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嫁》 第一章 【第一章】 昏黄灯火在乐手的伴奏下,随着喜悦乐声,摇曳着幸福光芒,而长桌边,女子潋灩的水眸闪动着感动的满足。 只因,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交往将近一年的男人,长得还可以、脾气被她控制得服服帖帖的男人,被她电得晕头转向、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男人,总算、终于—— 「淑儿,你愿意嫁给我吗?」男人有点小腼覥,斯文而有些没特点的脸布满胆怯,但锦缎包裹的闪亮亮钻戒闪动的光芒快要戳瞎人眼。 李淑儿挑高精细描绘过的眉,粉嫩的唇角上勾,笑得很甜。 「……我愿意。」oh……yes、yes、yes! 表面上她羞怯得很像一回事,但实际上,她在内心里摇旗呐喊,感谢一年来的放长线,终于钓到了鱼。 虽说,不是很像样的一条鱼,但,够了。 反正,她只是要一个爱她、疼她、宠她的好男人,管他长得是圆还是扁,管他有没有开名车,有没有住豪宅! 反正、反正、反正,她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有人要,而且很多人抢着要! 端雅雍容地戴上闪闪发亮的婚戒,她娇羞地垂下眼。「健松,你对我真好。」 高健松喜出望外。「不会啊,刚刚好而已。」 「……你真的不介意我的过去?」她咬着下唇装可怜。 「不介意。」 「你真的不介意我……」 「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高健松只差没把心脏挖出以兹证明此心不变。「我爱你啊,淑儿。」 不知何时,他如箭飞射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一副深情到乐手都想笑的神情,她只能用力地掐住大腿,强迫自己不能在此时笑场。 「淑儿,我……」 那张显得有点宽、有点厚、有点恶心的嘴,愈靠愈近、愈靠愈近…… 李淑儿是何等人物? 呵呵逸笑两声,垂下小脸,错开他的吻。 「淑儿,你——」高健松有点小不爽,但又不敢太嚣张。 认识这么久了,牵小手是上个月才达成的第一阶段,而求婚是现阶段完成的,来个吻庆祝一下,天经地义的吧。 「健松,有人……」水眸斜四十五度角扬起,她巧笑倩兮,媚眼强力传送出电流。电死他! 「喔喔。」是害羞啊,那么……「我们换个地方吧。」 楼下就有套房,可见他的心思有多么缜密。求完婚之后,当然也要顺便完工的,是不? 「嗯,对不起~」娇软女音像是要酥麻他的肺腑,小手还不忘往他的胸口戳,状似亲昵,但实则将他戳后退一点,免得靠太近,害她笑场,婚戒飞走。「我和朋友有约了,对不起~」 「是、是哦。」这么巧,每次都和朋友约好喔。 「所以……」她呵呵笑着,快快起身,如风掠过他的颊,赏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吻。「我先走了,我们明天再联络,掰掰~」 像只永不被束缚的花蝴蝶般,她飞走了。 不是敷衍高健松,她是真的有事。 李淑儿离开了饭店餐厅之后,如识途老马在热闹街上晃着,跟着转进一处宁静巷弄里,停在一户民宅前面,上头挂着横匾,写着「铁口直断」。 按下对讲机,里头传来细柔女音。 「请问是哪位?」 「我是今天挂二十五号的李小姐。」 「请进。」铁门喀了声后自动打开。 李淑儿走进里头,摆设装潢就和寻常人家没两样,只是更典雅了点、风骨了些。 她坐在大厅的藤制椅等待着,一旁还有几个亦在等待的人,感觉就像是来到一家无照行医的密医诊所似的。 然而,实际上,这是一间命理馆,传闻这儿的命理老师铁口直断,能断生死、卜过去未来,指点迷津,逢凶化吉。 但,她丑话说在先。 她绝对不是迷信,更不是个喜欢命理的宿命论者,既然如此,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嘿嘿,她今天是来拆招牌的! 这家命理馆,大约是在一年多前,她店里的客人介绍她来的,纯粹好奇心作祟来参观,谁知道这老头说得可真不是普通的准,准到她几乎以为他跟客人串通好,且还在她家安置了针孔。 可,有人说过,命理学不过就是机率学罢了,算的是机率和公式,没有所谓的百分之百。 「二十五号的李小姐。」 美丽的助理小姐细软嗓音呢喃得人心欲醉。 李淑儿快快回神,走进所谓的诊疗室里,门一开,便瞧见了目光矍铄的老者,说真的,他长得还真不像是诈骗集团的,年轻时肯定眉清目秀,把美眉只需要勾勾手指头,便会有一大票阵亡。 「李小姐。」对方先招呼啦。 「吕老师。」她也不是不懂规矩,一样给他笑得很灿烂的啦。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是打死也不可能再踏进我家命相馆的。」吕老师笑容可掬得很。 「所以啦,我今天是来拆招牌的。」她闪动着手上瑞气万千的钻戒。「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我这个人是注定孤寡,不可能有婚姻的,但是呢,你看——」 啊~呵呵呵~输了吧,老头。 只见吕老师不慌不忙地说:「不过是求婚而已,婚都还没订,就这么急着拆我招牌?敢情是你忘了以前的教训了?」 她闻言,心头一颤。「这一次不会那么倒霉。」 「两年前一次,一年前又一次,今年……」吕老师老神在在地玩着一把灰白的胡子。「你应该也懂无三不成礼的道理。」 「我去你个无三不成礼!」李淑儿瞬间没了端淑秀雅姿态,一转横眉竖眼的母夜叉模样,把她美美的外貌狠狠地打了个六五折。「你去年才对我说有一就有二的!你诅咒我啊,你这个三流诈骗师!」 居然嘲笑她的不幸,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不是诈骗师,你心里很清楚。」吕老师懒洋洋的,八风不动。 「你!」喔、喔、喔!气死! 就是因为无言反驳,她才会生气啊! 她的婚姻啊,是她一辈子的梦魇,是她一辈子甩不掉的业障! 她的第一段婚姻,闪电结婚又闪电离,从初识到离婚就连半年都不到。从此以后,为了证明自己依旧行情高涨,她决定拍卖自己换得一场婚姻,岂料她的人生从此跌进谷底,只要有人向她求婚,对方必出事,从第一回的巧合到第二回的半信半疑,如今,是她用心巩固的第三回,再胆敢出事,她就、她就……哭给他看! 「这是你的命,你注定孤寡,只要和你有关系,谁就得出事,除非……你能嫁给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如此一来喜驾祸去。」 「闭嘴、闭嘴、闭嘴!」抓起包包,李淑儿扭头就走。 「呃,谘询费?」 「去你个谘询费!」吼了声,当是谘询费。 「唉,脾气真差。」吕老师一派悠闲,按了下桌上的灯。「下一位——」 掏出钥匙,却怎么也对不准钥匙孔,气得李淑儿踹门出气。 啊啊……气死! 明明是去拆招牌的,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开心,反倒是有种被狠刮了一顿的心虚感,彷佛那诈骗师一语成谶,说中了她的一生。 什么叫做除非她能嫁给死过一次的人? 第二章 死都死了,什么叫做死过一次?天底下能死而复生的有几个?耍她?真是吃她够够捏! 火大地扭着门板,门竟被她顺势转开,她不由得微愕地瞪着门。 啊咧,难道她今天外出时,忘了锁门? 她没少根筋到这种地步吧……再看向里头,客厅的灯竟是亮着的。不会吧,她连灯都忘了关吗? 正疑惑着,竟有抹影子在地板上拖曳着,直到影子的主人出现在客厅入口处。 李淑儿傻住。 幻觉? 那影子的主人笑亮一口白牙。「淑儿,我回来了。」 李淑儿震住。 幻听? 不不不—— 天空湛蓝得无边无际,天气好到不可思议,尽管没半朵白云存在,但艳阳并不会很嚣张,还偶有微风掠过,并不觉酷暑,甚至有些沁凉。 天气好到让人开始怀疑气象局又出纰漏了。 几个小时前才发布台风海上警报,然而在这儿的天空却嗅闻不到半点下沉气流的气息,风雨萧条得很。 持续到夕阳西落,依旧风平浪静,她几乎可以发誓,这是她见过最美最灿烂的晚霞,顶上墨黑压着艳蓝挤着亮橘。 西方的天空是抹诡谲的美。 而她的家中,在她亲爱的老公回来之后,是抹变调的幸福。 手里还拿着抹布擦拭抽油烟机的李淑儿严重怀疑自己年少重听,回头看了亲爱的老公一眼。 「你说什么?」忍不住地问。 「……我们离婚吧。」把西装外套往沙发上一晾的男人,语气像是在和她谈论今天的怪天气般无关紧要。 李淑儿搔了搔眉,把抹布往流理台一丢,再、问、一、次——「你说什么?」语末飙高了几个音阶。 「我们不适合。」钟离也瞟她一眼,目光清冷,把离婚协议书搁在茶几上。 轰!隆隆——外头飙落怒雷,恍若公寓墙身也为之撼动。 李淑儿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抡起他的领口,一副要杀夫的狠样。「今天不是四月一日!」 「我知道。」 啪!哗啦啦、哗啦啦~雨没天没良地从天倾落。 「不要乱开玩笑,我很没有幽默感的。」她咬牙切齿的,潋灩眸子不自觉地染上一层水气,却努力地憋住再憋住,想从他身上看出端倪,找出蛛丝马迹。 「我知道。」依旧淡淡的。 「既然知道,你干么还这么说?!」风平浪静的好日子过腻了,非得要来场惊涛骇浪不可? 外头雷雨交加,里头炮声隆隆,先前果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如今,则是暴风雨中的狂野。 「因为我想这么做。」闪电划过天际,穿透玻璃帷幕,在他脸上映落银青的光痕。 「为什么?」手微颤,她深呼吸一口,打死也不想被他发现她在胆怯畏缩。 「因为感觉没了。」语气很淡很淡。 「什么意思?」她唇角抽搐着,泪水快要憋不住。 结婚三个月,相恋四个月,认识五个月,理该深埋在蜜月期的感情,怎么可能会用一句感觉没了做结语? 「……」他垂下眼,长睫掩去眸底高深莫测的思绪,再抬眼时,表情平淡无波。「我不爱你了。」 砰! 李淑儿跌坐在地。外头雨势颠狂强悍,狂风暴雨疾雷冷电,在她心底幻化为一把刀,狠心地划下一刀又一刀。 她傻了、愣了、癫了。 她的世界在短短几分钟之内被彻底翻覆,她的幸福在他的一句话后彻底破灭,她的未来……支离破碎,一如她碎不成形的灵魂。 「淑儿。」钟离也叹了口气,伸手想要拉她一把,却被她发狠拨开。 「发生什么事了?」她横眼瞪去。 「……哪有什么事?」 「要是没发生什么事,你的转变不会这么大!」昨天还把她抱在怀里,恶心的三字箴言再三播送的人,今天突然告诉她,他不爱她了,谁信「说,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有事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处理!」 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好比工作出问题,他不想拖累她,也或许是闪电结婚之后,他的家人对她不满意,对他施加压力,又或许…… 「处理第三者?」钟离也似笑非笑地道。 噢~该死、该死、该死!李淑儿没有力气了,她像是缺水的鱼,离开水面,注定得死! 「就这样。」 「就这样?!」她近乎歇斯底里地吼着,泪水一憋再憋。「五个月的感情,就一句就这样?钟离也,你在耍我?你在玩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这么甜蜜得教人生妒的感情,竟会生得出第三者?! 钟离也敛眼,许久,说:「这房子是登记你名下的,所以归你,还有……」 「你他x的钟离也!谁在跟你讨论这种问题!」她管这房子是谁的,管两人之间的财产该如何分,她只想知道他的心怎能转变得如此之快!「你昨天明明还说爱我的!」 不是她执迷不悟,而是前后差距太大,她没有办法相信如此深爱她的一个男人,说、变、就、变! 「心虚喽。」他笑得皮皮的。 「心虚?」她拿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朝他丢去。「你对我说了将近五个月的爱,全都是心虚?!」 闪过烟灰缸和抱枕,钟离也快速退到门边。「我只能说抱歉,尽其所能地弥补你。」 「我不需要你的抱歉,也不需要你的弥补,我只要……」继续爱我。这么卑微的话,她说不出口,她死也说不出口!「你给我去死!死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钟离也高大的身形震了下,俊美无俦的脸明显僵了,而后低低笑开。「再说吧~保重。」 门关上的瞬间,李淑儿拔腿冲向门边,很想打开门,求他别走,可是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因为他说,他已经不爱她了…… 那个已经不爱她的男人,当年把话说得决绝没有挽回余地的男人,相隔三年再也没见过的男人,为什么今天却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眼前? 「看傻眼了,淑儿。」钟离也笑得皮皮的,和当年离开得义无反顾的清冷成强烈反比。 李淑儿回神,深呼吸一口,勾唇笑得很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啊。」回得理所当然,秀着当年没交还的钥匙。 「我听你在放屁!」她毫不客气地脱掉了鞋,踏上玄关,站在他的面前,抬眼与他对视。「敢情你是得了痴呆症,忘记我们已经离婚,你充其量也只能说是我的前夫,而这里是——我家!」 钟离也压根没被她的火气吓到,依旧笑得很皮。「你家就是我家。」 李淑儿唇角微微掀动,状似抽筋,闭上眼,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吸进胸臆的空气渐缓了怒气,正准备很君子地将他扫地出门,岂料张眼的瞬间,他竟已经来到眼前,而且—— 唇,贴覆,温荡着柔情,只是轻轻地掠过,便教她浑身惊栗不休,那是一种熟悉的气味,没有缝隙的契合,彷佛这四片唇打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地嵌合。 两人的唇有若互相吸引的两极磁铁,随着强度加重了摩挲,在她无预警之下,他放肆地撬开了她的唇,恍如撬开了她多年封印的悲伤,堂而皇之地柔纠密缠,狂吻强吮,吻进她的世界,她的生命。 第三章 直到一双不安于室的手悄悄地从背后挪移至她的腿,精准无比地贴触她敏感的小腹,她才猛然回神,用力将他推开。 「你在干么啊?!」啊啊,她为什么反应慢半拍? 「你不是要我吻你吗?你一脸期待的说~」他一脸委屈,然后纳闷的表示,「我吻了啊!」 嗄嗄嗄?她一脸期待?去他个一脸期待!「你眼睛瞎了,我杀你都来不及了,哪可能期待啊!」 「想杀我?」他故做讶异,旋即像是想通什么,换上一张任君蹂躏的嘴脸。「走,到房里去。」 李淑儿意会他的恶意曲解,气得快要脑充血。「fuxk you!」 e on me!」他摊开双臂,期待万分。 她气到发抖,抽搐、抓狂!「钟离也,给我滚出去!」 「不行。」懒洋洋的,像只没有杀伤力的狼。 「你说什么蠢话?」李淑儿发现自己快被逼疯了。「这是我家,你要是不出去的话,我报警处理!」 告他强制入侵,告他擅闯民宅……可以告他的玩意儿多得很! 「你忍心要我去住饭店?」他走回沙发,长手长脚地窝在那里装可怜。 「关我屁事啊?」靠,当初一副准备跟她恩断义绝的家伙到底是谁?她能够有目前这么好的修为,没有立即将他扫地出门,他应该要偷笑了。 「你不会舍不得我?」抿抿嘴,眨动着如扇长睫,幽邃的黑眸眯起,俊美的五官被他糟蹋得很彻底。 很好笑,她应该笑,以前都会笑,但现在的她,笑不出来。 深呼吸一口,她告诉自己不能狼狈,不能在他面前出现任何慌乱。再吸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要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对的,没错,就是这样。 停止呼吸,她闪动着右手。 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说的。她等着他识趣离去。 钟离也看了一眼。「嗯~看来你没受到太多的苦,一样细皮嫩肉得教人想要咬上一口。」 「谁要你看我的手!」挥得她手都酸了,他到底看见了没有?「上头的钻戒,你瞧见了没有?」 「嗯~大概一点五克拉吧,等级不差,但造型太老,况且近来流行彩钻,太纯白的钻显得没特色。」他简单地说出看法,有如专业的评语。 「谁要你讲评的?!」噢,真是圣人也抓狂啊!「我订婚了!」 「……原来现在还有人会戴订婚戒?」他有点恍然大悟地轻呀一声,语气一转,可有点埋怨了。「当初我们订婚时,你怎么没有戴?」 差别待遇喔~ 李淑儿发现自己快要得过度换氧症了。「我们当初根本就没订婚!想必你是跟我以外的人订婚的,是吧!」她咬牙咬得下巴好酸,严重怀疑自己下颚极度嵌合得快要发炎。 「喔……对厚~」他呵呵笑着,表情很纯真很无邪,目光很缥缈很遥远。「我差点忘了,我们当时爱得太疯狂,立即陷入狂恋,然后……」 「我没兴趣跟你讨论那些没意义的往事,现在可以麻烦你出去了吗?」不客气的打断他,她立即下逐客令,不屑的表情像是在驱赶一只流浪狗。 钟离也倒也不气,依旧咧嘴笑着。「当初,我有些东西没整理,没带走。」 「所以?」 「方便现在吗?」央求的语气又轻又软,慵懒的黑眸状似漫不经心,但却又专注地攫住她每个神情。 「你多久可以搞定?」她双手环胸,一脸不耐。 可恶,居然是回来打包的……噢,她又在想什么? 「可能需要个三五天吧。」他细部掂算着。 「三五天?」声音拔尖。 「大概吧。」 「我把东西邮寄给你。」谁有本事等他三五天? 「呃,我才刚回台湾,可能没办法给你住址邮寄。」 「无所谓,我寄回你美国老家。」住址她还记得。 「……真的不愿意借我住个几天?」 「不!」非常的坚定而没半点通融的余地。 当年他可以走得决绝,现在,她可以赶得更无情。 是他逼她的。 「这么怕我?」他扬起眉,叹口气。 「嗄?」怕?他现在是在说啥? 「你很怕跟我单独相处吧。」他勾唇,笑得慵邪惑魂,清俊的脸上散发着令人忍不住想伏首称臣的丰采。 李淑儿有几秒钟的闪神,但立即回神,很用力地说:「我怕?哈!你在说笑话。」那是错觉,那是幻觉! 被他伤到那种地步,她要是还不死心,可真是天诛地灭了! 当年他离开后,她曾经撇开自尊,很不要脸地飞到他美国的老家找他,在他家门前驻守,飞雪降霜都阻止不了她的思念,于是她傻傻等候,就是为了再追问一次离婚的主因,岂料等到最后,是一个长相非常标致的女孩以无情话语赶她走。 那个女孩声称是他的未婚妻,瞬间,她的心碎裂得无法缝补,胸臆间空空荡荡地再也盛装不了任何情绪。 爱恋得太痴狂,以至于蒙蔽了她的眼,两人不顾一切地到法院公证结婚,就连婚纱没来得及补穿,就已经宣告结束的婚姻,简直像是一出闹剧,而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那出闹剧里头的甘草人物。 「既然不怕我,让我借住个几天,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跟怕不怕没关系。」不要以为用激将法就可以对付她,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单纯好骗的李淑儿。 「唉,就是怕嘛。」语气浅淡,像是轻叹,但目光却是很挑衅。 「谁怕啊?」靠~他真有气死圣人的该死能力。 「既然不是怕?那么,是怕旧情复燃?」他一脸正经地猜测着。 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要住就住下吧,不用再激将我,我不会因为你三言两语就改变想法!答应你住下,是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你,你不需要自以为是地认为你还能再撼动我什么!」 钟离也浓眉微挑,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 「但是,我必须先跟你约法三章。」丑话说在先,免得日后争议。 他低低地笑开了。「放心吧,不会妨碍你太多的,不用防我像防贼一样。」 「你比贼还可恶!」偷了她的真心! 「为什么?」一脸无辜。 「因为……」还敢问?用力瞪着他。「随便你,但只要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轨的举动,我发誓,我会制裁你,用各种方法报复你!」 「好狠喔~」接收她杀人的目光,他快快点头。「我发誓,我不会有任何不轨的举动,但是欢迎你任何不轨的举动。」 「下辈子吧你!」还真以为她会一辈子痴情不断? 别傻了! 李淑儿走进自己房门,重重甩上门,没瞧见钟离也柔沉的眸有多痴有多狂。 【第二章】 「车祸?!」 可怕的无三不成礼果然成真。 究竟是她的命真是如此,还是命理师的嘴太毒? 晚间八点多,在餐厅苦候不到未婚夫的李淑儿接到通知,得知高健松在赴约的途中发生车祸,人已送进医院急诊。 来不及收拾满心慌乱,她驱车前往,才刚赶到医院急诊室,就先吃了未来婆婆的一顿骂。 第四章 「就听说你这个人很扫把,果然传闻不假!」高妈妈高分贝地炮轰着,压根不管急诊室来来去去的人潮众多,声量大得让每个人交头接耳低声谈论,还不忘对李淑儿投上注目礼。 如果地上有洞,她会立刻钻进去,再顺便扒土把自己埋起来,真的。 「我就跟他说了,会经营酒吧的女人哪可能是什么好东西!不但长得一副狐狸精样,还是支铁扫把!」 「高妈妈……」李淑儿的脸都快要垂到地上了。 「听说这已经是你第三次被人求婚、对方出事了,对吧?」高妈妈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眼神之鄙夷,像是看见了粪上蛆一样。 「这个……」 「你明知道你命中带煞,为什么还要缠上我儿子?」 「我……」 「你能不能放过我儿子?我还要我死的时候有人替我送终!」 「……」她节节败退,无言以对。 高妈妈用字很刻薄,但她无法反驳,一方面是因为对方是长辈,一方面是因为对方说的也都是真的。 她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依我看,八成是你在外头跟人家胡搞瞎搞,所以人家一知道你被求婚,就出面闹事的吧。」 「不可能。」根本没那号人物。 「你凭什么说不可能?你结过婚不是吗?你不是大学一毕业就马上结婚,没几个月又立即离婚?」 李淑儿傻住,没料到她居然知道得这么巨细靡遗。 「你不是为了想要逃离那种家庭才赶紧嫁人的?」声音像是从鼻子哼出来。 「什么意思?」李淑儿凛容。 「天晓得那么乱的家庭会养出什么样的儿女,又有谁知道那样的家庭里曾经发生什么乱伦……」 「高妈妈,请自重!」李淑儿眯眼打断她。 她居然找征信社查她的底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你才该要自重,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居然敢巴着我儿子不放,现在害得我儿子都被送进急诊室了,你还有脸站在这里,还戴着我儿子送的婚戒,你的脸皮也未免太厚,想入豪门的意图也未免太明显!」 骨子里仅存的一股傲气狂然释放,几乎没多细想,李淑儿拔下手中的婚戒往地上一丢。 「不要以为我很希罕这一枚婚戒,是你儿子硬要送我的!」她抬高尖细下巴,傲然瞪着高妈妈。「我是可怜你儿子没人要,才接受他的求婚,你不要真以为你儿子有那么抢手!也不要以为豪门有那么希罕,有那么伟大得可以去追查人家的底细,甚至污蔑人家的清白!」 对她客气当福气了!也不想想她儿子还在手术房里生死挣扎,她不顾口德地贬低她,这样她真的过瘾了吗? 「你你你、你居然这样跟我说话?!」高妈妈气得脸上肥油颤跳。 「我一向如此,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待人!」她很讲究公平的!「祝你儿子好运,能够替你送终!」 相信她,她绝无恶心,纯粹是顺应了她先前说的话。 「你你你!」高妈妈抖抖抖,抖得连身上的肥油都快要闻风飞舞。 「留点口德吧你!」踩着靴子,带着一身飘逸,挺直腰杆,她甩头就走,根本不管有多少人在对她指指点点。 都被说得那么难听了,再加上指指点点又如何? 驱车回家的途中,李淑儿不禁自问,她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命? 还真的给她无三不成礼……难道说,她真的是注定孤寡一生? 从小父母离异,她跟着母亲改嫁,受尽一个人的孤单,还得忍受继父的纠缠,大学即将毕业那年,和返国演讲的钟离也相遇,两人以音速陷入热恋,而后离异,不欢而散,至今,生活无虞,但感情始终是空荡荡的,握紧了双手,她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 车后的叭叭声,锐利地揪回她不断下沉的愁绪。 拉下车窗,回头——「叭什么叭,你赶着投胎啊!」 「你说什么?」后方车的车主也不管车水马龙,就大剌剌地下了车,一副准备理论的嚣张姿态。 李淑儿见状,眼尖发现眼前号志已转为绿灯,二话不说,急踩油门,快快溜走。 岂料,后方的车子像是吃了秤坨铁了心,竟然一路狂飙而来。 该死、该死、该死,她是被厄运缠身了吗? 近来为什么都没有半件好事?对了、对了,就是从那家伙回到她眼前开始! 因为他,她昨晚几乎没睡,因为他,所以她站在急诊室被人痛骂,因为他,她现在被人追杀,因为他—— 砰的一声,车身后遭遇撞击,车子失速地往前冲去,眼前黑夜降临…… 再张眼时,天色亮亮,眼前模糊,脑袋恍惚。 她在作梦?还是……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眼前的男人清俊有型,好看得让人舍不得闭上眼,当年,她就是那么没有防备地被摄进他那双勾魂的黑眸,毫无防备地把心交给了他,毫无防备地接受他的背叛……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浓眉一拧,火气又跟着冒出头。 钟离也闻言,咧嘴笑露一口白牙。「你不先问自己在哪吗?」 「嗄?」她在哪?她当然是在……欸迅速左看、右看——「我怎么会在医院里?」 「你被后方的车子追撞,只是轻微撞击,医生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轻柔的长指轻拢她的发,低柔如丝绒般的嗓音自好看的唇轻轻逸出。「你会睡这么久,是因为你睡眠不足。」 李淑儿张大眼瞪着他过度亲密的举动,很想要大声驳斥,但她不能。 噢,该死,她竟然眷恋……啊啊,她怎么这么没用! 「怎么睡眠不足?」他贴近,特写贴在她眼前,近到可以嗅闻彼此的气息。 李淑儿屏气,心头梗着。「你还敢问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啊啊,不能说,要是说了,岂不是让他发现她很在意? 「因为我?」唇角勾得高高的。 「因为你很吵,吵得我睡不着觉,所以我会被撞,都是你害的!」她用力地磨了磨牙。 「喔~」拉长了尾音,眼神有点贼。「既然是我害的,那么,我会负起责任的,你就安心地静养吧。」 「负什么责任,静什么养?你以为我是受了多大的伤?」事实上,她现在精神好得很,就算要跟他对骂个两个钟头也绝不是问题。 「你气色不好。」口吻一转,魅眸柔雅深情。 她瞪大眼,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逃离他这魔幻的可怕魅力。「关你屁事啊!」不要看她啦!他的眼神带电带魅,容易使人迷醉,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卷进他精心设计的美男计里。 「我担心。」他凑近她,眸底盈满担忧,像个忧郁王子。 「你担心个屁。」糟,气势愈来愈虚。 他愈是靠近,她的心就愈不受控,他的眼愈是放肆,她的神智就愈来愈迷离,他的气息愈是炽狂,她就觉得自己好没用。 为什么被他伤得这么深,她还会被他左右心神?甚至满心想的都是他,就连昨晚才刚被退婚,都还没眼前的他来得震撼……对了,她被退婚了! 「都是你啦!」她整个人跳了起来,火大地揪起他的衣领。「我又被退婚了!」 第五章 他被她突来的举动吓住。「我怎么了?」退婚? 「都是你,一切都是你!认识你之后我的人生都乱了!」如果不是他要离婚,她不会再接受任何人的交往和求婚,更不会遇到一经求婚,求婚者便出事的连三巧合。 所以,全都是他害的! 「那么,我现在回来,再把你的人生导正,好吗?」钟离也看着她眸底狂燃的艳绝火焰,大手轻抚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粉颜。 李淑儿瞠圆美眸,傻呼呼地看着他。 什么?导正什么? 「淑儿,嫁给我,好吗?」 「咦?!」 不等她回答,吻裹着热度密密麻麻落下,她没有准备,瞬间被他炽热的漩涡卷入,唇舌任由他缠吮腻吻,那般强烈又狂野的吻,像是要入侵灵魂深处般的激越恣情,教她昏了神、乱了绪,直到一声重咳响起—— 「抱歉。」 吻,直到被愕然打断,李淑儿才回神,粉颜涨红,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任由他予取予求。 「通常这个时候,一般人都会回避比较多。」钟离也语带埋怨地回头瞪着不识相的男人。 「抱歉,我不是一般人,我是医生。」王志笃笑得恶意。 「那他呢?」不爽地瞪向王志笃身后的男人。 「什么他?想问不会直接问我?!」王志笃身后的男人不爽地咆哮。「我是谁还需要问啊?你是痴呆啦!」 「你来干么?」钟离也凉凉问着,被坏好事,心里很不痛快。 「还敢问我来干么,你回来怎么都没通知我?」罗至光很不爽地绕到他身边。「志笃跟我说你出车祸,我就马上赶过来了。」 「那根本是你自己没听清楚好不好?我明明说是钟离的马子。」王志笃不客气地吐槽。 「他很久没马子了。」所以他自动认为是王志笃语误。 「谁说的?没瞧见人家刚才还恩爱得跟什么一样。」王志笃笑得很暧昧。 「你们到底是来干么的?」如果是搞破坏的,就别怪他不念兄弟情。 「我是来看你的。」罗至光说。 「我是来巡房的。」王志笃说,正准备拿起搁在床角的诊疗纪录表,却见床上的人飞跳而去,眨眼工夫,钟离也也跟着飞走了。 好俊的轻功啊,国家痛失两位田径好手啊。 「他的身体还好吧?」罗至光懒得追人,问着他。 「她好得很,只是睡眠不足。」 「谁问她啊!」跟她又不是很熟。 「不然咧?」 罗至光瞪着他。 王志笃搔了搔头。「放心吧,有能力调情,有能力追人,应该是没问题~吧,况且,出车祸的又不是他。」很不负责任的说法。 「是吗?」干么不一开始就讲清楚啊? 「如果李淑儿是他的心愿,是兄弟,就不要阻止他。」王志笃举步往外走。「况且,当年也是你邀请钟离到学校演讲才凑出他们那段闪电婚姻,还是我们在结婚证书上签上证人大名的,如今他想挽回,就由他吧。」 罗至光没回话,只是叹气。 「淑儿,不要跑~」 「你……不要追……」她就不跑~不行了。 跑到医院门口时,她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夜生活过太久,很久没正常运动,一跑起步来,就觉得骨头快要散掉。 「穿着高跟鞋,别跑。」赶紧揪住她。 「放开我啦。」她想也不想地吼着。 瞬间,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发现被医院外头众多目光锁定,李淑儿垂下脸,超想去死。 「我拜托你,放开我,行不行?」她压低声音道。 等了一会,没有回应,火大回头瞪去,发现他竟脸色苍白得像是随时都可能昏倒的惨样,而且还喘得很严重。 「你……没事吧?」怎么喘得比她还夸张? 钟离也徐缓调息,开口,笑得魅惑众生。「没事,只是太久没跑步,有点喘。」 那不是有点吧,那叫很、喘!算了,不关她的事。「麻烦你放开我,我要回家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我可不是像你是个凡事都有人打理的大少爷,很多事情都必须是我亲自处理不可的。」 「你的车子我已经请人处理了,至于你的店,我也请人打理了。」他不疾不徐地说,彷佛没听见她字句中的嘲讽。 李淑儿呆了三秒,回神——「你知道我有家店?!」 「是啊,不就是在住所楼下?」 「你怎么会知道?」哪个大嘴巴跟他说的? 「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懒得理他,转头,准备闪人。 「我送你回去。」 「不用,这里有排班计程车。」 「太危险了。」 「你才危险。」她可没忘了他刚才做了什么好事。 「你不就向来最喜欢冒险?」他笑得很邪恶。 她立即明白他的话中意,冷艳的脸很不争气地逐步爆红。「不好意思,三年不见,你可能不知道我已经改了习惯。」就算脸红了,骨头还是硬得很。 「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让我知道究竟是改变了哪里?」 「没有!」她横咬着牙。「你不要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婚也可以再结婚啊。」多简单。 「……你把婚姻当什么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你想结婚就结婚,你想离婚就离婚,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很随性到任性地步的大少爷捏! 他太习惯掌控自己的人生,连带着也想左右她的吗? 作梦啊! 「我的老婆。」 「请称呼我前妻!」史上最可怕的生物! 「把前字拿掉不就好了。」一派悠闲,比在市场杀价还要平常心。 李淑儿闭了闭眼,突地想起他曾有的恶行,赶紧张眼,发现他的脸果真是近在眼前,赶忙连退数步。 「可惜。」他叹了声。 「你到底在干么啦!」公众场合耶。 「一亲芳泽喽。」还在扼腕中。 「钟离也,我郑重地告诉你,我跟你,在三年前的那一晚就已经彻底结束,不需要讨好我,也不需要求我,因为我不可能回头!」以为只要他回头,她就该要跪谢朝露恩吗? 别傻了。 「李淑儿,我也郑重地告诉你,我跟你,在三年后的今天已经启开第一步,不需要讨好我,不需要求我,因为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她吼得大声,他更胜她一筹,音量之大,语调之诚恳,让在旁不知内情的路人甲乙丙都为他鼓掌喝彩。 群众鼓噪着起哄着,李淑儿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无法反应。 如果这句话,是在他要求离婚后的下一刻所说的,该有多好? 当初她会爱得那么义无反顾,是因为他的爱很真挚且不吝于表现出来,正因为他一直是那么直率的一个人,所以她也充分地感觉到离异的那一晚,他是抱着没有转圜余地的心情告知他的打算。 很伤人,心很痛,尽管是三年后的今天,伤还是隐隐作痛。 如今都已经离婚,当初把话都说绝,她的心都死了,现在才说甜言蜜语,有什么意义? 「你还是回去找你的最爱吧。」她冷哂着,没有感动,只有自嘲。 「我的最爱始终是你。」 「……可惜,我的最爱已经不是你。」把话说绝,很容易的,只要心中无爱。 第六章 她以为已经把话说得够绝,事后也为自己说过的狠话惴惴不安,但事实证明,那个男人是金钟罩铁布衫,完全无动于衷。 更扯的是,他居然还堂而皇之地踏进她的势力范围里。 「两位客人?这边请。」 不仅踏进她的势力范围,而且还很自动自发地成为她酒吧里的服务生。 「喝啤酒?嗯,依我看,你很适合粉红佳人,这种调酒最适合像你这么漂亮又有自信的女孩子喝。」 更夸张的是,他居然还在她的店里把美眉?! 当她死啦? 哒哒哒……马靴踢踏木质地板,玉手一掐,把充当服务生的钟离也一把拖到吧台旁。 「我还没点好酒耶。」他回头,咧嘴而笑。 「谁要你点酒的?」李淑儿横眉竖目,一副准备将他大卸八块。 「我自己决定的。」他笑得很无赖,彷佛对早上发生过的事一点都不在意。「我说过,我会帮你处理你身边的事,你既然累了,就好好上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就好了。」 「不用,我跟你非亲非故,你没必要为我这么做。」她皱拧眉头,开始发现跟他说话很累。 「不用跟我客气了。」他笑着,像是突地想到什么,钻进吧台里。 「我又没在客气!」她气得想咬人,却见他从吧台里拿出一瓶水,光是看瓶身就觉得价值不菲。 「送你。」 她瞪着酒瓶,辨识着上头的字体,却发现她不认识。 「墨西哥的顶级蒸馏酒。我答应过要送你的。」 「等一下,你说的是,三年前墨西哥公布的那一批顶级龙舌兰?」她缩回手,见瓶身如见天神。 「对啊,去年出品的。」 「可是,这不是限量的吗?」先别说价格,一般人连订单都下不了。 「对啊,我好不容易才拿到的。」他双眼发亮,黑眸润亮如月华。 「这不是很贵?」如果没记错,好像是七百万…… 「对啊,我……」 「拿回去!」她连退数步。 开玩笑,一瓶七百万,要是不小心被她砸破,她岂不是准备卖房子赔偿? 「淑儿?」黑润润的眸像狗儿般惹人怜爱。 「我不要。」语气坚定不移。「我说过了,你不需要讨好我。」 「但是这是我承诺过的……」 「你当初也承诺会爱我一辈子,照顾我一辈子。」她冷然截断他的话。「既然当初没做到,又何必守着那种旁枝末节的小事?」 「所以,我想弥补你,我想跟你从头开始。」从小承诺做起喽。 「我不想,也不需要你的弥补,我现在过得很好。」她冷酷地武装起自己,就像当年她把所有的痛都往肚子里吞,把笑和朝气都显现在脸上,等到夜深人静再抱着棉被痛哭。 「你过得不好。」他再接近一步。 「我很好。」她倔强道。 「不好。」再靠近一步。 「你又不是我,你怎会知道我好不好?」她几近恼羞成怒地吼着,忘了压低音量,再次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而不自知。 「我们曾经那样的熟悉,你每一个动作都瞒不了我,每个隐藏住的情绪都骗不了我,如果你真的过得好,你看见我时应该要释怀了,但是你没有。」两人只差一步之遥,他面露愧疚。「你还爱着我,深爱着我,忘不了我,就如同我一样。」 「我听你在放屁!」她光火地将他推开。 钟离也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之下,颀长的身形往后倒,狼狈地跌坐在地,就连手上的那瓶酒也逃不开破碎的命运。 锵啷一声,时间彷佛冻住了般,震住的不只是店里的客人,还有李淑儿。 怎么会这样?她没有推得很用力啊,但刚才隔着单薄衣料,她感觉到衣料底下的身躯是纤薄的,被她一推就倒。 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没事吧?」 「李姊,你怎么这样?」 「对呀,淑儿,你也太扯了吧。」 瞬间,所有人倒戈,她成了被挞伐的对象。 「我我……」 「我没事、没事,只是没站好而已。」钟离也压根不恼,在众人搀扶下起身,身上衣服被酒溅了大片,整家店面薰着浓郁的龙舌兰香。「只是可惜了这瓶酒。」 太可惜了,都还没嚐到。 「你是故意的吧!」李淑儿先声夺人,恼火地瞪着他。 他哪可能被她随便一推就倒?分明是故意要顺势砸破那瓶酒,好以这为由缠住她不放的。 「我?」他苦笑。 「我告诉你,我不会赔偿的。」 「我没要你赔偿。」他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哪可能要她赔偿什么。 不过是瓶酒罢了。 他这么一回,她又是一愣。不然咧?演这一出给谁看? 「先别说那些了,先上去换衣服吧。」有服务生如是道。 「对啊,要是感冒就不好了。」又有服务生如是说。 「等等,你们跟他很熟喔?」李淑儿总算看出些许端倪了。 「李姊,你很不够意思捏,结婚了也不说。」 「对啊,要是钟离先生不说的话,我们都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客人附议着。 「怎么可以因为先生长年在外工作就老是接受别人的追求?我记得你还被求婚过呢。」 「等等、等等!」她抬手止住众怒。「谁说的?」 「他说的啊!」众人的指头都指向钟离也。 他腼覥笑了笑。「我只是忘了加一个前字而已,没差很多。」 「差很多好不好!」好像她才是坏人一样!「他是我的前夫,我们早就离婚了!我当然可以接受别人的交往和求婚。」 好可恶,居然趁她不在,在她的地盘上巩固自己的势力范围,还恶意丑化她,好像始乱终弃兼红杏出墙的人是她! 「喔~」众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钟离也拍拍肩、打打气。「加油。」 「我会的。」 现场瞬间变成某感恩会的会场,主角钟离也感受着每人温暖的打气和加油,感动得快要落泪。 在众人有志一同的加油声中,李淑儿无力被挤到场边,自动变成路人甲,冷眼看着他加冕的风光场面。 这是什么状况?为什么她变成坏人了? 啊啊~她会疯掉……她会疯掉! 【第三章】 左思右想了一会之后,李淑儿再也忍受不了被恶意抹黑的屈辱,更受不了众叛亲离的滋味,于是,她决定将钟离也彻底地赶出她的世界。 如风上楼,进他的房,却没瞧见他的人,这才发现他根本没带什么行李,只是几件替代的衣物,像是回来度假似的,而他说要打包,似乎也没有着手的迹象,他到底是回来干么的? 不想揣测他的心态,正准备离开,临走前却眼尖地瞧见他摆在床头柜上的药瓶。 拿起一瞧,密密麻麻令人想吐的英文字,她想也不想地再搁回原位。 也许不是药,只是维他命而已。 是啊、是啊,让他吃得头好壮壮再把她给气得半死。 决定了,就当她度量狭小好了,限他立即搬出! 下定决心,才刚转身,眼前是一堵肉墙,回身得太快,想煞车怕是来不及了,于是乎,连煞车也省了,她就那样撞上去,两人相亲相爱地在地面相拥。 第七章 她头昏脑胀,鼻子痛得想飙脏话。 张口要开骂,却突地发现身下的男人居然没有声响和反应。顾不得痛,快快起身查看他。 「喂、喂,你没事吧?」看他脸色略显苍白,双眼紧闭,她开始紧张。 别吓她呀,只不过是把他扑倒在地而已,没那么严重吧,不过,她刚才好像听到咚的一声……完蛋,他该不会是被她撞晕了? 「钟离也?」不要吓她啦~他没穿衣服,这阵仗要是叫人来,她会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 「……你是故意的啊。」眼没开,声音哑哑的。 「谁会故意玩这种两败俱伤的白目手段?!」就算撞痛他,她也一身伤。 「说的也是,如果要两败俱伤,玩的应该是另一种,好比说,到床上滚个几圈,看谁先晕。」手偷偷地、偷偷地爬上她的腰后交握着。 发现身后遭压制,想逃脱已不及。 「喂,你装死啊!」卑鄙,一逮着机会就对她又亲又抱的。 「哪有装死?」声音总是虚虚的,不过扣住她的力道倒是不小。「我头很痛……」 「痛死活该!放开我啦!」从他紧搂的力道判定他安然无恙,她开始拼命地挣扎,只差没咬他一口。 「你确定你还要挣扎?」哑哑的嗓音像是沉入海底般的低沉柔魅。 腿间蓦然发觉异物抵住的热度,李淑儿放弃挣扎,泼辣的俏脸瞬间变得很无助很羞怯。 「我真是爱死了你这个模样。」他低低笑开,笑声沉柔。 「闭嘴啦,放开啦!」已经不是夫妻了,搞这么亲昵,分明是在吃她豆腐。 「淑儿,嫁给我,好不好?」他突道。 她像是被雷打到,吐不出话。 求婚?跟当年一模一样的求婚词,他还真是够种耶! 「你在作梦啊?」过了半晌,她才吐出这句话。「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当疯子?说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玩完了之后,现在打算再玩我一遍?钟离大少爷,恕不奉陪,你去找其他人陪你玩吧。」 「我也不想玩,这一回我是认真的。」他轻抚着她的发,语气很无赖,但表情却是深情缱绻,只是她没看见。 「我去你的,你的意思是说,你上次是玩我的?!」王八蛋,杀了他! 「上一回也是认真的,只是这一回更认真了。」他举手起誓着,像个日行一善的童子军。 「更认真玩我?!」她撑起上身,使劲跳离他身上。 「我爱你。」他跟着起身,突道。 没有防备的心紧颤了下,她抿起嘴,怒道:「我不爱你了!」捅她两刀再塞块糖,以为她必须高兴得叩谢皇恩吗? 「没关系,我等你从现在开始再爱啊。」他备妥耐心,准备长期抗战。 「你叫我爱,我就爱?」什么东西啊!「我告诉你,是你自己不知珍惜,现在别要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有,我要你立刻给我搬出去!」 想得有够美,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要。」他断然拒绝。 「谁理你要不要?!」啊啊~真是要把她气死。「我是屋主,我要你走就走,再不走,我就报警处理,看是你难看还是我难看!」 「好啊,我没意见。」意思就是说,他就死赖着不走,把无赖生存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 李淑儿气到发抖。「你根本就不是回来打包东西的!」是回来气死她的。 「你总算发现了。」好感动喔~「我是回来求婚的。」 「嗄?」 「我等着你点头。」 「你慢慢等吧!既然已经离婚了,我是不可能再吃回头草。」她哼哼冷笑。「抱歉,我是绝不二嫁,你还是回去找你真正的最爱吧。」 过了三年才回头,太慢太慢了。 「我的最爱是你。」他收起无赖笑意,再诚恳不过。 「花了三年才发现我是你的最爱,你认为我应该给你什么反应?」她笑得苦涩低切。 要她感动吗?惊喜吗?热情拥抱他,告诉他,她也一直都爱着他? 不,她做不到。 太慢了,三年的时间,够她死心了。 而她这里也不是负心汉收容中心,恕她不留客。 「不用太大反应,给我一个吻就好。」他咧嘴笑着。 「给你一个拳头还差不多。」懒得跟他抬杠,看他一眼,确定他赖在此地不走的意愿相当高。「你真的不走?」 「不,我要在这里等到你点头。」他铜墙铁壁般的意志是无物可摧。 「不走?我走。」她眼不见为净,总可以了吧。 「去哪?」 「管好你自己就好。」反正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给的,大不了还给他,彻底断绝两人关系。 她想,她实在太低估他黏人的功力了。 「给我一杯柳橙汁。」一身休闲墨绿色线衫配上轻松的牛仔裤,俐落清爽的发和勾诱人心的出色五官,钟离也就像是个超级男模,电眼迷倒了一批没免疫力的女人。 但是,对她没用。 「你来干么的?」站在吧台里的李淑儿很冷地瞪着他。 霸占了她家,现在又来侵占她的领域,是想要把她逼死,是不是? 「我来消费啊。」笑得无害而潇洒。 不当服务生,他改当客人,魅力依旧无法挡,小店因他的莅临而蓬荜生辉。 「来酒吧点柳橙汁,你是来找碴的吗?」 「有人规定上酒吧一定要点酒?」他一脸无辜。 「本店有此规定。」李淑儿硬ㄠ,反正她是老板,她说了算。 「喔,那就来一杯冰酒。」他从善如流。 她懒得理他,听见有客人进门,方抬眼,便瞧见有人鬼哭来着。 「淑儿、淑儿~」 「我还没死,不用哭得那么惨。」没好气地瞪着熟客韩学儒。 「给我一杯轰炸机!」韩学儒无力地趴在吧台上。「我好可怜,我失恋了,等一下还要回去值夜班整理报告,我好惨~」 「今天没有调酒师,请点单品。」李淑儿无情一句话,当没听见他的哭嚎。 「班梓呢?」 「请了长假,跟她老公恩爱地环游世界去了,她老公没告诉你吗?」班梓是她店里一流调酒师,而班梓的老公则是韩学儒的好友,也因此,韩学儒是店里熟客,几乎是店一开幕就上门的。 「啊啊~人家去环游世界,我还在这里,我命好苦~淑儿,给我一杯龙舌兰,记得,我失恋了,打八折。」鬼哭了一下,不忘要求八折优惠。 失恋酒吧,正常消费,不二价,但只要失恋者上门,八折优待。 「我又没看过你女朋友,谁知道你是对谁失恋的,所以……」她呵呵笑。「依旧不二价!」 「你好狠的心,居然还不可怜我。」 「我可怜你,谁来可怜我?」 「我可怜你。」旁边一道声音杀出得正是时候。 李淑儿沉下眉心,韩学儒则是饶富兴味地探去,而后对她挤了挤眉。「唷,大美人,又有个不知死活的上门了。」 「去你的,给我闭上你的嘴。」李淑儿横眼瞪去。 「对了,听说你又被求婚了,结果呢?」韩学儒瞧着她的手指。「婚戒又不见了,难道说……」 「闭嘴啦!」 第八章 韩学儒乖乖闭上嘴,但又好奇地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加油,不过跟你丑话说在先,不要求婚,直接结婚,免得出事。」 「你想试试当哑巴的滋味就直说,不需要挑战我的耐性极限。」李淑儿张牙舞爪的,随手亮出一把水果刀。 韩学儒适时闭上嘴,却听见身旁男人懒懒开口,「那是没福分的男人才会遇上那种事,我八字这么重,没问题。」 「这么有自信?」韩学儒被他惹得兴趣更高昂了。 「那当然,我已经跟她结过一次婚了。」 「闭嘴!」李淑儿尖叫。 「什么?!」韩学儒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一点事都没有?」 「是啊。」 「喔喔……」 「喔你个大头鬼啦,喝完赶快滚回去!」李淑儿酒杯往他面前一震,酒溅出杯口,沾湿了他的衣服。 「你是故意的!」他等一下还要回医院耶。 「对,我就是故意的,怎样?」咬她?放狗过来! 「呜呜~」他好可怜。 「李姊,好多客人都坚持要点调酒。」服务生走来,拿着点单摇头晃脑着。 「跟他们说没调酒啦。」 「可是……」 「我来吧。」钟离也卷起袖管,在李淑儿还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之下踏进吧台里,而且还很自然地接过点单,行云流水般地摇着雪克杯。 不一会,一杯杯五颜六色的调酒出现在吧台上。 「调酒师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就让我来帮忙吧。」工作到一段落,钟离也随手收拾着吧面。 「你放着你的工作跑到我这儿当调酒师,你会不会太委屈啊?」她简直快要疯掉。堂堂渥贝玛投信集团总裁竟在这里当服务生、当调酒师「我请不起你。」 她知道他很会调酒,知道他喜欢品嚐各种酒,更知道他对酒杯也很讲究,那一段时间里,他们常常泡酒吧,晨昏颠倒地玩到心狂意乱,所以、所以她才会经营酒吧,常在心里假设,有一天他要是踏进她的酒吧里,她要让他知道,她过得很好。 只是,没想过再相遇时,状况竟会大出她意料之外。 「我已经不是渥贝玛的总裁了。」他浅笑。 「嗄?你说什么?!」钟离家在美国发迹,创立渥贝玛投信,在美国占有指标性龙头地位,所以当年,学校的教授凭着和他的交情才会聘请他到校演讲……而他是钟离家的独生子,他不继承,谁继承? 这些年,她都有留意渥贝玛的消息,一直经营良好,且跨国经营,他怎会不是总裁呢? 「所以,你要收留我。」抿抿嘴,装可怜。 「谁理你啊,就算你现在是无业游民,我也请不起你!」到底在搞什么?搞到一无所有才回头找她这个前妻? 「免费试用。」他对答如流,一找到机会就打算赖着不走。 「我不要。」 「淑儿,没关系啦,要不然你店里营业额会下降喔。」韩学儒也在旁当说客。「毕竟很多客人都喜欢嚐鲜,要是少了调酒,生意必定受到冲击。有他在,刚好可以填了班梓的空缺,而且他长得很俊,可以替你开拓不少客源。」 「你收了他钱啊?」阵前倒戈。 「什么钱啊?我的人格是可以用钱买的吗?」 「没卖过吗?」 「……呜呜~」乖乖喝酒就好,干么当说客当到被人污辱? 「淑儿,你昨晚睡哪?」钟离也动作自然地将她拉到身旁,举措带着庞大占有欲,韩学儒是聪明人,立即明了。 「你管我睡哪!」 「我担心你。」 「三年来都不闻不问了,现在才担心,会不会太迟?」很好笑捏。 「只要有开始,永远都不会太迟。」 翻了翻眼,努力对他的超级电眼视若无睹。「我拜托你,贯彻始终一点行不行?既然都决定离婚了,你就干脆一点,不要回头,放过我吧。」 「在我放过你之前,你何不先放过我?」他正色道。 「我放过你?我对你做了什么了吗?」谁要放过谁啊! 「你不要我。」脸色瞬间转换,媲美四川变脸,他变得好苦情好忧郁好无措。 「……你给我去死。」要不然,她会亲手杀了他。 这天杀的负心汉兼现代陈世美,有了第三者后义无反顾和她离婚,到了今天,他居然有脸敢说是她不要他?! 「她好无情……」他哀怨的控诉她的恶行,将被欺凌到底的受害者诠释得有模有样。 李淑儿眼角抽动,没力气再跟他抬杠下去。 倒是韩学儒已经笑趴在吧台上,抽动的肩头显示他已达忍耐到极限。 「对了,等一下下班,要不要跟我去哪走走?我开车带你去兜风。」钟离也像是没人事般的恢复正常,彷佛刚才的受害者情境是他人眼中的幻觉。 「……不要。」她当初怎么会喜欢上这个疯子的?为什么当初她会觉得他很幽默诙谐? 「好嘛,人家帮了你的忙,你不应该犒赏一下?」角色变化得何其快,转眼间,他又开始扮猪吃老虎,揪着她的衣角,只差没腻在她身上蹭。 李淑儿眼神木然,瞪着已经笑到抽筋的韩学儒,还有外场一大片免费看戏的客人,众人屏息以待,等待下一个笑点。 「你的车在哪?」她唇角飘过一抹吊诡的笑。 「在外头,想去看看吗?」钟离也意外她竟然软化得这么快,但不管怎样,这总是好现象嘛。 「好啊。」她笑得眼都眯了。 「走。」 钟离也牵起她的手,她也没拒绝,只是顺手在吧台边的工作箱抽出一把榔头,跟着一道走到外头。 有些事情,不耍狠一点,是没完没了的。 不能怪她,真的不能怪她。 锵锵锵~砰~砰~锵锵锵~ 店里的人全都好奇地在窗边门边看着李淑儿拿着榔头行凶,砸了那辆看起来性能很好,流线极佳,价格迷人的高级跑车,然后…… 「车坏了,我们不能兜风了。」把行凶工具一丢,李淑儿笑得嫣然挑衅。 钟离也不但没生气,反而还放声大笑。 看戏的傻眼,戏中人也傻眼,只有钟离也懂得个中滋味。 无论如何,钟离也成了失恋酒吧暂时聘请的免费调酒师。 真如韩学儒所说的,钟离也坐镇之后,确确实实地开拓了不少客源,但全都是女性客人。 「也~帮我调一杯适合恋爱中的女人喝的调酒。」窝在水泄不通的吧台的女客人如是说。 「喝你个地狱里的日出。」旁白由老板李淑儿下评注。 「也~帮人家调一杯失恋的女人喝的调酒。」女客人正努力地进行卡位战。 「赏你个没有日出的地狱。」老板再次下注语。 「也~你陪人家喝一杯嘛~」女客人满嘴酥软调调,外加媚眼一对。「不然,你让人家采访你嘛~」 「你以为这里是牛郎店吗?」老板真的出声了,而且不知不觉地走进吧台里,将调酒的钟离也推到一旁。「对面巷子走到底,六楼,那里有可以全方位满足你的店,请。」 逐客令下得很温柔,但潋灩水眸是喷着火的。 「淑儿,你果然还是在意我的。」钟离也突地往她背后熊抱,气得吧台前一干女客哇哇叫。 第九章 「啊啊,你们有一腿。」 「好卑鄙,竟然用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招!」 女客群情激愤地指控着,一人一句,嚷得李淑儿颜面抽搐。 「给我滚开,谁准你抱着我?谁说我在意你?」回头对准钟离也一阵咆哮,再对着女客哒哒哒地开枪。「谁有一腿?谁近水楼台先得月?不好意思,谁喜欢请谁打包带回家,谢谢!」 她哪里在意了?她只是不爽那些女人明显的挑逗,把她的酒吧变成牛郎店罢了,她才不管他会被谁攻陷! 他有人要,她也是行情正热,要不是近来求婚者又出事的消息传得满天飞,一干男人怕被她煞到,她这几晚根本不可能坐冷板凳。 「哇,今天店里好热闹。」一回头,又碰见韩学儒。 「你很闲耶。」李淑儿一把火气往他身上倒。 「医生闲着是好事啊。」 「啐。」她懒得跟他抬杠,眼一飘,发现后头还跟了个人。「不破,你也来了,班梓跟你哥去环游世界了,你知道吧?」 「嗯。」路不破随口应着。 「所以今天没有调酒。」 「嗯。」闷葫芦的标准回应,看了吧台内一眼。「有调酒师。」 「他不是,他……」回头瞧钟离也正瞧着自己和打量身边的路不破,她脑筋一转,二话不说地攀住路不破的手臂。「走,我请你喝酒。」 「好啊。」路不破点头,却发现她拉着他往店门走。「你要去哪?」 「我们去喝酒啊。」 「这里就有酒。」不捧自己店的场吗? 「不想在这里喝。」哼哼,要让钟离也知道,她李淑儿随便手指一勾就有一票男人会自动跟上来。「喂,看店。」回头,很蓄意地对着钟离也喊着。 他浓眉微挑,没太大反应。 呿,根本就不在意,还敢说他爱她…… 路不破被李淑儿强拉走,韩学儒则是凑到吧台边,说:「放心吧,淑儿的求婚煞事,这里的男人都很清楚,没人敢太勾搭她,刚才跟她走的是熟客兼好友,不会有事的。」报马仔立即贡献第一手资料。 「……我知道。」唇角微掀,似笑非笑。 「你知道?怎么会知道?」 「心有灵犀一点通喽。」 「是吗?」韩学儒不疑有他。「淑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命,明明就长得很艳很美,偏偏只要人家一求婚就出事,也难怪没人敢……喂,会不会是你这个前夫搞的鬼?」 有可能喔,为了再追回前妻,所以痛下毒手。 「我这个月刚从美国回来呢,而她的事,不是听说这两三年来已经是第三次了?与其说是我搞的鬼,不如说老天为了要让我弥补自己以前的过错,所以特地为我保留了她。」他只能说,这是老天注定的。 「听起来真像是命中注定。」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淑儿的个性太呛,一旦被伤,想挽回,除了要花费心神,还要时间慢慢去消弭。」 「看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钟离也听得出他话里的劝告,要他别太急,放缓脚步慢慢来。 「因为我失恋,所以我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呜呜,失恋很痛的。叹口气,接过他递来的酒,注意他一眼,眉皱了起来。「欸,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钟离也闻言反问,「你是医生?」 「嗯。」 「……我没事,只是有点不习惯夜生活。」 「是吗?之前听淑儿说你是渥贝玛投信的总裁,刚才跟她出去的那个家伙叫路不破,也是经营投信公司,听说时间也是满不稳定的,熬夜是常有的事。」 「是这样没错,只是我这几年少熬夜,一时习惯不了而已。」 「这样子啊~没关系,身体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尽管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安排检查,毕竟你要有健康的身体才有办法追求幸福的人生。」 「我知道。」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第四章】 天欲亮之际,挟带着冷冽狂风,李淑儿颠着醉乱脚步走进失恋酒吧,尽管内不着灯,尽管张不开眼,她依旧一路通行无阻地走进酒吧后方的休息室。 约莫五坪大小的休息室,就是近几日供她遮风蔽雨的住所。 推开那扇门,闭着眼凭着印象打开了灯,醉醺醺地脱掉外套、上衣,踢掉靴子,拉掉裤袜,正准备顺手拉掉裙子时,她张开了眼,发现有个男人就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脸盛情难却的惊异神情。 醉到快破表的脑袋瞬间清醒七八分,尖叫的瞬间狂退数步,抄起了搁在门后方的球棒御敌。 「你想要打逃犯啊?」钟离也凉凉开口,幽邃黑眸锁定她半裸的诱人曲线。「你应该先穿上衣服吧。」 李淑儿呆愣了会,还真傻傻地点点头。「对喔,我应该先穿衣服……」喃喃自语着,居然还真准备先抛下球棒穿衣服,但动作进行到一半,又猛然回神,潋灩眸子半醉半狂瞪去——「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像鬼一样,脸色还青得很,杵在那里也不开灯,吓人啊? 「等你呀。」不过,没料到她一进门就上演激情脱衣秀倒是真的。 「谁理你在等什么!你怎么会待在这里?!」不要以为她醉了就可以唬弄她,她还很清醒的。 「等你呀。」老话一句。 她翻了翻白眼,没力气跟他耗,球棒一丢,捡起衣服穿回去,脸也懒得洗,把他推开,往沙发床一躺。 跟他说话只是白费气力而已,她倒不如早点睡。 「淑儿,回楼上吧。」他附在她耳畔柔雅低喃。 「……不要,你走开……」刚才动作太大,害得酒劲冲得更难过,天旋地转的让她很想吐。 「那里毕竟是你的家。」 「你搬走,我就搬回去。」她紧闭着眼,伸手精准地把他凑近的脸推开。 「干么那么麻烦?那是我们的家,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我们不一起住,谁住?」隽柔的嗓音像是恶魔的诱惑。 她沉凝好看的眉,尽管晕到想吐,还是张眼与他对峙。「我们离婚了,我不是你老婆,你也不是我老公了,是你说要离婚的,是你说有第三者的,既然不要我了,就干脆一点,不要事隔三年再回来纠缠我!」泪水不受控地在眸底凝聚成灾,随着拔尖破音的吼声而决堤。 「对不起,我知道是我错了。」钟离也轻轻吻去她恼恨的泪水。 他知道自己当年离去,倔强的她肯定是把所有的苦都往心里藏,一个人等到夜深人静,蒙在被子里低低饮泣。 每每想到那一幕,他心痛得不能自己,却又无能为力。 「不要吻我、不要亲我,不要表现出一副没我会死的混帐样子,你根本不爱我,你不爱我……」鼻头一酸,泪水势不可挡,串串相连到天边。 清醒的一半告诉她,不可以在他面前哭,哭了就表示她在认输,但是浸染在酒精的那一半告诉她,趁着酒精作祟大哭一场,没有人会取笑她的,而且她真的需要适时地发泄情绪,只因她真的是那么的、那么的爱着他。 天晓得一个女人在相识短短几个月内就答应求婚,需要多大的勇气?如果不是真的爱他,如果不是真的被打动,她怎会在大学毕业后就一头栽进婚姻里? 第十章 可是,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是天之骄子,向来随性不羁,哪里会知道她心里的挣扎,只管随口求婚再随口离婚,态度潇洒得像是决定今晚的饭菜,她像是一盘不合胃口的菜,被他丢出生命之外。 好一阵子,她严重地怀疑自己的存在必要性。 过了好久,她才坚定地告诉自己,是他烂,不是她不够好。 烂人,毁了她一生还不够,等到她可以自立自强后,还要再毁她一次吗? 「淑儿、淑儿,我真的爱你,当初会离开你,实在是逼不得已……」 「我去你个逼不得已!谁拿刀拿枪架住你了吗?不要再说你爱我,不要再骗我,不要再伤害我……」话到最后断续破碎得像是一段梦呓,带着横陈泪水她一路滚进梦乡。 钟离也轻轻抚去她的泪水,看着她尽管入睡也眉头深锁,叹了口气。 「淑儿,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执起她的手,他微凉的唇轻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果可以,他又怎会放过? 头痛得像是裂开裂开再裂开。 她知道,这是宿醉,很熟悉但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痛苦难当地低吟张眼,发现眼前这片天花板好眼熟啊。 呆愣了几秒后,跳了起来,左看右看了一圈之后,证实这里确实是她住了三年多的房间。 她怎么会在这里? 口渴得要命,她起身到厨房喝口茶,却遇见正准备要出门的钟离也。 「你醒了。」回头,他勾起笑。 李淑儿瞪他一眼,懒得理他,迳自晃到厨房找水喝,却像是想到什么又踅回。「你……昨晚是你抱我上楼的?」 隐约有抹青白色的脸,气色糟到不行的脸,是他吗? 仔细看他,他脸色偏白,不是白皙透亮的那一种,而是带了种病态苍白的气味,像是病了很久似的。 「是啊。」他依旧笑着。 她没搭腔,只是皱眉看着他。 是错觉吗?总觉得他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他回来已经好几天,但今天是她头一次很正眼地看他,才发现他气色差到不行,就连唇边的笑,也似乎有些勉强。 他向来爱笑,笑起来总有几分傲睨世间的狂妄和桀骜不驯,再不就是恶意搞笑逗她笑的装可爱,而不是眼前带着沉稳虚应的笑。 「怎么了?」钟离也发觉她的神色古怪,走近她一些,很自然地抚上她的额。「宿醉了,头很痛吗?要不要我去替你买解酒液?」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直到泪水模糊了她的眼,才微恼地甩开他的手。「不需要,只要你离远一点,我就好一点。」不想让他发现她愈来愈多愁善感,而且只要他一对她好,她就动不动想哭。 噢,真是没用。 「那可不行,你好一点,我就坏一点了。」话中带着玩笑意味却又似乎认真得很。 「你很烦耶。」横瞪一眼。 「有点觉悟吧,我会烦你很久很久。」他咧嘴笑得挑衅。 「要出门就出门吧。」拐进厨房喝了口水,她准备再溜回房,却见他还杵在一旁。「干么,你不是要出门?」 只见他嘟起嘴。「出门吻。」 「……去吃屎!」别提醒她,他们曾有过的习惯。 「你怎么可以说自己的嘴是屎?」他一副为她杏唇扞卫到底的狠样。 李淑儿该发火咆哮赶他走才对,但一看见他横眉竖眼的表情,她终于破功了——摀着嘴死命地抖动肩头。 他向来很会耍他独门的贱招,而她也总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完蛋了,一旦对他敞开第一步之后,接下来就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然后一步步地踏进炼狱里。她知道、她都知道!但她控制不了情绪,就好比哭过之后就容易变得爱哭,笑过之后就很难再绷着脸,她的情绪会被他彻底瓦解,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 「乖,别哭,我没生气,只要你下次别这么说就好。」钟离也勾起她柔嫩的下巴,一脸深情款款。 「你去死啦!」她笑骂着,一出口,又在心里哀哀叫,气恼自己真的是学不乖。 「那可不行,我不打算让你当寡妇。」他动作飞快地在她唇上抢了个吻,有些依恋不舍地再三深吮,才松开了她。「乖,在家等我,知道吗?」 直到他出门,她还是没有回神,傻傻地抚着唇,心头卜通卜通跳个没完没了。 完了、完了,她ㄍ一ㄥ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得要踏进万劫不复当中吗? 她怎么这么没用啊? 哇哇叫着,又气又恼偏又觉得心好暖,那空洞的区块因为他的存在而一点一滴地填补了起来。 晃进浴室梳洗,才刚对上镜子,她水眸立即瞠圆得快要暴凸,难以置信脸上五颜六色横杂,眼线掉色,睫毛膏还掉下一坨……这是什么鬼!她刚才就是用这张脸对着他的吗?! 他刚才是对着这张鬼脸说情话,还对着这张唇亲吻的?! 她要去死、她要去死,不要阻止她…… 等等等,等到快要晚上,酒吧快要上工,她认为应该会回来的男人终究还是没回来。 「搞什么东西啊!」李淑儿不爽地把抱枕丢到墙上,转身回房,换套衣服,盛装打扮后,拎着包包,准备出门。 还敢叫她等?叫她在这里等到地老天荒饿死自己? 超没良心的男人,一出门就不见,也不想想她起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 出门,到楼下门厅等了三分钟,没等到他回来,倒是管理员先走向前来。「李小姐,酒吧经营得不错,有不少媒体说要访问你呢。」 「访问?」她皱起眉。 生意有好到这种地步吗?这栋复合式大楼经营酒吧的可不只有她而已,八成是找错店了。 「都在外面等着,要不要请他们进来?」管理员相当与有荣焉地问着。 「不用了,要是真打算要采访的话,他们会到酒吧找我。」她现在一肚子火,不方便接受采访。 而且她饿了,她要吃饭! 请管理员叫了辆计程车,李淑儿扬长而去。 混蛋东西,要她等?偏不等! 坐在计程车上,她恨恨地瞪着窗外,却在川流车潮外瞥见一抹身影。 他,就站在一辆停在路边的跑车旁,和一个女孩有说有笑。 车子缓慢移动,她转过头紧攫住那两道身影不放,瞧见了那女孩的侧脸,记忆如翼,在云间翻飞—— 那雕上花与兽的巨大镂花铁门缓缓敞开,一辆高级房车徐徐驶出,就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粉嫩的娇颜。 「请问,钟离也在吗?」李淑儿快步冲上前去,紧抓着车门,就怕等不到回话,车子又跑了。 这是她驻留在这里十天以来,第一次遇见没有快速驶离的车。 女子挑起眉。「你找我的未婚夫有什么事?」 简单轻软如絮的话语落在她的肩头却像是灌上铅,让她沉重得站不直身子。 未婚夫? 她脚下的世界碎裂了一地,犹如她心底的那片血肉模糊。 为了再见他一面,她远到美国,甚至注意着关于渥贝玛的消息,不断地替他开脱,假想着也许是渥贝玛出问题,他赶回国支援;又想,也许是他父母出了问题,所以他赶回国处理;还想,也许、也许…… 第十一章 凄痛地扯开笑,她自嘲的笑中带着苦涩的泪。 也许,他只是腻了,也许,就只是不爱了,也许没有第三者……不,也许她才是真正的第三者。 她该回家了。 也该死心了…… 「停车!」思绪拉回,李淑儿突吼着。 计程车司机立即煞车,在缓慢的车潮中停住。她给了钱之后,立即下车,穿越车潮,大步走向他。 她要撕烂他的嘴、抓烂他的脸! 还敢说他爱她,还敢说要她等他……谎言!净说些脸不红气不躁的谎言诱拐她!今天当面拆穿他,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趁这个机会把他赶到天边海角去,免得再碍她的眼! 李淑儿气到浑身发抖,绝艳美眸射出火辣辣的光痕,在车阵中大摇大摆行走,居然没人按她喇叭,不知道是被她周身散发出的凛然光焰所慑服,还是被她艳冠群芳的美颜给震服。 然,走着,还未到对街,却见那女子搭了另一辆车走了,而他竟钻进那辆跑车内。 他的车不是被她给砸了,怎么又有新货到? 走近,她还未敲车门,坐在车内的钟离也瞧见她了,立即下车,俊尔脸上堆满讨好笑意。 「淑儿,你怎么没在家里等我?」依旧是问心无愧、高风亮节的清高姿态啊。 「等着把我饿死?」她冷哼着。 「啊啊,已经这么晚了。」他看了眼时间,拍了下额,再次堆满歉意。「对不起,一忙起来就忘了。」 「是啊,忙着和第三者叙情嘛。」她似笑非笑地掀唇道。 「……你误会了。」 「我真是白痴。」她自嘲笑道。 差一点点,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又要再被他拐上一次。 她怎么会那么不怕死呢?怎会忘了上一回的教训,居然真有些心软想要原谅他,甚至有刹那动心希冀与他重修旧好? 「不要这样说自己,我可以解释。」钟离也浓眉微蹙,走近她,她退了一步。 「不用解释,不需要,我已经看得够清楚了。」她自嘲哼笑着。「如果你不搬走,我会搬走,如果连店你都想霸占,我会转手卖人,离开这里,到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淑儿。」 「反正那本来都是你给我的,还给你也无所谓,本来就不属于我。」从一开始,她就是一无所有的呵。 有形的财物都掌握不了,更遑论是抽象的感情? 「淑儿,听我说。」他收敛起轻佻的笑。 「请你听我说。」她正色瞪着他。「我不知道你这样耍我,到底有哪里好玩,但好歹也玩弄过我一次,也该够本了吧,请放过我吧。」 「我不是玩弄你,我真的很爱……」 啪的一声,响亮亮的巴掌声竟在最颠峰的车水马龙中响得格外刺耳。 「不要再说爱,你根本不懂爱。」爱一个人绝对绝对不会是这样的方式。如果这是爱,她宁可不要。 转身,她回头就走,慢走到快走,快走到小跑步。 「淑儿!」 她头也不回,在路边招了辆计程车。 钟离也见状,回头上车,在后头展开追逐战,不过是几个红绿灯的距离便被他轻松赶上,甚至在壅塞的车潮中上演不可思议的大甩尾兼横躺路面,完全阻隔了计程车的去路。 李淑儿气到咬牙想啃人,给钱下车,沿着人行道走到公车站牌下。 「淑儿,上车,我会跟你好好解释,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你。」他坐在车上吼着。 她充耳不闻,漠视到底。 眼看着公车到,她一上车,那辆黑色的跑车再次如法泡制,横挡在公车面前,根本不打算让公车开离,哪怕是喇叭四起,他依旧故我。 「喂,这人是疯子啊?」车上有人议论着。 「是不是有人认识这个车主?」公车司机忍遏不住地回头问着。 就坐在司机后头的李淑儿赧然垂下脸,不知道该不该承认自己认识那个疯子。 「要是没人能阻止他的话,我只好报警处理。」公车司机叹口气,准备拿起手机拨打。 「我、我下车好了。」李淑儿气归气,却也不希望状况搞得这么僵。 在数十双眼的注视下,她下了车,走到钟离也的车旁,火大地踹了一脚,才坐进车内。 车子立即融入车潮里。 「你好歹也是个跨国集团的总裁,做出这种举动,像样吗?」知道他年少轻狂过,但现在年纪不小了,好歹也该收敛了吧。 「谁要你不理我?」他语带埋怨。 「我为什么要理你?!」要不是不想发生车祸,她还真想掐死他。 「我就说你误会我了嘛。」 「误会?」她摇头低笑。 「淑儿,你不相信我吗?」在红灯前停下,钟离也侧眼看着她。 「你有什么值得我相信的?」 「没有第三者。」他难得正经,脸上没有掩饰情绪的笑,清俊的脸是教人折服的诚恳。 「说谎!」然而,他的诚恳看在李淑儿的眼里,却是最恶劣的欺瞒。 「我说真的。」 「也对,我才是第三者嘛。」她哼了声。 「你在胡说什么?」 「本来就是啊!」那什么眼神?好像她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我不懂你的意思。」叹口气,揉了揉发痛的额角。 「你当然不懂,你肯定也不知道,当年你决定离婚,连回美国都没通知我,我还笨得到美国找你,而你的未婚妻,亲自问我,我找她的未婚夫干什么!」混蛋,她千里迢迢跑到美国,简直是一出笑话。 「未婚妻?」钟离也比她还惊讶。 「不要装蒜。」 「我没有装蒜,我真的……」后头喇叭声大作,发现灯志早就转换为绿,他只好继续往前。「你跑去我家找我?」 「对,我不要脸,我厚脸皮,被人离了婚还不死心。」够丢脸了! 「不要这样说,我只是没料到你真的会去……我一直以为你会答应嫁给我,是因为你急着想要离开那个家而已。」所以,他以为就算是离婚,她应该也不会太痛,而且依她那么刚烈的个性,也不可能低头去找他的,顶多是慢慢适应着他不在的生活,顶多是偶尔窝在被子哭泣……难道他错估了她对他的感情深度? 「对,你说的对,我嫁给你,只是因为我想要逃离我家而已!」最好是这样!简单诠释她的爱情。 竟然用最伤人的字句去概括她爱情的一切……如果她的爱情那么肤浅,她的痛怎会到今天还在发作 「淑儿。」他叹气。 「到了,我要下车。」不等他把车子停稳,她已经开了车门。 然而,还未到店门口,便瞧见不少媒体守候,一看见她,立即包围上来。 「请问,你是失恋酒吧的老板?」 「……是。」李淑儿戒备地瞪着记者凑上来的麦克风。 「请问,渥贝玛的总裁钟离也真的在这家酒吧里吗?」 「嗄?」 「请问,你是不是在三年前和钟离也闪电结婚又闪电离婚的李淑儿?他当初离婚所付给你的赡养费是不是也包括了鑫全投信?」 「嗄?」 记者连珠炮的追问,像是上膛的冲锋枪,问得她头昏脑胀,却又不给她回答的机会。 什么跟什么,她根本就听不懂。 第十二章 钟离也见状,赶紧把车停好,上前救驾。 众家记者一瞧见他,随即又包围了过来。 「钟离也先生,听说你已经请辞了渥贝玛集团总裁一职,请问是跟李淑儿小姐有关吗?」 「请问,鑫全投信是渥贝玛集团在台的子公司吗?」 「请问……」 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李淑儿火大地推开挡住去路的人群,快步走进酒吧里头。 才刚要歇口气,服务生围上来。「李姊……」 「我知道。」外头那阵仗,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虽说不知道消息是如何走漏的,但反正一切都有那家伙扛着。 「可是,李姊……」有微弱的声音低吟着。 「我说我、知、道!」艳眸凝怒瞪去,却瞧见服务生指了个方向,顺势探去,瞬间,武装的悍戾彻底瓦解。「……苗叔?」 【第五章】 一股寒气沿着背脊横走。 李淑儿屏住呼吸瞪着多年不见的继父,恶寒杂生。 「怎么结婚了也没通知我?虽然你妈已经过世了,但好歹还有我在,怎么能不通知我?」苗瑞强缓缓起身,唇角勾起令人发毛的笑。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李淑儿不着痕迹地将恐惧咽下,努力和他抗衡。 她可不再是当年单纯没用的小女孩,真想对她胡来,她会教人把他切八块! 「欸,你不知道啊?电视新闻有播呢,就连店面都播出来了,想不知道都难。」他笑得可乐了,没有继父对继女该有的慈祥和嘘寒问暖,反倒是有抹强烈的视觉占有。 那视线,看得李淑儿快要作呕。 原来电视也播报了……该死! 亏她躲了这么多年,根本是白搭!母亲一过世,她立即搬出那个家,再无任何联络,想不到最后,她竟是以这种方式暴露行踪的。 虽说她不知道是哪个无聊记者搞的鬼,但这一切都是钟离也的错,要不是他死缠着她不放,今天就不会发生这些事! 「你来找我干么?」她深吸口气,暂把火气丢一边。 「找你做什么呢?」苗瑞强看着店内装潢,彷佛在估算这家店的价值。「好歹现在事业有成了,难道你不应该供养父亲?」 「呸,真亏你说得出口。」她低笑着。 她真是倒霉!这辈子的男人运真是差到不行。 当年游手好闲的继父想糟蹋她,现在又想要跟她要钱;当年以为找到避风港,嫁了个好男人,然结婚三个月立即离婚;身边多少男人对她招手,但每一个爱的都不是真正的她,要的全都是她的外表……红颜果真是多薄命! 「为什么说不出口?你妈可是有跟我结婚,在你的身分证上,父亲栏上应该有写上我的名字吧。」 「那又怎样?你养过我吗?」她一笑再笑,发现自己的人生确实可笑。「奉劝你,不要逼我上法院申请强制令。」 「我对你做了什么,要你这样报答我?」几年不见,苗瑞强感觉到她确实是长大了,不再是当年能够被他随意恫吓威胁的小女孩了。 「你心知肚明。」神色一凛,冷艳美眸不着温度。 「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耍无赖。「要不要干脆对外头的媒体说?我们赌赌看,看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的里子重要?」 「你!」 「我已经拟好新闻稿,我想他们应该很有兴趣知道才对。」苗瑞强盘算得很愉快。「对了,顺便告诉我,你是怎么离婚的,我把你的处境说得更可怜一点,到时候,就可以从那个男人身上多挖一点,而不只是一间投信公司。」 「够了你!」脑袋想的就只有利益,她才不屑再从钟离也身上得到任何不该属于她的东西……等等,他刚才说了什么?「什么投信公司?」 「啐,还装?」他哼笑了声。「你以为你装蒜,就能不分我一杯羹吗?好歹是家赚钱的投信公司老板,给我一点奉养费,也不为过啊。」 「什么跟什么!我哪来的投信公司当赡养费?」若真的有,她会不知道? 「你还想装?媒体都报导了,你三年前离婚,得到了鑫全投信为赡养费啊。」苗瑞强也火大了,将手上折了几折的杂志丢给她。 她一头雾水地摊开杂志一看,震愕难当。 鑫全投信?如果她没记错,鑫全投信的总经理,不就是路不破吗? 这是怎么回事?如果鑫全投信是钟离也给的赡养费,为何他回来从没提起?而且,她要真的是鑫全投信的负责人,为什么路不破从没对她提起过? 李淑儿攒紧眉头回想。认识路不破,是在酒吧刚开幕的第一天,但他寡言少语,相反的,她和路不破同行的韩学儒、路不灭还比较热络一点。 依她看,这报导根本是空穴来风、胡乱造谣,但为什么这么巧? ……有种过分吊诡的巧合。 「所以说,跟你要一点奉养费,真的不为过,对不对?」 不知何时,苗瑞强的双手已经搭上她的肩,她回神想要甩开他,却被他抓得肩头发痛。 「混蛋,你干什么?!」探向身后,服务生一个个不知所措,而今天被媒体一搅和,店内根本没半个客人,只能任这个看起来很落魄的欧吉桑揪着不放,简直是气死她了。 「要你给个承诺,免得你随便虚应我。」 「吃屎吧,谁要给你钱你凭什么跟我要钱?你是什么东西?我妈生病的时候你根本没有照顾过,就连学费也是我自己赚的,你凭什么跟我要奉养费?知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甩不开他,但她还有嘴可以开骂。 「你!」 「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你怎么有脸对我开口?我有钱宁可捐出去,也不会救济你,想要我供奉你,钱,没有,银纸,随你开口!」 苗瑞强瘦削的脸抽动两下,扬手准备挥下,李淑儿无惧对峙,却见一只手横过,接住即将挥落的手。 苗瑞强横眼瞪去,瞧见来者,明显愣了下。「你……」 「我说过,只要让我发现你私下来找淑儿,我就会对你展开报复,想来,三年一过,你是忘了。」钟离也柔哑的嗓音透着不怒而威的严峻,微眯起的黑眸看起来相当具有杀伤力。 「我……我只是来看淑儿的,我没有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只是她是我女儿,我想她是天经地义的。」苗瑞强撇了撇唇,努力地想着说词。 可恶,不是离婚了吗?怎么还护着她?当年这男人来找他,就知道他绝对是跟她有一腿,早知道他们那时已结婚,他就应该敲大笔一点,好歹,那时自己也算是他的岳父。 「你跟我已经银货两讫,签下契约,表明不再见面,希望你,务必记得。」徜徉在无声空间里的嗓音透着威仪和专断,彷佛只要苗瑞强再犯一次,他将会不计代价地将他赶出这个世界。 「我知道、我知道了,这总可以了吧。」苗瑞强摊开双手。 「出去,避开媒体。」简单的嘱咐里头像是深藏着威胁。 「知道。」拖长尾音显示他的不爽,然后再悻悻然离开。 门开、门关,瞬间静默。 服务生面面相觑,而李淑儿则是一脸错愕地盯着钟离也。 第十三章 一会,钟离也收起冷然,恢复一贯的松闲,说:「外头的媒体我已经摆平,应该是不会再有人白目地上门采访才对。」 她还是瞪着他。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有媒体跑上门。」他再次解释,笑得很讨好。 然而,实际上,当媒体包围上来时,他瞥见一张看过的脸,想起是昨晚在吧台边缠到很晚的女客。 没料到她是记者,是他一大失策,只是真的没想到她会那么白目就是了。 李淑儿依旧眨也不眨。 钟离也抿了抿嘴,又开始耍宝,用略嫌做作的嗓音说:「爱上我了?」 「跟我到后头。」这当头,李淑儿是怎么也笑不出口了,转身走进休息室里。 他苦笑了下,跟着走进休息室里。 「你跟我继父早就认识了?」她劈头就问。 「……谈不上认识吧。」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天的奔波,他真的有些累了。 「好,不认识,那么,你刚才说的银货两讫、签下契约,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比被媒体吵得沸腾的赡养费问题,更让她在意。 钟离也支手托腮,眸色状似散漫,长指在椅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像在细忖着什么。 「你听见我的话没有?!」因为她想要得到幸福,所以对于自己的身世她总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只提过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而自己跟继父处不来,也就从没带他回去过那个不配称为家的地方。 今天事情急转直下,难道他不该给她一个说法吗? 「我们结婚三个月时,有一天,他找上门来,好像是从你大学同学那里得到消息的。」抬眼,润亮眸子盈盈噙笑。「你的事,我大约听说了些,然后,我就给了他一笔钱,跟他签下契约,要他往后绝对不准再来骚扰你,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李淑儿抿紧唇,强迫自己冷静,才开口问:「他对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他钱?」啊啊,她知道自己被休的其中一个原因了。「他一定跟你说,我是怎么狐媚诱惑他,说我怎么不要脸地勾搭他!对不对?」 那混蛋,有一天,有一天等她活腻的时候,绝对要拉他当垫背的! 「那不是你的作风。」钟离也淡淡地松卸她的紧绷。「拜托,你的眼睛又大又亮,面对我这等绝色时,你还矜持得要命,无动于衷的让我想哭泣,在这种状况下,你怎么可能去诱惑那种货色?况且,你是不是处子,我想,没有第二个人比我还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要她? 不不,这句话,她死也问不出口,她还没忘了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情。 「有一点,我不得不承认,这是我们离婚的一个主因。」 「你说什么?」不是说了相信她不会那么做的吗? 拿钱把继父打发走,换来她的自由,不是他保护她的方式吗? 「我以为你并不爱我,我以为你嫁给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避风港。」因为她太骄傲太坚强,所以从来不曾在他面前展现出爱他的感觉,事后也没展现出为爱疯狂的迹象,导致他以为她根本还没爱上他,但现在,他知道,她爱惨他了。 只要她的动作愈剧烈,反抗的情绪愈激涨,他就知道爱情在她心里有多重的分量,相对的,他的离去,在她心底造成的伤有多沉重。 想趁着爱情尚未深植,未能给她太多伤害前离去,恐怕是他太低估自己对她造成的影响了。 她爱他,只是没有说出口。 「我……」一口气梗在喉头,李淑儿泪水盈眶。「我的爱情在你的眼里是那么虚无的吗?我所做的一切还不足以让你发现我的爱情?」 那么,她付出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是爱,为什么她会这么痛? 「不是的,淑儿,不是那样的。」起身,双臂将她搂拢在怀,哪怕她撒泼地想要挣开,他还是用最温柔的力道将她圈紧。「我想跟你解释,我没有未婚妻,现在没有,以前没有,未来也没有,我只有一个妻,那就是你。」 「不要,我绝对不会再嫁给你!」因为那种荒唐的原因就决定离婚,把她的爱情贬得一文不值,这种人,要她怎么爱? 「淑儿,对不起,我错了。」他以脸摩挲着她滑腻如丝的发,一种久违的感动在他心里萌发。 多少次,他多想要再见她一面,有多少夜,他渴望能够再轻抚她的发、她的脸、她的眼……天晓得,他的思念如海,想见,不能见,想爱,不能爱,折磨着自己,抹杀着自己,不允许自己连累了她。 可是思念如针,椎入心底,疼进骨子里,深深地镌镂在血液里,每思念一回就痛一回。 「你没有错,是我错了。」放弃挣扎,埋进他的怀里,不准自己在他怀里放声痛哭,这痛苦的滋味,她不愿与人分享,只愿独嚐。「婚,离都离了,我们就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一段情伤着彼此,何苦? 「离婚了可以再结婚啊。」钟离也会如此简单打退堂鼓,他就不叫钟离也了。 看中目标,立即出手,不得手誓不归。 「你可以把婚姻当儿戏,但我不能。」把泪水逼进眼眶里,她试着让自己成熟处理感情。「对了,鑫全投信是怎么一回事?」 「……是我给你的秘密赡养费,那是以防你的生活出问题时,替你留的后路。」 「真是阔绰。」居然给一家这么赚钱的公司。「你知道吗?那家公司的总经理是我店里的熟客……你也认识他吧,不要骗我。」 既然是替她留的后路,那么委托的经营者,肯定是他能够信任的角色,能够得到他那么放心的信任,就代表两人交情非比寻常,绝对不会是委托者和经营者那么纯粹的关系。 「不破是我在美国念书时的学弟,是我委托他的。」少一个谎,少一个不信,他不想要造谎造到两人分手。 「所以他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果然事有蹊跷,不是她多疑。 「说眼线就难听喽。」他扬笑。「只是要他找机会探探你,刚好你开了家酒吧,事情就那么顺理成章。」 一道灵光闪过,李淑儿蓦然拧眉。「等等,难不成我那些求婚者是被你……」 「不,我不会阻止你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在那个时候,他确实是那么想的,当然,今非昔比,是他的,他会争取到底。 当他在美国得知有人对她求婚,知道有其他男人即将取代他的位置,一方面假装成熟地祝她幸福,但一方面他又是多么的恨自己的无能,几乎夜夜诅咒着婚事告吹。 祸事接二连三,他想,也许是他念力够强,又也许老天可怜他婚离得多不甘心,于是准许诅咒成功。 李淑儿心窝一刺,却忍着痛,笑说:「既然你这么说,你就不该再缠着我了,对不?」不会阻止她去追逐自己的幸福……好潇洒好洒脱,多么无为的思想,彷佛深陷在爱恨嗔痴红尘中的只有她。 既然如此,他还来缠她干么? 「错,更要缠住不放不可,因为你的幸福就在这里。」钟离也轻柔牵起她的手,如风亲吻。「淑儿,我错了一次,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第十四章 「你又何苦?」 「因为我爱你,没有你,生不如死。」 「……如果哪天,你又说要离婚呢?」她找谁去哭啊? 「不可能,除非我死,否则这一辈子,你是注定要被我痴缠到底了。」如果她不爱他,他可以走得很潇洒,但因为她也爱他,所以……「执子之手,我们一起白头到老,好不好?」 「我不想哭。」不要在她最软弱的时候,挑那些最动听的字眼打动她。 她不够坚强,只要他挑好听的话哄她,她知道就算坠入地狱,她也不会后悔,她就是那么死心眼想不开,才会痛苦了三年。 不要拉她一把,又打算推她一把,她会受不了的。 「那就笑一个啊,破镜重圆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事啊。」 「破镜重圆?」她笑了出来,泪水也在瞬间滑落。 今天真的有够累,像在坐云霄飞车,忽上忽下,忽喜忽悲,证明了,她还是爱他,内心深处还是在期盼着他回来爱她。 不是他,她无法爱啊。 「怎么又哭又笑的?」他轻吮着她脸上微咸的泪水。 「还不是你害的。」还敢问咧。 爱的时候,浓情蜜意,什么肉麻鬼话都说得出口;不爱的时候,冷情决绝,毫不恋栈的淡漠神情伤透了她的心。 就算明知道他是回来求和的,但这痛了三年的痛,哪可能因为他的归来就消弭? 「好好,都是我害的,好不好。」他软声哄着,咧出一口白亮亮的牙。 「本来就是你害的。」她咕哝着。 「是,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他亲昵地蹭着她滑嫩的颊。 「先告诉我,你车子怎么来的?」不要以为她昏头了就什么都不问。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对他的不信任感,依旧存在。 「我妹替我送来的。」他是有问必答。「因为我的车被你砸了,所以我要她再替我送一辆过来。」 「你妹?」李淑儿根本不管他后来拉拉杂杂的说了什么,重点放在妹字上头。 「嗯,你看到的那一个就是我妹。」 「真的?」美眸眯紧,相当不相信。 「真的。要不要我发誓?」他嘻皮笑脸着。 「……三年前,她告诉我,她是你的未婚妻。」妻跟妹,差很多喔。 「她大概以为你不知道是打哪来想要跟我牵扯关系的女孩,所以才故意这么说,断绝后患。」如果他早知道她曾去找他,他不会允许妹妹对她那么不客气。 「断绝后患?」用的词可真是深奥啊。「难不成常常有女孩跑到你家前面等你,每个都企图当钟离家的媳妇?」 「这种事可是常有的,我妹早就见怪不怪,对于那些意图明显的女孩,她是连一个和我相知相惜的契机都不给的。」叹了口气,他一脸爱莫能助。「有什么办法呢?不对人笑,人家说我眼高于顶,对人笑,又说我对人家有意思,害得一个个误会跑上门,都以我的女朋友自居。唉,我只能说,好男人难为。」 「够了喔。」炫耀啊?「我告诉你,想以我男朋友身分自居的人也不少,你不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想拼?来啊,他行情好,她也后势看涨咧。 「但,老公,总是最后一个了吧。」 「天晓得?」命运是吊诡而无法可循,她哪能知道明天他还在不在她身边?明天醒来,会不会终究只是一场梦而已? 「老婆……」嗯,都说了那么多,居然还不给人家承诺? 「你在干么啦?」不要糟蹋那张俊脸,行不行? 「我在撒娇啦。」蹭着、磨着,极尽众人不齿之行为。 「没人这样撒娇的啦。」这样叫性骚扰!但因两人情分,顶多只能称为另类调情。 「那你教我怎么撒娇。」扁着嘴,黑眸装模作样地放电,搞笑的咧。 「我哪知道怎么撒娇?」她还要人教呢。 「那,我们一起切磋吧。」 「怎么切……」磋字,就这么不翼而飞。 只因,她的唇被紧密地封住,透不出半丝空隙。 绵柔缠情的吻,像是要吻到生命尽头般的狂放,由浅嚐到深吮,从羞怯纯情到欲罢不能,呼吸紊乱、发丝渐乱、衣饰更乱,两人紧密得无法被分割,直到—— 「李姊……啊!」 门开,出声,尖叫,关门。 一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门内被打扰的两人心知肚明。 李淑儿羞得直瞪着自己的鞋尖,不断地催眠自己,没什么大不了,不需要跟着大惊小怪,但……她的一世英名啊,终究还是毁在他的手里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 媒体消失得不见踪影,彷佛这桩新闻根本没发生过。 两人妇唱夫随,老婆上班,老公调酒,老婆下班,老公收工,同进同出,像是以身体力行的方式昭告世人,两人的关系。 只是,那是别人的看法,实际上,有出入。 就好比—— 「钟离,我要进去喽。」李淑儿敲着他的房门。 是的,没错,尽管两人同进同出、同住同吃却没同房,自然不可能同床。 她原以为接下来的每个夜晚,理该比照新婚期,每晚上演火辣辣烧烫烫的戏码,可惜,只是她的想像。 想得好像她很饥渴似的。 但,他没邀约,她自然不能有动作。 她很矜持的,离婚后,更严重,顶多是夜里抱着棉被捶床泄愤而已。 开了门,里头一片静默,不需要再到套房内的浴室查看,因为一点声响都没有,显示房间的主人早已离开好一会。 「跑去哪了?」她对着空气自问。 才六点,这几天,他们通常都在这个时间一道吃晚餐,然后准备上班的,怎么今天不见了? 出门也不告诉她一声,真是的。 走到客厅,拨打他的手机,却听见音乐是从他房里传出的,走进一瞧,就瞧见手机正在他的床头柜上又震又唱。 手机是放在家里装饰用的啊? 啧了声,准备离开他房间,却瞄见手机旁的药瓶。 药瓶空了。 前几天,她问过他药瓶的事,他神情有些闪烁,只说是综合维他命。 吃维他命,有必要吃得那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 难道说……一道灵光闪过脑际,飘进一种想法。难不成,他根本是那方面有问题,正努力滋补着? 有可能喔…… 他老爱亲她搂她,但未见他有更进一步的举动,要是以往,老早就不知道折腾到几重天外了,哪可能这么简单放过她? 正因为如此,碍于男人面子问题,所以他回答得神色不安?说不定不告知去向,正是他去看医生? 嗯,有可能…… 真傻,要是他肯告诉她的话,也许可以想一些其他的方式来增添闺房情趣,说不定还比药来得有效些。 念头一出,李淑儿羞红了艳颊,以手搧风,冷却太过麻辣的遐想,快快退出房外,下楼到对街的餐馆用餐。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她看着窗外有些失神。 一个人吃饭,果然难吃。有他陪伴以来,她已经忘了一个人用餐是什么味道。 这几天,甜蜜得媲美以往的新婚期,有他相伴,日子突然觉得有意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 第十五章 闺房情趣?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暗斥自己怎么可以欲求不满。 除去闺房之乐,总觉得他透着某种神秘感,很低调地进行某件事……他真的不能吗? 这念头一上心头,她气得直戳餐盘。 厚,她是怎样? 三十如虎啊?欲求不满到这种地步? 羞得垂下脸,瞪着被她捣烂的饭,她胃口尽失。 算了,不吃了。 把汤匙丢开,正准备起身结帐,却瞧见窗外一抹颀长的身形,她欣喜地扯出笑意,然在瞥见他身旁的女子瞬间,笑意尽失。 「谢啦。」钟离也收下女子特地送来的小木盒。 「不用客气,看需要什么,随时跟我说。」女孩年轻的脸庞有着深邃的五官,漾笑的神情很甜美。 「对了,要不要到酒吧坐一下,介绍你大嫂跟你认识。」 「呃,不好吧。」钟离乃搔了搔桃腮。「我怕大嫂会讨厌我。」 听完大哥说完的故事,她才愕然发觉当年守在家门外,被飞雪沾得万分狼狈的女人竟是她无缘相见的大嫂。 多想哭啊,大嫂一定会以为她是个坏心眼小姑,一定会讨厌她的啦。 「不会,她才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钟离也搂住她的肩。「我跟她解释过,她已经释怀了,只是,我想,你也应该帮我洗清一下冤屈,要不我老觉得她似乎不怎么相信我说的话。」 钟离乃苦笑。「因为我说得很无情很过分……」噢噢噢,一想起自己那时说话的嘴脸,伤的竟是大哥最爱的女人,她就忍不住想哭啊。 「放心~」他哄着。 「她要是讨厌我,怎么办?」她泪眼盈眶。 「放心,不会的。」他呵呵笑着。「你的事情不用担心,反正你先负责帮我解开我的误会就好了,毕竟是你说,你是我的未婚妻的,嗯?」 「也是你要我说的啊。」 「我只在第一次时这么交代你。」他指第一次有人上门误认男友时。 「后来就变成不成文规定了啊,要不是我的话,你早就被那群女子给拆卸入腹了。」现在还敢怪她?超没良心的。「是你自己不跟我坦白你结婚的。」 「是是是,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现在再帮我一次嘛。」他软声央求着。 「何必那么麻烦?」 冷冷的嗓音乍现,不用回头,钟离也也知道身后是何许人也。 【第六章】 「淑儿……」回头,钟离也挤出他世界霹雳无敌软的嗓音,外加旷古铄今的讨好笑脸。 钟离乃则是跳了起来,下意识地躲到兄长身后。 李淑儿冷冷看着一大一小的反应,脑袋翻飞的是刚才钟离也热情搂住女孩的画面,还有他细声软哄的声调。 她突然想笑。 「淑儿?」啊咧,怎么笑得这么诡异? 通常这个时候,应该是她表演河东狮吼的时候,她怎么不怒反笑?感觉好毛。 「原来,你不是不能!只是对我不能而已!」她敛笑,突道。 「……什么不能?」钟离也冻住。 李淑儿瞪着他,懒得理他,走过他身旁,横眼看着躲在他身后的女孩。 很好,同一个人,一直是同一个人,很好很好。 确实是在搞神秘,也确实搞得很低调,第三者游戏嘛,见不得光的嘛,当然得要瞒着她,对吧。 气到不想再多说,她从包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酒吧的铁门,连声招呼都不想打地走进里头。 「淑儿,你听我解释,她真的是我妹。」钟离也一手抱着木盒,一手揪着企图逃离现场的钟离乃。 「长得可真不一样哪,是不是不同父也不同母?」移步到吧台里,她开了瓶干邑,倒了半杯满,一口搬空到底。 这种酒,质地精纯,就算宿醉顶多也只是头痛。 这个时候,配这种酒,刚刚好,这是她三年来累积下来的经验告诉她的。 「是同父同母。」将木盒往吧台一放,把钟离乃拽到面前。「小乃,叫大嫂。」 「大……」 「我不是她大嫂!」不等钟离乃喊人,李淑儿很光火地打断,噙焰美眸像是要喷出烟火般地逼视着。 「你是!」 「不是!我们早就离婚了。」 「淑儿——」噢,美丽的时光只能这么短暂吗?能不能别再误会了?「你当年在我家遇见的,是不是她?」 把钟离乃快要垂到地面的脸扳正,摆在李淑儿的正前方。 巴掌大的小脸含凄带泪。 「是又怎样?」李淑儿森然调开眼。 「她是我妹。」 「路不破是我哥咧。」她哼了声。 长得不相像的人都能当兄妹了,路不破当然也可以当她哥哥。 「我说的是真的。」气结,又突地想到,「小乃,你有没有带护照?」 「没。」两泡泪快要滑落。「大嫂,我真的是我大哥的妹妹钟离乃,当年……呜呜,我不是故意要对你坏的,是很多女人喜欢假借名义堵我哥,所以我就扮黑脸,如果早知道你是我大嫂,我就不会赶你走了,呜呜,所以都是我大哥的错,不关我的事。」 话到最后,不忘把所有责任都推到兄长身上。 「小乃!」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本来就是啊,你回国什么都不说,谁会知道啊?婚结得那么突然,也没通知我们,谁知道你结婚了?」结婚的事,也是回来一阵子才说的。 钟离也瞪着她良久,无奈地收回视线,哀怨地向李淑儿告状。「淑儿,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动自发太鸡婆。」 「喂,你想要害大嫂讨厌我?」搞得她们姑嫂不和,他有什么好处? 「我还没说你要破坏我的婚姻哩!你把我们搞散了,你哪来的大嫂可以叫?」言下之意是指,她必须赶紧背上黑锅以示谢罪。 「是这样子?」 「当然。」 「所以?」 「去。」使了个眼色。 钟离乃垂下眼,浓密如扇的长睫眨动着,而后抬起教人心软,惹人怜爱的粉嫩小脸,挟带着浓浓鼻音泣道:「大嫂,对不起~」 李淑儿抿着唇,森寒着表情。 钟离乃再加把劲。「大嫂,对、不、起——」尾音拖得长长的,加上惹人鼻酸的泣声,饶是盛怒当头的李淑儿也忍俊不住地笑了出口。 确实是兄妹啊。 虽说长得不像,但一样活宝,一样很会糟蹋那张漂亮的脸。 突然发现,自己刚才气得肝腑俱震,实在很可笑,这也意味着她还是在乎他,在乎得要死! 「淑儿,你不生气了。」一见她笑,钟离也总算松了口气。 「你很在意?」她挑起眉,忍住笑,努力地装出威严。 「当然。」 「那我问你,你刚才去哪?」 「请小乃帮我把东西带过来,就是这个。」他拍了拍放在吧台上的木盒,动作俐落地打开包装,从里头取出一支酒瓶。「我请小乃帮我从美国再调一瓶过来。」 嘿嘿,当初订了两瓶,果然是再正确不过的主意。 李淑儿看了一眼,认出是被她打破的那款龙舌兰酒,压下他给予的感动,又问:「你几点出去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没有带手机出门?」 连珠炮似的问法,问得钟离也有点招架不住,但,好感动。 她肯问,是她在乎啊。 第十六章 「我慢慢回答。」他伸手要她缓口气,然后不疾不徐地回答着,「我四点出门,你在房里忙,所以我就没叫你了,至于手机是忘了带出去的。」 她微挑起眉。「你骗我。」 钟离也心头一震,但脸上笑意不改。「我说真的。」 「四点的时候,我不在房里。」眉心沉入海底,灿亮美眸缓缓射出冷光。「我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了?我感觉得到你想要复合的诚意,但为什么我觉得你在瞒着我什么?」 真的不是错觉呢,确实是有问题。 钟离也摆出他的招牌无赖笑。「我没开你的房门,其实我也不确定你是不是在房里。」 「那你刚才说的时候,为什么那么肯定?」感觉上就像是匆匆出门,根据她每日习惯所编出的谎。 只可惜,她今天刚好不在房里。 「随口说说而已,你干么那么认真?」要命,她怎么会敏锐到这种地步? 「喔?那你的求婚,我要不要也当你是随口说说而已?」 「等等、等等,淑儿……」脸上的笑意快要撑不住,眼看就要垮台,却突地听见酒吧的门被人大力推开,他不由得回头。 「李淑儿,你好狠的心,健松到现在还躺在医院,你还有心情开店做生意?看都不去看他,居然还退婚?」来者一踏进里头,便大嗓门地控诉她的罪行。 「听人家说,你是跟了新的姘头,想不到是真的!」另一个说话更狠了。 「嘴巴放干净一点!」赶在李淑儿出口之前,钟离也沉声制止着。 「就是你……」说话较狠的那个大步走过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喂,你知不知道她是我兄弟的未婚妻?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先来后到的道理?」 「喔,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我老婆?还跟我谈什么先来后到的道理?」钟离也收敛起散漫的神情,眉眼凛然生威。 「你在胡说什么?」那人抡起拳头毫不客气地招呼过去。 「住手!」李淑儿见钟离也挨了一拳,从吧台的抽屉里抽出一把闪亮亮的水果刀恫吓着。「不要逼我出手!」 那人看了她一眼,放开了手,啐了声,「健松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婊子!」 「不准骂淑儿!」尽管唇角淌着血丝,钟离也还是不甘示弱地吼了声。 那人不爽地将他推倒,而后悻悻然离开。 李淑儿见状,把水果刀一丢,绕出吧台。「你干么回嘴啊?」她跪在地上要拉他一把,却见他双眼紧闭,一点反应都没有。「钟离?钟离!喂,你不要吓我,没这么严重吧!」 她半信半疑,搞不清楚是真是假,谁要他像放羊的小孩,有过前例。 还在怀疑中,却听见钟离乃喊着,「志笃哥,我哥昏倒了,你赶快叫救护车过来!」 李淑儿回头,才发现她在打电话,而且神色惶恐不安,全身抖个不停。 有这么严重吗? 医院急诊室一阵兵荒马乱,到处可闻凄绝哀嚎声和教人动容的哭泣声,但李淑儿的耳边是一阵无法穿透的静默。 脚步飘浮不定,像是走在钢索上,跟着钟离乃的脚步,在恍若迷宫的长廊上左转右移,而后停在一扇门外。 「请问,钟离先生的家属?」 「我是。」钟离乃焦急地回应着。 「请进来。」 钟离乃快速进入,而门就在李淑儿眼前关上。 像是被封印在一道结界里,她恍惚得犹如沉进一片海底,眼前的世界是慢速播放的,耳边是空白的,脑袋一层沉重的压迫,浓厚地压缩,像是要将她推入最深处,把她驱逐在他世界之外。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思绪浑沌地回想着,钟离乃打了电话求救,于是那天曾见过面的王志笃带着小组救护人员抵达,她就这么不知所措跟着上车,从急诊室辗转来到普通病房。 每个人的神色都严肃谨慎得彷佛绝不容许出半点差错,气氛凝滞得像道无法流动的低压,她无知被卷入,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她不懂啊。 想问,却没半个人可以让她问。 大家都好忙,就只有她,突然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还好吗?」 温沉的嗓音兜头落下,穿透海面,李淑儿慢半拍地抬眼,向来狂傲自信的神情竟在这时变得仓皇失措。 「我……」声音干涩得发不出。 「先到旁边坐一下。」王志笃拉着她在走廊上的排椅坐下。 一坐下,她才发觉两只脚颤到发麻。 「要不要我去替你倒杯温茶?」 她用力摇摇头。「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好严肃,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他微愕。「他没告诉你?」 再次摇摇头,正要问,一道粗暴嗓音吼来,打断她的问话。 「志笃,钟离呢?」罗至光气喘吁吁地从长廊一端跑来。 「请不要在走廊上跑,还有,不要在走廊上大声交谈。」到底要他说几次啊?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还管得了那么多?」罗至光走近,余光瞥见李淑儿,脸色大大的不爽。「你的命真的不是普通的硬欸,每个跟你有关系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李淑儿闻言,粉颜刷白。 「喂,你在讲什么啊!」王志笃把他推到一旁。「到时候被钟离揍,不要说我没警告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 「还说。」瞪他。 罗至光撇了撇嘴,问:「钟离的状况怎样?」 「做了检查,但是详细的数据还要再等几天,目前看得到的是,他的左脸颊上有局部性挫伤,后脑勺有些微外伤撞击,其余的,没什么大碍。」在救护车上时,他已经听钟离乃把发生的事大概地说了遍,于是他也把那一套说法再丢给罗至光。 罗至光听完,火可大的咧,一把揪开王志笃,指着李淑儿。「还敢说跟你无关吗?」 「我……」 「钟离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跟你搅和在一起!」罗至光愈吼愈过瘾,俨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为了要跟你在一起,他连命都快赔进去了,你还不点头,不然你是真要他以死谢罪才甘愿吗?」 「喂,你客气一点,她好歹也是你学校毕业的学生。」王志笃软声劝导,抓在他肩上的力道颇重。 「谁理她是谁。」气归气,但嗓音明显压低了。 「不要那么激动,钟离是你兄弟,不是你老婆,你扮错角色了,清醒一点。」王志笃一把将他勾回来,凑在他耳边说:「钟离也没有把他的事告诉她。」 「嗄?」他慢了三秒才回神。「所以,她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没错。」说再多,都等于白搭,不如别说。「应该是钟离刻意瞒她的,大概是怕她伤心吧。」 「靠!」为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他心疼啊。 「为人师表,遣词用字斟酌一点。」 「靠——北边走!」 「至光——」有够没辙。 「请等一下。」李淑儿没心情听两人抬杠,赶紧打断。「罗教授,你刚才说钟离为了我差点把命给赔进去,是什么意思?」 她的心,无端端的因为这句话而沉沉浮浮。 两人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装傻。 「没什么意思,他只是用词夸张。」王志笃努力粉饰。 第十七章 「只是这样?」 「我是医生,也是钟离的好朋友,他若真是有恙,我会这么气定神闲?」勾出连九十九岁的鬼婆婆都会为之心动的超亲切笑意。 「……喔。」也对。心稍稍安稳了下,然后,犹豫了下,她很正色地问:「如果他身上没什么大碍,那么,他不举吗?」 「不举?!」声音严重爆冲。 王志笃傻了一秒,回神,心想,罗至光的鬼吼声,绝对让整栋大楼都听见了。 「你在胡说什么?他会不举?!」这女人是哪里有问题?居然说自己的男人不举,他……罗至光暴走了一会,迅速收拢心神。 嗯,他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侧眼看了王志笃的反应,只见他丢给他一个自己处理的眼神。 「如果不是不举,那么,他到底是怎么了?」神色一凛,没了刚才的惶恐不安,目光凌厉得教罗至光有点招架不住。 快快向王志笃求救,王志笃不理,放他自生自灭。 罗至光咬了咬牙,豁出去了。 反正、反正,他也是为了兄弟好! 「快说!」他愈是迟疑说不出口,她内心的恐惧就无限放大着。 「喂,看到教授这么没礼貌?」怀疑很久了,当初钟离怎么会看上这么口无遮拦的丫头。 「我已经毕业很久了!」 罗至光开始冒烟。「你就是一点都不贴心也不温柔,才会连钟离的身体出现状况都不知道!」 「什么状况?」心头一窒,但她握紧双手,想要自己坚强一点。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吗?」话题一转,罗至光黑眸眯起,打算狠狠地吓吓她。 这丫头实在是太狂太傲,不给一点教训,实在说不过去。 李淑儿愣愣地看着他。 「因为他生病了。」 「生病?」 「血癌。」 砰的一声,她的脚步颠了下,感觉踩在脚下的地板快要四分五裂。 「他不是不爱你,他是因为太爱你,所以决定一个人回美国治疗。」 「……我不懂,这、这叫……爱我?」她有点喘不过气来,感觉有如被人掐住心脏,她透不过气,视野是一片灰暗。 「他怕你承受不了他死的痛苦,一来也不想拖累你。」罗至光自顾自地说,压根没发现她脸色一片惨白。「这是为什么?那是因为你没有给他足够的信任感,因为你不够体贴,你不够细心,你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的异状,就好比现在,你根本没发现他身上有病,居然还笨得让他陪着你一起熬夜上班,你知道这对他的身体是多大的戕害吗?!」 「什么意思?」她颤巍巍,面如死灰。「你的意思是说,钟离的病……」 「根本就没好,他只是回来见你最后一面!」 啪!地板散碎,她毫无立足点的跪坐在地。 「李淑儿。」王志笃忙将她撑起到一旁坐下,回头瞪着罗至光,像是恼他把话说得模糊,蓄意让她痛苦。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罗至光撇了撇嘴。当然,真实的,只是某部分。 「幼稚啊你。」王志笃骂着。 李淑儿听不见他们又在抬杠什么,整个人像是沉入海底,四面八方涌塞而来的压力包覆着她的感官,她看不见,听不见。 想起,他脸色常常发青,想起,他追着她跑得气喘吁吁,想起,喜爱品酒如今却滴酒不沾的他,想起,他被她一推就倒,想起,他的胸膛不似以往那般厚实,想起,摆在床头柜上的药,想起,他虚弱又勉强的笑……他把疲惫和苦痛掩藏得很彻底,她甚至没发觉他有任何改变。 她到底在干么? 最后一面?最后一面! 他回来,只为了见她最后一面? 要最后一面干什么?要就是一辈子,一面要怎么计算?是时间的长度还是空间的宽度? 王志笃见她神色阴郁,走近她,柔声安慰,「李淑儿,你不用担心,钟离只是虚弱了点,并没有至光说得那么严重,今天他有到医院跟我拿药,只要继续服用的话……」 「他今天到医院跟你拿药?」她蓦然抬眼,潋灩水眸揉着心碎的雾气。 「对啊。」王志笃一脸不解,不懂她为何这么问。 她闻言,眉头一皱,苦涩笑出的瞬间,泪水痛苦滑落。 在那种家庭长大,她只学会武装自己、保护自己,任何的防备都是为了自己,甚至没有注意到旁人和自己最心爱的男人。 他不想让她担心,所以隐瞒病情,就连上医院也要掩她耳目,她怎么会笨得什么都没发现? 明明就有那么多的迹象,她为什么没发现? 她怎么会连爱人都这么失败? 更可恶的是,他怎么可以用这种方式来做为离婚的主因? 见她一哭,两个大男人当场化为石柱,不知道该拿她如何是好。 王志笃横眼瞪去,罗至光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本来就是,我说的又没错,她本来就不适合钟离,一般妻子都会发现老公身体出状况的。」他依旧死不认错地哼道。 「就因为我没发现,所以就要跟我离婚?」李淑儿蓦然抬眼,空洞的眸凝聚着灿亮火花。 「嗄?」 「我不接受!」她咬牙吼着,泪水横流。 「你……」罗至光错愕地闪到王志笃身后。 「难道我不能跟他共患难吗?难道我不能跟他互相扶持到老吗?他凭什么以为会拖累我,凭什么那么自我地决定我的人生?!」分手的理由千百万种,绝对不该是这一个。 「你在说什么?他是不想要你伤心,才会这么做的!」 「不让我伤心真的有比较好吗?如果真的不要我伤心,他就不该回来,不要让我知道离婚的理由这么该死,不要让我知道他只是想回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去他的最后一面!有本事就撑得久一点,只见一面,算什么?算什么!」 如果只要最后一面,还谈什么执子之手,与她白头到老? 根本是在唬弄她的,骗她的……到了最后,还要骗她……那么温柔做什么?那么完美做什么?没听过天妒英才吗? 一想到他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她就想死…… 那么痛苦无依的时候,需要的不就是她的陪伴吗?为什么反而不要她在旁?到底是谁不爱谁? 「等等,你要去哪?」见她缓慢移动身躯,罗至光才从王志笃身后闪出。 「我要回家。」 「你不进去看他?」好个泯灭良心、天地不容的女人。 「让他看我的最后一面?」李淑儿哼了声,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地往前走。「我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要就是一辈子,没有一面,我的度量衡里没有一面这个单位!」 有本事就给她好好地活下去! 【第七章】 失恋酒吧,阒静得像是在办丧。 没有音乐为佐料,客人安静得连呼吸都得要拿捏力道,就怕触动了坐在吧台内那尊有若假人娃娃的李淑儿。 打从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时,就一直坐在吧台里,动也不动,就连音乐停了,也没人敢再去启动。 于是,吊诡沉默就这样无边无际地持续下去。 直到一串铃声打破了快要窒息的静默。 第十八章 路不破推门走进店内,微愣了会,立即又如往常般地走到吧台前坐下。 「怎么了?」他温声问着,一如他往常的平板音调。 李淑儿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缓缓抬眼。 路不破深沉地看了她一眼。「钟离想见你。」 「叫他回来见我。」一开口,嗓音粗哑干涩。 「医生不准他出院,要他留院观察几天。」 「等他出院,再来见我。」 路不破优雅地点了根烟。「你在跟谁拗?」 「我在跟谁拗?」哭红哭肿的大眼眯出了危险气息。「难道我就不能不爽吗?我不能埋怨吗?还有你,你明知道我跟他的状况,然而这三年来,你只是静静的像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你怎么还沉得住气?!」 「要不,我还能做什么?」 「把他的事全都告诉我!」还需要说吗? 「那是他的事,他不说,我当然不能说。」弹掉烟灰,没有表情的俊脸因为她的激动而微露伤悲。 「你是我的朋友,为什么不能对我说?看我哭,你觉得过瘾吗?」 「不。」 「那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等到现在才让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是他的妻子!那般痴情狂恋下共结连理的妻子,是在法院公证时许下承诺同甘共苦的妻子! 话落,她抿紧菱唇,紧握成拳的手不断地颤栗着。 失态了,严重的失态。 凄绝的泣吼声让在场的客人全都傻住,个个屏息不敢乱动。 「……对不起。」他无能为力。 身为一个男人,他太清楚钟离也疼惜她的心情,所以他的做法,他懂。 「他想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孤单的死去,你知道吗?你觉得对我公平吗?他有没有想过,当我知道这件事时,我的心会碎,我的人会死!他知道吗!」怎么可以这样对她?用他自以为是的温柔来伤害她。「我没有那么脆弱,我有自信可以牵着他的手直到最后一刻,他却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这还叫夫妻吗?」 她气自己!也气他! 气自己在他最痛苦的那段日子里,自以为是地怨恨他,一心只想追逐自己的幸福,证明自己过得很好。如今知道真相,发现自己幼稚到连自己都唾弃。 然,更气他什么都不说,居然选择一个人承受……他娶老婆是装饰用的吗?夫妻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大难来时,他自己飞走了,还要她追逐自己的幸福……什么跟什么嘛! 耍温柔也该有个底限!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好好地把握现在,活在当下?」 「我要怎么活在当下?」她没有办法承受!「走就走了,干么还要回来扰乱我的心情、我的生活?」 他就要死了,就快要死了,要她怎么办? 三年前决绝离婚,是因为他有病,三年后再重逢求婚,是因为他想见她最后一面,这简直荒唐得让她觉得像是一场不醒的恶梦。 「钟离爱人的方式是完全的付出,因为爱你,所以他私底下与你继父达成协议,不准他再来骚扰你,因为爱你,所以他得知自己的病情,确定病癒的机会不到三成后,他立即做出判断离婚,是怕你伤心,不希望你经历到死别的痛苦。」寡言的路不破难得地供出钟离也的心情。 李淑儿决堤的泪水更加无法收拾了。 所有的事情他费心的一件件替她安排好,让她无后顾之忧,替她打造完美的下半辈子,就是要她快乐,可是他都不在了,她要怎么快乐? 「我就是知道才痛苦……」那么样的一个男人,用生命爱着她,她竟然不知道。「我不是不想见他,我是怕……」 很怕见过最后一面,满足他的心愿后,他就再也不撑了。 在那段年少轻狂的痴情狂恋中,他像是一阵飓风,恣意地扫进她的世界,刮走她的心、刮散她的灵魂,当她癫狂其中,他却说断就断,走得义无反顾,她几乎疯狂,不死心地远到美国,却让自己伤得更彻底。 抓着仅剩的尊严和一身傲骨,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过得很好,至少一定要比他好,然而,实际上,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那样倾尽一切,瞬间燃烧的感情,哪可能说忘就忘? 忘不了,爱恨交错而来,连袂欺凌着她,丝毫不放过。 那么,他呢? 倘若她承受的苦是十分,那么他所承受的是多少? 比她还痛吧,比她还苦吧,身上还有病,医生甚至还告诉他治癒率不到三成……那是世界末日吧,那跟世界末日有什么两样?只是在倒数日子而已。 他得要鼓起多大的勇气面对死亡?他得要凝聚多大的心力在她面前上演陈世美抛妻记?寻常人这个时候都自顾不暇了,忙着怨天尤人、指天骂地,哪还有心情顾得了他人的心情?可他就是做到了,把她放在心里,替她规划未来蓝图,而设计者却不在蓝图里。 「淑儿,不要怕,他会没事的。」路不破叹口气,捻熄了烟,横过吧台,将慌乱无措的她搂进怀里。 「我好怕……」怕得要死、怕得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怕得连日子要怎么过都给忘了。「我还好恶劣地对他说,叫他去死……」 突地想到自己每每面对他,从没吐过半句好话,她就好后悔、好后悔。 「那只是气话。」又叹气了。 「可是,说不定真的有言灵,我还说了好多次,他会不会、会不会……」一紧张起来,她瞪大雾气迷蒙的眼,揪紧他的衣领,不知所措地闪烁着目光,直到她突地听见一道声音—— 「淑儿……」 柔雅沉隽的嗓音,粗哑中带着虚弱,李淑儿越过路不破的肩头往后看去,瞧见了被多人搀扶的钟离也。 衣着有些凌乱,脸色有些死灰,但黑眸炯亮有神,噙着她熟悉的戏谑笑意,正缓步朝她走来,像慢速进行,但是脚步没有停止,然后,停在她的面前,很用力很用力地把路不破推开。 再然后,把她紧紧地搂进怀里,像是要拿她填补什么似的,再再然后,在她的耳边低哑宣示着,「老婆,你抱错人了。」 李淑儿从呆愣到慢慢地眷恋他的温柔,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感觉他温热的体温,确切活着的讯息。 暖暖的,他还在,还在。 「你不想见我吗?」他粗嗄问着。 她用力摇摇头,搂住她的身体僵住,她才发觉弄错方向,赶紧用力点点头。 「那为什么不见我?」他又问,紧紧将她拢住,让属于她的气息在他鼻尖飘扬。 「我……」顿了顿,她像是发现新大陆般的抬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要住院观察的吗?」 深邃黑眸直瞅着她。「我想你。」淡淡一句话,诉尽他的心情。 「傻瓜,你下次再胡搞,我就躲起来,躲得远远的,让你找不到。」她耍脾气地说,可心里疼得要死。 「你就不怕是我先不见?」 「胡说什么!你怎么会不见?你就站在我的面前,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下次再说那种鬼话,我就掐死你!」 「淑儿?」怪了,怎么反应这么大? 第十九章 钟离也微挑起眉,回头看向护送人之一的钟离乃,她摇头,再看向王志笃,他耸了耸肩,再看向罗至光……他已经躲到王志笃后面,很好,他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医院!」李淑儿下达命令,哭肿的眼还带着泪光,然却透着不可拂逆的光痕。 「淑儿,我没有那么严重,我……」 「你又不是医生,给我听医生的话!」她揪住他,很用力很用力地瞪着他。「我知道你没事,你一定会没事,所以,你回医院,做完所有的检查再出院,好吗?」 「……」可恶,至光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你听见没有?」 「不用紧张,基本数据已经出来了,钟离确实是可以出院,毕竟待在他想待的地方,心理压力较小,对病情也较有帮助。」王志笃跳出来救驾。 「真的?」 「我是医生,听我的总没错。」又是那一记温和如风的沁人笑意。 「你可以不用笑得那么甜。」钟离也横过肩膀,挡住两人勾缠的视线。 有没有搞错,当他的面勾引他老婆?没听过朋友妻不可戏喔。 「……我在帮你耶。」很没义气喔。 「知道,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来世必涌泉以报,开心了没?」他凉道。 「说什么来世?闭嘴啦你!」李淑儿敏感得像只歇斯底里的吉娃娃,只要听见相关字语,就忍不住抓狂。「快点,大伙帮忙,先让他回楼上休息,不要让他一直站在这里,还有……你抽什么烟啊,不知道抽烟会得肺癌吗?把烟捻熄!还有,把空调开到最大,这里的酒味太重了!」 一阵机关枪扫射,客人与服务生皆傻眼。 这里是酒吧,没酒味就太扯了,抽烟会得肺癌是每一个抽烟者都知道的事,以往没在意过的事,现在怎么敏锐得有点好笑? 但不解还是藏在心底,快快依照指示办理,免得惹上杀身之祸。 看熄烟的熄烟,开空调的开空调,钟离也实在是哭笑不得。 钟离乃和王志笃分别搀着他的两边,李淑儿拎了包包正准备上楼,却见罗至光堵在门口。 「罗教授,还有什么指教?」她绷着脸。 「那个……」罗至光搔了搔脸。「钟离也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他的病情,我想,你还是别表现得太明显较妥,免得增加他的心理压力。」 「我有表现得很明显吗?」她皱眉。 「你没感觉吗?」简直就像是一头扞卫小狮的母狮子,好像只要有人对钟离也不利,她便会立即扑上去咬死对方。 「有吗?」还是皱眉。 他翻了翻眼。「低调点。」 本来是打算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但如果现在对她说,其实钟离也的病已经痊癒进入恢复期,不知道她会不会一口咬死他? 所以,他想,一切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就好。 「我知道了,谢谢教授。」她收起獠牙和怒爪,温顺得像只小绵羊。「先前在医院对教授说话过分了,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确定了他确实是钟离也的好友,而且每件事都是站在钟离也的立场说的,所以她虚心受教,默默反省。 「不会啦,那没什么啦。」啧,这么说,岂不是更显得他小心眼,恶意整她?不是要他内疚来着?可是,眼前的状况似乎也由不得他说出实话啊,依他看,他应该先躲起来一阵子才对。 等到哪天水落石出再现身。对,就这么决定了。 「那,教授要不要一起上楼?我请您喝杯咖啡。」 「不、不用了,已经很晚了,我明天还有课,我要先回去了。」找了个说法,他快快抽身。 「真抱歉,让你们忙到这么晚。」硬是把钟离也架到床上休息,强迫他吃药后,李淑儿走进客厅,一脸愧疚。「我要是肯见他的话,他就不会麻烦你们了。」 「不会啦,大嫂。」钟离乃撒娇地拉着她到沙发坐下。「你不生他的气,我就很高兴了。」 她指的是事发之前,李淑儿尚未平息的怒气。 「我没生他的气,我只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而已。」真没料到的是,他瞒的竟然是这么大的事。「但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地收敛脾气,尽可能地让他把心情放松,不要造成他任何的心理压力。」 钟离乃听了,眨眨眼,觉得这话意透着古怪,但又觉得相当合理。「也对,毕竟依我看现在的状况,能够放松,对他而言是好事。」 「还有……」李淑儿咳了一声,有些羞赧地站起身,拉着王志笃到角落,小声问着,「请问,他现在这个状况,可以、可以……」 「嗯?」 「就是……」她把他身子拉下,附在他耳边超小声地说完,俏颜烧辣似火。 王志笃挑起眉,看了她一下,说:「是可以,但尽量不要让他太劳累。」心想,完蛋,全都是罗至光那家伙惹的祸。 看样子,他还没跟她吐实,才会让她生出努力做人,为钟离留种的想法。 据他所知,钟离当初没有做放射线治疗,想要做人,应该没太大的问题才对,但他回来台湾这么久,却始终没碰过李淑儿,那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到时候要是求婚不成,搞得小俩口再生变,罗至光可真的是一代罪人了。 「好、好。」李淑儿头点得脸都快要垂到地上。再抬眼,脸上笑意盈盈。「要不要喝杯咖啡再走?」 「不用了,已经很晚。」王志笃软笑婉拒。 「大嫂,我明天再过来看你和大哥。」钟离乃也很识相地跟着一道走,把一方空间留给两人。 「如果有什么状况,任何时候都可以打电话给我。」王志笃递上电话号码。 李淑儿会意,笑得很羞涩。「喔、好。」 送走两人,她回房,洗了个战斗澡,卸了彩妆,顶着一张素颜,头发未干,穿着居家服就溜进钟离也的房间。 脸色还是稍嫌苍白,好看的唇不着血色,紧闭的眼似乎更加凹陷立体,尽管不减他迷人丰采,但他确实是病了。 为什么她会没发觉呢? 蹲在床边,摸着他俐落短发,指尖微掠他的颊,微凉,透着一股沁寒。 他那么爱漂亮,一登场就要求魅力四射,近乎自恋的人,哪可能留这么朴素的发型?应该是治疗期间不得不剪的吧。 爱怜地注视他出色的五官,心里强硬巩固的那面墙塌陷在他无尽的柔情里。 也难怪她根本没发觉他有异状,因为他始终在笑,笑得神采飞扬,不见破绽,每天每天死皮赖脸地纠缠着,光是要应付他的热情就够她筋疲力尽,哪可能注意他的病态? 是不痛吗?不然,为何她没瞧见他在面前皱过眉头? 但,怎么可能不痛? 是不想让她发现让她担忧吧…… 「钟离也,你是个笨蛋。」凑在他耳边小声低喃,不像责怪,反倒有点像是在撒娇。 「干么趁人家睡着时骂人?」埋怨声沁在黑夜里幽幽传来。 「吓!」她跳了起来。 「吓到了?」张眼,黑润的眸像是要隐入不着灯的夜色里。 「你不是睡着了吗?」啐,没睡着也不早说。 「本来是睡着了,但被骚扰醒了。」抓着被子,有点小羞。「但没关系,我继续睡,你不要停。」 第二十章 通常这个时候要是没仰天大笑,也要狠踹他两脚以泄心头之痒,但此时此刻,她没预警地泪如雨下…… 「淑儿?」钟离也被吓得翻坐起身,将她搂进怀里哄着。「怎么了?」 「都是你啦!」害她呜呜咽咽、抽抽噎噎的。 痛就说嘛,不舒服要讲啊,干么还刻意要逗她笑,明明是该让人费神照料的人,怎么却依旧扮演着她的开心果角色? 「我怎么了?」 「你欠揍啦!」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逗她! 「好嘛,给你揍。」他把嘴一扁,把俊魅帅脸糟蹋到淋漓尽致的地步,腾出胸膛的位置供她练拳。 「你神经啊。」她哪舍得?拳头没挥向他,反倒是把脸轻轻地贴了上去。 钟离也受宠若惊。「淑儿?」他想,他大概知道罗至光跟她说什么了。「淑儿,你不用担心,我好得很,身体已经进入恢复期,志笃也说我没问题的,我还在想,最迟一个月,我就会回去接管鑫全董事长一职,当个替你卖命的员工,你觉得怎样?」 她闻言,泪水掉得更凶。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瞒她……原想责问他,为何不依靠她,但想到罗至光说不要增加他的心理压力,她于是忍住了。 「吻我。」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隔着轻薄衣料,挑动他的感官。 没关系,趁着时间还够,她要替他留个孩子,若是哪天他不在了,至少她还有个孩子证明两人曾经相爱过。 「淑儿?」一股热气迅若疾雷地往下腹凝聚,他瘖瘂地低喃出口,为两人拉出安全距离。 她不解地瞪着他,有抹被拒绝的羞窘。 「我累了。」他的脸色也没比她好,自责得要命。 顿时,气氛僵到极点。 爱人在面前,如此柔弱又充满韵味地要求他,他竟无法回应……当男人,当得好丢脸! 可,有什么办法?他才刚吃药,全身软绵绵,要是中场出事,他男人的尊严要往哪摆?基于他致力于场场完美精致的立场之下,所以原谅他拒绝。 「喔、喔……喔。」三个音阶,由高往低沉。 他见状,原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见她突地扬起笑脸,说:「没关系,已经很晚了,你快点睡。」 钟离也见她起身,怀里的软玉温香转眼不见,好空虚啊。 「等等。」忙再将她拉回。 「嗯?」她始终垂着脸。 「淑儿,我很想你,我也很想要……」 「我知道。」她淡淡打断,目光垂在他的衣衫一角。 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嘛,她知道。 「你……」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觉得尴尬得要死,一时间很想死。 呜呜,他的一世英名啊,如断线的风筝,一去不回啊。 「没关系啦,你赶快睡,已经很晚了。」她轻轻推开他。 「淑儿,不要推我。」他目光含怨。 他有心理受创症候群,老是被她拒绝,总觉得快要挽不回老婆的心了。 「可是,你应该……」 吻,热切地落下,封住她稍嫌聒噪的嘴。 唇舌在触及瞬间,像是嚐到了电流横窜的麻栗感,由唇舌沿路燃烧蔓延到全身,火花瞬间引爆。 要的不再只是温纯的慰藉,而是更放肆的索求,纠吻痴缠得忘我,气息紊乱地燃烧彼此,像是要补足这三年来的空白,吻得强悍迫切,吻到无法自持,吻到无法呼吸…… 压在身上的躯体愈来愈沉,她就快要不能呼吸—— 「钟离?」从绚烂的光彩中回到现实,她猛然发觉不对劲,轻拍着压在身上动也不动的男人。 「……我没事……」才怪。 「你、你不要紧吧?」真虚弱到这种地步? 「……你回去。」他无脸见人了。 「钟离?」心,突地抽痛了下。 「抱歉,我累了。」他笑得很勉强,俊脸却是吊诡的绯红。 「喔。」从他身下退开,她垂着脸,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钟离也微喘着气息,把脸蒙在枕头里,大有企图以枕头闷死自己的迹象。 丢脸、丢脸、丢脸啊…… 正是浓情蜜意时,他竟然、他竟然……啊~他不要活了~ 【第八章】 那夜过后,一切都变了。 真不是他错觉,是真的有问题。 那夜过后,妹妹搬进来了,隔天,志笃也搬进来了,把房数填满,他变成不得不和淑儿同房。 这没什么,其实,他也颇满意这项结果。 问题是,那夜过后,桌上的餐食变成一系列的药膳食品。 那一道道煮得乌漆抹黑的药膳,只要时间一到,立即热腾腾上桌,且要他立刻嗑掉,完全不给他偷偷倒掉的机会。 那也就算了,诡异的是,每每他吃完药膳之后,志笃总是会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头皮发麻。 「觉得怎样?」王志笃问。 「什么怎样?」他一头雾水。 「有没有觉得精神比较好?」 「我精神向来不错。」自从他被失恋酒吧列为拒绝往来户后,他定时入眠,定时起床,神清气爽到不行的地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成了被妻子豢养的小白脸。 「那就好。」笑得很暧昧。 「什么好?」 问不出结果,他也懒得再多说。 这一晚,无聊到数完所有的电视频道之后,钟离也决定偷偷夜潜失恋酒吧,瞒过了亲亲老婆,却遇见了与路不破交情不赖的韩学儒。 他,可热情的咧。 「最近怎样?」韩学儒问。 「什么怎样?」他还是一头雾水。 「就是那个啊。」嘿嘿两声,笑得超级暧昧。 「那个?」 「就是……那个啊。」呵呵笑着。 他的头快要冒烟了,还是不懂他的那个,指的到底是哪个! 「你不说,我也懂。」 懂什么啊?自己都不懂的事,为什么他会懂? 「放心,没问题的。」韩学儒又说。 「什么东西没问题?」他生气了,严重质疑自己被隐瞒了什么。 老是有人在耳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教人生气耶。 「大伙都是男人,我懂你的苦处,但只要时间一到,总会见效,再等等吧。」见他发火,韩学儒寓意深远地道,临走前,不忘拍了拍他的肩,给了他一记无声的加油目光。 再加油,可要火灾了! 不行,他不能再放任这吊诡的局面继续放肆,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正握拳打气,却突地发觉店内客人的目光紧锁定在他这闪闪发光的星星上头,他对上眼,发现每个人的眼神都复杂得让人难以一一厘清。 有惋惜、有惊叹、有窃窃私语、有议论纷纷,最最无法忍受的是,竟还有几许嘲笑的视线。 笑什么啊? 明明在几天之前,大伙交情都还不赖的,怎么几天过后,全都变了样? 「钟离,你怎么跑下来了?」 糟,被亲爱的老婆大人发现了,钟离也站在原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聚起笑意,回头,用最低柔深情的声音说:「老婆,我想你。」有没有感动? 「已经十一点了,你应该上床睡觉了。」李淑儿瞪着,口吻像个逮着坏学生的教官。 「老婆,我已经成年很久很久了。」他嘴角一垂,哀怨得要死。 第二十一章 「谁管你成年多久,给我上去!」命令如圣旨。 「老婆,我是你老公,不是你儿子。」给点面子,好不好? 「上去。」 钟离也扁起嘴,在众人讪笑的目光中悻悻然离去,滚回他的窝,爬上他的床,蒙上被子哀悼自己好可怜。 老婆好不给他面子喔! 好几次,想要跟她解释病情,她却都置若罔闻,根本不听他解释。 不知道是在气恼他,还是厌恶他什么。 但是,人家只是想她嘛,故意不吃药,免得又糊涂入睡见不上她一面,谁知道她根本不想见到他……啊,是不是那晚他拒绝她,害得她自觉脸上无光,所以不想面对他? 可,若真不想面对他?她干么率兵霸占其他客房,而后与他同房? 话说回来,虽然夜夜同寝,但她总是在他入睡之后才爬上床,待他清醒,正欲对她伸出魔爪时,她又急着下床去煮那教人作呕的药膳食品。 他想要延续那晚的激情啊,想要一展雄风壮志啊,可是老婆不依,他好痛苦。 他男人的尊严,他浪子的威风,全都一扫落地,还不给他上诉机会,他命苦,他好苦,好惨啊! 窝在被子里哭诉她的无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中,突地发现有人掀开他的被,吻上他无助的唇,吻进他被伤得破碎的灵魂,吻得他精神抖擞、浑身来劲。 微掀眼睫,发现是亲亲老婆在夜袭他,他感动想要狂抛三泡泪以谢天地,然而此时此地不宜惊动爱妻,于是他仅以默念谢神。 吻,一路由唇滑落到下巴,轻轻的像阵风,若有似无地挑拨着他的情欲,逗扰得他毛孔偾张不休,男人的纯阳欲望正引领企盼着,渴望她的滋润。 他严重怀疑,爱妻总在他昏睡之后才对他下手。 但,等到他睡死了,出手有什么意义? 他又没办法有所反应。欸,真的没有办法吗? 毕竟他睡前药里带着些许镇静效果,目的是要他好眠帮助身体机能恢复,通常药效一起,不到天亮,他是不会清醒的。 天晓得,从他入睡到天亮这段时间里,爱妻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坏勾当? 好坏,要做坏事也不找他一道,想玩他,也要等他清醒啊,他也很愿意扮演死屍任她玩弄到底啊。 怎可以这么没人性地剥夺他的快乐? 心里正怨着,却蓦然发现她的吻逐步往下滑动,正一步步地接近他生命的泉涌,那温热的唇舌带着电流急窜过他的心窝,凝聚出漩涡,晕眩着他的神智。 老天啊,他的亲亲老婆何时变得如此大胆又狂放的? 她怎么突然变了个样?成了等他入睡后才行凶的摧草大盗? 清醒时,对他,她根本是爱理不理的,怎么到了晚上,竟热情如火的教他快要把持不住? 他好爱,可是下次能不能找他很清醒的时候?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她难以隐忍地尖叫出口,脱序的娇吟犹若最勃发的催情剂,引领着他跌入恍惚的世界里。 两人交叠共享着爆发的甜美晕眩感。 良久—— 「你还没睡。」她的声音是有点懊恼的,但神情却是缱绻。 属于他的气息浓厚的包围着,那是让她思念欲狂的气味。 「睡了。」他贪恋着两人交缠的滋味,仍是深埋着热情。 「骗人。」想起自己大胆的行径他全一清二楚,她就有股冲动想死。 真是见笑死了! 「真的,后来才醒的。」声音低哑中挟带沉着醇厚。「要不是我今天没吃睡前药,恐怕就算你把我玩到死,我都不会有反应。」 说到这,他真忍不住要埋怨了。 就说嘛,没事搞那些乌漆抹黑的药膳肯定有鬼,事实证明,她在替他养身啊,既然要他养兵千日,就得给他有用在一时的机会嘛,趁他昏睡再夜袭,算什么英雄好汉,又有什么好玩的? 精锐雄兵出不了闸,他要如何一雪前耻? 「你居然没吃药?」她跳了起来,却被他压下,瞬间的拉扯,在彼此体内再燃战火。 「我好得很,根本不需要吃药。」他抽了口气。 「你应该要准时吃药的。」李淑儿哪里懂得他的苦,在他身下挣扎着,直到感觉那股狂热填满她的深处,她才傻气地看着他。 「我要是吃药,可没办法这么热情。」通常都是一觉到天亮的。「我们已经好久没这么疯狂,感觉真好。」 他知道她为什么会夜袭他了,要不是怕惹她生气,其实他也很想这么做的。 「钟离……」因他的存在,身体变得敏感,她浅喘不休。 「嘘,别这样叫我,你会害我失控。」他粗嗄低喃着。 「我宁可要你吃药。」舔了舔唇,努力漠视他燃起的火焰,却发现力不从心,甩了甩头,又吼,「你要乖乖吃药啊,你到底还要我多担心?」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啦,能跟老天多偷一天就算赚一天,哪怕是能多一分钟,她也不嫌少。 「淑儿,我跟你说过几次了,我的身体没问题,已经接受过骨髓移植,进入恢复期,只要每年追踪,不会有问题的。」要他说几次,要不要他身体力行,证明他生龙活虎到欲求不满的地步? 「你还在骗我?」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骗她? 「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他啦,他的表现还不足以证明吗?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导正罗至光给她的错误引导,可是她老避着他,好不容易现在逮着她了,不趁这当头说清楚,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瞪着他。 他一脸无辜,说:「天地为监。」 「好,我问你,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婚?现在,你应该可以给我一个正确答案了吧。」 钟离也含怨瞪着她。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质问快要臭酸的问题。 「不想说?」她眯起美眸。 见她做势要离开,他想也不想地坦白。「我生病了。」其实,这有什么好说的?她不是都已经从别人嘴里得知了吗? 「什么病?」 「什么病都不重要,我已经好了。」乖,别太挣扎,他会很难过,意犹未尽的火花在狂燃啊。 「你有没有好,是医生决定的,不是你说了算。」怒瞪着他,一把火烧在胸口,让她忘了两人正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关键时刻里。「你要真是好了,你会在酒吧里随便被打昏吗?」 这铁一般的事实就血淋淋地摆在面前,他还想要狡辩什么? 若不是想替他传子嗣,她还舍不得这么伤他精气神呢。 「你是不是嫌弃我现在很没用?」他扁起嘴。 「什么意思?」没用两个字,在这当头可是很敏感的。 「就是很轻易地就被人打昏……」他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偏又带着欲盖弥彰的气味。「但是我必须先声明,我不是被打昏的,只是有点头昏而已,我只是没睡饱,要是现在再打一场,我肯定输不了。」 「还打咧?真想要我守寡?」再打,就把他打成残废,关起来,绑在房里,软禁他。 「我不会让你守寡的。」为了她,他拼命地跟老天要时间,拼命地借,拼命地偷,只要活得过眼前的关卡,他可以拿他的一切兑换。 第二十二章 「说得真好听。」垂眸,鼻音渐浓。 「谈情说爱,不加甜言蜜语,多无趣?」他戏谑笑着。 「真敢说呢,当年说离就离,哪来的甜言蜜语?」 「老婆~」一定要在这个时候算旧帐吗?老公好苦。 「你一知道自己有病,说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积压三年的酸苦在瞬间爆发开来。「我是你的妻子,却不是你能够依靠的人,到底是你不把我当妻子,还是你根本就认为我不是个能有难同当的人?」 「老婆~」钟离也叹了口气,爱娇地搂近她。「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告诉你,钟离也,我可是很爱你的,我爱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权势和名声,我要的是一个可以和我白头到老,爱我一辈子的男人,只要你能够做到这一点,哪怕是要我陪着一起死,我都不怕!」倔强的泪水润湿了他紧贴的颊。 「可是,我怕。」他粗嗄说着。他渴望的爱情,在她没有保留的宣言中,落实了。「老婆,我爱你胜于自己,半点苦,我都不想让你受,当然不想要你陪着我一起受罪,我想得到的,就是保护你,其余的,本来就该是我承受的。」 「我爱你也胜于自己,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就算有一天,她必须牵着他的手走到最后一刻,她也替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 「真的?」混杂在脸上的湿潮,早已分不清是谁的泪。 「那还用说?」 「老婆,你愿意再嫁给我吗?」他低喃着,磨蹭着她柔嫩的颊。「我们还没举办婚礼,我想要看你为我披上婚纱。」 「不要。」 「老婆~」好狠,他受伤了。 「等你病好了,再说。」偏不如他的愿,不给他任何松懈的机会,让他继续追着她跑。 话再说回来,他也真够机车的,两个人都在床上滚过一回合了,还问她这种笨问题,真想掐死他!若不是视他为老公,她会让人这样放肆碰触,甚至还趁夜摸上他的床? 是他笨,没发觉她的心意,她也懒得提醒他。 「我的病已经好了……」他对天喊冤啊~罗至光,我恨你! 那混蛋肯定是加油添醋地说了什么,要不,他老婆不会这么坚持,这么死心眼地曲解他! 「医生说了才算。」她眉头皱紧,不爽他竟还瞒着她,推开他,准备下床。 「老婆~」最毒妇人心啊!他痛~咬牙,忍下,正色看着她。「想问?可以,走,我们去问志笃!」 就算找不到罗至光那混蛋的行踪,但志笃就住在隔壁房,想还他清白,还不简单? 「你疯了。」现在都几点了。 「我哪有疯?」他面潮红,浑身紧绷到快要绷开,他痛到很想扁罗至光出气。「再没有比现在还要正经的时候了。」 身体的春情勃发再加上老婆爱的告白,要他如何按捺得住? 他体虚,但他有旺盛的激情啊! 「你至少也先穿上衣服啊。」李淑儿吼着,羞脸快要酿出一缸的火。 「我有穿!」獠牙冒出来,火快要爆开了。 「没穿裤子!」她吼着。 「没穿又不会死!」他也火大吼回去。 「很难看!」丢脸耶,他这样晃出去,大家岂不是都知道他们两个刚才做了什么事?他敢这样晃出去,她马上掐死他。 他顿住,缓缓回头,一副心神俱裂的模样。「你嫌我?」 「你听不懂人话啊!」什么嫌弃?只不过是有点碍观瞻嘛! 「你……」啊啊~他好痛心,原来他被如此地嫌弃着。 「你在演什么肥皂剧啦」气死捏,这么爱演,也要先穿上裤子再演啊,他这样子,她都不知道该要把眼睛往哪摆了。 「老婆——」 「闭嘴!」不要故意叫得那么大声。 突地——叩叩叩,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响得那么恰到好处。 【第九章】 两人对看一眼,听见门外有人喊,「我可以证明钟离的身体确实是已经进入恢复期,不然的话,他刚才应该没有多余的气力制造那些声响。」说者王志笃倚在门外,懒懒地说明。 两人再次对看一眼,眼睛睁得很大。 王志笃听见了?声音、声音真的很大吗? 「淑儿,仔细想想就该知道,他要是身体没好到一个程度,我怎可能准许他吃任何壮阳的药膳?」他好意再提醒一下。 钟离也瞪得李淑儿垂下眼。 「还有,夜深了,该睡了。」意思是说,不要再制造太多的声响吵他,因为他就在隔壁,只隔着一面墙。 等他离开,钟离也终于忍不住地跳了起来。「你给我吃的是壮阳药膳?!」哇哇大叫着以彰显其怨。「我原本以为你是在帮我滋补元气的……」顿了下,黑眸紧紧眯起,问得小心翼翼。「我问你,你是不是有跟韩学儒说过?是不是有跟酒吧里的客人说过!」 说到最后,几乎是肯定的语气了。 只因每个人看他的眼神总是透着难以解析的古怪,如今、如今总算是真相大白、沉冤得雪了! 「学儒学的是中西医学合并,挺懂一些中药滋补,所以我就跟他说……」李淑儿小小声地回答着。 「你跟他说?!」啊啊,他男人的尊严,浪子的威风,不见了、不见了! 「因为我以为你就快要……」死字太晦气,省略不说了。「我想要替你留个子嗣,所以……」 「直说嘛!」 「这种事,你要我怎么说得出口?」干脆叫她去死还来得容易一点。「因为你之前都不碰我,所以我想,你可能……」 「你不给我机会啊。」他可冤了。「上一回拒绝你,是因为我刚吃药,全身软得跟棉花没两样,你要我怎么上战场啊?」 更惨绝人寰的是,这阵子她拼命地补,补得他千万雄军,却不给他带兵出征的机会,知不知道他会内乱而死? 「说什么战场啊?你小声一点。」再吵下去,隔壁又听见了。 李淑儿羞红脸,很想要一头撞死在墙上算了。 他扁起嘴瞪着她,恼她简单毁掉他的英名。 「对不起啦。」两人对峙许久,她终于先低头。 「对不起哪一桩?」他凉声问着,像个等人赔罪的大老爷。「就跟你说我病好了,你偏不信!居然、居然……」啊啊,英名一去~兮不复返。 「对不起啦。」她爱娇地扑在他身上,笑酿一脸柔情。「你的病真的好了?」还是有一点点担忧。 「你说呢?」他蓄意拗着脾气,别开眼。 「真的好了?」她不死心地再问一次,扳回他的脸。 他直瞅着她,啄了下她的唇,「真的好了,只要再追踪五年,确定不复发,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痊癒了。」骨髓移植确定没出现排斥,待静养足够,他便立即回国找她,身体虽虚了点,但还算正常。 「真的?」 「真的。」收起笑闹心情,吻去她突然落下的泪。 「那我是不是可以暂时不用担心你会突然又不告而别吧?」她哽咽着,指的不告而别是死别。 「不会的,我是为了与你团聚才回来,当然不走,死都不走。」双臂将她收拢,彷佛是把全世界都拥入怀。 第二十三章 「不要说死啦!」很晦气耶。 「你变迷信了。」他咕哝着。 「随便啦。」迷信也好,怎样都好,只要他能好,要她求神问卜,她都愿意。 「那现在还要不要继续?」他那可怜被冷落许久的兄弟啊。 「可是志笃还没睡。」她当然知道他意指何事,可问题是,隔壁邻居才刚抗议过,想再继续,总觉不妥,很丢脸捏。 「谁理他睡不睡,明天就叫他打包滚出去。」妨碍他夫妻生活者,杀无赦。 「喂,他是你的好朋友耶。」 「就算是妹妹也一样。」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钟离也勾唇冷笑着。「明天叫她回美国。」 省得中间老是卡了一盏电灯炮,严重影响他们夫妻沟通的情趣。 「你怎么这样?」没利用价值了,就一个个撵除啊? 「还不是你搞的鬼,想要我同房,直说就好,干么玩这种把戏,要他们搬进来住。」别以为她那一丁点的心眼瞒得过他。 「你都知道?」 「你不想想我是谁?」想瞒他?门儿都没有。 「那你现在还气不气我跟学儒说你不举?」 「当然……」他顿了下,眯起眸。「你说什么?你说我不、举?!」声音又抖高几个音。 居然用不、举这个词! 啊啊,不要做人了…… 「对不起啦,我……」 「说,你怎么赔我?」他贼笑,像个被栽赃如今要求割地赔偿的坏心大老。 「我……」怎么赔?问她,她也不知道啊。 「简单,把你的下半辈子赔给我。」瞧,他多宽宏大量。 「咦?」 见她还在发愣,钟离也彻底糟蹋俊脸,把脸扯得又狰狞又邪恶。「说,你赔不赔?」 「……」她很想笑,但又很想哭,好忙啊。 「好啦,简单一句话!」转眼间,他再度变身,像个拍卖会场上的主持人,准备拍板定案,「嫁不嫁?」 李淑儿终于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笑?」啊咧,他在求婚捏,居然笑他?「看着,我要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不忘嘿嘿两声,威展他的邪恶。 「你要干什……」 来不及说完,唇已经被他霸占住,放肆挑情缠爱。 早已整装蠢动的欲望狂肆地长驱直入,强而有力地紧密贴合,教她难遏地粗喘了声,正想抗议,却见他警告意味浓厚地说:「说,嫁不嫁?你想让我未来的儿子女儿成为母不详的孩子?」 她想抗议的话化为一阵笑意,他暗恼地啐了声,更加强烈而蛮横地直抵柔软的湿潮底部,直到她再也笑不出来,直到她银亮般的笑声化为柔声娇吟,直到他满足地将她卷入他精心布下的漩涡里…… 「淑儿,你最近气色很好呢。」 在吧台东摸摸西摸摸,好像很忙碌的李淑儿突地抬眼,摸了摸颊。「会吗?」 「像是被滋润得很彻底。」韩学儒如是说。 她闻言,板起脸来。「这是性骚扰喔。」 「我在恭喜你耶。」什么态度? 「多谢。」把羞意挡在武装的冷脸之后,她强悍得神圣不可侵。 「倒是你老公,这阵子气色渐差。」拨了点心神,回想着刚才遇见钟离也时的状况。「可别太过头了。」 「哪有?」脸皮很不争气地微微绽红。 「要是没太过头,那他……」他抓了抓下巴,像个神医似的嘴脸。「面有病态,他应该身体有状况,我建议他到医院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真的吗?」气色有差到这种地步? 听他这么一说,李淑儿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拽紧。 回头偷觑了休息室的方向,确定钟离也没偷跑出来,才正色瞪着他。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并没有告诉韩学儒,钟离也得了血癌且已进入恢复期的事,但他一句面有病态,像是把她的心给抓得高高的,悬得她快要透不过气。 「淑儿,我问你一句话,你别生气。」 「什么话?」她凑近了些。 「他是不是跟你求婚了?」 「你怎么知道?」 「糟!」他突喊了声。 「糟什么啊?」不要搞得她很紧张,好不好? 「你忘了,只要跟你求婚的,没一个好下场,那第三号的求婚者到现在不是还没出院吗?」要是他没记错,第一号是登山时出了山难,第二号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人砍。 依此类推,恐怕,钟离也是凶多吉少了。 「你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个杀人工具似的。」李淑儿气得发抖。 那用词,好像是想害谁,只要把她介绍给谁,就能够间接害死对方似的。 「我没那意思,我只是……」 「好歹你也是个医生,你怎么会相信那种怪力乱神的事?」她提高分贝像是在扞卫自己的尊严,但实际上,她只是在扞卫自己的心。 她想得到幸福,她好不容易才得到幸福,她不想再失去。 但脑袋里却不由得翻飞出一段话,「这是你的命,你注定孤寡,只要和你有关系,谁就得出事,除非……你能嫁给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如此一来喜驾祸去。」 难道说,她真的注定命中孤寡? 仔细回想,初认识钟离也时,他身强体壮,面色红润,气色鲜活,怎会一结婚没多久,就没来由地得了血癌? 心狠抽了下,她怔忡地踉跄了下。 因为她吗? 有可能吗? 「淑儿,你别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别太认真。」意识到自己失言,韩学儒努力地补破洞。 她移开空洞的目光,一时无法抽离这乍到的恐惧,一股寒意自心间窜起,冻住她的四肢百骸,冻住了她的泪。 店门上,一串铃声响起,微微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抬眼望去,好看的眉拧成一团。 韩学儒瞧她难掩嫌恶的神情,不由得好奇地回头探去。 「淑儿。」苗瑞强走到吧台前。 她充耳不闻。 「这么狠心?」 「钱,你不是早在三年前就拿了,还敢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老公会让你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她不着温度地警告。 「你们已经离婚了。」苗瑞强不怕,好心提醒着。 「离婚后就不能结婚?」 「你真能结婚?」 李淑儿很不得已地把目光投注到他身上。「什么意思?」 「我听人说,你很扫把,只要跟你有关联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说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听说听说,不就只是听说。」她握紧拳头,稳住心里不断扩大的不安。 「那倒是,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你敢嫁给他吗?不怕害死他吗?」说完叹口气。「依我看,还是别作孽的好,别误了人家。」 她将满心惶恐化为不爽展现在脸上。「你说够了没有?如果你只是在跟我聊废话,你现在可以滚了!」 苗瑞强看了她一眼,再看向身旁始终竖起耳朵偷听对话的韩学儒,而后,开口说:「我要跟你说一件很秘密的事情,希望可以私下说。」 「秘密的事情?」她嗤笑了声。「我跟你之间哪来的秘密能说?」 「跟你妈有关。」 她闻言,敛下心神。「我现在没空。」 第二十四章 「到店外说就可以了,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苗瑞强软下态度。 李淑儿没多细想,先走出吧台,跟着他一道走到店外,冷冷开口,「什么秘密?」 没有反应。她不悦回头,瞥见现场除了苗瑞强,还多了两个男人,还是有点眼熟的男人。 眉拧起,下意识地防备起来。 「你们要干么?」冷冽开口,黑眸定住不动。 她已经认出他们就是那时跑来替高健松出气的友人。再瞪向苗瑞强,看他嘿嘿干笑,明白是这家伙替他们引路。 那么,现在,是打算要做什么? 「接下来都不关我的事,我只负责把她引出店外,你们答应给我的钱还是要给我喔。」苗瑞强抛下话,快快离去,假装自己并非共犯。 李淑儿看了眼他离去的方向,勾唇哼笑了声。 也好、也好,就剩那么一丁点的薄薄情面,快快用尽也好,省得下辈子再跟他有任何纠缠。 但,抛开他不管,这两个人到底想干么? 那两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走近她,她立即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么?你……」偷觑后头一眼,心想要是出状况,立即大声喊救命。 「对不起!」 她还来不及呼救,两人便已行了大礼外加震耳欲聋的道歉声,让她傻眼。 对不起?跟她? 「你们搞错对象了吧?被你们推打的可不是我。」虽说对方有礼,但她还是小心为妙,偷偷又接近了店门一些。 「我们错了,我们不应该对他无礼,可以请你跟他说,别再报复我们好吗?」那天动手打钟离也的那个男人率先开口,一脸懊恼无措。 「报复?」她一头雾水。 「我知道我们错了,也想过要上门去道歉,可他不见我们,又不断地对我们的公司客户们施加压力,造成公司严重周转不灵……」男人眼里满是血丝,看得出为这事几经奔波。「请你跟他说,我们知道错了,请他大人有大量,别再跟我们计较。」 李淑儿总算听明白了,哼笑了声。「要是我不说呢?」吓吓他们,要他们别老是动手动脚还动口,没品到了极点。 「要是你不肯帮,我就跟他说,你命中克人。」恳求的嘴脸立即一变。 「……胡说什么?」李淑儿心窝扎刺了下。 「高伯母都跟我们说过了,我甚至还知道你到一家颇具盛名的命理师那里算过命,得知你注定孤寡,只要跟你有关系的男人非死即伤……」那男人阴邪地笑了笑,「不帮我们,也无所谓,有一天,你要是答应嫁给他,他一样会出事,到时候就不信他还有能力对我们施加压力。」 李淑儿颤巍巍地瞪着他俩丑恶的脸,浑身抖个不停。 「还是,你决定帮我美言几句?」其中一个男人又说了,「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要不是你答应健松的求婚,他怎么会出事?他要是不出事,我们又怎会找你麻烦却惹上钟离也?说到底,你果真是煞星啊。」 「嘿,离远一点,要不然说不准我们两个也会出事。」另一个男人抓回他。 「闭嘴、闭嘴、闭嘴!」李淑儿像是掏尽气力般地吼着。 才没那种事,她才不相信!那不过是巧合、巧合!可是,真的好巧、好巧……脑中突地响起学儒刚刚说的话,「面有病态,他应该身体有状况,我建议他到医院做个详细的身体检查。」 难道说,自从她答应再嫁给他之后,他的病情在不知不觉中恶化了? 「你鬼叫也没用,你命中带煞,就应该躲起来,一个人过活,而不是在这里危害男人。」男人再补上一刀,剖开她的心,让深藏的恐惧一点一滴地汩出,渗透她的躯体。 「若她真是带煞,第一个要危害的,绝对是你!」店门微开,露出一张神色凌厉、目光尖锐的俊脸。 两人一见到他,顿时傻了眼。 不是说他不在这里的吗?混蛋,苗瑞强骗他们! 「拿些不科学的数据伤一个女人,有趣吗?」钟离也沉着脸,将颤若秋叶的亲亲老婆搂进怀里。「我倒觉得,整一些不入流的公司,还比较有趣,与其在这里闲站,倒不如赶紧回去想想对策吧。」 两人面色尴尬,不知道该拉下脸赔罪,还是干脆耍狠到底,却见钟离也已经扶着李淑儿转进店内。 「老婆,你没事吧?」 拉着她走进休息室里,钟离也替她倒了杯温茶,就挨在她身旁坐下,仔细看着她有些走神的茫然。 这间休息室,打从他求亲亲老婆让他偶尔到楼下走动时,便彻底成了他个人的休息室了,可以让他在里头躺着睡着,等着店打烊。 李淑儿抬起空茫的眼,看着眼前带着几分憔悴又疲惫的男人,突地将他推开。「不要叫我老婆。」声音是虚的,犹如她心头的空洞。 「老婆?」 「不要叫我老婆!」捧在掌心的温热茶杯被她奋力一砸,摔在地面,碎成片,恰如她脆碎的心。 钟离也定神看着她,一会,叹口气。「老婆,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还相信那些命理师的话?你知不知道十之八九都是骗人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宿命论了?」她的老婆自信到近乎狂妄,何时会信术士之言? 说到底,该不会是他惹的祸吧。 【第十章】 三年前种下的因,几经波折,现在在她的心底冒出致命毒素了? 刚才,韩学儒来叫他,他赶到店门边时,就听见了几句,但那几句也够他推测是怎么一回事。 明天非通知不破,叫他好好地犒赏对方不可。 见李淑儿还是垂眸不语,钟离也不由轻拉过她的手,虽然有点挣扎,但没关系,他近来静养状况极佳,手劲绝对比她大得多。 强硬地拉过她的手,轻触着自己的颊。 「老婆,我近来忙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所以有点憔悴,那都是正常的。」白天要到鑫全走动,掌握整个投信市场,夜里又要陪老婆做运动,他必须承认,体力有一点点的透支,真的,只有一点点。 「可是,学儒说,你面有病态。」她颤着声,咬着下唇忍着泪。 她多怕啊,多怕自己会是害死他的关键。 钟离也微挑起眉,唇角轻扯笑意。很好,又找到一个可以好好犒赏的人了。 「那是正常的,毕竟我接受骨髓移植还未超过一年,身体机能恢复状态不如正常人,有病态,是正常的。」他说的是事实,如果要他外加毒誓一则,他不会犹豫和拒绝。 「可是,那个命理师说过我命定孤寡,每个跟我有关系的男人都会出事……」她急忙抽回手,彷佛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毒,她的毒会经由指尖渗透他的肌肤,腐烂他的肉体。 他浓眉微拢。「老婆,说好不拒绝我的,你这么做,我会很受伤耶。」 「谁管你受不受伤,我告诉你,我不爱你,你不要再缠着我了!」决定了、决定了!赶他走、赶他走,只要他离得远远的,他就会平安无事! 继续待在她的身边,谁也不能保证他会安全无恙。 第二十五章 钟离也抚了抚额头。「你昨天才在床上告诉我,你很爱我,因为太爱,才会太恨,要我不准再乱找借口离开你,还说哪怕是生是死都要共同度过……老婆,没人可以说不爱就不爱的。」昨天说爱,今天不爱,太快了吧。 「我就是不爱。」她嘴硬吼着。 突然间,她明白了他当初的心情,要在爱得正浓正烈时,逼自己说出违心之论,会有多痛。 「为什么不爱?」他掏掏耳朵。 「因为我爱上别人了。」她吼着,气恼他的气定神闲。 「那就是有第三者喽?」 「对!」 「谁?」 没料到他这么问,李淑儿顿时有点慌。 「韩学儒?」见她准备点头,他赶忙再接一句。「我会让他在医学界再也待不下去。」 点头的动作赶紧顿住。 「还是……路不破?」她犹豫着要不要点头,他又凉声说:「虽说他是我的好兄弟,也替我管理了鑫全三年,但亲兄弟明算帐,敢调戏我老婆……我会要他滚出台湾的金融界。」换句话说,他留了活路了,可供路不破他日到国外发展。 「你——」全都是他在自问自答!「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 怎样,他没法子了吧! 「那还不简单,我直接把你掳回美国,让你再也无法跟那个我不认识的人接触,不就得了?」太简单了,还有没有更有创意一点的? 李淑儿气恼得想要扯下他的头。 她在替谁烦恼替谁愁啊!要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她犯得着没头没脑地乱编谎? 「老婆,别再找借口了,谁都听得出来,你只是在复制我当年的说法,那种没创意的说法哪个说服得了我?」他要真那么蠢,他能在美国的金融界混那么久吗?「没事的,你放心吧。」 手还没来得及搂到她的肩,便已经被她挥开。他默默记下被她挥开的次数,企图改天在床上一次讨回。 「我真的不能跟你在一起啦!」她气得都哭了。「你自己回想,你刚认识我时生龙活虎,结婚后没多久,就说你得了血癌,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 「……我觉得会相信命中孤寡论调的人比较荒唐。」他悠然说出自己的看法。 「钟离也,我很认真,你不要跟我打哈哈!」那可是攸关生死、攸关生死!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死别更要令人惧怕的了! 「李淑儿,我也很认真,你不要再那么死心眼!」他也火大了。「没事把自己说得那么扫把干什么?别人八字不够重,出事活该,但我的命够硬、够韧、八字超重,还怕镇不住你?!」 「镇个屁啊!认识我之后,你得了血癌,还丢了渥贝玛总裁一职,你搞不清楚状况啊!」 「你神经啊!得血癌这种东西根本只是基因遗传的问题,关你什么事?况且,总裁是我自己不干的,不是丢了!」火气急速喷发,还真有点喘呢。「当初我来台湾演讲,一方面也是在设立新据点,而鑫全就是亚洲据点,你也该知道,我不可能只满足渥贝玛那个现成的成就。」 李淑儿听得一愣一愣,但还是摇摇头。「好吧,就算你的工作不是因为我,但得血癌总与我有关了吧。」 「若真与你有关,那我今天就不会好了。」 「那是因为你回美国,你没跟我在一起!」所以,快点、快点,赶紧拉开一点距离以策安全。 钟离也瞪着她,哭笑不得。「老婆,你知不知道?你就是让我强撑着意志,决定一定要活下去的关键,如果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如果不是你,我撑不过那么痛苦的治疗期,因为我想要见你,所以拼命地告诉自己,要赶紧好起来,老婆,是你让我继续活下去的。」 她泪眼迷蒙。「可是,我怕你跟我在一起,病会复发嘛……你最近的气色真的不好,我好怕。」 「怕什么?只要你下次邀我时,挑我清醒一点的时候,就没事了啊。」老是要他带药出征,难怪伤身嘛。 李淑儿闻言,薄颜涨红,但随即神色一正。「……还是因为我嘛。」 钟离也翻动眼皮,唇角抽搐着。头一次发现他的亲亲老婆还真不是普通的鲁。 「决定了,你不走,我走!」对对,她可以躲起来,就算一个人,她还是可以生活,可以从头开始。 「你要去哪?」见她走过面前,微恼的将她拽下。「你现在不要我,我就活不下去了!你敢走,就给我试试看。」 她抬眼,泪水啪啦啪啦地掉。「你不要这样啦……」 「一句话,你敢走,就等着见我上报。」说得决绝,一点议价空间都没有。 他可以拿命跟她赌,就看她敢不敢拿未来下注! 「我不要你因为我出事嘛。」她很怕耶。 「我不会出事,绝对不会!」说得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暂时是把亲亲老婆给安抚下来,但是他却得要时时刻刻监控着她,省得一转眼,她不见了。 正因为二十四小时的紧迫盯人,他的气色更差了。 目睹恶梦正逐渐成形,钟离也伙同一干友人,趁李淑儿入睡,私下开了场会议。 「不如,去把那个算命师找出来,给他一点好处,要他说点好话。」提议者乃韩学儒是也,话一出口,还颇沾沾自喜,岂料—— 「那老头出国了。」钟离也懒懒说着,浑身乏透,半倚在沙发上,累得连话都精简了。 「那,我们再找一个命理师不就得了?」王志笃如是说。 「依淑儿的个性,她不会相信。」聪明如她,肯定会认定是他搞的鬼。 「你的气色真差。」韩学儒突道。 钟离也瞪去。「现在不是谈论我的时候。」 「可是,你不先把自己顾好,淑儿就会认定自己的克人神功又发作了啊。」韩学儒喊冤,告诉自己往后绝不再鸡婆。 「……我不盯着她,难不成要眼睁睁地看她落跑?」 「她真的会克人吗?」王志笃问。 「你干医生干假的啊,连这种毫无科学根据的说法你也信?」钟离也狠瞪。 「我当然不信,可是三人成虎,逼得淑儿不得不信嘛。」 「就是她信,我才烦啊。」不然找他们过来干么的? 坐在一边许久的路不破,终于开了金口,「既然如此,我们就去找有前例的人出来说明一切。」 话一出口,众人目光投向他。 「什么意思?」太饶舌,他听不太懂。 「交给我安排吧,这么一点事还难不倒我。」路不破浅淡无波地道。 「老婆,不要乱跑,我马上回来喔。」 李淑儿冷冷看着窗外,已经一连数日采取冰冷攻势。 钟离也踅回,捏了捏她的脸,「老婆,你听见了没有?」 「知道啦,要走就快走啦。」抓开他的手,再瞪一眼。 「好无情。」他瘪嘴。 「嫌无情,就走啊。」她神情淡漠,彷佛无情无爱,不再恋栈。 「偏不!」钟离也哼了声。「要不是公司临时出了问题,我才不走,先说好,要是我回来让我找不到你,后果自行负责。」 撂下狠话,注视她一会,他才离去。 李淑儿窝在沙发上半晌,像个没生命的娃娃,一会,动了下,回房,拿出包包,她准备轻便离开。 第二十六章 这是老天给她的机会,没时间让她整理行李了。 一出房门,她东张西望,确定钟离也没在附近埋伏,一路顺利地下了大楼,她开始想,就连老天也认为她该离开他的,要不这条路怎会顺得如此离奇? 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眼她住了三年的大楼,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不行、不行,要走就得快走,不能老是三心二意。 反正,只有她不在,他才能安好活下去,尽管有一时不适应,但他的朋友会帮他度过的,一如三年前离开她时。 想到这里,泪水不由得往下掉。 呜,什么命啊?三年前是他离开她,三年后竟是她离开他,生命哪来那么多个三年磋跎啊? 他们根本就是不适合嘛。 走下阶梯,正准备往路口走去,却瞥见一辆车在她身边停下,下意识地往旁跳了几步,却在车窗滑下后,腼覥地无言以对。 「我可以耽误你一点时间吗?」高健松乞求着。 她怎可能说不?拒绝那个因她发生车祸,便未曾见过面的前未婚夫。 「抱歉,你住院时,我都没去见你。」坐在一家咖啡厅里,李淑儿始终垂着眸,不敢被他发现红肿的双眼。 「没关系,不是很严重,只是脚有点伤。」高健松车祸过后,整个人似乎开朗了许多。 「喔。」她应了声,搅拌着咖啡,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婚戒,我收到了。」他突道。 「那个是……」 「我知道,我妈跟我提过了。」他无奈笑了声。「是我没那个福分,请你原谅我母亲的口无遮拦。不过,听说你最近过得不错,还听说,我朋友好像跑到你店里闹事了,是吗?」 「呃……」好一大串的话啊,真不知道该从哪回起。眼前这个男人真是以往被她电得服服帖帖的男人吗?总觉得他似乎不太一样了。 「淑儿。」 「嗯?」她浅呷了口咖啡,放任苦涩渗进心底。 「有一件事,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 「其实,你之前的未婚夫会出事,全是我搞的鬼。」他一鼓作气地道。 「嗄?」手中的咖啡溅了一些。 「因为我想要独占你,我想要你只属于我,所以,只要有人跟你求婚,我就想办法除掉对方,所以……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孤寡还是克人之类的煞星,那全是我搞的鬼……对不起。」高健松用力地垂下头,撞击玻璃桌面,发出巨响,引来侧目。 李淑儿却还在震惊之中,半晌,愁云惨雾的艳容瞬间迸裂出光芒,彷佛是骄阳破天凌云之姿。 但,她又收敛了些。「可,你这一次,你也车祸了啊。」 「那是我的报应。」额还是黏在桌面上。 「报应?」她喃喃自语着,重复咀嚼这两个字,喃着喃着,像是想通了。「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她,不就不需要跟钟离分开了? 她不是命定孤寡,她不会克死钟离?! 她真的可以和他在一起,幸福过着日子,真的可以那么幸福了? 「对不起,请你原谅我吧,我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这么做。」 李淑儿喜上眉梢,唇角抹笑。「你应该去向那两个人道歉。」这么说,她可以回家喽,真的可以回家喽! 「我会的。」他抬眼,却见她拎起包包要走。 「那我先走了。」她像只鸟儿飞往家的路程,压根不知在她离开之后,有两抹高大的身影走到高健松身边。 「……这样子还可以吗?」高健松问着。 「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路不破轻声道。 钟离也则是脸色不悦地瞪着她离去的方向。原本还在赌,她会乖乖在家等他,岂料他前脚一走,她后脚就跑,好伤他的心。 突然,有点明白三年前不告别时,她嚐到了多大的痛苦。 「那么,我朋友的公司……」 「放心吧,答应的事,我们一定会做到。」路不破难得勾笑,轻拍着身旁的钟离也。 钟离也回神,盯着这个超级不起眼的男子。「你现在还喜欢淑儿吗?」 「不,我已经遇见我的真命天女了。」 算他识相。「要你的朋友识相一点,别惹火我。」说完,转身走人,可跩的咧。 他只能说,路不破这个法子,差强人意。 钟离也走出店外,瞧见李淑儿横眉竖目地张口大骂,眼前还有个目光矍铄的老者,古怪地迎上前去。 「根本就没有孤寡之事,你这个诈骗师!」 吕老师看了她一眼,唇角浮起诡异的笑,「你确定?」声音绵长得像是能够在瞬间击溃对方的意志力。 李淑儿心口跳了下,不安又窜了出来,火大地咬了咬牙。「我已经找到答案,证明你根本就是在唬弄我!」稳住、稳住,不要再被他给骗了。「告诉你,我这一次真的要结婚了!」 说她孤寡?嫁给他看! 「喔,听你这么说,代表你的第三次又吹了?」吕老师气定神闲,压根不把她的张牙舞爪看在眼里。 「那又怎样?」 「还不怕?」他呵呵哼笑。 「我怕什么?」我x,这老头真是太懂得怎么逼人抓狂。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她闭了闭眼,拳头握了又紧,紧了又松,告诉自己要冷静,人在公共场合,她应该要放轻松,而且她现在要回家,告诉钟离,她愿意嫁给他了……可是、可是都因为这个臭老头突然出现,搞坏她的好心情。 「不会有事的。」她如此告诉自己。 吕老师看了她一会,突地笑了。「有自信是好事,但只怕真出事了,你会受不住。」 「你!」狗嘴吐不出象牙捏! 「淑儿。」钟离也一手架开两人,将她挡在身后,俊亮的黑眸挟带沉冷气息注视着口无遮拦的老头。 「钟离?」李淑儿吓了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离也神色不变地抱怨着。「你还真敢问呢,是谁没听我的话偷跑出来的?」双眼依旧瞪着丝毫无惧他视线的老头。 这老头非但不怕他,甚至还像是在打量着他,那老眼精厉得像是雷射,一一扫过他全身上下,有种被他彻底看透的错觉感。 这老头到底是谁? 「我只是出来喝杯咖啡,我现在要回去了。」 李淑儿揪着他就要走,却听见吕老师慢条斯理地说:「唉,明明是出身富贵,却无端端地蹦出短命相呢。」 李淑儿蓦地打住脚步,听见他又继续说:「你真要嫁给他?」 她回头瞪着吕老师,心间抖颤着。 「他生病了吧。」 淡淡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把她从天堂打入地狱。 「臭老头,你到底要说什么?」钟离也不悦地开口,怒目瞪视着企图坏他姻缘的吕老师。 「你怕不怕病复发?」他突道。 「嗄?」他愣住,身后的李淑儿则是倒抽一口气。 「如果不怕复发,就娶吧。」话落,很潇洒的离开,像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两个当事者则是愣在当场,还在慢慢咀嚼他说的话。 好一会,钟离也才跳了起来。 这王八蛋,居然坏他好事!他运筹帷幄,眼看成功在望,却被这可恶老头的临门一脚给败坏……啊啊~非杀了他不可! 番外篇一 【番外篇:二嫁之日】 失恋酒吧,热情轻松的乡村音乐飘动,突地,店门上铃声响起,有几抹人影走了进来。 「董事长,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妥。」路不破往吧台前的高脚椅一坐,从公事包里掏出几份文件往桌面一摆。 在吧台里忙碌的钟离也,双手往半围裙上擦了擦,接过笔,看过文件,快速地签上名。 「抱歉,最近把公司的事都丢给你。」钟离也替他调了杯酒。 「不会,是我分内的事。」路不破接过酒浅呷。 「我的呢?」一起进门的罗至光问着。 「你还敢跟我要酒喝啊!」俊脸邪气横生。 到外头避风头,以为他就找不到他吗?五年前把他揪回,狠骂了一顿,直到现在还乖得跟绵羊一样。 罗至光垂下脸,决定在他们结婚之前都当个哑巴。 「我的呢?」也是一道进门的韩学儒如往常赖在吧台问着,见路不破有酒,耍起别扭。 「你又没点。」钟离也哼了声。对他的态度,比对罗至光好一点点。 「他也没点啊。」指向路不破,严重质疑他非常不公。 「我跟他熟啊,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要什么。」 意思是说,跟他一点都不熟就是了。韩学儒恨恨想着,又问:「淑儿呢?」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大老板总是有些怪癖,有时幼稚得很严重。 「在床上下不来。」钟离也淡淡地说,唇角有抹骄傲。声量不大不小,欸,但店内的所有人肯定都听得到。 他是故意的。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已经五年了,他依旧无所不用其极地击碎他不举的不实谣言,更无耻下流地败坏李淑儿的名声,甚至搞大她的肚子,对外放出风声,让所有男人都不敢觊觎她,就连幻想也不敢。 五年来,李淑儿已经坐了第四次的月子了。 有人猜,他们企图组支篮球队,但只有作庄供下注的韩学儒说,钟离也一直想要自组一支棒球队,他要领队兼教练,然后跟早已辞职不干努力生产报国的班梓夫妇对杠。 五年,轻飘飘地过,没名没分,却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四个孩子的娘…… 「你在那边胡说什么东西?!」李淑儿震天价响的嗓音从休息室里飙出,涨红的粉颊犹如白里透红的水蜜桃,教人超想咬上一口。 她在休息室里喂奶,他居然在外头说些五四三,害每个见到她的人都对她抱以很暧昧的笑……可恶,报复她当年说他不举,也不需要挑这个时候吧。 是男人,就不应该计较的。 「老婆~」骄傲不见了,钟离也像个爱家爱子爱老婆的超好男人。 「去你的,谁是你老婆!」 「x的,孩子都生两双了,你不是我老婆,我儿子女儿干么喊你妈?」收起浓腻笑意,他开始耍狠。 不能怪他,自从五年前战役成功,却在咖啡厅外被那个臭老头给破功之后,他的亲亲老婆死也不嫁,打死不嫁,就算他搞大她的肚子,就算她无怨无悔地替他生下三男一女,她还是不嫁……天啊,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点头二嫁? 场地从五年前订到现在,费用已经不想去算了,而礼服老早就订制好,如今已经蒙尘寄在婚纱公司里。 她要是再不嫁,总有一天,他们的孙子就要来当他们的花童了! 「还不是时候嘛!」李淑儿有点气虚地吼着。 「好,那你告诉我,要等到什么时候!」抹布一丢,他双手环胸,俊脸硬是拧得很狰狞。 「等……等……」 「等什么?」还等咧! 「就等……」 店门铃声再起,店内数十双眼整齐划一地献上注目礼。一进门就受到如此礼遇的王志笃有些受宠若惊,看向吧台,猜到这对笨蛋夫妻大概又在演什么戏码供人减压。 「报告出来了。」走向吧台,王志笃不罗唆,抽出报告递给李淑儿。「快点嫁吧,我等着再签第二次的证人姓名。」指的是结婚证书上头的证人大名。 李淑儿接过报告,上头蓝色字体写着「正常」两个大字,双手惊颤着。 「嫁不嫁?!」钟离也下战帖。 知道他今天不上班,守在这里是为哪桩了吧。 从他确定治癒至今已过五年,过了追踪期,所有数据皆正常,她可以不用怕了吧。 「我……」 「x的,还犹豫?!」啊啊……生气了!「走!」 一把揪住她,准备把她往回拖进休息室。 「你要干么?」她惊恐得很。 「再生一个!」他需要适量的运动替他减压! 他老婆只肯替他生孩子,却不愿意嫁给他,他心痛~ 「不要啦,你干么啦!」李淑儿羞得连耳根子都烧烫烫的。 想生孩子也没必要昭告天下吧! 突地,门上铃声再响,店内一致给予相同礼遇,岂料入门的却是一个极为仙风道骨的老者。 钟离也回头,怒眸瞬间眯起,拳头握得劈哩啪啦响,举步冲向他。「就是你这个老头,就是你,害得我老婆到现在还不肯嫁给我!」他冤死了! 眼见拳风渐逼,吕老师唇角微掀,「我可从没说她不能嫁喔。」 拳风乍止,拳头就停在他眼前两寸之处。 番外篇二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从没说她不能嫁。」吕老师不厌其烦的再说一次。 唉,要不是有人恶意在他网站下毒,又对外放出风声,逼得他不得不出面,他还真不想走这一趟呢。 「胡说,你明明说我注定孤寡,那日在街上遇见,你还问我,敢嫁吗?」她就是被那句话给吓到的。 吕老师不慌不忙地玩起他的胡子,「那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不是不能嫁,只是要嫁曾死过一次的人?」 「死过一次就已经死了!」唬她啊! 吕老师看向钟离也,问:「你死过一次没?」 钟离也愣住。「我……接受骨髓移植时,引发排斥,一度休克,但后来就没事了。」这也算死过一次吗?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没对任何人说过。 「那就对啦。」吕老师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地拉开了门。 李淑儿傻愣愣地看着他。「那,那次在街上遇见时,你为什么不这么说?」早说嘛! 「你又没问我。」回得可真是理直气壮呢。 「你该跟我说的。」她气得跳脚。 「谁要你上次没给我谘询费。」 吕老师一出口,现场鸦雀无声。 过了好久好久,李淑儿拒绝继续大眼瞪小眼,咬牙吼着,「你只是因为记恨我没给你谘询费?!」x的!杀了你! 「如今,扯平。」吕老师依旧仙风道骨,气定神闲,只是溜出门时,差点滑倒,跌散了他一把老骨头。 店内,再次静谧无声,没人敢大声呼吸。 李淑儿气到说不出话,而钟离也也被现场失控的状况给吓得无言以对,其他人,等着看戏。 又过了好久好久,李淑儿哇的一声哭出来。 「老婆~」喔,嗯甘嗯甘、秀秀~ 「臭老头,耽误我五年青春!」她气死了!死命跺脚,彷佛踩在脚下的是吕老师的脸。 「没耽误啦,你利用五年替我生了四个孩子,一点都没浪费。」他爱怜地哄着。 「我很害怕耶!」 「我比你更怕。」 「你怕什么?」她不解。 「我怕你不要我啊。」所以只好让她拼命生小孩,让她没时间甩掉他。 她闻言,心腑间一阵甜滋滋的。「傻瓜。」 「对呀,就是傻,欸,要不要陪我一起傻?」他亲吻着她的手背。「那瓶龙舌兰也差不多该喝了吧。」 她抿了抿唇,娇羞地点了点头。 喔喔,终于要嫁了……全场欢声雷动。 代理老板钟离也爽得很,回头,很骄傲地说:「今晚本店招待,免费畅饮!」 掌声欢呼声几乎要掀了失恋酒吧的天花板,只见钟离也牵起李淑儿的手,准备进洞房。 「你干么?」她不解。 「生小孩啊,春宵一刻值千金。」钟离也大言不惭得很。 「还生什么小孩?我已经生了四个了。」他根本不是打算用生小孩绑住她,只是纯粹很想生小孩,抑或者是她当年说他不举,造成他心理创伤,所以他死命以行动破除不实传言。 「老婆?」他惊惶失措。「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知道他身体无恙,知道她总算找到对的人,她就不肯替他生孩子了? 可是,他想生啊…… 李淑儿娇瞪他一眼,对着还在欢呼、开瓶的客人们说:「不好意思,他的意思不代表我的意思,我说,失恋酒吧,失恋八折,其余依旧不二价,开了几瓶,自己记好,我会上门请款的。」 「啊啊~」欢呼声瞬间变为哀嚎声。 「老婆~」他也在哀嚎。 「鬼叫啊。」 「老婆,我还缺一个女儿~」一个女儿好孤单捏。 「我缺一支棒球队!」韩学儒二话不说地替钟离也站台呛声。 夫妻不约而同瞪他,同一个鼻孔出气道:「关你屁事啊?」一人一手一脚,把他踹到天边远。 钟离也趁机将亲亲老婆打横抱起,准备私渡进休息室。 「你给我停住、停住!」 「不停,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洞你个头啦!三百年前就洞过了!」很丢脸耶,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有的没的! 「不管,这是二嫁的第一夜,你一定要陪我!」最后,声音隐没在休息室内。 突地,里头传来可怕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还要猛烈,像是拆房子似的,外头的客人莫不献上最敬礼。 钟离也的病,真的好了。 就在大伙一致认同的当头,吧台边传来幽幽声响。「不破,你想,需不需要我先从医院调部救护车过来?」王志笃很怕钟离也被打死,刚好应和了命理师以往的论调。 「再等一会吧。」路不破浅呷酒,浅淡无波的表情笑得很柔。「钟离很爱面子的,等打烊后再叫救护车。」 里头再传更激烈的声响。 「……先调过来预备吧。」 「……也好。」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夫欺之道之一《正牌妻》; 02、夫欺之道之二《不二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