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毛管家婆》 第一章 谷少云,身材颀长,一头凌乱不羁的黑发披在肩上。此刻他步履疲惫地走在熙来攘往的喧哗夜市里。 外表颓废浪荡、特立独行的他,是国内知名“谷氏科技集团”的次子,还是享誉国际的“玻璃工艺大师”。能被尊称为大师,跟他出身于显赫家世无关,一切全是靠他努力不懈地学习,求新求变的旺盛创造力,卓尔不凡的表现,所累积出来的成果。 若说艺术是他的生命,玻璃就是他的情人,攀上艺术成就的高峰,才能让他感受出生命的意义。 尽管他不喜欢接近人群,也不喜欢夜市五味杂陈的气味,但在三天两夜密集赶完一件作品后,他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从居住的日式豪宅里出来觅食,祭祭他频频抗议的五脏庙。 谷少云努力在林立的摊位中,搜寻饱餐一顿的美食,直觉地他朝着前方浓烈的食物香气挺进,看见一对男女站在“翘屁屁咸酥鸡”车后——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脸上长了青春痘,像个高中生;而女人的打扮很怪异,一身白色长袖棉质衬衫,牛仔长裤,脸戴口罩,头上还戴着一顶鸭舌白帽,整个人包得密不透风的,简直像怕遭暗杀而全副武装的“秘密证人”。 她把裹了粉的小肉块放入高温油炸后,“ㄔ”地声音响起,一阵白烟立刻窜起,阵阵香味刺激着他的食欲,脚步不自觉地靠近。 “先生,来吃咸酥鸡!”柯晓菁一见摊位前出现一个闲晃的“人形拖把头”,她立刻拿下口罩,露出招牌甜笑,招呼着。“咸酥鸡超好吃的喔!” “姊!”一旁的胡凯麟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 “嗯?”柯晓菁转头,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胡凯麟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老妈改嫁继父后生下他。目前就读高中的胡凯麟,晚上常被她揪出来招呼生意。 “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在夜市白吃白喝的流浪汉?”胡凯麟看到一身颓废的谷少云,不禁低声探问。 听说最近夜市里出现一个白吃白喝的流浪汉,点了东西后不付钱就落跑了,这件事传了出去,夜市里几个小贩们都同仇敌忾等着扁他! 柯晓菁水亮的眸子狐疑地觑向眼前的客人—— 瞧他身上穿着绉兮兮的蓝染棉麻衫,宽松的牛仔裤;一头凌乱的及肩黑发,虽遮去了他部分的面容,然而隐约可见冒着胡渣的脸庞轮廓还颇性格,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味道。这人会是流浪汉?她心生怀疑…… “唉呀!来者是客,做生意要紧啦!”柯晓菁决定不可以误判好人。 “你渴不渴?我去买一下饮料。”胡凯麟突然觉得好渴。“很快就回来。” 柯晓菁无奈地看着弟弟离开,只好漾起笑意,继续招呼他。“先生,来吃咸酥鸡喔!”伸手递给他一个空篮子。 她阳光般的笑脸和咸酥鸡的香味,召唤着谷少云的胃。 他好久没吃咸酥鸡了……不,应该说他一直过着与世隔离的生活,已经好久没有深入民间,一时竟有些无法适应一般常人的生活。 迟疑了一会儿,他挑了几样简单又可以吃饱的食材,银丝卷、鸭血、鸡屁股、鸭头……然后就顿住了,不知该选什么好?他明明很饿,饿到可以吞下一只大象。 “先生,我们的咸酥鸡是招牌喔!还有这个鸡胗、鸡爪也很好吃,吃看看好吗?”她热心地推荐着,唇边绽出甜美的酒窝。 她的声音像铃铛般悦耳动人,谷少云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就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 一对水亮灵活的凤眼微微上扬,顾盼之间黑瞳转动出灵活的黠光;而雪白的脸颊因为在高温下透出盈润粉红的色泽,宛如香嫩可口的水蜜桃,惹人垂涎;而刚才口罩褪下后,微微勾起的亮泽蜜唇,扬着热情甜美的笑容,看起来比咸酥鸡更美味~~顿时,他的饥渴全写在炯炯发亮的眸底。 唉呀!对方没反应欸!柯晓菁一顿,平常推荐客人,成功机率高达九成,不过眼前这个像来自蛮荒地的颓废男子,却闷闷地不说话,她只好看向他,努力探查他的表情。 这一看,把他的模样又看得更清楚了—— 他微抿的嘴唇薄而性感,鼻梁陡直高挺,一对像宝石般闪亮的深邃黑眸,正以一种侵略、狂妄、灼热、饥渴的神情注视着自己,她整个人猛地一震,心跳加快! 他虽然不修边幅,但其实长得很帅,而那对黑眸所散发出来的光芒,更有着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她吞了吞口水,急急收回视线,抑下心头异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像中邪一样,居然出现前所未有的反应。 “……你第一次来吧?”柯晓菁刻意和他聊天,化解尴尬。 “嗯。” “我送你一些咸酥鸡试吃看看好了。”她不曾那么大方过,看在他第一次来,希望他再度回笼消费的分上,就请他吧! “好。”他喜欢她的附赠,更喜欢她灿亮的笑脸,欣赏着她因为羞怯而发红的脸蛋。 下锅前,她拿起菜刀,切切剁剁,抓到鸭头,照例问着:“先生,请问你头要吗?” 那一对水亮灵活的凤眼,让他失了神,怔看着手拿菜刀的她,愣了十秒后才回神。“当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表情犹如上了断头台般难看。 抓着鸡爪,她又问:“那么脚趾要吗?” 一对浓眉不耐烦地纠结在一起,他感觉双脚已饿到虚软无力。“废话,一定要!”这女人看起来俏皮可爱,没想到问话却很白目。 “好。”柯晓菁心里想着,这个高大的拖把帅哥果然不一样,头脚要保持完整给他啃,是比较符合原始人未开化的形象。 秉持着一贯作业,一贯服务的精神,油炸后,她沥干了油,加辣前又问:“那你屁股要辣吗?”对不对味很重要,这绝对不能忽略客人的需要。 “吃个东西需要问那么多吗?”他俊脸丕变,天知道他快饿死了! “当然喽!服务好,客人才会源源不绝嘛~~”柯晓菁依然漾着微笑回应着,虽然只是路边摊,但生意是要做长久的,尤其他又是第一次来,不能省略。“那你的屁股要不要辣呢?” “不要!”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的。”柯晓菁将炸好的料撒上少许胡椒粉,再倒入纸袋里,放入叉子。“一共两百八十六块,算你两百八就好。” 饿到不行的谷少云,接过这包热腾腾的咸酥鸡,还来不及付钱,香喷喷的味道已经让他急急戳起一块鸡屁股送入口中。 呼~~好久没尝到鸡屁股了,香香酥酥的口感,简直是人间极品,美食的魅力让他忘却一切,创作艺术品和欣赏美女全被抛在脑后啊~~ 他将头发拨到耳后,露出侧面的轮廓,柯晓菁忍不住偷偷欣赏着他—— 他的五官出色,帅得不像话,尤其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特质更是莫名地吸引着她…… 吓~~不对,他还没付钱欸! 她想起之前弟弟说的,最近有流浪汉常来夜市里点了东西吃后就落跑,很多小贩都被赖过帐,莫非那个流浪汉真是他 “先生,对不起,你忘了付钱喔。”她急急提醒着,心里希望他不是传说中白吃白喝的流浪汉! 但谷少云依旧浑然忘我,大快朵颐地享受鸡屁股,活像三百年没吃饭一样。 “呃……这位先生……” “……”太好吃了,好吃到他没空回话。 看他埋头吃得津津有味,却完全没有付钱打算的无赖鸭霸样,柯晓菁秀眉一蹙。“先生,我们小本经营,生活困苦,你行行好,不要一错再错……”说真的,她不忍心揭发他的恶行,但小生意禁不起欠,然而随着几番催讨他仍听而不闻,无动于衷,心中对他残存的好感也消失了。 旁边呜呜叫的蚊子,真的有点吵!谷少云完全沉浸在冒着诱人香气的美食中,一口接一口,根本忘了付钱这档事,直到听见旁边的女人大叫—— “我抓到白吃白喝的流浪汉了!” 不妙!谷少云浓眉一蹙,他感觉到周围凝聚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气焰,一抬眸,看见一群人全虎视眈眈地瞪着他看。他不敢滞留,旋即丢下五百块后落跑,没想到那个他觉得可爱的龟毛女,竟然还带头追着他跑。 “好胆麦走!” 麦走身后有追兵无数,有的拿锅铲、有的拿汤勺、有的拿菜刀……他不跑,难道等着被砍啊~~ “这个可恶的女人!”谷少云咬牙,脚踩风火轮般,边跑边骂。 最好别再让我碰到她! “什么?瓦斯涨!糖也涨!纸袋也涨!面粉又涨!”刚叫完货的柯晓菁忍不住低吼。 生意不好,物价上涨,眼看又月底了,房租未缴,下个月胡凯麟要开学,还得缴学费,她哪来的钱啊?干脆对着西北方张嘴,喝西北风算了。 家里的经济本来就拮据,碰上生意不好,无疑是雪上加霜,她要是能找到一份工作,多少贴补家用该有多好! 没有办法开源,起码要节流,她最不会错过的当然就是商家优惠的机会。 晚上九点后,她骑着脚踏车冲到面包店买吐司,再冲到快打烊的商店买快下架的优惠商品。 当她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时,却看见了家门前站了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骑近一看,原来是她要好的同学—— “小莉!”柯晓菁俐落地跳下脚踏车,满脸诧异地盯着于甄莉。“你怎么那么晚来我家?” 于甄莉是柯晓菁的高中同学,家境富裕,爸爸是国内知名汽车公司的老板,身为独生女的于甄莉,从小就被当成公主似的捧在手心上呵护宠爱。 虽然跟小莉是好朋友,但柯晓菁很清楚两人是不同世界的人,要说小莉是一朵被呵护长大的茉莉花,她就是一株没人照料、任其自生自灭的野草。 尽管两人命运有如云与泥的差别,个性也迥然不同,但于甄莉却很喜欢柯晓菁的直爽,羡慕她的独立,两人感情比姊妹深,也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有件事让我很困扰,想请你帮我想办法。”在她眼中,晓菁伶俐有主见、能力强、主意多,什么事交到她手里都难不倒她,更是可以信赖的好朋友。 “什么事?进来我家坐坐。”柯晓菁请她进家门,再把今天买到俗搁大粒的苹果和零食通通拿出来跟好朋友分享。 “我爸说我年纪不小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和培达分手,所以他帮我物色了一个豪门公子……” “啊?”柯晓菁拿起洋芋片,放入嘴里,滋滋地作响。“你愿意吗?” 王培达是小莉交往五年的男朋友,因为家境贫困,小莉的父亲早就反对两人交往,力求表现的他,并不想放弃小莉,直到最近得知小莉要被安排相亲,一气之下两人谈判破裂而闹分手了。 “可是我从没见过他,只听说对方是个玻璃艺术家,刚从纽约回来,人长得挺帅的……” “玻璃艺术家”柯晓菁停下动作,水眸瞠大,替好友感到忧心。“艺术家怪癖很多耶,就算有钱,人又长得帅,也不知道品德怎么样?” “听说他不太喜欢跟人交际,回台湾后也没住在家里,个性好像很孤僻,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还是晓菁思路清晰,马上就直指重点。“那该怎么办才好?” 柯晓菁脑筋一转,有了主意。“想要了解对方,跟他同居共处,是最快的方法。” “可是我不行耶,我要去澳洲游学,三个礼拜回来后就要和他相亲,如果感觉不差的话,我就会和他订婚、结婚。” “什么?订婚、结婚”柯晓菁嘴巴张大,不能接受。“小莉,你要考虑清楚,在没有交往的情况下,就要嫁人,太冒险了吧?” “其实我爸跟谷伯伯是好朋友,他们早就希望可以联姻当亲家,做好壮大公司势力的准备……”说到这里,于甄莉突然一脸无奈,反正现在嫁给谁好像已经不重要,爸不喜欢王培达,而培达也不理她了。 “唉!”柯晓菁轻叹一声,虽然羡慕小莉有个疼爱她的父亲,但也不能因为利益而自私地罔顾小莉幸福吧!“你真的要放弃培达了吗?” 于甄莉点头,垂下眼睫,逃躲着晓菁的逼视,语调里隐含痛苦,既无奈又茫然地说:“反正都已经分手了……谁在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于甄莉脸上写着求救的讯号。“对了,晓菁你帮我好不好?” “啊” “帮我去了解他的为人,如果他真的不好相处,我才有理由拒绝我爸,如果他人还不错,那我就嫁给他。” “也对,你条件好,何必单恋一枝草?可是……”小莉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帮过自己很多忙,她不能见死不救,但她该怎么帮呢? “拜托啦!晓菁~~我只有你这个好朋友而已,除了你之外,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了。”于甄莉死命央求。“我跟王培达才刚分手,心情不好,我爸才同意我到澳洲游学散心,我想也只有这个时间可以缓一缓了。” “好吧!”柯晓菁最怕别人有求于自己了,何况是常常拿好东西跟她分享的麻吉。还记得她上次租下这房子,冷气就是小莉赠送的;还有一次继父急性盲肠炎苦等不到病床,可以顺利从急诊室的走道换到一间病房,也是靠小莉的父亲运用人脉关系争取而来的,她欠小莉太多人情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还有没有其他的身家背景资料?” “他叫谷少云,二十八岁,是谷氏科技企业的次子,目前他没有跟家人同住……”于甄莉很快地从包包里拿出一张便条纸。“这是我拜托我的助理秘密查访出他住的地方,目前他正缺一个管家,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 “缺管家嗯,好。”柯晓菁接过便条纸,继续问着:“那你什么时候去澳洲啊?” “后天。” “那么快啊!”柯晓菁诧异地看着她。“事不宜迟,我明天先去了解一下,有任何状况,再跟你联络。” “嗯!谢谢晓菁,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于甄莉高兴地抱住她。 下午两点,日式住宅的角落,两个大男人在一间充斥着奇形各色的玻璃、陶艺品的工作室里,一个伏案画设计图,一个忙着烧水沏茶。 江冠瑜看着遍地被揉成一团团的设计图稿,热腾腾的便当放到冷掉,不禁催促埋首创作而废寝忘食的谷少云。 “先吃午饭吧,饭都冷了。”要成为玻璃工艺大师果然不简单,谷少云背后付出的努力,也只有他看得到。 谷少云在纽约读的是艺术学院,拿到学位后,曾云游国际拜师学习琉璃艺术,回台湾后,更是不惜成本设计创作。 由于他的作品不同于一般玻璃以机器压模大量制造,从设计、制模、加热、倒模、冷切到修饰,加上他令人惊艳的创作工艺,使得每一件琉璃成品都拥有独一无二的光泽与色彩,创造出珍贵保值的典藏价值,所以这几年他的名气在国际间大放异彩,作品更掀起一股收藏之风,在佳评如潮的肯定下,已成为台湾第一工艺大师的第一把交椅。 “该死的女人!”埋首在桌子画设计图的谷少云,一起身,感觉脚踝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发出一阵惨痛的哀嚎,惹得一旁的好友吃吃窃笑。 这一生他从没那么狼狈过,自从那天在夜市里吃了几个鸡屁股,晚了点付钱后,那女人居然呼朋引伴出来k他,害他差点惨死在锅碗瓢盆下,最不幸的是,他居然在逃跑过程中去扭到脚,马的,混黑道的兄弟也没她凶狠! 就别让他再遇到,再遇到她,他一定要加倍奉还。 “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对你行凶?”一旁的好友江冠瑜,听见他的咒骂声,隐忍着笑意关心地问着。“要不要我看带你去看医生?” “不必。”谷少云冷冷回应。 “好吧!”江冠瑜太清楚谷少云固执又古怪的性情了。 谷少云的家人都视他为怪胎,不谅解他实践梦想的心情,不过在江冠瑜眼中,他却是一个值得敬佩的玻璃艺术家。 “对了,我等一下要去新竹一趟,主办单位要跟我讨论一些有关参展玻璃的细节。”江冠瑜在行销企划公司上班,从事活动规划及协调工作,这次力邀谷少云参加风城的玻璃艺术展,真是煞费苦心。 除了费苦心,这阵子江冠瑜还付出更多的劳力,在谷少云没找到一个能帮忙解决生活锁事的管家之前,他就成了暂时的“代理管家”,有空就得过来帮忙打点吃的,或是成为他制作玻璃的助理……唉!歹命啊~~谁叫他是谷少云唯一的好朋友,真是交友不慎啊! 江冠瑜出门不久后,日式豪宅外站了一个女孩—— “……街六十二巷十七弄二号。”循着地址,柯晓菁进入闹中取静的巷弄里,眼前是一栋旧式的日式住宅。 果然是出身豪门的贵公子,住这独门独院的大房子,这家伙真好命,就不知道这人会不会很古怪?好不好相处?有没有艺术家的怪癖? 嗳!既来之,则安之,她都已经答应小莉了,烦恼都是多余的,全力以赴要紧。 柯晓菁在门口找了半天,没看见电铃,敲门也没人来应门,索性一推门,才发现门居然没锁,决定先进去探查看看好了。 一进门,靠靠靠~~连三靠,她原本以为家境富裕的贵公子,豪华的住处应该是干净整洁,没想到乍看是豪宅,走进去却像一座废墟—— 墙角下,堆着小丘般残破的玻璃瓦砾,庭园里有一座干涸的鱼池,看起来空荡荡又暗蒙蒙地,半个人影也没有……她怀疑这里真的有住人?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她穿过布着青苔的铺石,绕过满是枯叶杂草的庭园,往室内喊:“有人在吗?” 还是没人回应,她只好继续往布上灰尘的室内走,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霉味,墙角上架着一张蜘蛛网……妈呀!这里简直像……鬼住的地方。 该不会是小莉给错地址了吧?打电话跟小莉确认一下好了。小手微微发抖的探进包包里,才捞起手机,一阵微弱的电话声响突然传进柯晓菁耳里—— 她吓得两手发软,手机突然掉到榻榻米上,震起一阵灰尘! 仔细一听,这不是她的手机铃声欸~~是家用电话,而且声音就在不远处,天啊~~这里真的有住人喔? 她好剉~~眉头已蹙成小笼包,脚在抖,手无力,好想回家喔…… 不行!受小莉之托,她不能不守信用,人都来了怎么可以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循着声音往转角的方向走—— 突然,她看见了一个长发盖住面容的家伙,就坐在满布设计图和残破器皿的工作室里,妈呀!转角遇到鬼了~~ “鬼啊!”她惊叫一声! “谁?”专注画设计图的谷少云,本来没听到电话响,正沉浸于创作乐趣中,直到这一阵惊声尖叫才教他回过神来,盯着不速之客。 “我、我……”柯晓菁心脏快跳出来,声音颤抖,脸色刷白!她好想逃跑,可是两腿却虚软无力,而电话铃声也在此时停止声响了。 咦!尖叫的那个女人好像有点面熟,好像、好像是…… 谷少云也打量着她,身材不算丰腴,骨架小,但比例匀称,及肩的头发绑成马尾,看起来俏皮可爱,她的肤色像极了他最近创作的羊脂白玉陶,净白无瑕,水亮灵活的凤眼此刻正露出惊吓的光芒。 是她!那一对水亮慧黠的凤眼、惹人垂涎的水蜜桃肤质以及饱满亮泽的嘴唇,让他很快地认出她是那天在夜市里,把他当白吃白喝的流浪汉,带头追杀他的女人。 一想到那夜狼狈落跑,脚踝还因此而扭伤的悲惨情景,他的锐眸一凛,咬牙切齿地问:“你来干么?” “啊!对了,你就是那个流浪汉嘛!”她认出了那支“人形拖把”,慢慢从惊吓的情绪中平静下来。 “我是问你来干什么?”他不悦地冷声质问。 “我是来应征管家的,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啊?”她差点没被他吓死!“那个谷先生在家吗?” 想起那天他成功的落跑,心里还暗叹可惜啊!没想到居然会在鬼屋里和他重逢,这家伙到底是谁啊?看他的表情夭寿的可怕,声音冷酷如冰,黑眸隐约露出杀意,气氛变得诡魅阴沈,怪可怕的! 应征管家?谷少云眉心一拢。 这几天他脚一痛,就会想到她,没想到她居然找上门来,老天真是有眼。 “我就是谷先生!”他牙痒痒地说着。 “啊”她的舌头像被猫叼走,嘴张得好大,愣了五秒后,她才回神发出声音。“你……是开玩笑的吧?”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男人,真的是谷氏科技企业的二公子,小莉将来要托付终身的伴侣吗? “我有必要跟你开玩笑吗?”他走近一步,看着她清秀的容颜像被雷劈中般吓到说不出话来,锐眼迸射出算计的光芒。 想当他的管家是吗?太好了!那天她害他被小贩追到跟条狗一样喘,脚踝还不小心给扭到,造成他行动不便,他气得想杀人,没想到她却主动找上门,那么他何不藉这个机会,回敬她的追杀。 一想到这里,他全身细胞突然亢奋起来,这种感觉比创作过程,更能激得他浑身是劲,热血沸腾! “你真的是……谷少云?”不知为何,她心里不希望他是流浪汉,但同时又矛盾地期待他不是自己要找的谷少云。 这感觉很复杂,很难懂,但她说不上来为什么。 再仔细一瞧,外表狂狷放纵、不修边幅的他,内蕴着独树一格的超然气质,看起来真的有艺术家的味道,而且还住在这栋鬼屋里,非常符合艺术家离群索居、“濒临起笑”的孤僻性格。 经过一番打量观察后,她的心头突然升起一阵莫名的失落感! 她心想可能是他的形象跟自己预期的一样,古怪疯狂,觉得很难搞定,才会出现这样的反应吧…… 不对,现在她该担心的应该是小莉,要是小莉要嫁给这种狂人,那才教她郁卒吐血吧! 不过还没相处,也不能以貌取人哪! 念头一转,柯晓菁赶快自首认罪,陪笑地说:“对不起,那天在夜市里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因为你的打扮太随兴,我还以为是——” “你叫什么名字?”他很快地截断她的客套话。 这女孩很机伶,反应快,还有见风转舵的潜能,录用她当管家,生活绝对不致沉闷枯燥。 生活沉闷枯燥他谷少云在创作中就能找到乐趣了,何时曾感觉到枯燥?一定是这个女孩把他惹恼了,他才会突发奇想,想创造一点生活乐趣! “我叫柯晓菁,木可柯,春眠不觉晓的晓,去芜存菁的菁。” “听好,柯晓菁,我给管家的薪水很高,但我对管家的要求很严格。”他严厉的语调像是个宣判死刑的法官,嘴角却浮起坏坏的笑意。 “喔。”柯晓菁的黑瞳往室内一瞄,老神在在地笑着。 厚厚~~环境那么脏乱,还真看不出他有多严苛! “不对,你晚上不是要做生意吗?”她该不会是来兼差而已的吧? 那可不成,既然她来了,他怎么可以轻易地放她走!况且他脚痛,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她得住下来,供他使唤才行。 “喔,生意不好,没赚头,我本来就想要找工作了。”生意差,总不能坐吃山空,要是他的薪水给得还不错,再笨也要去做管家。 “好,我很忙,所以你必须住在这里,打理所有的杂事,负责环境的整洁,帮我准备吃的、洗衣服,另外,工作室里的仪器不准碰,最重要的是要服从我的命令,只要你做好我交代的事,薪水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他的黑瞳盯着她,露出诡异的光芒,感觉枯燥乏味的生活好像注入一股新鲜的活力。 “好的。”柯晓菁点头,心中暗叫太好了!没想到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看来这个男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难以相处。 只不过,他的眼神总让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危险…… 唉!她想太多了,小莉的幸福比较重要。 第二章 稍晚,柯晓菁回到家里,告知家人她找到一份管家的工作。有了这份工作后,不但可以帮小莉的忙,房租和弟弟的学费都有着落了,而且只知道和女朋友培养感情的哥哥,也可以回来顾摊位,也算是一举数得。 她从衣橱里拿出衣服放入行李箱里,立在一旁的胡家兄弟反而紧张地看着她。 “姊,你去工作后……还会回来吗?”胡凯麟一脸担忧。 虽然晓菁是和他们异父的姊妹,可是她从小勤快机伶又有责任感,帮了他们不少忙,兄弟俩依赖她习惯了,都很害怕她离开胡家,来个永不再见。 对胡凯麟而言,柯晓菁不只是姊姊,还是个带他长大的小妈妈。 “唰”地一声,柯晓菁俐落地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率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你们不要一脸哀伤好吗?我是这种人吗?我只是去赚钱,不是去打仗,当然会回来。” “那就好。”胡凯威和胡凯麟松了一口气。 “阿麟,以后放学要早一点回家帮哥的忙知道吗?还有,衣服要自己洗,再帮我跟叔叔讲一声,我要是放假会回来的。”柯晓菁细心交代着。 “喔。”胡凯麟点点头,松一口气。 陡地,手机铃声响了,柯晓菁接起。“喂,是小莉啊!” 胡家兄弟很快地离开她的卧房。 “晓菁,情况怎么样?去应征还顺利吗?”于甄莉关心地探问。 “已经搞定了。”柯晓菁露出笑容。 “太好了,第一次跟谷少云见面,感觉他怎么样?”于甄莉忍不住探问。 “呃……他……”像鬼一样吓人!不,先别让小莉对他留下坏印象,毕竟她跟他也才见过两次面,不能太早下定论。“人长得高大又英俊,只可惜不是很注重打扮……而且我跟他也不是第一次见面耶!几天前他还到夜市跟我买过咸酥鸡,被我当成是白吃白喝的流浪汉,还被一拖拉库的夜市小贩追着跑。” 一想到那天的事,她还是觉得很内疚,幸亏他跑得快,要不然铁定被打成肉酱。 “真的?!那你一去就被录用了?”于甄莉觉得晓菁超幸运的。 “是啊,我想他人也不坏啦!”起码大人不计小人过,做人又很爽快。 “喔,就说没什么事你搞不定的。”有晓菁这朋友真好。 “别夸我了,大概他也懒得找人,应征者要是看到他的那座废墟,应该都会吓跑吧!” “呵呵……”于甄莉听了晓菁的形容,反倒开怀一笑。“听起来他很随兴嘛!” “这个喔……要相处才知道。”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她不知怎地还是觉得有点毛。 “晓菁,那就拜托你了,我本来想请你吃饭的,可是我就要出国了,还有一些东西还没买齐。”于甄莉非常感谢她出手相助。“我到了澳洲以后,会再跟你联络。” “好。一切包在我身上,你安心地去游学吧!”柯晓菁不要她有任何牵挂,很够义气地劝她好好散心。“我会帮你好好观察他的。” “嗯。” “掰!”住进他家后,她有把握可以观察出他的优缺点,为小莉的幸福把关。 从小就会打扫、料理、家事一把罩的柯晓菁,上班的第一天,并不认为管家这职务会难倒自己,只是需要多一点时间来整理这一片废墟而已,但事情却没有她先前想象的顺利。 谷少云并没有如她推测般的随和善良,相反的,他超级机车刻薄,居然要求她在一天内把废墟变成宫殿。 “一天之内,我要看见室内一尘不染。”他的表情像座北极冰山,冷漠绝情。 “什么?!”柯晓菁嘴巴张大,惊诧到口吃了。“一……一天!”鬼才做得完咧! “今天做不完就回家吃自己。”谷少云一脸冷硬坚决,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会做完,让我做、让我做!”她焦急地答应,就怕计划生变。 靠~~原来他是个没心没肺没血没泪的乌贼,竟把她当女工剥削,亏她还在小莉面前夸他英俊,为人爽快! 谷少云的目光落在她气鼓鼓的脸颊上,心下有种得逞的快感。 本来还担心她会落荒而逃,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看她表情一会儿吓到,一会儿着急,那变化多端的脸色,教他嘴唇不自觉地微微上扬,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愉悦! 没想到这个女人看起来既爱钱又鲁莽,不过也有可爱纯真的一面,这样一个结合纯真、鲁莽、明朗又可爱的女人像一块未经开发的璞石,可塑性高、多变又新鲜,转瞬间,他冷硬的心似出现一丝裂缝,莫名地一股期待悄悄进驻心底…… 怪了!他在想什么?录取她目的不正是为了要回整她吗? 到现在他的右脚还会痛到一跛一跛的,怎能轻易的心软?! 当谷少云转身,步履蹒跚地走回工作室,准备烧制他的玻璃时,柯晓菁突然眼尖地发现他的不对劲。 “等等!”柯晓菁好奇地问着。“你的脚怎么了?”见过两次面,都没发现他是瘸脚,直到今天才看见他走路怪怪的…… “被一群疯狗追时,咬到的。”他咬牙说着。 “被疯狗咬到?!”柯晓苦心头一揪,被狗咬到一定很痛的,很有恻隐之心地问:“要不要紧啊?有没有去看医生?医生怎么说啊?有没有狂犬病?” 狂犬病?!谷少云眉头纠结成一团,这女人就不能说些好听的吗? “你会关心我?”她一串落落长的关心问话,令他表情疑惑地再度走向她。 “当然啊。”她关心他吗?不,她是帮小莉关心他,总不能让小莉嫁给一个瘸脚的艺术家。 谷少云嘴角轻扯,打量着她粉嫩的脸蛋,先前好不容易抑下心头上莫名的蠢动,再度被唤醒了。健臂一伸,他突然勾起她的下巴,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白皙的嫩颊,感受她的肌肤一如想象中的柔嫩富弹性,目光放肆地往下移,不知她红润小巧的嘴唇尝起来是否也柔软可口…… 柯晓菁紧张的一缩,感受到他指间轻狂的进袭,宛如一股电流狠狠地奔窜过她的体内,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已经蔓延到她的脸颊上,呈现出灼烫的粉红。 而看似颓废的他,身上却有一股男性体香恣意地侵入她的鼻间,堂而皇之地挑逗着她的感官,扰乱她的理智…… 噢,天啊!她的心跳突然好急,呼吸也变得紊乱,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除了经济问题,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感到局促不安,但他的眼眸中绽露出侵略的危险气息,却令她害怕,她慌乱地躲开他的目光,急着挣脱他设下的暧昧牢网。“我……该工作了。” 说完,她急急跑开。 盯着她窜逃的背影,谷少云抿唇一笑。 他很少有闲情逸致跟女人玩暧昧游戏,但和她玩起来特别有意思,看她紧张不安,会令他兴奋得肾上腺素激增!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息,淡淡的,甜甜的,他一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 不过,他可没忘记她还是个踩他脚痛的捣蛋鬼,以后还有得是时间陪她玩。 而跑开的柯晓菁,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那举止轻狂的家伙干什么碰她的脸颊,艺术家的举止都是那么轻狂无赖又难以捉摸吗? 前一刻才严厉地要求她室内要打扫到一尘不染的机车境界,下一刻他又轻浮粗鲁地碰触她的脸颊,他的眼神恍若要一口把她吞下肚似的,到底是怎样? 柯晓菁伸手轻轻摸着刚才他粗砺指腹碰触颊畔的触感、以及留在上头的温度,她的脸蛋倏地又发烫起来。 不能再想了!那个男人太可怕,她要和他保持距离才行,她不能忘记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小莉的幸福。 抑下慌乱的心跳后,柯晓菁立刻戴上口罩和帽子,恢复“秘密证人”全身包得紧紧的装扮,开始了她的打扫工作。 扫除庭院里一堆落叶,她用扫把清理一屋子的蜘蛛网、灰尘,还要打死不时从她脚边穿过的小强,搞得她像跳八家将似的,大汗小汗落地盘。 呼~~累死了,钱歹赚欸! 好不容易清完一间卧房,她又换到另一间架上都摆了一堆布满灰尘、奇形怪状的玻璃器皿的和室。 这是什么?她走近,拿起其中一件以花为模型的玻璃器皿,用手轻轻拭了两下,流畅的玻璃曲线登时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现出美丽的色彩和光波,霎时间,她的心因这美丽光影而陶醉了,先前忿忿然、不满的情绪神奇地消失了。 哇~~世上居然有如此漂亮的小东西,放在这里多可惜啊! 柯晓菁决定等她把全部的房间都打扫干净,再来处理这些小东西好了。 三个小时后,灰头上脸的她,累得想喝口水,喘口气时,人形拖把突然来到她的身边,递出一张千元大钞—— “暂停一下!” 柯晓菁嘴角微微上扬,心底油然生起一股欣慰,这个男人总算有点良心,懂得用金钱补偿她的辛劳。 “买点菜回来煮,我饿了。”他下达命令。 啥米?!柯晓菁收起笑容,怔愣地瞪着一脸严肃的他。 还以为他是要犒赏她的辛劳,没想到这人是阎罗王来转世,希特勒来附身~~ 她看看腕表。“唉呀!时间都已经十二点半了……”不如买便当回来比较省事,才不会把打扫的时间浪费在烹调料理上。“那我去买便当喽!” “等等!我不喜欢吃便当,我想吃现炒的菜,热腾腾的饭。”谷少云脸色铁青地交代着,绝不放弃整她的机会。“动作快点!”心里多喜欢看她不知所措的可爱表情。 没血没泪没有人性的乌贼~~柯晓菁接过他的千元大钞,边走边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他。 她生气了! 谷少云看着她急急骑着破破的小绵羊出门,紧抿的嘴角立刻扬起愉悦的笑意。 有她在,这座死寂荒芜的废墟,好像注入灿亮的阳光般,变得蓬勃有朝气,而他的心情,也不再如先前般阴郁沉重,轻松许多,这种感觉说真的,还不赖。 面对严苛龟毛的主人,柯晓昔决定使出非常手段,在炎热酷暑,花了一个小时内完成买食材、调酱料,烹调出一道道清爽的料理,期待这个脾气古怪又孤僻的机车家,不,艺术家能对她刮目相看,心服口服! 一道道美味可口的清爽料理,快速上桌,机车主人终于来到餐桌前。 谷少云定在原地,没想到才一会儿功夫,她就俐落地完成了几道颜色鲜美的清爽佳肴,真有本事!瞅着一道绿油油缀点红椒的凉拌海带、清爽的凉拌青木瓜片、软嫩嫩的蒜泥白肉、澄澈的冬瓜蛤蜊汤……简简单单的料理,却散发阵阵香味沁入他鼻间,刺激着他的唾液快速分泌。 顿时,他的眼中盈满品尝美食的渴望,忍不住动手拿起筷子挟起一片青木瓜丢进口里,一阵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滋味在他的舌尖化开,瞬间掳获他的味觉、他的神经、他挑剔的胃! 他从没有尝过这么美味的凉拌佳肴,这是第一次! 随着那清爽的口感、美妙汁液滑入喉里,进驻他的胃,他刚硬的心、想找碴的气魄也因而软化了。 还以为她只会炸炸咸酥鸡、呼朋引伴砍人而已,没想到她家常菜的手艺那么赞,只是浅尝一道凉拌菜,就让他胃口大开,垂涎欲滴,眸底也不自觉地转柔,闪现钦佩的光芒。 “好吃吗?”柯晓菁心中渴望获得他的赞美。 他一顿,陶醉的目光在凝向那一对充满期待的灿亮眼睛时,刹那间,映照出自己的驯服,他才警觉到自己意志的松懈,目光倏地冷藏温柔,口是心非地回应。“你煮这是什么东西?难吃咧~~” 他吞了吞口水,很想坐下来,每道菜都尝一尝,但他却强抑下舌尖享受美食的渴望。因为屈从于她的美食,就等于主动投降,甘于任人欺凌…… 他怎么可以轻易地放过她,让短暂美味软化了打算整她的气魄! 很快地,他板起脸孔,武装出冷漠的表情,目光却回避她闪现黯然的晶眸。 柯晓菁是有一点失落,但她没生气,看着他的黑发依旧随兴地披散而下,怀疑这是造成他视线不良的主因。“谷先生,要是头发挡住你的视线,我建议你把它系在后面,才不至于造成弱视。” 弱视?!谷少云眉头微蹙地盯着她。 亏他刚才还认为她有可取之处,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要知道海内外多少收藏家都要敬他七分,而她居然这样贬低他! 想想第一次见面,她就把他当白吃白喝的流浪汉,第二次见面把他当鬼看,这也就算了,他被她害到变跛脚,她居然还猜他有狂犬病,现在又怀疑他有弱视,好好的玻璃艺术家,被她说得好像集残障缺陷于一身…… 她是存心和他过意不去吗? 她真行,从来没有人敢挑战他孤高冷僻的威势,她柯晓菁是第一个。 也好!看看她灵活的水眸闪出慧黠难驯的光芒,小巧可口的嫩唇净说出令他火大的词句,他吞下怒火,燃起一丝诡异的兴味,期待激爆出某种情趣。 情趣?!这应该是还没整到她,还没过足瘾的关系。 脚踝的痛楚提醒着他经历的那最惨痛的一夜,就算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美味摆在眼前,他还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不是告诉你,我要吃热食。”他抑下怒意,心头燃起整人的斗志。 天气热还要吃热食,这家伙真的不是普通的怪咖!不过,她仍扬起笑脸,耐心地诱劝开导他。“谷先生,夏天吃点开胃、低热量的凉拌菜,也不错嘛~~”况且这样一来,她也可以省时省事,赶工打扫。 “一桌子几乎都是开胃菜,怎么吃得饱?”尽管看着凉拌开胃菜猛吞口水,谷少云仍不忘故意找碴。“总得有主食吧!” 主食?!他是饿多久了?柯晓菁眉头轻蹙,她想起来了,上次他在夜市也是这样,没付钱就狼吞虎咽地拚命吃,活像冬眠三个月的鳄鱼! “那你想吃什么?”忍住比出中指的冲动,她耐心地问着,干脆请他开个菜单出来好了,免得她又白忙一场。 “我想吃肉燥饭、咖哩牛肉、宫保鸡丁、麻油鸡汤,不准给我买现成的。”看着她鼻子越蹙越可爱的表情,他冷硬的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坐月子吗?”七月天,还吃麻油鸡哩!艺术家的脑袋真的都不正常,不但言行机车轻浮,连吃东西也特别怪异,跟这种人继续生活下去,她未来的日子铁定会跟他一样“起笑”,不正常。 “我好不容易找到管家,今天想吃点好料,有错吗?”主人最大。 不对劲!吃好料随时可以吃,为什么非得选今天呢?柯晓菁瞄到他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心想,难道他还为夜市被追杀的事记仇吗? “好吧!希望你吃完,不会中暑才好。”小心眼的家伙,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啦! 第三章 凌晨两点,埋首于创作中的谷少云,好不容易花了一天制作的玻璃艺术品,却被他当作瑕疵品丢出工作室!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对作品的要求很高,一旦曲线和色泽不对,他宁可重新烧制。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划破寂静的夜—— “喂!”谷少云没好气地接起电话。 “你还没睡吧?”那端传来江冠瑜发出的愉悦笑声。 “想想是谁让我没法睡的?”为了参展,他可是比平常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嗅~~快别这么说,我今天晚上是来跟你报告好消息的。” “什么好消息?要是想拿‘新作品’,告诉你,我刚才把它销毁了!”他冰冷的语气爆出不爽。 “呵呵~~不要紧!我太清楚国际工艺大师对作品的苛求,不过我找你不是为了参展的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 “我在艺文界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说香港有个收藏家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指定要你的尊鼎、器皿,你愿不愿意卖给他?”江冠瑜笑得合不拢嘴。 他平常从事公关行销,个性八面玲珑,交游广阔,结识了不少达官显贵,偶尔会帮他介绍客户,赚点蝇头小利。 不过,他也很清楚谷少云虽不排斥他偶尔介绍来的客户,但前提是对象必须懂得欣赏他的艺术创作,而非市侩之流,否则就算开出天价,他也宁可束之高阁。 “不知道,我最近很忙,作品还没做好,也懒得翻箱倒柜找东西。” “收藏家开的价格很高喔!你以前创作的那个‘外圆内方’、‘丰收’那些器皿都很不错……”那是谷少云第一次在国际上参展就获得肯定的作品,但他从不愿割爱。 “等我找到再说吧!”等他想通了,高兴了,不用钱就送人也说不定。 “喔,好吧!要是你没空,改天我去你家挖宝。” “不准。”那些全是他的宝贝,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 “别这样!这个收藏家真的很崇拜你,况且距离参展的时间也不久,我得赶紧把你的宝贝找出来才行。”江冠瑜继续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进行游说。 “要来可以,不准随便动我的东西。”既然他的创作要参展,他是该把宝贝好好整理一下。 “好吧,那我过几天就过去找你喽!”江冠瑜满意地挂上电话。 挂上电话后,谷少云也无心再创作了。 他必须花时间重新设计,但现在苦于找不到灵感而懊恼,加上体力耗尽,极需要补充睡眠。 当他离开了混乱的工作室,穿过起居室,看见家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还真有些不习惯。 久居国外,忙于创作的他,终日与玻璃朝夕相处,根本无暇顾及其他琐事,眼前干净舒适的景象,却莫名烘暖了他孤寂冷僻的内心,一种向往家的感觉油然生起。 一来到客厅,他突然听见一阵打呼的声音—— 他走近一看,发现某人身体呈大字形,毫无设防地躺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呼呼大睡起来!这女人…… “喂,柯晓菁、柯晓菁!”他连忙摇了摇她。 她却一动也不动,睡得跟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想想昨天他硬是要求她在一天内完成打扫工作,如愿地把她操到全身瘫软,肯定累坏了! 照理说,他的目的达成了,应该感到高兴,但不知为何,胸口却隐隐地袭上一阵莫名的疼惜…… 看她外表嫩嫩的,没想到耐操耐磨、“有冻头”,做事干净又俐落,让废墟在一夕间恢复干净整洁的面貌,换作是别人,也许早就被他严厉的苛求给吓跑了,但这女孩比他想象的坚强、有韧性,真的让他刮目相看。 他蹲下身俯视着她疲倦酣甜的睡相,睫毛鬈鬈的,鼻尖翘翘的,微张的小唇边,有一滴晶莹液体正缓慢地往下流……真的跟小女孩一样,率真无瑕。 不仅如此,他的目光继续往下移,短裤下那一双白净匀称,弧度完美的美腿,展现出成熟女人诱人的性感,教他看了心跳如擂鼓般,冬冬作响! 他吞了吞口水,莫名奇异的悸动令一向狂傲不羁的他,感到一丝丝不安。他倏地转身,打算丢下她不管,背后却传来一串咆哮声拉住他离开的脚步—— “没血没泪没人性的乌贼……别想整我~~” 谷少云一愣,她是在骂他吗?回头,看她的眼睛仍紧闭,嘴巴却一张一合地喃喃自语,分明是在说梦话。 她连作梦都会梦到他?! 怪了!这样的发现,他居然没发火,心中反而因为她可爱又不服输的娇媚呛声,嘴角忍不住逸出笑意,心窝泛起一股难解的愉悦。 他是在高兴自己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吗? 很快地,他敛起笑意,不,不可能!除了创作出登峰造极的作品外,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欣喜愉悦的? 他该高兴的是,他成功地整了她,也平复了心中的不平,这才教他大快人心吧! 找到充足的理由后,他突然抱起她,忍着脚踝传来的痛意,一步步地往东边的卧房走去。 然而当柔软的丰盈就贴在他的胸膛,又敏锐地嗅到她微敞的衬衫内散发出来一股沐浴乳的香味,全身细胞顿时陷入亢奋状态,血液突然沸腾起来! 刹那间,他的心房撞击出了某种悸动的频率,一阵又一阵地,像加速的引擎,快得让他不敢动。 这应该是男人靠近女人时,所产生的本能欲望吧! 他将她放在床上,再从橱柜里拖出一件凉被,盖在她身上后,才满意地离开。 他提醒自己,现在为她所做的一切,可不是关心她,全是因为他还没整够她的关系,他要将自己刻在她心版上,就像几天前她频频出现在他脑海中一样,得要她好好记住他才行。 “嘶~~噢喔~~” 一早,日式住宅东边的卧房里,传来一阵哀嚎声。 昨天被凌迟一天后,换来她今天恍若被分筋错骨、全身酸痛的代价。柯晓菁一张开眼睛,伸了伸懒腰,忍不住叫—— “妈呀!好酸喔~~这男人实在有够狠的!”她忍不住揉揉肩,捶捶背,真怀疑谷少云是不是魔鬼训练营的总教头。 要不是为了小莉,她说不定会自动“息头路”连夜走人。唉!算了,反正再劳累也只有三个礼拜而已。 下床前,她环顾四周,咦!不对劲,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记得昨天她抹地又擦玻璃,像个蜘蛛女爬上爬下地洗洗擦擦,然后累瘫地坐在客厅里喝个茶,想喘一口气……怎么一觉醒来会出现在卧房里? 吓!难道是那个没血没泪的机车主人,抱她进来的? 他干什么抱她?柯晓菁脸一红,他不是还在记仇吗? 真搞不懂艺术家阴晴不定的个性,前一刻把她当牛马操练,下一刻又怕她着凉,把她当宠物抱进房里…… 怕她着凉?!他会担心她感冒吗? 脑子里想象他抱她进房的画面,胸口不自觉地涌上一阵甜蜜的暖意,心脏还不规律地乱跳起来。 嗳~~她在期待什么?别忘了她是受小莉之托,来监督他有没有符合丈夫的资格。况且他昨晚对她好,并不代表今天就会对她好,还是认分一点。她硬是压下心中那不该出现的期待和暖意,准备早餐要紧! 半个小时后,她已经煮好一锅粥,准备了一些简单的菜。 等了好久,没见到他来,她索性去敲门叫他起床,但是怎么叫都没回应! “谷先生、谷少云先生……”下管她怎么叫都叫不醒,他是睡死了吗? 对了,他昨天好像忙得很晚,看来不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她随便扒了几口稀饭后,就自己找事做去了。 对了!那天她看见一间书房里还有几件漂亮的玻璃器皿,摆在那边都蒙上厚厚的灰尘实在浪费可惜,不如拿出来擦擦洗洗,说不定他看到了会很高兴。 是啊!为了麻吉的幸福,得从食衣住行各方面来修正他的一切,顺便改正他浪费食物的习性,最好也彻底改善他的邋遢形象。 就这么办,干活去! 接近中午,还在卧房睡觉的谷少云,被一阵诱人的卤肉香给唤醒,紧接着肚子突然咕噜咕噜作响。 已经好久没有体验家庭温暖了,对一向独来独往的他来说,家人只是阻碍他完成梦想的绊脚石,家,更是一种捆绑灵魂和自由的牢宠,他只想挣脱。 但是不可否认的,这种干净舒适以及诱人胃口的饭菜香,不但驱逐了原先屋子里沉闷死寂的“蒙阿埔”气氛,也渐渐地烘暖了他的心窝,令他再度冒出对家庭温暖的渴望。 有了她打理生活琐事后,他不必再为觅食而困扰,另外,他也可以安心的创作……要是这个女人就留下来长久帮他操持家务,那该有多好?! 长久?!这突来的念头教他惊愕。他甩了甩头,他是没睡饱吗,否则怎会有这种可怕的念头?过往再漂亮的女人他都不屑一顾,怎么一雇用她,他的脑袋也变得不正常了? 谷少云迅速盥洗后,很想直接冲到饭厅扒饭,然而一经过存放作品的书房,一道道瑞气千条的光芒突然直射而来,让他的锐眸眯成一条线,俊脸绷起。 他很快地走到靠墙的透明玻璃架上,眼前的景象令狂乱黑发后的两道浓眉不悦地蹙起—— 他最忌讳别人动他的作品了,既使是江冠瑜也不被允许,他宁可作品蒙尘,也不希望翻动后,受到半点瑕疵。 不过可能是作品被擦拭得亮晶晶,再现了玻璃体鲜艳的色泽和美丽的光彩,唤醒了他当初创作时的感动,顿时,他缓下怒气,忘了想扭断某人脖子的冲动,唇角还反常地微微扬起。 毫无瑕疵,完美再现—— 柯晓菁会擦拭他创作的玻璃品,就表示她还有点审美观念,起码还有欣赏艺术的慧根……这想法一钻进脑里,心中也不自觉地容许她逾越了他固守心爱作品的防护墙。 不过,奇怪了,怎么找不到他最喜欢的作品——“外圆内方”和“丰收”呢? 一个器皿、一个尊鼎,是江冠瑜曾提过收藏家要买的两件作品,他还在考虑要不要出卖它们,现在居然不见了! “这女人把我最得意的作品收到哪里去了?”谷少云眉头一蹙,拉开玻璃柜下面的抽屉,还是没找着。 肚子饿到快肠打结的他,立刻冲到饭厅,才刚开口问:“晓菁,有没有看到我的玻璃……” “哪一个玻璃?”刚从厨房端来一盘香味四溢的卤肉的柯晓菁问道。 他看见一桌子粗菜淡饭的菜色,想问的话先吞了回去。 “这是什么?”午餐就吃这些——稀饭配酱瓜、豆腐、高丽菜,还有昨天残余的肉燥!虽然是尝过了她的手艺,不过他无法忍受中餐吃稀饭,何况还有隔夜菜,他的俊脸再度绷起。“我少给你钱了吗?” 她倒是不怎么在乎他的不悦,老神在在地说:“我早餐煮了一锅粥,你没起来吃,倒掉可惜,所以才会热来吃。况且现在物价不断上涨,节俭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嘛。” 她已经决定了,为了麻吉的幸福,要修正他胡乱浪费的习性,还要改造他的邋遢形象……这一切都得从食衣住行开始。 “我不吃隔餐的菜,把这些菜都倒掉!”他冷冷地说着,这女人居然自作主张地决定他该吃什么。 “倒掉?!”她感到不可思议。“这样好浪费。” 她先是把他的东西搞丢,现在又准备了隔餐菜给他吃,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主人看? 他的眼睛盯着她,快喷出火来! 因为常常两、三餐并成一餐吃,所以要是用餐时吃不到最喜欢、最新鲜的料理,他的情绪就会失控,暴躁易怒,管他什么艺术学养、孤高气质,他现在只在乎她要正视他的喜好和心情! “我不是猪,不准弄ㄆㄨㄣㄣ给我吃!” “ㄆㄨㄣㄣ?!”柯晓菁的体内有一把火往上窜烧,这种有钱公子哥儿,不愁吃穿,才会不懂珍惜一粒米饭,不好好教训他怎么行? 她再也忍不住地咆道:“有钱了不起?有才华很稀罕吗?你每天吃好住好,有人煮饭给你吃,悠哉地当个玻璃艺术家,赚进大把钞票,没有经济负担,但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生计,缴不出房租和学费,还要饿着肚子在工作啊?” 谷少云突然被她的话堵得一愣!这些年他并不悠哉,但……他这样算浪费吗?他只是挑食,不喜欢吃这些而已。 还有她说有人为了生计,缴不出房租和学费,还要饿着肚子在工作是在说谁啊?是她自己吗? 是她又怎样?关他什么事? 但一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为什么胸口总会升起疼惜的陌生感受?报个老鼠冤不正是他的目的吗?为什么他有一种想拥她入怀中,抚抚惜惜的冲动? “像你这种仗着有点才气就要臭脾气的人,当然不会去珍惜身边所拥有的一切。”她越说越激动,眼角还泛着泪光,一方面也庆幸好友还没和他订婚,要是嫁给这男人,光是他的古怪脾气,就够受了。 谷少云眼睛瞪大,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么一讲,他心里突然很不舒服?而且在发现她眼角含泪时,心中还该死地窜起一丝罪恶感! “你这女人……”他在她心目中就那么的不可一世、自大狂傲、一无是处吗? 话说回来,他曾几何时会在乎别人了解他内心的孤独了?真搞不懂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如此反常的变得低落? “不吃就算了!如果你是为了夜市的事要整我,我可以重新煮,但浪费这些食物会遭天打雷劈的。”她端起盘子,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我拿去喂附近的流浪狗吃。” 谷少云一愣,脸上的线条僵成一尊雕像,原来她已经猜出他想整她了! 奇怪的是,被她识破计谋后,他的心里居然不是出现挫败感,也没有一丝丝得意,反而浮现该死的忧虑—— 现在自己在她心目中,一定是个凶恶丑陋、心胸狭窄的钟楼怪人!一想到这里,谷少云突然急急叫住她。“等等!” “干么?”回头,她看着他一脸便秘,好像有什么话屁不出来。 “……留着,我吃。”谷少云的声音僵硬,表情不自然。 他从不轻易妥协的,但是看见她哭,心里就是不舒坦! 她的眼泪像是一种溶剂,只要一滴滴,浓缩力超强,渗透力十足,轻易地软化他坚硬孤冷的心、刚愎自负的执着。 这种感觉很妙,他的心居然在这一刻变得柔软了些,像加了水的面团,任由她搅和拉扯,在她义正辞严的批评后,内疚、惭愧的情绪居然陆续出笼了~~ 不太妙!除了他妈之外,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这么在意、出现特别反应,但现在他明显地感觉到这股强大的力量牵动着他的心…… 这真的不像他自己,但他却管不住,也不想管,任由她拉扯自己的心。 “啊?!”她有没有听错?“你真的要吃ㄆㄨㄣㄣ?” “啰嗦!”只要能看着她笑,暂时当一只猪,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帮我舀一碗粥,我饿了。”他压低嗓音,试图掩饰他的不自在。 “好。”她很快地又将菜端了回桌上,再帮良心发现的他舀了碗粥。 看着他卯起来吃,每一样都不放过地横扫而过,一口气连扒了三碗,她的气消了,嘴角也漾起笑意。 人家说,女人心海底针,不过她倒觉得艺术家的心更难懂,让人始终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虽然他的性情古怪了点,但还是可以纠正沟通的,就当是跟原始人相处,是需要时间教化的。 光凭这点,还是可以列入考评优点,她要趁这三个礼拜的时间,把他的优点发扬光大才行。 “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的玻璃……”谷少云吃饱后,本想离开,突然又想到刚才要问的事,咦?不对,这装着卤肉的器皿好眼熟—— 澄澈如洗的蓝交融着晶莹剔透的绿……靠~~那不是他最爱的作品“外圆内方”吗? “你干什么把这个器皿拿来装卤肉?”贬低了他的创作价值。 “摆着也是摆着,正好厨房的盘子不够用……”怪了,她又惹他生气了吗? 谷少云低咒两声,他懊恼地抓了抓头,空气中突然传来植物的香气……他的锐眸很快地看向窗台一个眼熟的尊鼎——“这个又是什么?” “这是葱、这是九层塔、香菜、辣椒……”她如数家珍。 “我是问下面的玻璃器是什么?”他的浓眉一蹙,认出那是他另一样辛苦创作的结晶——“丰收”。“居然被拿来种菜……” “那不是菜,是香料啦!”她一脸灿笑地纠正他,正得意自己的物尽其用。“很不错吧!自己种菜就是有这种好处,想吃什么,随时摘下来就可以配菜。” “不错个鬼!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用我的作品去装任何东西。”谷少云一脸阴沈,本来还以为她在这儿当管家,多少是懂得欣赏他的作品,没想到给他拿去装卤肉,种起香菜来了! 这女人是老天派来磨练他的耐心、颠覆他的世界的吗? “放在那边都沾了灰尘,不用可惜欸!”她也不服输地说着,觉得他真的不懂物尽其用,浪费~~ “起码要经过我同意才行。”他想整她,没想到反而被她回整了。 “知道啦!”脾气也未免太大了吧!柯晓菁也忍不住喃喃自语。“一点小事而已就发脾气……” “你根本是不懂艺术的草包!”这女人很会顶撞他,真活得不耐烦了。居然敢糟蹋他的心血,要依他的脾气,早把她给轰出去了,可他居然一再纵容她,真不知道他是哪条筋没接好? “对!我是草包啦,我是不懂艺术,不过我只是觉得它们很漂亮,摆着沾灰尘,跟暴殄天物又有什么两样。” 暴殄天物?!谷少云眸中的怒火黯了一瞬,她不懂欣赏作品的艺术价值,但是却能说出这番话,教他的心情像洗三温暖一样,忽冷忽热起来。 她的糟蹋,令他失落生气;她的肯定,又令他心暖暖,他的情绪矛盾交错,患得患失的感觉霎时占据了他的心,但他厘不清这纷乱是怎么回事? “好啦!对不起,你要是真的在意,我洗一洗把它们收回原处,继续让它们见不得光,可以吗?”她想想自己也有错,应该物归原处。 咦?谷少云眉一蹙,那是他苦心修炼出来的作品,怎么可以见不得光? 明知道他面对外行人,根本不屑一顾,但是她的一席话,却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犹豫,感觉这女人讲的话好像都能命中他的要害似的,邪门了! 看着她很认真的要把卤肉倒掉,他居然又发出声音阻止她—— “先别动!” “啊?又怎么了?”柯晓菁觉得他好似反反复覆的。 “算了,等买到……新瓷器再还我。”这些玻璃器皿都是收藏家眼中的艺术品,被她装了卤肉虽然耸了点,但用得着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他到底是怎么了?他自己也不懂。 “好。”柯晓菁心中大喜! 虽然他的脾气阴晴不定,但还是讲得通的,看来想改变他不是没可能的事。 越来越好玩了,她的责任不只要观察监督他,现在她更有信心可以好好改掉他的坏习惯,让他回复成正常人。 第四章 几天后,接近中午时,江冠瑜来访,想跟谷少云沟通“出卖创作”的事。 江冠瑜一进门,就发现不一样了—— 原本荒芜杂乱的庭园,不但打扫干净,还栽种了绿色植栽,恢复了生气盎然的原貌:空气中少了淡淡霉味,却多了一股饭菜香。一进起居室,他看见刚硬的桌子被铺上暖色的桌巾,走道和房门也悬挂着可爱图案的门帘,驱走了冷清森然的鬼屋气息,却多了几分温馨的甜暖。 “少云,你家里不一样了,好像多了一点……女人味。”江冠瑜一面参观,一面像妙鼻神犬,嗅闻到不一样的气息。 两人一进入起居室,突然听见后院传来一阵了亮的歌声。 谷少云推开窗户,看见他还没送洗的衣服已经沐浴在阳光下,随风自在地飘摇着,而旁边一个小女人正边晒着他的衣服边哼着歌,清亮的声音犹如天籁流淌进他的心—— “你不开心的眼 仿佛将我推到悬崖边缘 距离就算在靠近眼前 我们一样没交点 没有你的世界 就像寒冬没有春天依偎 少了你陪在身边 我的四李只剩下冬天…… 你有没有听见 寂寞的声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进我们之间 守候着我和你的永远……”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管家的工作没有难倒她,看起来反而愉悦自在,就像在天空邀游的鸟儿,乐在其中。 “哇~~我没看错吧!”江冠瑜也跟着探向窗外,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的管家居然是那么年轻可爱的女孩,真有你的。” 年轻可爱?! 谷少云微微感到不安,顺着江冠瑜的眼光再探去,她的头发扎成马尾,粉嫩的脸蛋在阳光下莹白柔亮,身上一件无袖的t恤,配上超短热裤,看起来充满青春活力又不失健康,净白如凝脂的大腿教人看了胸口一悸,口干舌燥起来。 “是多了一只麻雀!”搞什么,在这里她居然穿得这么单薄,耍性感啊! “我倒觉得她很可爱,很有朝气。”江冠瑜咧嘴一笑,表情充满玄机。 啪~~罗马帘立刻被谷少云拉下,打断了江冠瑜欣赏柯晓菁的兴致,还撂下警告。“你最好别打什么歪主意!” “呃……”江冠瑜盯着护花心切的谷少云,觉得他的反应实在出奇的有趣。“也不过赞美一下而已,你为什么那么敏感啊?” “我哪里敏感了?”谷少云立刻撇清。“她是我的管家,当然不准任何人动她一根汗毛。” “……是。”江冠瑜赶紧点头,心中忍不住窃笑,他分明心里有鬼! 中午,柯晓菁做好饭菜,大喊:“吃饭喽~~” “我来了。”江冠瑜很快地走出起居室,谷少云却瞪他一眼,禁止他过于积极的行动。“我是真的饿了。” 谷少云在他苦苦哀求下,只好放他一马。 来到餐桌,两个男人坐定位,柯晓菁已经帮他们盛好饭了。 “您好,我是江冠瑜,你一定是谷少云新请的管家。”江冠瑜立刻展开他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专长,大方地介绍自己。 “是的,我叫柯晓菁,欢迎您的光临。”既然是老板的朋友,柯晓菁今天特地加了菜。“希望你会喜欢我煮的料理。” “看起来都很好吃耶,哇~~我口水快滴下去了!” 柯晓菁一听,唇边泛起甜笑。 一旁的谷少云,脸色泛青,菜色的确美味可口,但一听见他们愉快的交谈声,胃里突然窜起一阵酸味,已经彻底地谋杀了他的味觉。 江冠瑜挟菜,扒了两口饭,立刻赞誉有加。“唉呀,这牛柳太好吃了,还有奶局虾仁青花菜、照烧鸡腿……都好吃得不得了,这是我生平尝过最好吃的一餐。” “真的吗?要是喜欢就多吃一点。”柯晓菁忍不住推荐。“喝这道新鲜的鲈鱼汤看看……” “最好别噎到了。”谷少云冷冷的爆出一句,语气中充满浓浓的酸味。 “不会啦~~”江冠瑜开心喝着美味鲜鱼汤,还不怕死地预约。“下次要是煮好料,我再来。” “吃完,快滚!”谷少云看江冠瑜和柯晓菁有说有笑,心中一股抑不住的酸味仍不断地发酵,惹他不悦地下逐客令。 柯晓菁因为很习惯他的阴晴不定,所以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别这样啦!少云。”江冠瑜看他发火,特别开心。“咦!这……个装着牛柳的器皿看起来好眼熟啊!”顾着和美女哈啦,目光一瞄到蓝绿色泽的玻璃器皿,脸色丕变。“……这、这不是‘外圆内方’吗?” “是啊,窗边还有个‘丰收’呢!”柯晓菁好意地提醒他。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看了看微笑的柯晓菁,又看了看一脸臭相的谷少云,江冠瑜傻眼了。这是收藏家眼中价值不菲的艺术品,怎么变成装菜种菜的粗俗器皿? “对不起,我又忘了买新的盘子,等我一买到,就把它们换下来。”柯晓菁立刻招认。 “哇靠~~”江冠瑜瞪着谷少云,怀疑自己耳背听错,哪个艺术家有这种包容心。“少云……你怎么舍得把你最爱的创作拿来装菜?” “我喜欢发挥它的实用性。”谷少云一副不在乎的表情。 噗~~江冠瑜听到连汤都喷出来了,划出一道缤纷的鲜鱼彩虹!“多么抢手的艺术品……你也未免太奢侈了吧?” “我不卖了。” “嗄!”江冠瑜放下碗筷,激动地抱住他。“你……变了!” 谷少云今天对他又是呛声、又是赶人走、眼神语气充斥着不可思议的占有欲,这一切全令他感到不对劲。 谁不知道狂傲固执的谷少云,一直把玻璃艺术当作自己的生命一样看待,现在怎么会任由管家把他的“效品创作”拿去装菜种菜,他如果不是头壳坏掉,就是对柯晓菁动情了喔? “你玻璃啊~~”谷少云立刻撤离他黏上来的双臂。“快走开。” 江冠瑜已经心知肚明,盯着柯晓菁,了然地勾起微笑。这好像也不是坏事,总算有人可以治治骄傲又古怪的谷少云了,只是…… 不,不对啊!他记得……谷少云已经答应父母要和汽车公司老板的女儿相亲咧~~糟糕,他该不会忘了吧? 谷少云的父母一直无法谅解他热爱艺术的执着,这回他好不容易在婚姻做了让步,父母终于盼到他的妥协,以为这是一家和乐融融的开始,却没想到中间跑了一个柯晓菁出来……唉呀!照这样下去,恐怕他们的情路是崎岖坎坷,不妙了! 在没有电视娱乐的状况之下,柯晓菁只好翻翻书架上的过期杂志,一边趴在榻榻米上嗑瓜子,一面看着gq,消磨晚上的时间。 杂志里有一个上身半裸,露出胸肌的男模,五官英俊端正,身材玉树临风,眉宇间那种桀骛不驯的特质,像极了那个机车主人谷少云。 平心而论,谷少云如果愿意把一头狂乱黑发扎好,再换件得体干净的衬衫,他狂猖又俊魅的外型,绝对凌驾杂志上的男模特儿,迷死一群女人。 他集才气、帅气于一身,要是能再加上温柔体贴那该有多好…… 一想到这里,她突然渴望他能收敛古怪的坏脾气,期待他整修门面,展现出英俊的一面,脑海也不自觉地开始描绘出他是完美男人的形象。 完美男人——多么令人兴奋的名词,她微微扬起嘴角,弯出幸福的弧度。 是女人都渴望拥有这样的男人吧? 咦!她在想什么?她拍了拍脑袋,就算她想把他改造成自己喜欢的型,但这也都是为了小莉的幸福着想,可不是为自己啊!他再怎么英俊,也已经是小莉的对象,她可不能心存幻想,监守自盗啊! 突然,她的手机响起,她微微一怔,很快地抓起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晓菁,我是小莉啦~~” “喔,小莉!”一听到是远在澳洲的小莉打来的,柯晓菁立刻坐起身,抑下心头的慌乱、不安。“你最近好吗?” “嗯,我已经开始上课了,一切都很好,那你呢?”虽然远在澳洲,但于甄莉的心思还是挂念好友和台湾的一切。“你在谷少云那边当管家还习惯吗?” “呃……还可以啦~~除了主人挑食了点、工作要求多了一点、脾气古怪了点:心胸狭窄了点之外……他还不算太难相处。” 她没忘记自己的终极目标,报出和谷少云相处几天后,他最真实的一面。 于甄莉一愣。相较于了解谷少云的为人,她更关心的是好友的生活状况。“晓菁,要是太累,就别待在那儿了。” “嗄?!”她一怔!虽说这个男人脾气暴躁、古怪又不修边幅很难搞,但是小莉突然要她抽身而退,她的胸口居然像被八爪章鱼给揪住般窒闷,甚至感到惋惜,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在心中快速的蔓延,这突如其来的晦涩感受竟然教她有些承受不住。“……已经进行到一半了,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 柯晓菁突然后悔自己说出了谷少云的缺点,一股强劲的抗拒意念油然而生,和小莉的提议拔河拉扯。 “可是我怕你受到委屈呀!”要是好友受委屈,她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哎呀!不要担心我,我天生劳禄命,身体壮得跟条牛一样,百毒不侵,谷少云要我做这点家事也难不倒我的啦。而且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纠正了他暴殄天物的习惯了。”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她将几天前,两人在餐桌上发生的事告诉小莉。“驯化一个野蛮人是需要时间的,好不容易看到了一点点成果,轻言放弃实在太可惜了!” 何况这件事关系着小莉一生的幸福欸,要是她临阵退缩,算什么好朋友! 她想要当个够义气的好友,极力说服小莉让她留下来……但心头似乎也存有着不寻常的期待。 这两种拉力同时矛盾的存在,但她选择友情,给予好友最大的支持,无暇顾及其他。 “好吧!那就拜托你了。”于甄莉听了反而笑了出来。看来晓菁在谷少云那边当管家也不尽然是坏事,况且她也需要帮忙维持家计,相信难不倒聪明俐落的她。 “嗯,交给我,你好好的散心。” 收线后,柯晓菁不禁陷入沉思。 她和小莉之间一向没有秘密的,但现在她必须小心翼翼地藏住渗进心头的微妙感。 正因为她清楚谷少云是属于小莉的,唯一能做的是帮小莉守住幸福,所以她必须要将友情摆在第一位,绝不能让爱情冒出头才行。 她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这是身为好友的责任,她决定好人做到底。 这一想,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突然由远而近地向她走来,柯晓菁动作俐落地,像秋风扫落叶般,三两下把瓜子壳收拾干净。 “你在干么?”声音自她身后落下。 “看书啊!”她坐起,翻看着杂志,头没抬,但感觉到他的靠近时,步履仍然不太平稳,禁不住关心地问着:“你的脚还没好吗?有没有去看医生啊?” 见他没回应,她突然仰头一看,发现他跟平常穿着随兴的工作服不一样—— 平口裤下,是一双布满性感鬈毛,令她怦然的修长劲腿,再往上看,白色紧窄的无袖纯棉内衣下,掩不住贲起的发达肌肉、线条有力的臂膀,看起来不但结实健康,还多了份不同于以往的亲和力…… 他随兴的穿着,害她眼睛瞪得直愣愣、快滴下口水,心跳频率不规则,像刚跑了百米回来! 意识到某种危险正在内心撞击出不安,她赶紧快速起身,羞赧地别开目光,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天啊!他明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可以在她面前穿得那么少?好歹也该顾虑一下她的感受吧! “不用,只是一点小扭伤而已。”他冷冷地回道,却没错过她脸颊渐渐染上的红晕,和急着躲开视线的仓皇不安。 “扭伤?!”柯晓菁心微微一震,怎么跟他上次说在夜市被疯狗咬到不同,突然她脑袋一转,好像猜到什么。“是上次在夜市里被一群小贩追,不小心去扭到吗?” 见他闷闷地不搭腔,盯着她的锐眸恍若燃着火焰…… 灾死啊!她知道猜中了!顿时,她的胸口升起歉疚。 这一刻豁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对她特别机车挑剔、极尽所能地剥削她劳力的原因了,都怪她那天太鲁莽了,这下怎么办才好? 惹到这个脾气古怪的谷少云,就跟过河时不幸踩到鳄鱼一样爆衰,随时有被撕成碎片的可能! 正急着要想办法弥补错误的她,却浑然未觉猛兽靠她更近了。 “没错,你打算怎么补偿我?”他逼近她,勾起的唇角带着一丝玩味,锐眸欣赏着她因为愧疚而烫成粉红色的脸蛋,感觉逗她玩玩真有趣! “呃……”她已经在认错,在忏悔了。 高大颀长的体格突来的欺近,逼得她全身紧绷起来,处在窘迫的空间下,连空气也变得稀薄,她开始感觉呼吸困难,最后节节败退,被他逼到墙角和他宽厚的胸膛之间,动弹不得。 尽管告诉自己应该逃开,但他一双健臂却霸道地横在墙上,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密网,存心不让她躲开。 她的视线被迫停留在他微微敞露出完美肌理的胸膛上,而他身上一股男性的沐浴香味,迅速地融化她的理智,使她既害怕又陶醉地,宛如游走在地狱与天堂的边缘。 “想不出来吗?”谷少云盯着她水嫩的唇上残留的一块瓜子肉,生平第一次羡慕瓜子肉可以停留在她的唇里,享受她芬芳的气味。 平常看她鬼灵精,没想到还有害羞不安的一面,他的俊唇莞尔扬起,真想看看她到底还有什么情绪转变,教他期待啊! “对了,我认识一个……中医师,医术还不错,带你去看看……会比较快好。”暧昧的气息迅速在两人之间流转,她脑袋变得迟钝,连说话都不轮转了。 “不必,我肚子饿了。”他目光炯炯,饿得想吃掉她。 他不是个容易对女人动心的男人,因为接近他的女人若不是崇拜他国际工艺大师的名气,就是觊觎他出身豪门的背景,一旦他去掉身上这些光环,她们未必会靠近他! 伹她不同,她眼中流露的担忧和急欲弥补错误的不安,都显示她发自内心的真诚和善良的本性,这样的发现令他出现前所未有的欢欣。 现在,看她烫红的脸颊、不安地咬着唇瓣、时蹙眉时而变化的可爱表情,都让他心醉神迷。 原来心动是这般迷人,教人期待,又令人陶醉,他开始恋上这种悸动感觉了。 麦搁来啊啦~~她眼神戒惧地盯着他,一边慌忙地说服他接受她的主意。“不会很久的,看完中医后……再带你去夜市,你总得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 有她陪同逛夜市,听起来是个很诱人的主意。他若有所思地考虑着,但上一次的惨痛经验,还是让他犹豫不决。 他俯视着她,质问:“你觉得经过那一次,我还会去夜市吗?” “呃……”虽然努力维持心跳频率,但他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内心的不安不断地扩大,她必须想办法逃开才行啊!“夜市是我的地盘,你放心地吃、爽快地玩,一切都算我的,这样好不好?” 看他闷不搭腔,怕他还在生气,她又继续接下去说:“你是怕旧事重演吗?厚,安啦!如果你把留在面前过多的头发梳到后面,露出你帅帅的五官,就不会发生上次的误会了,加上有我导览夜市,包准不会再出现血溅夜市的残酷画面。” “我随兴惯了。”他的语调冷冷的,眼眸定在她两片嫩唇,写满狂野的渴望。 他只担心创作是否达到自己高标准的要求,至于外型帅不帅,那不重要! 他很牛欸~~“不行!”她微微嘟起嘴,壮起胆子跟他谈判。“你要是再这样披头散发、邋里邋遢的去夜市,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人命了。” 突然,他额际青筋隐隐跃动着,从来没有人敢批评干涉他的外型,只有她,皮痒地把他的洒脱不羁,当成是邋里邋遢! “不去就算了……”她无视于他隐忍的怒气,面对这个自以为是又古怪的男人,她决定改以逆向操作,非要逼他“现出原形”不可。 他的浓眉顿时挤成一条线,瞧见她一脸不在乎的模样,他心头迅速涌现一股被抛弃的失落感,使得他的坚持开始产生动摇了! “反正我也没什么钱……”见他没回应,她无所谓地耸耸肩。 “去!”他大吼一声!无法忍受她的漠视、无所谓“你去不去”的表情…… 然而话一出口后,突然发现她的一句话、一个表情,就足以令他狂傲的自信倏然崩溃,面对她时,他居然变得患得患失! 她的情绪牵动着他的每根神经,这种敏感的状况愈来愈出乎他的预料,他愈来愈能感觉出事情已经不单纯了。 “太好了。”她再度挑战成功!呵呵~~ 看她唇角泛起笑意,甜甜的,很俏皮,让他又兴起了逗她的乐趣。“别高兴太早,这样还不足以让我消消气。” “去吃喝玩乐还不够?!”她立刻收起笑意,这人还真是小心眼。“好吧!既然是我不对在先,那就把欠你的债一次偿清,看是要帮你倒茶、拿拖鞋、跑腿、读报纸、还是捶背、按摩……” 谷少云低头,猛地堵住她微启的蜜唇,成功地停止她麻雀般的聒噪不休。 他现在想和她柔软的香唇进行“按摩”,而她的味道果然一如他想象的清雅香甜,就像啜饮一口果汁,让人陶醉其间。 她跟一般女人拥有的人工香料不同,她的甜味是天然的、纯净的,他喜欢她的朴实无华,纯真无瑕。他如获至宝般伸出长臂,将她更拉近自己,想好好地疼惜她。 被突袭的刹那间,柯晓菁的脑袋一片空白。 虽然只是轻轻一触,但他的薄唇覆在她唇瓣时,却像百万伏特的电流通过全身,引得她浑身一震! 她无法思考,在他灵舌的轻启下,阳刚的气息肆意侵入,他的舌尖和她的小舌交缠…… 沉浸在甜蜜又暧昧的氛围中,她忘了防备,忘了推开他,反而陶醉地微微闭上双眼,承受他带给她的妙不可言的感觉。 直到他撤离了她的唇,她才微微睁开眼睛,抬眸,突然瞄见他嘴角扬起了得逞的笑意,她才收敛心神,慢慢回复意识。 “我去换件衣服,我们就出发!”就是喜欢看她在他的挑弄下,出现无措的表情。 说完,谷少云已经带着满足地笑意走开,只留下她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刚才……他居然吻她! 太荒谬!太狡诈了!他怎么可以未经允许就吻她呢?这个狂妄的家伙! 半个小时后,谷少云不但刮了胡子,还将头发梳理束到脑后,总算让英俊突出的五官重见天日。 帮他找回俊容,这本来是她的一番美意,但现在她倒觉是祸国殃民的开始—— 那一对浓黑的眉、炯亮有神的黑眸、高挺性格的鼻梁、薄而性感的嘴唇再配上刚毅有型的下巴线条,清楚地呈现出来后,更加添了他狂傲不羁的魅力。这让他一进入中医诊所就诊,立刻吸引了不少女人的注目。 柯晓菁不得不承认他很帅,不但让平常冷若冰霜的女中医师都对他礼遇七分,就连“汗草粗勇、下手凶残”的女推拿师都像吃错药一样,对他下手温柔,还频频问他疼不疼?见鬼了咧~~ “脚踝扭伤已经一段时间,最好常回来做热敷按摩才好。” “来推拿的话,要记得找三号~~小可。” 小可?!何止小渴,她分明很渴好吗?汗草粗勇的女推拿师眼睛几乎贴在他身上。一旁的柯晓菁看了,鸡皮疙瘩早已掉满地! 还有一些女患者用着既羡慕又嫉妒的三角眼看她,她越来越后悔叫他整修门面了,居然有这么多女人仰慕他,害她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嗳~~她干么不是滋味?是在吃醋吗? 怎么会?! 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个吻,到现在还让她悸动不已,内心仍陷入意乱情迷中,难以平复的关系。 她实在不该和谷少云太靠近的,他本来就是脾气古怪、难以捉摸的男人,按照他这种怪咖的习性,频繁的接触实在太危险! 但一吻过后,他阳刚的气味仍霸道地停在她唇内,久久挥之不去,他狂妄的吻也在她心间起了奇妙的化学作用,她挡也挡不住啊! 这该死的化学作用,教她的心里渗出了一丝丝罪恶感,感到不安了起来。 唉!甩甩头,她强迫自己别去在意他的碰触,心想他索过吻,看过中医师,再逛过夜市,让他尽情地吃喝玩乐后,她欠他的孽债,就可以从此一笔勾销。 对!就是这样。决定到了夜市,她要和他保持一公尺以上的距离,确保人身安全。 但事与愿违—— 当打定主意的她和脚上缠着绷带的谷少云,一同走出中医诊所后,她一坐上小绵羊发动引擎,感觉身后一双健臂已圈上她的腰际,两条矫健的长腿也狂肆地包围住她的俏臀,紧贴着她大腿的瞹昧举动,表明了他存心和她勾勾缠,彻底地破坏了她的安全计划。 “你可以……呃,后退一点吗?”娇小的身躯已经被他团团包围住,她有些难为情地提醒他。 “坐这种破破的机车,任谁都怕掉下去!”她的味道真香,他就喜欢紧紧地贴住她。 “没想到你是那种怕死的人。”环在她腰间的双手更加紧力道。 他只是笑。而那具有磁性的笑意,穿透力很强,魅惑人心地传进她的耳里后,撩动了她的心,烧灼了她的脸蛋。 早知道一开始就应该坚持他开车出门的,也不会弄得跟他再度擦枪走火。 她加了油,噗地~~残破小绵羊一路往夜市奔驰! 她就像不幸遇上大野狼的小白兔,无法逃脱地偎在他宽厚的胸膛,有些慌~~ 夜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伟岸的身体更挨近她,紧贴她的背,她脸泛红潮,背发烫,心痒痒…… 她也是女人,对爱情也有美丽的憧憬,但是却终日为了负担家计而劳禄,快让她忘了爱情的面貌。 现在,她可不可以暂时忘却顾忌和背叛,借他的胸膛享受这份美妙的温暖? 隔着衣服,她仍感觉得到他心跳和她同步加速,紧锢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松动的缝隙。 她僵直的背突然放松了下来,在他暖暖的,结实得像座靠山的胸膛,寻求一种被保护的渴望。 暧昧甜蜜的氛围持续在两人之间围绕,一种向往幸福的渴望也不断在她心里无法无天地膨胀…… 夭寿啊~~柯晓菁,快清醒啊!她怎么还感觉到幸福?!这份幸福不该属于自己的。 现在要摆脱他逾越的举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冲到夜市。 我催油~~我加油~~ 但一切似乎没她想象的容易。她向前飙速,试图甩开他图谋不轨的纠缠,如此一来,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接着他的下巴还恣意地靠在她纤弱的肩上,肆无忌惮地在她耳边吹气……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块被含在嘴里的棉花糖,就要在夜风中,酥融了…… 他唇角扬着满足的笑意。她的身体好柔软,颈项白细如瓷,及肩的秀发随着她“疯狂轧车”的速度飘打在他脸上,袭来一阵淡雅的发香,他情不自禁地抱她更紧,有一种想把她融入怀里疼惜的意念。 没有女人让他产生这种疼惜的冲动。她虽然没有名媛气质,也没有美丽的外衣披覆,但他却被她不矫柔做作,自然流露出率真的可爱和甜美所吸引。 他从来没想到这一生会接触爱情,以为这辈子和爱情绝缘了,但是这一刻,他感觉离它越来越近了。 她的出现,像开启他那扇闭锁的心门,进入人生另一个崭新奥妙的秘境了。 第五章 好不容易终于挨到夜市,危机总算暂时解除,柯晓菁暗松了一口气,庆幸终于可以和他保持一公尺的距离子。 要知道夜市可是她的地盘,各色各样的摊位里,有很多都是她认识的小贩,就算他有两个胆,相信他绝不敢再对她逾矩半分。 趁他脚踝还包了一坨纱布,不良于行,她定在前面带路,带他去吃喝玩乐。 “晓菁啊~~”卖大肠包小肠的欧吉桑突然叫住她。 “陈伯。”她挥了挥手,脸上泛起阳光的甜笑。“给我一份大肠包小肠好了。” 看吧!马上就有她的“保安人员”出现了。 “真的是你!你最近在忙什么啊?怎么都没来做生意啊?”陈伯注意到她身后站了一位英俊的帅哥,立刻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原来你最近忙着谈恋爱啊!” “啊?!”她一愣,一想到谷少云跟随在后,才发现大事不妙,但是想在这个时候假装不认识他,好像来不及,立刻脸红地挥手。“……不是啦!” “北北~~我要两个大肠包小肠!”一位穿高中制服的莽撞女学生,突然急匆匆地跑到柯晓菁面前插队—— 猝不及防的柯晓菁,在一阵慌乱中退了一步,就这样好死不死地跌入身后一堵宽厚的胸膛里。 两人身体一接触,暧昧的氛围回笼,心跳的频率再度加速,彼此都能感受到这份悸动,微妙的情愫渐渐在升腾…… “你没事吧?”谷少云拢紧她,眼中满布难得的温柔。 幸好他就站在她身后,稳稳地接住她,否则她一定会被冒失的女孩撞倒在地,跌得流血瘀青。 “没事。”柯晓菁尴尬一笑。 看她被吓得脸色苍白,一股心疼和保护欲强烈地涌出,他突然朝女学生暴吼:“你买东西不排队的吗?撞到人也不用道歉吗?” “对不起……”女学生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得浑身一颤,眼眶泛红,怯怯地道歉。 柯晓菁一愣! 没想到一向目中无人、狂傲冷漠的谷少云居然会为她挺身而出,那句责骂的声音里,透露出的保护与疼惜,眼中罕见的温柔,令她的心缓缓淌过阵阵温暖,这一刻,极力压抑在心底的情愫也渐渐失控了…… “没关系了。”她抬眸,视线一和他异常温柔的眼神交会,脸颊倏地灼烫起来,赶紧离开那令人想依赖的温暖胸膛。 “呵呵~~还说不是。”陈伯看到她脸红的表情,分明已经透露出爱情的讯息。“来,来,我多送你男朋友一份。” 惨~~柯晓菁回神,脸蛋泛红,刚才被他抱满怀的结果,反而引来更大的误会。 一见陈伯额外附赠的那一份热情,她反常的退缩,不知如何回应,要是接受,不是摆明默认他是她的男朋友了吗? “谢谢你,陈伯。”谷少云扬了扬唇,反倒大方地接受陈伯的好意。 “啊?!你……”柯晓菁诧异地看着他。 他不但没有正面拒绝,还欣然接受了陈伯的好意? 她突然好想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纯粹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那么他嘴角扬起的满足和眼底那份罕见的温暖到底是什么?他该不会无聊到真的希望两人是情侣吧?等等——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明知道那是她不可以探触的禁区,但期待却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淹没了她该背负的友情和观察监督的责任…… 天啊!柯晓菁,你怎么可以有这些期待…… 清醒一点!他怎么会喜欢上她呢?他们天差地远,八竿子打不着,他不会看上她的,他还有小莉呢! 依照她对他的认识,他现在应该只是想把她欠他的,全部都吃回来而已,不要想太多了。 强抑下纷乱的心绪,他们一同离开陈伯的摊位后,依然是她在前,他在后,吃喝玩乐地一摊又一摊—— 大肠包小肠、蚵仔面线、花枝羹、古早豆花、土耳其冰淇淋、射水球、捞鱼……玩得超开心。 两人坐在游来游去的孔雀鱼前,谷少云因为捞不到鱼,像个小孩板起脸。 “你好笨,我来。”她笑他。 “你很厉害?”他不服气地回了句。 “不敢说厉害啦!不过要是捞到的话,我就把它们养在庭院的鱼池里,儿女成群。”她是满心期待,一脸专注地把小鱼逼到角落。 “好啊!鱼池里如果养到子孙绵延不绝,我就帮你加薪。” 他对家,一向没有热情,因为家人不曾肯定他的才华,还把他视为玩石头、搞玻璃的怪胎,父母长期的不支持,让他把自己封闭在黑暗的世界里,独自吞噬寂寞。 而今,看见她温暖的笑靥、热切的眼神,就像一把希望之火,在他孤高阴暗的心底点燃起对家庭的向往,渴望她可以把住宅变得热闹而有生气。 “你说的喔~~冲着你这句话,我一定要捞两条回家。”她充满信心地相中一只母鱼。 “真爱钱欸~~纸又破了,我看用买的比较快。”他抿唇,故意糗她! “不要小看我。”好不容易她终于捞起一尾小鱼,突然仰头对他绽出欣喜的笑意。“看吧!我成功了。” 他凝着她,她的笑容好单纯,好满足啊!他被她感染,紧抿的薄唇已微微扬起。 灯光照耀在她净白柔嫩的脸蛋上,那甜甜暖暖的笑容,映照出幸福的温度,烘暖了他长久以来孤寂的内心……他看傻了眼! 以前他老觉得夜市好吵,空气五味杂陈,跟他完全格格不入,但是今天和她一起来逛夜市,豁然发现这里的小贩特别有人情味,连令他讨厌的杂味空气,也散发出芬芳的香气。 不知不觉中,他好像进入了一个美丽缤纷的世界,开始喜欢上“逛夜市”这种休闲活动。似乎……只要可以和她在一起,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美妙有趣。 这一刻,他恍然明白,爱情的感染力是如此强烈而奇妙。 有她陪同,生平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冰冷孤傲的心,渐渐被融化了。 两人才从夜市回到家里后,柯晓菁立刻进入厨房,翻箱倒柜,正愁一袋孔雀鱼没有安身之处,身后却传来谷少云的声音。 “这个给你!” 柯晓菁回头,看见了谷少云递来一个漂亮的透明玻璃杯。 “谢谢。”她猜这杯子一定是他的作品。觉得这狂傲的谷少云,好像越来越懂她在想什么了,不但现出原来的俊貌,还露出“人性化”体贴的一面。 柯晓菁很高兴地接过水,再把孔雀鱼倒进里头,看着五只摇着艳丽尾巴的孔雀鱼,在杯子里游来游去,她嘴角再度泛起满足的笑意,目光也不自觉地从欣赏鱼儿转移到玻璃器皿上。 艺术她是不懂啦!但是玻璃杯身美丽的曲线和炫目鲜艳的色泽,似乎诉说着创作人背后的辛苦,不知道他下了多少苦心,花了多少的心力,才能完成名闻中外的完美创作。 她好想多知道他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 柯晓菁放下玻璃杯,来到工作室的门口,偷偷地在看着他投入工作时,狂热而真挚的神情,这画面撩动了她的心,她看得忘我了。 从他不间断专注于创作,进入更上一层楼的国际领域中,就能知道他对于玻璃是如此的迷恋痴狂,投入了很多心力和情感。 突然间,她好羡慕他手中的玻璃,可以和他的心如此地靠近…… 如果那是一道步向幸福的天梯,她是否可以不顾一切地朝着爱情的路径前进? 天啊!和他相处越久,她就像困在泥沼中,对他的迷恋越陷越深,不再只是单纯的“鸡婆观察家”了。 寂静的深夜里,在工作室里的谷少云,一想着那张甜甜暖暖的笑容,他阴暗的心底恍若被映亮了,一股创作动力泉涌而出,手与心的力道丰沛地活动起来,画起草图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借着灵感丰沛勃发之际,他着手继续画第四张设计图时,突然间,一阵微弱的哀叫声隐约传进耳里,接着他又听见拖鞋急促的走动声,下一秒他再也无法专心创作。 很快地,他放下笔,慌张地往脚步声的方向而去—— 柯晓菁的卧房门微敞,他霍地推开门,一见她弯着腰抱着肚子,坐在起居室里,心口一揪。 “你怎么了?”他心急地探问。 “我……肚子……痛!”她表情痛苦,脸色苍白。刚入睡,肠子快速蠕动绞痛,像有火在灼烧。“啊~~又来了。”只好冲到厕所解放。 谷少云在门外等得又急又慌,仿佛也有一股烈焰在他体内烧灼。 “一定是今天去夜市吃到不干净的食物。”看着她又虚脱地出来,谷少云担忧地眉头蹙起,他上前扶她回到房间,一面感到自责,要是当初反对她去夜市,或许她不会肚子痛了。 “你呢?肚子不会痛吗?”她仰头,问着。 他想了一下。“我没吃花枝羹。”他本来就不喜欢吃海鲜贝类的食物。 “那就好……”幸好他没有跟她一样受苦受痛,要不然她又多欠他一笔债,再纠缠下去,还都还不清。“啊~~又来了!” 见她表情扭曲成一团,脸色苍白地再度往厕所冲,谷少云心焦如焚。“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要啦~~我好……一点了。”柯晓菁出来后,已经虚脱到体力不支。“去医院又要花钱。” “笨蛋!你脑袋想什么?身体不舒服还要这样省钱。”谷少云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往车库的方向走。 谷少云送她挂急诊,医生问诊帮她做了检查之后,旋即诊断出她患了急性肠胃炎。 “可能是吃到没煮熟的食物,这几餐要禁食,让肠道休息一下,我开了一些药给她吃,再注射一点电解质和葡萄糖,就没问题了。” “谢谢。”谷少云感激地送走医护人员,再回到卧在病床的柯晓菁身边。 正在注射葡萄糖的柯晓菁,经过一夜拉肚子的折腾,一脸憔悴,现在总算可以好好睡觉了。 谷少云守在她身旁,心疼地拨开她额前的秀发,整个晚上,他看她忍受肠绞痛的苦楚,他心揪得紧,真想替她承受肚子的疼痛。 他最搞不懂的是,她已经拉到虚脱,全身瘫软,为什么还逞强的不想来看医生? “这笨女人!”他忍不住低咒一声。 她是天生就小气吝啬,还是真的穷到不敢花钱? 有人为了生计,缴不出房租和学费,还要饿着肚子在工作…… 突然,他的脑海晃过这一串话,怀疑起她是在说她自己? 一想到她为了讨生活在夜市里摆摊位,忍受油炸的高温,忍受刮风下雨的辛苦,只赚一点点微薄的收入,实在教人不忍心。而他还该死地在她来家里当管家时,挑剔她、恶整她,一想到这里,他的胸口泛起强烈的自责和怜悯,修长的指腹再度覆上她苍白的脸颊,一股想保护她的欲望也愈来愈强烈了。 只有这个女人,教他疼惜,也教他生气! 本以为这辈子他和爱情绝缘,以为他的眼中只有玻璃,以为艺术成就才是他生命的全部,而今他刚硬的心逐渐为一个小女人融化,他在意她胜过一切,破除了爱情无意义的迷思,体会出爱情的美好。 不知睡了多久,柯晓菁幽幽地醒来,看见谷少云一脸疲态地打瞌睡,才知道他守了自己一夜。 不知是拉光肚里所有东西,偎在他宽厚的怀里时,她的心已被一股甜蜜占满,疼痛似乎也进入缓解状态。 好希望时间可以在当时就停驻,让她能一直倚偎他的怀里,感受他的温柔…… 看看他下巴又长出胡渣,头发又回复凌乱地披散在肩上,心头既感激又渗进一丝甜蜜。 在别人眼中,他是个性情古怪,用冷漠封闭自己的男人,但是昨晚她看到他一路陪在她身边,一向孤傲的神情转而出现少见的惊慌,似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 看他的情绪为她而起伏,救火般的仓皇慌乱,她心中那道薄弱的围墙因之倾倒了。 明知道不该对他动情,但他照顾了她一整晚,那份温柔和担忧的神色,已经牵动了她的心! 强抑的情愫,正以一种她无法掌控的扩散速度超越自己所设下的围篱,她的心陷入痛苦的煎熬,开始担心这样下去,友情会出现危险的裂缝。 该怎么办才好? 极度不安的她,突然坐起身,心情陷入天人交战的挣扎…… “你醒了?”谷少云因为床一晃动,敏锐地张开眼睛。 “嗯。”柯晓菁点点头,微敛心神。“谢谢你的帮忙。” “你是不是被我的骂声给吵醒了?” “骂?!骂我给你添麻烦了吗?”柯晓菁看着他,直觉往这个方向猜。 “不是。”看她已经好了大半,谷少云忍不住将心底的话,一轰而出。“你昨天肚子痛,为什么还逞强不看医生?” “也没什么……我的身体壮得跟牛一样,拉完就会好了。” “拉完就好?!”谷少云忍不住开炮。“急性肠胃炎,不看好会继续脱水,你懂不懂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我知道了啦,你别再生气了。”她吐了吐舌头。享受他的关心是一种幸福,她可以期待一辈子接受他的关心吗? “你上次说,为了生计,缴不出房租和学费,还要饿着肚子在工作,那是在说你自己吗?”他想知道她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连医药费也舍不得花? “呃……”柯晓菁低着头,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 “快说出来!”谷少云眼神凌厉,像是看透她想含糊带过的心思。 “……是啦!我妈在我八岁那年就改嫁了,继父的家境还算小康,可是几年前,我妈过世后,继父的生意也失败了,从此以后,他的意志很消沉,一家子的生活重担,就落在我跟哥哥身上。”说到这里,她的心情陷入谷底。 “那么咸酥鸡的生意呢?”谷少云又问。 “咸酥鸡的生意并不好,所以我常常为了缴房租而伤脑筋,还有也怕念高中的弟弟,缴不出学费来……”一想到自己常常会在超市和面包店打烊前买快过期的商品,她的声音突然梗住,话都说不下去。 他长臂一伸,突然将她揽进怀里。“傻女孩!所以你才会那么省,连医药费也舍不得花。” 一想到她家里的男人游手好闲,什么都不管地把家计的重担全推到纤弱的她身上,他的心如针扎,跟着刺痛难受起来。 她点了点头,他的胸膛是最安全的依靠,他的气味令她眷恋,他温柔的关心更是一寸寸地鲸吞蚕食了她薄弱的理智,她越陷越深,欲罢不能,阻止不了爱意的蔓延…… “你继父、哥哥和弟弟对你好吗?”他怜爱地摸了摸她的秀发。 “还不错。”她点点头。 “你哥哥都已经成年了,其实没有必要让你分担家计吧?”他不忍心看她为负担家计而连生命都不顾,一阵愤愤不平。 “继父现在虽落魄潦倒,但至少也让我完成高中学历,再怎么说我是在胡家长大,我不能撇下他们不管。”她虽然只和胡家小弟有部分血缘关系,但从小都已经和胡家兄弟建立出感情,做人不能绝情寡义。“你家境好,不会了解我的感受。” “我的家境是很好,不过我跟你比起来,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谷少云无奈地吁了一口气。 “怎么说?”她仰头看着神情怅然的他。 “从小,我父亲就想把我和哥哥训练成企业接班人,可是我只爱涂鸦、玩泥巴,对艺术有兴趣,我想要在艺术界扬眉吐气,但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没有前途的狗屁!” 他跟听话的哥哥不一样,对于老爸说的“成为谷氏企业接班人”完全提不起兴趣:长大后,他坚持念艺术学院,闹了一场又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革命…… “你的家人很不支持你。”柯晓菁同情他不被谅解的处境。 跟他相处这两个礼拜以来,她从来没有探测到他内心真正的想法,而今她终于了解他的阴晴古怪其实是最好的保护色。 “是啊!父母亲都怀疑我是不正常的怪胎,所以我更不能懈怠,发愤图强要在艺术界里出头。因为我坚持选择走上艺术这条路,父亲没辙,加上母亲常担心我,患有忧郁症,于是父亲希望我在某一方面必须选择退让。” “哪一方面?”她仿佛有一种预感,知道他要说的事。 “婚姻。”谷少云无奈地说着。“我答应和他挑选的媳妇人选相亲,要是感觉不差的话,我就和她结婚。” 听到这里,柯晓菁屏住呼吸,一颗心微微发颤。 “你会答应……结婚吗?”明知道该鼓励他相亲结婚的,但心中却忍不住为他感到不平。 “你希望我结婚吗?”他反问,渴望听到一个满意的回答。 “我……”柯晓菁看着他,心里希望他会抗拒父亲的安排,但又不希望小莉的期待落空,两股拉力不断在她内心拔河。“我不能替你决定婚姻大事吧?” “你知道吗?对我父亲而言,我的婚姻只是他壮大事业的一种手段,而爱情对我不具任何意义……”两个礼拜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不一样?!” “是啊,我的心里闯进了一个女孩,她让我发现爱情的美好。”谷少云的黑眸定定地注视着她。 “什么?!”柯晓菁大感疑惑,紧张不安地质问他。“是谁?”是谁闯进了他的心里?他怎么可以在还没和小莉相亲之前就改变心意? “是你!”谷少云的眼神坚定而深情地注视着她。“我喜欢上你。” 柯晓菁的心一震!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所以我希望可以改变这一切,如果你愿意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上,我会力抗到底,拒绝相亲!” 天啊!他怎么会喜欢上她? 震撼、惊喜、彷徨、不安、担虑……同时在柯晓菁的心中交杂着。 正因为相处时间一久,她渐渐看不到他目空一切的骄傲、古怪的脾气,反而能感受到他的温柔和魅力,所以她的心也跟着沦陷了。 既然他喜欢她,而她也迷恋他,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不顾一切地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呢? 友情和爱情不断地在她的内心出现激烈的角力战—— 一个是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个则是让她情生意动的男人,两人在她心中都占了很大的分量,他们一左一右地拉扯着她,两股力量形成势均力敌的局面,她不知该如何取舍才好? 她好想回应他,她也喜欢他,然而她要是选择谷少云,一直在等待消息的小莉怎么办? 不!快清醒吧!她不该放纵自己陷入他的柔情里,小莉是她最要好的朋友,而她之所以留在他身边,都是为了帮她监督他适不适合成为一个理想的丈夫,她怎么可以监守自盗,偷走了他的心? 尽管和他一起斗嘴,既快乐又甜蜜,但是她不能、绝对不能剥夺了小莉的幸福! “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说完,她很快地撤离了他的怀抱,再度和他保持距离。 “你……”生平第一次告白被拒绝,谷少云自尊受到重挫,一颗心似遭到撕裂般痛楚,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为什么?” “我不喜欢你,这就是最好的理由。”别过脸,强抑下满溢的情感,不敢看他。 她心里很清楚一旦跨进了爱情的领域,妄想和他长相左右,那么她等于背信忘义,剪断了长达十多年的友谊。 然而正因为喜欢他,他的告白,反而成了她的负担,她无法自私地成全自己的幸福,只能选择逃开他盈满深情的双眸,暗自吞下苦涩,狠心拒绝他的告白,这对她来说,无异是身陷炼狱般的折磨。 谷少云脸色一变,是他没有魅力?是他脾气古怪?还是他太心急了把她吓到? 究竟她为什么要拒绝他? 初识时他是故意整她、挑剔她、惹她不快,但两人在一起时气氛是那么逗趣愉快,正因为爱情让人充满期待,他才想要延续那份相处的甜蜜快乐,但她却狠狠拒绝了他! 期待落空,挫败失落在他心底蔓延,黯然的黑眸瞅着她,不懂她为什么不敢看他的眼睛?难道她的感觉跟他不同? 尽管这滋味很难受,但他现在也不想逼迫她。 感情的事急不得,他愿意再给她一点时间,也给彼此一点思考的空间。 第六章 出院回到家的连续一个礼拜以来,外面的云层一直灰灰的,像极了柯晓菁此刻的心情。 她一如往常地打扫烹饪,外表和从前一样豁达开朗,但内心却因为苦苦压抑自己的情感而闷闷不乐。 谷少云最近也沉着一张脸,黑眸无神,表情酷酷地不太理她,不知道是因为参展的日期逼近而日以继夜地陷入创作的忙碌中,没空理她,还是因为她拒绝他的告白而刻意封闭自己。 两人除了吃饭偶有交谈,已不像从前那样斗嘴吵闹。 冷清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她很清楚必须这样做,她不能只顾自己的感情,而剥夺本来应该属于好友的幸福。 手机响起,柯晓菁不太想接,铃声不断传来《听见》的旋律,简单的音符轻轻柔柔地掺入淡淡的愁绪,却映衬出她苦涩的心情—— “你不开心的眼 仿佛将我推到悬崖边缘 距离就算在靠近眼前 我们一样没交点 没有你的世界 就像寒冬没有春天依偎 少了你陪在身边 我的四季只剩下冬天 悲伤 喜悦 回忆不断重演 静下来的世界 有我的思念 也有你的空虚无边 你有没有听见 寂寞的声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进我们之间 守候着我和你的永远…… 《作词:粱锦兴》 柯晓菁接起,截断手机持续传来哀愁而幽美的旋律。 “喂。” “晓菁,我回来了!”于甄莉欣喜地喊道。 “小莉!”她一怔。小莉愉悦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和她此时灰色的心情成了鲜明的对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你忘了,三个礼拜已经到了。” “我真的……忘了。”她在情字路口徘徊太久,心绪经常陷入矛盾的纷乱中,根本忘了小莉回来的日子。现在知道小莉回来了,她没有半点喜悦,反而袭上浓浓的怅然,因为这代表她和谷少云也要分离了。 “不好意思,我没事先打电话告诉你。” “喔,没关系。那么晚上要不要见个面?”柯晓菁提出建议。既然分离的时刻到了,任务也完成了,不如跟好朋友见面,提早除却缠绕心头挥之不去的苦涩和舍不下的怅然。 “晚上不行耶,我老爸要我去相亲。” “相亲?!”于甄莉轻松的一句话,却像投来一颗手榴弹,把她炸得灰头土脸,惊愕不已。“那么快……” “是啊!我也不想那么快,可是谷伯伯今晚七十寿宴,我爸说我一定要跟他一起过去祝寿。美其名是祝寿,其实是急着要我跟谷少云见面了。”王培达昨天打了电话给她,想跟她约见面,她开始左右为难,动摇了她去相亲的决定。不知道培达想跟她说什么,她到了澳洲三个礼拜没见到他,好想念他。 “喔……”柯晓菁全身瘫软,声音比拉肚子时更虚脱无力。 “你觉得谷少云的人怎么样?我该不该去赴约呢?”于甄莉忍不住问。“如果你觉得不好,我就不想去了。” 柯晓菁沉默了。她可以告诉小莉,谷少云集所有的缺点于一身,让小莉自动退出吗? 不行,小莉是那么信任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她不能这么做。 “他很……好。” “怎么个好法?”于甄莉其实想听到的是相反的答案。 “虽然他脾气古怪了点,苛求了点,不过前几天我带他去夜市吃小吃,当天晚上我肚子痛,得了急性肠胃炎,是他送我去医院的……”不能讲了,她已经越过友情的黄线了。 “喔,没想到骄傲自大出名的他,也懂得照顾人。”于甄莉好想跟好友见面,想知道晓菁是怎么办到的。“晚上要不要一起去?” “啊?!我不要。”柯晓菁很快地回绝。 “你陪我才有伴,你就好人做到底啦!” “不了。”要在平常她一定会很乐意参加这种免费的美食盛宴,但是现在她的胃泛酸,胸口装载了苦涩,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致。 “为什么?”于甄莉感觉得到好友欲言又止,这不像平常率直豪爽的她,一定有问题~~ 有口难言啊!“……一起去,不就穿帮了。”她的眼睛就像外头那片灰灰的乌云,快要冒出水气。 “穿帮?!我们那么要好,早晚他都会知道的。”于甄莉乐观地想着。“就这样说定了,你先跟谷少云请假,傍晚五点我就请司机过去接你,掰~~” “欸……”柯晓菁根本来不及回绝,小莉已收线了。 她该去吗? 小莉说得对,她们那么要好,早晚他都会知道的,说不定他也不见得会看到她。 小莉那么地殷勤,要是她没去,反而会让人起疑的。 去就去吧!要是谷少云见到小莉反应不错,那么她也可以趁早死心。 华丽的饭店内,花团锦簇,一座象征长寿的白鹤冰雕立在台前,美食佳肴丰盛多样,宾客络绎不绝,让寿宴的热闹气氛沸腾至最高点。 今天是谷仲凌的寿宴,与会人士几乎是政商界的名流,然而引起众家名门淑媛注目的焦点,则是鲜少出现在社交场合的谷少云。 他及肩的黑发束在脑后,露出斜飞的浓眉、陡直俊挺的鼻梁、精锐的黑眸,难得一身轻便帅气的西装下,掩不住魁伟颀长的体格及狂傲不羁的俊魅气质。 若非在一个月前他已答应父亲相亲在先,他今天真的不想来赴约。 进入包厢,面对于家父女,听着双方家长一来一往客套的谈笑声,他耳根子不能清静,很不舒服。 “呵呵~~二公子果然一表人才,不但英俊,而且才华洋溢,谷兄真的是教子有方。”于甄莉的父亲于景耀,好不容易盼到女儿和谷少云见面,褒扬声不断,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还担心谷少云是个离经叛道、古怪颓废的怪咖,不过一见到他本人,除了话少了点,英俊干净又有型的外表,已在他心中加了分。 “哪里!小莉看起来秀外慧中,谦虚有礼,一点也没有名媛千金的架子,要是有幸娶她当媳妇,一定很幸福啊!” 谷仲凌夫妻看着乖巧静柔的于甄莉,又偷瞄了浪荡不羁的儿子一眼,两老不停地点头微笑,看得出非常满意未来的儿媳。 家世门当户对,两人外型虽形成明显的对比,不过人家说一物克一物,相信小莉能以柔克刚,可以收服古怪儿子那颗浪荡漂泊的心。 不过谷少云可不这么想,今天来的目的是向老爸祝寿,而附带的相亲本来只是敷衍的戏码而已,对他而言已不具任何意义。 对座的于家千金,相貌秀丽,举止优雅,颇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只可惜他心中挂念的却是那张挂着阳光笑容、眼眸闪着慧黠的俏丽脸庞。 她直率开朗、朴实又可爱,和她相处时,虽然偶尔会拌拌嘴,但是自然而愉快的气氛,让他觉得完全没有负担、很自在,直到他告白失败后…… 很快地,一来一往的虚伪笑语已被阻绝在耳外,他静静地望着玻璃窗外,脑海全是她的影子,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拒绝他? 虽然两人在一起像冤家般斗嘴,但一接触时所进出的爱情火花、电流,却是不容错辨,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不过就算被她拒绝,以他执着倔强加上不服输的死硬派个性,绝不会因为她一句不喜欢他,而轻言放弃。 爱情这东西像染上毒瘾,一碰上,就很难戒得掉了。 他好不容易对一个女人动心,他怎么能轻易让她从身边溜掉? 不经意间,窗外一抹熟悉的背影,因为穿着高跟鞋快扭到的滑稽模样,令陷入沉思的他眸光一亮! 她在这里?! 还是他太想她,产生幻觉了? 不管双方家长融洽愉悦的互动,他倏地起身—— “少云,你怎么了?”母亲穆澄萍喊住他。 “对不起,我去找一个朋友。”丢下一句话,谷少云已经离开座椅,消失在门口。 一个朋友?!当场,于景耀和谷仲凌的笑脸僵凝在脸上。 搞什么?!年轻人居然如此狂妄不懂事,说走就走,于景耀大感不悦。 于甄莉也注意到了,谷少云比她更心不在焉,从头到尾都闷不吭声,冷漠的表情更显示他的不耐。刚才她一转头,恰巧也捕捉到他望向窗外,晓菁快扭到脚的背影,他立刻心急地追了出去,觉察到事情好像不单纯。 “对不起,于兄,小犬……刚从纽约回来没多久,可能是遇到很熟的朋友,才会……”谷仲凌支吾其词地解释着。 到底是谁那么重要,让他儿子相亲相到一半就落跑?实在很不给他面子。 “这样吗?”于景耀一脸不悦,他怀疑谷少云根本是看不上他们家的小莉。 “哎呀!年轻人怎会喜欢跟我们一起呢?”穆澄萍倒是乐观积极。“小莉,要不你也过去和他的朋友聊聊。” 心中充满疑团的于甄莉,突然想起那天和晓菁通电话时,她声音和反应的不对劲,的确很想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饭店内,笑语喧哗,热闹哄哄:饭店外,细雨纷飞,冷冷清清。 说好要赶快远离谷少云,可是在小莉盛情难却的邀请之下,柯晓菁还是来到五星级饭店。 天知道这顿buffet是她一辈子吃过最丰盛的一餐,也是吃到心酸胃痛,最痛苦的一餐。 这场寿宴里,她唯一认识的两个人,一个是她最好的朋友,一个则是她喜欢的男人,但他们却没空理她,因为他们正忙着在包厢内相亲。 一想到他们说说笑笑,互相欣赏的画面,难抑的酸味已满溢在她胸口,嫉妒让她陷入地狱般的煎熬痛苦……她一刻也待不下去! 她真的不该来的!有钱人的世界根本不属于她。 尽管身上穿的这套质料极佳的进口雪纺纱名牌洋装、蹩脚又昂贵的细跟露趾高跟鞋,都是小莉借她“应景”穿的,但柯晓菁仍然是柯晓菁,永远取代不了小莉即将成为谷少云妻子的事实。 她忍住脚痛、忍住因嫉妒而持续在心底发酵的痛楚,一步步地撑到外面,任细雨打在她身上,一手支着路灯,一手正想脱掉楦头过紧的高跟鞋,然而背后突来一道耳熟的声音,却吓得她花容失色—— “不是说好要回家,怎么会来这里?”谷少云双手插入口袋,表情诧异地盯着她,下午她跟他请假说要回家,怎么会出现在饭店里? “我……”转身一见到他,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支撑在柱子的手臂一颤,全身失去平衡,眼看就要跌倒。 幸好,谷少云伸出健臂揽住她的纤腰,然而这一幕全纳进玻璃窗内的包厢里。 于景耀投来诧异的眼神,气得开始吹胡子瞪眼;而谷家两老也震惊得瞪大眼睛,没料到一向冷漠古怪的儿子居然会对其他的女孩如此殷切又体贴,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气呼呼的于景耀解释才好! 虽然柯晓菁并不知道自己已成为观察的目标,她心里仍不安,急急想摆脱他。 “谢谢……”柯晓菁赶紧解释。“我的朋友刚好也约我来这里吃饭。”心底诧异着,他不是正在相亲吗?怎么会突然跑出来? “朋友?!是谁?”他怀疑地盯着她看。 “呃……那不重要。”柯晓菁陪笑地说着,只想赶快结束对话,她实在不该听小莉的话前来陪她作伴,不但回不出话,还被他接下来的讥嘲,搞得超尴尬! “那我们来谈谈重要的事好了。” “什……么重要的事?”怕被揭露什么,柯晓菁一阵喘急。 “我不知道你的身材原来那么好!”谷少云看着被雨淋湿的她,若隐若现地展露出美丽性感的曲线时,突然语出赞赏,目光灼热地盯着她。 一袭荷叶袖的粉白色纱质洋装,腰间系着蝴蝶结,甜美浪漫带点飘逸感,却因为细雨淋打,透明衣料紧贴在她身上,反而明显地勾勒出她匀称诱人的曲线;u字形领口上,更展露出她性感优美的锁骨及若隐若现的傲人上围,让她看起来多了美丽又性感撩人的女人味。 他的黑眸闪过一抹欲色,下身一紧,光是这样看着活色生香的她,就会令他情欲奔腾,被她迷得团团转,他被爱情的箭射中了,且直射入心! “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故意和她抬杠啊?“我该走了。”柯晓菁脸一红,赶紧把鞋子放在地上,想套上离开。 “等等,你的脚怎么了?”谷少云抑下体内奔腾的情潮,关心地探问。 “没……什么……”再不走,被小莉看到,误会就大了。 “我看看……”他蹲下身,握住她细白的脚踝,发现脚拇趾又红又肿,旋即不顾众人的目光,伸出修长的手指帮她揉揉脚。 求你,不要这样对我好吗?“不用啦~~你快回去啦!”柯晓菁眼角已被逼出感动的泪水,然而此刻他温柔的触抚使她离开的意志更加脆弱,罪恶感却也更深。 “你很痛吧?”谷少云置若罔闻,指腹在她红肿的脚拇趾融入温柔和疼惜地来回按摩。“要不,我背你。” “不用,我自己会走。”柯晓菁心一狠,抽回脚,离开他温柔的钳制,再穿上鞋子,往饭店的出口走去。 谷少云看着她脚步蹒跚的背影,心一揪,她比他还倔强,她不喜欢他,也不准他喜欢她吗? 他凡事都不在乎,但这一刻,他不想她在面对自己时产生厌恶感,不想变成她的难题。他怕越是想要抓牢她,她反而会离他越来越远…… 然而越是猜不出她的心意,她每一个表情的变化,愈是不断牵动着他的每根神经。 “等等!”谷少云从饭店里,要了一把伞,追上前。“雨下那么大,这把伞给你。”就算不理他,他不要她感冒。 柯晓菁看着他,伞,代表“散”,他们关系是该走到曲终人散了。 她的眼底满布感激,感激他的体谅,感激他不让细雨再摧折她,感激他曾经陪她走过这一段美丽的岁月…… 可是为什么她的脚步是如此沉重不舍,眼眶发热,心里哀悼着自己的爱情才发芽就夭折了,这一刻,她的心淌出鲜血…… 不是说好今天来,要死心的,没有他在身边,她自己就能挡风遮雨了,但是她现在为什么还眷恋着他的好,心中充满苦涩。 原来她没有自己想象的坚强勇敢,她的心像玻璃般脆弱易碎…… 默默地接过伞,她神情黯然地往饭店门口走去。 这个笨晓菁!躲在柱子旁的于甄莉,从头到尾目睹这一幕后,表情已从惊诧、平静而转为谅解,她微微笑了。 她总算理解谷少云相亲时为什么会心不在焉了,晓菁在他心中一定占了很大分量,她不能继续躲在这里闷不吭声,该是她出面的时候—— “等等我啊!晓菁。” 柯晓菁停步回头,一见是小莉对她打招呼,她一惊,不想让谷少云目睹这一幕,可是碍于脚趾肿痛,才走了两步,小莉却已顺利跑进她的伞下。 “你要走了,为什么不叫我一声?很不够意思喔!”于甄莉鼓起脸,还故意把声音加大,有意让谷少云注意到她们是麻吉的关系。 “……”柯晓菁不敢回话,心虚地偷觑谷少云一眼,又赶紧收回视线。 小莉到底在干什么?要是让谷少云知道她们两个认识,那不是露馅穿帮了吗? 她不断地对小莉挤眉弄眼,使眼色,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谷少云已经发现不对劲,走到她们身边。 “你们认识?”他不禁好奇起来。 “她……认错人了!”柯晓菁死不相认。 “是啊!”于甄莉点头承认。 唉!完了!功亏一篑!柯晓菁像泄了气的皮球。 小莉为什么要承认?就算谷少云早晚会知道她们是好朋友,也不应该选在她最脆弱痛苦的时候,让他知道两人是好友的关系啊! “我跟柯晓菁是高中的同学。”于甄莉牵住柯晓菁的手,向谷少云宣告两人情比姊妹深的友谊。“我们是最麻吉的朋友,这次我来参加谷伯伯的寿宴,特地找她来跟我作伴,吃晚餐。” 谷少云点点头,黑眸一眯。“真巧,原来你们是好朋友!” 他没错过柯晓菁垂下脸庞,脚尖在湿地上不安地抬起又放下,知道好朋友相亲对象正好是他,不知她会是怎样的心情?是难过、生气,还是替好朋友高兴祝福居多呢?他不断地猜测她的心绪。 “嗯,真的很巧……原来你就是小莉相亲的对象!”柯晓菁回应,她今天真的不适合当演员,浮上唇角的笑意却满溢着苦涩。 抬眸,看看眼前的他们家世相当,郎才女貌,如此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应该替好友感到高兴才对。但是现在,她的心底却有一种被冷落的凄凉感,酸酸的,快从胸口冲至眼眶…… 这滋味好难受,但更加证明她的心中已塞满对谷少云的爱恋,她无法在他们的面前故作镇定,扮演好朋友和管家的角色。“我该走了,祝福你们。” 松开小莉紧握的手,她强忍着鞋子不适的脚痛,黯然地跑向饭店的出口,很快地揽下一部排班的计程车。 “晓菁!”于甄莉喊着,她还没讲到重点咧~~ 柯晓菁像个逃兵,充耳不闻地钻进计程车里,狼狈地任车子在雨夜中驶离。 她太天真了,以为自己埋藏的情感可以不露痕迹,但是恋慕的情愫早已不受控制地流泄而出,她的情绪溃决,包括眼眶里一直藏得很好的泪水…… 柯晓菁一定,于甄莉和谷少云也远离一楼寿宴的人群,反而来到饭店地下室的pub密谈。 于甄莉一五一十地将她委托好友到他身边,监视督察的事,全都告诉了他,谷少云表情震惊,一把火气陡然燃起。 “所以,晓菁是因为你的要求,才来当管家的。”谷少云闷闷地说着。 这个笨女人,确实够义气,但是当她鸡婆地为了观察他而让两人朝夕相处,却害他陷入爱情的泥沼中,喜欢上她。 没错!原本爱情对他而言,不具任何意义,只要他能继续在艺术的领域中再创巅峰,跟谁结婚他都无所谓,但是自从她闯进了他的生命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之前,他一直以为追求艺术成就才是他的人生目标,所以一直在封闭孤冷的世界里,拚命创作玻璃,却无法填补心中的空缺。直到她爽朗笑容就像灿亮的阳光,映亮了他的心,烘暖了他孤冷的心房,他开始有了期待温暖,甜蜜家庭的憧憬。 她把他带进爱情的世界,和他纠缠不清,然后却像个逃兵跑开,她真以为这样躲开就没事了吗? 遇见她以前,除了玻璃艺术之外,他都不在乎,但碰到她后,他不再是那个冷漠的他了,他变得敏感多心,万分在意她的情绪、反应。 本来猜她是因为讨厌他才拒绝的,而现在知道她因为守住友情才刻意躲避他,这下子,他积郁冷灰的心恍若拨云见日,恢复晴朗了。 他不打算放她走,他会紧紧抓牢她,只不过,他还想不出来该怎么打破僵局才好? “对不起!谷少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于甄莉垂下眼睫。“当初真不该冲动地答应爸相亲,还以为嫁给艺术家也不错……这些天真的想法都是我一时赌气造成的,到了澳洲游学后,我慢慢冷静下来才知道,我仍忘不了前男友,真的很抱歉,给你带来困扰。” “你确实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我已经喜欢上她了。”谷少云毫不掩饰地说出几天来缠扰心头的纷乱。“但是她却拒绝我!” “你说……晓菁拒绝你?!”于甄莉听到这里,表情错愕。原来谷少云已经向晓菁表白了!至于晓菁会拒绝他,原因也不难猜。“晓菁会拒绝你,我猜只有两种可能。” “什么可能?”他眉一拧,心急地问,这辈子没那么紧张过。 “一种是她真的不喜欢你,另一种就是她喜欢你,可是碍于友情,却不敢接受你。”依照她对晓菁的了解,她认为后者可能性大些。“你自己有几分把握?” “我没有把握。说真的,她是第一个让我心动的女人,被她拒绝后,我怀疑自己被她讨厌。她说过我的脾气不好、不修边幅、不好相处……” 平心而论,他一开始对她是那么严苛、刻意挑剔,实在不敢奢望他在她心中还存有什么好感。 然而正因为他对她的心意极为明确,却又担心好不容易萌芽的情苗,会在他急躁之下瞬间夭折,所以他只好选择按兵不动。 “没想到一向自信骄傲的工艺大师也有退缩的时候!”于甄莉掩嘴一笑,看来谷少云是真的非常喜欢晓菁。 谷少云沉默着。他满腔的热情被喜欢的女人狠狠地泼了一桶冷水,他怎么会好过?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想是该由我出面。”于甄莉自告奋勇。晓菁对她义气相挺,要是她怕背叛友情而辜负了谷少云的情意,那她于甄莉真的是担不起罪名,事已至此,她也不能坐视不管。“要是我帮你确定她的心意,记得要请我吃一顿饭。” “没问题。”谷少云点点头,心中充满期待。 第七章 下雨的夜市里,人潮不多,柯晓菁和大哥站在“翘屁屁咸酥鸡”的摊位里,一个打苍蝇,一个打哈欠。 “晓菁,我去一下厕所。”胡凯威离开了一下。 “好。”柯晓菁有气无力地回答。 已经两天没有回谷少云的家,她知道他最近也忙着到新竹参加国际玻璃艺术展,这样也好,相互的关系牵扯越纠缠,内心的负担就会更沉重。她回家重操旧业,应该很快就能撇下心头的怅然,让一切回到原点。 但越是这样想,他越是霸占了她的思绪。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挂在摊位上那把湛蓝色的雨伞,那代表着他对她的体贴;她动了动不再肿痛的脚拇趾,仿佛还感觉到他修长的指腹在上头轻柔按压…… 唉!他无所不在,就算她不住在他家,她仍然摆脱不了他! “晓菁!” “喔,小莉,你怎么有空来?”柯晓菁思绪被打断,很快起身。 怪了,这个时候,小莉不是应该陪谷少云去新竹,分享他的荣耀,感受风城的人文风情的吗? “晓菁,你为什么那天丢下我先走?”于甄莉来到摊位,先是板起脸责问她。 “对不起,我不想打扰你们。”她只顾着招呼小莉,浑然未觉身后站了一抹魁伟的身影。 身后的谷少云,浓眉已紧蹙得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喔,好可惜啊!”于甄莉故意叹了口气,但没错过她脸上闪过不安又黯然的表情。 “可惜?!”柯晓菁突然好奇起来。“那天……你和谷少云相亲的结果如何?你对他的印象怎样?” “嗯,我觉得他喔~~还不错,人长得帅,而且才华洋溢,家世背景又好,只可惜……”于甄莉神情盈满仰慕,故意卖关子。 “可惜什么?”柯晓菁忙不迭地问着,心中隐约还残存着一丝期待。 “他看起来狂傲了点、酷酷的不说话,不怎么好相处!”比起前男友随时会注意到她的需要,说话温柔,她还是比较喜欢培达。 听到小莉这么一讲,柯晓菁急着为他辩解。“一开始我也是觉得他很机车苛刻,不过,相处久了,我发现他私下也有善良温柔的一面。” 某人听到这里,紧锁的浓眉稍稍舒解了。 “这点我真的感受不到。”于甄莉耸耸肩,开始套她的话。 “他真的很好,上次在夜市时,他帮我凶了一个插队的女学生:后来我半夜闹肚子痛,是他搁下工作送我挂急诊,住院两天一夜都是他照顾我的;还有、还有那天在饭店里我穿着你借我的高跟鞋,脚拇趾又肿又痛,也是他帮我按摩……”说到这里,她突然用手捣住自己的嘴。 糟糕!她不小心说溜嘴了! 谷少云的眉头已经完全舒展开来,嘴角还牵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看来她并不是感受不到他对她付出的感情,要不然她不会那么急于帮他辩解。 “小莉你不要误会,他只是以主人的身分关心我。”惨了,看着小莉沉默不语地盯着她看,柯晓菁赶紧解释。 本来心里还渴望小莉不要看上他,但是他为她付出的一切,都让她心口涌起一阵温暖和感动,忍不住将他的优点说了出来。 “傻瓜!”于甄莉突然笑了出来。“你以为我真的看不出来吗?” “你……”柯晓菁心一紧。“看出什么了?” “你喜欢上谷少云,而他也喜欢你。”于甄莉一针见血地说着。 小莉看出来了!柯晓菁一愣,表情震惊地盯着她。 最怪的是小莉居然没有生气,脸上还挂着谅解的笑意,这一刻,苦苦压抑在心底的情愫,宛如澎湃满溢的海水般翻涌而出。“小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极力想和他保持距离,但是好难……真的好难!” 这证明了她也喜欢上他了,不是吗?谷少云紧抿的嘴唇微微往上扬,否则她怎么会感到痛苦呢?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 “笨晓菁,既然你觉得他那么好,为什么要把他让给我?”于甄莉搂住她。 “我不能因为他,而失去你这个好朋友!如果选择爱情,就必须背叛友情,那么我宁可放弃。” “晓菁,我们又不是同性恋!”于甄莉大声的责骂她。“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要苦苦压抑自己的情感?我们依然可以是好朋友啊!” “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做事从未畏首畏尾过,唯独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敢跨大步追寻爱情。 “什么夺不夺人所好?”于甄莉翻了翻白眼,发出警告。“听着,谷少云不是我喜欢的型,还有相亲那一天,他根本心不在焉,他一看见你穿着高跟鞋扭到脚时,就不顾双方家长的反对冲了出去,你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柯晓菁愣愣地,心中居然还该死地扬起一丝愉悦。 “你想他那么喜欢你、在乎你,我可以和他结婚吗?你要是逼我和他结婚,不等于是葬送了我的幸福。”于甄莉提点她。 “这个……我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唉!要不是当初我和培达吵架,我也不会赌气答应我爸和谷少云相亲,总之,事情已演变到这里,我不会谷少云交往结婚的,他对你的好,也提醒了我应该回头选择那个对我温柔呵护的培达。” “你是说,你要和培达重修旧好?”柯晓菁诧异地盯着她,堆积在心中多日的阴霾,已经慢慢地消除退散,拨云见日了。 “是啊!”于甄莉脸红了起来。“在澳洲游学时,我一刻也忘不了他,这让我开始正视了这份感情,前几天他告诉我他在公司已经获得升迁,当上副理了,我看他那么积极努力,我有信心可以说服我爸接受他的。” “嗯,太好了。”心中沉重的罪恶感消失,柯晓菁握住好友的手,感觉轻松许多了。“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办到的。” “你也要答应我,好好的把握住谷少云,不要轻易放弃追求属于你们的幸福。” “嗯。”柯晓菁和好友抱在一起。 强迫冰封心底的情意已渐渐解冻,现在终于露出曙光,她的脸上绽出一抹欣喜的笑容。 “那么我该走了,培达还在车上等我。”该说的都说了,于甄莉决定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人。 柯晓菁看着于甄莉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感到一阵温暖,小莉已经表明心意,那她是不是可以接受他了? “唉!小莉说得对,如果我硬把她推给谷少云,不是等于害了她?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呢?”柯晓菁自言自语地说着。 “因为你笨!” “谁?谁骂我?”一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柯晓菁一悚,猛地回头,表情尴尬地愣在当场。“你……不是去新竹,什么时候来的?” 不知何时,谷少云倚在她的摊位旁边,唇角扬起狡猾而俊美的弧线,依然是那副狂傲不羁的帅模样,正紧盯着她。 他到底站在她后面多久了?他已经听见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了吧,瞬间,她的脸像番茄般胀红。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谷少云摇了摇头,眉头没有先前的皱折,反而在听见她吐露真诚的心声后,春风满面,心情愉悦。 “谁说我笨了?”柯晓菁不甘地回应。厚!小莉居然联合谷少云来套她的话,亏她还把她当好朋友。 “我。”谷少云一听见她也跟他一样深陷爱情中,虽然知道她被友情所牵绊,可是还是忍不住想亲口听她说。“在你拒绝我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切?” “怎么可以对你坦白?一开始是我答应要帮小莉观察你,可是当我发现对你心动后,已经开始担心害怕,受到良心的谴责,逃都来不及了……” “既然已经对我心动,还硬要把我推给别人!”谷少云眉头再度纠结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受了多大的煎熬和折磨?” “什么折磨?”柯晓菁好奇地探向他。 “我以为你不只不喜欢我,还讨厌我,每当找将玻璃送入电窑烧时,我难过的想走入上千度的热炉里,熔化自己……” 他真的感到灰心颓丧,万念俱灰,他从小就得不到亲情的爱,好不容易找到真爱,她却相应不理,硬生生地把他推开,这比失去亲情还教他难捱! 虽然她忠于朋友这点情有可原,可她居然把他踢到一边,害他几天来心情一直笼罩在灰暗的阴郁中,快闷死了! “对不起,其实这些日子我也不好过啊!”柯晓菁的眼睛冒出薄薄的水雾,诉说她几天来承受挣扎、委屈和心酸的煎熬。“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告白时,我应该是最高兴的女人,可是当时,我却必须隐藏起自己的情感拒绝你,连好朋友都不能倾吐,那种心情真是既痛苦又煎熬……” 有谁能了解她的挣扎痛苦呢?一抬眸,她看见他的眼眸底荡漾无限柔情,她知道,这一切都值得,因为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一定能体谅她不敢承认的理由。 “我的笨女孩,我都了解了。”谷少云目光盛满谅解的柔情,释然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现在可以接受我的表白了吗?” 柯晓菁破涕为笑!看着他深情眼眸,心一悸。“你真的喜欢我?” “就是你笨,才会喜欢你。”谷少云点着她俏挺的鼻尖,疼宠地把她搂得更紧。 她为情所苦的模样令他不舍,她带泪的灿灿笑颜又好可爱,这样的女孩,他要永远收纳在身边,疼惜她生生世世才行。 “嘿~~我哪有笨?”柯晓菁嘟起嘴抗议着。 “好,笨女孩,你不笨。” “又说我笨,再说笨字,下次就不给你鸡屁股吃……” “那我就吃别的。”俯首,他狠狠地将她吻个够,表达他热切狂野的深情,同时也惩罚她的善良和愚蠢! 雨停了!两人的爱情也放晴了,堆积彼此心中的情意,总算挣脱出厚厚的阴霾,可以摊在阳光下进行。 这一刻,两人相拥,温暖地回应对方,将喧哗声隔绝在外,迳自沉浸在甜蜜的爱恋中…… 他们的舌尖热情缠绕,气息交融,为了已经明朗化的爱情,举行一场定情仪式。 行人好奇地盯着他们,连从厕所踅回的胡凯威也看傻了眼,成为两人爱情的见证人。 两人的感情就像搁浅在海岸已久的船舶,排除了心中的礁石,总算启航了。 柯晓菁再度回到谷少云的住处,帮他打理家中大小事,不一样的是,她的身分就像贤内助一样,默默地在背后支持他,让他能更无后顾之忧的安心创作。 她煮了一壶他喜欢的黑咖啡,他偷得半日闲,搬来两张椅子,两人就坐在绿意盎然的庭园里,聊上一下午。 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会斗嘴,感觉像甜蜜的情侣,更像一对平实的夫妻。 “唉呀!玛格丽特谢了一半,真可惜。”回到这里后,柯晓菁巡视她栽种的花花草草,惨不忍睹,她蹙起眉,忍不住喃喃叨念。“哇~~还有九层塔、香菜也被大雨淹死了,你都不照顾它们的喔。” “我想你想到发狂,哪有时间拈花惹草。”谷少云抿了抿唇,理由充足,表情委屈地回应。 她不在家时,庭园里的花草植物没人灌溉施肥,枯的枯、谢的谢,死了一大半,变成一片荒芜的废墟;家里没了饭菜香、没有聒噪声、没有那张可爱笑脸,宛如萧瑟的冬天,冷冷清清,一瞬间,他又回到孤寂的世界,苍老了好几岁,感觉就像独居老人一样可怜。 不过才两天的时间,室内有了饭菜香、有了她银铃的笑声,温暖回笼,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庭园里经过她的妙手修剪整理,很快地变得朝气蓬勃,蝴蝶蜜蜂热闹地在其间穿梭,回复缤纷盎然的生气。 她的存在太重要,如果没有她,他恐怕只能和小强、蜘蛛为伍,永远听不见庭园里昆虫组成乐团的大合唱,感受不出空气中飘送而来的花香气息。 她让他重拾家庭的温暖,对家有了新的憧憬和渴望。 “你那么忙,哪有时间想我!”柯晓菁怀疑地盯着他,心中却沾了蜜似的,甜滋滋地。 他平常不会讲甜言蜜语,但是这番理所当然的话语,灼烫了她的脸颊,烘暖她的心房。 很难想象几天前,她都还在地狱中受苦,而现在他们可以自在悠闲地聊天、拥抱,感觉像在天堂中,很不真实。 “你不喜欢我忙吗?”他好奇地问着,心中猜想,她是要他抽空陪她吗? “当然。”柯晓菁很快地回应。 “为什么?”谷少云旋即扬起笑意。“是不是担心没人陪你,未来不够幸福?” 被说中了,她脸上布满粉红的羞怯,故意说:“是担心没钱花啦!” “好哇!你这个爱钱的女人。”谷少云勾起唇角,疼宠地捏了她俏挺的鼻梁。 “骗你的啦!人家当然希望你多陪我一点,去看看外面世界。”柯晓菁俏唇微微嘟起,撒娇地说着。 谷少云突然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你希望我带你去哪里?” “嗯……”她笑眯了眼,认真地思考,头枕在他宽阔温暖的心窝里,两人近到她可以闻到他身上好闻的阳刚气息,可以听见他心跳的频率。“我想走入你的心里。” 尽管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但他在工作投注很长的时间,加上两人之间身家背景落差大,情路若要维持长久,光是靠彼此的互相吸引是不够的,她渴望可以和他的心更贴近一点,拉近彼此的距离。 谷少云扬唇,很喜欢她的提议。 “来!”他牵着她走进书房,在满满玻璃作品的私人收藏中,找到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递给她。“这是我心中的宝藏。” 她接过天鹅绒的盒子,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质感细腻的盖子,心中涌起一阵温暖感动,就好像走进他的心里,碰触他最柔软的深处。 打开盖子,她的眼睛湛亮。“好漂亮的玻璃杯!” 眼前是一对拥有精致华丽的花纹、冰蓝透澈的色泽和流水般柔软曲线的玻璃杯,她拿起其中一只,看它绽放出典雅贵气的光彩,猜得出玻璃品身价非凡。 “我第一次到纽约时,看到这些手工打造的精致玻璃艺品,从此,我就决定走这条路,让更多人看到玻璃的美丽。”谷少云回忆从前,眼神发亮,他把拜师学习的经过、创作玻璃的心情,都一一和她分享,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验。 “纽约……”柯晓菁静静地听着,表情充满向往。 “我喜欢逛纽约的骨董家饰店,还有大都会美术馆的american wing里的玻璃工艺品,那里的历史性收藏非常丰富……”谷少云钜细靡遗地说着。“改天我带你去。” “好啊!”这辈子她从来没想过会去的地方,但听他讲起从前,就像是和他进入时光机,重回纽约逛了骨董家饰店及美术馆般,游历了一趟。 不过,她也想去亲身经历,实地感受他的内心世界。 “新竹的玻璃展结束了吗?”柯晓菁突然想到。 “还没有,冠瑜一直要我去现场看,我打算休息两天,后天再过去。”之所以没有马上去展场,除了赶作品身心俱疲,另一方面也是等待晓菁接受他的情意而心神不宁,如今两人爱情既已步入正轨,他正好可以正式公开恋情,带她玄玻璃展逛一逛。“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 “我真的可以去新竹看展览吗?” “当然。”他本来就有这个打算。“里面有一样重要的作品,是你给我的灵感。” “什么重要的作品?”柯晓菁好奇地问着。 “去看看就知道了。”谷少云保持神秘地漾起笑容,突然拿起天鹅绒里的另一只玻璃杯。“不只可以去看展览,以后,那只玻璃杯给你,另一只给我。” “为什么?这是你最珍爱的收藏……”柯晓菁双颊绯红,心悸动地跳得飞快。 “就是因为珍藏,所以我只能送给珍爱的你。”谷少云看着她,说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声音。 是她打开了他紧闭的心扉,进入了他孤傲冷僻的生命,他的世界因为她,生命才会变得丰富而美妙,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所以他不再把宝藏收藏在心里,他要把对杯拿出来和她一起分享,让爱恋在生活中蔓延,因为再也没有任何收藏可以取代她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这番话染红了她的脸蛋,心中溢满甜蜜,要一个自大的男人说出心里话是多么不容易,他将最珍藏的玻璃杯送给她,代表着她在他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她望着他坚定而深情的双眼,沉浸在两人共筑家庭的温馨欢乐中,瞬间感觉自己被幸福和甜蜜所包围。 她不是在作梦吧?! 他是个出身豪门,在国际间才华洋溢的工艺大师,而她只是一个在夜市里卖咸酥鸡,默默无闻的女孩,两人的身分有如天与地般遥远,真的可以得到他的青睐,成为一对幸福的爱侣吗? “在想什么?”他的身体由后包围着她,他一手环住她的腰际,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俊脸缓缓低下,再低下,浓浊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颈项、耳垂流连,暧昧的氛围凝聚在最高点。 “这是梦吗?”柯晓菁转身看着他,眼神迷离。 “当然不是。”谷少云唇角勾起俊魅的弧形。 接着,他的薄唇牢牢封住她,辗转吮吻她丰润的嘴唇,探入灵舌与之纠缠,既温柔又霸道地让她招架不住,她只能被迫仰头承接他益发狂肆的进攻。 他的吻如细雨般落在她的颈项、胸口,她全身不安的轻颤,鼓舞他的情欲狂肆蔓延,他抱起她,很快地往卧房的大床走去。 情欲如烈火般燃烧,他卸下彼此的束缚,跳耀着火焰的锐眸盛赞着她的胴体,莹白如脂的肌肤及柔美玲珑的曲线,就像欣赏一件美丽的艺术品。 “你好美!”他的嗓音沙哑而性感。 被他这样注视,她感到害羞不安,这是她第一次和男人裸裎相见,她的眼眸不敢乱瞟,只敢盯住他光滑而结实的胸膛,羞怯地说:“你也是,好帅。” “今天,我要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他的唇如雨点般落在她粉嫩的唇上,宣示他深切的情意。 “嗯。”柯晓苦水眸看着他,盈满幸福地点点头。 她喜欢他,她想把自己交给他。她的身体和心灵都欣然接受。 得到她的赞同,他的大掌情不自禁地在她身上漫游,所到之处引来她娇声的轻吟,她感觉自己犹如星火燎原般热情燃烧。 她的身体散发淡淡的香气,他品尝着她的每一寸,在她香肌上留下他专属的印痕,引得她全身悸颤,惹来更激狂的娇喘。 很快地,眼前的她,在他的爱抚下,迷蒙微眯的眼、红润水嫩的唇、莹白色的肌肤像铺上诱人的粉红,如此撩人的画面,引得他再也无法按捺高涨的情欲。 浓浊的喘息声,说明他强抑的渴望。 她从来没有这样的体验,因为喜欢他,她开始去碰触陌生的事物,包括他喜爱的玻璃、创作、爱情……每一样她都想参与,并认真地领略他的艺术世界,用心体会生命的真义。 只要和他在一起,看着他疼宠的眼神,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人。 这一刻,爱情在她生命中活跃,她闭上眼睛,双手也紧紧地攀住他的肩膀,屏息地为他做好准备。 在他进入她时,陌生的痛楚贯穿了她,她轻叫了一声,他缓下动作,随之而来的是美妙的感官节奏一波波地升起,颤栗快感席卷了她…… 他缓缓在她体内律动,不敢急躁,就怕弄痛她。 之前做爱都只是解放情欲,肉体宣泄,而现在他发现,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发自内心感到舒畅愉悦,跟心爱的人在激情世界里,一起和谐的共舞,他才能感受到身心合一的真正幸福! 欢愉淹没了彼此,两人激烈地交缠,他浑厚的低吟和着她忘情的娇喃,共谱出美妙的乐章。 第八章 一场集结了海内外名家设计的玻璃艺术品,就在风城绚丽开展了。 今年会馆人潮特别多,其中谷少云工艺大师的名气和国际级水准的创作,正是吸引大批人潮最大的号召力。 谷少云牵着柯晓菁的小手,穿梭在会馆中,逛遍所有的展览,进入另一个放置他作品的专属区域,他细心地解说,为她导览的同时,也让她走入他创作玻璃的内心世界里。 她看到他的作品,从一开始的新鲜好奇,慢慢能够体会出他创作玻璃背后花费不少精神和心血的辛苦。 “哇~~不简单,玻璃也可以做得这样精细,鱼池里的孔雀鱼、庭园里的昆虫、花卉植物……都被你拿来当题材。”柯晓菁惊呼出声,可见他的心思多么细腻敏锐。 “你负责拈花惹草,我负责观察它们啊!”谷少云陪在她身旁,这种相互依赖的感觉不错。 柯晓菁笑眯了眼睛,看着每一件栩栩如生的作品,不断地啧啧称奇。“这对蝴蝶好漂亮,就像快要飞出来一样欸!你真的好厉害,我为你感到骄傲。” 现场不只她啧啧称奇,还有慕名而至的群众,投来敬佩赞赏的眼光,这一刻,她的内心涨满荣耀和骄傲。 谷少云满足地扬起唇角,眼神和她对望间,流露情意,刹那间,感觉她率真的笑容可以涤尽他心中沉积多年的苦涩。 从前,他的家人不懂得欣赏他的才华,他才把玻璃当作是他的情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没有她分享他的荣耀,他永远只能孤独地在黑暗世界中品尝寂寞。 只有她默默地支持他,因为他而感到骄傲。幸而有她的出现,他才能领略到生命的丰富多采,才能体会出爱情的美妙,他要握紧她温暖细嫩的小手,永远把她拴在身边,在世界各地留下他们的足迹。 “这就是我说你带给我灵感的作品。”谷少云指着这对快飞出来的蝴蝶作品,提醒她。 “比翼双飞!”柯晓菁念着作品名称,看着一对蓝色翅膀的绚丽蝴蝶,紧紧相随。“有什么涵义吗?” “这一对蝴蝶拥有蓝色的翅膀,象征在澄澈的蓝天中双宿双飞,代表着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柯晓菁眼神和他对望间,仿佛已经可以心照不宣地进行交流。 “对,未来我们就像它们一样,相守相依地在蔚蓝的天空中比翼双飞。”谷少云眼中盈满深情,大胆地表明自己的情意。 柯晓菁脸蛋染上红晕,望着他深情的双眼,感觉自己被幸福和甜蜜所包围。 她的手心被他粗砺的手掌握得紧紧的,内心也被烘出暖暖的热情,此刻,他们定格在幸福的国度里,她好希望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可以一直享受被他宠疼的恋爱。 “谷少云你终于来了!” 一听见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慢慢地从幸福的氛围中,回到现实。 “冠瑜!”谷少云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好友。 “你……我都找不到你,急死了!”江冠瑜劈头正要骂人,一见他身边多了一个柯晓菁,到口的话吞进去,突然咧嘴一笑。“晓菁……也来了。” “是啊!江大哥。”柯晓菁扬起阳光般的笑意。 江冠瑜一愣,看他们状似亲匿地黏在一起,关系匪浅,心中不禁感到疑惑。上个星期,少云不是才在父母的安排下和什么于家千金相亲,怎么陪在身边的人居然变成管家晓菁? “晓菁,对不起,记者要采访少云了。”江冠瑜先把谷少云拉开,轻声附在他耳边问着:“二少,你不是和于家千金相亲了吗?怎么今天带晓菁过来,你该不会是跟她玩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谷少云斩钉截铁地回答。 “啊?!”江冠瑜表情一愣,嘴角抽筋,表情跟重度颜面伤残人士没什么两样! 这下不妙~~要知道谷少云的父母对他没有承接父业,坚持追求艺术的疯狂行径,已经贴上大逆不道的标签了,好不容易他肯在婚姻中选择让步,现在却又突然生变,势必又要闹出一场轩然大波。 一想到这里,江冠瑜就开始替他们两人担心,额际猛冒冷汗。 “去啦,我会帮你好好地招待晓菁。”怕他不安心,江冠瑜又补了一句。“安啦!绝对会好好的照顾晓菁。” “好吧!晓菁,我很快会回来。”谷少云很快地离开人群,进入vip室前,不忘转身对猪哥级的江冠瑜警告。“不准动她一根汗毛。” “哪敢啊!”江冠瑜立刻呈求饶姿势。 “谅你不敢!”严厉地放话后,谷少云才安心离开。 “厚!这见色忘友的家伙。”江冠瑜只能在确定谷少云听不见他抱怨的距离中,轻声斥责,接着把柯晓菁带离开。“来,晓菁,我带你去喝咖啡,休息一下。” “好啊!”柯晓菁不禁扬起笑意。“有认识的人带路真好。” 江冠瑜带她来到咖啡吧,抑不住好奇地问:“怪了,你们两个是怎么开始的啊?少云不是答应他老爸去相亲的吗?” “这件事说来话长。”柯晓菁把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江冠瑜。 “这么说来,少云是在父母还不知情的状况之下,跟你交往。”不太妙,谷少云家大业大,这下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思和门当户对的千金交往结婚,情海生波的可能性仍然很高。 “你是指……”柯晓菁听江冠瑜这番话,心里不免有疙瘩。 “我只是在想,谷少云的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他们已经很反对少云从事艺术工作,但总是希望他在婚姻上可以让步,才能达到他们壮大事业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不被他的父母接受。”柯晓菁聪明地推想着。 “我想如果你和少云已经打算在一起,他的父母会反对,做好心埋准备是一定要的,我身为少云的好友,有提醒你们的必要。” “谢谢你。”柯晓菁抿唇一笑,非常感激他的提点。 江冠瑜说得对,谷少云是出身豪门的二公子,而她只是夜市里卖咸酥鸡的平凡女孩,她心里很清楚两人的身分确实天差地远…… 何况一开始少云的父母就认定小莉是谷家的媳妇,现在落得这样的结果,他们的爱情已建筑在不被他父母祝福的危楼中,摇摇欲坠。 少云没跟她提起这些事,也是怕她担心吧! 看来他们爱情要幸福并不如想象中的容易,她该如何做才好呢? 数天后,谷宅气派豪华的住宅里,传来一阵阵谷仲凌气愤的斥责声浪。 “这站在少云旁边的……不是那天在饭店里出现的女孩吗?”他指着报纸上的艺文版,大篇幅报导他儿子谷少云的工艺大师风采时所附的照片。 “是啊!”穆澄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附和。“就是她!” “查出她是谁了没?”谷仲凌表情一凛,怒声问着。 想想,好不容易说服儿子在饭店里相亲,谁知另一个女孩出现后,两人搞暧昧的画面不但搞砸相亲,气走了于景耀,壮大事业的计划也跟着泡汤。 于景耀认为儿子根本是看不上他女儿,才会用这种方式故意羞辱他们父女,这状况真教他们夫妇俩百口莫辩,不知从何解释,所以只好暗中派征信社调查。 “查出来了。”穆澄萍很无奈地表示。“她叫柯晓菁,跟甄莉是高中的同学,她是在甄莉去澳洲前两天,到少云的住处当管家。” “这么巧?她的家境如何?从事哪一行?” “她家境贫困,房子还是租来的,住一起的继父和兄弟跟她没有什么血缘关系,还曾经在夜市里卖咸酥鸡……总之,儿子好像已经喜欢上她,两人住在一起,公开地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想攀他们谷家,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孩是大有人在,她实在不懂少云怎么千挑万选会挑到出身平庸,还在夜市里卖咸酥鸡的耸女孩。 “那就难怪了,一定是觊觎少云的家产,得想个办法才行。” “我去找她谈谈好了。” “好。”谷仲凌揉了揉太阳穴,少云在他眼中是个聪明又有主见的儿子,论才智反应都不输他哥,只可惜他从小就离经叛道。 少云狂傲固执,不容易妥协的个性正好遗传到他,偏偏他对少云的期望最大,但却始终失望。“唉!少云真的让我头痛啊!什么时候,他才学会妥协呢?” “哇~~我闻到饭菜香了。”江冠瑜一起床,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叫,循着香味来到饭厅。 昨天新竹的展览一结束,他立刻听从谷少云的指示,连夜将作品通通运回他家,但赶回来的时间已晚,于是谷少云获准他留宿一晚。 隔日,谷少云比平常睡得更晚了,反倒是柯晓菁很勤快,一早洒扫庭除做好了,也买了菜回来,开始为料理午餐做准备。 “冠瑜,我很快,马上煮好了。”正在洗菜切菜的柯晓菁,忙进忙出,像个尽职的女主人招待客人一样热切积极。 “少云有你这个女朋友真是幸福。”江冠瑜看她三两下就变出一桌美味可口的四菜一汤,忍不住羡慕起谷少云,顺手抓起一块小鱼干往嘴里放。“真好吃。” “要是少云的父母跟你有一样想法该有多好?”柯晓菁期盼着。 江冠瑜那天在玻璃展场跟她提过的事,让她心里多少藏了隐忧,她知道自己配不上谷少云,可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讨他们欢心。 “要是尝到你的厨艺,说不定会喜欢上你。”江冠瑜有些不忍,拿起筷子挟菜,不忘献计。“你一定要展现特长才行,或许你可以主动邀请他们过来,尝尝你做的菜,说不定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柯晓菁扬起嘴角,扫除几天来的隐忧。 是啊!她虽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傲人的社会地位或才华,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为他打理家里,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迈进。 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柯晓菁放下厨房的工作,很快地去开门。 眼前是一位年约六十岁的贵妇,她的五官精致,颈项戴着价值不菲的翡翠钻炼,微胖的身上一袭镶着珠花水晶的赭红色缎面套装,看来贵气逼人,相形之下,一身t恤短裤的柯晓菁看起来特别寒酸。 穆澄萍的目光鄙视地打量着柯晓菁,相貌虽干净清秀,眼神慧黠,但毕竟不是出自名门,光想她在夜市讨生活的出身,还是很难说服自己接受儿子的选择。“少云在吗?” “请问您是……”柯晓菁礼貌地问着。 “我是少云的母亲。” “呃……”柯晓菁一愣,脑袋突然当机五秒,才恢复正常的反应。“伯母您好,请进,那个少云他……还在睡,我去叫他好了。”没想到才提到她,她人就来了,这突然的到访让她来不及反应,心中涌起一阵紧张不安。 “不用叫他。”穆澄萍迳自推开门,走了进去。“我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来找他,是找你。” “我?!”瞧少云的母亲脸色紧绷,柯晓菁一悚,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没错。”穆澄萍很快地往起居室走去。 “伯母您来了!”江冠瑜一见谷少云的母亲,表情错愕。怎么说人人到,中乐透也没那么准吧!不过他毕竟是公关行销人员,见多识广,很快地换上一张笑脸,扮起润滑剂的角色。“您吃过了吗?晓菁的手艺不错,每一道菜都很好吃,跟我们一起用餐好吗?” “不用,我吃不下。”穆澄萍沉着一张脸。 “我倒水给您喝。”柯晓菁转身走向厨房,却遭拒绝。 “不用,你坐吧!该说的话说完,我就走。”穆澄萍语气冷冷地,根本不想说太多。 两人隔着一张和室桌,坐在榻榻米上,对望着彼此,气氛沉闷紧绷,柯晓菁连呼吸都感到困难。 “柯小姐,我知道你跟我儿子在一起。” “伯母您都知道了。”柯晓菁心微微一震。 “当然。”穆澄萍昂起下巴,高傲地说着。“我们谷家是有头有脸的豪门世家,少云的结婚对象,当然要慎选,本来他是打算和门当户对的千金结婚,但他现在为了一时新鲜才跟你在一起,破坏了早就安排好的婚事,他爸爸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 “这件事我也感到非常抱歉……”柯晓菁诚恳地向她一鞠躬,深感歉疚。 “知道错就好了。”穆澄萍点了点头,这女孩还算懂事,应该不难沟通。“很多人都想攀上枝头当凤凰的,不过我劝你还是离开少云,他爸爸极力反对你们在一起。” “伯母,我喜欢少云,绝不是因为贪图他豪门的出身背景或是工艺大师的名气,我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也想尽力帮他完成梦想。”柯晓菁急忙澄清,不希望被误解她接近少云是贪图什么。 穆澄萍立刻板起一张脸,隐忍着怒气看着她。这个女孩没有外表那么柔弱,比她想象的要机伶! “如果少云要有心跟你在一起,为什么都没跟我们提及你的事?我想他除了不想定下心来外,也很清楚你的身家背景跟我们谷家十分悬殊,光是这点,我跟少云的爸爸是无法接受的。” 穆澄萍故意误导她只是少云一个情趣生活的调剂品,也要她早日清醒,别作少奶奶的梦,他们夫妇绝不会让她进谷家大门。 “伯母,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物质取代不了的,我会尊重少云的决定。”柯晓菁脸色一黯,没想到少云的母亲会直接给她难堪,尽管如此,她心里最在乎的是少云的选择。 “你……”真讲不听!穆澄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脱口骂她不受教! “伯母!”江冠瑜立刻跳出来帮腔。“其实晓菁虽然不是出身名门的千金,但她很勤快,家事、烹饪一把罩,您看室内打扫得多干净,是不是跟您上次来的时候差很多?” 穆澄萍环顾四周,确实比上次来干净清幽许多,但是尽管如此,也不足以让她成为谷家的媳妇。“我要的是一个高贵、优雅、谈吐气质得宜,可以带出场的媳妇,而不是一个只会煮饭打扫的佣人。” 这番苛刻的话让柯晓菁感觉像被狠狠地掴了一巴掌,再被推入冰冷的地窖里,自尊心受到严重的打击! 她清楚少云的母亲看不起她的出身,她是穷,但她跟少云在一起从未想过在他身上捞到一分半毫,总认为能为他付出真情比一切更重要。 “哎呀!伯母,您这样说太过分了!”江冠瑜听不下去,又不忍心看柯晓菁继续被羞辱。“您要是跟晓菁多多相处,您会发现她有许多优点,给她一个机会嘛?” “既然她的优点你都知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追求她就好了?”穆澄萍反而扬起笑意,对他提出建议。 哇靠~~“那……怎么行?朋友妻,不可戏!”唉呀!说到哪里去了,江冠瑜这下好像越描越黑,越帮越忙了。“我跟晓菁只是朋友,您不要误会。” “我想柯小姐应该要清楚一点,少云是个艺术家,跟你在一起或许只是一时新鲜而已,你要及早回头,千万不要越陷越深。”穆澄萍冷冷地提出警告。“就算于家不和我们结为亲家,那也不代表少云就可以和一个随随便便的女孩子结婚,希望你可以明白我们做父母的苦心。” 穆澄萍的嫌弃和警告,就像鞭子一次次地抽打在她身上。柯晓菁微低着头,隐忍着撕心裂肺般的痛楚,又碍于对方是长辈,她也不好顶撞反击。 “晓菁不是随便的女孩!” “少云!”大家循着斥喝的声音望去,异口同声的叫道。 “你终于来了。”江冠瑜终于等到救星出现。“赶快向伯母解释清楚,伯母对晓菁的误会很深。” “我不会放弃她,妈!”谷少云搂住表情沮丧的柯晓菁,眸光深情而坚定。“我不是跟她玩玩,我是认真的。” “少云,你忘了当初答应爸爸在婚事上做的让步吗?”穆澄萍起身,语气激动地提醒他。“你不承接父业也就算了,现在为了一个女孩子,还要忤逆我跟你爸,你知不知道妈妈的忧郁症病情加重,最近还加重剂量,你这样做,不是等于在谋杀我的生命?!” “妈!看开一点,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当初只是答应相亲,并没有答应和你们安排的千金结婚。重要的是,我眼晓菁在一起很快乐!” “你……一定要这样做吗?”一股怒气激得她胸口剧烈起伏,但穆澄萍硬是软下声音,企图挽回儿子的心。 “妈,对爸面言,我的婚姻只是他壮大事业的一种手段,而现在我也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对象,为什么你和爸爸不成全我们,非要控制我的人生?”谷少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扞卫着自己的爱情,也宣示自己的决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只顾你自己?” “妈,谁自私你心里很明白。” 火药味越来越浓了,他们母子一来一往的对话,听进柯晓菁耳里,再度加深她的自责和罪恶,她拚命扯着谷少云的手肘,暗示他少说两句,但几乎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少云,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的安排都是为你好,你为什么非得曲解我们的苦心?难道妈的存在都不比她重要?” 气氛剑拔弩张,紧绷的情绪已被逼到临界点,穆澄萍转向柯晓菁,狠狠地瞪着她,似要将满腹的怒气宣泄在她身上。 要不是她诱惑他儿子,他们有机会和于家结为亲家,少云也不会又和她爆发冲突,演变成这种母子反目的局面,一切都是她害的! “少云,不要再说了。”柯晓菁可以理解她母亲怨愤的心情,劝着情绪激动的他不要再争执,以免情势一发不可收拾。 “你要是坚持和她在一起,就要做好断绝父子关系的心理准备。”穆澄萍已经想不出招数了,祭出最后一张王牌,撂下狠话。 柯晓菁倒抽一口气!他们母子对峙的火爆气氛一触即发,强烈的自责、罪恶感顿时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变成少云沉重的负担了。 “随便,反正你们也没有把我当儿子看。”对他们而言,他只是一个壮大事业的筹码而已。 “气死我了!”穆澄萍看着儿子一副“随你们去”的表情,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前,不忘对柯晓菁说:“这下你可高兴了吧!哼!” 柯晓菁不敢回话,全身的血液凝结成冰! 为什么会这样? 她所向往甜蜜幸福的一段爱情,不被少云的家人认同,还备受指责地带来毁灭性的伤害,这严重的后果真的不是她所乐见的。 天啊!她该怎么做?难道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 第九章 隔天,柯晓菁和谷少云用完晚餐后,她和谷少云坐在起居室里,桌上那一对绚丽的蓝色玻璃蝴蝶,绚烂的色泽和光彩却和她此刻灰暗的心情,形成强烈的对比。 她真的好想和他“比翼双飞”,看遍人生最美丽的风景,但是情路颠簸,阻碍重重,期待愈高,就跌得愈重! 谷少云从小就被贴上“叛逆”的标签,好不容易可以在婚事上换来家人和乐融融的相处,现在却被她搞砸了。一时之间,她变成了破坏他们家人感情的刽子手,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如果有一天,他们的感情已论及婚嫁,那么这是两家子的事,不是两个人的问题而已,她不该让爱情掩盖过亲情存在的重要性。 何况谷家家大业大,万一传出了谷氏企业董事长和次子脱离父子关系,恐怕会损及父子名誉和形象,那么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她不想成为破坏谷氏家人的罪人,所以她做出一个决定。 “少云,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好吗?”柯晓菁提出了一个建议。 “为什么?” “我感觉有股无形的压力,让我害怕。”不只是她感到自卑,她很怕两人继续交往下去,会爆发更多激烈的冲突。 谷少云看着她,猜出了她想分开的因由。“你没有必要这样做,从我懂事以来,我跟我爸妈本来就没有和乐融融过,我从不期待我爸妈会接受我这个离经叛道的儿子。” “听我说,少云,我不要我们的爱情,见不了天日、得不到祝福,甚至是受到指责,我不希望和你在一起时,却成为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对象。”说出这些话,她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们母子激烈的言语冲突、父子的决裂所带来不可收拾的后果、现实的压力……堆叠出令人无法喘息的沉重负担,逼得她不得不退缩,要是损害了他的名誉,也等于毁了他的前途。 “不要去在乎谁说了什么……”谷少云劝她,对他而言,她比谁都重要。 “我不能!”柯晓菁激动地反驳,心如刀割。“我不像你那么洒脱,可以不顾现实的眼光、道德的批判……我在乎别人会怎么看我。” “我们可以一起离开台湾,不用面对你所担心的一切。” “少云!你是豪门子弟,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我们之间身分地位太悬殊了,如果在一起不能接受家人祝福,那么还有什么意义?我所背负的是痛苦和负担,你为什么都感受不到呢?”柯晓菁的眼中冒出伤心的水雾,她有自知之明,亲情不能割舍,爱情也不能勉强,她独占他,只会成为他的负担。 谷少云伸出长臂,想搂她入怀,但她却躲开他,一不小心一对蓝色玻璃蝴蝶飞出桌面,铿地一响,跌落在地。 刹那间,两人都沉默以对,看着摔落在地的蝴蝶缺了一角,气氛顿时陷入僵凝。 谷少云捡起他最心爱的作品,看见其中一只蝴蝶右翼折断一角了,眉头一蹙! “对不起!”玻璃碎裂,柯晓菁的心如遭重击般,好痛。 清脆地一声,似在诉说,他们的爱情就像玻璃般炫目迷人,却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谷少云看她退缩,他的心情极为躁乱,但是他需要比她更冷静的面对一切才行。“不用担心,也不要想太多,等我的父母平静下来,我会好好劝导他们,我相信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你给我的压力太大,我快喘不过气了!”柯晓菁摇摇头。 谷少云盯着她,一股怒气蓦地升起。“这是你心里的话?” 他想抱抱她,也渴望听见一句安慰温柔的话,来巩固彼此的信心,但在她澄澈的眼里,却看到退却畏缩,还冷漠地将他的手推离。 “嗯。你是艺术家,而我什么都不是,我们的价值观差别太大,往后一定会面临这个问题,我想了好久,不应该勉强自己跟你住一起。”柯晓菁别过头,怕被他读出什么,心却如针扎般难受。 “勉强?!你是说你跟我在一起很勉强?”谷少云额际的青筋暴跳,感觉自己的心被绝情一寸寸地啃蚀,在他和父母大吵一架后,她没有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居然还说跟他价值观有差异! “对不起。”柯晓菁沉痛地垂下眼睫,为了避免更多人受到伤害,她只能选择离开他。 “随你!”谷少云忿忿地丢下一句话,他将断翼的玻璃蝴蝶拿到工作室去磨平。 就算和父母爆发过冲突,他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那么生气沮丧过。 她不能再留在他身边了! 正因为爱他,她必须下定决心离开他。 柯晓菁提着行李,走出起居室,但脚却像绑上了铅块,沉重异常。 经过洗手间,想起了那夜她肚子痛,他心如急焚地抱她去挂急诊;穿越了陈列玻璃创作品的书房,想起两人抱在一起的那份亲匿,他诉说创作的点滴,说要带她去纽约;穿过了厨房,空气中传来九层塔和香菜的香气,她想起了两人斗嘴时的有趣画面…… 顿时,她的眼眶湿润,这个房子里充满了太多属于两人爱恋的甜蜜,一段段幸福甜蜜的回忆,却也在她心头交织成难以割舍的痛楚。 她不能再眷恋了,斩断犹豫不决的念头,她快步推开大门,将行李放在残破的小绵羊上,发动引擎,离开这座曾经给她幸福的家园,离开了他。 她一路往大马路奔驰,再也忍不住的她情绪崩溃,脸上的泪,婉蜒成河。 一阵淡淡哀愁的旋律,从口袋里响起,她伸手捞起手机,看见熟悉的来电显一下。 少云已经发现她不见了!但她却不敢接,将手机放入口袋里,任由旋律在夜风中飘荡—— “你不开心的眼 仿佛将我推列悬崖边缘 距离就算在靠近眼前 我们一样没交点 没有你的世界 就像寒冬没有春天依偎 少了你陪在身边 我的四季只剩下冬天 悲伤 喜悦 回忆不断重演 静下来的世界 有我的思念 也有你的空虚无边 你有没有听见 寂寞的声音悄悄在蔓延 它住进我们之间 守候着我和你的永远……” 少云,请原谅我不告而别!原谅我擅自离开你的决定…… 她在心里狂喊着。 她很清楚,两人之间存着她不能跨越的银河般的界限。 美丽的旋律一遍遍地唱出她的惆怅哀愁,眼前的视线模糊了,她看不见回家的路,在黄灯快变成红灯时,突然一道白光向她急扑而来—— 砰地一响,小绵羊煞车不及倒地,柯晓菁瞬间飞了出去,最后痛跌在地! 她感觉眼前变得一片黑暗,嘈杂的声音渐渐模糊,远去…… 医院的观察室中,柯晓菁躺在病床上,因为脑部受到撞击仍陷入昏迷中,身上有大小处擦伤,右肘右膝因为骨折被打上石膏,固定在床上无法动弹。 胡凯威和胡凯麟静静坐在观察室里,神情掩不住失落,而谷少云则脸色憔悴地守在她身边,满布红丝的眼睛看着沉睡的晓菁,他的心情涌上一股强烈的自责,表情痛苦地将头埋在双膝之间。 两天前她还可以说话,现在她却安静得教他害怕! 我不要我们的爱情,见不了天日、得不到祝福,甚至是受到指责…… 她的话犹在耳边回荡,他实在太粗心,被愤怒蒙蔽了理智,她不要他在亲情和爱情的夹缝之间为难,但他却没有听出她内心想表达的声音…… 等他发现她已经不在家,急着离开他,才开始发现不对劲。 这个笨女孩!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完成梦想,将自己的心冰封隔绝起来,几乎丧失了爱人的勇气,是她阳光般的朝气和笑容温暖了他孤冷的心,蒸发了他的冷漠和孤傲,找到了爱人的力量。 他想要告诉她,他多么需要她,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她陪他共同开创,可是现在她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只要她陪在他身边,他不畏惧再多的磨难了,他不想失去她! “不准睡,快醒来!”他怕她继续沉睡下去,哀痛地吼着。 “我说过要带你去纽约,你忘了吗?” 他像只负伤的野兽发出低吼,眼眶泛红,颤抖地伸出手,怜惜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好想替她承受身上所有的痛和心里沉重的负担。 一旁的胡家兄弟,看了忍不住鼻酸起来。“我姊她……两天没洗澡了,我来帮她擦澡好了。” “不,让我来。”谷少云自告奋勇地接手。“你们不是该去做生意了吗?”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 “嗯。”胡凯威点点头。 “那就去吧!把她交给我就好了。”照顾她,是他的权利。 是他没有好好的守护她,他要好好的弥补她才行。 胡凯威看着谷少云对自己的妹妹一往情深,只好暂时抛开忧虑牵挂,安心离开。“好吧!” 胡家兄弟走后,谷少云取来一桶温热的水盆,将布帘拉上,拧了热毛巾,帮她擦背,阵阵心酸涌上心头…… 一滴热泪,滴在柯晓菁的手背上,她的手指头微微一动…… “呃……”柯晓菁想说话,却觉得口好干、头好痛、全身酸痛,右侧感到麻痹! 谷少云听见微弱的声音,先是一愣,转头看向她微微睁动的羽睫,黯然沉重的表情,立刻绽开久违的笑颜。“你……醒了!” “……”柯晓菁还不知自己置身在何处,视力模糊,接着闻到一股刺鼻的药水味,意识慢慢恢复,看见了自己在病房内—— 眼前那张模糊的俊容,也慢慢地转为清晰,为什么是他在照顾她呢? 再环顾四周,家人怎么都不见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他欣喜若狂地抱住她。“你发生车祸被送到医院,而我找不到你,是透过于甄莉找到你的住处,才知道你车祸住院,还认得我吗?”看着略微呆滞的表情,他怀疑她已经认不得他了。 “嗯。”柯晓菁点头,只是感觉头又晕又好痛。 她记起一切了,她想离开他,却在十字路口发生车祸! 天啊!她现在应该离他远远的,但她感觉到右脚和右手好沉重,根本动弹不得。 “太好了。”谷少云笑逐颜开,扫去了两天来的阴霾,幸好,这算不幸中的万幸,她还记得他。“我先去找医生过来!” 谷少云帮她拉好衣服后,立刻如旋风般离开。 柯晓菁脑部受到轻微震荡,麻醉退了以后,她的意识也慢慢恢复清醒,转到了普通病房。 而陪在她身旁的依旧是谷少云,虽然她不想受他照顾,但家人倒是悠哉,放心地把她交给他。 她没忘记当初离开他的理由,越是这样,她越不能再接受他的照顾。 他喂她吃饭,她说不饿;他想帮她擦澡,她拒绝;他想扶她上厕所,她宁可自己下床…… “你走吧!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她冷冷地回应。 她刻意要躲避他,但身上被打上的石膏,教她寸步难行,所有的抗拒,都无法坚持太久。 “你不必担心,你全身的优缺点,我都知道。”谷少云不再生气上当,改以温柔的激将法攻破她的防卫,端来一盆热水,让原本就寸步难行的她,无法抗拒。 “我不是担心这个。”她的脸一红。“不用麻烦你了,晚上叫我弟弟来好了。” “晚上?!你哥哥和弟弟都去做生意了!”谷少云板起脸,仿佛是她的护身符,绝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身体,非要自己来不可。“何况这种事怎么可以假手他人?” “那也不表示可以让你来啊,你又不是我的家人!” “我比你的家人更重要,以后我会是你的依靠,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你真是……”柯晓菁秀眉蹙起,好不容易要离开他,没想到发生车祸后,自己却变成伤残患者,还得由他照顾,想跑都跑不了。 他颀长的身材挡住了她的去路,令她无法逃脱,他的语气和眼神,霸道地宣告着专属权,让她没辙! 她抢过他手上拧好的毛巾,扞卫自主权。“你出去好吗?我可以自己来。” “不行!”谷少云又把毛巾抢了回来。“这样太危险,万一你又跌倒,我还得花更长的时间照顾你。” “我又没有要你照顾我!”柯晓菁纠正他,头又痛起来了。 “我就是要照顾你。”他的嘴角扬起得意的笑意,温热的毛巾已经潜入她的衣服里,上下其手。“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咬着唇,他轻柔的动作在她身上展现了带着霸道的温柔,让她涌起一阵温暖。“看到你,我头就痛。”她想尽办法,却怎么都摆脱不了他。 “你没看到我,头才会痛咧~~有我照顾,你的病很快就好了。” 布帘内的两人为此事争执不休,浑然未觉有两个人走进病房。 谷仲凌和穆澄萍知道柯晓菁车祸骨折的消息后,认为柯晓菁的条件已经惨跌到谷底,特地来探视状况,打算再进一步逼退她。 但是,他们没想到一向自负的儿子居然会在这里帮她擦澡! 穆澄萍想叫儿子出来,却被谷仲凌伸手给拦住,冷锐的眼眸,示意老婆稍安勿躁。 他很好奇,到底这个女孩有什么媚惑之术,居然可以把他儿子迷得团团转? 站在布帘外的两人,只好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你……你为什么要来?不是已经说好两个人要分开吗?”柯晓菁不解地问。 “我没答应,那只是一时的气话。”谷少云瞪着她,语气饱含着自责、愤怒和执着。“我知道你是因为怕我和我老爸断绝父子关系,才故意想要离开我的。”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柯晓菁吞了吞口水,原来已被他识破了。 “如果你觉得我给你的压力太大,让你喘不过气,早在我妈和我发生冲突之前就该说,为什么刚好在她和我吵完之后的隔天才提起。”谷少云头脑清楚地分析着。“因为你走得太匆忙了,才让我开始起疑,当我发现你已经离开时,我拚命打电话给你,你却不接电话,直到你车祸住院,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慌乱,有多着急?”他说这些话时,眼眶泛着湿意。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他害怕她真的就这样离开了他的生命! 她抬眸,注意到他的外型又恢复往日的邋遢随兴,下巴又长出新生的胡渣,披头散发,眼睛布满红丝,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这一切都是因为照顾她才会那么憔悴吗? 他的付出和关心,让柯晓菁极力压抑下的情潮再度掀起波澜。 有谁可以像他那样,在她伤了他的心之后,还愿意默默地照顾伤残的自己,他的一片真情,让她对他的眷恋更深了。 “我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为什么还不放弃呢?” “因为这世界只有你最了解我的感受。”谷少云深情地看着她。 “你不要这样讲,你还有关心你的父母。”柯晓菁立刻纠正他。 “父母?!”谷少云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他们关心的是自己,把我当成一个壮大事业的棋子,无法包容我选择艺术的路,这一路走来,孤独艰辛,他们看不到。直到遇见你,默默地支持我,这份爱情的力量,让我发现原来生命的快乐不只是创作艺术而已,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比任何一个人更有意义,更重要。要是你离开我,我恐怕会疯掉!” 谷仲凌和穆澄萍听到这里,脸色胀红,两人突然感到自惭形秽。 原来在儿子的心里,他们两人是那么的差劲,只懂得唯利是图,却吝于走入他的内心世界,他们真比不上一个卖咸酥鸡的女孩。 仔细想想,他们确实没有好好关心过自己的儿子,只把他当一颗棋子,因为他不像他的哥哥愿意接受摆布,所以才会不认同他的努力和成就。 “这几天都是……你帮我擦澡的吗?”她的眼眶热了,她在他心中那么重要,可是她居然忽略了他的感受。 “是啊!你已经昏迷两天了,现在右肘和右膝都骨折受伤了,当然由我来帮你洗澡。”他手拿热毛巾在她的胸部、腰际、腋下来回擦拭。“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说分手,不准再离开我了好吗?” 柯晓菁双眼湿润了。他的黑眸深处那抹专情和疼惜,教她内心涌起一阵感动的温暖,她不否认喜欢被他照顾,也冀望自己能够和他永远长久地厮守,她根本无法抗拒他的执着和温柔! “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我已经没有亲生父母了,而你还有父母关心要好好珍惜,不要轻易和你爸爸断绝关系。”她提出条件。 “嗯。”谷少云点点头。 “亲情是永远割舍不掉,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和他们起争执好吗?”她的语气包含请求。 “好。”谷少云搂住她,只有失去父母的人,才会格外珍惜父母。“都听你的。” 经过了冲突和这次的车祸,他已经不再那么容易动肝火,他反而会冷静下来,仔细体会她的感受和用心。 听到这里,谷仲凌僵硬的脸部线条,已经趋于柔和。 这么儿一直有个让他头痛的性格,而这个性正好遗传到他,偏偏他对少云的期望很高,但始终驾驭不了儿子,两人硬碰硬的结果,他常常被儿子气个半死。 因此,他才会积极替他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名媛淑女匹配,期盼多少可以治治他的脾气,没想到半路杀出来这个柯晓菁。 本以为她是那种贪图物质享受,只懂狐媚之术的女孩,没想到她跟他预期的不一样。 她虽然不是千金之躯,但她会规劝少云好好珍惜父母,导正浪荡儿子固执冷漠的态度和观念,也不要他父母起争执,这样善良正直的女孩,已经不多见了。 如果儿子和她在一起,可以解除两人多年的冷冻关系,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穆澄萍承认她是不喜欢柯晓菁的出身,但是她也不是铁石心肠,听到她失去亲生父母,还循循善诱地规劝固执儿子要珍惜双亲的那番话,忍不住鼻酸,难过到眼眶泛红,泪在眼眶打转。他们父子不说话很久了,这样冷战的关系,让夹在中间当传话者的她,也很不好受。 现在,他们夫妻俩同时都注意一个重要的关键,有了再多的金钱,还不如换来家庭和乐的温馨。 穆澄萍抬眸,小声问着威严的老公。“老伴,今天要是我躺在病床上,你愿不愿意帮我擦澡呢?” 。 “这……”谷仲凌突然愣住。“你那么想出车祸啊?” “我只是问一下。”穆澄萍喃喃抱怨着。“真是的,你有时候也要懂得放下身段,不要那么固执。” 谷少云听到对话声,拉开布帘后,吓了一跳。“爸、妈!你们……怎么在这里?” 柯晓菁也愣住了! 站在穆澄萍旁边一头白发的老先生,有着冷硬英俊的轮廓,和少云有那么点神似,他看起来浑身散发着令人丧胆的威严气势,教人不自觉地肃然起敬。 “呃……我听说她住院……”谷仲凌支吾其词,发窘地替自己找理由。“所以要你妈一起过来看看。” “你的状况怎么样?”穆澄萍微微拭去眼角的泪水。 “谢谢伯父、伯母关心,我的状况已经好很多了。”柯晓菁终于回了神,一下子很难适应他父母的关心。 “那就好。”穆澄萍点了点头。 “伯父、伯母,要喝茶吗?”柯晓菁仍感到受宠若惊,想下床亲自服务。 “你不用忙!不要下床了,少云,我们还有事,要走了,你……好好照顾她。”谷仲凌简单交代着,但心里对柯晓菁已经认同了。 “我会的。” “还有,有空要回家看看我们两个老的。” “好。”谷少云第一次在他老爸面前,顺应了他的意思。 以前要他回家,好像要下地狱一样,死都不旨。这次,谷仲凌略感到欣慰,嘴角微微扬起,这是个好的开始。“下次回家时,记得带她一起回来。” 柯晓菁一脸惊愕!这代表他老人家已经认同她和少云的交往了吗? “好了,我们走吧!”谷仲凌说完,和妻子往门口走去。 “我爸妈他们对你的态度有了转变。”谷少云已经感觉出来父母有了友善的回应。 “怎么会这样?”柯晓菁也大感诧异,太神奇了。 “一定是被你感动的关系。”谷少云掐了掐她的脸颊。“这是好的开始,他们对你留下好印象了。” “真的吗?”这一撞,还真是值得。 “他们要是多认识你,会越来越喜欢你。”那么甜美的笑容,善良的心,又谁能拒绝喜欢她呢? 有了肯定,柯晓菁的心里一阵温暖,信心倍增地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尾声 半年后—— 经过复健,柯晓菁恢复状况良好,已经可以像正常人那样行动自如了。 两人一起飞至纽约,逛了大都会美术馆、曼哈顿的骨董家饰店,最后坐在苏活区的coping room的咖啡馆里,和玻璃瓷器来个最美丽的邂逅。 “这里展示着许多玻璃陶瓷艺术品,每一样都吸引着我。”本来谷少云还很担心她不能适应纽约的人文风情,不过情况出乎意料之外。 “是啊!”柯晓菁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她好喜欢这些地方,这里都是他曾经驻足怀念的地方。 盐巴罐、杯子、饼干罐那些小东西,都是精心设计的艺术品,有透明的、深蓝的、粉绿的……每一件的色彩鲜艳,都炫目得教人兴奋。 因为她喜欢研究厨艺,跌入这个色彩鲜艳的世界里,她比他还亢奋沉迷,每一样都爱不释手。 “每一件都好漂亮,你看这一件瓷器,还有这只玻璃杯,你会喜欢哪一件?”很想带走其中一件美丽的艺术品,可是价格都令人咋舌,教她退缩犹豫了。 谷少云看了好久,最后扬起嘴角告诉她。“我只喜欢你。” “唉呀!”柯晓菁娇羞地看着他。“我说真的,哪一件最吸引你?” “就是你这一件。”谷少云一把将她抱在腿上,不管别人投来注目的眼神。 他低头在她的耳边厮磨,低诉爱语,她娇容一红,心雀跃地泛起一圈圈甜蜜的悸动,接着,她搂住了他的颈项,俏皮地回应。“是我这一件……衣服吗?” “是……” “啊?!” “衣服里面那个人。”谷少云咧嘴一笑。 “寻人家开心哪!”柯晓菁漾起唇,跟他相视一笑。 “要不我们回饭店,把你这件累赘换掉,你就不误会了。”谷少云建议。 “不要啦!好不容易来纽约的。”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喜欢他这份宠疼,喜欢浪漫的氛围,喜欢感受她是他的唯一。 半年来一直受到他贴心的照顾,他成了她最大的依靠,他们的关系跃进一大步,对彼此多了一份踏实的信赖感。 “对不起,先生!”一名男侍者突然操着英文,礼貌微笑地送来两份蛋糕。“这是您点的两份草莓慕斯。” 柯晓菁不习惯在外人面前和他亲热,害羞地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坐在他对面。 “好,谢谢。”谷少云欣赏着她的矜持,笑了笑,接过蛋糕,挖了一口,喂进她的嘴角里。 “我自己来。”柯晓菁一口一口地吃着,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这样的幸福很对味。 不期然地,她感觉松软绵密的蛋糕里,有一块不寻常的硬物,正发出透明的闪闪光泽,她好奇地问:“这是……你最新的作品吗?”他最古怪顽皮了,开始懂得营造生活情趣。 “你猜。”谷少云嘴角扬起俊魅的弧度,卖关子。 “看起来像玻璃……”她继续挖宝,像在探险。“会是上次我打破的那个蝴蝶吗?” 终于她拿起沾了慕斯仍熠熠发亮的钻石,惊诧地看着它! “那个作品不是我做的,但它绝对是极品,你会一生一世的珍藏它吗?”谷少云深情地望着她,期待心爱的人会答应他的求婚。 “你……”柯晓菁还陷在惊喜中,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侍者和邻座的客人,都注意到这是个求婚场景,惊叹声此起彼落! “就算你送我……玻璃戒指,我也会珍藏。”柯晓菁感动地眼眶发热,想他为了安排这个求婚场景,一定费了多大的劲。“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我该送你什么?” “当然是你自己啊!”谷少云来到她的身边,搂住她。 经历过多少试炼冲击,晓菁让他浪荡的心不再漂泊,重新认清了自我,更懂得珍惜亲情。 还有谁比她更吸引他,更教他想珍爱一世呢?! 她抬眸,望进他深邃执着的黑眸里,瞬间,理解了他的心情,原来,当一个人遇到一件喜欢的东西时,心底会产生一种向往与感动的情绪。 而她也一样,在看见他生命中所经历的一切,她更了解他了,彼此都找到了归属感。 “有人说,爱,不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而是两人共同望着同一个方向。”她漾着笑意。 “我同意。”因为有了共同的愿景,他们的距离更近了。 他俯首,封住她的唇,众人围住他们,响起了祝福的的掌声。 而她也圈住了他的颈项,这份相知相属的感动,暖暖融入彼此的心里,幸福地交流……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