气愤,枉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盗,结果信竟是假的,这让他怒不可抑。 「你怎知那信是假的?」她质疑。 「那些黑衣人回头找我晦气,说信是假的,要向我索讨真的,你说咱们三方不全都白忙了一场,全上冶冬阳的当了?!」 「啊……我就说他聪明!」她先是一愣,随即骄傲的微笑。 他一翻白眼,「聪明?他连你都骗,你不怪他?」 「怪?我都害得他家破人亡了,还有资格怪他什么?」说着说着,眼眶又起雾了,冶老爷可说是她害死的,难怪那男人不原谅她。 「真分手了?!」他喜问。 「他真不要我了。」她一脸的沮丧。 「他真将一切都怪在你头上?」 「他说没怪我,但是不能原谅自己,无法面对我……」她难受得心绞痛了起来,这事该如何化解,似乎成了死结。 他一击掌,完全不受她的哀伤影响。「那很好啊,不如你回到我身边,我不会像他一样轻言提分离。」 她冷眼瞪他,「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接受你!」 「这又是为什么?」 「不管如何,我只要一个人,那就是冶冬阳!」她绝然的说。 「但他说过无法面对你,也不可能再接受你。」 「那又如何?我还是只要他!」 「你!你忘了,万安公主在里面,冶冬阳正恨着你,说不定就接受她了。」他恨恨的故意挑拨。 「不会的……」 「怎么不会?那万安公主的性情温柔如水,娴静无欲,正适合与冶冬阳相伴,过着闲云野鹤无欲无求的日子,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吗?」 南宫辅冷笑。他只要稍稍再等等,等她彻底对冶冬阳失望放弃后,他会有机会拥有她的。 闻言,公孙谨骤然变色,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此刻他们谈的那两人正好相伴走出冶府大门,相依闲适的画面像针一样刺进了她的心坎,不安与恐惧早就溢满她的胸臆间。 尽管心底冰凉凉的,但恍惚的目光仍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正微笑送客的男人,她看到万安娇羞含笑的不舍离去,站在门口与他又多说了几句话,才由夏格扶着缓步离开,男人等到娇客离去还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远盯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瞧着这一幕,她心里顿时说不出的五味杂陈,爹爹说她是聪明滑头的,但是在这男人面前,她的脑袋似乎变得放不开,也聪明不起来了…… 盯着眼前默立的男人,她咬牙没有掉下一滴眼泪,只是任由酸涩的滋味不断涌上胸口,思绪也婉蜒曲折地仿佛隐入蓊郁幽林之中,而躲于一旁的南宫辅仅是冷眼望着,兀自阴笑。 不经意的,冶冬阳瞥见躲在一旁的人儿,原本看似失落的表情僵了一下,当清楚的对上公孙谨的眼后,他一怔,眼眸变得幽深。 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会走向她,心中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期待他会对她说些什么,或者不说也没关系,就是抱抱她也好。 但就见他神色微敛,仅是默视着她,并没有开口,也没走向她的打算。 她难掩失落,眼中又已泪光莹莹,但泪珠却倔强的迟迟不肯落下,只觉胸口不断缩紧,紧到几乎快窒息的地步。 他以为光这样望着她就可以了吗?深沉的怒气急遽攀升,可恶的男人,当真忘了他们曾有的浓情蜜意,永世相守的承诺吗?他真能狠心抛却这一切?! 剜肉刮骨似的剧烈疼痛让公孙谨初尝了什么叫做失恋,什么叫做不可挽回。 两人眼神相对仿佛有了千年之久,最后,冶冬阳缓缓朝她颔首,接着转身飘然离去,就在他离去的那一刹那,遭到拒绝的深沉痛楚让公孙谨眼眶蓦地一热,所有累积的无措以及无奈,终于借着眼泪爆发,而双拳也因为握得太紧,让她痛得冒出了冷汗。 这男人说过,对她的婚约不是儿戏、对她的爱有多真挚,这一切都将是过眼云烟吗? 他怎能如此狠心! 而这厢已走远的主仆,就听见宫女正气愤的骂着。 「公主,这冶大人太过分了!您连着几天过府,都让您枯坐,除了您要离开时才出现送客,对您根本是视若无睹,他到底懂不懂得待客之道啊?」公主可是金贵之躯,他如此怠慢,简直失礼至极! 「也许他还沉浸在丧亲的哀恸中,是我一厢情愿的打搅他了。」万安公主幽幽的回答。 「打搅?!公主是好心探望,想陪伴丧亲的他走出悲伤,这怎能说是打搅?!」若这冶大人真这么想,就太不识抬举了。 「总之……明天咱们别再去给他添麻项了。」 「哼,去了也没好待遇,公主不去也罢!」自讨没趣,想必这洛阳赏春的待遇也是这般,当初真不该开这种口,回头还是劝公主打消这个念头的好。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沉默绝情的一眼,让公孙谨由悲转怒,若是没有那场大火,她跟木头又何必这样相爱却不能在一起,永远要背着愧疚的包袱,思及此,她不及细想的就要去找凶手算帐! 「陛下,不好了,德贻公主进宫了!」高力士匆忙来报,满脸慌张。 「什么?!」玄宗脸色微变。 「每个护卫一见是她无人敢拦阻,就让她闯进来了!」高力士心焦如焚禀报。 玄宗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要不要先避一下?」高力士焦急的询问。 他咬着牙狠瞪,「堂堂一国之君,避一个丫头成何体统?」 「可是……此该公主她、她可是怒气冲冲而来啊!」 他脸更沉了,「无妨,让她进来,朕正好跟她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高力士瞬间倒抽一口气。 这人已经来到跟前,就算陛下想避也避不开了! 瞧那张牙舞爪的神色,在在显示她正暴跳如雷,怒火攻心! 「公主,陛下他——」高力上护主心切,急忙要去挡。 玄宗沉着脸扬手,「高力士,你退下吧,让朕亲自跟她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那黑衣人是高公公派去的是吧,那日在杨贵嫔那诈昏,得知信被冶冬阳带走了,你这才痛下杀手,抢信兼灭门!」她想了想当天在场的人,突然想起还有那么一个没死成的黑衣人,再想起抢信的黑衣人,便肯定是这么回事了。 「朕承认抢信,但没有杀人。」 「你狡辩!」 「公主,陛下没有狡辩,他明知这冶冬阳是您的心上人,怎可能对他不利,还干出灭他一门的事,您误会陛下了。」高力士急忙为主子辩解。 她冷笑。「那封信关乎他保不保得住龙椅,什么事干不出来?!」亏她瞧他是明君,在冶冬阳的劝说下打消了摇晃龙椅的念头,没想到他竟然干出这件事,害她失去爱人,他就得付出代价,这龙椅注定得崩! 「谨儿,朕清楚的很,就算拿回那封信,但倘若得罪了你,公孙谋一旦震怒,朕这龙位一样坐不稳,朕还没这么笨。」 「若不是你干的,还能有谁?」她质问,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脑袋乱烘烘的,平时有的聪明全教怒意给吃了,什么都想不到。 「这个……高力士还在查。」恼怒扫向手下,无用的东西一点头绪也没有吗? 高力士脖子一缩,立即硬着头皮说:「启、启禀陛下、公主,奴才查、查到一点线索了……」 「那还不快说?!」玄宗听闻后急喝,有线索也不早说! 高力士答得战战兢兢,「这事似乎跟李林甫李大人脱不了关系。」 「怎会扯上李林甫?」玄宗不解。莫非他也知道这个秘密了? 「冶府失火当天,李大人行迹可疑,听说曾秘密召集过一群人,这些人后来也全失踪了。」 公孙谨倏瞇起眼。「你是说,那些失踪的人就是放火的打手?」 「奴、奴才还没确实证据,但似乎有这可能……李大人一直很忌讳冶大人,早想除之而后快……」高力士逮到机会进言,而且这李林甫确实可疑。 「就我所知,李林甫是个恶大胆小的家伙,没有靠山他怎敢动冶冬阳,他有这么蠢吗?」他该不会想替主子推卸恶行,就随便找个人当代罪羔羊吧? 「这……」高力士被堵得脸色有点难看。 「你好大的胆子敢骗我!」她勃然大怒。「陛下,您治国有方,四海承平,我原是不想动您的,但是您做了蠢事,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你想做什么?!」玄宗白着了。 她把玩了下腰际的环佩铃铛。「您当知道,一旦我现出这玩意,众军士是听您的还是听我的。」 「你想造反?!」玄宗大惊,公孙谋虽退隐多年,但余威仍相当惊人,谁也难保众军士不会心生畏惧阵前倒戈。 「我心中本就搁着一个恶魔!」 「你!」 「我要为冶老爷以及冶府上下几十口人报仇!」她怒涛难平的下了战书。 她已经没有心思猜测谁是谁非,谁是凶手,也许吧,她流着爹爹的血,注定凶残的本质,血祭似乎是公孙家的传统,凶手是不是玄宗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若变天能填补一点点她心中的空虚,那就这么做,反正也没有人在乎她是不是会变得顽劣阴邪了。 「谨儿。」忽然一道低沉嗓音响起。 「冶冬阳?」乍见到他出现,她吃了一惊,嗜血的因子暂时压下。「你怎么来了?」 「来阻止你找错人。」 她不甚在乎。「我找错人了?人不是陛下杀的吗?」 「不是。」他摇首。 她一愣,随即问:「你知道谁是凶手了?」 「嗯,我不仅知道凶手是谁,还知道凶手也来了,出来吧。」冶冬阳一喝,就见南宫辅冷笑的由窗外跃进。 「冶大人,你果然不是普通人。」南宫辅唇角一勾,毫无所惧。 底下的人来报公孙谨怒气冲冲进宫,他便立即潜入皇宫,本想在一旁看戏,谁知有人不让他如愿。 「你是凶手?」公孙谨马上奔到他面前,愕然的问。 南宫辅抿嘴没答。 她不解。「不可能,我追着你抢信,你怎么有空安排杀人?」 「杀人的不是他,是李林甫。」冶冬阳解释。 「这怎么回事?」她惊疑。 「就如你说的,李林甫不蠢,但有人比他更奸!」他的目光犀利愤怒的扫向南宫辅,模样像是等着随时要拿下他的脑袋,为父以及枉死的众人报仇。 「你怎知是我所为,而不是急于夺回信的陛下干的?」南宫辅撇嘴。 「陛下就算急着夺信也不会轻举妄动的动了杀机,但你不同,你既想要信又想要谨儿,心机城府皆阴狠毒辣,这—切残忍的手段除了你,不会是别人。」 哼!「没错,是我唆使李林甫代我下的手。」事情既然掩不住,他倒也不介意坦承。 「还有先前那几次对我的暗杀,也是你所为?」冶冬阳打算一次清算。 「说起这事,我不得不说你命大,几次都弄不死你,还累及了谨儿失忆,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至少让谨儿待在我身边一阵子。」南宫辅得意的笑。 「什么?包括刺杀、偷信以及灭门,这一切都是你的计划?」公孙谨恍然大悟,幡然变色。她错了,以为凭两人的性格相合,有些交情,就算当不了盟友,也不该是敌人。 但她没想到,若没有冶冬阳,她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而南宫辅就像她。 「没错,不只如此,我还让冶冬阳误以为你偷人,偷走了信,故意让你得知后追来,这之后再让李林甫灭了冶冬阳一家,让他痛不欲生,冶家这一夕间发生这么重大的变故,起因与你执意采究不该属于你的秘密有着莫大关系,我的目的就是让冶冬阳因愧疚而断了对你的情,只要他的情断,任你再执着也是枉然。」 「你!」她全身颤抖。 她竟上了这男人的当! 「我不过想得到你,难道看不出我的用心良苦吗?」南宫辅就是挂上恶意的笑容,仍是不改深情,他再罪大恶极,至少爱她这件事是没变过的。 「该死的家伙,去你的用心良苦,你杀了疼我若挚亲的冶老爷,我饶不了你!」她勃发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 冶老爷虽不是为了那封信而死,却依旧跟自己脱不了关系,公孙谨的眼泪无法抑制的急涌而下。这男人害她成了千古罪人,害她再也无法面对冶冬阳,她对冶冬阳来说根本是个祸害,他想摆脱她是对的! 怒极攻心,她一口气上不来,竟连连作呕了几声。「你……你该死!」忍着反胃的感觉,她怒声吼出。 「冶冬阳有什么好,他不配跟你在一起,他想得太多、牵挂太多,明明爱你却还放了手,我不会这样,永远不会,我是为了与你在一起而存在,你该站在我身边才是!」 「你错了,爱我不该是这样陷我于不义。」她双手紧握发颤,「尚叔。」她忽而高喊。 眨眼尚涌已跃进。「小姐。」这次进宫,小姐特地要他跟随,随时准备杀掉现今皇帝,这下凶手自动出现,倒是免去滥杀无辜。 「替我杀了他!」她狠狠的指着南宫辅,脸上很戾的杀气前所未有,就连尚涌见了都心惊。 「是。」他不敢迟疑,张起虎指就想锁喉。 「让我来,该报仇的人是我,这手该由我来动!」冶冬阳拦住了尚涌。「我等他出现等了好几天了!」说完便纵身攻向南宫辅。 南宫辅对于他凌厉的攻势左右闪躲,此刻他已急于想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所以当初在鬼窟他才曾假意要放手,这次输了不要紧,他要走,谨儿与他心性相合,他还会有机会的。 只是此地是皇帝所在之处,重兵环绕,只要玄宗一声令下,他插翅也难飞,再加上冶冬阳杀气腾腾,他不禁有些吃不消。 正心急不知该如何脱身,正巧武惠妃大摇大摆的步入,他大喜,立即一个箭步制住那惊惶失措又搞不清状况的女人。「谁再动,我杀了这女人!」他大喝。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刀架住本宫的脖子,你不想活命了?!」武惠妃还不知死活的大怒。 「娘娘,这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最好还是将多余的口水喷到陛下那儿去,让他心软救救你,不然死的就会是你了。」 她大惊,望向玄宗。「陛下,这怎么一回事?」 玄宗阴沉着脸。「闭嘴!」这个女人这时候来做什么! 「南宫辅,你尽管杀了这女人,她的生死我根本不在乎。」公孙谨开口冷笑。杨贵嫔她都不在意了,这女人她更讨厌,相信这次冶冬阳也不会出手,借刀杀人没什么不好。 「你不在乎,陛下在乎吧?」南宫辅一脸有恃无恐。 「南宫辅,你以为挟持了朕的爱妃就逃得了?」玄宗不禁气恼。 「陛下,您都说她是爱妃了,忍心见她丧命吗?」他邪笑着将刀子架上武惠妃的脖子,惹得她花容变色,几乎要腿软。 「朕……」玄宗表情发僵,明知这人放不得,但碍于自己女人在他手上,却显得迟疑。 公孙谨的险孔更阴,看来玄宗心软了,这可不行! 「尚叔!」她一声令下,尚涌立即攻上前,隔开南宫辅划向武惠妃脖子的剑,公孙谨随即抽过治冬阳腰上的短刀,下一瞬间刀刃已经趁隙刺进南宫辅的胸口。 他愕然不信的瞪着插进自己胸膛上的利刃,这把刀竟是他爱上的女人刺进去的,撑大了眼,一手按着胸口疯狂涌出的鲜血、他既吃惊又愤怒,「你怎能……」 「你该死!」 他捧胸不支跪地,鲜血汩汩流出,却只有一句话想问:「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眷恋?」 「没有,我心底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人,那人是谁你清楚得很,但我同情你,你是我难得同情的仇人,让你死在我手里,算是了了这段交情!」她恨他,真的恨,但却无法恨那颗爱她的心,因为她也为情所苦,她能懂,这一刀就当给他爱情的奖赏吧。 「是、是啊,真好……」眼角有一点点湿润,南宫辅的唇角却扬起,笑了。谨儿对他真好,如果还有下辈子,他能不能不要再跟冶冬阳争…… 见到倒在血泊中的人,公孙谨又是一阵莫名作恶,一股酸气冲上喉头,她再也忍不住的呕了出来,下一刻人也昏厥。 一旁的治冬阳脸色大变,伸手就要抱住倒下的人儿,尚涌却伸手轻推,他颠了一步,人转落入尚涌的臂中。 「不劳费心,小姐就交给我了。」抱着昏厥的小主子,他转眼消失无踪,留下一脸忧心的治冬阳。 第八章 蔓延于胸隐之间的那股郁闷让公孙谨闷闷不乐,倚着床柱,她难得不想下床。 「小姐。」尚涌担忧的唤。 「嗯?」她失神的应着。 「要我去将人抓来吗?」 「抓来做什么?」 「随你宰割啊。」 她忽然哽咽起来。「我宰割他做什么?」忿忿地将泪眼揉去。 「这小子让你伤心就该宰。」 「谁敢宰他我就宰了谁!」 瞧见她那护着男人的狠劲,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么喜欢他,就回去找他啊!」 她神色黯淡下来。「我没脸见他。」她心中痛楚得让眉心也跟着紧纠。 「你不是这么胆小的人。」 「我不是啊……但这回不同,我真的很该死……」眼中又出现了莹莹泪光。 「这事不是你的错。」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治冬阳会怨我也是应该的。」 「但是你不甘愿不是吗?」 「我是不甘愿,但又能如何?这种事不能逼啊。」 「真要放手?」 她抿着唇,小肩膀抖着。 「不后悔?」 「……呜呜……哇!」公孙谨由闷声抽泣终至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尚涌不住的摇着头。傻瓜,她有秘密武器却不肯拿出,这不是跟自己过不去是什么,面对爱情,不择手段的霸道这点,她就跟爷不太一样,她这是像她娘啊。 ***bbs.***bbs.***bbs.*** 一经龙驰画舫悄悄划过「凌波湖」中,画舫内,两道身影对坐。 「那信爱卿真的销毁了?」 「没有。」 「没有?」 「臣若不让陛下亲自销毁,您能放心吗?」 「不能。」玄宗直截了当的瞪视着他。冶冬阳,这男人聪明而不外露,这点他总算见识到了。 「这是信,请陛下自己处置吧。」冶冬阳由衣襟内取出信件,交给了他。 玄宗微颤地取过信,总算到手了! 脸色苍白的看了内容,半晌后,他闭上眼,这份难堪,他得一辈子掩埋,谁都不可再泄露! 「谢谢你。」再张眼,他有了感激,他知道治冬阳从无反他之意,相反的还极力在帮他,若没有冶冬阳,自己铁定已经承受了众人的讪笑,而且宗亲也容不下他,他的下场就只剩被踢下龙椅一途,难堪又耻辱,届时他唯有以死谢罪,才足以了结此事。 「陛下不用言谢,您政治清明,将国家治理得一派昌荣,倘若国家失去了您,才是国之损失,臣这么做,不过是完全为了黎民百姓着想。」 玄宗红了眼眶。「不管如何,朕还是感激你的,至于李林甫,朕会给你一个交代,那厮的下场不会太好。」他承诺。 「多谢陛下了。」他冷峻的颔首。 「这是朕该还你的公道。」 「嗯。」忍住激动的心,这仇总算是为众人报了。「陛下,臣还有一事想问。」他稳住情绪后又说。 「有事就问吧,朕对爱卿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 「那臣就直问了,太子是您杀的吗?」 玄宗登时严肃了脸孔。「……嗯。」 「就因为他得知了秘密?」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主因是为了陕王。」 他体惊。「陕王?陛下打算立陕王为太子,而不是武惠妃的孩子寿王?」 「朕宠爱武惠妃,当然也疼爱寿王,但陕王这孩子朕观察很久了,颇有帝王之才,朕早有打算让他继位,但碍于武惠妃的争吵以及太子的争权,朕一直下不了决心,这回武惠妃陷害太子,朕也知道他是无辜的,但他的德行实在撑不起帝王的根基,虽然废了他,可他那不成材的野心仍然会蠢蠢欲动,危及到陕王的登基之路,所以朕只好忍痛除去。」 这陛下果然是个狠角色,连亲骨肉都下得了手,可也就是因为这份狠绝的心,才能让他开创现今这太平盛世。「可是陛下,陕王的前方还有个武惠妃,您打算怎么做,也除去吗?」 「这个嘛……朕再想想……」 冶冬阳了然的瞧着玄宗,这玄宗什么都好,处事果决英明,可唯独遇到女人这关口总是犹疑不定,变得优柔寡断,杨贵嫔就是一例,现在又加上一个武惠妃……希望这不要为他种下败亡的恶兆。 「先不提朕的事了,爱聊真要辞官回乡?」玄宗转移话题,表情不舍的问,毕竟是贤才啊。 「是的,请陛下成全。」 「没有转圜的余地?」 「陛下……」 玄宗不禁叹息。「唉,朕明白,爱卿本来就对权势没有野心,会答应入朝,完全是因为谨儿的关系,如今你把信还给了朕,也了结朕与国家的危机,但你与谨儿呢?不可能了吗?」 他敛下脸。「臣——」 「算了,别说了,朕暂时不想知道你们的事。」玄宗瞧见他的神色,忙挥手制止,一双眼暗自偷瞄向左侧的屏风。 这话说出来想必不是激怒那人儿,就是让她伤心大哭,与其如此,干脆别说了。 「陛下,臣还有事,先告退了。」瞧见陛下的异状,冶冬阳心里也有了数,微叹的起身。 「要走了吗?」 「这有可能是臣最后一次参见陛下,还请陛下保重龙体。」他慎重行礼后,飞身离开画舫,钻进龙池边的「沉香亭」,飘逸身影潇洒离去。 「谨儿,人都走了,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出来吧。」玄宗无奈。 这时公孙谨才噙着泪走出屏风。 「谨——」 「什么都不必说,我打算回长白峻岭了。」 他有点讶异。「你真的打算放弃回去?」若是公孙谋,应该不会选择就这么结束。 「我想,这是最好的结局。」她抿着嘴,睑上少了惯有的顽俏神采,有的只是苍白得吓人的脸色。 「最好的结局?」 「我想回长白山上待产。」 「什么?待、待产?!」玄宗口吃了。 「我想守在爹爹身边,让他少些担心。」她神情哀伤的说。 「你有孕了?」他吃惊不已。「冶冬阳知道吗?」太吃惊了,他赶紧再补问上一句。 她哀怨的摇首。「我没打算让他知道。」 「为什么不让他知道?说不定他得知后会接受你——」 「我不要用孩子拴住他,那没意义。」 「可是他是孩子的爹啊。」 「是又如何?我不想逼他,况且生这孩子说不定有危险,倘若他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可减轻他一些负担,我不想再为他多添烦恼……」一双少了精灵淘气的眼眸看起来了无生气,让人忧心仲仲。 「你是担心自己跟你娘一样难产?」他讶异。 「这不无可能。」 「你身体健康,会不会是多虑了?」 「也许是我多虑,但倘若不幸发生跟娘一样的遭遇,他不是就多一件内疚的事吗?我不要他再因我而有一丝难过。」 想不到这丫头对冶冬阳真是爱到骨子里了,宁愿委屈自己也不肯再让他承受失亲之痛。 但身为长辈的他可就看不下去了,这事若这样了结,让她回到皇叔身边,皇叔必定会责怪他照顾不周,这可不好啊。 沉着脸,除了叹息,他还得再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挽回这对小恋人仳离的命运。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书舫之聚隔没几日,玄宗趁着冶冬阳整理包袱、安置下人,所以延了几日尚未出发的当口,带了几名贴身侍卫匆匆赶至治府。 「陛下,您怎么来了?!」瞧见玄宗竟亲临府上,冶冬阳吃惊讶异不已。 「幸亏爱卿还没离开长安,否则朕可要白跑了。」玄宗在心底呼了一口气。 「陛下有急事找冬阳?」他已辞官,即刻就要上路回洛阳,陛下找他做什么?「朝堂出事了吗?」他锁眉惊问。 「朝堂好得很,出事的是朕的家里人。」玄宗的睑色空前凝重。 冶冬阳一头雾水。「陛下的家里人?」 「谨儿她——唉!」玄宗拍着大腿,长吁短叹起来。 「谨儿怎么了?」他一窒,人跟着发僵。 「她——要朕把这东西交还给你。」玄宗苦叹着把紫玉镯子交到他手中。 接过镯子,冶冬阳紧绷的脸庞有些崩塌。当初他将环佩铃铛还给她时,她并没有归还这镯子,他也没打算讨,因为在他心底,早就认定这镯子是属于她的,而今她竟归回了这镯子,代表她也不再眷恋他了吗? 一阵心痛油然而起,疼得他说不出话,只能怔怔望着镯子出神。当初谨儿接到环佩铃铛时,也是这般心闷,像窒息一般的感觉吗? 玄宗瞧了暗喜。明明有情,又何必为已经无法挽回的事而煎熬?这不过是多一件憾事罢了! 「朕还没说完,还有一件东西谨儿也要朕一并交给你。」他取出一撮黑发。 冶冬阳见状,霍地起身。「这是?」他呼吸己感不顺。 「这是谨儿的乌丝,她——唉。」话说到一半,玄宗又叹声连连。 他更急上心头。「谨儿她到底怎么了?!」 「唉,朕不是说了?出事了,谨儿就是不听劝,这丫头她、她决定要出家了!」 「出家?!」他瞬间脸色大变。「她为什么要出家?」 「那丫头说她不想再闹事,决定出家为尼为你爹的死赎罪,并修身养性,消除自身顽劣的业障。」 他愣了愣,不敢置信,脸色千变万化,无法表达此刻的心境,「她……真的决定这么做?」 「就是啊,明天她决定在卢台削发,朕怎么拦也拦不住,所以想要爱卿去劝劝,不然真让她削了发,朕无以面对皇叔的怒气啊!」他惊恐的抖了抖。 「谨儿她……」他的黑眸一紧。 「你不去阻止吗?」玄宗焦急的问。 「臣……」他一脸黯淡。他该去阻止吗?该吗? 瞧他复杂的神情,玄宗知道他需要些时间厘清自己的思绪,既然讯息已传达到,这时也不便再多加逼迫,便在他失神中自己静静离去。 治冬阳兀自怔忡着,良久才低首望向掌中质地温厚的紫玉镯子。 「嗯,就当交换信物,我得你传家镯子,你保管我的身分象征,公平吧?」 脑海中清晰浮现那丫头说这话时那热切的笑意…… 那丫头想必是跟定他了,他也紧握住她的手,以为两人不会分离,但如今,他却不得不放手、不得不舍下,因为得为死去的人交代…… 低首再瞧那撮发丝,这玩心盎然的淘气丫头竟说要舍弃凡尘赎罪…… 他强烈震撼着,黝黑深邃的眼垂了下来,神色疲惫万分。 无法否认的,他依旧念着她、想着她,思念的心从来没有一刻消淡。 从来没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卢台乃历代皇族御用的佛堂之一,位于长安城近郊,不是宏观巨筑,但精巧细致,尤其四周有茂盛如青的森林,在晌午过后笼罩着蒙蒙白雾,带来深林与空林般幽静的景致。 只是这片美景却没有让第一次来到这儿的公孙谨惊艳,并不是她不觉得美,而是她心头已有着重重阴郁的山峦郁结,让她透不过气,自然也看不见美景。 明日就要回长白峻岭了,听说冶冬阳也已经上路回洛阳,从此两人踏上不同的路,也许今生再不会有交集,思及此,她不禁黛眉紧蹙,惆怅的走进佛堂,隐忍着泪水在眼眶打转,不住喃喃抱怨。失恋那么苦,当初何必要恋上这一回? 看来她还没学到教训,爹爹就是悲恋上了娘,所以一朝失去挚爱,人生全走了样,她瞧爹爹悲苦了十多年,居然没有领悟一些道理,活该自讨苦吃,活该自己郁闷难解,活该……谁教她爱上人家,又害人家一门枉死! 深深一叹,就当是老天看不惯他们父女俩作恶多端给予的惩罚吧! 「姊姊,你怎么哭了?」突地出现一名约五、六岁的小女孩。 她微愣了一下。「你是谁?」 「我姓杨,闺名叫玉环。」小女孩生得珠圆玉润,张口笑得灿烂。 公孙谨眼儿一亮,抹去了泪,仔细地瞧了瞧小娃儿,见这娃儿神采逼人,娇俏的小脸已看得出日后必然是艳惊四座的绝色美人。 「杨玉环……你一个人来这儿?」 「我随大姊来上香的,你哭什么呢?」 「我——」 「公主,贫尼准备好了。」老尼捧着木梳发圈出现。 「呃,好……咦?小娃儿人呢?」才一转头,小娃儿已不见踪影。 「公主指的是玉环?」老尼问。 「是啊,怎么眨眼她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玉环的姊姊将她唤去了。」 「是吗?」她有些怅然。这小娃儿将来际遇定非凡,她还想多问问她一些事,怎么跑了?暗叹一声,席地而跪。「师父,来吧!」 老尼恭敬的抓起她一缁柔顺乌黑的长发。 「慢着!」一道清逸身影凌空而落。 身影穿透佛堂中的轻烟,认清来人,公孙谨不信地征了征后,眨起一双湿备渡的美目愣愣地看着。「冶冬阳?你怎么会来?」他不是该在回洛阳的路上吗? 「我来阻止你做傻事。」清澄却冷淡的嗓音响起,目光却不曾有一瞬离开过眼前的娇容,她……更瘦了。 「傻事?」她浑然不解他的意思。 「你的性子静不了,又何必勉强自己出家?」 她杏眼微瞠。「出家?!」 蹙起眉,瞧着她吃惊的模样,他登时心中有了数。陛下竟然也来搅和,他被耍了! 见他绷着脸二话不说就要走,公孙谨一急,上前抱住了他。「别走,至少把话说清楚再走!」 被她抱着的身躯微僵,「你没有要出家,对不对?」他干涩的问,努力控制自己汹涌的情绪。 「谁告诉你我要出家的?」她讶异反问。 「是陛下,是他要你上卢台的?」 「堂兄只对我说这儿风景好,要我离京前来瞧瞧,还说娘生前挺中意这里,经常来这儿上香,与这里的出家人都熟,而我刚沐浴过,正请师父为我束发,没有要出家啊!」 果然!「没有就好,你保重吧,我走了。」他板着脸,扳开腰上的纤手,又要走。 「你以为我要出家,所以心急赶来阻止?」她惊喜,在他扳开她的手前,火速又攀上他的臂膀,不让他轻易离去。 尚叔说爹爹的爱比她霸道多了,那如果她多使一点力,是不是就能留住这段情? 「我只是不想你葬送青春,你别想太多。」他咬牙,硬是维持清冷。 「不是的,你还关心我对不对?你还对我有情是不是?你——」 「够了,我来单纯只是不希望你遁入空门,这份关心也只是因为不想自己再因为你而有愧疚,没别的意思。」他忍住内心的激动,不行,他不能心软。 惊喜的脸庞倏然敛去了笑容,末了,公孙谨缓缓开口,「就只是这样?」 「嗯,就只是这样。」他绝情的点头。 她眼睛涩涩地渗出水来。「我明白了,我明儿个就回山上去,再也不打算下山胡闹,应该不会再做出任何会造成你负担的事了。」她艰涩的松开手,白皙的脸蛋上已挂着两条晶莹泪痕。 盯着那泪,冶冬阳的表情变得更严峻。「嗯。」一个狠心的颔首,他拂身要离开。 「陛下,您的计划没用。」庙堂之后,尚涌躬身向身前的人说。 玄宗呵呵笑。「事情还没了呢!」 「还有后续?」 「当然。」 忽地,几道刀光剑影乍然出现,将佛堂映得满堂凶光,几个黑衣蒙面人将佛堂中的两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谁?」冶冬阳凌厉的眼一眯。 「杀你们的人!」带头的人挥着刀恐吓。 「你们好大的胆子!」公孙谨也发怒了。 「说的好,咱们胆子是不小,否则怎敢要你们的命!」说完已经持刀杀向他们,后面几个黑衣人也跟着蜂拥而上。 冶冬阳立即将公孙谨护在身后,左右开弓的对付四方涌来的杀手,但对方人数众多,他暗自估算能击退多少人,至少要让她先走。 但奇怪的是,这些黑衣人每每杀向他们之后又退开,似乎惊吓的成分居多,他不解的蹙眉,但小心为上,便护着公孙谨吩咐,「谨儿,你先走。」 「又来了,每次发生事情你就要我先走,我不会独自离去的!」她不悦的拒绝。 「可是——」 「别可是了,要嘛就打跑他们,要嘛就一起死!」 「你……」薄唇浅浅扬起,有些无奈的感动。 「好吧!你躲好了。」他将她勾进怀里护着,一手格开杀手们欺近的刀刃,但这些杀手也只是迂回的攻击,并没有使出全力,他纳闷之余,托着她的腰打算先退出佛堂,哪知才想一跃而起,几个人就开始伸出手抢他怀里的人。 这怎么回事? 他抱着人左躲右闪,就是不让她被夺走,但对方人数众多,又全涌上要夺人,谨儿受不了拉扯,差点由他怀中跌出落地,但就在她真的即将落地的刹那,几个黑衣人又比他还紧张的抢着扶,他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干脆环住她的腰际要带她离去。 不料那带头的刺客不知往她撒了什么粉末,转瞬间怀中的人儿已失去意识,他大惊,怒而扬掌向对方击去,连查看也不及,就翻身带着昏厥的人儿迅速离去。 「这就是陛下您的后续?」尚涌问。 「没错。」 「这有何用呢?」 「等他回去找来大夫,不就知道秘密了?」 「您不怕小姐责怪?这可是个险招啊!」 「朕又没有亲口说她有孕,是冶冬阳自己发现的。」 「陛下,您有些奸呐!」 玄宗满意的笑开,「好说好说。」 第九章 带着昏睡的人儿急忙回府,冶冬阳立刻命暮春唤来大夫,只是没想到大夫诊治完会带来这样的消息—— 「你、你说什么?谨儿怀孕了?!」他相当震惊。 「恭喜公子了,公主有喜您应该很高兴才是,瞧,您开心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大夫迳自呵呵笑着说。 他喉咙瞬间干涸,还真的说不出话了。 「你……真的……没有诊错?」 大夫不以为然的摇了摇首。「冬阳公子,公主确实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这点老夫不会诊错。」奇怪了,天下人都知道这冶冬阳是跟公主一对的,虽然两人因细故传出已分离,但毕竟有了自己的骨肉,难道他不高兴? 清楚大夫眼里的疑惑,他没有多做解释,而是震惊过后内心涨满忧虑,因为他知道她并不想要孩子,对生子有阴影,这件事他一直谨记在心,如今她却有了孕,这事她自己知道吗? 他为她愁上心头。「谨儿会有危险吗?」 「危险?呃……事实上每个孕妇在生子时都会有危险的。」大夫谨慎的回答。 「是吗?」他的面容顿时凝结。 「但公主身体健康,只要不要出意外,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瞧见他阴霾的表情,大夫赶紧再说。 他转过身,瞪着窗棂外的斜阳绿茵,好半晌没有出声。 「冬阳公子,您怎么了?」大夫额上冒出了点点汗珠,忍不住心惊。难道公主有喜,不是喜讯? 「大夫……我想拿掉这个孩子。」良久过后,他开口了,语调竟是阴沉得骇人。 「什么?」他、他没听错吧?! 床榻上原本闭目的人儿倏然睁眼,眼角立时逼出一道深刻的水纹。他不仅不要她,连孩子也不屑拥有! 再霸道的爱也无法挽留心已不在她身上的人,当下她竟想起了南宫辅,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强求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说谨儿走了?」冶冬阳心头像梗了什么,窒得难受。 「是啊,一早丫鬟打水进房服侍公主,她就已经不在,可能是昨晚半夜里走的,公子,这可怎么办才好,公主有孕在身,怎能让她就这么走了?」暮春显得焦急,老实说这些日子以来,他知道公主不是偷人也没偷公子的东西,主子是为了心结才离开公主的,这他完全不能接受,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了,还怀了孕,怎么又走了? 冶冬阳颓然而坐。「走了……」她竟然不吭一声就走了。 「公子,公主会不会回长白峻岭去了?您现在赶去还来得急,快去将人追回啊!」 「追她……」 「公子您发什么呆啊,公主有孕在身,您不能不管她!」 「她身边应该有人保护……再说追回她又能如何?」他失神的喃问。 「当然是成亲啊!」暮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成亲?!」他瞪眼。 「公子,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了,没错,老爷以及大伙是死得很惨,一开始时我也是义愤填膺的对公主极为不谅解,可众人心里也知这是那南宫辅为了得到公主造的祸,公主并不知情,怪不得她呀,再说老爷生前多疼公主,就连咱们怀疑公主偷人老爷都不信,那份疼爱与信任不就说明了不管发生任何事,老爷对公主的支持是不变的,所以这事他也不可能怪到公主头上的。」 说到这儿,暮春瞧主子冷凝了脸,但头一次他不理主子难看的脸色继续说:「咱们也都看得出来公主与您分开后有多难受,如今又怀了公子的孩子,这孩子是冶家的,公子有责任将人连同孩子带回来,否则老爷真会死不瞑目的!」 不料冶冬阳越听脸越沉。「那孩子……不能留!」 「不能留?!您这是在说哪朝的话?」暮春惊吓的问。 「我不想让那丫头受罪,更不想她跟她娘一样……」 「这……我的妈呀,我说公子啊,您越说我越糊涂了,什么跟她娘一样啊?我只知道这孩子是老爷生前望穿秋水的宝贝,您得保住这孩子,至于公主,她不也是您的心头肉?您就别再为死去的人感到内疚了,他们只要您快乐,不会怪您的!」 冶冬阳闷坐着,依旧不吭一气。 暮春见了焦急,他没念过书,不晓得那当头棒喝的意思是不是真敲公子一记就行,如果是,那他现在还真的很想找根棒子来。 「公子,您自从与公主分开后,眉头没一日松过,您不快乐,那躺在地上服侍了您多年的人也不会快活的,暮春求求您,就别再折磨自己了,去把公主接回来,别再她苦您也苦,再这样下去,连躺在地下的老爷都要气得跳上来骂人了!」 「你们……真的可以不怪是谨儿间接害了大家?」 「不怪不怪、想开了就不怪,活着的人快乐最重要,而且平心而论,公主在的时候待大伙都很好,虽然刁蛮些,但她是个好主子,大家都喜爱她,甚至连死去那些人的家人都说这事怪不了公主,衷心希望公主与您能有好的结局。」 暮春连番的话令冶冬阳开始沉淀心神。 众人都可以放下怨怼,那他矛盾困顿的心,是否也可以不再压抑了? 「公子,您别迟疑了,再犹豫人都追不回来啦!」暮春急得团团转。平常公子做事还算果断,为何一遇到公主这事偏偏这么踌躇? 冶冬阳凝重的掏出怀中的紫玉镯子。这镯子意义非凡,传了十七代了,除了长媳不得外传…… 他深深吸足一口气。这镯子是属于那丫头的,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戴! 对着镯子紧紧一握,他霍然起身,原本神魂飘失的眸子再次绽出明亮灿光。 该是追回冶府长媳的时候了! ***bbs.***bbs.***bbs.*** 盛夏时节,终年极寒的长白峻岭上依旧寒气逼人,而寒地里却出现了一处浑然天成的仙境暖阁,在轻烟缥缈的暖阁里正坐着一名玉面男子。 男子意态悠闲的卧躺矮榻上,半敛着精光眼眸,神采透出几分世外仙骨的气质,有仙气也有邪气。 「那小子来了?」 「回爷,人来了。」尚涌躬身。 「然后呢?」他懒洋洋的问。 「他要求见您。」 「嗯,先见过谨儿了吗?」他掩着犀光,又问。 「还没。」 他冷哼。「这小子还知道先拜码头。」 「爷,这不叫拜码头,而是丑女婿求见岳丈,他求亲来了。」尚涌斗胆说。 「想叫我一声岳丈可没这么容易!」他讥诮的表情更盛。 「那爷见他不见?」尚涌进一步请示。 「见。」他灿笑。 这笑容让尚涌暗自为某人抹了把冷汗。「那……」爷应该还有下文吧。 「叫那小子先切下一指,包在油布里再来见我。」公孙谋果然阴森的笑了起来。 「啊……是。」 这当叫一指还一指吧!爷没要他五指全剁,对他算是不错的了。 「还不去传达我的意思。」他斜睨催促。 「呃……是……不过小姐方才好像听见了。」瞧见门外一抹黑影从他面前掠过,尚涌转身又对主子提醒。 「哼,听见又如何?男人是她的,要不要断那一指是她的事,她自己想办法去!」公孙谋冷哼。 这什么话啊?要断人指的是他,却要女儿自己想办法解决,这是什么道理?也只有爷做得出来。 「是,我这就去传达。」 领了旨意的尚涌,不耽误片刻的来到大厅,看了一眼端坐厅堂的身子,不免为其未来担忧。 他早说这小子前途堪虑,偏偏竟还自己跑来送死,啧啧啧,可怜的家伙! 「爷说了,一指还一指,就可以见。」他将话带到。 「断一指就可以了是吗?」冶冬阳正色问。 「是可以见爷了。」尚涌道。 「言下之意,若我还有其他提议得另付代价?」 「爷还没指示,但依我多年伺候爷的经验判断,是这样没错。」自己已里够意思的提醒他这趟上来可不是断指就能了事,他如果够聪明就该连夜打包逃命去,能逃多远就逃多远,省得死无全尸,还得劳烦自己瞧在小姐的份上,赶着为他收尸捡骨。 「我明白了,那我先切下一指,其余的等他老人家吩咐再说。」说着就由怀中取出短刀,眉也没皱就要切下。 「等等!」尚涌傻眼的阻止。 「您还有吩咐?」治冬阳不解的停下手。 「你……你有听懂我的话吗?这手指没了只是开头,接下来你可能尸骨不全啊,这样还不了解?」 「您的话,我都听明白了。」他正色的点头。 「既然听明白了,你还要切下手指?」这人傻了不成?! 「要。」冶冬阳毫不犹豫的回答。 「为什么?」 「我要娶谨儿。」他坚定的说。 「可是之前你不是不要她了?」 「我……想通。」 「想通了?」 「嗯,这丫头我不能放弃。」 「因为知道她有喜了?」尚涌眯眼。「你只想要她肚里的孩子?!」 「我不要孩子,只要她!」 尚涌挑了眉。「喔?看来你抱了必死的决心?」 「是的,除非娶得谨儿,否则我不会离开。」 「……那你切吧,爷有交代,要用油布包着,喏,油布我给你备着了。」 ***bbs.***bbs.***bbs.*** 半壁悬谷,寒风刺骨,两道同样隽逸优雅的男子一前一后伫立于谷顶。 在阴空冷息中,立于后头的年轻男子对着前方稍显年长的男人谨慎应对着。 那稍长的男人此刻正笑容可掬得——令人毛骨悚然。 「公孙大人。」治冬阳还是唤了他一声公孙大人而非王爷,想必他对这个称呼比较习惯吧?他迳自猜着,也心惊于那不凡的邪佞之气,闇帝的阴威果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沉住气面对的人。 公孙谋冷眼瞟向他左手包着白布的末指,表情清冷带笑。「我本来要主动找上你的,你倒知趣,自己上山来拜见,还送了见面礼,很好,让我省了很多事,很好。」 这声很好听得人不寒而栗,冶冬阳仅只是一阵苦笑,没敢搭话。 「这会人也见到了,你有何话要说?」见他气质稳健,面容端正,公孙谋颇为满意,就是眼底那抹刚毅教他不甚欣赏。 「晚辈想——」 「欸,等等,你想说的话我暂时还没兴趣听,还是等等再说,不过这会咱们都已立于这纵谷之上,不如先算算帐,也算安排了初次见面的余兴节目。」 「余兴节目?」 「嗯,我很久没有新乐子了,就让你表演一下吧。」公孙谋笑意绵绵。 他面不改色。「您希望晚辈怎么做?」 「你嘛——」公孙谋瞄了一眼深不见底的阴寒深谷。「就先跳下去,若没有粉身碎骨,这没尽的话咱们后续再来说。」 一旁的尚涌听了脸率先皱了起来。爷断人一指还不够,小姐坠崖失忆的事他也不忘清算个仔细啊! 但这纵身跳谷,哪还有命能活着回来谈?看来小姐这男人还嫁不成,就得先为他送终了。 只是那小子眉也没皱一下,似乎料准了这趟来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呃……更正,是全无生机,唉!真不知该说这小子有过人勇气还是傻哟! 「好,等晚辈跃下后,回头咱们再谈提亲的事。」冶冬阳不忘提起。 「好啊!」公孙谋眼底多了丝不可察的赞赏。 尚涌则是翻白了眼。如果有命再说吧! 「但是在跳前,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公孙谋慷慨的颔首,这小子终究怕死想告饶了? 「倘若晚辈回不来,可否向您订下谨儿的来世?」 公孙谋倏地眯了眼。不是求饶,而是预约谨儿的来世?这份傻气像极了某人,某个害他得孤绝一生的人!哼! 「谨儿的来世也许不归我管了!」他不甚开心的说。 「……」连来世都不可得吗?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可以不跳。」公孙谋厉芒一闪。 「不,晚辈还是要跳。」 「嗯?」他忍不住挑眉。 「既然来世不确定,晚辈想赌一赌今世,跳下也许还有一线机会,不管如何,只要有机会,晚辈就想与谨儿在一起。」 公孙谋定定的凝视着他。 这份情倒像自己,忆起当年自己为救小水儿脱离追杀,一跃崖下的情景,倘若有机会,万丈深渊他也愿意再为水儿跳下一回,如果这回她能再回他身边的话…… 望着天际、空气中突地飘过一抹茉莉香,他不由得失神。 瞧他那忽然恍神的样子,冶冬阳不解也不敢稍有打搅,而尚涌则是了然得很。爷又想起夫人了。 就这样,无人敢打扰公孙谋飘忽的思绪,直至他自己敛回心神,才似笑非笑的道:「去吧。」 「是。」治冬阳没有迟疑,迈步至谷边,瞧着这几万丈高的深谷,他竟无一点退却之色,连眼也没闭就要往下跳。 「呃……等等!」尚涌突然上前阻止。 公孙谋瞄了他一眼,不悦的表情让尚涌抖颤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爷,这儿风景好,还是请冶公子在这个方位跳,死得比较快活。」他将冶冬阳拉离原来站立处约莫一尺处。 公孙谋锐利的眸子一闪,只是拂袖冷笑,闷哼转过身去,不甚痛快。 尚涌瞧了冷汗直冒。爷没发火,行了,行了!「你可以跳了,而且快点跳!」可别让爷反悔,那可是想跳也来不及跳了! 冶冬阳对于他的催促轻皱眉头,唉,罢了,只要能娶回谨儿,莫说跳谷,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他都不会抗拒的。 这回他没再多说,身子凌空跃起,四肢大张,就这么直直落下,张着眼等着瞧自己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谨儿,也许这世不可能,来世再赌赌吧!来世再……奇怪,怎么风才呼啸个几下,他就像只飞鸟似的教人给网捞住了?! 「谨儿?!」让他更为惊愕的是,网住他的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梦的人儿! 「哼!」她不自然的撇过脸去。 「谢谢你救了我。」他挣脱网子后惊喜的说。 瞧着自己安全站立之处,这是断谷中一处只容得下两、三人站立的浅穴,而网子就架在浅穴两旁的巨木上,向外展开,所以当他一跃而下,这个角度正好将他接个正着。 难怪尚涌要他移动位子跳下,原来如此! 「谁要你这傻瓜谢了,断了一指还不够吗?你还傻得跳下来!」他一站定她面前,公孙谨立即激动气恼的朝他大吼,惊险害怕的情绪完全写在脸上。 「我想与你做断指夫妻,这没什么不好,而且如果跳下来能够与你终成眷属就更好了。」他用着涨满柔情的声调说。 「你!」她赧红脸的侧过身去。「别对我说这些废话,快走吧,不然爹爹真会要了你的小命的。」她梗着声催人走。 「我是来送命的,他老人家要就给,我只盼他息怒,将女儿嫁给我。」他清俊的脸庞漾着笑,可没退缩害怕的样子。 「你……你说谎!」虽然不知他又为了什么要追来长白峻岭,但她可没忘他之前的绝情,还有在大夫面前说的那番话。 「你是怎么了?」以为她该是很高兴见到他追来,但显然不是,他微愕。 「我怎么了?我才要问你怎么了?你不是执意要与我分手,这会又何必找来?还演出拚死的戏码,这是做给谁看?!」 原来这小妮子还在恼他的狠心。「唉,谨儿,咱们曾经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曾经生死交关,曾经遗忘记起,曾经失而复得,更曾经生死相许,咱们爱过也恨过,分离然后又聚首,有悲有喜,这一切在我脑海一次次飘过,我从来没有忘记,只是对于爹以及众人的死走不出伤痛。」他将她扳正,面对自己。 「然而暮春的话敲醒了我,他说活着的人最重要,咱们好好过活才是对爹最好的慰藉,所以我豁然开朗,放下梗在心里的心结,来找你,是想追回我冶家的媳妇,我冶冬阳的妻子。」他拉过她的手,重新为她戴上紫玉镯子。 「你放下了,我没放下,你还是走吧!」她抽回手,硬拔下镯子还给他,冷声赶人。 冶冬阳略微蹙眉。「我不走,徐非带着我的女人一道走,否则我不会离开。」这是他自作自受,该如何安抚正受伤发怒的小丫头? 「谁是你的女人,我不再是了!」她怒吼。 他眸色转深,再次握住她的手。「谨儿,你恼我吗?是我轻易放弃你,你是该恼我,但请别赌气的要我走。」 「我不是赌气,我是真心要你滚!」她再次用力抽回他紧握着的手。 他揪心的问:「你对我失望透顶了吗?」 「没错!」眨着长长的眼睫,她努力抑制那即将要夺眶的泪水。 他屏息凝视着她。「倘若如此,你又何必救我,就让我葬身谷底便罢了。」 「我只是不想你枉死,就像你说的,不想要心里为你觉得愧疚罢了,你已断指,够了,我气消了,只要你走就成,这辈子我不想再见到你!」 这话利得冶冬阳呼吸发紧。「我说过别说气话的!」 她恶狠很地瞪视着他。「你走!」 「咱们一起走!」棱角分明的俊颜上己布满怒火。 这丫头记恨先前他的狠绝,所以也对他狠了心? 「不!」 「你有孕在身,还不愿意跟我走?!」不知她在闹什么别扭,他不禁怒火高涨。 提起这事,公孙谨俏脸整个拧起,接着令人措手不及的五指红印准确无误地落在冶冬阳的脸颊上。 他惊愕,完全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如此愤怒?「告诉我为什么。」他的声音掺杂着十足危险的怒气。 「孩子是我的,你根本不要孩子,却还敢拿孩子对我说假情假意的话,你太可恶了!」她简直怒发冲冠。 他两道粗眉纠得死紧。「你说什么?」 「我说你虚情假意,既然不要孩子,又怎可能会要我!」 「……你听到了我与大夫的谈话?」 「没错,这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她眼一眨,心底又酸又疼,泪水决堤。 他沉下脸来。「我是决定不要孩子没错。」他没有否认。 她脸颊上的怒红更炽。「很好,那你还不滚!」 「我不要孩子是因为你对我说过害怕全产,我不愿你受罪,所以不要这孩子!」他的怒气消了,语调放柔。 「你……你是为了我才说不要小孩的?」她错愕。 「我不只为了你,也为了自己,我不想因一个孩子冒险失去你,孩子跟你,我只要你。」他的表情转成严肃,相当吓人。 公孙谨心头一热,眼角立即感动的湿润了起来。「我误会你了吗?」她颤声问。 他没答腔,只是专注的凝视着她,她的脸颊瞬间发热,心坎深处涌出燠恼与歉意,哭笑着不知该说什么,原来蠢的是自己。 瞧见她那无措的泪容,冶冬阳暗叹一声,朝她张开手臂。「过来吧。」 这份包容让她当场「哇」的一声就扑进地的怀里放声大哭。「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呜呜……是我误会了你,还让你上山来让爹爹整,呜呜……现下连手也断了一指,都是我害的,你从遇到我起就没发生过好事,呜呜……」 他怜宠地为她擦去眼泪。「谁说没遇到好事,你不就是我遇到的宝贝?这个宝贝是不管任何好事都比不上的。」 「你——哇!」太感动,她哭得更凶了。 「别哭了,再哭你爹爹又要以为我欺负你。」他无奈的笑着说。 她摇着头、却越哭越激动,这男人对她这么好,既原谅了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的罪过,又为了她上山来让爹爹恶整,呜呜……这一定是娘在天上有安排,才会让她遇到这么痴情的傻瓜! 「呜呜……我不能控制眼泪,我就是想哭,呜呜……我就是很想哭……你别管我让我哭个够,呜呜……嗯嗯……唔唔……」哭声突然变得不对,原来她的嘴己被另一张唇给狠狠堵住。 当四瓣嘴唇交合,她眼角还挂着斗大泪珠,但压根忘了让它掉下来。 冶冬阳冲动的热吻着她,这是唯一能让她停止哭泣的方法,也果然奏效了。 余光瞥见她那含着泪光的娇颜,既惹人心怜又娇憨,让他不由自主吻得更热切,多日的思念与焦急在这一刻化为情欲,心念一动,他想占有她,一解多日的相思之苦。 而公孙谨也早有此意,她想要感受他的体温、他的热情,分开太久,唯有如此才能让她相信这如梦般的相逢是真实的存在,勾着他的脖子,她急切的要求,「抱我吧,现在!」 他低吼一声,激烈地在她颈项上留下点点红痕,悬谷边的洞穴,成了他们一解相思之处。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你没摔死,也没失忆?」公孙谋仅一个扬眉的小动作,己足够让人明白他的不悦与失望。 「爹爹!」公孙谨紧搂着自家男人的手臂,朝着自己爹爹横眉竖眼。她不会再纵容爹爹胡作非为了! 「怎么,你以为爹爹会放过这小子吗?他做的错事可是一箩筐啊!」公孙谋极度不悦的神态都写在他微微扬起的唇角。 「爹爹,若您指的是我坠崖、断指的事,那些都是意外,至于会失魂落魄的回来……也是误会。」她红着脸出声。 「误会?小子,这误会你对她解释过了?」他直接问向冶冬阳。 「解释过了。」冶冬阳颔首。 「所以没有误会了?」瞧着自己女儿那凌乱的头发,红润的双颊,斑红细点的颈项,他眯起凤眼。这小子倒是知道怎么对付女人! 「是的。」明白他肯定清楚自己是怎么「解决」误会的,冶冬阳没有一丝扭怩,反而坦然的面对他发怒的黑眼。 「哼!」这小子还真坦白,看来有点胆识。「现下有什么话,说吧!」 「是,晚辈大难不死,请您遵从诺言让我迎娶谨儿。」冶冬阳慎重的请求。 「你这是提亲吗?」公孙谋沉思。 「是的。」 诡眸一闪,他忽然对冶冬阳绽开愉快灿烂的笑。「嗯,那你可知要娶我家女儿的条件?」 「条件?爹爹,哪来什么条件,我怎么没听您提起过?」公孙谨立即抗议。爹爹又想出什么鬼点子刁难? 公孙谋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这丫头这么快心就全向着人家了,真是女大不中留!他摇着孔雀羽扇,抿着唇。「哼,你是我生的,条件是我定的,从不从随便他了。」 「爹爹!」她忿忿斥道。 他充耳未闻,只是撇唇嗤笑。「我要你下山是去增广见闻,可不是叫你下山让这小子占便宜去的!」他冷着脸说。 这一说,可让公孙谨哑口无言了,当初爹爹要她下山纯粹是为他找乐子,翻覆这天下,一解他无趣的后半人生,结果她甫下山就爱上冶冬阳,还乖乖受了人家的摆布,「修身养性」的全忘了爹爹的嘱咐,这会爹爹舍不得对她发脾气,但对于这自动送上门来的家伙还能不迁怒吗? 「爹爹……」 「什么都别说了,他想娶你,有个条件,做得到再说。」他拉下脸,可没转圜的余地。 「可是——」 「谨儿,别说了,你爹爹要我怎么做我都会达成的,放心好了。」冶冬阳不想父女俩为他起冲突,柔声安抚。 她这才阖上嘴。担忧也没用,她该信任自己挑上的男人足以应付得了刁钻的爹爹才是。 「你这么有信心达成得了我的条件?」公孙谋扬眉。 「请您说出条件吧。」他不慌不忙,态度从容。 这气度让公孙谋有趣地扯了嘴角,但眼底的笑靥有些不同了。 「好,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杀了三个人。」 「杀人?」冶冬阳蹙起眉心。 「嗯,一个是武惠妃,另一个是万安。」 他惊讶地挑高眉头。「还有一个呢?」 公孙谋阴邪地望着他,目光之冷肃,不禁令人由脚底窜凉至头顶。「另一个在那丫头的肚子里!」 第十章 「我知道爹爹要这两人命的用意,那武惠妃是因为曾将我丢在鬼窟,爹爹恼她,要惩罚她,至于这个万安嘛……」公孙谨斜睨着身旁的人。「爹爹认为她是我的情敌,想测试你能否为我舍下其他女人?」 「原来如此。」他苦笑,对于未来丈人,他还真是有着疲于应付的苦恼,谨儿已经够刁钻了,她的爹爹更不是普通人物,这会他得绷紧皮,想着如何解决这刁难了。 「这个武惠妃好解决,可是要杀万安……你下得了手吗?」她咬着唇问。 「下不了手。」他回答得直接。 「是吗?」圆眼儿眯成了一条细缝,莫非他对万安真有情? 瞧她的表情就知道这丫头又饮醋了。「万安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 「然后呢?」她的声音越来越危险。 「我不想伤害无辜。」 「伤害无辜?」 「我心里只有你,若杀了她,那是枉死。」 「你真的没对她动过一点情?」 「没有。」 公孙谨才刚微微扯出的笑意随即又拉下。「我问你,那几日你刚丧父,咱俩正分开,她日日去找你,都做了什么事?」想起那阵子她日夜哭天抹泪地抱着一坛子醋,这会没个解释,她不会放过他的。 果然来清算了。他严肃地咳嗽了几下,打算好好说个清楚,省得日后「祸事不断」,她想起又来找麻烦。「那几日她过府都只是枯坐厅堂,我并没有招呼她,每每都是她自己坐不住要离去,我才现身送客。」 「真的就这样?」 「不信你可以问暮春,这小子全天伺候我,我的行动他最清楚。」 她眉一挑,「暮春是你的人,他的话能信吗?」 「这是千真万确,你不信我也没办法。」他不禁莞尔,女人要闹起来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但谁教自己就爱这甜蜜的负荷。 「你!」她气得要发飙了。 「你忘了,男人是天,我说的你不信,你要信谁?!」板起脸,冶冬阳下了绝招,气势比她还盛。 「可是……」她猛地吞了口水,还真软声了下来。 「可是什么?咱们好不容易又在一起,难道你只想跟我瞎闹,而不愿意好好分享咱们在一起的喜悦?!」 「我……我……」她被堵得连顶也不敢顶。 又回到从前了,她被他吃得死死的,可恶啦! 「你还有话要说?」他冷睨她。 「没、没有……」她眼光放得低低的,左转右闪,委屈得如波浪鼓般摇着首。 「嗯。」这大男人的态势还是必要的,否则哪压得住这骄横的丫头。 「那你不杀她这事先搁着,我肚里这个你怎么跟爹爹交代?」万安的事她可以暂且不问也不管,可她肚里这个他真敢杀?! 提起孩子,他肃穆了脸庞。「谨儿,你这肚子才三个月,应该还能够拿——」 「不要!」她赶紧护住肚皮。 「你不是——」 「这孩子是你的,我愿意冒险!」 「但是我不愿意失去你!」他喉头发紧的大喊。 他清楚知道这丫头有多害怕生产,却竟然为了他愿意忍受这怀孕十月担心受怕的生子之苦,他拧了心,好感动。 「自从我肚里有了宝宝后,终于了解娘为什么冒着危险也非要生下我的理由,那绝非完全是为了爹爹,而是她有了为人母亲的喜悦跟责任,她想要我被生下来,所以不管如何都要我平安的来到世上,如今我也孕育了宝宝,也能感受到娘的心意了,我想留下这个孩子,并且平安的生下他。」她娇俏的脸孔出现了为人母的慈爱。 「谨儿,你真的能克服这恐惧?我不要你勉强。」他不住担心的说。 「其实我知道女人都必须接受生子这关,但不是每个女人都有危险的,我身体健康更不会有事,我只是心病,如今心病已除,便不再害怕了。」她笑得灿亮有如天日。 治冬阳安心的露出笑纹。「谨儿,我很感激你肯这么做,说实在的,相信在地下的爹若知道你即将生下冶家的传人,他老人家会很高兴的。」 她红了眼眶。「这孩子是要慰藉爹的,为了他老人家,我一定会平安生下宝宝。」 「但你爹爹他……」他叹了一声。 「爹爹是不想我有危险,他比我还害怕见到我生子,我想他会这么气你,一会要你的指头,一会要你跳谷,说到底就是气你弄大了我的肚子,爹爹经过娘那次的惊吓,这回可容不得我再出一丁点的错、才会要你连我肚里的这个一并杀了。」 「我能理解,但眼下他要我杀的人除了武惠妃该死之外,其他的我一个也下不了手,这可怎么办?」他烦恼的说。 「还是咱们暂时不交代?」她杏眼儿一溜,瞧起来贼贼的。 「什么?」他望进她诡谲的目光,忽然了解她的意思了。「你想我以杀人为由,带着你下山,趁机私奔?」 「这只是权宜之计,等他老人家气消了,咱们再回来。」 「你当清楚你爹爹容不得人家戏要玩弄的。」她应该了解自己那精明过人的爹爹不可能会让两人一起逍遥下山「杀人」的。 「谁说我要和你一起下山的,我不能随你之后偷溜吗?爹爹应该奈何不了我吧。」她自信的笑着,爹爹疼她入骨,她若执意出走他也拦不住。 其实她原不想让爹爹担心,想等生完娃儿再离开,但他正恼火着,她不想跟他硬碰硬,只好选择先溜了,这么做虽然不孝,但她还是希望能跟着身边的男人一道走,相信爹爹会谅解她的。 「我原本想得到你爹爹的认可,光明正大的带着你走,但此刻为了孩子,似乎不可能了。」他无奈的摇头。 难怪她曾暗示过他,拿她的肚子来提亲对她爹爹来说不是一条好策,如今看来,果然是下下策。 「唉,我会想到法子补偿爹爹的。」得不到爹爹的祝福,她的心也跟着遗憾而显得低沉烦闷。 ***bbs.***bbs.***bbs.*** 「走了?」 「是的,爷。」 「嗯……」 「爷,您这是何必?若不要小姐走,拦下她便是,不必自个儿生闷气啊!」尚涌瞧着主子眉头深锁,这情景就跟夫人当年执意生子时愁苦的模样是一样的。 「嗟,你这二愣子,懂什么?!」说话的是袁妞,她是尚涌的妻子,两人己结婚多年,她一进门就先用力点了自己男人的额头,先骂笨再说。 「我怎么不懂了?」他揉着娘子戳痛的头,还真傻愣愣的问。 「你喔,笨,爷拦得住小姐的人拦不住她的心,小姐若执意要生下孩子,爷又怎能强迫她拿掉?所以留下来只会让爷更心烦,不如就让那丫头跟着未来的夫婿一起离去,只有她身心都健康快活,才能母子平安的生下健康的娃儿,爷这是为人父的用心良苦。」 「啊,原来是这样。」娘子说教尚涌猛点头,不敢反驳,在他家,可是女人为大。 「哼,事情也不是这么容易!」公孙谋嗤笑起来。「我可也不会轻易就便宜了那小子,他平白得了我一个宝贝女儿,若谨儿有一丝意外,尚涌,记得将那小子给我挫骨扬灰,剩下的残渣再丢进鳄鱼池让鳄鱼咬个精碎,末了,连那鳄鱼一道给煮了,熬汤来喝!」他目光凶残骇人。 「……是。」尚涌立即苦着脸应声。 天地保佑,这小姐一定要平安,若出事,莫说冶冬阳尸骨不保,就连这天下苍生恐怕也要蒙受灾难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今夕星辰灿烂,凉风徐徐。 冶冬阳却挥汗如雨,十指相互紧紧扣住,久久松脱不开。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啊!」厢房内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他随即面无人色。 「公子,女人生子都是这样的,您要撑住,可别昏倒了。」暮春在一旁紧张的提醒。 可冶冬阳根本心神俱丧,只是胡乱的点了头。 「啊——」这次由房内传来的叫声更加凄厉了。 他身子不住摇晃了一下。 「公子,不是叫您要撑住,您还好吧?」暮春赶紧上前扶住「软弱」的主子。 「我要进去,谨儿有危险!」他脸色发青的推开暮春。 暮春急忙阻止。「公子,产房男人进不得,不吉利啊!」 这话让冶冬阳推门的手稍微顿住了。 「啊!痛死了!啊——」 这回顿住的手哪管什么吉不吉利,门一推人便快步踏进去,一干产婆见状大惊失色,而暮春只敢在外头慌张的跺脚,可不敢踏进半步。 「公子,您不能——」产婆们连忙要赶人。 他手一挥,要她们别罗唆,一双焦急的黑眸直勾勾望向床榻上因剧痛哀号的人儿。 「谨儿!」他赶至她身边、面孔只能用惨白来形容。 只见公孙谨满身热汗,痛得睑都扭曲了,瞪着他的眼儿发直。「我不生了……」 「好,咱们不生了!」他教她的模样吓呆,马上符和。 「那……肚里这个现在怎么办?啊——」她痛得扭动身躯,冶冬阳惊恐的瞧着满床奔流的血。 「谨儿!这个咱们不要了,我只要你,我只要你!」他声音发颤地吼。 「可是……来不及了。」她痛得连眼角的泪都被逼得到处窜流,血、泪以及汗交织成一幕怵目惊心的画面。 他停了呼吸。「胡、胡说,怎可能来不及,产婆,这孩子我不要——」 「啊——」他话还没说完公孙谨凄惨的叫声又响起。 握着她的手僵硬得宛如石头,治冬阳无法动弹,甚至因紧绷过度而发出了「嘎兹嘎兹」的声音。 「我娘……生我时也是这样……」 「你跟你娘不一样,她身子不好,你到生子前都还跟着我四处游历,你的身子比任何人都健朗,不会有事的!」他白着脸说。 「可是为什么生了那么久……孩子都不出世?」她已经嘶吼到虚弱了。 「这是因为、因为——」他呼吸急促的瞪向产婆们,产婆个个无奈的摇头,但忙碌的双手没停过,一会帮她擦汗,一会帮她催生。 这该不会真有问题吧? 霎时他血液倒冲,双唇发紫,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有个差池,这孩子就——」 「住口!」冶冬阳脸色狂暴了起来,那暴怒骇人的神情就连产婆都吓得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你别怒,我只是想先做安排……」 「你若敢有差池,我就自己回你爹爹那送死,让他老人家将我双眼挖出,剥皮去骨,尸体喂狗!」 「啊!我……我不敢了。」 「不敢就给我好好的生!」他怒火中烧,阴鸷的神情使得他原本的斯文俊容显得恐怖至极。 「是……」公孙谨吓得脸上还挂着热泪,却忘了滴下来。 「用力生!」 「好……」 「使力生!」 「嗯……」 「生了没?!」 「嗯……啊——」 「哇——」 「生了,生了!恭喜公子、公主生了,她被您吓得生出来了!」在娃儿探出头,「哇」的一声惊天大哭的同时,产婆也跟着兴奋大叫。 这一声生了,教冶冬阳着实松了一口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不断轻轻擦拭妻子脸上的汗,产婆先是让母亲看两眼孩子,随即带着孩子去清洗干净,不一会将孩子抱回,递给孩子的父亲。 抱着娃儿,冶冬阳疼爱的逗弄着。「咱们可以回去见你爹爹,向他老人家请罪了。」 公孙谨皱了眉,声音有些气虚,「但是你还有两条人命没解决,咱们怎么回去?」 「不必咱们解决,事情已经自己解决了。」 「咦?」 「长安传来消息,自从太子横死牢里,不少人将矛头全指向武惠妃,说是她下的毒手,为此太子党的人还言之凿凿的说多次见到太子的鬼魂在武惠妃的寝所出没,太子要报仇的传闻不径而走,而那武惠妃一听,居然因此害怕成疾,还请巫师在夜里作法,甚至为太子改葬,但听说都没有用,最后她仍是大病不起的一命归天。」 「啊!这一心谋权的武惠妃竟然是这样被吓死的!」她一脸不可置信,啧啧摇首。 唉!终日汲汲营营的图谋自身,最终还是落得这下场,这女人到死应该都会饮恨吧?毕竟真正的凶手不是她,而是她的枕边人啊! 「是啊。」冶冬阳也极为唏嘘感叹。「所以我说,人生苦短,何必陷于争权夺利的虚浮贪念之中?能够过得优游自在才是人生在世的最好福分。」 「嗯。」她笑得温顺满意。 由长白峻岭下来后,他就带着她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四处游历,不过问世事,只尝美食,只听趣闻,日子过得比她想象中有趣快活,这也许是因为跟着心爱的男人在一起,就算不作恶,内心也踏实,日子自然过得舒坦。 他抱着娃儿,坐到她身边,一手抚着她的脸,一脸心满意足。 「解决了一个,还有一个要交代呢。」她又拧起眉了。 「唉,万安公主出家了。」他不免叹说。 「什么,出家了?!」她大为讶异。 「武惠妃死后,她就决定了断世事,皈依佛门了。」 「以一个公主之尊,她……居然这么做?!」她有点愕然。 「唉……」他又是一叹。 「我想她会对红尘如此断念,跟你伤她不少也脱不了关系。」她喟叹。 他不语,只是蹙眉。也许吧,但他与万安无缘,这事怎么也勉强不得,只能说今生有负于她,来生若有机会再补偿了。 见他沉默,公孙谨明白他的心意,窝进他的胸怀,听着他的心跳。自己真是个幸运儿,幸亏这家伙爱的是她,若他爱的是万安,就不知真正出家的人会不会是自己了。 「既然武惠妃己死,万安又己出家,在人世已无名,只剩佛号,过去的万安也算是死了,爹爹的条件算是达到了两件,而我也已平安生下麟儿,相信爹爹不会再为难,咱们真的可以回去请罪了。」终于可以回去见爹爹了。 他老人家应该气消了吧?说实在的,要回去见他,她还真有点不安。 「是啊、该回去了,这次我非得到他老人家的首肯,光明正大将你迎娶进门。」 「嗯。」这一定要的,这会她孩子也生了,却到现在还没名没分,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是与人私奔的小妾,这点可是让她不满的很! 他笑,知晓她的委屈、将她紧搂住。「咱们近日就回去吧。」 倚着他,她悄悄瞄了他一眼。「冬阳,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嗯?」他笑意满满的低下首,询问的对上她略带歉意的眉眼。 这丫头有话要说? 「我想补偿爹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还说什么生一个娃儿陪我,结果才陪没几年,随便来了个男人就跟人跑了,小水儿,你好啊,竟敢诓我,也不怕我一怒之下,下山再找人晦气!」男人立于墓前,表情不满,神态冷嗤。 「爹爹……」一双细软小手由身后圈住了他的腰。「娘没骗您、只是我陪了您十多年,该换手了,我带来另一个小娃儿陪您另外的几年。」公孙谨声音清甜悦耳,撤着娇,贴着爹爹的背软绵绵的说。 「另一个小娃儿?」他眼神炯怒。「你想丢下你跟那小子的拖油瓶给我,休想!」 「爹爹,别说什么拖油瓶这么难听,他可爱得紧,要不是爹爹,我才不会放手呢!」 「若真可爱,你会打算丢着不管,迳自跟着男人四处游山玩水去?」公孙谋撇着嘴。 小丫头机伶的眨了眨眼。「哎呀爹爹,我是瞧您无聊,才让小家伙来伴您,若您不要那就算了,我与冬阳带着他四处旅行也是可以的。」她故意说。 他冷臭了脸。「你这是威胁我?」 「当然不是,这小家伙真的很可爱,不信您瞧瞧再说!」她蹦跳到他面前,身后抱着孩子的袁妞眼明手快的赶紧将孩子塞进他怀里。 双手突然多了个娃儿,公孙谋一愣,低首瞧着这小娃儿挥舞着胖胖的手脚,圆咚咚的脸庞肌肤细嫩,清澈的大眼正与他对望着,半晌还蓦地咧嘴,冲着他笑得毫无心机。 这小家伙……如果笑容不要这么无邪是满可爱的,公孙谋不由得侧了脸,再细细瞧瞧,这娃儿不像冶冬阳也不像谨儿,五官有点像他,若要更像自己,只要让小家伙的眼神阴点就成了…… 「爹爹,我好不容易说服冶冬阳让小家伙跟着您,您该会好好教导他吧?」她瞧见爹爹眼里的算计,赶紧警告。 他这才抬首望向女儿。「我可没答应要照顾他,而且你忘了,他在你肚里时我还想杀他呢!」孩子抱得紧紧的,嘴上却说着这般狠毒的话。 公孙谨与袁妞相视一眼,双双露出鬼脸。「我说爹爹,说实在的,我还真有些担心,您这么阴邪,会不会将孩子养得跟您一样啊?看来我还是听我男人的话,这小家伙我还是带走的好,免得被您带坏了。」她伸手要抱回小娃儿。 公孙谋马上挥开她的手。「算了,你跟那小子走吧,这娃儿我会照料!」 这丫头真跟她娘一样克他,连嫁了人,娃儿也生了还不让他清静,他这下半辈子真的只能为她做牛做马了!哼! 她立即掩嘴偷笑。「爹爹就是嘴硬。」她撒娇的又抱向爹爹。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爹爹留不住你了,你是别人的宝贝了。」瞧着不远处等候着她的男人,他不得不承认,这宝贝不再属于自己了。 「胡说,谨儿永远是爹爹的心肝宝贝,难不成我嫁人,您就不爱我了?」她窝在他怀里哽咽的问。 「当然不是……你是水儿唯一留给我的宝贝,就像她的替身,爹爹对你又爱又恨,怎么也舍不得你跟人走。」 「又不是不回来,女儿一年会回来见您一次的,再说小家伙在这儿,女儿哪跑得掉,时间一到不乖乖回来报到不可?」她抹着泪说。 「嗯,去吧,别让你的男人等太久,记住,那小子若敢欺负你,告诉爹爹,爹爹会治他的!」他脸上的表情瞬间转为阴狠。 她泪一抹。「爹爹放心,那家伙若敢欺负我,用不着爹爹出面,我就足以教他生不如死了。」 这顽邪的眼神跟自己一模一样呢……但,可惜,这丫头也遇到克星了,就跟他遇到水儿一样,那小子将这丫头治得妥妥的,这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的,罢了,幸亏那小子对她疼若至宝,不然他可不会轻易将这傻丫头交出去。 唉,经过失去水儿的这些年,他越来越相信天意了,很多事,天命不可违啊! 「你还是去吧……」望着这个他与水儿的结晶,转眼间她己大到即将完全脱离他的羽翼,就让她这么跟人走了,心中的不舍难以言喻。 望着女儿潇洒的走远,想唤回她,却又摇了首,难不成真留她在这深山里陪他一辈子,葬送她的大好幸福? 低首看着怀中咯咯笑个不停的娃儿,公孙谋神情柔了下来,伸出食指逗了逗娃儿胖嘟嘟的脸蛋。 「爷,起码这次是个男娃儿,不嫁人,也不会跟人跑,将来只会娶个人回来伺候您,这娃儿可以陪伴您一辈子。」」袁妞含笑说。 「可以陪伴我一辈子是吗?」那他得好好盘算,怎么让这不会被拐跑的小家伙得到他毕生的真传了。 他异常专心,偏着头认真思索着…… 【全书完】 ◎想知道个性大不同的公孙谨怎么与冶冬阳看对眼,请看花园系列906《闇帝的女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