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换换看》 楔子 乐活饭店的宴会厅里,正为了明日在此举办的婚礼忙碌布置,一片喜气洋洋,宴会厅外的长廊,却有对男女起了争执。 争执声不大,但在这个远离主要通道的寂静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俞伊的未婚夫!”女子含泪控诉。“你不是说你没有女朋友?结果你却和我的好朋友订了婚!要不是她找我当伴娘,要我先过来看看状况,我搞不好要到明天婚宴才会发现!你怎么能?你昨天还跟我约会!” 被控诉的男子急得满头大汗。男人嘛,玩玩总是在所难免,没想到老天爷开了他这么大的玩笑——三个月前把上的美女,竟然是未婚妻的好友,还是他们的伴娘! 刚刚一看到她,他整个人都傻了,要是早知道她和俞伊有那么密切的关系,他根本不会去招惹她。 “求求你,别告诉俞伊,把事情闹大了,大家都不好看,而且被好友和未婚夫同时背叛,她会受不了的……”怕婚礼受到影响,他想使出缓兵之计,拚命低声哀求,差点没跪下来。 “背叛?”女子不可置信地重复。“背叛她的人是你,不是我!我也是受害者啊!我被你欺骗的感情呢?我怎么办?怎么办……”她掩面痛哭。 看出她对他仍存有情愫,男子改采软性攻势。“小倩……”他拥住她低哄。“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是因为太喜欢你,才会隐瞒有婚约这件事,我真的很爱你啊!” 好友与情人的三角关系,女子陷入两难,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靠在他怀里哭泣。 他们并不晓得,那些话,全都落入另一人的耳里—— 褚君堂站在长廊转角处,唇角似笑非笑地勾扬着,带着抹淡嘲。 爱?那番说词只能拿来骗女人,叫十个男人来听,有十一个——包括发言者本人——都会嗤笑判定那只是用来替自己脱罪的场面话。 身为饭店公关经理,什么突发状况没遇过?这种“新娘不是我”的戏码,也见过几回,但这一次,新娘的身分却让他感到有些棘手。 和俞伊不能算熟,但比一般客户还多了层关系,她的上司简牧原和他的下属姜满红是夫妻,要是被知道他听到新郎劈腿却隐瞒不报,小姜绝对会砍了他。 只是,感情的生杀大权与抉择,又怎能系在他手中?褚君堂倚墙而立,思忖该怎么处理。 此时,一旁的门开了。 “褚经理,你在这里?”满脸灿烂笑靥的俞伊走出,看到他,语气轻快地问道:“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未婚夫?我都找不到他。” “我也在找他。”褚君堂不动声色地回以微笑。该不该揭露,他心里还在评估。 之前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已看穿她是什么样的人——活泼、开朗、单纯,觉得世界光明又灿烂——不难想象,要瞒着她劈腿,是件多轻而易举的事。 虽说那男人是罪魁祸首,但被骗得团团转的她也有责任。要不是男主角衰,刚好把到伴娘事迹败露,不然依她的单“蠢”,他相信,她老公就算结了婚都还能大享齐人之福。 看到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光辉,他不禁无声轻叹。他都不知该同情她,还是要骂她笨了。 这时候,转角那头,像起了口角,声音越来越大。 “……我们明天要结婚,怎能取消?你不是她的好朋友?你忍心这样对她?” “就是好朋友才要坦诚以告!你要我什么都不说,就这样看她嫁给一个花心大萝卜吗?我做不到!” 熟悉的声音让俞伊拧起了眉。不管是男的声音,或是女的声音,她都觉得好熟,还有那些话……她轻咬着唇,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冀望着是自己多心。 “有人在那里吗?”俞伊疑惑看他,不等他回答,已迈步朝声音来源走去。 褚君堂站在原地,并没有阻拦。天时、地利、人和,上天已对此事下了宣判。那张明明察觉情况有异却还故作冷静的惨白小脸,倒挺让人有些不忍。 婚礼前一天,发现未婚夫和好友有染,打击有多大?她会选择相信未婚夫的辩解,还是选择相信事实?她有足够的果决取消婚约吗?还是只要男人愿意回头,她依然可以接受? 他猜,是后者。褚君堂讥诮扬唇。人生如戏,公关生涯让他看尽炎凉百态。该不该当报马仔的责任已了,接下来,这段复杂的三角关系会有如何的发展,就不关他褚君堂的事了。 对那端传来的震惊与一片混乱充耳不闻,他迳自转身离开。 第一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顶级套房里,传出夸张的爆笑,俞伊倒在床上,抱着肚子,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吋的电浆电视画面,正停在hbo频道,剧中人一阵打闹,引起她更激烈的狂笑。 “白痴啊!哈哈~~哎哟……哈哈~~”俞伊忍不住骂,笑得肚子都痛了。 好不容易剧情回到正经走向,她才止住笑,抹去眼角的泪,坐起身子,大大喘了口气,靠在堆叠的松软枕头上,抓起床头柜上的酒瓶豪迈地喝了一口。 “唔……”辛辣的酒味让她皱起了小脸,拿起酒瓶一瞧,决定把这瓶酒列为拒绝往来户。 酒柜里的酒已全被她搬到床头柜上,方便她挑选,散落在地上的酒瓶,有的空了,有的是尝了一口就被她嫌弃的。 换了瓶酒,温润的口感让她舒展了眉,她满意地拿着酒躺回原位,抓了把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啊嚼的。 苹果般的小脸红润润的,有着微醺的酒意,还有着残余的笑意,娇小的身子陷在舒适的kingsize床上,几乎被蓬松的枕头及被褥淹没。 生活就是要这样嘛,享受、放纵,之前只晓得存钱的她,实在太笨了!俞伊嗤哼了声,继续看电影,看到欢乐的地方,又是一阵大笑。 此时,藏在枕头下的手机传来闷闷的铃声,她顿了下,决定当做没听见。然而下一秒,身下的床却随着它的不屈不挠震动了起来,让人想忽视都难。 她现在知道了,把手机藏在枕头底下不是个好主意。俞伊暗啐,抓起枕头一阵翻找,终于看到被压在最底下的它,不情不愿地按下通话键。“喂?”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这样让我和你爸都很担心啊!”俞母气急败坏的声音立刻从另一端传来。 “我在厕所啦……”她应道,虚软地侧躺在床上,觉得好心情都被破坏了。 “俞伊,回家吧!”俞母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婚礼都取消了,你一个人住在饭店里能干么?你待在那里只是触景伤情罢了!” 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俞伊没说话,视线淡然地环视房间,将每一样事物逐一收进眼底。 这是乐活商务会馆里的顶级套房,房间很大,分为客厅和卧室两部分,布置以自然舒适为主要诉求,虽不见奢华,但在每个小细节皆可感受到业者的用心与质感,折扣后一晚仍要价上万元的住房费用,相当值得。 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这间房,是他们订下用来共度新婚夜的新房。原本,一切是如此的幸福顺利——如果昨天没发生那个插曲的话…… 俞伊闭了闭眼,至今还是无法相信。一个是高中好友,一个是经人介绍相恋两年多的未婚夫,她原该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没想到,却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早已形成一个难解的三角习题。 太可笑了!这种在蓝色补破网里才会发生的剧情,居然会落在她头上! “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逃避不是办法啊!”俞母继续劝道。“你回来,我们再讨论看看接下来要怎么处理。” 俞伊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没什么好讨论的,婚礼取消,我和刘明分手,就这样。”淡淡的,却很果决。 “家倩这孩子也真的,怎么连自己好朋友的未婚夫都不认识!”俞母气极,开始迁怒。“喜帖上不是有照片?上面也印有名字啊,用不知情来当借口太夸张了!” “妈,这不能怪家倩。”听到母亲把错推到好友身上,俞伊不悦地沉下脸。“是刘明心机太深,他在家倩面前用的是假名,婚纱照看起来和本人又有差距,加上家倩人住桃园,根本就不会联想在一起。” 谁料得到刘明居然会在出差时找上新欢?还营造出他住在桃园的假象,他以为不同县市,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大肆劈腿,但,世界就是这么小。 “你还帮她说话……”女儿的明白事理,让俞母又气又不舍。她倒宁愿俞伊歇斯底里地怨天怨地,也好过现在这冷静的模样,她不哭不闹,一个人躲着,让他们好担心。“真没想到刘明竟是这种人,看起来明明就一表人才啊……” 闻言,俞伊苦涩一笑。其实,定下心来回想过去的种种,都可以感觉得到,他根本不重视她—— 他舍不得带她上餐厅,情人节、生日没有礼物,他说,他们该在乎的是为未来生活打算,而不是这些无意义的奢侈,她信了,以为找到一个脚踏实地的好男人;每次,她想带他参加朋友的聚会,介绍给姊妹淘认识,他总是推拒,他说,他喜欢单纯的两人关系,不希望被无谓的人破坏,她信了,以为他是内敛不爱应酬,就连她的父母,还是在提亲时才第一次见到他。 她真是个白痴!为什么会看不出那些都只是推托之辞?她早该知道,他把话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却是吝啬到不愿对她付出! “我该庆幸呢!”俞伊吁了口气,轻笑低道:“在结婚前发现这件事,总比结婚后知道,还要烦恼怎么离婚来得好吧!” “但婚礼前一天才喊停,损失也不少啊!”俞母重重叹了口气。昨天紧急通知亲友婚宴取消,面对众人关怀的询问,他们尴尬又难过,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时候咱们要省一点,你把房间退了回家吧!” “我付得起啦,你别担心。”她闭起眼,觉得酒精让她的脑袋晕陶陶的,像飘浮在空中。她的唇畔微扬,浮现一抹浅浅的笑。 之前她只懂得存钱,想为未来的婚姻生活打好经济基础,享受对她而言,是种嗤之以鼻的浪费。她甚至没出过国,偶尔和朋友来趟三天两夜的国内旅行,就很满足。而这场婚宴,是她难得的奢华。 结果,完美的计划,却成了场笑话,她才猛然惊觉,一直以来,她的生活方式错了。工作赚钱是为了享受人生,她却本末倒置,苦苦等着一个不一定会实现的未来,把自己的人生变得无趣。 婚礼没了又如何?自己一个人又如何?反正假也请了,房间也订了,没道理被一个负心汉全盘毁掉。于是,她决定把她的存款拿来好好地犒赏自己,住在乐活会馆,享受她的贵妇生活。 “妈是担心你啊!”俞母怒吼。他们做父母的在这种节骨眼,怎么可能放心让她独处?结果平常听话的俞伊却扭了性,不由分说把他们赶回来,还坚持自己住在饭店里。“待在用不到的新房,谁知道你会胡思乱想些什么?要是发生事情怎么办?你回来啦,有家人陪着你也不会觉得无聊啊!” 好大声哦……俞伊缩肩蹙眉,吐舌扮了个鬼脸。谁说婚礼告吹就会和社会新闻划上等号?真没想象力,为了那种烂男人,不值得! “放心、放心——”她拉长音。“妈,你就让我好好地度个假嘛!” “度什么假啊!”俞母大喊,听得出急得快跳脚。“我们家就在台北,你还要浪费钱住饭店,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感觉不一样……”她小小声地辩解。“啊,有人敲门,不说了,我明天再打给你。”不想再听母亲唠叨,她随口编造了理由。 “我还没说完,俞伊……” 俞伊手一按,结束通话,还顺便关机,将手机扔得远远的,大大吐了口气。 “哎哟——”她突然发出大喊,将脸埋进棉被。 她本来看电影看得很高兴的,没事打什么电话来啦!害她好不容易忘记的事,难堪的、难过的,全都想起来了。她可能还不够醉吧?没错,绝对是! 俞伊一跃而起,拿起刚喝了一半的酒,大口灌下喝个精光,又挑了瓶酒躺回枕头堆,边喝边看电影,继续她被人中断的惬意。 “哈哈~~”心思回到情节上,她又开始狂笑。 不知是精神压力造成,还是近乎空腹喝酒,神智逐渐浑沌的同时,她的胃,好像有那么一点不舒服。俞伊拧眉,用手按压上腹部,本想置之不理,却越来越痛。 “可恶,好痛哦……”她喃喃低咒,爬下床,跌跌撞撞走到行李箱前翻找。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塑胶罐,她把罐子举高,咧了个好开心的笑容。健胃整肠,居家旅游的必备圣品,她还特地找了个小瓶子分装,方便携带呢! 拿着药罐,她又摇摇晃晃地扑回床上,打开瓶盖,抖着手倒出药丸,喝醉的她也懒得数,直接塞进嘴里,还顺手拿起一旁的酒咕噜咕噜配药吞下。 喝醉的感觉真的很好,什么不快乐的事都可以忘掉……恍惚地仰躺在床,她的眼皮沉重得快撑不住,蒙眬间,只觉得电视好吵好吵。 她皱眉,伸手盲目地胡乱摸索,就连撞倒药瓶撒了一地的药也没发觉,好不容易摸到遥控器、按下开关,房间又恢复安静,让她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一觉醒来,她的新生活就会光明又灿烂吧?她漾着笑,卷着松软的棉被,沉入梦乡。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早上八点,推着清洁车的大婶出现在走廊那头,准备打扫房间。看到门把上挂了“请勿打扰”吊牌的房间就先跳过,清着清着,来到一间房门前。 她停住脚步。今天早上开会时,客房部经理有交代,要多多留意这间房的客人。也难怪啦,光听这客人的遭遇就够让人同情的了,当然多少会怕她想不开,防患于未然嘛,要是闹出了什么事,对饭店的声誉也会造成极大的伤害。 大婶摇头叹息,眼一瞄,发现门把上没挂牌子。 兴致这么好,大清早就出门逛街去了?她抠抠额头,也没想太多,敲敲门,没听到应门声,于是拿出门禁卡刷卡开门,推车走入,先是玄关酒柜全空的状况让她一怔——她没见过喝酒喝得这么凶的客人。 这时候,她心里有点发毛,眼睛转了圈,不停默念阿弥陀佛。没事的、没事的。她一直安慰自己,把清洁车停在客厅,往里头的卧室走去。 才一踏到房门口,一双眼立刻瞪得铜铃大—— 地上满是酒瓶、还有药丸,而传闻中的伤心女主角,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吞、吞安眠药……自……自杀! 窜过脑海的字眼,让她双腿一软,差点没当场跪了下来。菩萨啊!妈祖啊!她阿霞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要让她看到死人啊! “咯、咯……”大婶惊吓过度,喉头发出怪异的声响,她用残存的力气攀住门框,手脚并用地爬出套房。 好不容易,才冲到客房部的专用电话旁,拿起话筒。 “经、经、经理……药药、酒酒酒、自杀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接到客房部经理的通知,褚君堂第一时间赶往客房。 电梯中,他望着镜中的人影,那张俊魅的脸庞笼罩让人望而生畏的寒意,他的唇紧抿,有种想捶墙的冲动。 被男人抛弃有什么大不了的?搞什么自杀还挑在他的饭店里! 早在昨天他就反对让俞伊住下,都是小姜拚命求情,他才让步,她居然做出这种蠢事来回报他! 电梯门一开,褚君堂的怒火立刻敛得不留痕迹,跨出电梯的,是天塌下来都依然从容自信的称职公关经理。 此时,另一台电梯也刚好抵达,客房部吴经理和两个客服人员焦急走出。 “褚经理,这怎么办、怎么办啊”一看到他,吴经理都快哭了。 “先去看状况再说。”褚君堂拍拍他的肩膀,沉稳的嗓音充满了安定慌乱的力量,他随即旋步往客房疾步走去。 “俞小姐还有没有生命迹象?有通知派驻会馆的医护人员赶去客房了吗?救护车呢?”问句里不见急切的情绪,反用迅速确实的节奏提升同僚的集中力。 被他沉稳的力量感染,吴经理原本慌到发抖的神态,逐渐镇定。 “我已经通知张医师先到客房,救护车也叫了,我有交代他们从会馆后门进来。俞小姐的状况还不清楚,阿霞婶吓得连话都说不好,听起来应该是吞安眠药自杀。” “处理得很好。”褚君堂给予肯定,脑海中急速闪过各种处理方案。他庆幸小姜还没到公司,要是她知道,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走近客房,看到阿霞婶六神无主地站在门口,拿着佛珠不断默念佛号。 “阿霞婶,张医师来了没?”吴经理立刻跑到她面前急问。 “他、他……”阿霞婶惊魂未定,结结巴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知道追问也不会有结果,褚君堂没浪费时间,直接走进房里。踏入卧室,正好看到张医师起身,收回小型手电筒。 “张医师,情况如何?”褚君堂低问,锐利的视线已迅速掠过地上的酒瓶和撒了一地的药,眉宇微拧。 张医师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她喝醉了。” “喝……醉了?”褚君堂饶是见多识广,也不禁怔愕。他立刻走到床旁,果见缠陷在温暖被窝中的她,小嘴微张,好梦正酣。 “没错,喝醉了,完全没有生命危险。”张医师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不大不小的声音让随后走进的人都听得清楚。 “但、这些药呢?”吴经理瞠目结舌,仍是余悸犹存。满地的空酒瓶、四处洒落的药丸,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自杀现场啊! “胃药。”张医师无奈地低叹口气。“虽然换了瓶子,依然是货真价实的胃药。” “搞什么啊……”吴经理抚额呻吟,突然想起。“快、快、快,打电话去取消救护车!”其他人听了,赶紧找电话。 褚君堂伫立床前,望着她熟睡的面容,有些啼笑皆非。房里吵成这样,慌的慌、乱的乱,她还能睡得这么熟,也难怪阿霞婶把她当死人了。 只是,哪有死人气色这么好的?瞧她,双颊赧着晕红,微翘的唇畔还有着小梨涡,反倒像极了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可惜的是,唤醒她的不会是温柔的王子。敢在他的饭店闹出这些纰漏,还安稳地睡她的大头觉,想都别想! 褚君堂挑起一眉,单膝跨上床,很不怜香惜玉地朝她脸上轻拍。“俞小姐?俞小姐……” 俞伊正梦到乘坐小舟畅游威尼斯,看美景看得入神,没想到原本跟她有说有笑的船主人突然拿桨打她的脸,前一拍、后一击的,害她抱头鼠窜。 “唔……”她本能挣扎,双手挥啊挥,还舍不得从梦境中的美丽水都脱离。 还睡?褚君堂眉挑得更高了。一手轻易攫住她的双腕钳制在她的头顶上方,另一只手依然维持固定速度轻拍她的脸。“俞小姐?俞伊?快醒来。” 一旁的人见了,忍不住皱眉,暗暗地为她喊疼。会馆里的人都知道,对外八面玲珑、温文儒雅的褚经理其实是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谁要是惹了他,就有得苦头吃了。 “褚经理,轻点、轻点啊……”吴经理鼓起勇气上前劝道。若是引起客诉,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他客房部啊! “放心,伤骨伤肉不伤皮,我力道拿捏得很好,绝对不会留下证据。”褚君堂勾扬唇角,还有心情说笑。“俞伊、俞伊、俞伊——” 俞伊皱起了眉。为什么船主人都把她踹下船了,她的脸还是被浆一直打?痛是没很痛,但很烦啊!还有那老在耳畔回荡的声音,别叫了,她好累,她还想睡啦…… 不对!她的房间怎会有别人?一思及此,俞伊倏地惊醒,什么都还没看清楚,在颊上轻击的大掌拍得她眼睛都花了。 她直觉想伸手挌挡不停落下的轻击,却发现手却被牢牢抓住没办法动,她只能侧脸藏进肩窝,失声惊嚷:“别打了!” 很好,总算醒了。褚君堂收手,跨下床,拉拉西装,噙着淡笑的俊雅神态丝毫看不出方才行凶的痕迹。 俞伊双手捂着脸颊,一脸惊骇,乍醒的她,完全记不得自己身在何处。这个人……好面熟……她眨眨眼,又眨了眨,茫然又迷惑地看着他。 那无辜的神情就像小鹿斑比,只不过,一点也激不起他的怜爱与疼惜。褚君堂微俯上身,对她绽开一个倾倒众生的微笑。 “褚君堂,乐活公关部经理。”看她一脸呆茫,他好心地给予提示。 乐活?这个词勾起了她的回忆,她惊讶撑坐起身,直到此时,她才发现房间里还站了好几个人,而且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不禁杏目圆瞠。怎、怎么回事?她饮酒作乐犯法吗?需要用这么大的阵仗来谴责她的不是吗? “没死、没死,太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听到声响进来的阿霞婶见状喜出望外,拿着佛珠不断喃念。 俞伊眼睛瞪得更大了。死?什么意思? “俞小姐。”温柔的轻唤,拉回她的神智。 她回头,看到一张帅得不像话的脸,对她扬起了笑,唇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十分好看。 “半小时内,希望您能移驾到公关部,我想,我们有一些事需要好好谈谈。”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坐在公关部里的沙发,俞伊小脸微红,局促不安地绞扭双手,偷偷觑了面前的人一眼,她的脸更红了—— 褚君堂就坐在她对面,薄唇噙着淡笑,上身前倾,交叠的掌指闲适地置于膝上。 “俞小姐,现在您觉得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醇如酒的嗓音加上盈满关怀的俊眸,会让人心里小鹿乱撞。 “还、还好。”俞伊尴尬笑笑,不敢抬头看他。 “那就好。”强!灌掉那堆酒,居然没有宿醉,她的实力不容小觑。眼中闪过一抹讥嘲,褚君堂笑得更灿烂了。 “抱歉,早上用那种方式叫醒您,只是,您应该懂的,我们都吓坏了。”表面上说着歉语,实际上却是暗示她的行径失当。 “我懂、我懂,没关系……”俞伊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只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虽然不好意思,但她也很气啊!明明是来享受的,却被误认为自杀,睡得正熟还被人打醒,怎么想都不是她的错吧?她只不过是喝酒放松一下罢了,老天爷需要用这种激进的手法惩罚她吗? 但,面对大婶那一脸纯朴又殷切关心的模样,满腔的委屈根本骂不出口,再被一个大帅哥用这样迷人的笑容看着,她哪有脸发作?残余的愤怒化为乌有,剩下羞愧。 她由衷希望自己昨晚就这么醉死了,永远不要醒来。 哦?这么好沟通?褚君堂微挑起一眉。懂了最好,省得他麻烦。 他慵懒扬唇,眸色转深,直视着她,温雅的气质敛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公关专业的客套有礼。 “首先,我要感谢俞小姐对敝会馆的喜爱,您选择了我们,当然我们也会竭尽所能地满足您的需求。站在公关的角度,能增加收入的客人我们当然欢迎,但基于私交,您在乐活砸下的费用还挺让我为您感到心疼的。俞伊,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停下,微笑征询,礼貌周到。 被那充满魅力的笑容迷惑,俞伊猛点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哗!要是他用这种温柔亲匿的语调说起情话,绝对是所有的女人都手到擒来。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她脸一红,赶紧抓回飞得老远的心思,认真听他说话。 “俞伊,”褚君堂轻唤,凝视着她,诚挚无比。“乐活的顶级套房虽然高档,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个过夜的地方,除了看电视、睡觉,和待在家里有什么不一样?实在没必要把钱浪费在这上头。” 深不可测的眸子像个漩涡,会勾得人不由自主地随他的意念而走,认同他、附和他,再衬上温柔至极的语调,有种催眠的魔力,俞伊怔怔地看着他,他每说一句,她就傻愣愣地点了下头。 他说得没错,不过是睡一觉而已,一个晚上花掉上万元会不会太奢侈了?不知不觉,想当贵妇挥霍的雄心壮志已被逐渐粉碎。 “倒不如把这些钱拿来当做出国的团费,在乐活的顶级套房住个两天,都可以到东南亚玩一个礼拜了。”见她被他说动,褚君堂乘胜追击。“我认识几间不错的旅行社,可以请他们帮你介绍几个适合的行程,出国旅游,这才是享受啊!” 答应吧,退房吧,只要能把这烫手山芋请出乐活,他很乐意当面善心恶的大坏人。多年来辛苦累积的声誉,他可不想就这样毁在她的手上。 以为他真的推心置腹地为她着想,帮她安排,俞伊几乎感激涕零。想不到褚经理不仅人长得帅,又那么善良体贴! 其实她本来也有出国的打算,蜜月旅行预计到北京五日游,证件都办好了,订金也付了,出团日是三天后。代办小姐说,如果取消,订金就会被没收,建议她改成别的行程,订金可以转移。 不过,要取消或是成行,她还在犹豫。没独自旅行过,更别说是出国,就算是跟团,她还是会怕。但褚经理都这么积极推荐了,想一想,这方式似乎还满可行的。 反正待在乐活,不也是独自一人?反正一样要花钱,倒不如趁这个机会出国玩玩吧,开开眼界,心胸思维也会更开阔! “好、那我……” 才刚开口,就被推门而入的人打断—— 第二章 “俞伊!”姜满红一进办公室就焦急地喊,看到她没事,明显地松了口气,按抚肚子,不禁埋怨道:“现在的我是禁不起吓的,你知不知道?” 她才踏进会馆,就被同事拖到一旁通报即时消息。幸好,她听到的是真实的状况,而非自杀的谬闻,但没亲眼看到她,还是放心不下。 瞥了她隆起的腹部一眼,俞伊歉疚地低下头。“对不起啦,我没料到会这样。”满红怀孕五个多月,要是真被吓出万一,她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姜满红叹气,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你,是我们会馆的人太大惊小怪了。” “嗯、咳。”一旁的褚君堂听见,警告地轻咳了声。他是怎么教的?再怎么用尽话术表达歉意,也绝对不能从他们口中说出对会馆不利的决定性言词,小姜居然还把错揽到自家人身上? 姜满红会意,悄悄翻了翻眼。这基本道理她当然懂,但俞伊不是外人,她不想把公关的手腕用在她身上。 “昨天忙着处理取消婚宴的事,都还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她走到俞伊身边坐下。“你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了?” 碍于俞伊在场,褚君堂没直接骂人。她们要闲话家常,等退了房要说到天荒地老都无所谓,没必要挑现在!他好不容易说动了她,勾起她退房离开乐活的念头,尽快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才是当务之急。 “小姜,俞小姐要办理退房了,你陪她去办一下手续。”褚君堂微笑开口,立刻把被带走的话题扯了回来,十分高明。 “你愿意回家了?”姜满红惊喜低喊。“这样也好,不然我们都很担心,就怕你自己一个人住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像今天早上这样,把大家都吓坏了。” “可、可是,我根本没那个意思啊,是大婶自己想歪了!”俞伊窘恼抗议,仍不放弃地解释着。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会自杀?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她努力的坚强?她只是想当个独立自主的新女性,有那么难吗? “我知道。”姜满红用温柔的微笑看她,拉她站起。“没关系,我们去办退房手续吧!” 俞伊定住脚步,小脸懊恼胀红。满红根本不知道! 满红温柔安抚的表情就像是在安抚一个无理取闹的小鬼!她好气哦!为什么大家都要把她想得那么消极?! “褚经理,像我这种单身投宿的客人很多,对吧?”她急忙寻求支援。还是褚经理懂得她的想法,不会对她小心翼翼,而是真心想帮她。 “当然,”但取消婚宴还执意住在饭店里的,就不多见了。褚君堂勾扬了笑。“他们都想太多了。来吧,还是由我来为你服务。”快办好退房,省得她又改变主意。 那抹笑,好假。 嗅出那隐于体贴神情下的诡谲,俞伊拧眉,开始觉得不对。仔细回想,他从刚刚就一直暗示着要她退房,如果不是心里有鬼,根本没必要这么紧迫盯人。 “你也觉得我是因为想不开才会住在乐活?”她杏眸微眯,想从那张无害的笑脸看出一些端倪。 “怎么会呢?我对俞小姐的乐观开朗很有信心呢!”公关嘛,把场面话说得漂亮可是基本功。只是,一早就被吓出一身冷汗的他已没啥耐性,一丝不受控制的怒火跃上眸心。 他管她想不想得开!他只希望相同的鸟笼事件别再来第二次,更不可能让她有机会把乌龙变成真实的社会新闻,退房是釜底抽薪的最佳方式。 她的举动明明就诡异得让人提心吊胆,会造成误会也是情有可原。偏偏她不认错也就算了,还执意要什么评价?要不是念在她是客人的分上,他早就开骂了。 或许是被劈腿的教训让她学会怀疑,也或许是受到打击的伤痛让她变得敏感纤细,平时钝得可以的俞伊此时却突然开窍,那抹一闪而过的诡异情绪没逃过她的眼。 原来他提供的那些帮助全是有目的!怎么有人那么虚伪?她还以为他是真的为她好,结果他却算计着要把她踢出乐活,她差点被骗了,可恶! 俞伊火冒三丈,傲气油然而生。 “既然如此,再好不过了。”她仰起小脸,发出宣言。“我要继续住下来。” 贵又怎样?她付得起,她才不要带着被误解的形象狼狈离开! 她说什么?褚君堂挑眉,脸上的笑因绷紧的下颚变得有些僵凝。 “我刚不是分析过了?若以相同的费用跟团,可以到国外住五星级饭店,还有得玩,这样钱不是花得更有意义吗?”他用所剩无几的耐性温和说道。 “没关系,我不在乎。”俞伊站起。“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去吃早餐了。”住房附加的自助式早餐,她不想错过。 “请留步。”褚君堂起身,长臂一伸,挡住她的去路。“可能我说得太含蓄了,俞小姐没会意过来。” 俞伊抬头看他,虽然他唇畔仍蕴着笑,俊逸的表情依然,却有种说不出的慑迫感。她心一凛,随即挺直了背,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什么意思?”顾客至上,谅他不敢直接把她丢出乐活。 这么呛?要是这气魄拿去用在她未婚夫身上,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了。褚君堂心里嗤哼,没让情绪显露。 “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一直躲在虚幻的世界里,永远也改变不了现况,还造成别人的担虑及麻烦,何必呢?回归正常生活、面对现实,才是你该做的。”他一正神色,不疾不徐地说道。 “公关的工作,就是要负责危机处理,未雨绸缪也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别怪我们现实,请回吧,以后如果有机会,乐活会很乐意再为您服务。” 尽管说得漂亮,其中的语意却是再清楚不过的逐客令!俞伊用力握拳,觉得好委屈。 她做错了什么?婚礼取消、被误会自杀,她一直是受害者,更无意造成这样混乱的状况,为什么要把错都推到她头上?凭什么她要被他们狭隘的眼界局限?她要做给他们看,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俞伊深吸口气,抬起眼睫,黑白分明的水眸盈满灿然的坚定光芒。 “第一,我不虚幻,第二,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一根根伸出手指头数,笔直迎视他的目光。“第三,不用未雨绸缪,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在杞人忧天!” 褚君堂先是顿了下,而后眸中闪过一抹色泽,淡淡地扬起了笑,积蕴已久的不耐与怒火已达到极限。 一旁的姜满红见了,脸色大变,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如果人话俞小姐听不懂,请告诉我要用什么语言跟你沟通。”既然她冥顽不灵,也别怪他讲话不客气了。“没错,我怕死了你会在我的饭店里自杀,你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无所谓,别把我们辛苦经营的心血结晶一起拖下去陪葬。” 俞伊眨着眼,不可置信,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听错了吧?褚经理明明笑得很温文尔雅啊,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是别人说的吧?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发现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三人以外,再没有别人。 “经理,俞伊好歹、好歹也是客人,别这样……”姜满红嗫嚅,试着拦阻。 什么叫双面人,经理绝对是当之无愧。拥有一副骗死人不偿命的俊俏皮相,在外人面前,沉稳有礼还带笑的神态迷倒多少客户和记者;若对象换成同事这类的熟人,他的笑颜依然不减,但只要他看不顺眼的,一开口,骂人不带脏字的讥诮足以将人千刀万削!俞伊跟每日被经理以言语摧残的他们哪能相提并论?瞧,都吓傻了! 褚君堂闻言低笑。“客人?连婚宴的违约金都还没付,算什么客人?为一个烂男人自暴自弃,傻到这样,让我不禁担心起她的理财状况了。”嗓音仍温柔轻淡,更衬得出口的话语有多锐利直接。他瞥了俞伊一眼。“我说你,该不会是想好好享乐一番,欠下大笔金额后一走了之吧?” 俞伊倒抽一口气,她真的想不到,他嘴巴竟然这么坏! 当初询问她对婚宴流程的意见时,不是很有礼貌吗?刚刚说要为她介绍旅行社时,不是一脸体贴吗? 假的,都是假的!他这副尖酸刻薄的模样,和之前斯文尔雅的形象根本判若两人! “我才没那么恶劣!”她气到发抖。他之前和她有说有笑时,心里都在想什么?搞不好都在骂她笨!“多少钱你算出来,我马上提现金给你!” “非常好,我乐意之至。”褚君堂立刻抽出档案夹,拿起计算机迅速按了起来。“昨晚的住宿费用就当做是我送你的慰问礼物,免费,等会儿到柜台结完帐后,你就乖乖回家去吧。” “不、用!”俞伊冷硬回绝。她一点也不稀罕!“你都给我算进去,我还要预付一个礼拜的房钱,我不会走的!” 她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外表斯文迷人,骨子里却坏到不行。如果待下来会成为他心头大患,那再好不过了,她要致力成为他的眼中钉,才不让他称心如意! 褚君堂唇畔勾笑,挑眉看她。“我刚刚应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的生意我们做不起,还是要我用火星文再说一次?” 又讽刺她听不懂人话!俞伊气炸了,逼近他面前,仰首回瞪他。“我也说得很清楚,我不离开!如果敢强迫我退房,我就到苹果日报去投诉你们!” “噗!”褚君堂忍俊不禁,大笑了起来,爽朗的笑声回荡整个办公室里。 “你笑什么?”俞伊不悦拧眉。 “你知道你面前站的是什么人吗?”他笑到喘气,还频频擦拭飙出眼角的泪。“要投诉尽管去啊,别说我没事先提醒你,生活线的记者每个我都熟得很,没人会想做你这条新闻。倒是自杀未遂的新闻还比较有可看性,社会新闻记者我不熟,你可以试试。” 都说她没想过要自杀,干么一直提!“你……”俞伊气得说不出话来,回头看向姜满红,想要寻求站在同一阵线的伙伴。 姜满红回以无奈苦笑,小小声地补充:“我们经理是女记者们眼中的白马王子。”偏偏跑消费生活的记者里,女性占了绝大部分,他的影响力无远弗届。 “建立关系人脉是我的工作,看得出我有多称职了吧!”褚君堂靠着办公桌沿,双手轻撑桌面,长腿好整以暇地交叠着。“而你,只是个小小助理,快快销假回去帮牧原兄吧,别在这里浪费钱了。” 若做得到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眼前的他实在是一副相当赏心悦目的画面。只可惜,俞伊现在被气到只想把他脸上的笑容撕下来,根本无暇欣赏。 “小小助理也有你意想不到的影响力!”她扯动嘴角,回了他一个很不怀好意的狞笑。“你应该记得我们东凌和乐活的约只签一年吧?要是我告诉特助说你落井下石的恶行,他对乐活的形象一定会大打折扣!” 她待的日商公司东凌汽车,是乐活去年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大客户,她的上司——总裁特助简牧原拥有续约与否的绝对影响权。 要攀关系谁不会?遇到坏蛋,她拚了! 褚君堂吹了声口哨。想不到看似天真的她,也有张牙舞爪的时候,只是——他弯唇一笑。这种初级班的反击他完全不放在眼里。 “简牧原有那么容易被说动吗?何况,我还有小姜这张王牌。”老婆和下属,孰重孰轻,不用言明就够清楚了吧! “不只特助,只要我在公司里放出消息,要抹黑你们是很容易的!”她板起脸恫吓,没让心虚显露出来。她才没那么坏心眼,这些事她做不到,她只是想吓唬他,罢了。 “你怎不把这些心力拿去对付你的未婚夫?”褚君堂双手环胸,轻蔑睇她。纠缠不清的状况,让他有点被惹毛了。“要是你看紧一点,他有办法偷吃吗?有本事去跟他索赔啊,他敢劈腿就要付出代价,你自己一个人闷不吭声躲在饭店里有什么用?还把怒气发泄到我身上?” 俞伊脸色一白,没有酒、没有电影的掩饰,赤裸又直接的指责,让刻在心上的痛变得如此清晰,他的话刺伤了她。 “我、我才不是……”她想骂回去,但一开口,眼眶就红了,一直强抑的委屈和难过被整个揭开,就再也没有足够的意志掩埋回去。 她也不懂,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是她不够好,所以刘明才会另寻慰藉?但如果她真的让他觉得不满意,他又为什么要跟她结婚?这些疑问,一直盘旋心头,啃蚀着她的自信,却没有解答。 俞伊用力咬唇,拚命眨着眼,不让眼泪掉下。不要哭,为了一个劈腿的烂男人哭,不值得! 褚君堂一怔,那努力忍泪的逞强小脸,让他心头一窒,沉甸甸的,很不舒服。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大浑蛋。 即使表现得再怎么无所谓,没人在取消婚礼的隔天,就能把一切淡忘,毕竟那是曾经有过的憧憬与期待。然而,她充满生气的反应,让他忽略了她是那个被伤了心的人。 不想让她住在乐活,不也是因为放心不下这一点?怕她强颜欢笑,担心她钻牛角尖,造成无法挽救的遗憾,所以他把话说得很重,希望能逼她回家,让家人和朋友帮助她走出伤痛。 结果,矫枉过正,反而是他让她露出这种惹人心怜的表情。 “俞伊……”姜满红走到她面前轻唤。“如果可以,你要不要跟我谈谈?我和牧原都很担心你。” “没事啦,担心什么?”俞伊吸了吸鼻子,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我只是被他气到了而已。”点出罪魁祸首,她伸手朝他一指。 怎么刚刚还泫然欲泣的,下一秒就攻击性十足了?褚君堂有些哭笑不得。 也罢,如果激怒她可以让她回复活力满满的神情,他不介意当坏人。不过,有关未婚夫这个地雷区,他不会再碰了。 “好,要住就住,随你,有人要当冤大头,我也乐意赚这笔钱。”敛下眼中带着疼惜不舍的情绪,褚君堂唇角一弯,故意说得轻佻。“费用全部先给我预付缴清,我看你多有钱,能撑到什么时候!” 敌人都这么明显挑衅了,她怎么好意思闷不吭声,熊熊怒火让俞伊把难过心伤全都抛到脑后。好!既然他这么现实,她很乐意浪费她的假期,来纠正他扭曲的想法。 就冲着他这句话,她跟他耗定了! “你等着,可以撑很久。”俞伊丢还给他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至于你,褚经理,请多多留意乐活的品质,不然,我可能会常常跟你‘反应’。” 这是在宣示她会不断找他麻烦吗?褚君堂懒懒噙笑。很好,他求之不得,这样总比她一个人闷在房里,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还让人安心。 何况,有件事,她应该还不晓得,他好期待她得知此事时的神情呐——黑眸掠过一抹诡黠,他气定神闲地接下战帖。 再过两天他就不在乐活了,看她满满的冲劲要找谁发泄去。 “欢迎之至,不过我相信,这种机会应该少之又少。”他手一扬。“俞小姐,请前往餐厅享用早餐吧,待会儿算好您要支付的明细,我会让小姜将帐单送过去。” “我等着。”觉得自己大获全胜,俞伊抬高下颔,开心地走出公关部。 那得意洋洋神情,让褚君堂不禁莞尔。真是的,这种胜利有什么好骄傲的?凭着一股傲气与冲动砸下大把银子,事后一定会后悔。 等她出了公关部,门一关上,他淡淡开口—— “小姜,等一下你帮她安排到一般商务客房,用长期签约的折扣算给她。”换房型可以省下不少钱,而且依然留在乐活,这样的安排她应该会接受。“顺便通知其他部门,她在乐活如果有其他消费,由公关部来签。” 姜满红正想着要怎么帮俞伊求情和争取些福利。她的权限有限,很多东西她没办法做主,没想到,经理竟然主动开口。她还以为经理气炸,真的要剥削俞伊,害她担心死了,她该知道经理没这么狠心的。 “经理,你刚刚这么跟她说不就得了?”那刚才是在吵什么嘛,她不禁埋怨。俞伊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会变得那么拗,九成九是因为和经理杠上。 “这就是当公关的苦啊!”褚君堂挑眉,俊傲的脸庞却一点也看不出无奈的神情。“为了东凌这张合约,我不得不忍气吞声,卑躬屈膝,小姜,学着点。” “是——”姜满红翻了个白眼,忍不住笑出来。 要不是多年的相处,知道那隐于尖酸言词下的真实心思,其实都是为了对方好,她也不会被他言语迫害还能在他手下待那么久了。经理说的话虽然都很刺耳,但定心去想,就会发觉都隐藏着深意。若不是看得起对方,他还懒得骂呢! “还笑?年菜的新闻稿写好了没?”褚君堂冷哼。“磨了你五年,文笔都没长进,实在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姜满红悄悄吐舌。还不是他一退再退害的?说好听点是要求完美,讲难听点是龟毛,他字字句句都挑剔到不行。算了,看在他帮忙俞伊的分上,不跟他吵了。“我今天会把新的版本给你。” “我去拜访客户,回来时希望有幸能够看到新闻稿。”他提起公事包,临出门前,还不忘丢下一句:“有空的话,多陪俞伊聊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午后的日阳将冬天的寒冷驱散了些,有阳光环绕的地方,又暖又舒服。 俞伊沿着乐活门前的迎宾车道缓步走上来,刚从外面回来的她不急着进去,反而走到一旁石椅坐下。 她不想马上回房,也不想待在大厅——出门前的经验吓到了她。她只不过站在角落,想看看大厅里的装潢,结果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居然接连有两个客服人员来跟她打招呼,问她需不需要服务。 她知道,他们没锁定她,纯粹是怕对客户有所疏忽,但没被人这么热情服务过,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害她赶紧落荒而逃。所以,即使外面很冷,她也不想进去。 这张石椅的视野很好,迎宾车道中间是个漂亮的喷水池,还有知名的摩天轮当背景,即使车来车往的,依然无损美丽的景色。 坐在暖阳下,俞伊看着眼前的美景,须臾,无声地叹了口气——才短短几个小时,她就觉得好无聊。 独自一个人,做什么事都不对劲。 房间里的旅游简介建议可以去北投泡温泉、爬阳明山,但光想到自己孤零零地浸在温泉里的画面,她就提不起劲。 后来,她忆起摩天轮就在附近,底下还有百货公司可以血拼,多符合她向往的贵妇生活啊!于是,她兴致高昂地出发了。 结果一到那儿,售票处前完全没有人,又怕自己一个人搭摩天轮很奇怪,她鼓不起勇气,只好撤退准备血拼,但绕了一圈,没有特价的专柜价格让她买不下手,血拼当场变成散步,她默默地从五楼逛到一楼,又踱了回来。 都是今天那笔在乐活的支出吓到她,虽然满红帮她换了最便宜的房型,还给她一堆折扣跟优惠,她的心还是很痛啊!存款还剩很多,她却舍不得花了。 为什么她的贵妇会当得这么窝囊呢?她嘟着嘴,懊丧得很想大吼。 突然,一张带着慵懒微笑的俊容,挡住了她的视线。 “俞小姐,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地方吗?”穿着深色毛呢大衣的褚君堂站在她面前,挑眉扬笑。 眉宇间带着从容自信,那双深邃的眼,轻眨两下就可以电死人,而那薄薄的唇,总是带着笑,像是什么事都难不倒他。长得好看也就算了,偏又高大挺拔,这种挑人穿的长大衣,都能穿得像电影明星,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 虽然很不情愿,但俞伊不得不承认,光看外表,他真的是个白马王子。 “你现在当我是客人啦?”她轻哼。“那一套省省吧,我已经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用再做表面工夫了。”在见识过他真面目之后,她要是再被骗就是傻子。 “我只是想说,”褚君堂依然扬笑,不温不火地开口。“找点事做吧!别像个门神杵在乐活门口,还摆着一张苦瓜脸,本来想上门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还会影响到其他客人的心情。” 她哪里像苦瓜脸?俞伊气结,用力扯动嘴角,笑给他看。“我刚回来,在这里休息一下不行啊?”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褚君堂很好心地没泼她冷水。“哦?你去了哪里?” “去看摩天轮。”俞伊不怎么情愿地回答,败兴而归让她对摩天轮的印象很不好。 看?褚君堂没漏掉这个语病。 “你没上去坐?”是对摩天轮不感兴趣,还是觉得一个人太孤单? 俞伊怔了下,小脸窘恼微红。脑筋转那么快干么? “票太贵,不想上去。”不想在他面前剖析自己,她随口搪塞,起身往会馆里头走去。 是吗?褚君堂无声低笑,跟在她身后走进。“那你下午打算做什么?” 他很烦耶!俞伊加快脚步,完全不想看他。“反正不会待在房里酗酒就是了,你不用担心。”昨天喝掉的酒,金额高到让她咋舌,她充分体会到放纵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哟,懂得怎么自我嘲解了啊?无视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他依然缓步跟在她后头,腿长的他,跟得轻松自在。 “咦,你应该知道我们有推出乐活课程吧?”他低喊一声,状似突然忆起。“今天下午四点是瑜伽课,我们也有开心灵成长的课程,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查询上课时间。” “我、不、需、要。”他才需要心灵成长啦!俞伊翻眼,不过瑜伽课的消息倒是让她很动心。可以做做运动,还可以打发时间,再好不过了。 “那就算了。”褚君堂耸肩,眼中蕴满了笑。消息带到,他可以功成身退了。 察觉身后没有脚步声跟着,俞伊回头,看到他走向另一个方向,刚好有人喊住他,像是和他相熟的客户,他停下脚步,温和有礼地打着招呼,让人如沐春风。 怎么会有人落差那么大啊?俞伊觉得很不可思议。算了,不管他,她还要去问关于瑜伽课的事呢! 运动有益身心啊!她开心扬笑,往柜台走去。 第三章 “嘶……”俞伊脸部扭曲,步子一迈,立刻痛得倒抽一口气。 天呐,她还没三十岁耶,怎么才一小时的瑜伽课下来,她就全身酸痛,骨头像要散了一样? 刚上完课时更惨,她得边扶着墙边走路,才有办法回到房间。多亏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她总算有活过来的感觉了。 她好饿好饿哦,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了。俞伊蹒跚地走进电梯,看到镜中的自己,既觉悲惨又觉好笑。她简直是自找苦吃嘛!不过,虽然累,舒展筋骨后的痛快舒畅真的很好。 走进中餐厅,立刻有服务生前来带位。 坐定后,俞伊看着菜单,翻过来又翻过去,她的眉头锁得好紧。 怎么没有单人套餐呢?中菜就是这么麻烦,她不想只点一道菜就打发掉晚餐,但每一盘分量都那么多,她怎么吃得完? 心里不住嘀咕,突然间,她愣了下,灵活的大眼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然后,笑了。 嘿嘿,被她抓到了厚,发现需要改进的地方,当然要跟公关反应喽!她立刻招手唤来服务生。 “不好意思,请帮我找一下公关部的褚经理。” 当褚君堂来到餐厅,正好看到她一脸垂涎地盯着邻桌丰盛的菜肴大咽口水,而她的桌上,空空如也。 他忍住笑,走到她桌旁。 “有何指教?”她在想什么啊,明明一副饿到不行的模样,不先满足口腹之欲,反倒急着找他麻烦? “你看。”她把菜单递到他面前。 褚君堂没有接下。“菜单我很熟,需要我从前菜一一为你介绍吗?” 还笑得那么有自信?俞伊皱鼻嗤哼,看她不把他脸上的笑容毁掉! “冷盘、拼盘、热炒、红烧,偏偏看不到单人套餐,这就是问题啊!”没什么当澳客的资质,俞尹只能努力吹毛求疵。“乐活是商务会馆,应该有很多单独出差的客人吧?菜单里全是合菜,简直就摆明了不欢迎一个人来用餐嘛!” 原来是这样,难怪她的神情那么乐。面对她的开战,褚君堂依然轻松自若。“那你怎么不考虑到我们的义大利餐厅呢?” “我想吃中菜,不行吗?”之前特助为了追满红,要她当陪客,连续一个多礼拜每晚都拖她到乐活的义大利餐厅用餐,害她现在连看到那块招牌都伯。 “行。”褚君堂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见的犀光。“不晓得你觉得前菜来个油拌黄瓜如何?” 黄瓜?她还满爱的啊!“很清爽啊。”她傻傻点头。 “冷盘来个绍兴醉鸡,再来是乌参烩三鲜,海参敢吃吧?宫保鸡丁开胃,你吃辣吧?别忘了蔬菜,干煸四季豆和清炒芦笋百合都很不错,然后用翡翠瑶柱羹收尾,最后来碗桂花杏仁汤润润喉,完美极了。”问她也不等回答,褚君堂如数家珍,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等、等等……”俞伊总算察觉不对,却一直无法插话,好不容易可以开口,他已经念完一串菜名。“我刚不是说了吗?一个人根本吃不完啊!” “先回答我,这些菜色你满意吗?”褚君堂扬笑,不答反问。 “满意、可是……”她想要抗议,却被他拿起菜单的举止打断,她不解地看着他。 修长的掌指一翻,褚君堂慢条斯理地翻到第一页,递回她面前。“那我建议俞小姐可以参考我们今天的宫廷特餐,专为单身客人设计,天天更换菜色,选用有机食材,美容养生,连续吃上一个礼拜也不会腻。” 俞伊檀口微启,抢过菜单,眼睛瞪得好大。他偷换过菜单吧?她刚刚翻了两次,为什么都没看见?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她的脸埋进菜单里,羞恼得抬不起头来。 第一回合,胜。褚君堂神采飞扬,抽掉她手中的菜单。“可以的话,我通知厨房上菜喽?上完瑜伽课,应该很饿吧?” 连耳朵都红透的俞伊只能点头,根本不敢看他。她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噢…… 褚君堂轻笑,扬手招来服务生,低声交代。一回头,见她还头低低地坐在那儿,他不禁勾起了唇。 她的表情很丰富,有窘恼、有羞愧,但被赧上双颊的红晕融合之后,再加上她微微抿唇所露出的梨涡,反而有种娇羞可人的甜美。 她未婚夫应该也看过她这种表情吧?这个念头窜过脑海,他眸色转深,心头的愉悦顿时沉淀下来。在喜爱的人面前,女孩子都会尽力表现出美好的一面,他无法想象,竟有人愚昧到不去珍惜这样的美好,还狠心摧毁。 那男人,之后最好别让他遇到,否则他会让他后悔在乐活取消婚宴! 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他一怔,俊眸微眯,随即一笑置之。那又如何?可能是小姜的关系,让他对她多了分关怀。这是他想到的合理解释。 “俞小姐,请问还有什么指教吗?”他把缠绕的思绪全数敛下,微笑问道。 俞伊咬唇,懊恼地怒睨着他。虽然他从进来后没说过什么刺耳的话,但,那言行举止就是很讨厌啦!她好呕哦! “没有了。”她闷道,又心有不甘地补上一句。“我会找到的!” 褚君堂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声未落,立刻看到她用被怒火燃得晶亮的瞳眸瞪他,他眼中的笑意更浓郁了。 她多变的表情真是让人百看不腻啊,他已开始期待第二回合了,到底输的会是谁呢?只可惜,他没办法陪她玩太久。等他回来,她应该已经回归正常的生活了吧? 突然间,有种难以辨别的感觉窜过胸臆,像是……有点舍不得……褚君堂还来不及细想,身旁的低唤拉走他的心思—— “褚经理,合纤的王董在包厢里,他希望你过去打个招呼。”餐厅领班通知。 “谢谢,我马上去。”褚君堂看向她。“你慢用,我先告退了。” 俞伊头也不抬,基于礼貌,勉强扬起手当做回应。 褚君堂又是一阵轻笑,转身离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解决掉那顿宫廷特餐,俞伊饱到不行。她来到一楼,打算逛逛会馆附设的精品街,帮助消化。 夜晚的乐活大厅比白天还热闹,入住的客人和前来用餐的客人来来往往,每个服务人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这样他们就没空来烦她了!俞伊窃笑,放慢脚步,仰头上望,天花板上不见一般饭店常有的奢华水晶灯,而是用彩绘玻璃融合了巧妙的灯光设计,交织出一幅美丽梦幻的景色。 从第一次踏进乐活,她就爱上这片彩绘玻璃,看着看着,会让人的心情也像它一样色彩缤纷。 看得正入神,突然,有人手指挟着张票券,在她眼前扬了扬。 “摩天轮搭乘券。” 熟悉的声音让她拧起了眉,她抽过那张票券,转头一看,果然是他。 “为什么给我这个?”她一脸困惑。 “乐活的贴心服务,免费赠送给住宿的客人。”褚君堂笑道。“还好你下午没花钱买,而且内行的人都知道,摩天轮要晚上搭,视野才漂亮。” 俞伊一脸尴尬,要笑也不是,要骂也不是。她随便说说,他随便听听就好了嘛,干么记得那么牢?一个人搭摩天轮很悲惨耶,她不想一个人搭啦! “只给一张?会不会太小器了?”她故意挑毛病,死也不想坦承她没搭的原因。 “不然,你要找谁一起搭?我吗?” 他的话,让她杏目圆瞠。俞伊不可置信地瞪向他,而他,挑了挑眉,也回望着她。 那张俊魅的容颜一如往常地带着浅笑,让人无法分辨他是说笑还是认真的,在柔和灯光的笼罩下,他的眼,深邃幽黯,仿佛要望进人心。 俞伊心漏跳了一拍,脸蓦地赧红。对方是个假装斯文的无赖,她脸红个什么劲啊!她暗骂,试图安定心神,脑海中却浮现和他单独待在摩天轮那种密闭空间里的画面,她的脸完全红透——好、好暧昧…… “我、我、我干么……跟你去搭?”她慌得都结巴了,脑海里的画面却变得更加清晰。 那娇羞的模样让他舍不得挪开目光,褚君堂没发现,自己望着她的视线里,渗进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柔情。 “我可是很牺牲呢。”他戏谑道。 俞伊气死了。他一开口,什么暧昧幻梦的感觉都消失了。“你……”她正要回嘴,却见他迳自转头朝另一群人打招呼。可恶,没礼貌!她话还没说完啊! “各位女士对晚餐还满意吗?”对象是一票欧巴桑军团,褚君堂绽放出迷惑众生的笑容。 “满意、满意,房间也很舒适,褚经理,你们服务很好啊!” “就是啊,我们准备去搭摩天轮耶,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一见到他,太太们笑得花枝乱颤,像包围偶像似地一拥而上。 “我很想,但是我不能离开会馆,抱歉。”温柔歉语加上微蹙的眉宇,脸上的表情诚挚到让人相信他是真的扼腕不已。 “啊~~太可惜了!”四周响起一阵叹息,却都没人再强迫他。 俞伊叹为观止,很想为他拍手叫好。当公关实在太委屈他的才能了,依他的手腕,如果去当牛郎,绝对可以从一群富太太手里海捞一票,还能全身而退。 “欸,小姐,你也要去搭摩天轮啊?”其中一个眼尖的太太看到她手中的票券。“要不要一起去?我们已经有人先去排队,这样你就不用等很久。” “对啊,一起去吧,人多也比较热闹。”热情就是欧巴桑的本钱,有人已经揽上她的手。 太太们的热心让俞伊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只能僵硬干笑。 “这几位是彰化狮子会的会员夫人,这位是俞小姐。”仿佛听到她的心声,褚君堂为双方人马简短介绍。“希望你们能玩得愉快,晚安了。”结果介绍完,却是一颔首,直接告辞离开。 喂——俞伊傻眼,在心里狂喊。他就这样丢下她哦?有没有搞错! “褚经理晚安。”太太们快乐挥手道别,随即拉着俞伊一直说。“俞小姐,你有没有去坐过摩天轮?会不会很高?” “你有没有同伴?要不要一起叫来?” “你几岁啊?看起来很年轻耶,还没结婚厚?” “没有、那个……还好,呃、不会啦……”连番的问题让俞伊应接不暇,答到后来,都不知在回答哪个问题了。 “我们今天还有去101耶,那个电梯跑好快哦!”她们也没逼问,一群人开心地吱吱喳喳,话题就这么带开了。 俞伊愣了下,连忙低头,怕自己会不小心噗哧笑出。她突然觉得好像回到小时候陪妈妈回娘家的情景,一群婶婶、阿姨热络极了,抓着她直讲,她只要负责点头就好,连话都插不上。 庆幸有她们出现,让她没沦落到孤单去搭摩天轮的地步。看她们都很好相处的样子,就当是陪长辈一起去玩吧!俞尹扬起笑,跟着她们快快乐乐地走出会馆。 她没发现,原以为已经离开的褚君堂,还站在大厅里,目送她们离去。 瞧,有人陪,比自己一个人搭有趣多了吧?他帮她找到的同伴,可是友善又风趣呢! 在看到她脸上开心的笑容时,他的眼,也蕴满了温柔。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她从不知道,原来住高级饭店是这么棒的享受! 俞伊从十八楼的乐活区走出,双颊蒙着健康自然的红润,水眸微眯,一脸晕然,觉得舒服得快飞上天了。 要不是昨天那些狮阿姨跟她推荐乐活区里的设施,她都不晓得原来十八楼不仅只是高,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乐活区有健身中心、游泳池、还有三温暖和spa个人室,昨天做瑜伽还酸痛至今的她不敢挑战运动项目,直接去了三温暖,先用水柱冲击消除肌肉疲劳,再到蒸气室让毛细孔舒展开来,接下来的重头戏,是spa室里的玫瑰醒肤加上经络舒缓的全套课程,她差点睡死在那张床上,完全不想离开。 而最最让她满意的,这些全部包含在客房费用里,不需再另外付费,实在是有够物超所值!回想刚刚被人像公主般伺候着,俞伊脸上浮现心满意足的笑。 其实,她原本决定待在乐活,多少带着逃避的心态。 她不想回家面对家人同情的目光,也不想应付亲戚朋友的探询,那些关心,只会造成她无形的压力,所以,她选择待在乐活,放纵享受,同时也是想藉由时间的流逝来沉淀心情。 如今,她得到的快乐已大过原先的逃避,昨天认识的狮阿姨们,还约她晚上一起去逛士林夜市呢! 还有那个褚君堂——想到他,她不禁哼哼冷笑——她一定要把他打垮,让他再也不能那么嚣张!幸运的是,刚刚在做spa时被她发现一个问题点,报仇的时间到啦! 俞伊心情好到嘴里哼歌,来到公关部前,停下脚步,笑得狡黠。现在的她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冲啊! 她举手在门上轻敲两下,推门走进。 一进门,褚君堂正在讲电话,见她进来,他挑眉无声询问。 俞伊不急着回他,带着莫测高深的笑,很热门熟路地自己走到沙发坐下。还好满红不在,这样找麻烦就不会找到满红头上了。 结束电话,褚君堂走到她面前坐下。“有什么事,打个电话我就过去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褚经理人忙事多,我只是个小小客人,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反正只是反应一些小事嘛!”觉得胜券在握,俞伊的眼睛都笑眯了。 “哦?愿闻其详。”褚君堂忍笑,一脸正经。第二回合,他好期待! “我刚刚有去三温暖和spa,可是我觉得你们动线设计得不好。”俞伊立刻开战,滔滔不绝地说道:“我手上只有一条小毛巾,两个地方又离很远,这样光溜溜地跑来跑去很不好意思耶!你们这一点很不体贴客人。” “……光溜溜?”褚君堂抑平声重复,喉头因突然窜升的火焰变得干哑。 他仿佛可以看到她拿着一条什么都遮掩不了的小毛巾,双颊羞红地跑过他的面前,美好的曲线让他一览无遗—— “对啊,光溜溜。”一心想打败他的俞伊很认真,浑然不知那三个字有多引人遐想。“反正男女都是分开的,如果穿上衣服,到spa室那里还不是要脱掉?” 他的脑海已经开始幻想她趴伏床上的模样,杏眸蒙眬微眯,赤裸的背部、腰线、臀际,玲珑的曲线起伏着,等待温柔的触抚,他大掌的触抚……褚君堂一惊,连忙拉回脱缰的思绪,试图压下体内狂猛窜流的热潮。 他是怎么了?穿得再少的美女都见过,还能坐怀不乱,结果现在他却被她简单的几句话就给撩拨了? “你说的这个问题——”他拿起口袋的钢笔,抽了张纸在上面画着,藉此镇定自己紊乱的心思,也掩饰了眼中的欲望不让她发现。 俞伊倾身,好奇地看着他在画什么。 两人的距离缩短,她身上有着淡淡的玫瑰香,融和她的体温,似有若无地窜入鼻息,还有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像在诱人一亲芳泽……褚君堂呼吸一窒,握笔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该死的,现在不是对她心猿意马的时候。 他努力宁定心神,用简单的线条画了个“品”的格局。“这是更衣室,”他先指着上面那个口,然后再依序指向下面两个口。“然后是三温暖、spa室。三温暖和spa室之间有直接的通道,你该不会都透过更衣室出入吧?” “骗人!”俞伊胀红了脸低嚷。“我没有看到通道啊!”不会吧?又丢脸了?可是她担心跟昨天犯了相同的错,明明看得很仔细的! 就是这含羞带窘的表情,可爱透了。褚君堂微笑,很坏心眼地再给予打击。 “三温暖那里有个牡丹珠帘,你有看到吗?”他停下,见她点头,才又说道:“珠帘掀开,就可以走到spa室,spa室那边的珠帘图案是玫瑰,在珠帘前和更衣室都有个开放式的柜子,放有浴袍和浴巾,根本就不用‘光、溜、溜”地跑来跑去。” “你、你……”他刻意在那三个字加重力道的举止,让俞伊小脸红透,气得说不出话来。有花工、花后的珠帘又怎样?她哪里知道珠帘后面可以互通?!“你……你们标示不清!” 褚君堂闻言扬笑,挑眉看她。“我倒怀疑可能是因为俞小姐年龄增长,视力有些退化,要不要我推荐你一些眼部舒压的课程?” 那张让狮阿姨们兴奋尖叫的俊俏帅脸,看在她眼里,只引起想用力扁下去的冲动!“我才二十八岁,一点都不老!”俞伊气炸了,龇牙咧嘴的,已顾不得荡然无存的形象。 对她的反驳置若罔闻,褚君堂还真的翻找出课程dm递到她面前。“喏,这课程不错,颇受老人家好评。”第二回合,又胜! 老人家?!俞伊气到头都晕了,正认真考虑扑过去狂咬他泄愤的可行性时,姜满红刚好推门走进。 “俞伊,你来啦?”看到她,姜满红开心打招呼。 “满红……”见到认识的人,俞伊像捉到了浮木,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哀怨地投诉。“我好气、好气哦!” “怎么了?”姜满红怔愕,看向褚君堂,用眼神询问。 褚君堂强忍笑意,耸肩摊手,一脸无辜。“要不要请小姜带你去看看那些‘明显’的指标,证明我没乱说?不过,这里也要感谢俞小姐的建议,我会考虑为视障人士增设特殊标记的。” 说她老也就算了,现在又暗指她白目?俞伊像被踩着痛脚,窘怒大吼:“不、用!” 光看这样,姜满红已经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她无奈叹气,柔声安抚:“俞伊,别理我们家经理。反正他明天就要去上海了,接下来一个礼拜你都看不到他了,开心吧?” 什么?去上海?俞伊怔住,惊讶地看向他。 “出差,上海的分馆需要我。如果之后有什么意见,就请跟小姜反应喽。”褚君堂虽说得轻松,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不知该为离开她感到可惜,还是该为她那震惊的表情感到高兴。那算是不舍吧?她应该多多少少还挺享受和他挑战的乐趣吧?因为,他也是。 她不要!霎时间,俞伊的脑海里只有这个想法在呐喊。他走了,她一个人怎么办?她只想找他啊……意识到这样的念头很怪异,她脸一红,赶紧更正心思。 不对、不对,她一点都没有希望他留下来的意思,可以不用看到那张讨厌的脸,她再高兴不过了!只是,她还没打倒他啊!怎能让他就这么跑掉?! “你……”发现自己要说什么,俞伊赶紧咬唇,庆幸自己没将心底的想法脱口而出。 她能叫他延期吗?能叫他不要去吗?她不过是个小、小、小、小到不行的客人,凭什么干预他们的正事? 可是,就这么放过他,她心有不甘啊!尤其是又被他暗讽她年老眼盲之后,这口气更吞不下。 “怎么?舍不得我?”褚君堂很故意。不然明天开始,他就看不到她这张双颊绋红的可爱苹果脸了。 他还真好意思耶,拚命往自己脸上贴金!俞伊用力握拳,气眯了眼,突然心念一动,睁亮了眼——她决定了,蜜月旅行的地点改了,改去上海!反正证件都办好了,就差机票和饭店…… 机票!她一惊,一跃而起。还有没有位置啊?心里一急,她连话也来不及回,立刻旋风似地冲出公关部。 “砰”地一声,门关上,留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褚君堂和姜满红。 俞伊怎么了?姜满红疑惑地走回自己位置坐下,想到刚刚的景象,开始窃笑。 “经理,光凭刚刚那句话,俞伊可以告你性骚扰哦!”难得目睹经理的魅力踢到铁板,她好乐啊!“看人家吓得落荒而逃。” 这样就想打击他?有没有那么容易啊!褚君堂低哼,慵懒微笑的俊容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不过,只有他自己知道,她夺门而出的举止,还……还真他妈的伤人! 原来只有他自己斗得开心、乐在其中吗?人家却是被他吓得避之唯恐不及?他的敏锐度和观察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有时间笑,倒不如为你自己祈祷。上次我出差时,这里发生什么事,你应该还记忆犹新吧?最好是不要我每次出差就……”褚君堂停下,用诡异的笑取代了未竟的话,然后话锋一转:“业务部托我带去上海的东西呢?你刚不是去拿了?” 姜满红气得牙痒痒的。经理明明知道她怕死了在他出差的这段期间,会发生什么她处理不了的状况,居然还拿上次的事吓她! 她正想着要把资料袋扔到他桌上或他脸上时,桌上的分机响了,她伸手接起。“公关部您好。”顺手把资料袋往他桌上一扔。算啦,忍着点,经理的道行深厚,她永远也敌不过。 褚君堂走回座位,拿出资料袋的文件检视,须臾,满红和电话那头的对话引起他的注意。 “……经澳门转上海啊,澳门班次较多……航班?等等哦……是br0801跟fm0818……咦?我们在上海的分馆也叫乐活,在外滩,你问这个做什么?俞伊、俞伊——”姜满红愣住,好一会儿才挂上电话,一脸困惑。“经理,俞伊问你搭哪班飞机哦。”礼貌上,她觉得应该通知一下。 褚君堂的唇扬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他大概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他由衷希望,明天的航班别客满。 “她可能想去送机吧,感谢我对她的照顾。” 姜满红低头,没让他看到她的表情。俞伊应该是想去炸掉那班飞机吧,她猜。 第四章 褚君堂坐在椅上,手上拿着一本书,书上的字却没看进多少,他的注意力分散在四面八方。 目光移向航空公司报到柜台前的排队人群,却不见他等待的人影。他眉宇微拧,抬手看表,看到表上的时间,眉头拧得更紧。 十点整的飞机,都快九点了,她人还没到,这样子来得及通关吗? 正想拿起手机拨回会馆询问,从手扶梯慌张跑来的人让他顿住了动作,提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褚君堂摇头,不禁为这难得的情绪苦笑。向来凡事掌控得宜的他,已记不得上次如此提心吊胆是什么时候。 “长荣、长荣……”俞伊不住喃念,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拿着资料,快步找寻,脸上满是仓皇和不安。 要命,旅行社交代要提早两个小时到机场的,谁晓得居然遇到上班的车潮,在高速公路上塞了好久,害她快急死了。 “咦?你怎么会在这儿?” 听到熟悉的声音,俞伊惊喜回头,平常总是让她气得跳脚的笑容,在这里看到,她只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好遇到他,她第一次出国,机场又那么大,她好害怕。 结果,他接下来的话,让她的笑僵在脸上,只想踹他,一点也不想抱他—— “没出过国是吧?看你一脸乡巴佬的模样就知道。”褚君堂拉着行李箱,往航空公司的柜台走去。“在国内还不打紧,去到国外就别再露出这种表情了,一定被当成肥羊海削。” 俞伊鼓着脸颊,气呼呼地跟在他后头。说啊说啊,反正再得意也没多久了,她等着看他得知她的目的地时,吓到掉下巴的表情!她要整他、卢他,让他的脸丢到上海去! 听到身后踏得又重又急的脚步声,褚君堂眼稍蕴满了笑。 昨天他只需拨通内线,就得知她预订了会馆的机场接送服务,登记的航班、时间和他的一模一样,然后再向上海分馆询问订房名单,果见她列名其中。根本不用问她,就对她的计划安排完全了若指掌。 一长排的柜台让人傻眼,俞伊停下脚步,惊慌地抓紧手中的资料。这些柜台都能排队吗?会不会一排错,就飞到美国去了? 正犹豫时,见他往其中一个柜台走去,她赶紧加快脚步,抢在他前面排上。 嘿,这样既不会出错,又不会被发现学他,惹来他的奚落,她好聪明啊! “你也搭这班飞机?”褚君堂故作惊讶,心里却暗暗好笑。耍这种小心眼,真是的。“去澳门还是上海?” “上海。”她下颔抬得高高的,很得意。快,接下来就该问她住哪儿了。 “想通啦?愿意出国了?早这么做不就好了吗?也不会浪费三天的饭店钱。”谈话间他们已排到柜台前,他抽过她手上的文件,一起交给地勤人员,还帮她把行李放上磅秤。“只是……你敢自由行啊?你胆子大,我可还挺替你担心的。” 厚!怎么还不问?无暇理会他又带刺的话,俞伊绞尽脑汁导向话题。“不算自由行,机票和饭店都是分开订的,饭店是去年刚开的,在外滩。”快问啦,她等着看他的表情啊! “先生,这是你们的登机证和行李收据。”地勤人员将东西交还给他。 “谢谢。”褚君堂接过。“喏,你的。”把她的还她,他迳自朝通往三楼出境查验大厅的手扶梯走去。 俞伊快步追上,她忍不住了,直接开门见山。“你不好奇我住哪间饭店?” 褚君堂登上手扶梯,回头看她,顿了下,扬起了笑。 那抹笑,好……好奸诈。 俞伊一僵,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感谢您对乐活的热爱,连到上海,都还对我们这么忠诚。”褚君堂行了个优雅的绅士礼。“容我代表敝会馆向您致上敬意。” “你怎么知道?!”俞伊想尖叫。该惨叫的人是他才对啊,她期待的惊讶表情呢?没了,都没了! “称职的公关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这种领域,你永远也到不了。”她如遭雷殛的神情,让他既觉心疼,又觉好笑。“时间来不及了,快通关吧!”他开怀大笑,往查验大厅走去。 为什么她都打不垮他啦!俞伊懊恼不已。她咬牙,晶灿的杏眸又燃起无限希望。 暂时吃瘪不代表什么,她一定会扳回一城的! 等着吧,褚君堂!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飞机准备降落,请扶正椅背、收起餐桌、系上安全带。”漂亮的空姐在走道上来回提醒。 褚君堂看向靠在他肩上的丽容,勾扬的唇漾起一抹温柔,那好梦正酣的模样,让他实在有点狠不下心唤醒她。 刚上飞机时,她发现两人座位就在隔壁,气得嘟起了唇。傻啊,两人一起办登机手续,还一直聊天,地勤小姐怎么可能会拆开他们呢? 结果飞机起飞没多久,她就兴奋得忘了前仇旧恨,外头的云朵、萤幕上的航线图示,不管看到什么都好奇询问,样板的飞机餐点也让她吃得津津有味,就连去个厕所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开心地说个没完。 当他发现她逐渐变得沉默时,她已整个人靠在他肩上睡着了。那不设防的态度,让他的心蓦地震了一下。 他第一次与她靠得这么近,近到每一次的呼息,都能闻得到从她肌肤透出的馨香,近到可以感觉得到她的体温、她的软馥。她是如此娇小脆弱,而他,像是被她安心依赖着…… 他凝视着她,她的美攫住他的目光,让他无法挪移—— 弯长的羽睫覆住了眼,他知道,隐于其下的瞳眸是多么的灵动清澈,她唇畔的小小梨涡,和她活泼的个性一样甜美可人,还有小巧红嫩的唇…… 吻过她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是否还惦记着那个男人?这趟取代蜜月旅行的上海之旅,会让她觉得解脱,还是更加沉溺于伤痛的泥沼之中? 想到她遭受的伤害,褚君堂眸色转为深沉,交织着愤怒、心疼和想呵护她的复杂情绪。他有股冲动,想伸手轻抚她的脸,告诉她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 “先生,抱歉,要麻烦您叫醒这位小姐喽!”空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抑下被人打断的懊恼,褚君堂朝她扬起迷人的微笑。“好的,谢谢。” 他的魅力让人难以招架,空姐微微脸红,腼觍点头,走了开去。 褚君堂收回视线,噙笑的唇畔带着淡淡自我嘲解。算了,他该庆幸自己没逾矩,俞伊之于他,除了客人这个身分,最多也只能称得上普通朋友,何况,她是否愿意接受一段新的感情,都还不晓得呢! 新感情?这个念头让褚君堂挑起了眉。才与她熟识没几天,他居然想那么多!这是职业病吗?公关总是要未雨绸缪,事先设想状况,但并不表示他必须把私生活也要拿来这样沙盘推演。 抑下思绪,褚君堂顶了顶肩。“欸,再睡就赶不上到上海的飞机了,还是你想原机遣返回台湾?” 从睡梦中醒来,俞伊揉揉眼,发现自己居然靠在他肩上睡死,她的动作顿住,脸爆红。天呐!都是昨天为了准备出国让她累到,不然推开他都来不及了,又怎会靠着他睡着? 昨天她临时请旅行社代订机票和饭店,然后赶到旅行社拿文件、再跑回家整理行李,不小心被老妈遇到又训了一顿,实在是快忙疯了。 可恶,被他抓到这个把柄,他不知道要怎么糗她了。俞伊咬唇,懊恼不已。 “系上安全带,准备降落了。”结果褚君堂只是帮她把椅背竖起,什么也没说。 咦?没酸她耶!俞伊惊讶地用眼角偷瞄他,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她没来由地红了脸,赶紧低头手忙脚乱地扣着安全带,结果愈急,安全带愈缠成一块。 褚君堂看不下去,伸手帮她。“我可不想因为你安全带没扣好,害得整架飞机没办法降落。” 骗她没坐过飞机也不用这样!俞伊不服皱鼻,突然发现帮她扣安全带的他离她好近,闻得到他身上好闻的男子气息,心跳顿时停住,又瞬间狂鼓了起来。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怕只要一动,他的手就会碰到她。 其实……其实他好像……也没那么讨人厌哦?第一次出国的她什么也不懂,打从出海关都是他带着她,连她兴奋地吱吱喳喳猛问,他都有应有答,告诉她好多她不知道的事。 “好了,如果下次手残扣不上,我可以帮你。”褚君堂收手,坐直身子。 为什么他嘴巴会那么坏呢?俞伊无声叹气,却又忍不住想笑。光看他工作上的表现,绝对想不到他私下的这一面。不知道他对家人会不会也是这样?如果对女朋友也是这种态度,她应该会气死吧…… 女朋友?她倏地顿住,笑意僵在唇角。是啊,她怎么都没想到?他那么优异,交际圈那么广,不可能没对象的…… 突然间,她觉得胸口闷闷的,方才的愉快和兴奋,变得离她很远。怪了,这关她什么事?他有几个女朋友,是否论及婚嫁,都不关她的事。 她转头看向窗外,决定将这个念头置之不理,然而,那个词,却像个阴影,停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经过转机,他们抵达上海。 完全没概念的俞伊只顾着跟在他身后猛追,深怕一失去他的踪影,她就会迷失在这陌生的异乡,再也找不到出口。 褚君堂表面上虽然像是自顾自地一直走,其实他已刻意放慢速度,还随时留心她有没有跟上。 这里不比台北,他必须让她安全无恙地回去。 取回托运行李,一到出境大厅,立刻看到有人举着大大的牌子,上头写着「热烈欢迎褚君堂经理莅临指导”,还加上大大的乐活mark,让人想忽视都难。 “褚经理、褚经理,这儿!”一看到他,来接机的人拚命招手大喊,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大陆人都这么热情啊?”俞伊咋舌,赶紧离他远一点,不想被误会她也在欢迎名单之中。 “这证明了他们多爱我。”褚君堂伸手勾住她的行李箱,把她拉了回来。“你去哪儿?” “找公车……”她翻出旅行社给的资料,拧眉研究,边看边念:“搭机场二号线大巴,到静安寺站换搭地铁。”悲惨的是,她连公车站牌在哪里都还没看到。 他会放心让她一个人搭地铁才有鬼!“感谢我吧,让你搭便车。”褚君堂扯着她的行李箱,完全控制她的方向。 太好了,这样她就不用怕迷路了!俞伊开心到眼睛都亮起来,赶紧快步跟上。那个大声喳呼的大叔,现在看起来好可爱哦! “欸,上海乐活不提供免费机场接送这点要改,这样服务不周到。”看在他一路上都帮着她,还让她搭便车的分上,这一点她就不找麻烦了,小小地抱怨一下就好。 “是——”褚君堂应道,眼中闪过笑意。 不管是台湾或上海的乐活,除了vip客户有提供免费机场接送以外,其他客户都需要付费,她透过旅行社,当然得不到额外的优惠及服务。 待会儿到会馆,他还得想想该如何帮她争取一些福利,以及为她安排观光行程。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可不放心让她一个单身女子到处乱跑。 他手一扬。“来吧,上车喽,欢迎来到上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进到房间,俞伊把行李一扔,开始探索房里的事物。 这里和她在台湾乐活住了两天的商务客房同等级,摆设、装潢也都很像,这也算是乐活的专属风格吧!有种温暖的味道,让人像回到家一样轻松自在。 看到有个阳台,她立刻兴奋冲去,拉开落地窗,清冷的风吹乱了她的发,她也不管,穿上室外拖鞋跨了出去,居高临下的状观美景让她不由得惊叹出声—— 她的房间位于四十二楼,正好面对黄埔江,可以看得到对面的浦东,还可将整个外滩尽收眼底。 还好有出来玩!俞伊靠着及胸的石雕栏杆,下颔枕在交叠的臂弯中,开心地微眯着眼。这良好的地理位置,让她满意极了。 “别只顾着看,当心点,摔下去可是会变成一摊肉泥。”戏谑的笑语自旁传来。 看到他出现在隔壁的阳台,俞伊惊讶低喊:“你住我隔壁?” “孽缘。”褚君堂学她一样靠着栏杆,肩一耸,啧声无奈道。 这不能怪他啊,为了帮她争取一些福利,他只不过是稍稍暗示两人交情匪浅,结果体贴又热心的上海经理立刻帮她猛打折扣,还把两人的房间安排在隔邻。 这样也好,他比较能照顾得到她,不是怕她又做出什么傻事,而是怕她无聊,不知道怎么打发时间。他不想再看到她孤单地坐在门口发呆,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那会让他……心疼。 “别抢我的台词。”俞伊皱鼻反驳回去,用力抿唇,怕会笑出来。其实知道他住在隔壁,她还满高兴的,不然,人生地不熟的,她的心总有些不安,像飘悬空中很不踏实。 “你等一下要做什么?”褚君堂问。 “整理东西,休息一下,然后吃晚餐吧。”早上十点离开台湾,直到下午四点多才踏进饭店,真不知算快,还是慢。“你呢?” “当然是开始工作,我哪像你那么悠闲?”褚君堂拿出一张名片,抽笔在后面写了些字,递给她。“这是上海乐活的名片,还有我的手机号码,你手机如果有开漫游的话可以直拨,收好。” 俞伊接过,名片上印刷的简体字,让她清楚感受到,这里不是台湾,而是陌生的上海。 在台北乐活,她知道公关部就是他的地盘,即使他忙有时不在会馆,她也可以去那里堵人;再不然,只要报上公关部褚经理的名号,就有人会为她把他找来。 虽然他不会常常出现在她面前,但她的心是踏实的,因为她知道有很多方式可以找到他,而他也没让她失望过。 但在这儿,一切都陌生得让她不知所措。 “那……在会馆里,我要怎么找你?”她迟疑了下,开口问道。能不能给她一个方法,让她知道怎么找他?不然,她……有点怕,好像他离她很远似的。 “找我?”褚君堂挑眉看她,眼中满是促狭,一看就知道是在扭曲她的意思。 俞伊窘红了脸,咬牙说道:“对,找你,不然发现问题要怎么反应?总有个分机或是可以到哪个办公室找你吧?” “我不确定。”顿了下,褚君堂缓声开口,语气里少了轻佻,多了一丝沉重。 他心里很清楚,他是来工作,不是来度假的,但没有足够的余裕照应她,这点让他感到很不高兴。 他在上海的时间太忙,要传授公关技巧,要和高层、媒体打交道,还要确认上海分馆紧急应变的流程问题,不可能一直待在同一个地方,他很想让她能随时找到他,但他真的没办法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是给你手机号码了吗?”敛下沉窒的情绪,他扬起笑。“如果不是很急的话,看到我房里灯亮,就表示拨我房间的分机可以找到我,我绝对洗耳恭听。” 这表示……她会很难找到他吗?俞伊捏紧手中的名片,轻咬下唇,心好慌好慌。她突然觉得自己不该来上海了。 “我该走了,”要不然,她无助的神情,会让他走不开。褚君堂狠下心,强迫自己别看她。“那张名片千万别弄丢。”他转身走进房里,关上落地窗。 俞伊靠着栏杆,只觉刚踏进房里的好心情,已经消失殆尽。她抽出手机,把他的号码存进电话簿后,拨了电话给母亲报平安。 “妈,我到饭店了,跟你说一下。” “你呀,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怎么会突然说要跑去上海?”听到她的声音,俞母忍不住念。“自己一个人,很危险啊!” 俞伊心里闷闷的,觉得有点想哭。她以为,她不是一个人单独前往上海的,直到现在,事实击溃了错觉,她才清楚意识到,他是个公关,而她只是个客人,他并不专属于她,她依然是孤单一人。 “都说了我有朋友一起来玩,你放心啦!”伯母亲担心,她尽量保持语气轻快,没让低落的情绪表露出来。“漫游费很贵,不说了,我有空再打给你。” 不让母亲有机会追问,她赶紧切掉通话。 吁了口长气,心里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要做什么,只好靠着栏杆发呆,看着天际开始变得橘黄,漂亮的落日也鼓舞不了她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中,她听到电话铃响。她从怔忡回神,发现是从她房里傅出来的,赶紧冲进接起。“……喂?”在上海,谁会找她? “你刚checkin手续没办好,下来一下,记得拿包包和外套。”褚君堂的声音传进耳里,没给她问的时间,已挂上电话。 没办好?俞伊一头雾水。那拿包包也就算了,干么拿外套?想问清楚又不晓得回拨到哪儿去,她只好乖乖地拿着包包和外套,搭电梯下楼。 一到大厅,看到他在柜台前和一群人寒暄。那群人有十来个,年纪大约在五十岁上下,里头有男有女。 “……真没想到,到上海来还会遇到褚经理,太幸运了。”其中一名妇人掩嘴直笑。 “就是啊!去年圣诞节到乐活度假,褚经理的服务让我印象很深刻呢!”一个头顶半秃的微胖男人也开心笑道。“有你来坐镇,上海分馆的品质我们就不用烦恼啦!” “各位过奖了。”褚君堂微笑颔首,看到她,用眼神示意她过来。 俞伊走过去,对那一大群人没办法视若无睹,只好尴尬地朝他们微笑点头,可恶,应该是他就她,而不是她过去吧! “这位俞小姐,自己一个人旅行,也是从台湾来的,是我们乐活的忠实客户。”没想到,他没跟她拿证件去补办手续,反而介绍起双方人马。“这几位来自高雄,都是技术超群的牙医,这一趟是他们公会所举办的旅游。” “俞小姐你好,敝姓罗,内人姓杨。” “愚夫妇小姓徐,很高兴认识你。”医师们果然有礼貌,一一跟她打招呼。 俞伊措手不及,只能干笑猛点头。她是来补办手续,不是来应酬的吧? “俞小姐要出去啊?”有个太太看到她装备齐全,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分享一下吧,年轻人知道的好地方比我们多多了。” “没……”俞伊尴尬摇头。都是他,干么叫她过来啦!“上海我不熟,还没计划要去哪里……” “咦,刚褚经理说你一个人旅行?”另一个太太忆起。“不然这样吧,我们包了车和船,要去夜游黄浦江,反正还有位置,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对啊,不嫌弃的话,一起走吧。”她先生也客气邀约。 “真的可以吗?”俞伊惊喜道,正想答应,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这场景,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微微拧眉,思绪不断往前翻,书面定格——那时候,在台北乐活,她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才跟上狮子姨们的摩天轮之旅。 整个模式,整个过程,如出一辙……窜过脑海的念头,让她思绪全然停摆,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难道这些都是他故意安排的?怕她落单、怕她寂寞,所以不着痕迹地帮她引介同伴? “褚经理认识我们,你可以放心跟我们走,不会把你拐去卖的。”察觉到她的异样,以为她有所顾虑,有人开起了玩笑。 “就是啊,褚经理,帮我们担保一下吧!”其他人也跟着笑闹起来了。 “我想,这不用我多说,光看各位的气质与外表,就知道你们都是面慈心善的人了。”褚君堂短短几句话就捧得他们飘飘然的,一群人笑成一团。没人发现他不着痕迹地接近她身边,低声说道:“他们人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温柔的笑语撞进耳里,俞伊抓紧手中的包包,心头激动不已。 他……他真的是在帮她……虽然都拿话把她给气得半死,却一直默默地帮着她…… “你不是说……住房手续还没办好?”她屏住呼吸,努力说得平稳。 “我弄错了,抱歉,让你白跑一趟。”褚君堂扬笑,轻描淡写地带过。 他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俞伊低头咬唇,怕胸口翻腾的情绪会让她无法负载。骗人,他骗人!他能力有多优秀,她很清楚,怎么可能会犯这种小错? “欸,时间来不及了。俞小姐,走啦,一起去。”一位太太上前来拉她的手。 “嗯,好,谢谢。”俞伊低头,任由他们带着她走出大厅。她不敢看他,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也怕一看到他的脸,她的激动就再也压抑不住。 直到他们离开,褚君堂才收回目光。还好碰巧遇到熟识的客人,可以让她跟着他们,不然,只要一想到她在他离开时露出的表情,他的心就一直挂念着,完全无法沉稳下来。 褚君堂深吸口气,把思绪敛得平静无波,专心投入他的工作。 第五章 晴光朗朗,人潮拥挤,即使是冬季,也让人感觉暖呼呼的。 “俞小姐,快,现在没人,我帮你拍照!”同行的陈太太热情招呼。 “哦、好!”俞伊赶紧过去,站在著名的龙墙前比了个ya的手势。 “欸,你们要拍的人赶快哦!”陈太太又朝其他同伴招呼。 俞伊退到一旁,看到一群年过半百的中年人,轮流在镜头前摆着各式姿势,不禁莞尔。 轻靠身后的栏杆,她回头望去,雕栏回廊,溪流山石,秀丽精致的园景映入眼帘,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这里是知名的上海豫园。 昨晚夜游黄埔江后,他们说今天包车准备去豫园和城隍庙,热情约她同游,和他们一起玩得很快乐,她当然答应了。 那时夜游回来,她好开心,想跟他说东方明珠塔有多高,黄埔江的夜景有多值得去,从船上看去的外滩有另一种美,想跟他说这群人真的很好相处,想跟他道谢,还买了个东方明珠塔的钥匙圈要送他。 结果,她从雀跃等到失望,一直等到十二点半,还没见他房里亮灯。她只好抑下满怀的落寞,上床睡觉去。早上八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拨他房里的电话,却已经没人接听了。 她有股冲动,想拨他手机,但按开电话簿看到他的名字,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真的很忙,忙到连睡觉时间都那么少,她又怎么好意思拿这种无聊的小事烦他? “俞小姐,走了,我们去城隍庙吃完饭再回来。”已近中午,大伙都饿了。 “好。”俞伊赶紧跟上。 人多豫图又大,他们穿越得好不辛苦,等走到出口,已经有人停下脚步猛捶腰,直喘气,“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呼,老啦,才走一点路就受不了,我昨晚腿酸到睡不好。”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一阵附和。 “就是啊,我的两条腿和整个腰背酸得像是别人的。” “你们可以去乐活的spa室,他们的按摩很棒哦!”见状,俞伊建议。 “没关系,我们下午有安排按摩的行程。”想到可以放松,大伙一脸期待。“在乐活按摩太贵,享受归享受,但一个小时就要三、四千元,太划不来了。” 俞伊怔愣。“……那些都包含在房价里,不用再另外收费的。”出国旅游对他们而言是家常便饭,饭店也住过不少,怎么会连乐活有这项服务都不知道? “俞小姐,你误会大了。”她的可爱,让他们都笑了。“那些全都是要另外算的,那你应该还没去吧?不然退房时,那些费用会让你吓死。” 她去过了啊,而且……也都真的没跟她收费啊!她着急追问:“那、餐厅呢?洗衣服呢?机场接送呢?”满红明明说那些全都免费,要她可以尽情使用。 “都要钱啊,通常饭店只会附加早餐,有时推出的套装优惠,会附赠中餐或晚餐。你……该不会都用了吧?” 俞伊脑海一片空白。这些服务她全用了,而且还鸡蛋里挑骨头,结果……她做的却是土匪的举动?吃霸王餐、坐霸王车,还做霸王spa!这样他们还让她走?还把预付的房钱还她?早该一并扣下来啊! “俞小姐,别担心啦!”看她一脸震惊,有人好心安慰。“回去后找褚经理说一下,看他能不能帮你打点折,当公关都有这种‘扣答’的。” 她怎么没想到?俞伊恍然大悟——是他!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直觉,是他,刀子嘴却温柔体贴的他……无法抑压的柔情与感动漫然泛开,满满地、紧紧地包覆了她的心。 告诉她有瑜伽课,帮她介绍同行的游伴,回想和他相处的每个片段,才发现,许多偶然,其实是他没有言明的体贴,都是他不经意提供给她的讯息。 狂鼓的心,像要冲破胸膛,别这样,别这样……他只是个普通朋友……陌生的、复杂的感觉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用力咬唇,努力说服自己,想要漠视胸口的那抹悸动,它却强烈得让她无法呼吸,整个脑子里都是他的形影、他的笑。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只对她吗?还是他对每个客人都是如此?他在想什么?是因为……同情她吗?心酸一涌而上,她好想抱着膝蹲在地上,好好地哭一场。 “哎呀,别这样,为了那一点小钱哭不值得啦!”见她眼眶红了,大伙更急。“就当学教训,出来玩,快乐最重要。” “没事、没事啦。”俞伊挤出笑,把眼泪逼回去,企图掩饰澎湃的情绪。“我昨天才刚抵达上海,还没来得及使用那些设备,幸好有你们告诉我。” 大伙怔了下,心想也对,不禁又笑又骂。“那你还那副表情,吓死我们了。” “因为我也吓到了嘛!”俞伊吐吐舌。“要去吃饭了吗?我好饿。” “对、对,要吃饭,快走吧!”一吆喝,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没人发现,缓步走在后头的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些许迷惑的神情。 俞伊仰头看向天空,朵朵的白云,仿佛都化为他挑眉勾笑的俊傲面容,烙进了她的心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褚君堂踏进房里,点亮了灯,第一件事就是扯掉领带,解开领口的束缚,吁了口长气。 压力是公关的好朋友,虽然忙,他依然可以从容有序地一一解决。然而,整天没她的消息,他向来控制得宜的思绪,总会不小心游离。 即使知道她不是孤单一人,他还是会忍不住挂念,怕她没跟上,担心她出了什么麻烦,他像得了禁断症,一直拿手机出来看,就怕一不留意就会错过她的求救电话。 结果一整天,手机响了不少次,却没一次是她打的。褚君堂为自己的行为摇头嗤笑,正想着该不该打电话过去关心她一下时,他房里的电话响了。 不会又出了什么麻烦了吧?他叹气,上前接电话。“我是褚君堂,请说。” 昨晚有个客人疑似食物中毒,硬说是他们餐厅里的食物不新鲜,偏偏上海公关的性子也烈,还跟客人吵起来,他赶紧介入处理。折腾到快两点,他也快累挂了。 对方顿了下,一开口就调侃他。“……都这么晚了,放松点成不成?” 听出是俞伊的声音,褚君堂笑了。“因为会打来找我的,九成九没好事。”忍不住,总想用话揶揄她。“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他仿佛可以看到她咬牙切齿的可爱表情。 “到、阳、台、来。”丢下这四个字,她用力挂断电话。 这么凶?褚君堂笑得更开心了。走出阳台,看到她站在那儿,大眼晶灿灿的,一见到他,像要努力板起脸,却又微微扬了笑。 他靠向栏杆,唇角一弯。“今天玩得愉快吗?” “豫园很大哦,我们逛了一天还逛不完。”俞伊用力点头。“城隍庙好热闹,好多小吃我都没看过,还有晚上的黄埔江,好美好美,你有机会一定要去看……” 她兴奋说着,却突然发现,他一直噙着淡笑,用蕴满温柔的眼神凝视着她,在夜光中,深澈的眸子透着光亮,紧紧攫住她的感官思绪。 心口猛地一悸,她低头回避了他的目光。别这样看她……或许,他只是礼貌倾听,但那无形散发的魅力,让人有多难以招架他知不知道? “怎么不说了?”她突然没了声音,让他担心。刚刚她明明很开心的。 俞伊摇摇头,依然没抬眼看他。她怕,只要一看他,心不受控制的那种陌生感觉,又会整个扑来。“拿去。”她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褚君堂伸手接过,看清是什么东西后,不禁莞尔。“你这观光客当得真称职,连东方明珠塔都买。” 从昨天就期待着拿给他的心情被泼了冷水,俞伊觉得好委屈,眼眶顿时泛红,立刻伸手去抢。“不要算了,还我!” 看出她神色不对,褚君堂诧异之余,心里也盈满了自责。逗她逗惯了,变得拿捏不了分际,这是她特地买给他的呢!意识到手中握着的不只是个礼物,还有她的心意,他的眼中满是欣喜和感动。 他没闪躲,任由她抓住他的手,握住钥匙圈的大掌却收得牢牢的,让她扳不开。 “放、开、啦!” 取不回钥匙圈,俞伊生气大吼,抬头怒瞪向他。不意却望进一双盈笑的眼眸,她一怔,猛然发现她居然抓住他的手,他的体温烫着她的掌心,她顿时慌得连呼吸都停了。 俞伊赶紧松手,她的心,跳得好快,不禁庆幸外头光线昏暗,不然她红透的脸,绝对掩饰不住她的心思。 “生什么气?我开玩笑的。”褚君堂轻笑,好听的温醇嗓音在黑夜中显得特别温柔。“我想当个观光客都没办法呢,谢谢你的礼物。” 俞伊的头更低了,心随着他的笑语,上下起伏。 她好像……喜欢上他了。 一整天,不管看到什么,她都会想到他。当她发现新奇有趣的事物急欲和人分享时,下一刻会忆起,身旁少了个人,快乐马上被空虚削减一半。当她被人群挤到动弹不得时,她想到的是,若他在场,一定会讥诮笑说要她跟好,冲散了可找不到人。 才短短几天,她就习惯了他的相伴,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感觉。为什么?这不对啊!她和他并不熟,而且她在上个礼拜才被刘明背叛,怎能那么快又对一个男人动心? 察觉到自己的心思,让俞伊觉得很不知所措。 她异常的沉默,让褚君堂的心很不踏实。她怎么了?玩得不高兴?还是看到人家都成双成对,勾起了旧伤?这也难怪,这趟原该是她的蜜月旅行,和她同游的牙医们也都是夫妻档,他怎么没想到? 眼中闪过一抹懊恼,他暗暗咬牙,气自己思虑不周密。但他无计可施,临时能找到这群人已经是上天帮忙了。 “你很忙吗?昨天看你好像很晚回来。”觉得自己都不说话这样很尴尬,俞伊找话聊,借着看底下的夜景,不敢对上他的眼神。 “昨天出了些事,所以忙得比较晚。”褚君堂靠着欐杆,视线掠过她的侧脸。他能问吗?她想谈吗?她还会像上次一样,难过到快哭出来吗? “怎么了?”俞伊转头看他。“发生什么事?很严重吗?”担心他遇到什么困难,自己的心烦意乱马上抛到脑后。 “有我在,难得倒吗?”褚君堂给了她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就表示公关紧急应变处理得好,我又怎么可能自己爆料?” “我又不是新闻记者,小器!”俞伊嗤哼。“会馆的人一定被你骂惨了吧?” “他们还不够格,如果没慧根,骂了也白骂。”虽说上海市迈向国际化,但人员的服务素质和应变能力都还有待加强。 “你意思是说,能被你骂,还是一种荣幸喽?”还真是有够大言不惭的。 “当然。”褚君堂很理直气壮。 “可是你嘴巴真的坏到不行耶!”要不是这样,她怎会一直误以为他是坏人,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好?“你明明对客户都很好、很有耐心的啊!” “对于客户,我只需要服务他们,他们的人生、价值观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朋友和同事们我做不到视若无睹。”褚君堂看向远方,淡淡说道。 “可是,有别的方法吧?讲婉转一点,一般人不是比较听得进去吗?”俞伊拧眉,她还是不懂他的逻辑。 “听进去却记不住,有什么用?难听的话,会刻在人的心版上,不容易淡忘,只要一想起,就会气,想说本大爷干么被你说得那么难听?看不起我,我就做给你看——”他一弹手指,发出清脆的声响。“安慰让人沉沦,实话让人激励,你选哪个?” 俞伊总算懂了,原来他不是无端攻诘,虽然他说的话,乍听之下会让人很受伤,但比起一些虚浮的关心问候反倒容易应付多了。 而且……还真的挺能够激励人心的。像她就深受其害……不、不,应该算是深蒙其惠。要不是他的刺激,她这几天可能会一直窝在房里看电视发呆吧! “那、那你对家人也这样吗?还有……你女朋友受得了吗?”趁此机会,她把心里的疑问一并问了,即使努力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仍心虚地红了脸。 “我家的人都是这副德行,不然你想我的伶牙俐齿是怎么练出来的?至于女朋友——”他刻意顿了下,眼中蕴满了笑。这是她第一次和他聊到私人的事,让他满乐的。“几百年前就分了,算她无福消受。” 察觉嘴角无法控制地上扬,俞伊不禁暗斥自己。人家没女朋友干你什么事?高兴个什么劲啊!“就说吧,没有女孩子受得了你这张坏嘴的啦!”她随口挪揄,想要忽视心里的感觉,窃喜却像缤纷的泡泡,啵啵啵地冒了上来。 是吗?那他之前那样对她,不就大毁自己的形象了?褚君堂思忖,突然觉得自己的评价很不妙。总是傲然自信的他,从没在乎过这种事,如今,他却开始在意了。 因为,在经过一整天的担虑之后,他确定了一件事——他对她动心了。 爱看她赧红的苹果脸,爱看她诱人的小梨涡,想和她有所进展,想光明正大地呵护她、拥着她,不再只是公关与客人,也不是必须透过小姜才称得上是朋友的关系。 他希望只有单纯的他和她,就能直接划上等号。 然而,他挂虑的问题依然还未获得解答。她的想法呢?前未婚夫劈腿所造成的影响呢?如果闷着不谈,这个心结会一直无法解开,他不想再回避这个话题了。 他想知道她的感觉、她现在的心情,他必须弄清楚! “她是嫌我工作忙才分手的,公关要二十四小时待命,放了她几次鸽子,我们也散了。”他停下,顺势将话题带了过去。“你呢?他都是怎么对你的?”他留意她的表情,天塌下来都没怕过的他,此刻竟觉得忐忑。 没料到他会提起刘明,俞伊怔了下,仰头看向星空,须臾,才缓缓开口:“很普通,普通到我不知道怎么说。他很节俭,不太常打电话,两个礼拜我们会约一次会。” 现在回想,会发现其实刘明的劈腿都是有迹可寻的,在小倩之前,一定还有别人,所以他无法多分一些时间和金钱给她,她却不曾正视,还体贴地帮他找借口说服自己。 “那你怎么会想和他结婚?”褚君堂开始拧眉。这段感情听起来很无趣、很不快乐。他见过刘明两次,那个男人欠缺气质和气度,给人一种不够有所担当的感觉。 他的话,问住了俞伊。 当初因为朋友介绍,觉得这个人还可以,于是开始交往。 到了适婚年龄,不都是如此吗?时候对了,人也没出什么大问题,交往两年多,明年她就二十九岁,于是就这么顺理成章,准备在农历年前把自己嫁掉。 但,她爱刘明吗?两年多的相处,当然不可能淡到完全没有感情,但她爱得深吗?他给过她悸动的感觉吗?她不会因他一个挑眉,气得跺脚,也不会因他一个笑容,放缓了情绪,和这短短几天相比,那段日子,平淡到没有重点。 直至此时才发现自己真实的情感,俞伊将脸埋进了臂弯。她该庆幸吗?因为不够爱刘明,所以伤得不够深,所以能这么快再爱上他…… 爱?这个词,让她惊讶得屏住了呼息。 爱他?不是只有喜欢而已吗?为什么这么快已经变成爱了?想到他对她的好,想到他就站在身边,心开始无法控制地狂跳,她握紧了拳,却完全压抑不下。 她的低头不语,还有那将脸深埋的无助举止,都刺痛褚君堂的心。她还爱着他吗?刘明何德何能?她为什么要屈就那种男人?她值得更好的! 满腔的怒及怨,他只能强抑而下。还沈在伤痛中的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变得复杂的状况。再给彼此一些时间,让她复原,也让他有时间去思虑该如何对她。 褚君堂闭眼,再睁开时,幽黯的眸子已将所有的情绪掩得不留痕迹。 “忘了他吧,那种男人不值得留恋。” “你之前说的没错。”俞伊抬头,望着前方低叹。“他会这样,我也有责任。” “别这么说自己!”褚君堂不悦咬牙,气自己那时话说太重。“你没错,若硬要说,只错在识人不清,是他不懂得珍惜。” 识人不清?认识两年多,她仍不了解刘明,那,他呢?她和他变熟,也只是这一个礼拜的事,她真的了解他吗? 他真的没有女朋友吗?那笑容是真的吗?那体贴是真的吗?她不懂,她真的分不清了……突然间,她觉得好冷,冷到指尖都发起颤来。 “我、我要进去了。”她低头,急着想逃开他。她怕再待下去,她会更难管住自己逐渐沉沦的心。 见她头也不回地进房,褚君堂叹了口气。 他搞砸了,是吧?明知那是地雷,却还猛踩,但他不想她一直被困在过往里,算……算他自私吧,想让她注意到,此刻陪在她身旁的自己。 扬起苦涩一笑,他没即刻进房,而是倚着栏杆,将手中的钥匙圈拿高,和远方的东方明珠塔相映照,他静静凝视着,勾起了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俞伊关上落地窗,还把窗帘拉上,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隔绝在心房之外。她爬上床,双臂环膝,把自己埋在被窝里,那股冷,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温暖不了。 她要爱他吗?可以爱他吗?这个念头一起,立刻被她咬牙否定。不!她不要! 连刘明那种人都能劈腿了,何况是像他条件这么优秀的人?投怀送抱的人会有多少?公关这份工作所见的美女又会有多少? 对于刘明,是因为感情不够,她才能那么快恢复,但对于他,才短短几天,她的感情就放得那么深,若被他背叛,她一定会承受不了的! 俞伊倏地抬头,伸手拿来一旁床头柜上的便条纸和笔。 她握紧笔,深吸口气,在上头写上“刘明”两字,一直盯着那个名字。好,她不在乎他了,没嫁成是她的幸运、他的不幸,再会吧,烂男人! 将便条纸翻到第二页,她想要写下褚君堂的名字,但笔尖才触上纸张,她的手停住了,犹豫得下不了笔。 可以的,写上去,然后告诉自己他不代表什么,她做得到的!她不断鼓舞自己,握紧笔,微颤地写下,但才写了“衤”字旁,她就写不下去了!| 因为那一笔一划,都像刻在心头,提醒她的感情放得有多深。心猛然一悸,让她无法呼吸,她惊骇得把纸笔扔回柜上,不敢再看。 被翻开的便条纸缓缓覆了回去,盖住了那个未完成的名字,却掩不住她被激起的感情。 她将脸埋进膝上,懊恼闭眼。拜托,她真的不想爱他…… 她不爱他、不爱他、不爱他……她不断在心里默念,仿佛这样就能催眠自己。 何况,她根本不了解他!他也没表露出对她有特别的好感,不是吗?说不定他对女孩子都是这么好,她并不是特别的,根本就不需要自作多情! 他不会爱上她的,与其到时心伤,倒不如从没开始过。别多想,别奢求,就做平凡的自己,若回到正常的生活,他和她也就不会有交集了。 一思及此,她不觉得轻松,反而心揪拧了起来。她狠狠咬唇,强迫自己把所有的感觉和思绪全然抹去。 抑下情感,抑下难过,她把自己的心,也一并隐藏了起来。 第六章 “……别小看和媒体之间的互动,端午、中秋、年节、元宵,会馆有推出什么礼盒就送份过去,打好关系也顺便替会馆做宣传,懂了吗?”刚带人外出拜访完的褚君堂走进会馆,边脱下大衣边对一旁的人低声交代。 “是!”上海公关拿出笔拚命记,今天的拜访行程让他学到很多,对褚君堂佩服得五体投地。 “褚经理!”有人喊住他。 褚君堂回头,认出是那群牙医中的一员,他上前微笑颔首。“陈先生,今天这么早回来?玩得还愉快吗?” “愉快、愉快。”陈先生满意极了。“我们等一下就要退房前往苏州了,刚好遇见你,跟你说一下,还有,如果你有遇到俞小姐,帮我们跟她道个谢,这两天有她陪着,我们玩得很开心,可惜她今天没跟我们一起,没办法直接跟她说。” “她不是都跟你们一起走吗?”褚君堂状似随口一问,心却沉了下来。不会是因为他昨晚提到刘明,让她心情变差,把自己关在房里吧? “她说麻烦我们太多,不管我们怎么说,她今天就是不来。真是的,客气什么?有她作伴,我们都觉得很快乐啊!”陈先生摇头,而后笑道:“褚经理,那就拜托你了,以后如果上台北,我们一定会去乐活找你的,就这样了。” “好的,祝您玩得顺心。”微笑目送他离开,褚君堂随即走到柜台旁,拿起电话拨她房间的号码。响了半晌,都没人接。他转向一旁的服务人员。“请帮我查一下4207的客人在不在。” “钥匙在柜台,客人出去了。”服务人员查完后,随即回报。 得知她不在房里,此时褚君堂的心里不只是担心,还有些怒意了。为什么不跟着陈先生他们一起行动?上海她很熟吗?自己一个人居然融到处乱跑! 他退到一旁角落,拿起手机拨打她电话。 一接通,他立刻问:“我是褚君堂,你现在在哪里?”禁不住的担虑让他的口气带着难以察觉的气急败坏。 “在外面。”她简短回答,说了跟没说一样。不知是背景太吵,还是她真的心情不好,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 褚君堂更放不下心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她顿了下。“……公关还管门禁时间吗?我没有必要跟你报备吧!” 意识到自己的逾越,褚君堂咬牙。他太急了,急到像质问妻子的老公。 “因为会馆餐厅今天推出新菜色,我觉得错过可惜,建议你回来用晚餐。”反应灵敏,他马上找到借口。“刚好有部礼车送客人出去,告诉我你的位置,我请司机顺便接你回来。” 另一端,停得更久了。“……不用了,我还没逛完,不想那么快回去。” “不然,约个时间地点,晚点司机再去接你?”褚君堂开始有点火大了。忍住,他是公关,不能对客人大吼,即使,他一点也不想把她当客人。 “我自己会搭公车,不用,谢谢。”丢下拒绝,俞伊直接挂断电话。 怒火在眸里跳跃,褚君堂把手机握得死紧,努力抑压几乎失控的情绪。 算她有本事,他从没被逼到想摔手机的地步,她做到了——他现在只想杀过去把她带回会馆,她却连去哪里都不肯跟他说! “褚经理,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上海公关在他身后询问。 问题大了,问题在于他什么都不是,不能光明正大表达他的关怀,不能理直气壮地骂出他的担心!该死的她! 褚君堂深吸口气,回过头来,脸上挂满他们熟悉的气定神闲。 “没事,我还要教你怎么安排记者会流程,我们回办公室吧。” 没人知道,他隐藏的情绪有多爆烈,只有他手中那支手机晓得,那发泄似的握持都快把它捏碎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走了一天,俞伊的双腿又酸又累,她坐上一旁的石椅,长长地吐了口气。 今天,她自力更生,凭着会馆提供的地图,自己搭地铁和公车到知名的上海老街和淮海路玩。 老街保留完整,只要置身其中,就像被拉回过往的岁月:而淮海路结合了传统与现代,表达出兼容并蓄的美——这些都是旅游简介说的,当她置身其中时,却完全激不起任何感觉,她只是机械性地走,一直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呕气什么,干么不像昨天一样,跟大伙儿一起行动,反而要自己认路认得晕头转向。 因为,只要想起他为她做的一切,想到那群牙医同伴是他特地为她找来的保母,她的心就开始浮动,像是甜蜜中又带着微苦,那种五味杂陈的情绪,让她无法处之泰然,所以她只能拒绝,不管他们怎么热情邀约,都只能满怀愧疚地拒绝。 她不想再傻傻地接受他的好,不管那是同情使然或是友情的关怀,只会造成她的依赖,当他收回时,她又要如何面对?更何况,她原先打算一个人住饭店,不也是为了要开始自立自强的单身新生活? 她做得到的,瞧,她不也平安回到外滩?安然无恙地站在滨江大道上欣赏夜景,漫步看着一旁风格各具的大楼,她做得到的! 隐约中,似乎听到手机在响,她急忙从包包中找出,却失望地发现是自己的错觉。她随手把手机放进外套口袋,嗤笑自己的矛盾心情。 她告诉自己别想太多,他照顾她没特别意思的,说不定他只是怕她出事影响到乐活的声誉,说不定只是碍于满红和特助的关系不得不关心她罢了。 俞伊轻轻叹了口气,凝望远方,将对岸的浦东美景敛进眼里,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准备离开。 “请问渡轮码头要往哪儿走?”突然,有个年轻女子喊住她。 “码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会问她呢?俞伊一脸尴尬,努力凝聚仅有的知识帮对方指引。“我刚刚从那边过来好像有看到指标,你要不要先去那里再问人……” 突然,肩上一紧,那股力道连带将她往前拖,俞伊来不及反应,整个人扑跪在地。她吓白了脸,脑袋一片空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男人抓着她的包包,飞快往前奔去。 “我去追!”问路的那个小姐二话不说,立刻追了上去。 俞伊惊魂未定地撑地爬起,感觉手掌一阵刺痛,低头看到掌心擦出一片血痕,,好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她被抢了?怎么会?这里明明人那么多……她紧咬下唇,怕不小心会哭出来。 “欸,我劝你别等了,那女的不会回来啦!”一旁的小贩开口说道。 “可是、她好心帮我追……”她嗫嚅回答。这么见义勇为的人已经不多见了,而且还是个女生……她怔住,察觉不对——一个年轻女生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那是他们的伎俩,先找个年轻妹妹来问路,同伴趁你不注意时下手,然后那个年轻妹妹再追上去,大家看有人帮忙就不会追,正好让他们双双逃掉!”小贩边说还边带手势,末了,手挥了挥。“别等了,去找公安吧!” 看看那两人消失的方向,再看看自己的手,俞伊一脸茫然。找公安?到哪里找?她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 “欸,有没有认识的人,叫他们来接你吧!”看她仍呆站着,小贩好心提醒。 刹那间,脑海中浮现那张总是扬笑的脸,她赶紧从口袋捞出手机,按下他的电话。听着铃响,等待的时间像漫长无止境。 电话终于接通。“怎么了?找不到路回来,想到要打电话求救了吗?” 听到他熟悉的戏谑语调,强忍的泪溃堤而下。她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俞伊,怎么了?”褚君堂立刻察觉不对,语气变得严肃。“你在哪里?” 俞伊难过地蹲下,环膝哭泣。她不想哭,不想这么没用,但听到他的声音,她忍不住,他的声音让她感觉好温暖,她知道,他会帮她,会保护她…… “俞伊,别哭。”尽管褚君堂急得快抓狂,仍维持冷静的口吻安抚她的情绪。“告诉我你在哪里。” “我在滨江大道……”她不住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我被抢了……” “找问最近的商店坐下,我去接你。”那头传来急促的奔跑声,他的声音,却还是那么沉稳好听。“俞伊,别怕,我马上过去,电话别挂,我会一直跟你说话。” “嗯。”她用力点头,再次涌出眼眶的泪,已少了恐惧,而是因为满满的感动与安心,让她泪流满面。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俞伊走进房间,她怔站着,看着房里的摆设,那温馨的色调氛围,让她感觉像回到了家。 庆幸她的证件和钱都用随身包贴身藏在外套里,包包里只放了零钱包和一些东西,损失并不多,但第一次被抢劫,吓到她了,还有他—— 身后的门关上,有人走到她身旁。“外套脱掉,坐下,我帮你上药。” 她依言乖乖脱掉外套,坐上床沿,褚君堂拉来一张椅子,坐在她面前。她偷偷地觑了他一眼,那不见情绪起伏的俊容,让她心里好慌。 那时,他一直没挂掉电话,用温和的笑语和她聊天,藉以分散她的注意,有他的声音陪伴,她得到了许多力量。 她以为他抵达时,会给她一个用力的拥抱,或是又急又怒地责怪她的不小心,但他都没有,他冷静地走到她面前,审视她的状况,看到她受的轻微擦伤,也没说什么,只是绅士地轻托她的背后,带她上车。 在车上,他像极了一个公关,有礼地询问她事情经过,建议她到公安局报警,还提醒她包包里若有信用卡,最好先打电话到信用卡中心挂失,标准完美的处理方式,让她的心,一直往下坠,变得好冷。 他明明就坐在她身边,这么的近,她却感觉比电话里还要遥远。要不是手机还握在手中,她几乎要以为刚刚听到的那些温暖话语,是她的错觉了。 到公安局报完案,回来的路上,他变得不发一语,直到进了大厅,才开口说要她等一下,拿了急救箱后跟她回房。 他的态度,让她猜不透。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讽刺她的愚笨?别不说话,她要的不是这种表面的帮助! “手给我,”褚君堂用棉花棒蘸满双氧水,朝她伸手。“会有点痛,忍着点。” 俞伊犹豫了下,才把手伸到他面前,掌心向上。 他轻轻握住她的手腕,看到她的伤口,深不可测的眸心掠过一抹暗泽,随即消去,开始帮她消毒。 双氧水一碰到伤口,刺痛立刻直人心坎,俞伊倒抽了口冷气,却是倔强咬唇,努力维持无谓,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虽然没抬头看她,但她的任何细微反应都被他敛入眼里,褚君堂下颚绷得死紧,手上的动作却变得更加轻柔。 那时接到她的电话,听到那头传来啜泣声,他的心吓得差点停止跳动。 他有多气?!气她自己乱跑,气她不肯早点回来,气自己什么都不是,不能紧拥她入怀,藉由感受真实的她,平复自己方才的担心! 他没那么怕过,看到她苍白惊惶的小脸,更是揪疼了他的心。他不想象个公关那样的有礼又冷静,但他没有办法,他的意志力全用来禁锢澎湃的情绪,只要一点点失防,他的情感就会整个倾泄而出,所以他只能把真实的自我紧锁,交由本能去处理问题。 上完药、完成包扎,褚君堂握着她的手,那软嫩的触感,让他舍不得放。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开。“还有哪里受伤吗?” 俞伊摇头,把手收回,她咬唇,蓦地抬头——她受够了!她身上没其他的伤,但受伤的是她的心,伤害她的是他的态度! “你什么意思?都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她怒吼,眼眶微微泛红。“觉得我白痴你骂啊,你不是很会骂人吗?还是觉得我连骂都不值得了,让你连开口都不屑?” “你希望我骂你?”褚君堂如炬的目光紧睇着她,薄唇缓声开口。 她知道吗?因为怕吓到她,要抑压着感情不对她有所逾越是多难的一件事?她希望他怎么对她?拍拍肩?一个轻声的安慰? 但他想做的不只是这些!他不只想骂她,还想狠狠地吻住她,将她纳入他的羽翼之下!可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时候,所以他用尽心力忍耐,忍得整个身子都发疼起来,而她,却怪他的忍耐? 被他的目光紧锁,俞伊心口一窒,连呼吸都颤了。为什么他没扬高声调,也没开口谩骂,她却觉得眼前的他变得好危险? “我、我只是……”她不自觉地微微后仰上身,想拉开一些让自己能够喘息的空间。“我只是希望你……和之前一样……” “之前?”褚君堂轻笑,前倾上身,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你所谓的之前,是什么关系?你今天下午不也说了,公关有管那么多吗?我凭什么骂你?” 他的话,刺痛她的心,他的逼近,让她更不知所措。俞伊咬唇,既觉心慌,又委屈得想哭。 “是不是因为我挂你电话,所以你才用这种态度对我?我都被抢了,你安慰我一下会怎样?我很怕啊……”她忍不住哽咽。 她的单纯,让褚君堂不知该心疼还是该咆哮。他低叹口气,那泫然欲泣的无助神态,击毁了他的自持。 “你愿意让我安慰?”他离了椅,双臂撑在她的身体两侧,将她圈制在他用臂膀和胸膛筑起的小小牢笼里。 他突然的贴近,还有那夹带暧昧的问语,把她的心跳节拍整个打乱。俞伊双颊嫣红一片,不安后退,他却单膝跨上床,不让她逃离。 意识到他的呼吸拂过她颈部的肌肤,还有他像要将她吞噬的渴切眼神,她更慌了,几乎喘不过气来。 “别开这种玩笑……”她强笑道,努力说服自己他只是在玩,若不这样,她会信以为真,觉得自己也被他爱着了…… 他用吻,回答了她。 她的唇,让他如此渴望,她的身子,让他极想纳进怀中,他总算如愿了……褚君堂无声喟叹,他想浅尝即止,别吓坏她,但她的甜美,诱得他失去控制。 他的身体已整个上了床,将她覆在身下,用连绵的吮啮诱哄着她,要她为他启唇,让他霸道地将焚烧着他的烈焰,全然传递给她。 俞伊无法思考,他的吻已经完全融化了她的神智,她本能地反应着,攀住他的臂膀,任由他点燃她的体温,打乱她的呼吸。 他的大掌,像无所不在,既能紧拥着她,又能用抚触勾勒着她的曲线,烙着她的肌肤,引得她不断轻颤,渴求他更多的给予。 当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停下,两人都已呼吸凌乱,她清纯中却又带着媚艳的氲氤水眸,还有那因他的肆虐而更显红嫩的唇,是他见过最美最美的一刻。 “我不是在开玩笑。”他的指尖,轻轻拂开她颊畔的发,而后顺着她的颈际缓缓滑下,似有若无的触碰,反而撩拨起更深的感觉。“我想安慰你,想保护你,不只是所谓的朋友,更不是你所说的公关。” 他的注视,攫走她所有的心神,因他而起的热潮还在血液里流窜,浑沌了她的理智,俞伊只能回望着他,任由他温醇的低语将她包围,拉她坠入他黑如深泓的柔情瞳眸中。 她那恍惚娇憨的神态,让他迷恋无法自拔,他俯身再度吻上她,和刚才的狂野不同,他轻柔地捧着她的下颔,吻过她的唇、她的梨涡、她的耳畔,像用吻宣示着他的呵护。 “俞伊……”褚君堂呢喃轻唤。“让我们试着开始,好吗?” 开始?开始什么?俞伊一脸迷惑,眨眼看他,试着捉回思绪,理解他的问话。 那表情,差点击溃他的自制。褚君堂咬牙,强抑猛然窜升的欲望。他很想直接攻占上垒,但他不能,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诱骗无辜小羊的大野狼。他不只要她的意乱情迷,他要她真正爱上他。 “让我爱你,”他用指腹轻抚过她的颊际,望进她的眼里。“也试着让你爱我,好吗?” 爱?那个字吓坏了她,俞伊瞬间清醒。不!她不要爱他!她挣扎着想从他身下逃离,却因他的压制逃得狼狈不堪。 “走开啦!”她推着他,懊恼得不知所措。 褚君堂撑起身子让她得以坐起,却攫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你没回答我。” 俞伊别开脸,不敢看他,不然,她怕自己会说不出口。“你、你不是我的菜,我不喜欢你这一型的。”她强逼自己说出违心之论。 胸口像被重击一拳,若不是她也沉醉在亲吻的反应让他觉得有希望,他可能会被打击到再起不能。褚君堂深吸口气,忍住那痛,他相信自己的感觉。“不是这个原因,你若讨厌我,不会让我吻你。” 俞伊羞窘得连耳根子都红了,他的话,让她忆起刚刚的自己有多不矜持!“我是被抢劫吓到,反应都变慢了,所以才、才会……” “俞伊,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说。”他沉着嗓音,加重手中力道,要她回头。 俞伊咬唇,身子像僵硬了,无法动弹。她怎么可能做得到?要压抑自己的心思已经够难了,她要怎么做到看着他还能面不改色? “俞伊!”他又唤,音量加大了些,前倾上身想正视她的表情。 察觉他的靠近,俞伊一惊,连忙逃到床头柜和墙壁交接的角落。她深呼吸,凝聚所有力气回头—— “我不喜欢你,请你离开我的房间!”她说的义正辞严,唯一的缺点,她还是不敢看他的脸。 褚君堂生气了,她一直回避,让他没了耐性。他上前正要攫住她的肩头逼她看他,床头柜上的便条纸顿住了他的视线,那两个字,刺着他的眼瞳,还有他的心。 他闭眼仰首,呼吸变得沉重。他就怕这点,最让他害怕的一点,却被他料中了! “……你还爱他?”须臾,他才有办法开口。 爱谁?俞伊困惑抬头,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她知道,他误会了。 “……对,我忘不了他。”置于身侧的手悄悄握紧,如果这样能让他死心,能解释一切,就让他这么认为吧! 无法力挽狂澜的沮丧让褚君堂气炸了,那男人赢在早他一步出现,就因为这样,所以他败得一场涂地! “他根本不懂得珍惜你,那种男人一点也不值得爱!”他不禁怒道。“如果是我,我会把你捧在掌心呵护,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他的咆哮撞进她的心,俞伊闭起了眼,怕眼泪会夺眶而出。 很久很久之前,刘明也曾说过会保护她,结果呢?两年的相处都摸不透一个人了,何况是不到一个礼拜的短暂时间? 她也想爱他,而且她已经爱上了他,但她怕啊!她不懂他,她对他完全不了解,又怎能保证不会再受到相同的伤害? “拜托,别逼我……”她将脸埋进掌心,虚弱低喃。 褚君堂沈郁咬牙,气自己乱了方寸。他的冷静呢?他的自控呢?最该保持沉稳的时刻,他却失控了,不是用温柔等待给她时间,而是用逼迫造成了她的压力! 他翻身下床,背对着她,调匀自己的呼息。良久,他才开口轻道:“如果你不想,那就让我们再回到之前的状况。你应该累了,早点休息吧!” 深深看了她一眼,抑下拥她入怀的冲动,褚君堂转身离开。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俞伊才抬起头来,想起他的吻,想起他说的话,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不能再待在这儿了,回去吧,明天一早就打电话给旅行社,要他们帮她订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到正常的生活,两人之间的交集断了,她就能远离他了。 没错,就这样。俞伊深吸口气,起身准备去洗澡,在看到掌心的纱布,她的动作僵住。 她以为已经说服了自己,她以为已经下了决定,但不舍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第七章 褚君堂觉得他的公关生涯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看着镜中的自己,他揉揉眉间,强迫自己扬笑,偏偏镜中人的笑容,虚假得让他想一拳打碎。 可恶!他掬水洗脸,企图把烦躁一并涤净。 以往他不管心情再差,依然能做到公事与情绪分离,结果今天,不管他再怎么强定心神,他的笑容、他的反应、他的思维,全都有瑕疵! 因为,她通知柜台,她明天会退房。早料到她会这么做,但当得知她真被他吓得落荒而逃时,那种打击,会让人呕得想捶墙,看到不爽的人就想海扁。 没在今天就离开,八成是因为订不到机位。他有些遗憾昨天她的护照没被一起抢走,因为唯有这样,她才不会逃得那么快。 抽了张纸巾,拭丢脸上的水气,他把卷起的袖子放下,穿上外套,心情——还是很差。 他轻啧了声,决定放弃挣扎。算了,尽量别面对客户就好,也该是时候多少让上海的同事了解一下他的本性了。 “褚经理,救命啊!”天不从他愿,惊慌失措的上海公关推开厕所的门冲了进来。“健身中心突然停电,客人都在骂,怎么办?” 褚君堂深吸口气。 “叫水电班尽快过去,疏散客人,正电梯前放上健身房暂停营运的告示牌,还有你——给我镇定点!”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等解决掉健身房停电事件,把受到波及的客人情绪安抚完毕,已经快九点了。 褚君堂没回房休息,还到公关部,鞭策上海公关把这个紧急应变流程写成sop。 “先关门再疏散客人?我的步骤是这样吗?你是打算关门放狗吧。”褚君堂往后靠着椅背,脸上挂满俊魅的笑,口气又轻又柔,和那番满是暗讽的话完全搭不上。“不管怎样,一切都要以客人的安危为首重要件,不然他们出事你赔得起吗?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上海公关忙不迭点头,赶紧改流程,第一次看到他展现强悍的魄力,他都快吓坏了。 “不管再晚,都必须留一个水电班的人待命,写上去,明天就通知他们把上班时间改为轮班制。”今天就是为了找水电工,拖了不少时间,居然全部下班回家! “啊?这太突然了……”上海公关试着上诉。 “有异议的人由我来处理,记下来。”褚君堂立刻驳回,此时电话响,他伸手捞起。“公关部您好。” “褚经理,您交代要我们为4207号房的客人安排明天的机场接送,但她房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我联络不到她,没办法确认时间。”柜台小姐来电通知。 “她出去了吗?”褚君堂拧眉。他以为她会没心情到处乱跑。 “没看到钥匙,应该还在房里。” “没关系,我待会儿过去看看。”褚君堂挂上电话。“写好后存档,明天交给我,今天先这样,下班回去休息吧。”丢下话,他快步走出公关部。 直到他出去,上海公关忍不住趴在桌上哀嚎。“啊——” 之前台湾乐活的同事暗示他皮绷紧一点的话,他总算懂了,他好怀念之前的褚经理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在房内电话没人接、手机直接转入语音信箱、按她房门电铃都没人应时,褚君堂抑压了整天的情绪,已快到临界点。 该死的,她到底在搞什么?!他气她造成这让人担虑的状况,也气自己昨天的轻举妄动,毁了平衡。 本想到柜台拿备用钥匙开她房门,但在最后一刻,职业道德拉住了他——随便进客人房间不是他们该做的,他不能做坏榜样。褚君堂只好忍住气,走向阳台,想先看看她房间的状况。 结果才刚踏出落地窗,所见情景让他全身血液都冻凝了—— 她蜷缩在阳台一角,靠着栏杆,双眼紧闭,脸颊醺然,手中还抱着瓶酒! 该死的!她又喝醉了! 虽然栏杆间隙不大,很难摔得下去,但那景象怎么看就怎么沭目惊心,还有外头那么冷,她居然连外套也没穿就打算睡死在阳台,要是他没发现……天!那结果他想都不敢想! 褚君堂气到想骂人,却又怕突然发飙会吓到她,只好抑着怒气轻唤:“俞伊?快起来,俞伊——” 谁叫她?几乎已沉入梦乡的神智拉回了些,俞伊抬头,想要睁开迷蒙的眼,但醺茫的滋味太甜美,她将脸埋进臂弯,又沉沉睡去。 “俞伊!”褚君堂大吼,横眉竖目的表情堪称狰狞。他还怕会吓到她?她根本就睡死到叫不起来!“你给我起来,要睡进房去睡!” “唔……”她不悦拧眉,将脸埋得更深,摆明了嫌他吵。 褚君堂很想脱下鞋子朝她丢去,他咬牙,开始衡量地形—— 石雕栏杆的宽度约有十余公分,方便攀爬,两个阳台的距离相近,只消伸手就可以碰得到,而底下的高度——褚君堂将头抬高,死也不看那会让人腿软的四十二层楼代表什么意思。 偏偏他又不能擅用职权开她的门。用什么理由?说她喝醉,再闹一次自杀的乌龙吗?别傻了! 不管了,爬就爬吧!他心一横,双臂一撑,俐落地坐上栏杆,脚一跨,正要探身攀住隔壁时,好死不死刮起了一阵强风。 褚君堂赶紧坐正,放低身子紧抓着跨下的栏杆,努力和风势抵抗从来没觉得离死亡这么近过。 他妈的!他忍不住在心里爆粗话。要是摔死那就好笑了,他可以猜想得到媒体会下的标题——“专擅危机处理的公关难逃情关以死明志”! 他就不信上海这个不成气候的公关会处理这种情况! “最好我摔下去让你记挂一辈子,让你后悔昨天拒绝了我。”他咬牙切齿,喃喃低咒。为了她,他赌上职业生涯,连命也赌上了,她再执着那个烂男人试试看! 他深吸口气,脚踏上栏杆,缓缓坐起,默数一、二、三,不顾一切地纵身一跃——当双脚踩在地上,那种踏实感是什么都无可比拟的。 褚君堂吁了口气,感谢上天帮忙。 转头一看,看到她依然窝在那儿睡得安稳,他啼笑皆非,眼中的恼怒褪去,只余温柔。他再怎样都不能让自己掉下去,因为那将会造成她一辈子的创伤,他宁可她忘记他,也不要她这么痛苦。 褚君堂上前,俯身将她抱起,走进房间。 察觉到他暖人的体温,俞伊发出模糊的呓语,下意识地倚靠他的胸膛。那微小的依赖举动,完全捉紧了他的心。 褚君堂扬笑,走到床旁,将她轻柔放下,眼角一瞄,发现她居然还抱着酒瓶,不禁翻眼。 他历经一番心理挣扎、生死交关,她居然还只顾着她的酒?他好笑摇头,伸手想把那个酒瓶拿开。 “唔——”俞伊抱得更紧,从喉头发出抗议声。 “你是小猫还是小狗?一点威吓性也没有。”褚君堂嗤哼,不觉莞尔,俯下身在她耳畔轻柔哄道:“乖,给我,把酒瓶给我……呃!”他闷哼一声,抚着发疼的鼻梁,怎么也料不到她的回应居然是一掌推开! “……好吵哦!”她坐起,秀气的眉拧得好紧,那半眯呆傻的眼一看就知道根本还处于睡梦中的状态。 “好,我不吵,你继续睡觉。”褚君堂试着将她推回,一边抽着她手中的酒瓶,突然觉得自己像极了育儿园里的保母。 “这是我的!”察觉他的意图,她将酒瓶抱得死紧,还用力背过身去。 结果转得太猛,她失去平衡,无力挣扎的她顺势侧躺下来,她也懒得爬起来,就这么躺着,缩成一团,紧抱酒瓶,像抱着宝物,嘴里还喃喃念着:“我心情不好,我要喝酒,不给你……” 褚君堂心念一动,没再去夺酒瓶,反而用诱哄的语调问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是难得的机会,让他得以一窥她的心思。他想知道她真正的想法,而不是她经过掩饰的借口。 她没马上回答,隔了会儿,闷闷的低语才传了出来:“就……心情不好……” 她背对着他,身子陷在被褥中,显得如此纤细脆弱。褚君堂心一悸,坐上床沿,忍着紧拥住她的欲望,大掌温柔轻抚她的背。 “跟我说,好吗?”如果发泄能让她快乐一些,他可以暂时罔顾自己的心,去听她诉说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意。 他温暖的触抚,和那温醇的低哄,让她无法抗拒。她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只知道他愿意听她说,愿意安慰她…… 俞伊闭上眼,在酒精和他的魅力催化下,心防开始涣散。“其实我根本不了解他……” “嗯。”褚君堂轻应,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人心本就难料,更何况刘明是刻意隐瞒,她会因此受伤也是难免的。 “我很喜欢他啊,但是我好怕……”她咬唇,心痛让她开始哽咽。 她对刘明的感情竟放得这么深……褚君堂胸口一窒,他仰首深吸口气,平抑那句话带来的伤痛。 “如果他跟刘明一样怎么办?我不想爱他,可是好难噢……”她像个孩子般低声啜泣起来,“怎么办?我要回台湾,我不要再待在他身边了……” 那些话,撞进耳里,褚君堂动作整个顿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刘明?她口中的这两个名词不是同一个人?那“他”是谁?是……是他吗?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狂喜,很想抓住她的肩头急切逼问。不行,这样会吓到她。褚君堂握拳,强迫自己把激动的情绪压下。 “你说的人……是刘明吗?”他屏住呼吸,紧张得掌心冒汗。 “怎么会是他!”俞伊倏地坐起,眼角还挂着晶莹泪珠,她没抹,只顾着反驳。“他又烂又无趣,我才不爱他!” “那……你说的是谁?”褚君堂觉得他的心跳快停止了。 俞伊身子一僵,小嘴瘪了起来。“我要写他的名字,可是写不出来……为什么?刘明的名字就写得出来……”她低下头,说得好委屈。 那没头没脑的话让褚君堂一头雾水。“写什么名字?” “写在纸上,就代表忘记这个人了,可是我写不出来……”俞伊好难过,双脚曲起,将脸埋在膝上。 褚君堂忆起昨天看到的字,连忙长臂一伸,捞来那本便条纸,翻开写有刘明的第一页,“衤”字映入眼帘。 他的心融了、化了,想大叫——她口中的那个人原来是他自己!她爱他! 还来不及感受涌上心头的喜悦,她刚刚说的话又回到脑海——她在怕什么?为什么说她不了解他? “俞伊,”他低唤,自她身后轻轻环住她。“你为什么不敢爱他?” “我才认识他一个礼拜,我根本和他不熟,刘明都会骗我了,我怎么知道他不会?”她摇头,难过得无法抬起脸来。 褚君堂收紧手臂,拥她入怀,不知该心疼她,还是骂她傻。他庆幸她已经不爱刘明,但那件事对她造成的伤害,让他想将刘明碎尸万段。 连相恋两年的未婚夫都无法识清,更何况是才认识短短几天的他?她吓坏了,所以只想躲开,不想再一次尝试,怕又会受到重创。 “但你如果一直逃避他,他要怎么跟你变熟?”他握住她的手,温暖她冰冷的指尖,“你要给他时间,让他把自己摊在你面前,而不是逃开他。” 俞伊哽咽得无法言语,只是摇头,一直摇头。 “俞伊,他也很爱你,给他机会让他也能够了解你,好吗?”他抚着她的发丝,轻声哄着。 “我怕,我不要……我不要爱他……”俞伊靠着他,低声啜泣起来。“帮我跟他说好不好?叫他别爱我……” 怀中的她在微微发颤,褚君堂的心被狠狠扯痛。只要是她许的愿望,他都会穷尽所有地去满足她,但唯有这个,他无法答应。 “我会跟他说。”她的恐惧和担虑,他会牢牢放在心里,但深系在她身上的感情,他并不打算收回。 知道她爱着他,他怎么可能放弃?明知她心里还带着伤,他怎么可能就这样丢下她?如果她需要时间,他可以等,这段时间,他会一点一滴地让她了解他,工作上的、私下的,温柔的、生气的,自信的、出糗的,只要她愿意,他会把自己毫无隐藏地完全罗露她面前。 “嗯……”得到他的允诺,俞伊慌乱的心踏实了。 她听不出他的保留,酒醉的神智也无法分清楚他就是她急欲逃开的人,她只觉得,那应允和那温暖的环拥,都让她心安。 “睡觉好不好?你明天还要赶飞机。”褚君堂将她环膝的手臂拉开,动作轻柔地环她躺下。 他会让她走,让她回去台湾,回到她原来的生活。因为,那将是他们的开始。她的疗伤之旅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他要用他满满的爱,带她走进另一段只有幸福甜蜜,而非隐瞒冷淡的恋情。 俞伊顺从地躺下,让他为她盖上棉被,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 喝醉真好,有人会照顾她,会安慰她……她闭上眼,唇角带笑地沉沉睡去。 褚君堂定定地看着她,那微微勾扬的唇,也勾住了他的心,让他无法收回视线。 “傻瓜。”他低笑,轻轻抚开她颊畔的发丝。若不是冒着生命危险翻阳台过来,他可能永远也不知道她在怕什么,更无法得知,她爱他。 看到她行李已整理好放在书桌旁,他起身靠近,看到她把护照、机票等资料放在桌上,上头还端正放着张纸,写着她要搭乘的班机和时间。 要搭早上九点的飞机,她居然还敢酗酒?不怕起不来?睇了睡得正熟的她一眼,褚君堂无奈苦笑。拿起书桌上的电话,拨向柜台。 “我是褚君堂,我联络到4207房的俞小姐了,预计六点半出发,五点半给她morningcall,谢谢。” 等着,等他结束出差回到台湾,他就要开始追求她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大早,明亮的光线自两旁的落地窗透进乐活大厅,映上光可鉴人的地板,平常总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因时间尚早而显得有些冷清。 一抹身影偷偷摸摸地从电梯口出来,还先躲在转角,探出头,视线绕了大厅一圈,确定那令她胆战心惊的人影不在现场,才拉着行李箱快步跑过去。 “麻烦你,我要退房。”她把钥匙放上柜台。 “您早!”值班的先生活力十足,那声早,整个大厅都听得到。“俞小姐,昨晚睡得好吗?”在电脑中敲入钥匙上的房号,得知身分,他连名字都喊上了。 “早、好……”俞伊笑得尴尬,慌张地左顾右盼,怕引来不该的注目。她昨天在房里躲了一整天,就是不想遇到他,都要离开了,千万别在这时候破功啊! “您早餐用了吗?”柜台先生很热络,充分发挥乐活关心客人的精神。“如果来不及,可以请厨房为您外带哦!” “不用了。”她笑得很僵,很想骂人。她不想闲话家常,赶快办好让她走!“对不起,我时间有点赶,能不能请你快一点?” “好的。”先生给她一个大咧咧的笑,敲键盘的声音飞快,咔啦咔啦的。“您总共住了四晚,昨天消费了两瓶酒,叫了两次客房服务,请问这些都正确吗?”他列印出明细,摆到柜台上。 俞伊拿起,迅速瞄过。明知道送到房里的东西贵,但她怕会遇到褚君堂,只好靠客房服务来解决民生问题,然后心情不好,明知酒贵,还是拿来喝了。 结果喝醉了,反而梦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只是梦里的他,很温柔,静静地听她说着,不会逼她爱他……停止!俞伊用力摇头。她都决定回去了,还想他干么?她要把有关他的事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这些都是我的消费,没错。”俞伊取出钞票,把费用付清。 “感谢您,欢迎您下次再度光临乐活!”他把找的零钱和收据放在托盘,双手恭敬递上,还奉送精力旺盛的一声大喊。 噢,小声点啦……俞伊连应都不想应,赶紧一把抓起,转身就想落跑。 “欸、欸、欸,俞小姐,不是那儿!”柜台先生急喊,冲出来帮她拉行李箱,往另一边的侧门走去。“接送的礼车在这儿,往这儿走。” 俞伊愣住,惊讶问道:“怎么会有机场接送?”她原本已经认命打算搭计程车去机场了。 “你昨晚预约的,您忘了?”柜台先生嘿嘿笑,帮她拉开车门。 俞伊小脸窘红。她真醉到连自己干了什么都不晓得?她也不得不佩服自己,都醉成那样,居然还知道要设morningcall和预约接送,今天早上被电话吵醒时,她吓了好大一跳,还以为自己睡过头呢! 既然预约了,就用吧!她坐上车,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我是等一下再把钱给司机吗?” “不用啊,这不用再付费了。”柜台先生关上车门,忙着帮她把行李放到后车厢。 俞伊拧眉,仍一脸疑惑。会不会是刚刚的费用里已加进这笔钱了?明细里有这一条吗?她努力回想,但刚刚实在瞄太快,已经没印象。她叹了口气,决定放弃。 别费神烦这些事了,待会儿抵达机场怎么找路、还有要怎么转机,才有得她烦呢! 忙着苦恼的她,没发现会馆里,褚君堂那双蕴满笑意的眼,穿透落地窗和车窗,将她的形象敛入眼里。 他由衷希望,她能平安地回到台湾。他低低叹了口气。 在柜台先生的热烈欢送中,和褚君堂的注视下,礼车驶离车道,结束了她的旅程。 第八章 俞伊忙着整理文件档案,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到她眼睛酸痛,她停下手,拿起桌上的马克杯,椅子转了个弧度,看向窗外—— 这里是台北市,位于敦化南路的东凌汽车,她服务的公司。放了一个多礼拜的长假,她总算回来了。 她捧着温热的马克杯,觉得指尖被熨暖了,但她的心,却温暖不了。俞伊低叹口气,轻啜一口,往后靠向椅背。 原以为这几天的放空不算什么,这些工作她都驾轻就熟了,她应该很快就可以收心,找回手感。结果都回来三天了,她还是觉得烦,觉得累,觉得不想上班。 她回家后,可能家人在电话里已念到不想念了,就当她只是出国玩了趟,还会兴奋地拆她买回来的礼物;她销假上班,这段时间特助可能有帮她解释,同事们并没多问什么,依然像以前一样和她有说有笑。 一切都像回归正常,但她自己很清楚,她的心思、她的魂魄,遗落在别的地方,回到家里和工作岗位的她,只余一副空壳。 更惨的是,她摸不透自己的心。 她怕他会来找她,会打电话来责怪她的不告而别,但一天、两天、三天都过去了,却音讯全无。她该开心的,不是吗?结果她反而变得烦躁,半夜窝在床上,动不动就难过得好想掉泪。 怎么会这么烦啦!她才刚放假回来,不是应该很开心的吗?俞伊放下杯子,无所适从的心情让她好想大吼。 “俞伊。”温和轻唤伴随敲门声响起,她抬头,看见简牧原站在门边对她微笑。 “特助,什么事?”她勉强扬笑回应。 让她心情不好的原因,特助也有分,因为看到特助就想到满红,想到满红……就忍不住想到他了。 可恶,还说爱她呢!结果兴头过了,就对她不闻不问了。就说吧,她不了解他,早早放弃真的是件好事。 “可以帮我拿文件下去给人吗?”简牧原扬扬手中的资料袋,微弯的好看俊眸闪过一丝精锐的光芒,在她还来不及察觉时,随即隐去。 “好,车号几号?”俞伊不疑有他,起身接过那份资料。公司这里不好停车,若纯粹只是文件传递,直接在楼下交货走人是常有的事。 简牧原报上车号。“那就麻烦你了。” “我下去喽!” 简牧原目送她离开办公室,俊薄的唇扬起了笑。去年追满红时,褚君堂帮了他不少忙,现在,是他报答这份恩情的时候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俞伊下楼,四下找寻,看到大楼前方停着一辆黑色的lexus,确认车号无误,她走到车旁,屈指敲敲前座车窗。 不透光的车窗完全没动静,俞伊狐疑拧眉,又轻敲两下。回应她的,是开启的车门。这人好怪。她心里咕哝,拉开车门,探进身子。 “您好,我是东凌的……”在看清驾驶座上的人之后,她瞪大眼,未竟的语音顿时消失无踪——怎么会是褚君堂?! 褚君堂给了她一个充满魅力的微笑,在她还来不及反应时,握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带,将她整个人拉进前座,探过身子,帮她把车门带上。 “小心脚哦!”他还体贴地叮咛她。 “你!”俞伊急撑起身,立刻去开车门,他却早她一步按下中控锁。“快开门,让我出去!”她怒瞪向他。 他挑起眉,置若罔闻,踩下油门,方向盘一转,驶离东凌。“记得系上安全带,被开罚单不要紧,我不希望的是,你的安全受到威胁。”他笑睇了她一眼。 那一眼,望进了她的心坎,俞伊心一震,脸蓦地红了起来。她赶紧低下头,藉由扣安全带的举动,避开他的目光。 可恶,才几天不见,他的电力更升级了。 “你快停车,放我回去!”她想找中控锁开关,却发现他系在车钥匙上的东方明珠塔,她的动作顿住了。 他居然真用了,还挂在每天都会用到的车钥匙上……她咬唇,觉得眼眶发热。 将她的反应收进眼里,褚君堂微笑,柔声开口:“这几天,你还好吗?” “……不好。”她板起脸,想说得冷冽,语气却怎么也强硬不起来。“你到底想做什么?” “好不容易忙完出差回来,当然要来看看我亲爱的女朋友。”趁着等红灯的空档,他伸手握住她的手。 俞伊脸一红,急忙抽回。“谁是你女朋友?。别乱说!” “好吧!那,换成来追让我想念不已的女孩,可以吧?”褚君堂不以为意地笑道,再度伸手,却是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深情款款地凝视着她。“我好想你,想你的笑,想你的梨涡。” 明明还隔着段距离,他的呼唤,却像在耳旁轻拂,引她心颤,还有那烙着她肌肤的温热触抚,更是让她无法呼吸。 曾想过当他说起情话时,会是如何的勾人心魂,如今,她见识到了,然而,迷眩褪去,留下的是更多的不安及恐惧。 她没见过他这种态度,他总是在冷静自持中带着体贴,不会这么露骨地说着情话。他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的? 她不懂他,她真的不懂他……她轻咬下唇,低荡的心情,让指尖都变得冰冷,她别开脸去,置于膝上的手紧握,仿佛这样就可以拘紧自己的情感。 见她这样,褚君堂叹了口气,绿灯—亮,立刻打了方向灯,将车停到路旁。 他覆上她的手,那冰冷的温度,让他心疼,他将她的手掬起,包在掌心轻轻摩挲,想温暖她。 “追女朋友,说情话是天经地义的,怎么你不笑,反而吓成这样?” “我不认识这样的你。”她挣扎着想抽回手,不让他的温热攫定她的心。 “你该说,你认识了更多面的我。”褚君堂收紧力道,不让她收手。“你看过公关的我,坏脾气的我,爱逗你的我,现在,还多了一个想对你说情话的我。人不可能只有一种模样,会因不同的对象而变了态度,只要你给我时间和机会,我会把每一面都真实地呈现在你面前。” 望着他真挚的眼神,俞伊好茫然。 她认同他说的,她也是如此,在朋友、同事、家人面前,她的个性和态度都是不同的,但,她也困惑了。这算是隐瞒吗?这和刘明的刻意做假差别在哪?如果,他不觉得这是隐瞒,又为什么要呈现在她面前? “我……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她轻抿着唇,浑然不知这样带着迷惑的无助神情,更加惹人爱怜。 “因为我要追你啊,不多认识我一点,你怎么可能愿意嫁我?”褚君堂轻笑,手轻轻一拉,将她带进怀里。“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他哑声低喃,轻汲她的芳香,低头要吻她。 “等……走开啦……”俞伊羞红了脸,把他推开。天呐!外面车来人往的,还是光天化日,他居然就想这样吻她? 看得到吻不到,让褚君堂很扼腕。好,一步一步来,这才是追求的真谛嘛! “好吧,如果你觉得这样进展太快,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他坐直身子,平举双手表示他的听话。“下班后我们去约会吧,有没有去过象山看夜景?” 下班?这个词提醒了她,她还在上班中啊!“你快让我回去,我只是来送文件的……”她突然停住,目光灼灼地直视着他。“特助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文件是特助叫她送下来的,没道理特助会不知道要交给谁。 “没有,我真的是来拿合约的,要开始谈续约,很多细节要商讨。”褚君堂抽出资料袋里的文件证明,笑得一脸无辜。以后还要靠牧原兄多多帮忙,不能太早把这个卧底线民揭出来。 “说什么真实呈现,你这不是在骗我吗?”俞伊沉下脸。她才不相信,他大剌剌带走她的嚣张行径,分明有鬼! 哇靠,她什么时候变这么精明了?褚君堂开始试图辩解:“这当然不是骗,这只是必要的小小心机,设一些暗桩,帮助计划推行……好啦,我承认——” 再怎么说,也掩饰不了他说谎的事实,他恼怒低吼,俊脸难得染上了窘色。 “为了保护秘密证人,我不小心说了个小谎,那绝对无损于我对你的真心。” 那表情,好可爱,没了平常一切掌控在手的从容,而是带着不知所措的慌忙,可爱得让她……好想吻他。俞伊努力想冷着脸,但不断上扬的唇角,却破坏了她的自持。 “又被你看到另一面了——说小谎被抓包的我,记住这一幕,以后看不到了。”将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知道她没真的生气,褚君堂扬笑,戏谑道:“以后你小心点,牧原兄说不定会把你五花大绑送到我的办公室献贡。” 被抓包反而变得光明正大了?俞伊翻眼,还是忍不住想笑。“我文件交到你手中了,让我下车。” 这次他没拒绝,解开中控锁。她赶紧开门下车,一关车门,却赫然发现他也下车了。 “你干什么?”她瞪大眼。他不会是打算在大马路上,和她上演什么拉扯追逐的戏码吧? “我陪你走回去,散步可以加温恋情。”褚君堂微笑,绕过车前,走到她身旁,握着她的手往回走去。 “可是、你的车会被拖吊……”那里划了红线啊!俞伊着急回头,忙着帮他担心的她,浑然不觉他乘机和她十指交扣,两人的姿态像极了男女朋友。 “要拖就拖吧!”能这样和她走着,就算被拖上百次他也甘愿。褚君堂笑得很乐,又把她拉近了些。“放假回来,工作忙不忙?”他赶紧带开她的心思,不让她发觉到自己的不安分。 “忙,好多档案要整理……”单纯的她,立刻中计,开始和他聊了起来。 等她察觉到两人的亲密举止时,他们已走回公司楼下,还是他放开手,她才发现。那时,她又窘又恼,盈满心头的,却是阵阵甜意。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接下来几天,俞伊充分体会到什么叫缠功,还有男人间的互助合作,可以如何的天衣无缝。 公关明明就很忙,褚君堂却可以每天来接她下班,因为只要他晚到的日子,特助就会说某份文件赶着要,麻烦她加班帮忙,等到他来,那份文件就又突然不急了。 再不然就借口说续约的内容有问题,不是他打电话来,就是特助要她联络他。明明她只是个小小助理,这合约她完全没决定权,干么透过她?两人直接通话不是更方便吗?他们却有志一同地对她的抗议视若无睹,依然玩着这费事的伎俩,制造了不少让他乘机情话绵绵的机会。 而他,也真的很厉害,缠着缠着,她也就上了他的车,跟他出去吃了好几次饭,看了场电影,逛了两次街,吻了几次,还有次被他带上象山看夜景,差点……被他给吃了。 想到那时的情景,俞伊的脸有如火烧。还是路过的车灯拉回她的神智,推开他时,她的衣服凌乱,该遮的根本都遮不住,肌肤还留有他抚过的触感,吓得她赶紧说要下山,怕他再吻她,她就抗拒不了了。 “俞伊,时间晚了,你快回去吧!”简牧原在门上轻敲,催促她离开。 俞伊愣了下,抬手看表。到现在都没有褚君堂的消息,她以为他可能忙得走不开,又要特助拖住她。 “今天不加班?”知道这样问,等于是在问褚君堂会不会来,俞伊脸整个窘红。 好心的简牧原没挪揄她,只是别有深意地微微一笑。“不用,你快点回家吧!我也要走了。”怕她多问,简牧原赶紧扬手,离开办公室。 他不来了吗?俞伊难掩失望,看着摆在桌面的手机,它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整理东西,刻意放慢速度,这段时间,手机和电话连响也没响。 她咬唇,开始心浮气躁了起来。她这不是在想他,也不是担心他,她……她只是觉得生气,对,是生气没错!哪有人追女朋友是这样的?本来每天都来,却突然没了消息,这落差叫人怎能接受? 耐不住坐立难安的煎熬,俞伊最后自己拿起手机,拨了他的号码。 她这不是示好哦,也不是代表她不能没有他哦,她只是给个通知,不好意思让他白跑一趟。等待铃响时,她帮自己的举止找了借口。 “喂?”他含笑的温柔嗓音传来。 一把火直往上冒,俞伊感到生气。她在这里傻等,结果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我要回家了。”她赌气道。等一下不管他再怎么邀约,她都不会答应了! “好,别乱跑,赶快回家哦,路上小心,拜。” 她连话都还来不及应,电话就挂断了。俞伊杏目圆瞠,不可置信地瞪着手机,好像这样它就会再讲出两句话。 他居然一句解释也没有?还要她赶快回家?俞伊气炸了,抓起包包就往外走。 一路上,俞伊都绷着张脸,搭公车、转捷运,等回到家门口,发觉牙关因强忍怒意而咬得发酸,她强迫自己放松,突然觉得好想哭。 他腻了吗?已经不想追她了,所以也就开始不关心她了吗? 她深吸口气,把眼泪逼回去。算了,不稀罕,反正她本来就决定不爱他,他的罢手,反而是还她一个平静的生活。 俞伊取出钥匙开门进屋,走到玄关,弯身脱鞋,有气无力地朝里一喊:“我回来了……” “怎么这么晚?”前方响起的声音,让她睁大了眼。 俞伊抬头,看到刚刚被她骂了整路的人,如今正噙着慵懒的笑站在面前,她的下巴简直快掉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我家?”要不是家里的灯光太明亮温暖,妯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作梦了。 “射将先射马,时候到了,总是得来拜访你的家人,先建立一些好印象。”褚君堂俯身,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所以我刚不是就叫你早点回家了吗?” 射将先射马?诡计多端还说得理直气壮?扬言不会骗她也不用说得这么坦白吧!俞伊瞪着他的笑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俞伊,你总算回来了,真是的,让君堂等那么久!”听到声音,俞母跑出来,一开口就骂她。然后笑眯了眼,朝褚君堂直招手。“君堂来、来、来,准备开饭了,没什么好菜别见怪,都自己人嘛!” 君堂?自己人?俞伊的眼睛越瞪越圆。他最多也来不超过几个钟头吧?为什么老妈那股热络劲,像是他已经在她家潜伏了几百万年? “伯母客气了,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让我光闻都饿了。”把长辈捧得心花怒放,褚君堂朝地伸出手。“俞伊,来吧,吃饭了。” 太诡异了,这场景太诡异了。过于震惊,俞伊忘了抵抗,就这么怔愣地伸出手,让他牵着她走进屋里。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哈哈~~哈哈哈~~” 今晚的俞家,充满了笑声。 俞伊坐在沙发,偷偷瞄了肩上的手一眼,没错,他就坐在她旁边,手还大刺刺地环着她的肩,却都没人觉得刺眼,因为大家被他风趣的谈吐逗得乐不可支。 老妈本来就爱笑,不稀奇;念大学的弟弟本来就外向健谈,也没什么好讶异的:偏偏,连严肃寡言的老爸都笑到喘不过气,这就骇人听闻了。 没错,骇人听闻啊!累积至今,老爸对差点成为女婿的刘明没说超过十句话,结果今天却和褚君堂有说有笑,连过了他平常就寝的时间都没发现。 “真是的,俞伊也不早点跟我们说,要不是你今天来,我们也都还不知道。”俞母笑累了,埋怨地瞪了俞伊一眼。“难怪最近都不回家吃饭,我们还觉得奇怪,怎么公司突然变这么忙,原来都是约会去了。” “俞伊可能害羞,怕还不是时候。”褚君堂坐直,上身微微前倾,诚恳说道:“都怪我太心急了,没让她先跟你们说一声,突然跑来,可能有些唐突,还请伯父、伯母见谅。” “不打紧。”俞父言简意赅,但笑眯眼的表情,完全表露出对他的满意。 “就是啊,以后有空,常常跟俞伊回来吃个饭吧,陪我们聊聊。”俞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求之不得,伯母的手艺真的很棒。”初次出马,完全掳获长辈的心,褚君堂乐极了。不过,也该适可而止,再待下去,怕会惹人厌。“时间晚了,不好意思再打扰,我该走了。”他起身告辞。 “哎呀,都十点半了。”俞母惊喊,推了俞伊一把。“俞伊,送君堂一下。” 看到全家人都笑靥灿灿地盯着她,眼里写满了支持,她能说不吗?俞伊起身,走到他身边。“走吧,我送你。” 褚君堂低笑,和她一起出了玄关,走到大门口,他停下脚步。“你不高兴?” 俞伊摇摇头。她不是不高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她的生活被他侵入了,她不觉得压迫,反而……觉得温馨,看着他和她爸妈开心聊天,她的心口好暖好暖。 只是,他要来也不跟她说一下,害她傻了整个晚上还反应不过来,老妈还以为她是因为第一次带他回来紧张,拚命要她放松点。 “马射中了,你很开心吧!”她皱鼻,用他说过的话反讽回去。 “那,将呢?”他却懒懒一笑,伸手环住她的腰际,将她揽靠过来。“射中你的心了没?” 他魅惑的眼神,不管看再多次,她的心还是会被引得激烈狂跳。 俞伊脸红,有点恼,却又觉得甜。他老爱这样抱她,只环住腰际的姿势,会让上身有足够的距离,让他能够用眼神勾她,而暧昧贴近的下身,他会用大腿轻轻摩挲着她,把他火热的体温传递到她身上。 “你回去啦,明天还要上班。”她推着他,避而不谈。她才不说,不说他这个举止让她更爱他了,因为这表示他重视她,也重视她的家人。 即使没说出口,他也能从她含羞带柔的表情得知,他成功了。“我们是不是男女朋友了?”他逗她。 要这么快吗?俞伊咬唇,笑容有点黯淡下来。 这些时间,她是更了解他了没错,她知道他是独子,和爸妈分开住,还有许多有关他的事,但,这样够吗?越爱他,她越觉得怕,若有朝一日,她发现他不爱她时,她该怎么办? “好吧,我懂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不忍她为难,褚君堂叹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不再逼问她。“你早点睡,明天我去接你下班,嗯?” 他的体贴,让她扬起了笑。“好。” “怕有人偷看,我就不亲你了。”褚君堂低笑,开门走出。“晚安。” 直到门关上,她的心口,还是盈满被他呵护的甜意。带着满脸笑容,俞伊转身走回屋里,一进玄关,就看到母亲站在那儿。 “他怎么没kissbye?”俞母做了个飞吻的手势。“你们还没到这个阶段哦?” “妈,你偷看!”俞伊恼红了脸。还真的被他说中了! “你们几岁啦?我都不紧张了,你紧张什么?”俞母哼哼笑,隔了会儿,笑意微敛,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温柔地看向她。“要不是刘明,你也不会因为婚宴的事认识君堂,这算是你的幸运,君堂这男孩不错,你要把握住,爸跟妈都对他很满意。” 真的是他了吗?她能相信他吗?不敢让母亲察觉她的心思,俞伊只能低头,轻轻点了下。 第九章 泰式餐厅里高朋满座,清香微酸的味道散扬空气中,引人食欲大增,谈笑声此起彼落,餐厅一角,坐着六名女子,聊得正热络。 “你这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只顾着约会,都忘记我们这群大学同学了!”其中一人对坐在她隔壁的女子骂。“你自己说,为了配合你,我们这次聚餐改过几次时间?” 坐在对面的俞伊听到,脸上浮现想笑又不敢笑的心虚表情,赶紧低头猛吃眼前的椒麻鸡,怕被人发现。 其实,她也差不多快到见色忘友的地步了,这些日子她忙着跟褚君堂约会,几乎忘了这群同学的存在,一接到邀约,才猛然惊觉,立刻二话不说地点头答应。 她的生活步调真的被他打乱了……俞伊咬唇,心里虽在埋怨,眼角眉梢却满是笑意。 “哎哟,谁叫你们刚好都挑我男朋友休假的时候?人家在热恋期,别这样嘛!”被骂的人双掌合十,撒娇央求。 “热恋期还说那么大声?呛我们这些没男朋友的人啊?很甜蜜厚!”那人用手肘顶她,突然,脚被踢了下,她皱眉。“谁踢我?” “别提男朋友的事了。”坐在俞伊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其他人会意,一时间全沉默了下来,原本热络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欸,你们别这样,和男朋友甜甜蜜蜜的很好啊!”俞伊见状,赶紧开口化解僵局。“取消婚礼的事我已经不在意了,就算你们提到刘明的名字我也无所谓。” “真的吗?”朋友们还是不放心,一直盯着她瞧,看到她脸上的笑是发自内心,而不是故作坚强,这才信了她的话。 “早知道刘明是这种人,我就不把他介绍给你了。”当初介绍两人认识的朋友叹气,很自责。刘明是她男友的同事,为此她还跟男友吵了一架。 “要怎么早知道?”俞伊淡淡一笑。“连要论及婚嫁了,我都还被他蒙在鼓里,若他真有心要瞒,猜不透的。” “他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没娶到俞伊,算他衰!”另一个人义愤填膺地说道。“俞伊,快去交一个男朋友,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啊、对啊,你不是出国去玩了一趟?有没有什么艳遇?” “呃、这……”俞伊支吾其词,小脸窘红。没想到大家随口说说也那么准,她都还不晓得该不该让她们知道褚君堂的存在呢! 她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心里的不安让她开不了口。 虽然他们的举止已经算是男女朋友了,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依然死不承认,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人厌,但她就是没办法抛掉那些顾虑和恐惧。 “去上海哪会有什么艳遇?”有人翻眼嗤哼。 “难说啊,上海是国际都市,富商多的呢!”说着说着,突然发现了俞伊神情有异,立刻睁亮了眼。“俞伊!你脸怎么那么红?真的被我们说中了?有什么艳遇?快、快说!” 其他人一听,七嘴八舌地催促:“真的吗?!他是哪里人?台商还是洋人?不会是大陆人吧?” “都不是……”话一出口,俞伊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不摆明了有这个人吗? “真的有!”果然,大伙儿响起一阵尖叫。“那是什么人?在不在台湾?什么时候带来给我们这群姊妹鉴定一下?” 她就怕会这样啦!俞伊懊恼地以双手支额,不敢看死党们热切的表情。 她怎么敢跟他说?一直强硬坚持他们不是男女朋友的她,怎么开得了口?而且她知道有很多男人对于女友与姊妹淘的聚会,都很排斥,能避则避。他愿意去她家,是因为家人有绝对影响力,但是否愿意费神和她的朋友打交道?这可就难说了。 要是他拒绝,她要怎么回应好友们的期待?何况她一旦提出邀约,就等于接受了他的追求,她没办法想象,在同意跨出那一步时,又被泼了盆冷水的滋味,会是怎样的难受。 “俞伊,你害羞什么啦?快点说!”坐她旁边的朋友不让她逃避,拉下她的手。 俞伊没办法,深吸口气,抬起头—— “我先说好,我和他不是……”俞伊突然杏目圆瞠,走进餐厅门口的人影让她的话全堵在喉头,她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 只见那抹高大的身影向服务生询问,而后朝她们的方向走来,俊容加上沈敛温雅的笑,那充满魅力的组合让她完全无法错认——褚君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到她像见了鬼的表情,同伴们怔愕。“俞伊,怎么了?” 她还来不及回答,他已走到他们桌旁,熟悉的温醇嗓音传来。“抱歉,打扰一下,我找俞伊。” 众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到一名俊傲的帅哥站在桌旁,全都瞪大了眼,立刻又不约而同地看向俞伊—— “呃,我离开一下……”同伴投来的锐利眼光几乎将她万箭穿心,俞伊赶紧离席,拉了褚君堂就走。 一直走到通道角落,她才停下,转身瞪他。 “你来做什么?”她胀红脸,跺脚嗔道。完了!等一下回去她要怎么解释?她一定会被她们生吞活剥啦! “气象说今晚气温骤降,怕你穿得不够暖,帮你送外套。”褚君堂举起手里的衣服,笑得灿烂又迷人。 俞伊气恼夺下,看出是她的羽绒外套,杏眸微眯。“你怎么会有我的外套?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这外套她明明收在衣柜里啊! “你忘了?”褚君堂低笑。“你爸妈很爱我,一听到我不晓得你今天去哪里,立刻帮我找了这个理由。” “你……”不只特助,连她的家人都胳臂往外弯,她好呕哦!生气的她,开始发飙。“我讨厌你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径!你要是够尊重我,会一声不响地跑来吗?你至少可以先问问我啊!” “对不起,吓到你我很抱歉,以后不会了。”褚君堂笑意微敛,凝视她的视线变得真挚。“我没先征询你的同意,是因为我会怕,我怕你不答应,加上我又很急,如果错过这次,不晓得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朋友,所以就自作主张地跑来了。” 乍见他的震惊退去,直至此时,感动慢慢浮上,暖了整个心窝。俞伊咬唇,觉得有种想掉泪的冲动。 怕?急?他是可以将一切掌控得宜的优秀公关,这些情绪都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结果为了她,都出现了…… 她还怕他会不想见她的朋友,没想到,他却那么重视,比她还重视…… 发现嘴角有上扬的趋势,俞伊赶紧板起脸忍住。不行,她绝对不能放软态度,不然他会更得寸进尺。 “以为急就可以当借口吗?”她冷怒嗤哼。“我才要怀疑你那么急着想见我朋友有什么企图呢!” “对,我是有企图。”没想到,他坦承不讳。“我希望能让她们知道,有我会疼惜你,能帮我留住你身边的这个位置,我更希望能让你所有的朋友都认识我,布下众多耳目,可以监视我,我就没办法乱来,你也才会心安。” 他的宣言,不强势,却温柔得足以将人融化。俞伊无力抵抗,只能低下头,额抵着他的胸前,强忍内心的激动。他知道她怕,知道她的不安,他都知道…… “……你现在就这么有占有欲,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会不会管东管西,连跟朋友出去都不行?”好不容易,她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她的靠近,让褚君堂欣喜若狂。这步棋他下得很险,若弄不好,很可能会搞砸一切,但他不得不,有时,些许的霸道进占是有必要的,他希望能够融入她的生活圈,抹去她的恐惧。 “这一面要等你答应我们交往后,你才会见到。”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微笑道:“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是那种会夺命连环call的人,该有的距离和空间,我都会给予尊重,不信的话,你要不要试试?” 试了不就等于答应当他女朋友?当她这么好骗啊!她想生气,却忍不住被逗笑了,抬头嗔睨着他。“才不要。”她皱鼻咕哝道。 那可爱的表情勾动他的心弦,褚君堂轻柔挑起她的下颔,低头吻住她。 “哗!”一声惊叹,破坏了浓情密意的气氛。 俞伊赶紧将他推开,循声望去,看到两个朋友站在那儿窃笑,还兴奋地朝她挤眉弄眼,她的脸,整个爆红。 “不好意思,我们只是路过上厕所,你们继续、继续。”其中一个拉着同伴,越过他们,赶紧开溜。 “俞伊,我们已经请服务生加位置了,待会儿帮我们好好介绍他哦!”另一个转过转角前,还不忘交代。 俞伊瞪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明明就是特地跑来偷看,还说什么上厕所?掌心一暖,她的手被他牢牢握住。 “怎么办?要不要把我介绍给他们?”褚君堂说的很轻松,其实心里却很紧张。他可以耐心地等候她卸除心防,但她每次说他们不是男女朋友时,都让他的心刺痛。“想不想看我在女朋友姊妹淘前的样子?” 俞伊咬唇,忍俊不禁地扬起了笑。在死党面前的他,和在家人面前的他,会有什么不同呢?她还真的很好奇,更何况,要是就这样赶他回去,那群损友今晚肯定不会轻易饶她! 她把手上膨松的羽绒外套塞到他怀里。“你带来的麻烦自己负责,还没要走,别那么早拿给我。” 她虽没直说,但其实已经默允他留下来了。褚君堂勾扬唇角,正想庆祝自己的成功,却被她抢先一步提出警告—— “你不准说是我的男朋友,听到没有?” 褚君堂笑容僵住,浓眉皱起。“不然你要说我是路人甲吗?” 俞伊低下头,他难掩失望的表情,让她觉得可爱,也有点舍不得。“……朋友,我会说是朋友。”她是不是不该再这么裹足不前了?他为她做得够多了。 褚君堂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她愿意让他留下来,他该知足了。他挑起她的下颔,温柔地望进她的眼。“那,什么时候朋友才能升格为男朋友?” 那满是柔情的目光,将她的心烘得暖洋洋的。俞伊轻靠着他,闭眼汲取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再一下下好不好?让我认识多一点的你……” 不再只是纯粹的拒绝口吻,让褚君堂心情很好。 再一下下,这个词多美?这表示她动心了,已经看得到目标了,只差临门一脚。 “好。”他大方允诺。“如果你愿意的话,换我带你去见我的家人和朋友,你会看到每一面的我。” 俞伊心里好甜,她知道,她已经快束缚不住自己的心了。 或许,他下次再问,她……她就会答应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俞伊,那个褚君堂真的很棒,你要好好把握住。”电话那端传来好友兴奋地大喊。 俞伊将话筒拿远了些,等对方换气时,才又贴近耳朵。“你们烦不烦啊?从昨晚就轮流打给我,你已经是第四个了,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没空聊天啦……” “不管!谁叫你把这个好男人暗坎那么久?”好友无视她的反驳。“又帅、又温柔体贴,我还以为当公关的都很会花言巧语,但他完全没有,还有啊……” 俞伊翻了翻白眼,听好友拚命讲着他的优点,唇畔不禁漾满了笑。 昨晚褚君堂在她朋友面前的样子,让她讶异不已。她以为,他会用他的魅力把她们迷得七荤八素,就像网罗客人的心那样,没想到他反而把吸引力全收敛了,用适度的笑和谈话回应着,将他的角色拿捏得恰如其分,只有在凝望着她时,他才会把隐敛的魅力全然释放。 迷人却又给了女朋友满满的安全感,这样的男人可说是梦想男友的最佳典范。聚餐解散后,死党纷纷打电话来帮他加分,在他本人面前不好意思说的话,私下全都赞不绝口。 “……唉,什么时候我才能遇到一个好男人啊?”说着说着,好友想到自己,忍不住叹气。 “会的,缘分来时就会出现了。”俞伊安慰道,此时电话传来插播的声响。“我不能再说了,有插拨,晚一点我再打给你。” “ok,俞伊,抓住他哦!”挂断电话前,又传来一声大喊。 俞伊轻笑,接起插拨。“东凌您好。” “俞伊,外面有位先生找你。”外头的总机小姐打来通报。 “有说是谁吗?”俞伊翻看记事本,特助的访客会透过她,但这个时段并没有安排任何拜访或会议。 “他不说欸。”总机小姐抑低声音。“你要出来吗?” “没关系,我出去,谢谢。”俞伊挂下电话,走出办公室。 来到门口,看到坐在椅上等待的刘明,她不禁怔愕。自从她回台湾,他曾打电话找过她几次,都被她冷淡拒绝后,他已经很久没再来烦她了,怎么会突然跑来? 一见她出来,刘明立刻起身。“俞伊,我们谈谈……” “跟我来。”不希望他以后再来烦她,俞伊带他进入一旁的小会议室。“你想做什么?”一坐定,她立刻开门见山。 “之前是我不对,让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刘明哀求,想拉她的手。 俞伊立刻把手缩回,脸沉了下来。她知道家倩后来并没和他在一起,两头落空的他居然有脸回头来找她? “不好,我连跟你当朋友都没办法。”她明白地拒绝了他。“你回去吧,别再来烦我,也别再打电话到我家。” 没料到她会那么直接,刘明脸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就算交了新男朋友,也不用撇那么干净吧?”今天从同事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他都快气死了。 他怎么知道?俞伊一惊,随即想通,一定是昨天聚餐的同学告诉男友,她男友立刻传了出去,关系牵连不清就是有这个坏处。 “我的生活与你无关,就算没有别人出现,我也不可能会再接受你。”俞伊说得冷硬。她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再次受骗?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对你那么好!”刘明咆哮。 “你哪里对我好?”俞伊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说得出口。“你关心过我吗?你接送过我上下班吗?你连跟我的家人和朋友打交道都不肯,我怀疑你连我的生日都没记住过!” “这不代表我不爱你啊!”刘明急忙辩解。“男人都是这样的,没人喜欢参加什么女朋友的聚会,而且我不也见过你家人了吗?我还是很关心你的。” “不一样,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俞伊握拳反驳。“有人会努力打进女朋友的生活圈,会跟女朋友的父母闲话家常,会知道女朋友的好友叫什么名字,会关心她、照顾她……” 脑海浮现褚君堂的脸,她的声音渐微,喉头不禁微微哽咽。她要怎么再骗自己他不能信任?他一直用耐心呵护着她,为她做了这么许多,她怎么还能拒绝得了他? “那男人这样对你?”刘明怪叫。“那是假的啦,刚开始都会这样,等你认清他的真面目就不会了!” 不,那都是真的,他从还没开始追她之前,就对她这么好了……一直被畏惧蒙闭的心思,突然茅塞顿开,俞伊闭上眼,不敢相信自己竟因一个烂男人的影响,委屈褚君堂那么久。 她怎能拿刘明和他相提并论?刘明自私只顾自己,他却是事事以她的角度为考量,用尽心力想让她幸福快乐,他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结果她还把自己锁在过往的枷锁之中? “花言巧语没有用,像我这种脚踏实地的男人才是适合的终生伴侣。”以为俞伊被他说动,刘明更是拚命游说。“像我就很清楚你这种女人会是好老婆,乖乖的,又会存钱,很有帮夫运。” 原来,这就是他想娶她的目的。俞伊睁开眼,看向他,只觉眼前这张虚假的嘴脸让人恶心得想吐,她当初还差点嫁给他?感谢天! “抱歉,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乖老婆,也不想要你说的那种生活。”她微眯着眼,直视着他的目光强悍且坚决。“我们再也没有关系,请你离开。” 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刘明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她的态度已经明白告知,不管他再做什么,也没办法挽回。他只好垮着肩,落寞地离开。 一等他出了会议室,俞伊立刻推开门朝简牧原的办公室奔去。 在门上轻敲两声,不等回应,她推门而入急喊:“特助,我要请假。” “请假?”埋首电脑的简牧原抬头,看到她脸上的慌乱,关心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要去乐活找他……”俞伊咬唇,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想见他,想告诉他,她爱他,她好想当他的女朋友,她连一刻都不能等了!“让我现在就去找他,拜托……” 简牧原惊喜扬眉。她愿意接受褚君堂了?“准,快去吧!” “特助谢谢!”俞伊开心大喊,语音未落,人已跑出办公室。 简牧原双臂枕在脑后,长长吁了口气。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以后他就不用再跟着加班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下计程车,俞伊立刻冲到柜台。“请问公关部褚经理在吗?” “在,我请他下来……”小姐刚拿起电话,就被她打断了。 “不用了,我直接上去找他,谢谢!”慌忙丢下话,俞伊朝电梯奔去。 进了电梯,激狂的情绪几乎让她无法自已。她双手紧紧交握,喜悦幸福的感动盈满胸臆。看到她突然来找他,他会是什么表情?听到她答应当他女朋友,他又会是什么表情?她等不及了! 电梯一抵达,她快步冲出,直到公关部前才放慢脚步,远远地,看到门是开启的,她咬唇,因过于紧张及期待,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走到门边,俞伊深吸口气,正要跳进去大喊surprise,里头传出的声音震住了她的动作—— “……要不是到会馆来,我怎么见得到你?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啊?”娇嗔的女子嗓音埋怨着,又柔又媚。 “当然有。”她听到褚君堂用略带无奈的声音回应。“我从来没忘记过你,这样可以吗?” 俞伊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原本沸腾的心瞬间降到冰点,冻得她发颤。她误会了吧?弄错了吧?他说过不会骗她的,他不可能会对她做出这么残酷的事的…… “那今晚跟我回去吧,没住满一个礼拜不准走。” “这……好吧……” “小心肝,我爱死你喽!”女子开心地喊。 心被撕成碎片,俞伊惨白着脸,走到门口,看到一名身材曼妙的女子背对着她,还亲匿地帮他调整领带,一时之间,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找不到自己的神智,她只能怔怔地看着,看着这残忍的一幕。 她多傻?竟然连续被两个男人劈腿,却毫不自觉?还以为自己是被爱着的,以为她这次是真的遇到了真命天子? 发现门口有人,褚君堂将那女子拉开,看到她,立刻开心起身。“俞伊……” 在看到她脸上木然心伤的神情,他的动作顿住。不会吧?她听到了什么?一思及此,褚君堂立刻冷汗涔涔。 “站在那儿,不准走!”怕她逃开,他大喊,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 “我居然相信你?”俞伊没有挣扎,她只是喃喃低道,空洞的眼神没有焦距。“我居然还特地跑来想对你说我爱你?你怎么能?一边跟我说甜言蜜语,一边和别的女人交往?还能说得那么坦然……” “她、是、我、妈!”褚君堂又气又急,她的表情和冰冷的手快把他吓坏了。“你该死的看清楚,她那么老,怎么跟你比?” 他的话撞进耳里,还处于失神状态的俞伊反应不过来,好半晌,才意会到他说了什么。他……妈?她眨着眼,怔愕地看着他。 “她是我老妈,我答应她回去是为了想带你去见她和我爸!”褚君堂咆哮,忙着掏出皮夹,抽出身分证。“妈,你的身分证呢?别光顾着笑,快来帮我证明!”老妈老爱说些腻死人的话,她爱演他就勉为其难地陪她演,没想到会被俞伊听见,还误解成另一番涵义! 俞伊侧首望去,看到那个女子蹲在地上,抱着肚子狂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 “可是……她那么年轻……”她还是觉得不对。 “她五十四岁了,一点都不年轻!”见母亲靠不住,褚君堂自行拿过她的皮包,翻找任何可以证明的证件。“你看清楚她的脸,抬头纹、鱼尾纹、法令纹,老人家该有的她都没有少。” “喂、喂,我不说话,你当我不在了啊?”褚母总算止住笑,起身瞪他。“那是这位小姐有眼光,看得出我保养的成效,你没事拆穿我年龄做什么?” 褚君堂不理她,好不容易翻到一张驾照,把那张驾照和他的身分证一起递到俞伊面前。“父母栏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你总该相信了吧!” 俞伊接过,看看身分证,再看看驾照,然后看向那名女子——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真的有点年纪,但保养得宜,加上身材维持得好,还打扮入时,怎么看也看不出已经超过五字头。 天!她第一次见他妈妈,居然就出了这么大的糗!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俞伊蒙住脸,简直快晕倒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羞惭不已地直道歉。 “没关系,你夸我年轻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褚母微笑,正想好好端详她的模样,却被褚君堂拉向门口走去。“你干么?”她惊喊,手紧攀着门框。 “希不希望我结婚?想不想抱孙子?”褚君堂每问一句,她就用力点一下头。他眯起了眼,沉声大喝:“那你还不走?当什么电灯泡?!” “你就别给我失败,要是没让我抱到孙子的话,换我吼回来!”褚母也不是省油的灯,拿着皮包,撂下话,甩头离开。 俞伊根本不敢面对他,低着头也想要默默开溜,但手腕一紧,立刻被拉了回来,还听到门砰地关上,落锁的声音传来。 “好了,现在该是我们好好谈谈的时候了。”褚君堂将她困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双臂支在她身子两旁,满意说道。 “我、我要回去上班了……”俞伊推着他,完全不敢抬头。 “你就特地跷班来跟我说这句话?”褚君堂嗤哼,手臂改环住她的腰际,拉开两人上身的距离,让他能够直视她的眼,他脸一沉,突然爆出一声低喝:“快点!被你误会我和我妈有染我已经够不爽了,别再挑战我的耐性!” 俞伊瑟缩了下,欲哭无泪。“你这几天追我明明都很温柔的……” “总是要转换一下,免得你忘记我还有这一面。”褚君堂咧了个狞笑。“快,在没看到我老妈前,你想要跟我说什么?”从她刚刚心伤时的喃喃自语,他已经知道她来的目的,但他要听她亲口说出,他不要她的心又缩了回去。 “我……”原本等不及要对他倾诉的爱语,梗在喉头,说不出口,好不容易释怀的恐惧,又朝她扑来。 她忘不了刚刚的打击,像天地都遗弃了她,她好怕,若有朝一日,这个恶梦成真怎么办?若这不是误会怎么办?俞伊惨白着脸,唇瓣微微发颤。 褚君堂见了心疼不已,将她揽入怀中。他知道她的恐惧,因为在她决定敞开心房时,却看到那一幕,所受的伤害也就更深。 “相信我,你只要相信我。”他附在她耳畔,轻声低喃。“我不敢跟你承诺永远,但我能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骗你,你看到的我都是真实的我。” 他的声音,稳定了她的心。她闭眼,感觉他的话语,穿过耳膜,渗透血脉,深深地烙进心坎。 她误会他,他不怪她对他不够信任,还安慰她,一心只想抚平她的恐惧……她的泪,无声地落了下来。 “我、我是要来跟你说……我爱你……我愿意当你女朋友,可是……我却……却不信任你……”梗塞的话,终于说出口,俞伊泣不成声。 他终于等到了!褚君堂激动地抱紧她,心头的喜悦让他想放声大吼。“没关系,我可以原谅你,吃醋是女朋友的特权。”他强抑内心的情绪,还能调侃她。 “你……”她嗔怒抬头,迎向他含笑的深情眼眸,知道他在逗她,忍不住红了脸。她靠着他的肩窝,害羞地小声说道:“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 “其他的,别让我等那么久就成了。”他的手暗示性地滑过她的腰际,直视她的眼神充满毫不掩饰的欲望。“你刚也听到了,我妈离开前,对我撂了什么狠话了吧!” “可不可以……先交往就好……”俞伊低道,小脸有些羞窘。 “又要等?”褚君堂瞪眼。他以为她答应交往后,一切就会平安顺利,没想到眼前马上又竖立起一道关卡。 “因为……我才刚取消婚礼,如果又在今年宣布结婚,会被笑的……”想到可能引起的议论纷纷,她不禁担虑了起来,轻咬下唇,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拜托……” 那无助依赖的神情,会让男人的心整个融化。褚君堂温柔低笑,俯首用鼻际在她耳畔轻轻摩挲。“那除了婚礼呢?其他的,也要等吗?” 混合温热吐息的暗喻引她颈项阵阵酥麻,俞伊倚着他,觉得双腿虚软得无法站立。她羞得无法言语,只能轻轻摇头。 “太好了,那我要对你这样这样,那样那样……”他双手沿着她的曲线往上爬,若有似无地触抚着她。 “这里是办公室……”她赧红了脸,想要推开他。 “我锁了门。”他扬起邪恶一笑,深深地吻住她。 突然,传来的“砰、砰”敲门声,残忍地打断他们。 “经理,你在里面吧?锁什么门?经理!让我进去——”姜满红在外头大喊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程咬金。”褚君堂轻啧了声,又在她唇上印了一吻才罢休。“晚上回去见过我父母后,我们再继续。”睨她一眼,他转身去开门。 俞伊轻笑,凝视他的眼神充满爱恋。 她的心不再虚浮,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他,会用满满的爱,将她包围,疼惜着她。 尾声 “没事住什么饭店啊,浪费钱,还一直硬要叫我来。”姜钧走出电梯,嘴里不住嘀咕。“台北太繁华,我们老人家怎么住得惯!” 他虽然早在十多年前自将军退役,仍保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使已经七十多岁,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声如洪钟,不用扯开喉咙,已整个走道都听得见。 “爸,快到大厅了,小声点。”跟在身后的姜满红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尴尬叮咛。“偶尔来享享福嘛,我们会馆离阳明山和北投都很近,泡泡温泉、去古道走走,很惬意的。” 从她进乐活工作,就一直邀老爸老妈来度假,结果老爸打死不肯,这次要不是她用坐月子要胁,说要是他不来玩,她就不回娘家坐月子,老爸也不可能答应。 “女儿的一片孝心,你念什么念啊?”随后走出的姜母哼道。“明明就很高兴,还装!” “我哪有!”姜钧胀红脸,嘴硬地不肯承认。 姜满红轻叹口气,摇头苦笑。两个老人家把斗嘴当乐趣,都老夫老妻了,还爱玩这种小情趣。 走到大厅,看到褚君堂,她立刻快步走去。“经理,有看到我老公吗?”牧原要来接她和爸妈一起去跟二姊一家吃饭,刚打电话说已经到了,她才带着爸妈下来。 “麻烦你走慢一点。”褚君堂微笑,语气却有点咬牙切齿。挺着那个大肚子看了就觉得危险,要不是碍于大厅有其他客人,他必须维持形象,不然他早就开骂了。 “别担心,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呢!”姜满红笑道。 俞伊从褚君堂身后探出头来,欣喜惊叹。“哗,才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肚子更大了。” “俞伊你来啦?”姜满红直到此时才看到她,开心和她打招呼。“我下个月就生了,肚子当然大。我会叫宝宝长快一点,好当你们的花僮。” “好啊、好啊!”俞伊立刻点头,却被人在腰际戳了下,一回头,见褚君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好什么好?等她生出来,再长到能当花僮,都几年了?”他面带笑容,语调又轻又柔,话里的意思却充满哀怨。 交往都三个多月了,虽然时间不长,但他很想赶快把她娶回家,求过两次婚,都被她拒绝,现在又听到还要等花僮出生,心当场凉了一半。 听出他的埋怨,俞伊噗哧一笑。“我没想那么多嘛!” “你们还要聊多久?牧原到底到了没?”姜钧略带不悦的咕哝打断他们。这里人来人住的,很不自在啊! “我忘了,姜伯伯不好意思。”俞伊歉疚道。“特助在外面等,因为想说接了你们就走,他就没下车了,你们快去吧。”她还是搭特助的便车一起过来的呢! “好、好。”姜钧拉着老伴,往门口走去,发现满红没跟上,顿住脚步回头。“满红快呀,还在蘑菇什么?” 姜满红按着肚子,笑得很僵硬。“我……我好像……破水了……” “破水?”俞伊、姜钧夫妻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喊,全慌了手脚。“怎么办、怎么办……” 大厅上的其他员工和客人见了,也怔在原地,全然傻眼。 只有褚君堂最冷静,立刻上前扶住姜满红缓步往外走。 “慢慢来。”他叮咛道,而后朝柜台一喊:“小张帮我找几条浴巾来,兰兰帮我派辆礼车到门口等着,俞伊,去通知牧原兄把车子开近一点,快!” “好!”俞伊连忙往外跑去。 其余的人听到那些指示,慌乱的思绪稳定下来,赶紧帮忙。 “满红,撑着点、撑着点啊!”姜钧扶住她另一边,不停鼓励。 “嗯。”姜满红额上满是冷汗,咬牙努力往前走。 好不容易,一出门口,就看到简牧原站在车旁焦急等待。 “牧原,上车准备出发,伯母,你从另一边上车。”褚君堂指挥,扶着满红坐进后座。看到姜钧也要坐进去,连忙拉他出来。“牧原,开车!”把同事递来的浴巾丢入车内,他一关车门,车子立刻扬长而去。 “你为什么不让我跟?你这混小子!”姜钧气得哇啦啦叫。 “车子挤不下,我载你去。”褚君堂拉他坐上在后方待命的礼车前座,然后要驾驶下车,自己接手。“俞伊上车。” “噢!”俞伊赶紧上车,门才关上,都还没坐稳,车已开出。 “我也可以坐牧原那部车的前座啊!”没坐上那辆车,姜钧很不高兴,一直念。“怎么会挤不下?你这混小子怎么这么坏心眼?分明就是想剥夺我这个外公陪产的权利……” 褚君堂眯起眼,深吸口气—— “孕妇需要空间,前座座位一往前挪,你怎么坐?贴在挡风玻璃上吗?让伯母跟去是因为她有经验,不然你生过小孩吗?你生过就让你去啊。”车上只有他们三人,他再无顾忌,流畅的削人词汇倾巢而出。 堂堂将军,哪里被人这样骂过?姜钧怔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回头看向坐在后座的俞伊。 “姜伯伯,不好意思,他嘴巴坏,你别理他。”俞伊歉疚低道。 “嘴这么坏,你还敢跟他交往啊?”瞥了褚君堂一眼,姜钧摇头。 “但他人很好,我很喜欢他的……”只顾着帮他辩解,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已脱口而出,她窘红了脸。 从后视镜看到她的表情,褚君堂很乐,因这个意外而紧绷的情绪总算舒缓了些。 “俞伊,嫁给我吧。”他突然说道。 俞伊怔愕,哭笑不得。“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人家满红都要当妈妈了,你看了不会心动吗?”褚君堂把车开得又快又稳,还能动之以情。“我好羡慕牧原兄,如果我现在开着车,是要跟着你去迎接小宝宝,我一定很开心。” “欸,我女儿早产耶,我担心都来不及了!”姜钧抗议。 “你对自己的女儿没信心吗?”褚君堂嗤哼。“我对我的下属可是很有信心的,满红是个坚强的人,她的宝宝也会和她一样坚强。” 看着他意志坚定的侧脸,俞伊好感动。 这就是他,她深爱的他,临危不乱,体贴别人,永远充满着自信,却只有在面对她时,他会急、会怕、会担虑,他的每一种面貌,都让她深深着迷。 她还在等什么呢?这样的幸福,她想紧紧拥在怀中,不再让它溜走。 “好,我嫁,满红平安生下宝宝我就答应嫁你。” 褚君堂又惊又喜,望向后视镜,看到她也正望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盈满笑意,他不禁开心大喊:“太好了,我要结婚了!俞伊,我爱你——” 他这孩子气的举动让她笑了,她也扯开喉咙,放声大喊:“褚君堂,我也爱你——” 在两人声嘶力竭的告白中,隐约传来—— “有没有搞错啊?我女儿生小孩耶!别顾着讲情话,开快点,开快一点——” 【全书完】 编注: 关于姜家二姊姜白日与邻居关泽的爱情故事,请看【将军的女儿】花蝶1096《邻居请稍息》。 关于姜家大姊姜青天与浪子温洛的爱情故事,请看【将军的女儿2】花蝶1110《浪子站不好》。 关于姜家小妹姜满红与前夫简牧原的爱情故事,请看【将军的女儿3】花蝶1117《前夫晚点名》。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