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情》 第一章 袭击(1) 曙光初现的早晨。 一身衣着朴素的高鹏目定口呆地站在卧室的中央,神情显得很震惊,又很愤怒,又很痛苦。 铁青着脸色的他突然握住了刀柄,握刀的手青筋凸现,刀鞘被震得格格作响。 “你们,走吧!” 沉寂的屋子突然被这四个字打破。 随着这四个字的响起,难堪的气氛消失殆尽,恢复了平静。 这简单的四个字,如果由别人说出,绝对没有这样理想的效果。 偏偏这四个字是由高鹏口中说出的。 这就意味着事情已成为过去。 四个字从高鹏牙缝中蹦跳出来的,虽然低沉,但是铿锵有力。 对于别人而言,讲这四个字就如脱自己的衣服般轻易,可对于高鹏而言,却是今生最难说的四个字! 他说了,就代表着放弃妻子。 他握紧刀柄的手松开了。 刀没有出鞘,依旧静静的躺在皮鞘里面。 江湖中都知道,只要他的一旦出鞘,势必见血才收,相反,他的刀还留在鞘中,就不会有人死亡,因此,没有人愿意看到他拔刀的。 他不知道这决定是对或错,却绝对知道这决定是理智的。 他看着妻子,看着那一个“好朋友”林亮,眼里忽然涌起泪光,心里痛如刀割。 朋友妻,不可窥,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但这个曾经肝胆相照过的好朋友竟然做了。 他在心里悲叹不已,欷噓不已,不断在问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 任小盈和林亮旁若无人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眼里流露出视死如归的目光。 由高鹏杀气腾腾踢门冲进卧室的那一刻起,他俩就不在乎生死。 任小盈发髻蓬松,身上只穿着一袭轻纱,雪白的肌肤清淅可见,隆突的乳峰明显可现,随着呼吸而一起一伏,简直叫人心跳加速。 她并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身段也不算美妙,但是细瞧之下,便会发现她清纯高雅,娇弱可爱,给人一种我见尤怜的感觉。 她比丈夫小三岁,今年二十五岁。 这种妙龄的女人,这种气质的女人,这种成熟的女人,最令男人心动。 林亮上身赤裸,下身只穿着一条短裤。 如此情形,还会发生什么事? 他俩虽然感到羞愧,但并不感到心虚,因此勇敢无惧地面对死亡。 就是这一道勇敢无惧视死如归的目光,令高鹏突然心软,打消拔刀的念头。 因为只有真心相爱的人才会有这一种同生共死的目光,由此证明他倆的关系并不是只为满足一时的情焰欲壑这么简单,而是已经达到心心相印的境界。 高鹏和妻子曾经相爱过,当然明白。 爱在某一种程度上来说是占有,但在另一种程度上更加是宽恕、体谅。 妻子对自己不忠,朋友对自己不敬,其中肯定有别人不清楚不知道的内因,他想问个清楚搞个明白,不能糊里糊涂的就此了断,于是他随即补充上一句:“在走之前,你们得要告诉我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几时开始的。” 任小盈眼里顿时有了泪光:“你,肯放我们走,让我们在一起?” 高鹏咬紧牙根点一点头。 他显然是在极力控制住激怒的情绪。 任小盈林亮两人大出意外,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任小盈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哭了:“鹏,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杜鹃啼声,泣血催泪。 她的哭声,就如杜鹃的啼声,令高鹏听了痛入心扉,五脏六腑搅作一团,本来此刻最需要安慰的人是自己,但现在他倒想反过来安慰妻子几句,可张开嘴巴之时,才发觉竟然无话说得出口来! “如果你不带林亮回来养伤,如果你多一点时间留在家里,多一点关心我,就不……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任小盈泪流满面:“这两年来,你留在家里的日子有多少天?屈指可数!我生病时,是林亮不分昼夜守在病榻前照顾我;小欢生病时,也是林亮不眠不休地照顾他,而自己的丈夫非但不在身边,反而不知在天涯何处当英雄做大侠,那些本应该是丈夫应尽的责任,你有尽到吗?贫困的女人,需要一个能挣钱的男人,富裕的女人,需要一个温情体贴的男人,我任小盈不需要一个万人敬仰的大侠做丈夫,我需要的是一个温情体贴知寒问暖的男人做丈夫!你知道做大侠的妻子有多可怜吗?丈夫不在家里一天,做妻子的就失魂落魄提心吊胆一天,怕见到回来的丈夫不是活人一个而是死人一个!你为了别人赴汤蹈火出生入死,但偏偏就不会为了妻子退隐江湖。高鹏,我恨你!我好恨你!” 任小盈涕泪交加冲着高鹏声嘶力竭地大喊:“你根本就不在乎我这个妻子!”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大滴大滴的一串一串的落下来。 高鹏的喉结在滚动着,张嘴欲说,却无话可说,他无力地退倚在墙边,凄苦地凝视着任小盈。 他的心在滴血。 妻子的每一句话宛如利箭般直插进他的心里。 或许他冷落妻子是事实,但骂他不在乎妻子却是天大的冤枉。如果他不在乎,五年前就不会抛下那些爱慕他的女人,独是选择了她;如果他不在乎,就不会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要星夜赶程回来探望她。 他绝对在乎妻子,可惜,他被误解了。 他原以为很了解妻子,但现在才发觉并不了解;他原以为朋友很可信,可此刻才发觉并不可信。 他无力地靠在墙壁。 墙壁冰冷,但远不及他的心冰冷,这一刻他才发觉眼前的妻子已不再是从前的妻子,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 林亮一直都没有开口。 因为他愧对高鹏。 高鹏不杀他,对他的宽容,更令他无地自容,人家将自己当作朋友、兄弟般看待,而自己却恩将仇报,与人家的妻子发生关系,干出横刀夺爱的丑事。 将心比心,自己怎对得起人家? 他哪有话可说呢?! 此刻除了任小盈的哭泣声外,两个男人彼此都一声不响。 半晌,依然是高鹏首先打破了沉默:“林亮,轮到你说。” 林亮苦涩道:“我知道这样做是错的,我知道实在是不该发生这种事,但我实在是情不自禁啊!” 高鹏道:“你一时的情不自禁,却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林亮,你可真够‘朋友’!” 林亮羞愧道:“我这种自私自利猪狗不如的小人,不配做你的朋友,更不配与你称兄道弟,你杀掉我好了,我甘心情愿。” 高鹏道:“如果杀掉你可以弥补回一切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一刀杀掉你,只可惜这已经是不可能,我不会杀你,但我会揍你!” 他一步跨过去,狠狠一拳打在林亮的小腹。 林亮痛得弯下腰来,他强忍着,不吱一声。 这一拳很重,很有力量,虽然不会要了他的命,但是也够他受的了。 高鹏看了一眼任小盈,欲言又止,最后木无表情的走出卧室。 任小盈以一双泪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既难过又难受。 五年的夫妻情就这样结束吗? 她哭得更伤心。 她情愿丈夫用他那一把闻名天下的钢刀一刀劈下给自己一个痛快,也不情愿丈夫这样伤心欲绝的带着无穷痛苦走出这间曾经满载过她们的欢乐、幸福、甜蜜、柔情、温馨的卧室。 但是死又能解决得了问题吗? 她已经作出了背叛丈夫的选择。 高鹏出到房外,初升的旭日洒下了万道金光。 这刻任凭阳光怎么灿烂,也驱不走凝结在高鹏心头的那一团寒意。 他觉得好冷,好冷,好冷。 他神情呆滞地站在院子中央。 屋里传出任小盈越来越大的凄泣声。 他仰天而望,咬着嘴唇,任凭泪水流下。 这时他看见另外一个院子里正有一个女仆陪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练功。 看到这个小男孩,他那颗冰冷的心顿时泛起一丝暖意。 这个烂摊子该如何收拾呢? 任何事情总得要有一个了结。 应该要作出了断了,不管谁的伤害最大,都得要作出了断。 他沉思片刻,转身返回屋里…… 第一章 袭击(2) 萧东楼静静坐在客厅里。客厅的陈设十分简朴,只有几幅山水字画和一张饭桌,几张櫈椅。 桌上摆了好几坛酒,两个大碗。 瞧这阵势,好像要宴请宾客,但若是请客,怎么只有酒而没美味佳肴?连最起码的下酒小菜都没有? 谁是宾客? 他又在等谁呢? 厅外响起一阵脚步声,他笑了,却是笑得十分辛酸,凄凉。 “东楼,欢不欢迎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有人走了进来,凄然而问。 “这里根本就是你的家,何来说你是无家可归之人?高鹏,我知道你一定想喝酒,所以我早就替你准备好。来,咱们来个一醉方休。”萧东楼一边说着一边倒了满满的一碗酒递给高鹏。 他是高鹏的真正知己,自然知道高鹏此时此刻最迟需要的是什么。 高鹏一饮而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萧东楼道:“因为你是高鹏,独一无二的高鹏,一个有情有义宁可天下人负你,你不负天下人的热血汉子!为了小高欢能有一个完好无损的家庭,能有母亲的悉心照顾之下健康成长,所以走的一定是你。” 高鹏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傻?” 萧东楼道:“妻子偷情通奸,朋友横刀夺爱,你居然没有追究责任,不狠狠惩罚他们一下,反而把家财拱手相让给那一对奸夫淫妇,你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字号的大傻瓜!” 高鹏道:“连你都这样说?” 萧东楼道:“你想我怎么说?说你伟大吗?” 高鹏道:“至少别骂他们是奸夫淫妇,这太诋毁人了,行为有错,但感情是没有错的啊!” 萧东楼道:“你错了,他们的行为有错,感情就更加大错特错。一个是明知自己是有夫之妇,一个是明知自己是兄弟朋友,但依然还干出苟且偷欢之事,让这一段有违道德伦理的婚外畸情不可收拾地往纵深发展下去,怎说没错?你有没有干出对不起小盈的事?” 高鹏道:“我虽然风流,但不下流,这几年来我没碰过别的女人。唉——,男人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女人也有情不自禁的时候啊!不管是男人女人,一旦寂寞难耐起来,春心荡漾起来,就会情难自控的了,不顾后果的了!” 萧东楼道:“情难自控就要干出越礼出轨的勾当啦?那么结了婚岂不是等同没结婚,结婚又有何用?结婚就是承诺,一生一世的承诺,只一不二的承诺,不背信不弃义不叛离的承诺!” 高鹏道:“有的人视婚姻是一种承诺,有的人视婚姻是一种游戏;有的人视婚姻是一种己责,有的人视婚姻是一种形式啊!” 萧东楼道:“你真的就此罢手?” 高鹏道:“有些事情并不一定非要流血才可以解决的,东楼,是吗?” 萧东楼道:“绝对是的,宽恕比仇恨好千万倍。” 高鹏道:“其实你老早就知道这回事?” 萧东楼道:“半年前我已提醒过你,可你……唉—!” 高鹏苦笑道:“你是眼瞎心不瞎,而我则是心瞎时来眼又瞎,连你这个瞎子都不如啊!” 萧东楼摇一摇头,脸上流露出无限敬佩的神情,说道:“不,你不是瞎了,而是因为你相信朋友就如相信你自己一样,所以吃亏的是你。” 高鹏道:“你是如何发现他们有不妥的?” 萧东楼道:“半年前我曾叫林亮搬来我这里住,但嫂子却替他婉言谢绝,我就察觉有点不对劲,于是便劝你留在家中不要再管江湖事,可你就是不听,这不,终于搞出乱子了吧?!” 高鹏道:“林亮的为人倒挺好的。” 萧东楼道:“但是对你却不好。” 高鹏道:“只要他对小盈好,对欢儿好,就一切都好。” 萧东楼道:“他可真够厚脸皮,霸占了人家的妻子,还要霸占人家的儿子和财产。” 高鹏道:“厚脸皮的是我,是我要求他留下来的。” 萧东楼道:“他若走,小盈就会跟着一起走,欢儿还小,东奔西跑居无定所的生活会苦了这孩子,但若跟着你这个不懂照顾小孩子的父亲也苦,还不如跟着母亲好,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是离不开母亲哪!” 高鹏道:“为了欢儿,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欢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成大成人。若要小盈来作出抉择,她是难以作出抉择的,试问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子又怎还有脸面留在丈夫的身边,可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离开儿子?又怎么舍得割弃母子情份呢?但我们三个人必须要有人走,所以我最先作出了抉择,尽管这是一个痛苦的抉择,但我还是作出了这样的抉择。小盈她也许不是一个好妻子,但绝对是个好母亲!” 萧东楼道:“假如她迷途知返,返回你身边,你会不会不计前嫌再接受她?” 高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知道,或许会,或许不会。” 萧东楼道:“男人出了轨,女人通常都无话可说,但女人出了轨,男人就有很多话要说。” 高鹏道:“男人就是这副德性,自己出去搞别的女人会心安理得乐歪了嘴,可妻子出去搞上别的男人就会肝火大动怒歪了嘴。” 萧东楼道:“这是男人的通病。” 高鹏道:“我就几乎想拔刀。” 萧东楼道:“但你并没有拔刀杀人。” 高鹏苦涩道:“我下不了手,是我冷落了小盈,是我不明白小盈的需要,她变心,我也有推卸不掉的责任啊!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实在是不公平!” 萧东楼感叹道:“天从不公平,公平是在人的心里,公平是由人来判定的,你认为公平的事,别人不一定也认为公平,同样的道理,别人认为公平的事,你不一定也认为公平!唉,别说了,事已至此,就让它告一段落吧,咱们喝酒,醉醒后就会忘记一切烦恼的了,然后收拾心情从头再来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一章 袭击(3) 酒醉醒来真的会忘记一切烦恼吗? 高鹏不知道,但是他的痛苦现时就只有酒来解决,麻醉,消除。 每一碗酒都是苦涩无比的酒。 因为他的心实在是太苦了。 酒入愁肠愁更愁,千杯倒来也恨少。 高鹏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从凳子上滑了下来,趴倒在地,醉死过去。 萧东楼虽然看不清,但是感觉得到,苦笑着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愁苦的人总是容易醉?” 情最悦人,也最伤人。 他满怀伤感,在替高鹏难过。 他叹息了几声,抚桌轻吟:“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问天下有情人,有多少终成眷属?问世间负心者,何时能回头是岸?唉——!”两行清莹的泪珠,忽然从他眼角流出。 一个痛心疾首的人。 一个肝肠寸断的人。 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万分悲凉。 “外面的是什么人?”他蓦然大喝。 “索命的人!”声落声起,四面八方的窗门同时被撞得裂飞掉,十二个清一色灰色衣衫的大汉手持刀剑飞跃进来。 萧东楼的双手动了,同时急扬,十二枚金色铜钱带着十二道金光,闪电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夺命金钱”萧东楼,江湖中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能够接得住避得开这种暗器的高手并不多,因此,“夺命金钱”是名震天下的暗器之一。 十二声惨叫此起彼伏,十二个灰衣大汉相继捂胸倒地。 十二个人,十二枚金钱,准确无误地一一射杀掉,绝不会浪费多一枚,萧东楼的出手真是可怕之极。 萧东楼在杀敌,而高鹏依旧躺在地上不动,像是根本不知道危险已迫在眉睫似。 莫非他真的醉死了吗? 这时,一道身影从门口飞闪进来,剑尖闪耀着寒光急速地刺向萧东楼的后心。 这才是真正的杀着! 只有杀人无算的职业杀手方可以刺出如此狠毒的一剑,作出如此巧妙的安排。 当萧东楼惊觉时便已明白到这一点,但是他居然没有反应。 剑尖如毒蛇吐出的舌头般舔到他的后心。 他不惊不慌,笑着说道:“喂,醉鬼,到你了。” 原来醉倒在地如死人一样的高鹏突然像脱兔般弹起,一道耀眼的刀光从他手中发出。 刀光很快,快得难以形容,一闪即逝。 刀已回到刀鞘中,好像没拔出来过一样。 那杀手楞站着不动,“噗”的一声,胸口猛然爆出一道长长的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目露着恐惧砰然倒地,临死呻叫:“高……高鹏,你……怎么在这?!” 高鹏一听,脸色剧变:“他说什么?” 萧东楼道:“他说你怎么在我这里!” 高鹏道:“你听出了什么?” 萧东楼道:“我听出了不妙!” “走—!”高鹏一手拉着萧东楼,夺门而出。 高鹏带着萧东楼冲进自己的家中。 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呆。 院子里躺着十多具尸体,满地都是未干的血迹。 萧东楼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东西,但是他的鼻子却如猎犬的嗅觉那般灵敏,问道:“好浓烈的血腥味,是不是死了很多人?死的又是些什么人?” 高鹏惨然说道:“全是我家的仆人!” 萧东楼道:“你家的仆人都会武功,而且身手不错,普通的二三流角色耐何不了他们,照这样计算推断,来光顾你家的全是一流的高手呀,希望林亮和小盈能带着欢儿逃脱得了!” 高鹏道:“但愿如此!” 他跑进大厅,只见眼前一片狼藉,八具尸体躺卧在血泊中。 他的瞳孔突然变得扩大,再扩大。 任小盈死不瞑目地倒卧在地,胸口的伤口还在冒血。 “小盈——!”他惨叫一声,冲过去抱住任小盈的尸体,泪如雨下。 萧东楼站在门外:“林亮呢?” 高鹏道:“不在。” 萧东楼道:“欢儿呢?” 高鹏道:“不见。” 萧东楼道:“小盈呢?” 高鹏道:“死了,死不瞑目!” 萧东楼道:“还有什么人死了?” 高鹏道:“七个杀手。” 萧东楼道:“兄弟,别乱了方寸,眼下还不是悲伤的时候。林亮轻功好,因此小盈让他带着欢儿逃走,而她则留下作掩护,拖住部分敌人,结果寡不敌众牺牲了。林亮和欢儿的处境万分危险,我们得要尽快找到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高鹏道:“小盈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体温还很暖,证明刚死不久,那么林亮尚未逃得很远,我们由前面来,他定是从后面走。小盈,对不起,我只有先撇下你不管了,你安息吧,我是不会让我们的欢儿有事的,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他抹泪而起,杀气腾腾冲了出去。 任小盈仿佛听见了他的誓言,那双睁大的眼睛慢慢地合上了,嘴边还仿佛挂起了一丝笑容。 第一章 袭击(4) 林亮左手抱着高欢,右手握剑在穿林越野。 三个黑衣彪汉持剑随后紧追不舍,林亮的轻功造诣很好,但他们的轻功造诣更不弱,越追越近,在一块草地追截上,成品字形包围住。 林亮道:“欢儿,抱紧亮叔叔,闭上眼睛,别看。” “嗯。”高欢紧紧抱住林亮的脖子,紧紧闭上眼睛。 三个彪汉发动攻势,与林亮展开激战。 林亮一剑刺翻一个彪汉,另一彪汉的剑趁机刺在他的后腰,他回剑劈破那彪汉的头颅,闪过最后一个彪汉的攻击,然后一剑刺穿那彪汉的咽喉。 他的后腰不断地流出鲜血。 这一剑伤得他太重了。 他的身体晃了几下。 这时又有四个彪汉追到,分东南西北围堵住他。 他咬牙挺住,横剑当胸,严阵以待。 “杀——!!!!”四个彪汉同时大吼一声,同时挥剑扑上。 “杀—!”这时响起了另一声大喝。 这是高鹏的吼叫声,他声到人到,人到刀到,凌空一刀劈下。 刀光之中,一颗人头带着一道血雨飞起。 高鹏错步一跃,又是急如闪电的一刀。 又有一颗人头带着一道血雨飞起。 地上躺着两具血如泉涌的无头尸体。 好快的刀! 好狠的刀! 刀闪着寒光。 人充满了杀气。 好重的杀气,重得令人毛骨发怵,心胆俱寒,就连天上的娇阳也好像害怕了高鹏发出的这一股杀气,赶忙躲进云里面,再也不肯出来。 另外两个杀手一见,便知道来者是谁。 江湖上能够发出这样厉害一刀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有“刀出无痕、一刀断魂”之称的高鹏! “高鹏,你终于来了!”剩下两个彪汉立刻舍弃了林亮,扑向高鹏。 林亮没有动,依旧是横剑当胸,但是脸上却露出了一点宽怀的笑意。 小高欢一听到父亲来了,急忙张开眼睛,嚎啕大叫:“爹—!爹—!爹—!” 高鹏到:“欢儿,别哭,不用害怕。东楼,快过去看看林亮,他可能伤得很重。” 他的钢刀举了起来。 他举刀的姿势很特别,刀柄朝天,刀口朝下。 正是这独特的举刀姿势,随时都可以发出惊天动地鬼神号泣的一刀! 两个杀手依然是挺剑向前,丝毫没有畏惧退缩之意。 杀手杀人,从来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为只有对手死了,他们才能活着。高鹏正要把刀发出,突然,他看见两人的腰间冒出一丝丝白烟,立刻明白大事不妙,大声叫道:“他们身上藏有炸药,东楼,你们快趴下!” 他迅速向后暴退,同时他的左手动了,只见四道金光激射而出,击中那两个彪汉的膝盖,这两个猛冲过来的彪汉当场失去重心跌倒在地,而他也马上趴伏在地。 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响了起来。 两团火球过后,硝烟弥漫,飘扬于空。 高鹏爬了起来。 两个彪汉不见了影踪,被炸得血肉横飞,地上露出两个足有一尺深、三尺宽的大坑,显见炸药的威力是多么的巨大。 触目惊心的情景,令高鹏心有余悸。 萧东楼一听到高鹏的叫喊,便马上把林亮高欢按到在地,接着就听到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一爬起来便发急大叫:“高鹏,高鹏,高鹏!” 高鹏走过来道:“我还没死。” 萧东楼面如土色道:“怎么一回事?” 高鹏道:“这两个家伙的身上都捆有炸药,显然是准备与我同归于尽的,他们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根本就是冲着你我而来,如果我在家里的话,肯定会连同高家大宅一块向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幸好当初我也学过‘夺命金钱’的暗器手法,幸好我衣袋里还保留着你送给我的那几枚金钱,要不然让这两个家伙再接近一点的话,我今天非给炸个血肉横飞不可。” 萧东楼道:“能够训练得出这种视死如归的杀手的人绝非简单,依此看来这次事件绝不是一般的江湖寻仇这么简单。” 高鹏道:“你我两家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遇到袭击,这不是偶然发生的,显然是同一个人所为。” 萧东楼道:“看来他是想将我们两家一下子摆平一窝子端掉,彻底地根除后患。” 高鹏道:“谁和我们有这么大的仇恨?” 躺在地上的林亮呻吟一声,哑声说道:“你俩吵吵嚷嚷的,我想早一点死也不成呀。” 高鹏关切道:“你没什么大碍吧?” 林亮道:“我中了一剑,伤及肝脏,无药可救的了。幸亏你及时赶回来,否则的话我就保不住小欢了。小盈她……” 高鹏道:“我回去过,见到她了,她……唉——!” 林亮道:“她拦截住的全是最高武功的杀手啊!” 高鹏道:“她的武功比你高,但你的轻功比她好。” 林亮道:“所以她要我带欢儿走。” 高鹏道:“其实以你的轻功造诣,在事发时不与敌纠缠,不带上欢儿,完全可替全身而退的。” 林亮道:“你会这样做吗?” 高鹏道:“不会。” 林亮道:“我也不会。” 高鹏道:“所以我们是傻瓜。” 林亮道:“倘若有来生的话,咱们还可以做兄弟吗?” 高鹏含泪点头。 林亮道:“有你这个兄弟,我可不枉此生了!好兄弟。以后可不要随便轻信与人,我就是最好的例证,最好的镜子,最好的忠告!” 高鹏道:“不要再说,浪费气力,我背你回去找大夫。” 林亮道:“浪费气力的是你,别做有损无益的事了,是兄弟的就让我去吧。” 高鹏立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任小盈死了,林亮已生无可恋,决心追随而去,绝不苟且偷生独活于世,绝不想多活一刻延续多一秒生命,由此证明他对任小盈真的是一往情深。 他之所以活到现在,没有在任小盈遭杀时当场殉情自杀,是因为他要尽保护高欢的责任,不负爱人所托,如今高欢的安全已经不成问题,他的心愿已了,就再没任何的牵挂。 为爱人而生,也为爱人而死,这一份深情,这一片痴心,更有多少人做得到? 他才是真正爱任小盈的男人! 高鹏肃然起敬,说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 林亮的瞳孔开始散涣,逐渐失去光采,声音也变得微弱:“高鹏,还记得我曾经向你提过我还有一个亲妹吗?” 高鹏道:“她叫林雪,对吧?” 林亮道:“我已欠你太多,我……” 他欲言又止。 高鹏道:“反正不欠都欠了,还在乎多欠一次吗?说吧,只要我高鹏力所能及的,就一定照办。” 林亮道:“高鹏,多谢你的宽宏大量,多谢你的仁慈大义,林雪是我唯一的亲人,请代我照顾好她,行吗?” 高鹏道:“她在哪里?” 林亮道:“我也不知道。” 高鹏道:“这叫我到哪里去找她?你找她找了十年都找不到她,我对她更是一无所知,怎么找?” 林亮道:“不用去找,她要来这里。十天前我突然接到她的一封信,说她这些年来被一位江湖前辈带去了学艺,前段日子她的同门在走江湖的时候打探到我在你这里的消息,她要下山来和我兄妹相聚,叫我在这段日子千万别离开,务必等到她的到来。可惜我等不到她的到来了,等不到兄妹相聚的一天了!高鹏,虽然我不晓得她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但是仍有办法识别真假的,你低下头来,仔细的听清楚我说的每一个字。” 他在高鹏的耳边嘀咕着。 沉寂,一片沉寂。 萧东楼立时生起不祥的感觉,他的心在下沉,叫了起来:“高鹏,林亮他是不是——” “是的,他去了,已经离我们而去了!”高鹏凄然答道。 萧东楼呆一呆,接着叹息一声,说道:“他虽然做错了事,但不失为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啊!” 高鹏叹道:“他对小盈的爱,真的做到了此情不渝,至死不移,我作为小盈的丈夫也自愧不如,难怪小盈会……唉——!” 萧东楼咬牙切齿道:“我们绝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这笔血债一定要讨还!” 高鹏道:“毫无线索的怎么去查?” 满怀悲痛和哀伤的他脑里已不能去想任何事情。 萧东楼明白他的心情,所以自己去想,他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在我们的仇家之中,谁有这样的财力和能力一下子动用这么一大批一流的杀手呢?” 高鹏道:“我怎么知道?” 萧东楼道:“你不知道,我同样也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去找一个能帮助我们解开这个谜团的人。” 高鹏道:“谁?” 萧东楼道:“你好象是在明知故问吧?” 高鹏道:“莫非你指的是她——秋姐?” 萧东楼道:“除了她还有谁?” 第二章 情不自禁(1) 信阳城北三十里的郊外,有一片宽阔的树林,林中红墙绿瓦,楼房百座,每天都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热闹得像个繁华的城镇。 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是个夜夜笙歌的地方。 这里没有等级之分,不论贫富贵贱,只要你肯花钱,就会受到热情的招待,就会买到帝王级的享受。 这里的酒是世上最美的酒,简直可以比美天上仙界的琼浆玉液。 这里的女人是最有风情的女人,娇艳得足可以勾掉男人的魂魄。 所以,这里是绿林好汉江湖英豪最心驰神往的地方,被称之为“快活林”,“快乐镇”,“销魂窝”,“逍遥乡”。 但这些并不是人们最想来的原因和目的,玩乐只是顺带性质,真正的原因是想来做买卖,做交易。 因为这里可以买到他们想要买而在外边又无法可以买到的东西。 人命难买,但在这里可以买卖。 这里更是一个避难所,被官府通缉的人只要踏进这片树林而不被主人赶出来,官府就会罢休,再不追究。 因为这块土地是御赐的禁地,如果没有主人的许可,得不到主人的批准,任何一级官府也不能公然进入这块土地随意拘捕犯人,除非带有御准金牌。 特殊之极的树林—— 地位超凡的树林—— ——“快活林”! 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叫秋姐的女人。 她芳龄不过二十九岁。 据说她的家财无以计算,是天下最富有的女人,是男人做梦都想得到拥有的女人。 她长得十分标致,如盛放牡丹,却居然还云英未嫁,到目前还孑然一身。 莫非她眼高于顶,看不上任何一个男人? 没有人知道原因,只知道她和高鹏萧东楼的关系十分密切。 她姓朱,芳名秋玲,但是因为名满天下的高鹏和萧东楼叫她秋姐,所以人们都跟风称她为秋姐,不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这样称呼她。 这称呼很亲切,她欣然接受。 秋姐,江湖里武林中最响亮的女人名字。 如果问当今皇上是谁,江湖中会有很多人答不出来,可是如果问快活林的主人是谁,他们绝对可以脱口而出答得出来。 了不起的女人! 高鹏抱着儿子和萧东楼一起走在快乐镇的大街上。 街上人来人往,两边林立的酒馆、饭店、茶室、客栈、赌场、妓院、澡堂欢声笑语,气氛十分热闹快乐。 满街都是快乐的人,唯独他们是不快乐的人。两个二十三四岁身穿黄衣的漂亮女子迎面而到。 她们是谁? 秋姐身边四大侍女之一的小梅小兰。 两人施礼道:“恭迎高大侠,萧大侠。” 高鹏道:“秋姐呢?” 小梅道:“在绿水潭。秋姐请两位大侠到绿水潭一叙。高大侠,萧大侠,请跟我们来。” 绿水潭就在镇后,被层层山林环抱着。 到了山谷的入口,小兰道:“两位大侠,请自便,秋姐就在里面等你们。小欢,兰姐姐陪你在这玩。” 高鹏将高欢交给小兰抱着。 这里是禁地,如果没有秋姐的特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否则杀无赦,因为这里已被秋姐辟为畅泳消暑的地方。 炎炎夏日,浸在清冽如冰的溪水里,这是多么的舒畅,多么的惬意。 绿水掩影,碧水潺流。 绿水潭就是这条清溪中的一个大潭。 潭水不深,清澈见底。 此刻,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赤裸无掩地站在齐腰深的溪水中与水嬉戏,犹如一朵娇艳欲滴的出水芙蓉那般迷人。 一对如尖峰般挺立的乳房随着她那优美的动作轻轻抖动着,凝结在她那滑如璧玉白如冬雪肌体上的水珠汇聚成串滴落着,使原本就美丽不凡的她更增添了无穷的魅力。 来到潭边的高鹏立即呆住了。 萧东楼低声道:“是不是春色无边?” 高鹏道:“你怎么知道的?” 萧东楼道:“你的呼吸声告诉我的,男人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粗重起来,只有一个原因,就是看见了赤裸的女人。” 高鹏骂道:“你他妈的怎么长了一双狗耳朵?” 萧东楼笑道:“我他妈的这双狗耳朵可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呀。喂,小心你的魂魄给秋姐勾走。” 高鹏道:“不会,其他的女人可以勾走我的魂魄,唯独是她不可以。” 萧东楼道:“她不够漂亮?” 高鹏道:“如果连秋姐都不算漂亮的话,那么天下间就没有算得上漂亮的女人。” 萧东楼道:“她不够风骚?” 高鹏道:“风骚是因人而论的,没有统一的标准,更没有统一的尺度,这是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萧东楼道:“那是因为什么?” 高鹏道:“因为我对她没有那一种男人对女人冲动的感觉。” 萧东楼低叹一声,说道:“难怪秋姐不嫁,原来她一直在等你有那一种感觉的出现。我明白她为何要我们来绿水潭了。” 高鹏道:“为何?” 萧东楼道:“我先问你一句,女人会让她不爱的男人看到她赤裸的身体吗?” 高鹏道:“当然不会。” 萧东楼道:“但是她却让你看到了。” 高鹏道:“你也看到了。” 萧东楼道:“废话,我看到了什么?盲人看得见东西还叫盲人吗? 高鹏道:“那你说这是为何?” 萧东楼道:“让你见到她最美丽的一面,最动人的一面,引发你对她有那一种感觉。” 高鹏道:“胡说八道。” 萧东楼道:“你不信?你过去问一问就一切明白,看我有没有说错。” “高鹏,东楼,你们到了,等一下吧。”水中的秋姐回过身来打招呼,她丝毫没有羞涩之意,显得落落大方,好像不把这两个大男人当作是男人似。 萧东楼低声道:“喂,你也下去游一趟,来个鸳鸯戏水,如何?” 高鹏踢了他一脚,叫道:“秋姐,快上岸穿回衣服。” 秋姐道:“哟,一向见色不动心的高鹏今天怎么啦,居然变得害臊起来,忸忸怩怩的,再说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身体。” 高鹏道:“那时是少不更事,和现在根本就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你如此美艳动人,清丽脱俗,只怕罗汉金刚见了也会把持不住而大动春心,更何况我这个尚吃人间烟火的凡夫俗子。” 秋姐道:“这是真心话?” 高鹏道:“当然是真心话。” “这好,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秋姐一动不动的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深清地凝视着高鹏,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幽怨。 高鹏不敢吭声了,用肘尖捅了一下旁边的萧东楼。 萧东楼赶忙插嘴替他解围道:“秋姐,我们可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你商量。你快上岸穿衣,免得高鹏那双贼眼溜来溜去,那颗贼心直冒干烟,不晓得怎么说话。” 高鹏气得直翻白眼。 秋姐笑道:“东楼,你说得没错,他现在的样子就很贼。什么事?现在不可以说吗?” 高鹏道:“那我们出去等你。” 秋姐道:“好好好,我就上来。” 高鹏转过身去。 片刻,秋姐穿好衣服步姿优美的走过来:“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萧东楼道:“我家和高鹏家都遭到了大批杀手的袭击,小盈和林亮为了保护小欢,已经战死了。” 秋姐大惊失色道:“居然有人敢动你们?高鹏,你不在家吗?” 萧东楼道:“他在我家里。幸好他在我家,否则现在他极有可能不会站在你的面前。袭击高家的那批杀手有两个身上捆上了炸药,准备采取自杀式的进攻,企图和高鹏来个同归于尽,那一种炸药的威力十分惊人,我们游历江湖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炸药,这可是一条最值得追查的线索……” 秋姐道:“所以你们来找我?” 萧东楼道:“是的,我们想请你帮忙,提供有关这一方面的资料,好让我们追查下去,看能不能找出那个要置我们于死地的人来。” 秋姐道:“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即使倾尽快活林的人力物力,我也要替你们挖出这个人来。高鹏,什么时候回来的?” 高鹏道:“今天清晨。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是个糟糕倒霉透顶的坏日子,见到了不堪入目的景象,遇到了不该发生的事情……唉——!” 秋姐道:“你的心情很坏?” 高鹏道:“简直坏透了。” 秋姐道:“你们要我办的事可是大海捞针的事,相信要费上一段时日。” 高鹏道:“没关系,我们等。” 秋姐道:“欢儿呢?” 高鹏道:“在外面,小兰带着。” 秋姐道:“任小盈虽然不是个好妻子,但绝对是个好母亲啊!” 高鹏吃惊道:“你也知道?” 秋姐摇着头,苦笑着道:“你是个天下最蠢的男人,也是个天下最好的男人。” 高鹏转头避开她那一道深邃含情的目光,望向远出的天际。 只见一抹红霞划现西空,已是夕阳西沉的时分。 第二章 情不自禁(2) 闪烁的星点布满夜空。 今晚只有星,没有月。 快乐镇上灯火通明,如同白昼,此处并没有因为夜色的降临而改变,依然和白天一样欢声笑语,热闹不减,大街上人群如鲗般穿梭游荡,入罢欢场进赌场,各有所好,各尽所兴,到处寻欢作乐。 来这里的人似乎没有烦恼和苦愁,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享受着用袋中金钱所买来的奢华时光。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人活着,就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些,使自己的日子多姿多彩些。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 偏偏有一个很苦愁的人出现在一间酒馆里,与酒馆里的欢乐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极大的反差,显得格格不入。 身处在快乐气氛之中竟然不受丝毫感染,丝毫没有快乐的神色,有的只是悲愁,有的只是凄苦。 看他眉头紧拧深锁的样子,必定有挥不去忘不掉的痛苦经历。 这个人是谁? 这个人就是高鹏。 他没有走,萧东楼也没有走。 因为秋姐担心还有杀手出现,可能会发动另一波更猛烈更强势的攻击,威胁到两人的安全,所以不让他俩回家,在快活林留宿一晚,等她派人侦查清楚确定安全后才再回去。 秋姐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明白男人是很要面子的,倘若明言挽留,通常都会遭到拒绝,因此她用了一个很巧妙的理由,令两人无法拒绝得了的理由。 “为了小高欢,你们今晚一定要留在快活林,绝不能走。”这就是秋姐的理由。 一句简单的说话,立即套牢了两人将要离去的脚步。 两人连犹豫一下都不犹豫一下就留下。 因为高欢的安全远比面子还重要,高欢的性命,可是林亮和任小盈牺牲性命换取回来的,如果高欢出了什么意外,怎对得起他们两人?! 高欢睡了,萧东楼睡了,只有高鹏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睡不着的人,总想找点东西下肚,平伏一下波动的情绪,他想到了酒,于是悄悄出来找酒喝。 他独占一角,自斟自饮。 欢乐人喝欢乐酒,愁苦人饮愁苦酒。 但欢乐酒好喝,愁苦酒难咽。 他醉了,彻彻底底的醉了,醉得连未来得及消化的残饭余渣都呕吐出来,发出阵阵熏天的臭味,然后像死猪一样趴在桌上。 他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 他把所有的酒客都吓跑了,掌柜知道他是谁,不敢过来骚扰他,赶快派人到秋姐那里报告情况。 秋姐来了。 从来没有人见过秋姐这么晚还来酒馆的,但今晚她居然来了,为了一个喝醉了酒的男人来了。 酒馆的人都大感愕然,愣愣的看着主人。 秋姐步履轻盈地走到高鹏身边,轻轻推着他,柔声地叫着:“高鹏,高鹏。” 但高鹏毫无反应。 秋姐摇着头,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人为什么总是要伤害自己折磨自己呢?” 掌柜过来,深施一礼:“秋姐,让小的们扶高大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来。”秋姐一边说着一边背起高鹏。 就在这时,高鹏酒气翻涌,又吐了,连渣带水统统吐进她的衣领上脖子里。 她皱一皱眉头。 她仅是皱一皱眉头而已。 即使是亲密无间的夫妻,如果丈夫喝醉了酒,把腹中的污秽物吐在妻子的身上,一定会换来妻子的一顿臭骂。 但是她没骂。 这个可以呼风唤雨有自己一方领土地女人,可以主宰很多人生命的女人,在高鹏的面前,竟然变成一个比普通女人还普通的女人。 任何女人都有绕指缠柔的时候。 秋姐也不例外,毕竟她也是女人。 她背着高鹏,急步离开酒馆,回到自己的住处——香幽阁。 夜已深,她没有惊动任何人,难得的是喝醉了酒的高鹏居然很安静,没有大发酒疯。 她本想将高鹏送返客房的,可高鹏烂醉如泥,萧东楼行动又诸多不方便,怎能照顾一个酩酊大醉的醉汉呢?叫婢女来照顾高鹏吧,她又不放心,万一高鹏发起酒疯伤害了人家怎么办?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由自己亲自来照顾高鹏最为妥当,所以她把高鹏背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十分宽敞,摆设得十分精致,很有格调。 他将高鹏放在自己的香床上。 高鹏好像无知无觉,似乎早已经在醉中睡了过去。 他不是用鼻子呼吸的,是用嘴巴呼吸的。 醉酒的人通常都是这样,否则会透不过气来。 秋姐一放下高鹏,便到浴室洗澡去了,洗完澡,衣服也不穿一件,只用一块大浴巾裹住身体,就回到闺房中。 她站在落地梳妆镜前。 明亮的烛光把镜里的她映照得清晰可见。 她捏一捏自己那张羊脂白玉般的美丽脸庞,忽然,她扯下浴巾,对着镜子欣赏起自己那轮廓分明曲线优美的身段。 她自我陶醉了,并露出妩媚之极的笑容。 她呢喃着:“这个美如天仙般的女人是我吗?真的就是我吗?人说仙子迷人,如果我是仙子,怎么打不动迷不住高鹏的心?高鹏呀高鹏,难道你那一颗心是铁打钢造的不成?你明知道我一直都深爱着你,但是你情愿和别的女人亲热上床,情愿与别的女人结婚生子,就是不愿碰我一下,不愿和我亲热一下,我这身子可是属于你的,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是属于你的,你为什么不来取?!” 她轻轻的揉抚着雪白娇嫩的胸膛,丰满坚挺的乳房,回首看一看躺在床上的高鹏,立时莫名其妙的脸红了,心跳了,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 这一种用言语难以表达用嘴巴说得清楚的异样感觉意味着什么呢? 她是个成年女人,当然明白。 “高鹏!高鹏!我等这一天这一刻足足等了十三年之久啊!”她的心在呐喊,在燃烧。 她奔到床边。 床上的高鹏是睡得那么沉,那么香。 他身上那一股刺鼻的酒味夹杂着一股男人的汗味钻进她的鼻里。 这两种气味本来是很难闻的。 此时此刻的她却觉得一点都不难闻,反而觉得这两种气味是世上最好闻的气味,因为这是高鹏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 她伸出颤抖的双手,慢慢地脱光高鹏的衣服,当看见那条擎天大柱时她的心狂跳起来,全身火热起来,她把两片如烈火般热的红唇贴在高鹏的唇上深吻起来,最后把滚烫灼热的身体重重地压在高鹏的身上,左右扭动着,来回磨擦着。 不久,响起了连声“啊、啊、啊”如莺初啼的低叫声。 呻吟声、喘息声、撞击声相互交织着…… 第二章 情不自禁(3) 巳时的太阳已升到半天高。 高鹏悠悠地睁开眼睛。 他的头嗡嗡作响,要裂开一样,很难受。 他的身体酸酸软软的,像散了架似。 房里很静,静得就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这间房的布置十分幽雅,给人一种高贵大方的感觉。 这是女人的香闺寝室! 他的直觉告诉了他这一点。 天呀,自己竟然进了女人的香闺,而且还睡在女人的香床! 他大惊失色,嗖的坐起,才发现一件更可怕的事,自己竟然赤裸着身体,雪白的床单上还印着点点落红!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在质问自己。 他猛然想起自己昨夜偷偷溜出香幽阁,到了一间酒馆找酒喝,结果喝得酩酊大醉,在醉中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里好像有个女子背走了自己,朦朦胧胧中有张灼热的嘴封堵住自己的嘴,恍恍惚惚间有具滚烫的身体压住自己的身体…… 那个女子是谁? 他在尽最大的努力,希望能从模糊的记忆里找出一个较为清晰的影像。 忽然,他的目光被吸引住了,被一幅画吸引住了。 这幅画悬挂在离床头不远的墙壁上。 这是一幅仕女赏花图,这幅画画得并不怎么样,很粗糙。 可他对这幅画太熟悉了,因为这幅画的作者正是他,他迄今为止唯一画过的一幅画。 他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了。 十年前,秋姐十九岁生辰的那天,秋姐不要他的任何贵重礼物,只要了他这一幅随手而画的涂鸦之作。 天呀,和自己共度玉关翻云覆雨的竟然是秋姐! 逃避了十三年之久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他所有的努力竟然在一夕之间全部都付诸东流了! 他无力地瘫倒在床,脑海里变得一片空白。 虽然他从未进过秋姐的闺房,但是这一幅画却告诉他这间闺房这张香床是秋姐的。 一阵中人馥醉的幽香扑鼻而来。 他不用看便知道是秋姐来了。 “还赖在床上干嘛?起床吧,太阳就快晒到屁股了。”秋姐步到床边,柔声说道。 高鹏感觉到秋姐有了明显的不同,比往日更漂亮,比往日更温柔,比往日更成熟,比往日更有韵味,比往日更有神采,他是过来人,有这一方面的经验,女人只有经历过那种令她身心舒畅魂灵合一的欢悦之情后才会这样。 尽管他心里明白,但还是想得到证实,他看着秋姐,吞吞吐吐道:“昨夜我……我……” 秋姐的表情好象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平静说道:“昨夜你喝醉了酒,而且醉得相当厉害,像团烂泥巴那样粘在酒馆的那一张桌上动也不动,我警告你,以后再也不许这么离谱,这么折磨自己,伤害自己。” 高鹏吃惊地看着她:“秋姐,你——?” 在他的心目中,一直认为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从来都是男人不负责任居多,女人不负责任的可谓是万中无一。因为女人通常都是受到伤害的一方,偏偏现在就给他碰上这种万中无一的女人,怎不令他吃惊和感到出奇呢?! 痴心女子负心汉,薄命红颜薄幸郎。 几乎所有的爱情悲剧故事都这么说,都这么写,都这样描述,都这样传颂。 高鹏这才发现,原来不负责任并不是男人的专利。 秋姐勉强笑一笑,故作轻松道:“我怎么啦?有事吗?” 高鹏道:“你没病吧?” 秋姐道:“你看我象是有病吗?” 高鹏道:“那么是我有病了。” 秋姐道:“你在说什么废话,你没病,我也没病,根本就没这一回事。” 高鹏道:“你真的打算不对我说?” 秋姐道:“你要我说什么?” 高鹏道:“说昨夜的事,我怎么会到了你这里,到了这里后发生了什么事?别以为我醉了,就什么都不清楚,但是我还有感觉!” 秋姐道:“你问来干什么?” 高鹏道:“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好。” 秋姐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好,那我就告诉你,昨夜是我从酒馆把烂醉如泥的你背回来的,我之所以没把你送回客房,是因为怕你闹酒疯,伤了欢儿也不知道,你到了这里之后,除了我帮你脱掉那身肮脏的臭衣服之外,就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愈是否认不说,高鹏愈是难受,指着被单上的点点落红,说道:“这是什么?” 秋姐的脸当堂红了,害臊地轻声说道:“血迹。” 高鹏道:“谁的血迹?” 秋姐的脸更红了,声音更轻了:“我。” 高鹏道:“这如何解释?” 秋姐低着头害羞道:“你也知道女人每一个月总有一次‘不方便’,这几天碰巧我来了‘不方便’,有可能是我一时粗心大意所留下的。” 高鹏目不转睛地盯视着她:“那好,请你脱下裤子。” 秋姐跳了起来,满脸通红道:“干什么?” 高鹏道:“我要验一验,看你有没有说谎。” 秋姐咬唇道:“我不脱呢?” 高鹏道:“我来帮你脱。” 秋姐慌张叫道:“你敢?我打碎你的脑壳!” 高鹏道:“为求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宁可被你打碎脑壳!” 秋姐想不到他居然如此执着,如此大胆,如此张狂,自己想不承认恐怕已不行了,因为她知道高鹏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她虽然深爱着这个男人,并且已于昨夜和这个男人缠绵交合融为一体,但是要她当着这个男人的面宽衣脱裤,她做不到,由这个男人来替她宽衣脱裤,她更做不到,这太尴尬和太难为情了。 她终于羞涩地低下头来,脸庞红得象血一样,声若蚁咬般道:“那是我的处子落红,昨夜我们真的……真的那样了!” 高鹏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我怎会侵犯了你的?天哪,我恨不得一刀杀死自己!” 秋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我主动的,与你无关,再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你又何必怪责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高鹏肃然道:“因为你是我最尊敬的秋姐,情同手足的秋姐!” 秋姐呆住,然后颤声道:“你……你一直只把我当作是姐姐?” 高鹏生硬道:“是!” 秋姐心里一酸,刷地落下泪来。 神女有意,偏偏襄王无梦。 若论男女感情,最惨的是莫过于你爱他,他也爱你,但对方的爱却不是你想需要的那种纯男女之间的爱情,而是出自于对你尊敬的友爱。 若即若离的爱情,令人惆怅苦闷;单思独恋的爱情,则令人痛苦凄凉。 秋姐的心很苦,很苦。 她做任何事情至今都没失败过,唯独是在感情事上是失败的,而且是最大的失败。 她这才发觉爱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原来是这么苦的。 高鹏真的不爱自己吗?对自己真的只有姐弟之情吗? 她不相信,但是没表露出来,她把这个问题搁在心里。 她擦干脸上的泪珠,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毕竟她不是一个普通简单的女人。 如果她不是一个强者,没有过人之处,能统治得了这块乐土吗?能傲然挺立在险恶的江湖中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挥洒说道:“高鹏,别再把这件事摆在心上,忘记掉吧!快起床,否则我将采取行动,对你不客气,把你赤条条的赶出去,别将我的话当作耳边风,我可是言出必行的,我到外面等你。” 高鹏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第三章 快活林的危机(1) 几个婢女正在偏厅伺候高欢和萧东楼用早餐。 早餐不多,只有几款,但都是美食,八宝滑糕、松子鱼酱、山鸡炖翅、燕窝乳鸽、红烧鲟龙、龙虾软球。 高鹏随着秋姐来到偏厅。 高欢道:“爹,怎么现在才来,欢儿就快吃饱了。” 高鹏摸一摸儿子的头,抱歉说道:“好儿子,真是对不起,爹睡过头了。哗,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呀,简直叫人垂涎三尺哦。” 秋姐说道:“这些东西不是为你准备的,是为欢儿准备的,你不能吃,我已为你准备了另一份早餐,就是白果薏米粥,清掉你肚子里的酒精,来人,快去端上来。” 高鹏差点跳了起来,苦着脸道:“不用这样刻薄我吧?” 秋姐嗔道:“你有意见?” 高鹏接触到她那一道充满关切之情的目光,立刻不敢再辩嘴,变得垂头丧气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萧东楼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横行无忌的高鹏,原来也有怕人的时候,小欢,倘若你爹欺负你,你就来找 秋姑告状,保证你爹以后都不敢再欺负你。” 他故意用鼻嗅了几下:“高鹏,你身上有好重的脂粉味;秋姐,你身上有好浓的男人味。” 高鹏狠劲地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痛得直叫哎哟,但却嘻嘻笑着。 高鹏道:“闭上你这张八哥嘴,再叽叽喳喳的说下去,我就拿针线缝上。” 萧东楼道:“是吗?那我就得要趁你还没缝上我这张八哥嘴之前再叽叽喳喳一下了。昨夜你翻高峰、越峻岭、进深壑、入幽洞、探花芯、浸玉泉有什么感觉?” 高鹏当场脸红起来。 秋姐的脸就更红了。 萧东楼笑得前仰后翻。 秋姐骂道:“萧东楼,你这张嘴好臭。” 萧东楼道:“所以臭嘴说臭话嘛。” 秋姐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若是再说臭话,就会变成哑巴,明白吗?” “明白了。”萧东楼真的闭嘴不说了,但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高鹏白了他一眼。 萧东楼道:“高鹏,别欺负我这个瞎子看不见,你现在一定是翻起白眼看着我。” 秋姐惊奇道:“你到底是真瞎还是假瞎?” 萧东楼道:“当然是真的。” 秋姐道:“这就奇怪了,你怎么会知道人家的一举一动呢?” 萧东楼道:“你想知道其中的秘密?” 秋姐饶有兴趣道:“是。” 萧东楼道:“那你就要问你昨夜的枕边人了,我的事情他最清楚不过。” 秋姐一听“枕边人”这三个字,不禁害臊起来,看着坐在身边的高鹏。 高欢忽然天真地问道:“萧叔叔,什么叫枕边人?” 萧东楼刚把一个龙虾软球放进嘴里,一听高欢这样问,逗得想放声大笑,不料整个龙虾软球一下子滑进喉咙里,卡在里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吐也吐不出来吞也吞不下去,笑也笑不出说也说不了,噎得他直翻着白眼。 他这已经够狼狈不堪的了,更令他狼狈万分的是坐在对面的高鹏和秋姐刚好喝下一口茶,被高欢逗得把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来,喷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弄得他像只落汤鸡似的。 他这副狼狈模样,十分滑稽好笑。 满厅的人都忍禁不住捧腹大笑。 萧东楼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的龙虾软球硬是咽下肚子里,他一边抹着满脸的水珠一边笑着骂道:“小欢,你这小鬼头,差一点就把萧叔叔活活给噎死!什么叫枕边人,等你长大成了男子汉大丈夫就自然会知道的了,用不着问萧叔叔。” “少主。”这时一个中年大汉神色匆匆走进来,他是快活林三大总管之一的白铁棠,专门负责搜集情报这一类事务。 秋姐道:“白总管,什么事?” 白铁棠道:“禀少主,探风堂来了一位客人,要出一百万两银子买消息,但是指名道姓要少主去见他,他说他要买的消息恐怕全天下就只有少主一个知道。” 秋姐道:“聂堂主呢?” 白铁棠道:“聂堂主外出办事未回。” 秋姐皱眉道:“什么消息就只有我才知道的?唉,如今的买卖可谓是越来越难做,出手如此阔气的客人不能得失,好,我就去一趟。白总管,留下替我陪着高萧两位大侠。” 白铁棠道:“是。” 秋姐道:“高鹏,东楼,我先去会客,失陪一阵了。” 萧东楼道:“秋姐,办正事要紧,不用管我们。” 秋姐离座而去。 白铁棠坐下用茶。 忽然。高鹏问道:“白总管,可以问你一句话吗?” 白铁棠道:“高大侠,请问无妨。” 高鹏道:“快活林的事我本来是不想问的,也不该问,但关系到秋姐的安危我就要问,那个客人要买的是什么消息,居然连探风堂都不知道?” 白铁棠道:“本来我不该告诉你的,但见到高大侠你这么关心少主,那我就通融一次告诉你吧。那客人要买一个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的人的消息,结果我令人翻阅了探风堂所有的新档旧案都一无所获,正如那客人所说的一样,我只好来恭请少主亲自出马了,因为一些很重要的资料是由少主亲自掌管的,少主也许会有这个人的资料,满足得了客人的需要。” 高鹏和萧东楼同时变了脸色。 白铁棠吃惊道:“两位大侠,没什么不妥吧?” 高鹏道:“白总管,你好糊涂,秋姐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贵,你怎能让她随随便便的去见客人,万一有什么意外发生,你担当得起吗?对得起快活林所有的兄弟姐妹吗?” 白铁棠吓得脸色煞白,直抹冷汗,抖声说道:“没这么严重吧?这里可是快活林呀,除非那个客人不想活命!” 高鹏道:“假如那个客人真是这样呢?” 白铁棠面如土色道:“我怎么这般大意,失虑了这一点?!” 萧东楼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打秋姐的主意?” 白铁棠冷汗如雨道:“多如牛毛,多不胜数。” 高鹏道:“秋姐的武功如何?” 白铁棠苦笑道:“其实你们也知道的,她从来没有和真正的敌人交过手,身手绝对是一流,可经验却不是一流。” 高鹏道:“探风堂有没有顶尖的高手当值?” 白铁棠全身发抖道:“今天还没安排。” 高鹏站起往外就走。 第三章 快活林的危机(2) 探风堂建在快乐镇上的中后段位置,大门两侧摆放了两尊蹲身昻头张牙舞爪对天作吼的石狮子,显得气派非凡。 探风堂占地面积不算太大,但建筑格局却十分讲究,前堂、中堂、后堂、左厢房、右厢房、假山、水池、凉亭、迴廊、花苑,按大小需求的比例错落有序地间开,给人一种舒适优雅的感觉。 探风堂是快活林一个很重要的地方。 这里就是买卖消息、买卖人命的地方。 不管你的敌人有多强,又或者势力有多庞大,但只要探风堂肯答应出手,那么你的敌人不是人头落地就是无缘无故的失踪不见。 如果你的敌人达不到探风堂要出手的标准,不是大奸大恶之徒,没关系,你可以买你的敌人的武功缺点和弱处,自己去杀了敌人。 探风堂要人三更死,那人就算遁地三丈也活不过第四天的子时。 传说中判人生死的阎王地府也不过如此而已。 秋姐由后门到了探风堂的后堂。 后堂是专做那些大买卖大交易的地方。 一个年过五旬的赤脸老人正端坐堂中,数名探风堂的人站在旁边伺候着。 他一见到秋姐就站起来劈脸问道:“你就是秋姐?” 秋姐微笑着点一点头道:“是。” 赤脸老人称赞道:“果然是一个花容月貌艳绝天下的女人啊!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到今天才知道什么女人才是真正的绝色女人啊!今天可以一睹芳容,不枉此生了,实在是不枉此生了!快活林的办事效率真快,果然是做大买卖的地方,难怪可以名满天下独步武林了。” 秋姐道:“承蒙阁下夸奖了。不知阁下要买什么消息呢?竟然要花费如此重金?” 赤脸老人道:“未交易之前老夫首先要问清楚两件事,这好比到市场买东西得要问清楚价钱一样,对不对?” 秋姐道:“对。” 赤脸老人道:“客人的资料保密吗?” 秋姐道:“绝对保密。” 赤脸老人道:“交易公平吗?” 秋姐道:“绝对公平。” 赤脸老人道:“好。我要买三个消息,第一个消息给三十万;第二个消息也给三十万;第三个消息则给四十万,这是天下最多分号的信和钱庄开出的三张银票,两张三十万,一张四十万,合共一百万,请验讫。” 秋姐道:“管账。” 屏风后面转出一个老者,接过银票,仔细端详了片刻,还给赤脸老人。 秋姐道:”怎么样?” 老者道:“禀少主,印章、图纹、纸质、规格都对,签署者还是信和钱庄的老东主梅若经梅老先生,是真的。” 秋姐一挥手,老者躬身而退。 赤脸老人道:“可以交易了吧?” 秋姐道:“请说。” 赤脸老人道:“我首先要买的是名满天下有‘刀出无痕、一刀断魂’之称的高鹏刀法中的破绽。” 秋姐道:“老人家你不知道我和高鹏是好朋友吗?” 赤脸老人道:“知道。” 秋姐道:“那你还问。” 赤脸老人道:“关系归关系,买卖归买卖,快活林是不会公私不分的吧?” 秋姐道:“不是我偏私,探风堂里有很多顶尖高手的武功破绽可卖,唯独是没有高鹏刀法中的破绽可卖,请原谅。” 赤脸老人道:“为什么?” 秋姐道:“因为和高鹏交过手的至今都没有一个活下来,他刀法中的破绽就只有那些死在他刀下的人才知道了,死人又怎么可以开口说话呢?” 赤脸老人道:“我要买第二个消息,十年前有一个用剑高手,从来都是一剑封喉,不少绝顶高手死在他的刺杀之下,有‘天下第一杀手’之称,但六年前不知何故销声匿迹不再出现,至今还是一个解不开的谜,我要买这个谜,想知道他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秋姐道:“对不起。我们也不知道他的生死。” 赤脸老人道:“最后我要买的消息,你还是一个未破瓜未落红的处女之身吗?这回不会让我失望了吧?” 秋姐一愣,接着笑了起来。 赤脸老人道:“你笑什么?” 秋姐道:“想不到我朱秋玲的贞操问题倒成了买卖,而且价格奇高,居然比名震天下的高鹏和天下第一杀手的价格还要高,如此稀奇古怪的事当然值得我去笑了。” 赤脸老人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笑,你是全天下最有名气的女人,全天下的男人都有兴趣想知道这个消息的,都想知道你那两朵娇艳花蕾为谁盛放,那一寸芳草泽地为谁开禁,那两扇瑶池小门为谁打开,我家主人就更有兴趣想知道,区区四十万,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你会不会答。” 秋姐道:“为什么?” 赤脸老人道:“因为他想娶一个完璧无缺的朱秋铃。” 秋姐道:“你家主人是谁?” 赤脸老人道:“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智者贤达!” 秋姐道:“他真的很想娶我吗?为什么他不亲自来?” 赤脸老人道:“他不是别人想见到就见到的人。” 秋姐道:“如此说来我若不是处女,你家主人就不娶我了?” 赤脸老人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你若还是处女,就更好。” 秋姐道:“你说我会答吗?” 赤脸老人道:“不知道。” 秋姐道:“多谢你家主人的关怀和厚爱,若果他真是很想知道我朱秋铃究竟还是不是处子之身,叫他直接来问我吧。阁下的银两我快活林是赚不到的了。请回吧。” 赤脸老人道:“果然是公平交易。” 秋姐道:“还有事吗?” 赤脸老人道:“有,还有一单更大的买卖。我出二百万买一条人命,这应该破了快活林有史以来的记录了吧?” 秋姐道:“真叫人心动哪!谁的命值这么多?” 赤脸老人道:“高——鹏——!” 秋姐道:“哪一个高鹏?” 赤脸老人道:“天下间的确有很多同名同姓的人,但是有‘刀出无痕、一刀断魂’之称的高鹏就只有一个!” 秋姐皱眉道:“阁下和他有深仇大恨吗?” 赤脸老人道:“没有。” 秋姐道:“他是我的好朋友。” 赤脸老人道:“但是我家主人想他死!” 秋姐道:“那是你们的事,你们有本事就杀掉他好了,又何必要假手他人?老人家,你好象不是来做买卖谈交易。” 赤脸老人道:“快活林不是做交易消息做买卖人命的地方吗?” 秋姐道:“其他人是,你不是,你像是来拿我作消遣的。” 赤脸老人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秋姐道:“有一个陌生人突然跑到你家里撒野耍赖,你会怎么对付?” 赤脸老人道:“驱逐他出去,把我惹火了,哼——!” 他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秋姐道:“那我就只有下令……” 赤脸老人抢先道:“听说快活林有一条连天王老子都不准违反的铁律,就是绝不允许在快活林里杀人,对吧?” 秋姐道:“例是由人定,也是由人破!” 赤脸老人道:“你绝对不敢这样做,消息一传开,让隐居在外面的快活林四大监护知道你不遵守你死去的父亲订下的规矩,到时你就有天大的麻烦。” 秋姐脸色森沉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快活林有什么目的?” 赤脸老人一脸冷森道:“你想动手?朱秋铃,尽管快活林藏龙卧虎,高手云集,但我会趁他们未到之前先擒住你,把你脱个精光,老子做鬼,也要做个风流鬼!” “是吗?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领了。”高鹏昂首阔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后面跟着萧东楼。 第三章 快活林的危机(3) 高鹏的目光很冷。 赤脸老人的目光也冷得象冰。 两人互相打量着,对视着。 高鹏道:“秋姐,管他是谁,管他有什么目的,既然他出言不逊冒犯了你,先打他一顿再说。老人家,你似乎知道很多快活林的秘密,似乎很熟悉快活林的情况,但你似乎忘记了一点,快活林的主人虽然不能在林内下令杀人,但是却可以下令惩罚那些滋事捣乱的客人和对她不尊敬的人,以此维护一方领主的无上权威。” 秋姐笑了,笑得很灿烂。 高鹏的到来,使他松了一口大气。 因为高鹏的刀是目前江湖是最快的刀,她对高鹏的出手绝对充满了信心。 她问道:“你们怎么会来的?” 萧东楼道:“他担心你的安全,所以就来了。” 秋姐喜上眉梢心花怒放地看着高鹏道:“幸好你们来了,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白铁棠,今天怎么没有安排高手来当值?你们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位为老不尊的老人家,他居然厚颜无耻到要买我还不是黄花闺女处子之身的消息,还说要把我脱个一丝不挂,让他做一个风流鬼,这气不气人?” 高鹏笑嘻嘻道:“这是好事嘛,证明你的魅力确实是很吸引人,连行将就木六十岁的老头只是见你一面,就回复了青春的冲动,男人的本色。” 秋姐满脸红晕含嗔薄怒道:“你还说,都是给你害的。” 赤脸老人瞧痴了:“如此风情万种的女人,如此勾魂夺魄的女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高鹏道:“老人家,动心了吧?” 赤脸老人道:“我虽然老了,但还是男人,一个正常健全的男人,见了这种风华绝代的女人,又怎会不动心?!” 高鹏竖起拇指道:“精采,简直说出了我们男人的心声。” 赤脸老人道:“我干嘛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高鹏道:“对,我又干嘛和你说这么多废话?看来咱们都有一点莫名其妙。” 秋姐道:“最莫名其妙的是你高鹏!” 赤脸老人恍然大悟道:“难怪快活林不做我的生意,原来如此。你就是‘刀出无痕、一刀断魂’的高鹏?人说高萧不离,那么这位一定就是‘夺命金钱’萧东楼了。” 高鹏道:“对。” 赤脸老人道:“好!想不到今日居然在这里碰上你们两位威震江湖的绝顶高手!高鹏,听说你的刀快如闪电,永不落空,杀人从来都是一刀解决?” 高鹏道:“有时例外。” 赤脸老人愕然不解道:“什么例外?” 高鹏道:“教训人的时候。” 赤脸老人怒不可歇,右手动了。 他的手刚动,一道耀目的刀光已经划起,眨眼之间,刀光已完全消失。 他还未感觉到痛,还未反应得过来,一道血雨飞起,大片衣衫染红,一条右臂已经落在地上,那五个手指仍在弹动着,可高鹏的刀却已经还入刀鞘中,好像没有拔过刀一样。 这一刀太快了,快得他根本来不及看得清楚。 好可怕的一刀! 赤脸老人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 恐惧已令他忘记了痛楚,恐惧已令他的脸容变得有些扭曲。 高鹏道:“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例外,只断你一臂,没断你一命。” 赤脸老人咬牙不语,封住断臂处的穴道,然后撕下一片衣摆,捂住伤口。 高鹏道:“其实你的武功比我高。” 赤脸老人道:“但你的出手比我快。” 高鹏道:“分别就在这一点上。” 赤脸老人道:“高鹏,输在你的手上我无话可说,不过你这一刀我冷千愁一定会还给你的!” 高鹏道:“好,我等你。” 赤脸老人咬牙切齿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他终于感觉到剧烈的痛楚,痛得冷汗涔涔,痛得差点支持不住,可他依然把腰挺得笔直的。 “绝不能昏倒在这里,让人笑话!”他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傲然地含胸挺腰步出探风堂。 第三章 快活林的危机(4) 高鹏道:“他叫冷千愁?” 秋姐道:“江湖中好像没有这个高手。” 萧东楼道:“但并不代表他就不是江湖中人。” 秋姐苦笑道:“探风堂尚未发生过像方才这样的事,我第一次出来见客人,就发生这种事,我好倒霉。” 萧东楼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来做买卖的,而是以做买卖为借口来摸一摸快活林的虚实,见一见秋姐的庐山真面目,他根本就是有备而来。” 高鹏笑着道:“探风堂来了一个真正探风的人,倒也有趣,有趣。” 秋姐道:“你们全听到?” 高鹏道:“没有全部……” 萧东楼道:“但也差不多,我们躲在屏帘后面很久了。” 秋姐嗔怪道:“为什么不早点现身出来?” 高鹏道:“如果那么早现身出来,就听不到那么多妙语连珠的精彩对话了。” 秋姐的脸庞顿时生起两朵迷人的红云,对高鹏又打又拧又踢:“坏家伙,打死你,拧死你,踢死你,存心叫我出丑难堪。” 高鹏唯有哑忍着。 女人耍起小脾气来,男人通常是不会好受的,但男人若然“反抗”,那又会失去了那一份情趣,就会轮到女人不好受了,她就会骂你不解风情和不懂情趣了。 女人就是这样。 萧东楼大叫:“喂,别当我是死人,我虽然看不见,但听得到,这么肉麻的私己话,留回闺房去说,听得我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这回遭打的是萧东楼了,高鹏狠劲地踹了一脚他的屁股。 萧东楼揉着屁股笑嘻嘻道:“你这个人就喜欢先兵后礼,人家来向秋姐先礼后兵的,结果却给你来个先兵后礼,砍掉了人家的一条手臂,现在又来先兵后礼的踢我的屁股。“ 白铁棠战战兢兢地走出来:“少主,我……” 秋姐道:“你怎么办事的?” 白铁棠道:“请少主处罚。” 秋姐道:“算了,人总是会犯错的,下不为例就是。” 白铁棠道:“多谢少主。” 秋姐道:“高鹏,东楼,咱门回去再说。” 三人回到香幽阁的小偏厅。 秋姐眉头深锁道:“你们怎样看这件事?” 高鹏道:“快活林开设了四十年,热闹了四十年,平静了四十年,每天日进斗金,谁不垂涎三尺眼馋手红想据为己有?德高望重神功盖世的老主人已骑鹤仙游,新主人只是一个年轻貌美的黄毛丫头,那些得了眼红病的人还不蠢蠢欲动吗?来打你这个黄毛丫头的主意吗?”萧东楼道:“千里江堤,毁于蚁穴,快活林有奸细,而且是相当高职的奸细,否则那位姓冷的从何得知快活林有四大监护这种绝密的事?秋姐,从今天起,你要小心谨慎,防范一下身边的人和事。” 秋姐道:“你们说这冷千愁来到底有何目的呢?” 高鹏道:“会一会你,掂量一下你的斤两,但又有一点令我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他们若对快活林不利的话,又何必派冷千愁来自暴其短,让自己的敌人有所防备呢?” 萧东楼道:“或许他们的目的是想引起快活林的恐慌,迫使快活林把设在外围的力量调回来,这样一来就能一次过把快活林连根拔起,不让快活林有任何的反扑机会。” 他们感觉到快活林的危机已经来临。 这场危机他们能否应付得了呢?又能否化险为夷呢? 他们心中都没底。 在没有起清敌人的底细之前,一切都言之尚早,根本不能先论胜败。 秋姐忽然说道:“我们是不是有点儿神经过敏过份紧张呢?” 高鹏叹道:“我倒希望我们真是神经过敏过份紧张啊!可事实上却已经摆在眼前了呀!” 秋姐道:“江湖真是险恶,为了一点利益,就要以血相见,以命相搏,唉——!” 高鹏苦笑道:“没有仇杀,没有恩怨,没有冲突,没有血泪,就不叫‘江湖’了!” 秋姐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挡也挡不住的事,就由得他们来吧,我朱秋玲可不是泥捏豆腐做的,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萧东楼道:“秋姐,打算怎么办?” 秋姐道:“在我们三个当中,一向都数你最沉着冷静,数你应变能力最高,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萧东楼道:“别给我扣高帽子,比起大智若愚的高鹏,聪明绝顶的秋姐,我那一点小聪明又算得了什么?还是由秋姐你自己拿主意吧。” 秋姐沉吟片刻,说道:“酒照卖,业照开,快活林依旧是快活林,快乐镇依旧是快乐镇,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如常运作,我只是一个有起事来手忙脚乱不识应变人头猪脑的笨女人而已。” 萧东楼笑道:“她说她自己是个人头猪脑的笨女人。” 高鹏道:“可这个人头猪脑的笨女人想出的却不是笨办法。不过某一方面她的确是个长着人头却是猪脑的笨女人。” 秋姐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禁脸红起来,红得像个熟透顶的苹果那样。 高鹏不是在取笑自己,而是在惋惜自己,惋惜自己把女人一生中最为宝贵的东西献给了一个最不值得献给的男人。 她语含深意道:“凡事总有两面的,不要只单看自己的一面。你应该换过另一面看看,或许你就会有全新的发现,全新的感受,全新的意义。” 高鹏不出声了。 秋姐笑一笑,说道:“你们看这场风暴会不会来呢?又会在什么时候来呢?” 第四章 路遇(1) 一场风暴真的来临了。 天色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风起云涌,骤然变得一片黑暗,吹来了一阵阵猛烈的狂风,下起了一阵阵倾盆的大雨。 这一阵阵狂风,这一阵阵大雨很吓人,直弄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仿如世界末日到了一般。 狂风、大雨,伴随着阵阵地动山摇的雷鸣闪电,直扑下这一片大地,仿佛欲将这一片大地撕裂似的。 狂风大雨直到傍晚才停下来,但仍有微风,细雨。 大雨过后,满路泥泞。 高鹏和萧东楼打着伞踏着泥泞离开了快活林。 秋姐本想留他们在快活林多住一晚,但高鹏这回执意要走,求姐只好让步,不过高鹏却把儿子留下,交由秋姐来照顾。 因为快活林是最安全的地方,起码目前还是。 高鹏道:“雨后漫步,倒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 萧东楼道:“我想问你一句话。” 高鹏道:“关于我和秋姐之间的事,对吧?” 萧东楼道:“对,你答还是不答?” 高鹏道:“答。” 萧东楼惊奇道:“这个问题我已经问了你好多年,你一直都不愿回答,今天你怎么变得这般爽快,没吃错了药搭错了筋吧?” 高鹏道:“因为你问得爽快,所以我也要答得爽快,你究竟问还是不问,不问就算了。” 萧东楼道:“问,当然要问,而且还要仔细的问。” 高鹏道:“那我就仔细的回答。” 萧东楼道:“你对秋姐真的没那一种超出友情范畴的感觉?” 高鹏道:“有!” 萧东楼道:“那我就不明白了。” 高鹏道:“我们从哪里出来的?” 萧东楼道:“身后这个地方。” 高鹏道:“你留恋这个地方吗?” 萧东楼道:“不留恋,如果留恋的话,当初我就不会跟着你走,选择离开这一条路了!” 高鹏道:“既然要走,就要走得彻彻底底,就要走得潇潇洒洒,就要走得无牵无挂,对不对?” 萧东楼道:“对。” 高鹏道:“那你还不明白吗?” 萧东楼道:“但你这太狠心太绝情了呀!秋姐对你真的是一往情深,我实在是不忍心再看到她为情所困,被情折磨得遍体鳞伤啊!” 高鹏道:“我们是什么出身?” 萧东楼道:“杀手,快活林的杀手,当年坐快活林头一二把交椅的杀手。” 高鹏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萧东楼道:“厌倦了见不得光的生活,所以恳请老主人准许我们离开快活林,还本来面目去闯荡江湖。” 高鹏道:“能够得到老主人的特许,已经是我们最大的福分,怎么可以再有非分之想呢?再说像我们这种人,能配得起玉洁冰清的朱秋玲吗?” 萧东楼道:“但秋姐不是这样想。” 高鹏道:“但有一个人一定要我这样想,因此我一定要这样想!” 萧东楼惊愕万分,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我明白了。” 高鹏道:“千万别告诉她。” 萧东楼道:“昨晚……” 高鹏道:“那是一个错误。” 萧东楼道:“以后怎么办?” 高鹏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萧东楼道:“你若接受秋姐,那你就对不起你对老主人的承诺,你若不接受秋姐,那你就对不起秋姐对你的付出,两难境地呀,真是苦了你啊!秋姐并没有勉强你,看来你曾对秋姐说过一些令她伤心的说话。” 高鹏道:“我只有这样做!” 萧东楼道:“你只有见一步走一步了。” 黑夜已经降临,在这风暴刚过的夜晚,坦阔的大道上已经没有人迹,就连野兽的踪迹都没有。 黑暗的道路上,就只有他们手拉着手迎着冷风顶着雨丝在走着。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盏灯笼,向着这边飘移过来。 萧东楼道:“是不是有人来?” 高鹏道:“是。” 萧东楼道:“听脚步声,是女人。” 高鹏道:“是个妙龄少女。” 一个身穿花绿衣裙的少女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右手提着一盏小灯笼与他们擦身而过。 这么一个美丽漂亮的女孩子,竟然独自一人在夜晚上路,要赶去哪里呢? 高鹏心中不禁这样想。 人总是有那么一点好奇心的,江湖经验丰富的高鹏也不例外。 突然,少女停步,霍然转身,凝视着高鹏道:“借问一声,两位是不是高鹏大侠和萧东楼大侠?” 她的声音如莺唱歌,清脆,甜美,悦耳。 高鹏愕然回头:“我是高鹏,他是萧东楼,姑娘是——” “我是林雪,林亮的妹妹。”少女高兴说道:“高大哥,萧大哥,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高鹏先是一愣,接着惊喜问道:“你真的是林雪?” 林雪点头道:“是,如假包换的林雪。” 高鹏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真是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林雪道:“今天中午,打探之下才知道你们来了快活林,本想立刻赶来,无奈碰上这场暴风雨,被迫找地方避雨,等雨一停,我就赶过来,想不到在路上就碰见你们。” 萧东楼道:“我们从未见过面,你怎么会认出我们的呢?” 林雪道:“两位大哥忘记了你们是谁吗?你们可是名满天下的大侠呀,你们的相貌和特征早就被江湖中人所熟知了。高大哥,我到过你家里,怎么摆放了那么多的棺材,简直成了一间义庄,挺吓人的。对了,我哥呢?怎么不见他的?他不是和你们在一起的吗?” 高鹏悲伤道:“你哥现在就在我家里其中的一副棺材躺着。” 林雪抖声道:“高大哥,你……你说什么?” 高鹏道:“昨天他遇害了,和我的家人一同遇害了!” 林雪当场呆住,油纸伞、小灯笼从她的手中松脱滑下,跌落在地上。 灯笼里的蜡烛翻倒了,火苗舔到了外层的封纸,迅速冒起了一团火光,燃烧起来。 她不远千里的赶来信阳,目的就是为了与唯一的亲人团聚,想不到到头来得到的竟然是一场空梦和一个噩耗! 她双腿一软,身体便软软的倒下。 一只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她,这只有力的大手是高鹏的。 高鹏的目光充满了怜悯之情。 林雪忍不住将脸伏在高鹏的臂弯里恸然大哭。 高鹏了解她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丧失了亲人,尽管妻子背叛了自己,可自己仍然把妻子视为亲人,痛失亲人的滋味的确是不好受,因此他没出言劝慰,任由林雪哭。 萧东楼叹了一口气,说道:“林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便吧,别哭坏了身体。高鹏,今晚就让林姑娘到我家里住吧。” 高鹏道:“为何?” 萧东楼道:“因为我家里没有死人,没有棺材,没有那种阴森鬼气,睡觉也睡得安稳一些。” 这分明是为林雪着想,不让林雪触景生情。 女人的眼泪特别多,林雪又是个娇弱的妙龄少女,如何禁受得住丧亲之痛,如果让她到高家去,难免会彻夜抚棺悲哭大喊。 高鹏明白过来,应了一声:“好。” 第四章 路遇(2) 三人到了萧东楼家里,高鹏点亮了灯火。 整个厅堂早已收拾干净,好象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高鹏道:“秋姐可真是处处替你着想呀,早就派人来这里打扫干净,还修好破烂了的门窗,不用你这个瞎鬼回来瞎忙乎。” 萧东楼道:“如果不是你坚持要亲手埋葬那些牺牲了的家人,相信秋姐派来的人把你那里打扫得更干净,收拾得更整齐。林姑娘,我家简陋,暂时委屈你一晚了。” 林雪道:“高大哥,萧大哥,我有一个请求。” 高鹏道:“什么请求?” 林雪道:“请求两位大哥以后再不要叫我林姑娘,就叫我小雪好吗?我哥就是这样叫我的。” 高鹏犹豫了一下,点一点头:“好吧。” 他找不出理由去拒绝。 林雪展颜而笑。 高鹏看着她,由衷赞道:“小雪,你笑得真美,真甜,真好看。” 林雪只觉得脸颊发热,含羞带娇地看了高鹏一眼。 萧东楼忽然重重地叹息一声。 高鹏道:“你叹什么气?” 萧东楼道:“小雪一定长得很美丽,可惜我看不清东西,不能目睹小雪的绝世芳容,我能不叹气吗?” 林雪道:“萧大哥,其实我长得并不怎么好看,和别的女孩子没什么分别。” 萧东楼道:“就凭你这一句话,就知道你和别的女孩子有很大得分别,高鹏,是不是这样?” 高鹏道:“的确是这样。” 萧东楼道:“看来小雪是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女孩子。” 林雪害臊道:“萧大哥,你笑人的。” 萧东楼笑哈哈道:“怎么啦?赞美的说话不好听吗?” 林雪道:“好听,当然好听,不过听得多了,会令人觉得不好意思的。” 萧东楼和高鹏哈哈大笑。 萧东楼道:“高鹏,明天的事明天办,先带小雪到客房安顿下来吧。” 高鹏道:“也好,小雪,随我来。” 客房里传来林雪悲伤的哭声。 萧东楼和高鹏一脸哀伤无言地坐在厅里。 萧东楼站起来道:“她哭了很久了,我实在是不忍心再听下去,我去劝一劝她。” 高鹏道:“亲人辞世,谁不伤心,让她哭吧,今日本来是她兄妹团聚相见的日子,她怎么会想到却成了诀别的日子,从此阴阳相隔,永不相见,这打击太大了,以她一个娇弱女子能扛得住吗?唉——!” 萧东楼道:“生命无常,在呼吸间,连我们都差一点就进了阎王殿里啊!没哭声了,她……” 林雪双眼红肿走进来,声音沙哑道:“是什么人干的?” 高鹏道:“不知道,我们正在查。” 林雪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替我哥报仇!高大哥,萧大哥,查找幕后元凶,算上我一份!” 高鹏道:“有志气,好!不过……” 萧东楼突然转身向着门外,叹息着说道:“唉,又有不速之客到访来了!” 高鹏也叹息着道:“唉,为何这两天的麻烦特别多呢?让人不得安宁呀!” 一把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如果你们还多管闲事,麻烦就会接踵而至,时时刻刻伴随着你们,直到你们死掉才会停止!” 只见四个强壮的大汉抬着一顶红轿越墙而入,停在小院里。 一个年近六旬的锦衣老汉钻出了轿,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 第四章 路遇(3) 高鹏冷眼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冷声说道:“老先生既不敲门也不递帖而是越墙进来,这样独树一帜的到来造访,有何独树一帜的指教呢?” 老汉道:“没有指教,却有一声劝告。” 萧东楼道:“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老汉道:“高鹏,萧东楼,识相的趁现在还能抽离就赶快抽离,别越踩越深,否则到时就没回头路可走,后悔就莫及了。” 高鹏道:“我们早已没有回头路可走,我家里还停放着十多口棺材,十多条人命啊!” 老汉道:“那不是我们干的。” 高鹏道:“这就把我弄糊涂了,老先生所指的到底是何事呢?” 老汉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所指的是快活林的事。” 萧东楼道:“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汉道:“老夫钱不算。” 高鹏萧东楼顿时闻言变色。 钱不算察言观色,惊讶问道:“你们认识我?” 高鹏道:“不认识,但对于前辈过去的种种英雄事迹却听闻过。” 钱不算道:“对于两位的过去我们也知道得很清楚,既然已经脱离那里,为何还要管那里的事?” 萧东楼道:“今天早上到快活林生事的那赤脸老者冷千愁是你们的人吧?” 钱不算道:“是。” 高鹏道:“前辈现在为谁效力?” 钱不算道:“知道得越多秘密就越惹麻烦,还是少知一些为妙。” 高鹏道:“我们天生就是不怕麻烦多的人,恭请前辈告知。” 钱不算道:“无可奉告。” 高鹏摊一摊手,耸一耸肩头,说道:“那我们也无可奉告。” 钱不算道:“快活林的事你们管定了?” 高鹏道:“你的朋友有困难,你帮不帮他?” 钱不算道:“那就要看情况而定了,我有帮的能力,就帮;没帮的能力,不帮,为了帮人而把自家小命搭上,不值得,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做。” 高鹏道:“知不知道世间上有一种怪病,一种无药可救的怪病?” 钱不算皱眉道:“什么怪病?” 高鹏道:“笨病。” 钱不算道:“笨病——?有这种病吗?” 高鹏道:“有,或许别人没有,但我和萧东楼就有,笨得为了别人而去拼命,我们不但有这一种笨病,而且还是前辈口中所讥笑的那一种傻瓜。” 钱不算道:“傻的不是你们,而是我们。” 高鹏道:“为何这样说?” 钱不算道:“拿着这一张琴来对着一头牛弹音乐,这不是很傻吗?” 高鹏道:“对牛弹琴,这比喻很好。” 钱不算道:“天生怪病,这形容绝妙。” 高鹏道:“看来我们是话不投机。” 钱不算道:“那我就告辞。” 他的双目突然暴闪出一道慑人心胆的精芒,双手漫不经心地缓缓推出。 林雪感觉到有一股气流冲击过来。 就在这时,高鹏闪身挡在她的前面,发掌抵御住这一股由钱不算发出的强劲真气。 萧东楼也赶紧护到她的身边,与高鹏组成一道保护她的墙。 三股强劲的真气撞击在一起。 钱不算没动,高鹏和萧东楼也没动,但三人脚下的地砖却已经碎裂,周围的窗子脱框飞掉! 萧东楼微笑道:“钱老前辈,别在为难我们这些年轻小辈了,就到此为止吧。” 钱不算刚想说话,高鹏的手已经按住了刀柄。 一股浓烈的杀气立时充斥于空。 钱不算不禁打个冷颤,心头抽紧,急忙说道:“高鹏,我不是来打架的,只是来替一个人传达刚才的口信,至于你们听与不听,悉随尊便,告辞了。” 高鹏道:“请站住。” 钱不算停步道:“高大侠有何指教?” 高鹏道:“你老爹老妈没教过你打烂别人的东西要赔偿的吗?” 钱不算鼓着腮帮子,看来他很恼火,可是他却不敢发作,尽管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面子与性命相比,当然是性命重要,所以他立刻丢下一锭银两,快快的上轿走了。 他没有信心接得下高鹏发出的一刀,因为高鹏发出的每一刀都是夺命的一刀。 他不敢试,也不想试,起码目前还不想试,试的代价可能会太大了。 他付不起那样的代价。 他只有走,何况他的任务是来传达信息的,而不是来拼命的。 钱不算一走,林雪不禁以手抚胸,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高鹏和萧东楼也松了一口大气,都露出一丝苦笑。 高鹏道:“这个人果然厉害,比传闻中更可怕呀!” 萧东楼道:“合我们二人之力才抵挡得住他发出的那一股真气,可见他的功力是多么的深厚。” 高鹏道:“你没事吧?” 萧东楼道:“没事,你呢?” 高鹏道:“还好。小雪,你呢?” 林雪道:“有二位大哥替我挡住,我能有什么事?!” 萧东楼道:“够刺激吧?” 林雪道:“江湖人过的就是这种刺激玩命的生活呀!” 她发自内心的在感慨,在唏嘘。 萧东楼道:“小雪,看来你的年纪虽轻,可人生经历倒挺不浅的。” 林雪道:“萧大哥为何这样说?” 萧东楼道:“因为懂得感怀世事的人,必然经历过很多无奈的事。” 林雪微微变了脸色,接着颇为伤感说道:“象我这般年龄的女孩子,本应该没这么老气横秋的,萧大哥,如果让你知道我这十年来的经历之后,就会明白我心中的感受了!” 萧东楼道:“那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就怕听到别人的悲惨故事,最怕流的就是两行‘马尿’,小雪,拜托再拜托,千万不要说故事。” 高鹏道:“小雪,别听他胡说八道,他呀,就是这副气死人不赔命的臭德性死酸相,就当他放臭屁好了。他不听你的故事,我听,我很想听一听你的故事,但不是现在,另找一个恰当的时间吧,我一定洗耳恭听。” 林雪笑一笑,脸色在变化着。 第五章 隐藏着的秘密(1) 一片新坟,在一块平阔的山丘冒起。 风吹草低,白幡飘飘,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意境。 燃烧的香烛,翻飞盘旋的纸灰,更添一分揪心的悲愁气氛。 高鹏、林雪、萧东楼肩并肩伫立在一座坟前,三人神情肃穆,悲伤。 一块没有刻字的墓碑竖立在坟头。 高鹏拔出了钢刀,刀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闪耀着阵阵寒光。 他将刀尖顶在墓碑的中央位置,随着闪动的刀光,落下阵阵粉末,随即现出了一行字,字刻得并不美,但端正大方。 “林亮任小盈夫妇之墓”! 林雪惊愕地瞪大一双满是泪水的眼睛,惊讶地问道:“高大哥,我哥他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听江湖朋友提起过?” 高鹏严肃说道:“谁说他没有结婚?此时此刻不是结了婚吗?他们虽然没有媒妁之言,但是却有天地作证,因此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妇!” 萧东楼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眼角挂起了两串泪珠。 林雪见状,更加感到莫名其妙,问道:“萧大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东楼苦涩说道:“任小盈原是高大哥的妻子,你哥哥他……” 他有些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 林雪恍然大悟,眼里透射出异样的目光,问道:“高大哥,你不追究他俩?” 高鹏道:“如果我追究,他俩早已经是死人,根本不用等到现在。” 林雪追问道:“你毫不计较?” 高鹏淡然一笑,说道:“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他俩是真心相爱,既然在世时不能结为夫妻,那就让他们在阴间下面双宿双栖吧!” 林雪道:“你不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吗?” 高鹏道:“每一个人都有一张嘴,他们说什么就由得他们去说吧,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必管那些无谓的闲言闲语?!” 他蹲下身,从竹蓝里拿出一壶酒,两个杯子,庄重地摆在坟前,然后一一斟满,动情说道:“林亮,小盈,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喝过这杯合卺酒之后就是正式的夫妻,这儿很安静,再也没有人来骚扰你们了。好兄弟,林雪妹子已来了,我高鹏一定会倾尽全力照顾好她,绝不会让她无依无靠的流落江湖给人欺负,你就安心把照顾小雪的责任交付给我吧!”林雪听了,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下来。 萧东楼也被高鹏发自肺腑的真情感动得鼻子酸溜溜的,他不忍心再听下去,走开了。 他本不是个容易流露感情的人,可这场面这些话实在令他感动非常,又难过非常。 人前落泪,他不习惯,所以他走开。 高鹏挂起了一串鞭炮。 鞭炮是用来喜庆的,因此,当鞭炮点燃响起之时,顿时将悲凄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高鹏坐在后院的凉亭里。 他正在聚精会神的雕刻着一只小木马。 这是小孩子的玩具,他做来干什么?一定是做来给他儿子玩的。 林雪一见,便有这种想法。 她步进凉亭里,说道:“高大哥,做给儿子玩的吧?” 高鹏抬起头,把几近完工的小木马递给林雪,笑着问道:“手工怎么样?” 林雪仔细观赏着,啧啧称绝道:“简直是一流水准,你儿子一定会爱不惜手的。” 高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是吗?其实有一个人比我做得更加好。” 林雪道:“谁?” 高鹏道:“你真的有兴趣想知道?” 林雪顿时变得一脸憧憬道:“我想学这门工夫,将来我有孩子的时候,也能像高大哥这样亲手做几件玩具给自己的儿女玩。” 当她察觉这些话根本不是自己这种妙龄女子说的时候,不禁心中大羞,她的脸颊飞起两片迷人的红霞。 她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的,莫非—— 她不敢再想,拒绝承认这种想法。 高鹏道:“他就是——林亮!” 林雪一愣:“我哥哥?” 高鹏道:“听林亮说你小时侯很淘气,也很好胜,总是喜欢拿他做的小木马去和别的孩子比个高低,因此他逼着自己要做好一些,务求让你每一次都能高高兴兴地获胜而归,工多艺熟,结果造就他的雕刻技巧越加精湛,所以他雕刻的小木马栩栩如生,和真的一样,对吗?” 林雪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我不记得了。” 高鹏道:“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童年回忆,特别是过早和亲人分开的人,就更加珍惜这一段回忆,希望有朝一日和亲人团聚的时候,能彼此分享回味那一段快乐的时光,重温那一段天真烂漫的日子。你今年二十三岁,当年和你哥分开的时候是十岁,十岁,应该记得一些有关自己童年的事情的,难道你被别人洗过脑?如果被洗过脑,又怎会记得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亲哥哥呢?真是令人感到奇怪,百思不得其解啊!” 林雪的脸容开始僵硬:“你刚才是在试探我?” 高鹏道:“对,我的确是在试探你,想试探你的反应,想勾起你的回忆,哪怕是一点滴也好,可惜的是我见不到。任何一个人,当亲人去世之后,总会对别人讲述一些有关亲人在世时的趣事,纵使他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也会咬牙切齿地提一提说一说他所干的坏事,但你并没有说,一个字都没有说,你这种反应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吧?” 林雪道:“高大哥,不用兜圈子了,其实你在怀疑我的身份?” 高鹏坦率道:“是,你有什么解释?” 林雪道:“对于儿时的事情记不起来并不出奇,单凭这点来否决我不是林雪,高大哥,你不觉得有点儿戏吗?“ 高鹏道:“单凭你说就断定你是林雪,岂不是更儿戏吗?” 林雪理直气壮道:“我当然是林雪。” 高鹏道:“有什么证据?” 林雪呆住了,这时她才发觉高鹏并不简单,是个粗中有细心思缜密的男人,说的话很有道理,令人无从反驳及狡辩,的确,当某人突然站在你面前说是你失散已久的亲人,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身份,你也不会相信,你也会有怀疑。 她变得哑口无言。 她很想证明自己的身份,可偏偏证明不了,她显得既着急,又无奈。 冷眼相观的高鹏忽然说道:“你没有办法证明,我却有办法证明,你想不想知道?” 情急无助的林雪惊喜地点一点头。 高鹏道:“你哥说你的心窝正中有三粒很奇特排列成品字形的红痣,是吗?” 林雪一听,当场脸颊飞红。 她看着高鹏,高鹏也在看着她。 她咬一咬牙,愤然说道:“我就是千真万确的林雪,如假包换的林雪,我为何非要证明自己不可?高大哥,你不相信?好,我无话可说,我走。” 她转身就走。 高鹏却没有半点反应,任由她离开。 她忽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回到高鹏的身边,咬着红唇,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高鹏。 高鹏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她似乎有太多的思想,她似乎有太多的念头,她想干什么? 高鹏道:“你不是要走的吗?” 林雪道:“但我现在又不想走了。” 高鹏道:“为什么?” 林雪道:“因为我不想背上假冒别人妹妹的嫌疑,即使要走,也要清清白白的走!” 她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她做出了一个令高鹏大感意外的举动,她竟然扯下束衣的腰带! 高鹏大吃一惊,喝道:“你想干什么?” “我要还自己一个清白!”林雪一边说着一边宽开衣襟,解开贴身亵衣的绑带,露出雪白的胸膛,嫩白光滑的胸口上果然有三粒排列成品字形的红痣! 高鹏立即转过身去:“快束好衣服。” 林雪羞涩说道:“高大哥,看清楚了吗?现在还怀疑吗?我是不是林雪?” 高鹏抱歉说道:“你是冰清玉洁云英未嫁之身,怎么可以让我这个男人看呢?就算要验,我自会去找一个女人回来验,你实在不该这么冲动啊!你是货真价实的林雪,不过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受你哥临终所托,见到你后一定要搞清楚验明白你的身份,所以我才这样试探你,请你谅解我这一片苦衷,好吗?” 林雪道:“高大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若是你也会这样做的,防止有人冒名顶替,有负我哥的所托,再加上如今这一种四面有敌的环境,当然更要加倍的小心谨慎。” 高鹏称赞道:“你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你还走吗?” 林雪道:“除非高大哥下逐客令我才走。” 高鹏道:“从今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希望你喜欢这个家,千万别嫌弃这个家。” 林雪浅齿一笑,目光变得迷朦起来,似乎心有所思。 她在想什么呢? 第五章 隐藏着的秘密(2) “真的是林雪?”萧东楼坐在椅子里,一边玩弄着手中的茶杯,一边满脸疑问之色道。 “嗯。”坐在对面的高鹏应了一声。 萧东楼若有所思道:“不觉得可疑吗?” 高鹏道:“你说呢?” 萧东楼道:”我已经说了。” 高鹏道:“她有什么可疑之处?” 萧东楼道:“林亮一死,她就出现,这未免巧合得太过巧合了。” 高鹏道:“有些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巧合。” 萧东楼道:“太过巧合往往是最刻意的安排。” 高鹏道:“你不认同这是巧合?” 萧东楼道:“不是我不认同,而是这件事的整个过程都告诉我不能认同。高鹏,假如你要假扮某人冒充他的身份,你会不会把这个人研究透切之后才去假扮冒充?” 高鹏道:“绝对会。” 萧东楼道:“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过早暴露?” 高鹏道:“对。” 萧东楼道:“假如这个林雪是假的,她会不会把原来那个林雪研究清楚?” 高鹏道:“会。唉,林亮若还在生这就好了。” 萧东楼道:“问题的关键就是林亮已经死掉。” 高鹏道:“如果是这样,那真正的林雪……” 萧东楼道:“极有这个可能。” 高鹏道:“那现在这个林雪就有可能是某人借助林雪这特殊的身份派潜到我们身边的一颗棋子,伺机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萧东楼道:“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高鹏叹一口气,说道:“有。” 萧东楼道:“我总觉得有点忐忑不安,总觉得这里面可能蕴藏着一个阴谋,也许我们已经卷进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阴谋中!” 高鹏道:“你的预感一向都很灵。” 萧东楼道:“但我希望这次不灵。” 高鹏道:“这几天很平静呀!” 萧东楼道:“暴风雨的前夕,往往是最平静的一刻。” 高鹏道:“没有恐惧才恐惧,杀我们的人为何突然偃旗息鼓不见动静呢?首先是我们遇袭,然后是冷千愁在快活林出现,半途中遇见林雪,最后是钱不算上门来警告我们,尽管这三件事看来互不关联,可我总觉得又有关联似的,好象是有人在刻意安排他们浮出水面,这当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萧东楼笑道:“我还以为你已被林雪白嫩的躯体迷住了心窍,已经不懂得分析情况了,原来你的脑筋还灵转得很。” 高鹏长身而起,捶了萧东楼一拳:“岂有此理,你当我是什么呀?一头饥不择食的大色狼?” 萧东楼道:“你是不是色狼我不感兴趣,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林雪,看来我们只有等,如果林雪真是敌人派来的,那么她就成了关键。林雪兄妹失散了十多年,这些年来她做过什么根本没人知道,谁敢保证她还是一个纯洁如玉未沾过血腥的女子?就算她是千真万确的林雪,我们也要提高警惕以放万一。” 高鹏道:“以她那一副乍闻噩耗伤心欲绝的模样,倒不象是假装出来的,真如丧兄一般,那份感情十分强烈,完全像是发自内心的。” 萧东楼道:“世上有一种人。” 高鹏道:“什么人?” 萧东楼道:“演戏的人。” 高鹏道:“你说她是在演戏?” 萧东楼道:“我不是说她在演戏,不过也许她是在演戏。在这世上有一种极具演戏天分的人,要多痛苦就有多痛苦,要多悲伤就有多悲伤,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要多高兴就有多高兴,要多快乐就有多快乐,要多欢喜就有多欢喜,掸指一挥间便可以把人的喜愁哀乐尽演出来,演得栩栩如生十分逼真,令人无法分辨得出是真是假呀!” 高鹏道:“我不管她有什么秘密,也不管她对我有什么企图,更不管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我都会留她在身边,照顾好她,尽到我的承诺,尽到我的责任。” 萧东楼道:“问题是她需要你的保护和照顾吗?” 高鹏道:“这只是立场和观点不同而已。” 萧东楼道:“不过你这样做随时都会对自己构成危险的。” 高鹏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关于人在绝境之下求生存的老话?” 萧东楼道:“哪一句?” 高鹏道:“先置诸于死地而后生!”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塞翁失马,又焉知非福呢?说不定到头来大有收获的是我们!” 萧东楼会意而笑。 第五章 隐藏着的秘密(3) 几棵老槐树矗立在一条清澈见底的溪边。林雪就站在其中的一棵老槐树下。 不知是树龄太老还是别有缘故,这棵老槐树大部分的枝干已经枯萎,象是经历过无数的沧桑苦难,可它依然挺拔不倒,顽强地屹立在这一片原野上,与天竞争,生存下去。 树虽无言,但是却用这一种方式表达出它们热爱生命。 枯黄的老叶,在微风之中,一片片的翻飞飘下,落在地上,水中,草丛里。 长出的新叶,却傲然展姿,怒张吐绿。 林雪显得心事重重,表情复杂之极,她的眼睛望着远方,但不知在张望什么。 溪水弯弯,流往远方,但不知流往哪里。 此刻林雪的心仿佛就象溪水一样迷失了方向。 她在沉思,在沉思什么呢? “林雪。”一声叫唤,惊醒了她。 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大汉不知何时已站在她的背后。 林雪并没有回头看一眼,她知道来人是谁,冷声说道:“翟管事,你终于来了。” 翟管事道:“什么事想得如此入神,象丢了魂一样,居然连我到了你身边也不察觉,这象是一个杀手所为吗?” 林雪道:“这与你无关,你为什么这样称呼我?” 翟管事道:“你不是林雪吗?那我该如何称呼你才对?” 林雪叹了一口气,说道:“对,名字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代号而已。” 翟管事道:“如假包换的真林雪也好,鱼目混珠的假林雪也罢,反正你现在的身份的就是林雪。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吧?没出什么纰漏吧?” 林雪道:“已经蒙混过关,暂时不成问题。” 翟管事道:“好,你做得很好,真是相当出色。” 林雪道:“但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如何的胆战心惊,简直是如履薄冰啊!” 翟管事道:“但你却成功了,这才是至关重要的,证明我们所做的功夫没有白费。” 林雪道:“这我就不敢包,一切言之尚早。” 翟管事紧皱眉头道:“你对自己没信心?” 林雪摇一摇头,又点一点头。 翟管事道:“这是什么意思?” 林雪没说话。 翟管事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没信心也好,有信心也罢,反正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自己的问题由自己解决。你能够被选派来办这件事,固然是因为你和原来的真林雪有多少交情,对林雪的习性比别人多一点了解,但更为重要的是你有勇有谋懂得随机应变,你更比其他的女孩子够冷静沉着,更为胜任执行这次的任务,这是你的荣耀,莫大的荣耀!完成这次任务后你就可以归隐了,从此与我们再没任何关系。闲话休提了,言归正传吧,这几天高鹏有什么异常动静?” 林雪道:“没有,如平常一样,声么地方也没去。” 翟管事道:“那你有没有查到对我们有用的东西?” 林雪道:“还没有,你们别将高鹏看得那么简单。” 翟管事道:“如果他是那么简单,老大就不会忍痛割爱派你这个如花似玉令人神魂颠倒的大美人来潜伏在他的身边了。” 林雪讨厌说道:“少罗嗦,上头有什么新的指示?” 翟管事道:“帮主命令老大,不准伤害高鹏和萧东楼一根毫毛,所以老大叫我来转告你,严令你不准有丝毫的轻举妄动,明白吗?到时若有新的指示,自然有人来与你联系,我是不会再现身的了,免得引人怀疑,坏了大事。” 林雪道:“既然不是要高鹏的性命,为什么还要派我来冒充林雪在他的身边?” 翟管事道:“上头有这样的安排,自然有用处,轮不到你来问,你来管,你要记住,你只是一个执行杀人任务的杀手而已。” 林雪默言。 是呀,自己是什么身份,只是一个替组织卖命的杀手而已,组织的事,根本无权过问和发表任何意见,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执行组织派给的任务。 自己是有自由发挥的空间,但只限于在杀人的时候。 自己犯规了。 “自己今天怎么啦?居然浑然不觉问及帮中事务的?”她在心里责问自己:“为什么一提及高鹏,自己就会有莫名其妙的感觉?” 忽然,她的穴道被点住,立时全身僵硬不动,耳边响起了翟管事那把讨厌的声音:“大美人,我想你都快想疯了,今天无论如何,我也要一亲芳泽,即使死在你的肚皮上,也死而无撼!” 他迫不及待地把一双手滑进林雪的衣服里面,捏住林雪那一双如峰高挺的乳房。 他亢奋无比,一颗心狂跳起来,几乎要跳出腔外,当他正想发动更进一步的“攻击”时,林雪说话了:“让老大知道你假公济私,你会有什么下场?” 这一句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把他正在熊熊燃烧的欲火淫焰一下子淋息掉。 他立时如遭蛇咬般全身一抖,惊惧地缩回那一双正在抚弄花蕾的手。 美色虽然迷人,但性命却更为重要。 林雪冷冰冰道:“快解开我的穴道。” 翟管事恐惧地说道:“你会不会杀了我?”林雪不答。 翟管事犹豫了一下,极不情愿地解开林雪的穴道,尽管他早有准备,可还是躲不开林雪愤怒的一掌,被狠狠掴了一记耳光,打得他几乎栽倒在地,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直冒金星。 林雪戟指骂道:“今天我不杀你,以后若再敢对我毛手毛脚,我就割掉你那条祖宗根,听清楚了吗?” 翟管事吐出一口血水,摸着高肿如蛋的脸颊,耷拉着脑袋灰溜溜的走了。 “我这清白之躯不是给你们这种臭男人的。”林雪喃喃自语。 她突然想起了高鹏。 女人在危境之中第一个想起的是某个男人的话,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个男人在她心中占据着最重的位置! 高鹏既不是她的长辈,又不是她的兄弟,与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这就只有一个可能,一个原因——她爱上了高鹏!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一提到高鹏就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虽然她和高鹏相处的日子只不过七八天而已,未曾更深入了解这个男人,但是她已经被这个一反世俗的奇男人深深吸引住。 她不得不承认她这颗紧守多年的少女心已给高鹏敲开了。 天呀,自己竟然恋上了自己可能要刺杀的对象! 杀手不该有的感情,她竟然有了。 杀手,一个令人谈起就色变就感到恐惧的名称! 拥有这个名称的人,非但不能感情用事,而且不能拥有象常人一样的感情生活。 因为一但心中有情,就会有牵挂,有牵挂的人手中的剑就会变得没有毒辣,剑不毒,就不会无情,人不无情,就不会给敌人予以最致命的一击,所以这是杀手的大忌。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被组织训练得如一具行尸走肉,原以为自己今生今世都将活在无情的日子里,到这一刻她才反现自己错了,原来自己还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恋火的女人,冰封的心里潜藏着一股蓄势待发随时可以熊熊燃烧的爱火。 现在这一股爱火即将被点燃出来。 这是很危险的,可以随时要了她的命。 她又犯规了,怎么办? 她心乱了。 她长叹一声,坐了下来,双手托着香腮,陷入沉思当中。 溪水悠悠,欢快畅流。 可她的心却不欢快,在激烈的斗争着。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何必在这里作茧自缚自寻烦恼呢?!”她一边呢喃着一边站起来,忽然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然后迈开大步离开。 第五章 隐藏着的秘密(4) “卖胭脂水粉,卖针线剪刀。”一声声苍老的吆叫,不时响起。 一位孤独的老人,挑着两只货箱,脚步蹒跚地走在村道上。 他已两鬓花白,满脸俱是纵横交错深如沟壑的皱纹,一双老眼浑浊不清,没有丝毫的光彩,由于岁月的催老,他已有点驼背,直不起腰来。 城里城外的人都认识这个老人,是个挑着货担穿街走巷专卖脂粉针线的人,人们都叫他为“杜老头”。 他没有亲人。 为了生活,为了赚钱糊口,他只有独力承担起自己的生计和照顾自己的责任。 这也许就是孤独老人最大的悲哀。 残酷的社会,本来就造就了很多人的悲哀,杜老头的悲哀,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贫苦的百姓,低贱的蚁民,不但卖力,而且卖命,否则就要过饥寒交迫的生活,甚至会活活饿死街头。 升斗小民就是这样,没日没夜累死累活的干,只为了一顿能填饱肚子香喷喷的白米饭。 杜老头经过高家大门时,突然吆叫得更大声,惊动了正在厅里闲坐的林雪。 女人总是爱美心的,正所谓女人不爱打扮,简直就不是女人。 她怦然心动,像一只彩蝶般飞出门外,她扬手叫住了杜老头:“老人家,回来,我买几盒脂粉。” 杜老头一见她,不禁由衷赞道:“姑娘长得真美,再搽一点脂粉的话,简直比画中的仙女还美啊!” 任何一个女人听了赞美自己的说话,总是觉得有点飘飘然的,总是觉得是一件赏心乐事,林雪也不例外,她心花怒放,展颜一笑,说道:“老人家可真会哄人开心,可真会做买卖呀!” 杜老头呆住了,目不转睛看着林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姑娘,你这一笑,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味道啊,连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也春心大动了。脂粉赠美人,好,我杜老头今天就做一趟亏本生意,送一盒最上等的脂粉给姑娘用,这盒脂粉原是西村‘老大’早已订下要送给情人的,我不管了,等下次去西村时才再给他吧,请姑娘务必收下。” 林雪一听到‘老大’二字时,心头陡然一震,莫非这位老头是上头派来和自己联络的人? 她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如果是,这盒脂粉里面就大有文章!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老人家,多谢你。” 杜老头道:“姑娘住在高家,想必是高大侠从外地来的朋友吧?” 林雪道:“老人家和高大哥很相熟吗?” 杜老头道:“相熟谈不上,只是相识而已。高家惨遭不幸,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唉,真没天理!姑娘,高大侠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好人应该有好报的,你说是不是?姑娘,再见。” 他吃力地挑起货箱,走了。 他临走前说的这一番话,颇有深意,挺耐人寻味。 林雪被弄糊涂了。 这个老人显然是她的同路人,但又为何说出如此耐人寻味的话来? 莫非他同情高鹏? 莫非他也不想对付高鹏? 林雪苦思冥想就是不得其解。 她带着沉重的心情,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厅里。 高鹏不在家,一大早就去了快活林探望儿子。 她把脂粉盒放在桌上,呆呆地凝视着这个可能藏有高鹏催命符的盒子。 她几次想打开,但几次都把手缩回去。 她不敢打开啊! 因为高鹏的安危已经操控在这盒子里。 人的生命居然被一个小小的盒子掌握住,这是可悲还是可笑? 不管她是否愿意打开,她都得打开,否则她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她终于打开了盒子。 这个盒子仿如有千斤般重,她打开之后,便感到全身虚脱无力…… 傍晚,夕照万山,一切景象都变得朦胧起来。 高鹏风尘仆仆回到家中。 他没有带儿子回来,依旧把儿子留在快活林里,因为他觉得那里比家里安全,再加上有秋姐的悉心照顾,儿子在那里真是比留在他身边好得多,起码不会见到那些令人呕心的血腥场面,所以他决定让儿子继续留在快活林。 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一阵扑鼻的香味。 这是饭菜飘出的香味。 他看着满桌的佳肴,不禁大感意外,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佳肴竟然是林雪下厨弄的。 他看着满脸得意之色的林雪,半信半疑,半惊半讶道:“小雪,你不是在变戏法糊弄我吧?这些佳肴真是你做的?你居然还藏着这一手绝技?” 林雪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笑意盈盈道:“高大哥,请入席,请赏脸尝一尝,觉得味道如何?” 高鹏举筷夹起一件灯影牛肉品尝着,立刻赞不绝口:“好,好味道!汁香、肉滑、爽脆、浓淡相宜,唔唔唔,真叫人大快朵颐停不了口啊!你快就坐,陪高大哥一块吃。” 林雪笑道:“是,遵命。” 高鹏边吃边问:“小雪,今天怎么有如此兴致下厨一显身手弄几味好菜让高大哥尝?” 林雪边吃边答:“我来了这么多天,没见过你吃过一顿好饭,我的心情又平复下来,因此就心血来潮,做了这几个拿手好菜让你尝尝。” 高鹏道:“好,你这一番心意绝不能辜负,就算饭菜里面放了穿肠毒药,高大哥也把它吃个精光。” 林雪笑一笑,却笑得有些苦涩。 吃完晚饭,她便动手收拾干净桌上的东西,然后拿到厨房里清洗并一一放好。 当她回到厅里的时候,高鹏竟然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十分香甜。 她刷地落下泪来,她伸出颤抖的双手,轻轻摩擦着高鹏的脸庞,凄苦说道:“高大哥,对不起了,不过请你放心,我拿我的生命作担保,我是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若然我保不住你的安全,我就一块和你到阎罗地府去!” 她走到窗边,放出一束烟花。 在漆黑的夜空里,烟花开放得十分灿烂,美丽,流动下坠的光华煞是好看。 杜老头送给她的只是一个徒有虚名的胭脂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包药力十分强劲的蒙汗药,一包解药,还有一支烟花。 蒙汗药当然是用来放倒高鹏的,解药当然是给她服用的,烟花当然是用来联络的。 她曾犹豫过。 可她只得两个选择,一是想法子迷倒武功超绝的高鹏,一是给“自己”人斩下自己颈上的人头。 虽然她不怕死,可这样死她不甘心。 无可奈何之下,她选择了先保住自己的人头再说。 要暗算高鹏实非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万一让高鹏有所察觉,她想保住自己的人头也难。 她想到了在饭菜中混合蒙汗药这一招,以饭菜的香味掩盖住药味,这样就令人难以察觉了。 她事先服下解药,陪着高鹏一块进食,以免高鹏起疑心不肯吃。 一切如她所料,不过有一点是她没有料到的,就是高鹏那一句话:“就算饭菜里面放了穿肠毒药,高大哥也把它吃个精光。” 这令她很感动,感动得差一点想把满桌的饭菜扫掉。 幸亏她还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当没事一般陪着高鹏共进晚餐。 她现在回想起来高鹏好象不是在说笑,似乎知道饭菜里面加多了一点“配料”。 但高鹏为什么还要吃呢? 她不是一个笨女人,可这一刻却患上了一个笨病,想不通的笨病。 一辆马车出现在高家大门外,停留了片刻,便快速地离开高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来去匆匆的马车,究竟驶向哪里呢? 第六章 背叛的一击(1) 高鹏醒了,他是被冷水泼醒的。 他睁开眼睛,四周漆黑如墨,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虽看不见,但是却有感觉。 他感觉到这里十分阴森潮湿,这使他想起自己家中那间堆放杂物的地下暗室,同样也是阴森潮湿。 同时,他又感觉到自己双手双脚给四条冰冷坚硬的铁链铐住,形成一个“大”字悬吊在半空中。 他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又在什么地方?” “在一个你不应该在的地方。点亮灯火,让高鹏看看。”黑暗中有人答道。 接着,灯火大亮,照遍每一个角落。 “高鹏,老朋友,你好。”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雅士笑咪咪道。 高鹏吓了一跳,诧异地看着这几个人。 在他的面前站着六个人,除了一个青衫大汉不认识外,其余的人他都认识,而且还十分相熟,吴锦书、段宇平、钟求、严松这四个人无一不是信阳城里有头有脸的武林豪侠! 而林雪则木无表情地站在这几个人的背后。 他长叹一声,摇头苦笑道:“我这副模样有什么好?” 吴锦书点着头道:“的确是不好,可这也没有办法,谁叫你武功超绝,若不这样招待你,谁敢站在你的面前?” 高鹏道:“想不到我又一次被朋友出卖了。唉,被朋友出卖的滋味真是世间上最最难受、最最痛苦的滋味啊!吴锦书,既然是相识一场的老朋友,可否相告你们到底是哪一路人马?又为何要打快活林的主意?” 吴锦书道:“你知道我们要对付快活林?看来你有点小聪明,有些分析力。” 高鹏道:“你看我象是个傻瓜吗?” 吴锦书道:“你不是个傻瓜是什么?” 高鹏一愣,接着苦笑道:“对,我的确是个傻瓜,而且还是个无药可救的大傻瓜。” 吴锦书道:“我坦白告诉你吧,我们是白龙帮的人,我是本地分舵的舵主,段兄、钟兄、严兄是护法,这位兄弟是总堂的翟管事,负责派遣杀手外出执行任务和接应杀手回去的。先不说快活林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据传快活林的老主人在临终前,曾将他无敌于天下的绝世神功‘星移斗转’录卷在快活林的某个秘密之处,单这一样东西就已足令天下英雄垂涎三尺,再加上那些稀世珍宝,有谁不觊觎快活林这一块能令人一夜富甲天下一夜称霸天下的大肥肉呢?!” 高鹏道:“单凭你们就想吞掉快活林?” 吴锦书道:“独木不成林,虽然我们白龙帮实力雄厚,但是还不敢独挑快活林,所以我们帮主已和蜀中唐门、陕中霹雳堂、湖北天幽帮、岭南白教、江浙咏梅山庄以及青城崆峒两大武林剑派谈妥条件结成联盟,共图这一件即将惊震天下的大事,各门各派的顶尖高手已陆续出发赶来汇合,是不是人强马壮?” 高鹏勃然变色,倒抽一口冷气,吴锦书所列的无一不是当今江湖上雄霸一方的门派帮会,如果这是真的话,快活林将大难临头了,他不禁摇头苦笑道:“何止是人强马壮,简直就是千军万马!想不到他们这些雄踞一方的霸主,居然肯答应与你们这个寂寂无闻的白龙帮合作,真是令人不敢相信啊!” 吴锦书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人本来就是如此贪得无厌的嘛。” 高鹏大骂自己:“我居然和你们相交了这么多年,真是有眼无珠,真是一个没用之极的大笨蛋!” 吴锦书道:“别妄自菲薄,你太有用了,起码对我们来说你真是太有用了。” 高鹏道:“哦——?为什么?” 吴锦书道:“因为只有你才知道进入快活林的秘密通道,根据我们在快活林的内线所提供的情报,那条秘密通道绝不会超过三个人知道,死了的老主人是一个,现在的少主人是一个,以你和朱秋玲的特殊关系,为了方便你们的幽会偷情,肯定是其中知道的一个。快活林不简单哪,如果我们采取强攻硬闯的话,即使能够杀入到快乐镇上,可至少会有过半人马被大路两边的伏兵和机关射杀掉,那就太不划算了,那一片树林更不用说,简直就是不能踏入半步的人间地狱,就算是你这一种绝世高手,也难以闯越得过去。” 高鹏道:“到时你们能否抵挡得住快活林的反击,能否攻占得了快活林也成疑问了。” 吴锦书道:“对极了,所以我们要处心积虑的‘请’你来,帮助我们好好解决这个一直困扰着我们的棘手问题。” 高鹏道:“你好象是在把你们的事情刻意的告诉我?” 吴锦书道:“不是刻意,而是诚意,希望你也一样。” 高鹏道:“你们不是想杀我的吗?为什么突然间变得这样仁慈?” 吴锦书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了,我只是奉命行事。” 高鹏望着林雪,目光之中没有怨恨,没有责备,只有痛心,只有惋惜。 林雪道:“其实你一早就怀疑我,为何还要相信我,吃我下了迷药的饭菜?” 高鹏道:“因为你是林雪。” 林雪凄然一笑,说道:“你错了,我不是林雪,真正的林雪在一个月前不幸染病身亡。” 高鹏惊愕不已:“那你——” 林雪道:“天下间就是有这么巧合的事,连林雪在生的时候也不敢相信,我和她的胸口居然都长有这三粒颜色相同连位置都差点相同的红痣,可见造物主的力量是多么的神奇。”高鹏彻底明白了“造物弄人”这句俗话的意思,万中无一的奇事竟然发生在真假林雪的身上! 世事如此“奇”,奇得如此“妙”! 自己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惟有自叹倒霉。 第六章 背叛的一击(2) 林雪目不转睛地看在高鹏,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不恨我吗?” 高鹏道:“我为什么要恨你?要怪的话就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吧。真林雪也是你们的人?” 林雪道:“是,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替人卖命的职业杀手,和我同住一间房。帮里准备安排她来和她大哥林亮相认的,不料她却染上了怪病医治无效死了,所以只好改派我冒名顶替而来。” 高鹏道:“真林雪是个怎样的人?” 林雪道:“一个比我还漂亮的女人。” 高鹏道:“那天我家遇袭是不是你们所为?” 翟管事道:“我根本没有接过这个任务。” 高鹏道:“难道还有另一批人?” 他忽然感觉到体内莫名其妙地涌起一股如火燃烧的热力。 他怒视着吴锦书:“你们给我服下了什么鬼药?” 吴锦书道:“总之不是穿肠烂肚的毒药,你放心好了,不过你不说出来的话,两个时辰之后,你的经脉就会因膨胀过度而寸寸爆裂。” 高鹏倒抽一口凉气,失声叫道:“阴阳和合散?!” 吴锦书道:“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听就明白过来。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给你另外服下的是什么药,当然知道解药是什么了,说与不说,你自己决定吧,我们绝不会勉强的。” 高鹏道:“这与要我的命有何区别?” 吴锦书道:“当然有区别,这是你找死,不是我们要你死。” 翟管事看了一眼背后的林雪,说道:“只要你说出来,这个女人马上属于你,你想怎样折腾她就怎样折腾她,她可是我们白龙帮中最美丽的一朵鲜花呀,总堂的老大也舍不得动她一根毫毛,但为了高大侠却忍痛割爱,让你来替她开瓜破苞要了她的初夜,可见我们的诚意有多大。” 高鹏道:“真的吗?没骗我吧?” 吴锦书顿时眉开眼笑,拍着胸膛道:“当然是真的,你说了,就立刻放你走。” 高鹏笑道:“你们当我是小孩子呀?其实我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只有死路一条。” 吴锦书皱眉道:“不相信我们会放了你?你担心我们会出尔反尔?” 高鹏道:“就算我真是知道你们口中所讲的那一条秘密通道,只要我一说出来,根本就不用你们动手,快活林的高手自然会来找我动手,其结果和不说有什么区别?” 吴锦书道:“当然大有区别,你不说,只有在这里等死,你说了,起码还有亡命天涯的一线生机,以你的经验,一定可以摆脱快活林的追杀,况且以你和朱秋玲的关系,她舍得杀了你吗?” 高鹏道:“我问你一句,人会不会死?” 吴锦书一愣,说道:“除非那人长生不老,否则都会死,这是谁也逃脱不了的自然规律。” 高鹏道:“早一点死和晚一点死是不是都要死?” 吴锦书他们被气红了脸。 高鹏大笑不止。 翟管事冷笑一声,说道:“老大早已预料到你的骨头一定会很硬,因此早已有所准备,不怕撬不开你这张嘴巴。”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林雪:“这是老大给你的手令。” 林雪默默接过,打开信封抽出信笺一看,上面只写有一个“脱”字,她明白了,便木无表情地伸手宽衣解带。 衣裙一件件的解开,脱下,终于,赤裸无掩,纤毫毕现。 展现在这几个男人面前的是一具很美丽很迷人的少女躯体。 穿薄衣的美女令男人遐想无限幻觉连遍。 赤裸裸的美女令男人心跳加速热血沸腾。 丰满坚挺的乳房。 红艳如血的花蕾。 平坦结实的腹部。 芳草绒密的下阴。 白里透红的肌肤。 纤长嫩滑的藕手。 肥瘦相宜的玉腿。 紧贴不张的脚趾。 所有男人的瞳孔都在放大,扩张。 “哗,好美呀,美得简直无法形容!”翟管事连口水也流了出来。 吴锦书刮着下颌笑眯眯道:“原以为这是一件苦差事,想不到这是一件好差事,哈哈哈。” 他们在赞,高鹏却在叫。 他嘴里吐出一声声低沉的怪叫,四条手臂粗的铁链被他扯得叮当作响。 他的意志开始陷入崩溃的状态。 他想闭眼不看,可药力却在刺激催发他的男人本能,使得他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思维,自己的眼睛。 感官上的刺激,令到器官上也大受刺激! 他快要疯了! “总堂老大这一招可真绝呀!”钟求竖起拇指赞道。 “这一下高鹏想不招也不成喽!”严松附和道。 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林雪的身体。 林雪忽然移步走上前。 她这一动,就更要命,那一双饱满高挺的乳房轻轻弹动起来。 这几个男人看得连骨头也酥了,魂魄快要出窍了。 就在这时,一件令人做梦也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林雪突然飞起一脚踢在翟管事的裆部,同时疾伸出双爪捏碎钟求严松的喉骨,紧接着化爪为掌拍断吴锦书段宇平的颈椎,她攻击的每一个部位全是制人立死的部位,速度之快,下手之狠,无以形容! 翟管事他们何曾想到林雪会有如此一着,虽然拥有一身武功,但是却连招架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便命赴阴曹地府,最可怜的是他们连死也死得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死得瞑目的。 林雪长长地松了一口大气。 她刚才是在冒险,只要她的计算稍有错误,她的出手稍有偏差,那么结局就要改写,她和高鹏就要命丧此地。 幸好她成功了。 杀手无情,一击致命。 五个一流高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被她在弹指间干掉。 这意外变化,高鹏却好象不感到意外。 制造这场意外的林雪倒感到意外了。 她流下泪来,哭道:“高大哥,我……” 高鹏喘息着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所以我才吃那些下了迷药的饭菜。” 林雪哭道:“既然你已察觉,为什么你还要吃下去?” 这一刻的高鹏还没有丧失全部的理智,他极力把眼睛闭上,说道:“因为我不吃,你就会让人杀掉,我不能让你死,有负朋友所托。” 林雪道:“但我根本不是林亮的妹妹。” 高鹏道:“可在此之前我不能肯定,肯定不了的只能当真,何况我想赌一次。” 林雪道:“赌什么?” 高鹏道:“赌你还是一个有爱心和未泯良知的人,幸运的是被我赌赢了,我死也死得瞑目了。” 林雪道:“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高鹏道:“为什么?” 林雪道:“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高鹏,因为你是唯一可以令我心乱的男人!” 高鹏道:“其实我是在利用你,想借此机会摸清你们的底细。” 林雪道:“我知道了。” 高鹏道:“如此卑鄙的男人,值得你动心吗?” 林雪道:“但我比你更卑鄙,你那些卑鄙与我这些卑鄙比较起来,根本就不算是卑鄙。” 高鹏道:“你有解药吗?” 林雪道:“有。” 高鹏道:“那好,放我下来吧。” 林雪从吴锦书的身上搜出钥匙,先放下铁链,让吊在半空中的高鹏下了地,才打开锁铐。 高鹏仍然闭着眼睛,他怕见到赤裸的林雪后会失去最后这一点清醒的理智,他问道:“解药呢?” “我就是最好的解药。”他的耳边响起了林雪的慵慵细语。 他尖声叫道:“不可以这样!” 他刚说完,两片香香的软软的嘴唇已贴在他的嘴唇上。 他立时失控了,疯狂地抱紧激吻着林雪,疯狂地揉抚着林雪的双乳。 两人滚倒在又冷又硬又潮湿的地上。 尽管他很粗暴,但林雪却没有一句怨责之言,因为她爱这个男人,甘心为这一个疯狂的男人做一个疯狂的女人。 她张开了那两扇紧闭着的蓬门,蓬门一开,便深关无守了,她感觉到一阵刺骨般的疼痛从体内深处传遍了全身,她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 天崩地裂的撞击随即开始了…… 第六章 背叛的一击(3) 林雪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蜷伏在高鹏的怀里。 她满头的乌发凌乱不堪,如瀑布般散落在高鹏厚实的胸膛上。 激情过后,药力散去,高鹏的情绪已恢复平静,不过却显得很疲倦。 他轻轻的抚摸着林雪的香肩,柔声说道:“在你的眼中,我是一个怎样的男人?” 林雪含羞带娇道:“半好半坏的男人。” 高鹏一边拨弄着她的乌黑秀发一边问道:“什么叫作半好半坏?” 林雪害臊道:“我不说。” 高鹏道:“你救了我,叛变了白龙帮,从此就永无宁日了,你不怕吗?” 林雪柔声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高大哥,其实我的真实姓名……” 高鹏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说下去:“你就是林雪,我喜欢这样叫。” 林雪道:“你不是想听我的故事吗?” 高鹏道:“你的故事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还需要再多说吗?不管你过去有什么故事,现在就只有一个故事,将要和我一道面对敌人的故事。” 林雪流出欢悦的泪水,猛地扎起身子,深情地吻着高鹏。 这是倾情的一吻,身心交融毫无保留的一吻。 高鹏轻轻推开她,喘息着道:“小雪,我不行了,我举手投降了,再这样下去,我不窒息而死也会虚脱而死的了。” 林雪害羞得双手捂住了脸庞。 高鹏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雪道:“吴家后花园的地下暗室。” 高鹏道:“此地不可久留,快离开。” 他吃力地站了起来,但是他实在是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身体仿佛给抽空了似的,几乎连站也站不稳。 林雪急忙扶住他,担心说道:“你行不行?需不需要多休息一阵?” 高鹏坚决道:“不,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万一有人进来,以我现在这种状况,怎能应付得了?即使要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不能窝窝囊囊的死在这种鬼地方。” 他讨厌这种四壁冷硬不见天日的暗室。 林雪也讨厌这种地方,不过她更多考虑的是高鹏的身体状况,说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多留一阵应该不成问题,等你恢复过来才走岂不是更好?” 高鹏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真的有人来,堵住了出口,怎么办?” 林雪不再多说,立即替高鹏穿好衣服,自己也穿好衣服,顾不上整理仪容,搀扶着高鹏离开。 暗室的上面,是一间杂物房。 房里房外居然没有人把守巡逻。 两人高兴异常,这可是两人最希望见到的事,身处虎穴而不用拼杀就能离开,有谁不感到高兴的呢?! 天色已有些灰朦,预示着长夜即将过去。 没有风,连一丝微风都没有,花园中的花草树木都静止不动。 整个吴家都显得十分安静。 两人蹑手蹑脚落步无声地向后门走去。 林雪的轻功虽不差,可内功造诣却差了一点,杀手练的是一击致命的杀人技法,而不是提升武学境界的内功心法,她若背着体重比她重出许多的高鹏走,轻功肯定会大打折扣,到时弄出声响惊动了吴家的人马,以高鹏现在的状况,那就糟糕了,比现在这样步走还更加危险。 林雪左手扶着高鹏,右手扣住藏在衣袋里发射毒针的小钢筒,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一旦有人出现,不管是谁,她都格杀勿论的了。 身处在这一种环境,不到她不小心谨慎,不到她高度警惕。 高鹏的安全,已是她的一切。 女人就是这样,一旦爱上男人,这个男人便是她的所有,便是她的一切。 但男人呢?天下间又有几多个男人能做到这一点? 似乎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第六章 背叛的一击(4) 一簇茂密的花丛忽然摇晃起来,一根扁担闪电般伸了出来,顶在高鹏的腰间,一把很低沉而有很苍老的声音同时由花丛中传出:“姑娘,不要动,请将放在衣袋里的手伸出来,千万别碰衣袋里的东西,否则我杀掉高鹏!” 林雪不敢动,只有乖乖就范。 高鹏的生死已操控在人家的手里,她若轻举妄动,首先丧命的可是高鹏。 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杀手,感觉十分敏锐,尤其是对看不见的但已潜伏着的危险就更加敏锐,但是她竟然发觉不了这人的存在,这就是说这个人的武功比她高强! 她全身都在冒冷汗。 花丛中站起一个人,天色虽然尚未亮透,可近在咫尺,自然看得清楚。 两人吃惊得差点失声大叫——这人竟然是那个杜老头! 杜老头平常那双昏花浑浊的老眼此刻却变得清澈明亮,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他盯视着林雪:“老夫一早猜出你是不会让高鹏受尽折磨的,更加不会让高鹏死的,一有风吹草动,你肯定会不顾自己的生死也要救走高鹏的,因此我在这里等你们,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真是让我等个正着。既然高鹏没事,那五个人就有事了,都死光啦?” 林雪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杜老头道:“我当然是那个靠卖脂粉针线为生的平凡无奇的杜老头,不过我另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身份,就是白龙帮信阳分舵的副舵主。” “完了,这次彻底完蛋了!”林雪一听,暗叫一声,感到完全绝望。 能够做到这一级别的能平凡吗?能无奇吗? 以他刚才的出手以及谈吐,能平凡吗? 一个能伪装得这么好的人,能平凡吗?能无奇吗? 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 林雪终于体味到这句老话的含义,终于明白到这句老话的道理。 碰上这种不平凡不无奇的人,以高鹏现时的状况,她和高鹏的生存机会已等于零。 她背叛了白龙帮,还杀了五个在白龙帮中极有地位的人,身为白龙帮分舵副舵主的杜老头能放过她吗? 除非太阳改从西边出来! 这有可能吗? 没可能! 但世事无奇不有,越是没可能发生的事偏偏越是发生。 太阳真是改从西边出来了! “姑娘,不要绝望,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杜老头说完,做了一件令高鹏林雪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他居然放下了那根随时可以夺人性命的扁担。 林雪几乎怀疑自己有否看花了眼。 杜老头道:“令你们受惊,真是对不起,不过在如此状况之下,我不得不这样做,否则我会变成一具尸体的。你们刚逃出生天,但还在虎穴,为了保命,不管碰上谁,肯定会格杀勿论的了。我可不想吃林姑娘藏在衣袋里的那些要命的毒针,所以惟有出此下策,先吓唬住你们再说。” 高鹏似有所悟道:“杜老头,你好象有话要对我们说。” 杜老头点一点头,看着发髻云乱的林雪,忽然笑道:“你是世间罕有的女人,不过也只有你这种奇女人,才配得起像高鹏这一种奇男人。” 林雪的脸红透到了耳根,幸好天色尚未亮透,没人瞧得清楚,否则她要羞死了。 高鹏道:“这里好象不是说话的地方。” 杜老头道:“放心,暂且还很安全,不到天亮,屋里的人是不会出来的。” 高鹏道:“你做了手脚?” 杜老头道:“下三滥的手段虽然卑鄙,不过倒很管用的。” 高鹏道:“原来你还有一个更鲜为人知更为秘密的身份,你是快活林的人。” 杜老头道:“不是。” 高鹏道:“那你为什么对我手下留情?” 杜老头道:“因为你是高鹏。” 高鹏道:“这个理由似乎不够充分。” 杜老头忽然问林雪:“姑娘,你为什么要救高鹏?” 林雪道:“因为他是高鹏,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高鹏。” 杜老头笑道:“高鹏,听清楚了吗?” 高鹏道:“你和她不同。” 杜老头道:“哦?有什么不同?” 高鹏道:“她是女人,而你是男人。” 杜老头道:“你这是什么歪理,女人救男人就天经地义,男人救男人就变得不天经地义了?” 高鹏道:“她心中有情,那么你呢?” 杜老头道:“我也心中有情,对一个人报以知遇之情。” 高鹏吃惊道:“原来你和我都是……” 杜老头不让他说下去:“你现在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吧?” 高鹏肃然起敬道:“明白了!” 林雪道:“老人家,既然你有心营救高鹏,为什么不早一点下去呢?” 杜老头道:“如果我也在场,你不嫌下面太过拥挤了吗?幸好我有先见之明,没有到下面去,否则我现在已变成一具四肢冷硬的尸体了。不过再等半个时辰还没见你们上来的话,到时变成一具尸体的一定是你!所幸的是你及时带高鹏回了上来。我这双老眼没看错人,昨天我送‘东西’给你的时候,从你的神色变化已经看出你对他心生情愫,尽管你依然遵照指令下药迷倒了他,但你是绝不会让他受到过分的伤害的,因此你一定会冒死救走他的,从此跟随着他,我说得没错吧?” 林雪羞涩地点一点头。 高鹏道:“谁是白龙帮帮主?” 杜老头道:“我不知道。这个人很神秘,简直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恐怕全帮上下只有两三个人见过她的真容。其实白龙帮在快活林的老主人过身之前已开始组建,但一直没有公开活动过,只是在暗中吸纳网罗高手加入,所以江湖上并不知道有这一个帮会存在。” 高鹏愈听愈心寒,惊恐说道:“这个人很有耐性呀!羽翼一天不丰满,就一天不飞,一天要飞,便要一飞冲天,独踞九天之上!” 杜老头道:“这人好奇怪,由一开始,便已经样样计划好,而且计划得十分精密周详,连每一笔经费都不用手下张罗,象我们信阳分舵,不但不用筹集上缴资金经费,反而有钱领取,每一个人每一个月按职别的高低领取一定数额的银两,单我们信阳一年下来的经费至少也得要十万余两,这些年都是这样,他居然也拿得出来,好象他有用不完的银两。试问天下间哪有不用做事就有钱给的道理?试问天下间能有几个人可以做到这一点?” 林雪道:“对,我们这些隶属总堂的杀手也是这样,他们训练我们派我们去杀人,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磨练我们的胆量好让我们保持杀手那种嗜血本色,每一个月除了有银两发给我们用之外,杀人之后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赏金给我们,根本什么都不用愁,除了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之外,真算得上有用不完的银两,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零罗绸缎,总言之就是应有尽有,生活无忧。” 高鹏苦笑道:“他这招最灵光,以名为饵,以财为诱,世间上最看不透的就是名利,名利心重的人如何不答应和不甘心效命呢?如此巨大的开支即使是万户侯也无法负担得起这么多年,难道这个人真是富甲天下?” 杜老头道:“这叫做小财不出,大财不进,如果他真的富甲天下,还用来打快活林的主意吗?” 高鹏沉吟道:“也许这件事并不是从表面上看这么简单,可能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 杜老头道:“我也是这样想,但白龙帮要吞没快活林已是不争的事实。高鹏,白龙帮帮主拿你来首先开刀,就证明你极有可能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影响到整个事态的发展,为了快活林的基业得以延续,为了老主人的心血不被别人吞没,你一定要全力以赴,阻止这件事发生!” 高鹏道:“我只有尽力而为,至于能不能阻止这件事,我不敢说。” 杜老头道:“只要尽过全力,就可以无愧于心,即使不幸到了天堂去见老主人,也有颜面去见他老人家,做到这样就行了。” 高鹏道:“你倒提醒了我,那个人如此熟知快活林的事,熟知我的过去和现状,这个人一定认识我。” 杜老头道:“名满天下的高鹏,有谁不认识呢?!” 高鹏摇头道:“这不同,大有分别,我有一种感觉,很特殊的感觉,这个人和我一定互相认识。” 杜老头道:“我当年加入白龙帮,并没有想到他蛰伏这么多年,原来是储备力量准备谋取快活林的,早知如此,当年我就向快活林的老主人告发,消灭掉他。” 高鹏道:“可见这人的城府有多深了。老人家今天这个恩,我高鹏一定会还。” 杜老头道:“不用你还,你若要还,就还给你当年的老主人吧。如果当年没有他的帮助,我杜老头早已横尸野外,而且还要连累上几十条人命啊!” 高鹏道:“所以你要倒戈相向,偿还这一个人情?” 杜老头道:“对。” 高鹏道:“即使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杜老头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赚回来的,只不过多活了几年而已。大丈夫在世,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最后一句,他说得慷慨激昂。 高鹏道:“原来你甘心隐姓埋名,在这里一个人过活,是不想再连累上朋友。” 杜老头道:“对于一个了无牵挂的老人,死又有什么可怕?可怕的是忘恩负义,到了黄泉无脸相见故人啊!” 高鹏道:“白龙帮不知道你和他有过这一段恩义?” 杜老头道:“这件事就只有我和他知道,再没有第三者知道。” 高鹏道:“能够被白龙帮相中拉拢的人必然不是泛泛之辈,相信你也不会例外。” 杜老头道:“为什么?” 高鹏道:“据我所听到的和所见到的来分析,白龙帮帮主只用两种人,一种是江湖中身怀绝技的高手,一种是由自己训练出来的杀手,你属于前一种人。” 杜老头道:“三十年前我也算得上是一个薄有名气的人吧,当时别人称我为‘血手追魂’。” 高鹏惊讶道:“血手追魂杜永灿?!唉,想不到当年名震江湖的血手追魂杜永灿,就是今天在信阳靠挑卖脂粉针线为生的杜老头啊!” 杜老头道:“天快亮透了,你们快走吧。高鹏,待我查清白龙帮帮主的真实身份之后,自会去找你。” 两人往后门奔去,门边竟然躺着几具尸体,原来并不是没人巡逻,而是早被干掉。 两人回头,杜老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1) 早晨,大地初醒,万物复苏。 太阳虽未升上东山,但东方的天际已满空彩霞。 炎热的夏季,人们应该早起才是,可街上却没有人,家家户户的门窗都紧紧关闭着。 这座城镇很大,本来很繁华热闹,今天却不知何故,居然没有人在街上出现,甚至连活蹦乱跳的鸡狗也没有出现,大街小巷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喧哗的景象,变得一片沉寂,就如一座没有人居住没有生命气息的死城。 这样一幅景象只有在两种情况之下才会出现,一是发生残酷的战争,二是爆发可怕的瘟疫。 如果是战争,怎么没有漫天的烽烟,没有一点被洗掠过的痕迹? 如果是瘟疫,怎么没有遍地的哀鸿,没有一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房屋还是好好的,土地还是青青的,街道还是整洁的。 这座城镇虽然没有发生残酷的战争,没有爆发可怕的瘟疫,但是却仿佛进入了寒冬腊月,天地间充满了一股足可以冻结掉一切生命的萧杀之气。 死神好象已经降临在这座城镇的上空,正等待着择人而噬。 这座城镇之所以变成这一片悲惨的景象,完全是因为有两家人要在这里举行殊死决斗的缘故。 他们才是真正择人而噬的死神。 长街的中央,摆放着一张太师椅。 端坐在椅中的大汉叫梁华。 他今年三十六岁。 他是本城董六太爷门下最得力的助手。 董家有上百个门下,其中有十八个武功很了得,号称“十八金刚”,他在十八金刚之中排行第一,占据榜首。 他精明,能干,武功造诣不凡。 董六太爷最垂青于他,最倚重于他,几乎把董家所有的生意都交由他去拍板决定。 虽然他的年纪已算不轻,他为董六太爷打拼了二十年,贡献了二十年,但是比起很多仍在为了一碗饭和几文钱而流汗苦干的同龄人,他算得上是一个大有成就的人了,尽管这一切是他用性命拼搏回来的。 在董家,他的决定就等于是董六太爷的决定,所以,当他决定今天和对头宿敌公孙无负一决高低时,董六太爷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即调派精英参战,连身边的两大卫士马煜鲁元也派来,并全权交由他负责指挥。 这一仗非同小可,事关董家今后的命运,但董六太爷居然抛下不管,可见对他的信任程度已到了犹如己在的地步。 雁翎金刀董六。 入云燕公孙无负。 两人俱是江湖上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也是此城说一不二的两大巨头。 本来此城原有四大家族的,各踞一方,势力平均,各自抗衡,互相制肘,谁也吃不掉谁,但几年前董六和公孙无负联手发起一场突袭,把另外两家歼灭,将地盘重新调整一分为二,董家占据东南,公孙家占据西北。 一山岂能藏二虎,为了地盘,为了利益,昔日的盟友终于都变成今日的敌人。 在这世上,既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只有永久的利益。 为了利益,曾经争得头破血流的敌人可以变成朋友;为了利益,曾经情同手足的朋友可以反脸变成敌人。 正是这样,董家和公孙家一战定江山的局面已经避无可避。 无情的江湖就是这样,你忍让一寸,他便会进取一尺,得寸进尺的事情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不同的角落发生和上演。 江湖人的地盘是用血染出来的,武林中的地位也是用血争到手的。 用鲜血换取回来的东西,谁会拱手相让? 属于自己的东西,谁会甘心被别人得寸进尺的逐步逐步蚕食掉? 任何人都不会! 还有一炷香的功夫,决定两家命运的大战就要爆发。 梁华面对着这条长街,眼睛闪着光亮。 两大世家已将这条古老的长街辟为战场。 在此地,他们的命令比官府的命令还有效,两家决战的消息一传开,全城百姓立即关门闭户,连鸡狗也不敢放出来。 梁华摆椅就座的地方,就是两大世家当年划定地盘的分界线。 现在,这条分界线又如当年那样,成为十分重要的标记,再次见证这两大世家的兴亡盛衰。 决战结束之后,败的一方从此在这个城镇永远消失,而胜的一方则可以越过分界线,接管对方所有的财产和地盘。 他忽然露出了笑容,相当灿烂的笑容。 他仿佛已看见公孙无负倒在他的剑下,然后他率众进军城西城北,万众为他欢呼喝彩的情景。 十七个清一色的青衣劲装的剽悍大汉束手肃立在他身后,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在他的身边,还摆放着两张同样的太师椅。 马煜,一个肤色白白净净的瘦削中年人,仰头靠在椅背上,纤而长的手指很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扶手。 他显得很无聊,很无趣。 如果不是董六太爷要他来,他绝对不来,因为在他的心目中,公孙无负还不值得他出手。 鲁元的年纪和他差不多,性格却迥然不同,鲁元的脸上流露出兴奋之色。 鲁元最喜欢打架,最喜欢见到别人流出的鲜血,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敏捷的身手,才不会荒废苦练多年的武功。 可这几年自从梁华冒起掌管了大小事务之后,就被董六太爷带着出入酒馆和妓院,过着逍遥悠闲的奢逸日子。 他讨厌这种生活,因为这种生活可以令人变质,可以消磨人的斗志。 如今难得有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怎么不兴奋?怎么不紧张? 每逢杀人,他都这样紧张! 杀人毕竟有别于杀鸡宰牛啊! 他不停地玩弄着乌鞘长剑的红色剑穗。 他有一个习惯,他一紧张就会情不自禁地不停玩弄剑穗,以此来消除心中紧张的情绪。 其实这是一个消除紧张情绪的好办法,至少对他而言是这样。 梁华很明白鲁元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每逢有任务在身,同样也是紧张不已,因为不紧张,就不会迫使自己以最佳的状态去完成任务,将出错的几率减至最低限度。 想出人头地,想受到重用,想保持地位,就要比别人付出多十倍的艰辛努力。 优胜劣汰,这是谁也否定不了的自然定律,也是人类最残酷无情的游戏规则。 梁华斜睨两人一眼,笑着道:“有马爷鲁爷这样的英雄豪杰在阵,莫说只有一个公孙无负,就算有十个,又有何惧,我们必定大获全胜的。” 马煜冷声道:“梁老大又何须谦虚,往我二人脸上贴金涂彩,有你们十八金刚,只怕今日我兄弟二人是陪太子读书——敬陪一下末座而已,绝轮不到我们去对付那只‘老燕子’的了。” 他说的是事实,董六太爷门下的十八金刚,个个都骁勇善战,干什么事情都没有令人失望过。 梁华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当然懂得在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如果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为人处世若不够圆滑,他就爬不上今天这个位置,他笑着说道:“但有马爷鲁爷来助阵,我们就如虎添翼,更加有必胜的把握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很响亮,但只笑了几声,便突然停顿。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2) 长街的另一端,有一行人踏着古老的青石板走了过来。 一行二十人,步伐迈得十分整齐。 二十个人步调一致,是很有节奏感的,同时也很有威严感的,四十只脚划一的踏下街石,发出“嗖嗖”之声,简直就是虎虎生风,极有气势。 为首的那一个人已到花甲之年,但身材依然很健硕,而且精神奕奕,满脸刚悍之色。 梁华的脸容立刻绷紧。 看到这个人,连懒洋洋的马煜也不禁挺直了腰板。 虽然他从心里轻视敌人,但是当真正到了要面对敌人的一刻,他却不敢轻视了。 公孙无负毕竟是个有名望的江湖人物,能在江湖中挣得一席之地的人武功又怎会差?! 鲁元本已很紧张,现在就更加紧张。 “入云燕”公孙无负终于到了。 两个抬着一张太师椅的背剑汉子迅捷地上前,在梁华的对面摆好椅子,然后奔回队列中。 公孙无负大马金刀的坐下。 此刻,恰好是太阳初升的时候。 只见一轮红日冉冉升起,万道金光射下大地,满空的片片浮云被染得五彩缤纷。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众人身上,但众人却不感到温暖,反而觉得一阵阵寒意袭上心头。 因为他们即将展开一场事关荣辱的生死大战,他们感觉到死神正在头顶徘徊,试问在这种情况之下谁还有心情理会阳光是否温暖呢?! 每一个人都变得木无表情。 公孙无负也木无表情,但是很镇定自若。 他和董六是两种不同的人,董六可以把权力下放给门下,他却不可以,他是个大小事务都要过问的人,他认为只有这样才体现得出至尊无上的权力,因此他这次也亲自披甲上阵,指挥这一场决战。 他冷声道:“梁老大,老夫没误时吧?” 梁华道:“没有,公孙前辈很准时,现在正是辰时。” 公孙无负道:“但你们已经等了很久。” 梁华道:“是我们来早了。” 公孙无负知道他在董家的地位仅次于主人,是董家的第二号人物,但依然明知故问道:“董六呢?怎么不见他的?” 梁华道:“家主没来,这一种小事不用麻烦他老人家出马。” 公孙无负道:“你说的也是,如今的董六,不再是从前横刀江湖的董六,他现在变得那么怕死,那么不济,来了也是白来。梁华,你说这一仗该怎么打?” 梁华道:“公孙无负,你是前辈,由你来决定吧。” 公孙无负道:“承让了。这样吧,咱们各有二十人,就打二十场,直到对方倒下最后一个为止,这就算赢,如何?” 梁华道:“好!” 公孙无负道:“老夫还有一个提议。” 梁华一愣,说道:“请说。” 公孙无负道:“决战之前,咱们先具书签字,缔约好条款,列明清楚一切,免得到时战胜一方去接管战败一方的财产地盘时遭遇抵抗,弄得满街尸体就不好了,这就违背了我们今天要举行决战的初衷,倒不如现在就来一场兵将不分的大厮杀,大混战来得痛快。” 梁华道:“你担心我家家主不认帐?” 公孙无负道:“就是。” 梁华道:“我家家主是这种人吗?” 公孙无负道:“他太狡猾了,你不知道他还有一个‘老狐狸’的外号吗?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况且这样做对你一方也有好处,省去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梁华道:“前辈就是前辈,考虑事情总是如此的细致,我真的要向你多多学习。好,那就各写一份保状吧,不过现在才写,会不会浪费时间呢?” 公孙无负道:“老夫早已叫人草拟好两份保状,只欠双方的签字而已。”梁华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 公孙无负道:“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浪费时间。” 梁华道:“更不会打没把握的仗?” 公孙无负道:“总之一句话,这趟董六不亲自出马,后悔的一定是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纸,抛给梁华:“请梁老大过目审阅。来人,把笔墨送过去给梁老大用。” “不用这么麻烦了。”梁华说完,打开纸铺在膝盖上,然后咬破手指,以自己的鲜血签上自己的名字,卷上抛回公孙无负:“到你了。” 公孙无负皱一皱眉头,他一言不发,也咬破手指,用自己的鲜血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卷上抛给梁华,说道:“开始吧。” 一个阴暗的街角,停放着一辆很豪华的马车,这个街角刚好对准长街。 董六太爷就坐在车厢里,从车窗瞭望出去,观看长街的动静。 被称为“太爷”的一般都上了年纪已经很老,可董六太爷却不算老,今年才五十三岁,还未到花甲之年,由于保养得好,脸上的肌肉还很光滑,没有太多的皱纹。 在车厢里还有一个下唇长有一粒黑痣的中年人。 他笑着问道:“六爷,你的安排没有问题吧?” 董六道:“你大可放心,绝对没有问题。” 中年人道:“梁大金刚还不知道六爷你早已布下一着妙棋,等一下的结果保证叫他吃惊得像个傻子。” 董六笑道:“如果不这样做,公孙无负这只老狐狸又怎会上当,那个人又怎么有机会下手杀得了他,公孙家又怎会归顺于我?” 中年人笑着道:“小狐狸杀大狐狸,妙,绝妙!” 董六道:“还有更妙的是我们又多了一批人马用,得人钱财又怎及得别人归降的作用大呢?!” 中年人道:“对。” 董六道:“梁华是有点小聪明,不过就只是小聪明,还不能独当一面,但他倒有一点可取之处,就是对我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异心。” 中年人道:“你固然可以打败敌人,可你也要损兵折将,损失也算得上是惨重呀!” 董六淡然说道:“只要有我在,何愁没有人来投靠。” 中年人道:“没错,有主帅便有兵马,死了十八金刚,可以有另外的十八金刚,但公孙无负就只有一个,他一死,整个公孙家就不成气候了,再也找不出一个能顶替他的挑梁大柱,这就要仰仗六爷的鼻息才能生存下去。” 董六道:“其实这只‘老燕子’什么都好,就有一点不好,就是太看重名利权力,抓住大权不放,事事都要过问,事事都要先征得他的同意,没有好好地栽培他儿子做接班人,这样便埋没了许多手下的才能。” 中年人道:“这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董六道:“他怕大权旁落,显不出他这个当家主的威仪。” 中年人道:“权力抓得太紧会埋没部下的才能,令部下不敢完全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办事,久而久之,即使有能力的人也会丧失能力,使原来的实力有减无增;权力放得太松又会激化内部的矛盾,令部下为了斗宠争权而明争暗斗造成分裂,不团结不协调的人马又怎能办得了大事,这样也是不好,对大局没有什么好处。” 董六道:“所以说做首领的人其实就是最伤脑筋的人。” 中年人道:“依六爷之见呢?” 董六道:“一定要张弛有度,权力定要下放,用人又要恰当,既要部下分享部分权力,刺激他们的上进之心,又要部下感受得到你的虎威仍在,震慑压制住他们的争权野心,令他们不敢胡作非为,这样就不会发生大权旁落架空了你的事。” 中年人道:“所以十八金刚为你去送死都死而无怨?” 董六道:“任何一个人的天下,都是用别人的鲜血铺就而成的,你说是吗?” 中年人叹息一声,说道:“回去吧。” 董六道:“不看下去啦?” 中年人道:“看与不看,其结果反正都是一样,是不会改变的了。走吧,免得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面。” 董六道:“对,还是回家等消息好。” 他敲一敲车厢,外面的车夫立刻抖动缰绳,催马离开。 马车从另外一条冷清的大街走了。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3) 地上躺满了尸体,古老的青石街道变成了红色,鲜血流过的地方立即被染红了。 红色本来代表着热情奔放如火般炽烈的生命,但此刻却变成了终结生命的可怕颜色。 长街充斥着浓烈扑鼻的血腥味。 惨烈的拼杀仍在继续,没有停止。 触目惊心的场面,令人呕吐的场面,可这场面还在继续。 当公孙家的一名用枪高手刺翻对手之后,双方各剩下三个人。 这是一场十分残酷的决战,没有伤者,只有死者,一个倒下,另一个接上,前赴后继,向死神献身。 这是悲壮的死还是悲惨的死?真是说不清道不明了! 由他们被选派来参加这一场决战的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有这样的结果,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神的召唤。 也许他们当中会有一个生还者,但谁也不知道谁才是这个幸运儿。 尽管他们和常人一样怕死,可他们没有退缩,因为他们这一生本就是为主人的荣辱而生,和主人的兴衰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董家的十八金刚本来占着优势的,第四金刚连杀对方三个高手后,使得自方在人数上比对方多出三个,岂料公孙家这个用枪高手一上来,便连挑四金刚、三金刚、二金刚,那一点优势就尽然化未乌有。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不到倒下最后一个,恐怕难以分得出胜负。 公孙无负依然脸色不变地坐在太师椅里,但对面的梁华却已经站了起来。 十八金刚只剩下他一个了,不到他不出手。 忽然,鲁元按住了他的肩膊,说道:“梁老大,你是主帅,不能上阵,由我来吧。” 鲁元迈步上前,望着敌人道:“阁下好枪法,练的是什么枪法?” “少罗嗦,纳命来!”那大汉挥枪猛刺。 鲁元挥剑挡开,刺出凌厉万分的一剑,枪影,剑光,顿时纠缠在一起。 突然,两人交错而过,胜负立即分晓。 持枪大汉捂着胸口倒下了,鲁元的左肩头被枪锋擦破,不断流出鲜血。 公孙无负的脸上还是毫无任何表情,站在他背后只剩下最后一个背剑少年了。 “爹,到孩儿出战了。”少年轻声说道。 这个少年是他的小儿子公孙白。 他共有三个儿子,可惜两个大儿子自小就只对书本感兴趣,不喜欢舞刀弄枪,口中整日都是唐诗宋词,他一怒之下,将两人连同妻子撵回遥远的乡下。 幸好这个儿子继承了他所有的特性,好武、凶狠、奸诈、狡猾,总算令他感到老怀安慰。 他知道儿子的斤两,虽然和自己相差一段距离,但是绝对不会栽倒在鲁元的剑下。 知彼更要知己,若然他不了解儿子的武功,他也不准儿子来参加这场比命的较量了。 他对儿子充满信心地轻点一下头。 公孙白面对着强敌,毫不畏惧地挺胸而出。 铮的一声,宝剑出鞘了,顿时泛起一道耀眼的光芒。 他出手了,只见剑光一闪,但不是刺向鲁元,而是急速地回身刺向他父亲! 波的一声,长剑透胸穿过,连坚硬的椅背也穿过,将公孙无负连人带剑牢牢地钉在椅中。 他立即松手退后。 公孙无负看一看插在胸口的长剑,然后看着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他感到可怕,他不是感到死亡的可怕,而是感到儿子竟然手刃亲父的可怕! 他想拔出剑来,可这样做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没有拔,他要知道原因,死也要死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艰难地说道:“畜生……你……为何……要这么……做?” 血开始从他的嘴鼻里涌流出来,而且是不断的涌流出来。 公孙白狞笑着道:“老不死,是你逼我的。有你一天在,就没有我出人头地的一天。大小事情你都要管,从来没有让我这个做儿子的插手过问一件事,这和不是你儿子有什么区别?你为何不学董六太爷那样退居幕后,过逍遥自在的悠闲日子,享受一下豪华舒适的生活,却偏偏要抓住权力不放呢?等你百年归老我才可以接管一切,那要等到何年何月?等到我满头白发吗?不,我再也等不下去了,我要取而代之,但这样做就要杀掉你,杀你容易,但要杀掉你这一批心腹死士却很困难,搞不好死的就是我,所以惟有利用董六太爷的实力去清除掉我无法搬动得了的这一批绊脚石,因此我和董六太爷秘密会面,携手合作。董六太爷已经答应,你死后我们公孙家的地位不变,地盘也不变,只不过将我们的收入分三成给他老人家,这么好的条件我能不答应吗?我能放弃吗?哈哈哈——!” 他笑出了眼泪。 这是悲伤的眼泪还是开心的眼泪? 他自己也不清楚。 公孙无负惨笑一声,气绝身亡。 他死得很悲伤,也不瞑目。 他不是死在敌人手上,而是死在亲生儿子的手上,当然是死不瞑目。 他在临死的一刻,他在问自己,权力和财富真的那么重要吗?为了权力和财富,弄至埋没良心和泯灭人性的杀戮亲朋,值得吗? 可惜他这一番醒世真言已无法对儿子说。 马煜站了起来,说道:“公孙少爷,祝贺你成为公孙家族的新掌权人。” 公孙白道:“多谢你们的鼎力相助。” 马煜道:“我们只是略尽一点微薄之力而已,成功的关键还是公孙少爷的这份常人所没有的勇气啊!” 这突而其来的变化,令梁华始料不及,他大为震惊,像傻了一样只会瞪大一双眼睛。 原来这一切董六太爷早已在暗中安排好,可自己竟然一无所知,蒙在鼓里。 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的。 用了十七个兄弟的性命,换来的却竟然是这样“着人惊愕”的结果。 这刻他才发觉,他们只是一只棋盘上的度河卒子,有前无后充当炮灰的卒子。 这如一盘冷水浇下,令到他全身都凉透了。 他满腹苦水,无法倒得出来的苦水。 可他不敢怨责半句,反而不得不佩服董六太爷施展“借刀杀人”的手段的确是高明无比,自己的智慧真是无法比得上主人的智慧。 他也站了起来,拱手抱拳道:“恭喜公孙少爷出任公孙家族的新主人。” 他也变得真快,刚才的脸色还有点阴晴不定,可弹指间就换上了一脸笑容。 他不得不这样做,因为在世间上,只有懂得变通的人才会混得下去,才会确保得了自己得来不易的地位,他还想继续在董家混下去,他还想保住以自己双手打拼回来的地位。 忽然,一间紧闭的店铺砰的一声被踢开了门,鱼贯走出十个高矮肥瘦不一的老人。 五人惊愕地张大了眼睛看着。 是什么人胆敢这样来骚扰他们? 走在前面的一个老人连连摇头,操着一口蜀中口音叹息说道:“可惜,可惜,可惜呀!名扬江湖的穿云燕公孙无负竟然生了一个杀父求荣的不肖子啊!” 公孙白勃然变色,冷森森说道:“多嘴饶舌多管闲事的人通常都不得好死!” “死”还没有说完,剑光已经掠起,直刺那个老人的咽喉。 这件事绝不能传出江湖,否则名誉扫地,遭人唾骂,到手的一切将会烟消云散。 他和董六早已协议好,他刺杀父亲的事当作是董六的人干的,死在两家决战之下的,这样他才能没有麻烦接管家中的一切,才能稳坐掌权人的位置。 他绝不容许发生功败垂成的事,因此,他要杀掉这十个多嘴饶舌的老人。 “身手练得不错,本来有大好前途的,可惜心术不正,为了名利,竟然杀父求荣,像你这种灭绝人性的禽兽畜生,更应该不得好死!”那名老人一边说着一边闪避,接着手上戴了一只鹿皮手套一急扬,只见乌光一闪,一枚铁蒺藜钉在公孙白的大腿上。 铁蒺藜几乎全部没进肌肉里,只剩一丁点儿小角露了出来。 这一点儿小角闪耀着夺目的青光。 “毒蒺藜!!!”梁华三人同时失声惊呼起来,立刻知道来的是些什么人了,不禁心胆俱寒。 毒蒺藜是蜀中唐门闻名天下的暗器之一。 蜀中唐门是制造提炼毒药暗器的大行家,所制造出来的毒药暗器剧毒无比,在江湖中的排名比陕中的霹雳堂还高。 霹雳堂的炸药暗器可以炸死人,但唐门的毒药暗器却可以吓死人,那一样更可怕? 还有一样更可怕的是唐门杀人,鸡犬不留,从来不留一个活口。 可怕的唐门!可怕的暗器! 唐门鼎盛时期能执武林的牛耳,横扫江湖,地位超越了领袖武林的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成就一时无二,达到了颠峰。 这几十年来唐门虽然人才凋零,地位一落千丈,但是却无人敢小视唐门半分,如果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话,绝对没有人敢与唐门结怨的。 十多年前,唐门之中数唐门十老最有名望,最威震江湖了。 近几年来,唐门十老已经深居简出,极少在江湖露面,偶尔出来走动的只有两三个人,再也没有十个人结伴同行出现过江湖。 梁华三人虽然不认识唐门十老,但是根据曾经听过的江湖传说已经判断出来,眼前的这十个老人,正是令天下英雄闻风色变的唐门十老! 一向深居简出的唐门十老此刻竟然同时现身在这座城市里,这事大有蹊跷,绝不寻常! 三人感觉到不妙了。 这时的公孙白应验了那个老人的说话,竟然真的不得好死。 他全身僵硬着站着不动,皮肤现出了青黑之色,而且愈来愈浓。 他想叫,但张大了嘴巴,却叫不出声来,舌头象打了结似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出了饱受痛苦煎熬的神色。 他居然还可以流泪。 那名老人对其他老人道:“他已经死了。” 死了的人,眼珠子怎么还可以动?怎么还可以留泪? 梁华三人不相信。 那名老人像是看穿了三人的心思,笑着说道:“不过他的眼睛和脑袋却还有死,起码能够再活得了三四天。” 另外一个老人补充道:“因为他现在中毒死的只是躯体,头颅的上半部分还没有中毒。”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被唐门毒器弄成的“活死人”? 世上竟然有如此邪恶的毒药! 梁华三人听后不禁毛发竖起,全身都冷冰冰的,打了一个寒颤又一个寒颤。 梁华忽然发觉自己的裤裆湿漉漉的,原来他被吓出了尿来。 他弯下腰来,剧烈的呕吐起来。 唐门十老都笑了。 这时,城南上空冒起了一束烟花。 那名老人一愣,接着说道:“你们三个听清楚,如果不想死得这么辛苦,立即带我们去找董六那只老狐狸。” 马煜寒苦着脸道:“他在家里。” 那名老人道:“他不在家里,刚才那束烟花是我们的人所放的信号。狡兔三窟,像董六这种老奸巨滑的大狐狸,绝对另外有一个秘密的藏身地方。放下武器,前面带路。” 他的语气很平和,但却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平常不可一世横行无忌的马煜鲁元,在唐门十老面前就如毒蛇碰见了大獴,只有乖乖的就范,两人把手中的剑丢在地上。 就在这一刻,弯腰呕吐的梁华猛地向前一窜,只见一道剑光刺入人丛中。 几乎就在同一刹那间,马煜鲁元同时踢起丢在地上的剑,两道剑光如闪电般射入人丛中,异口同声叫道:“好狗是不会反咬主人的!!” 顿时,响起了三声惨叫,七声吼叫。 惨叫声和吼叫声都是唐门十老发出的,中剑的三个惨叫,其余的是吼叫,吼叫声中,梁华被打得直飞出老远,马煜鲁元的身上钉满了铁蒺藜,毒飞针。 那名老人的脸色铁青得可怕。 他全身抖震,这是因为愤怒过度的缘故。 他的确愤怒,堂堂的唐门十老,纵横江湖十几年,威震江湖十几年,象一棵屹立不倒的常情树,想不到今天却居然栽倒在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手中,死了其中三老,这事一传出江湖,必被别人当为笑柄。 阴沟翻船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他仰天悲愤大叫:“耻辱,唐门的奇耻大辱!董六,你养了三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呀!今日无论你飞天也好,遁地也罢,我们也要把你挖出来,把你全家赶尽杀绝!” 唐门杀人,本来就是鸡犬不留,他这样歇斯底里的吼叫,只不过发泄心头的愤恨罢了。 其他的六个老人都显得很无奈,很悲伤,更很沮丧。 三个朝夕相伴的老兄弟,竟然撒手人寰,诀别不返了,他们怎么不悲痛万分呢! 从来只有他们杀人,没有人杀他们,根本没有感受过生离死别的痛苦滋味是如何难受,此时此刻,他们终于感受到了。 一个老人悲伤道:“原以为我们是黄雀,他们是螳螂,现在谁才是真正的黄雀、谁才是真正的螳螂呢?唉——!” 另一个老人忽然说道:“希望小川有好收获。” 这一句话顿时冲淡了大家的悲痛情绪。 第七章 螳螂与黄雀(4) 唐小川,二十七岁。 他相貌英俊,性格阴沉刚毅,是唐门年轻一辈之中最有作为的表表者。 他冒升得很快,由十七岁出道到现在,只不过短短的十年,就从同辈中脱颖而出,成为顶尖级的高手,更加被召入决定唐家事务的十人智囊团中,参加决策唐家的事务。 这个十人智囊团,是唐门执行实际行动的最高权力机构。 在唐门一百五十多年的历史中,能够在这般年纪就进入智囊团的前后只有三个人,他是其中一个,可谓是凤毛麟角,而地位尊贵的唐门十老却只有老大唐英、老二唐雄才是智囊团的成员之一,所以,唐门十老对这个年轻人忌惮三分。 连唐门十老都忌惮的人,岂非是比唐门十老更加可怕几倍? “这个年轻人口如蜜、却腹有剑,脸上笑,但暗藏刀,让人不得不佩服他,也不得不害怕他呀!”这就是唐门现任门主唐大奶奶对唐小川所下的评语,结论。 就因为唐大奶奶的一句话,他有了一个绰号,“口蜜腹剑”唐小川! 唐小川走在东门的一条街上。 在他的身后,跟随着五名唐门弟子,这是经过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五个唐门高手。 他在一座紧闭大门的大宅前停住了脚步。 他来这里干什么呢? 莫非这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一挥手,五个唐门弟子飞身进了大宅里…… 莫文兴坐在房里,凝望着窗外那一轮初升不久的旭日。 他今天的心情十分愉快,因此他以酒作庆。 他本来极少沾酒,因为他认为酒能误事,实在不适宜喝多,但他现在太兴奋了,所以他要尽情畅饮一番。 一坛酒很快就给他来了个底朝天。 于是,他吩咐小六子再去取酒来。 小六子是个勤快的忠仆,深得他的喜爱,可是今天的小六子却不勤快了,出去了很久都还没有取酒回来。 他等得不耐烦了,吆叫了两声,居然没有人回应。 “想不到这小子也学会了偷懒。”他喃喃自语着,然后站起来,走到门边,冲着外面又大声吆叫了两遍。 外面终于有了一声回应:“来了。” 他刚听到这两个字,就有一个人飞了进来,“叭哒”一声,落在他的脚边。 这个人就是小六子,可是已经没有气了,他的脖子给人活活拗断。 好歹毒的夺命手法! 莫文兴感到全身冰冷。 他看见了对面的走廊站着一个人,一个长得眉清目秀英俊不凡的年轻人。 他当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唐门年轻一辈弟子之中名头最响、行事最诡秘、手段最狠辣的唐小川,但是凭他的多年经验,他已感觉到这个人的来头不小,他的生命有可能结束在这人的手上。 唐小川满脸笑容走过来,看着他下唇边的那粒黑痣,笑嘻嘻道:“阁下就是莫文兴?” 莫文兴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着镇定,问道:“你又是谁?” 唐小川道:“我是唐小川。” 有关这个人的种种事迹种种传闻莫文兴听过不止千次,他打心底里抽起一口凉气,原来是这个恶星来了! 虽然他心里感到发毛,但仍不动声色道:“唐公子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呢?” 唐小川依然是笑容满脸道:“我们唐家近来开销太大,欠缺银两,特意来向你这个财神爷借一二百万两暂且作应急之用。” 莫文兴道:“唐公子找错了人找错了地方吧?” 唐小川道:“我没有找错了人,也没有找错了地方,你是快活林派来驻守此地的大人物,专门负责管理分舵舵主董六太爷的帐目,并且定期将银两转运回快活林,权力比董六太爷还大,你是名副其实的财神爷呀!” 莫文兴心头一沉,人家是有备而来的,否认也无补于事,于是问道:“唐公子是如何知道的?” 唐小川道:“当然是你们快活林的人透露出来的,若然不是,如此秘密的事我们从何得知?” 莫文兴道:“如果我不给呢?” 唐小川长长地叹息一声。 莫文兴道:“你叹什么气?” 唐小川道:“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不是?” 莫文兴道:“废话!” 唐小川道:“那你又在说废话?生命如此宝贵,为了守护别人的钱财而死,不觉得可惜的吗?” 莫文兴道:“的确可惜。无论是什么大英雄,都一样怕死的,我只是个很平凡的人,更不例外了。如果我将银两给你,你会饶我这条命吗?” 唐小川道:“我绝对保证你的安全。” 莫文兴道:“唐门杀人,鸡犬不留,什么时候破了例的?” 唐小川道:“今天。至少我可以保证你不会象你那三十八个卫士死得那么惨。” 他说杀了三十八个人,就肯定有三十八具尸体躺在外面的院子里,绝不会少一个! 这个人虽然笑容满脸,说得轻言细语,但却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带着一股刺骨寒心的杀气。 莫文兴道:“唐门毒器,厉害无比,唐小川,唐门新生代的最绝顶高手,出道无年,未逢对手,我没有信心打得赢你。” 唐小川道:“有自知之明的人,通常都可以活得长命一些。” 莫文兴的心沉到了底,可他是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子,说道:“我怕死,实在舍不得死呀!唐公子,世界上是不是有一种忠肝义胆的人?” 唐小川道:“但这种人却是傻瓜!” 莫文兴道:“正如你所说,一个人只有一条命,无论任何事情都不如自己的性命珍贵。” 唐小川道:“你想通了?” 莫文兴道:“是,想通了。人若要活得有意义的话,就必须尽忠职守,对得起朋友,对得起主人,唐公子不也是一样吗?为了唐门的利益和声誉,不惜以生命来捍卫,所以说性命固然重要,可尊严同样重要,唐公子同意我的说法吗?” 平时口齿伶俐的唐小川,此刻却竟然哑口无言,无话可说,因为他发觉莫文兴说的简直令他无法辩驳。 莫文兴看着他,铿锵有力道:“所以你也是傻瓜,我也是傻瓜。” 唐小川显然很意外:“你真的情愿做傻瓜?” 刚才还显得懦弱怕死的莫文兴,现在竟然显出硬汉本色,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他不相信,绝不相信,人怎会这样不怕死的? 莫文兴道:“唐门杀人,历来都是斩草除根,鸡犬不留,从来没有破例,你绝不可能因我而破例的。况且你们的目的根本不是我和董六,而是快活林!” 他扑了过去,双腿连环猛踢而出。 能够被快活林派出来镇守前沿地盘的人,当然在武功方面要有一定的水准。 他练的是潭腿功夫,相当有火候,如狂风扫落叶般攻去。 如果被他一脚扫中的话,必定丧命无疑。 唐小川飞快地急闪开去。 绝不能让唐小川有距离发射暗器,和有时间调整身形发动攻击,莫文兴深知这一点的利弊,所以紧紧贴住唐小川不放,不容唐小川有喘息脱身的机会。 唐小川只有退,凭借走廊的木柱左闪右避,十分狼狈。 莫文兴的双脚所到之处柱断墙裂,那些砖瓦柱梁纷纷崩塌下来,扬起漫天灰尘。 两人顿时被弄得蓬头灰脸。 忽然,退后着的唐小川伸脚勾飞起一条只有半截的断柱,激撞向莫文兴的胸膛。 莫文兴一脚扫出,断柱当即碎裂散飞。 他急速的身形立刻稍为慢了下来。 就是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唐小川已如流星赶月般反扑过来,两根如铁般的手指点中他的喉结。一个人的喉结碎裂了,并不会即时死亡。 莫文兴此刻的感觉就如一张帆布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刮进一股清劲寒风,他听到了寒风吹进喉咙时发出的声音,他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慢慢地倒了下去。 在临死前的一瞬间,他自觉已对得起快活林,对得起躺在院子里那三十八个兄弟,更对得起自己所肩负的责任,所以他去得十分安详,并没有丝毫恐惧和遗憾。 平时的唐小川在杀人之后,总是有一番满意的感觉。 他喜欢看见别人在将死的一刻所露出来的恐惧和痛苦挣扎的神情,他觉得这样才有杀人趣味。 但是他今天没有这一种感觉,反而觉得很空虚,甚至很无趣。 因为死在他面前的是个真正英雄。 他虽然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甚至有些近乎变态,但是他对真正的英雄却由衷地感到敬佩。 他伫立在莫文兴的尸体边,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我是莫文兴,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我会怎么做?会不会慷慨赴死?会不会无畏无惧?” 他想知道答案,可又不想知道答案。 幸好那五名唐门弟子出现了,使他回到现实,不再去想这人头疼的答案,他问道:“有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一名唐门弟子沮丧说道:“禀川爷,掘地三尺都没有发现。川爷,你的脸受伤了。” 唐小川伸手一摸,才发觉脸上有一道被擦伤的血痕,他最爱惜的就是这一张英俊的脸庞,如今竟然受损,他愤怒得将莫文兴的尸体一脚踢飞出去,然后皱着眉头道:“根据情报说这里还有将近五十万的黄金没有运出去,姓莫的不是收藏在这里,还能收藏在哪里呢?”这问题只有死去的莫文兴才可以回答了。 他惟有跺足叹气,空手而走了。 莫家大厅里的正中央位置,供奉着三尊高约三四尺的富禄寿三仙神像,造型笑态可亲。 唐小川经过大厅时,望着这三尊不管人间惨事的神像,摇一摇头,骂道:“你们是上天的大神,专管人间之福的,可管出了什么成绩来,五十万两黄金在哪里,你们能回答得出来吗?我还不是两手空空而来,又两手空空而去,你们真是枉受人间烟火了,屁!屁!屁!” 他居然走上前去向每尊神像吐了一口唾沫,然后迈开大步,走出大门外。 街道上依然是静悄悄的。 他喃喃自语道:“董六那家伙真他妈的了不起,俨如一个土皇帝,不许人在街上走动,就真的没人在街上走动,无人不服从,无人敢违抗,比朝廷的命令还更有效。”一名唐门弟子献媚道:“川爷,你也不比他差到哪里,你叫对手哭,对手就不敢笑,你叫对手向西走,对手就绝不敢向东跑,同样是厉害无比。” 被别人阿谀奉承一番,谁都会感到高兴的。 唐小川哈哈大笑。 他的心情似乎已愉快起来。 第八章 穿红裙的姑娘(1) 唐小川走进福来客栈。 这是全城唯一一间敢打开门做生意的店铺,因为来的全是唐门的人,店主实在不敢得罪这些出手就要人命的江湖人物,宁愿得罪君子,莫可得罪小人,和这些人相比,董六太爷绝对是个君子,即使日后董六太爷责怪下来,也不用丢掉性命,但此刻若得罪了这些人,就有可能立即丧命。 唐门十老神情哀伤地坐在大堂里。 唐小川亲切叫道:“英伯。” 唐门十老的老大是唐英,他苦着脸道:“小川,坐,有没有收获?” 唐小川苦笑着摇头道:“什么都没有,白拼命一场。英伯,你们呢?” 唐英道:“唉,别提了,我们这边也是竹蓝打水——得一场空!” 唐小川道:“董六呢?没抓着?” 唐英道:“连影子都见不着,怎么抓?” 唐小川道:“怎么不见五伯、九叔、十叔的?” 他终于发现唐门十老少了三个人在场。 唐门十老的老二唐雄哽咽着道:“他们死了!” 唐小川勃然变色,惊呆住了。 唐英凄苦道:“你不信?是真的。” 唐小川不相信道:“是什么人杀得了唐门十老?” 唐雄道:“董六的三条恶狗。” 唐英道:“我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太自信了,以致一时大意,给敌人一个可乘之机。” 唐小川长叹一声,说道:“五伯九叔十叔丧命,我差一点毁容,我们两路人马都碰上了扎手的对手,唐门这次做了一趟亏本买卖。” 唐英道:“这老本可亏得太大了,不知如何向唐大奶奶交待呀!” 唐小川咬牙切齿道:“一定要找到董六为止,追查那五十万两黄金的下落,否则我们连自己对自己都交待不了过去!” 唐英道:“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唐小川道:“这老家伙居然藏得如此密实,他肯定是在等快活林的救兵,我们要作好心理准备,这有可能是一场恶战!” 唐英道:“我要扒了那只老狐狸的皮——!” 他暗一使劲,手中的茶杯立时粉碎…… 傍晚,暮色开始低垂。 闷热的夏天日长夜短,到了戌时中天色才完全黑透。 酉末时分,尚还有几分光亮。暮色之中,一匹快马闪电般跑进这座城镇里,马蹄踏在平整的清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划破了长街的寂静。 鸡狗不叫,人声不见,每家每户都门窗紧闭。 这里仿如一座毫无生气的死城。骑马进城的是高鹏。 他感到奇怪,这么大的一座城镇居然人不哼声影不见,莫非都死光啦? 他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但绝对知道发生了事情,而且是可怕之极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董六太爷绝对不会放出信鸽向他求救的。 董六的秘密身份他知道,董六是个什么人,他更知道。 可董六不但没有向快活林求救,反而向他求救,证明此地发生的事董六已应付不来,而且还不能连累到快活林。 董六是他的忘年之交,所以他决定立刻动身飞赶而来。 他把林雪托付给了萧东楼。 林雪明白有些事情是属于男人的事,男人不对女人说就是这事不能让女人知道,所以她没问,也不缠着要跟来。 明白事理的女人,最受男人的喜爱。 因此,她得到了高鹏的承诺,三天之内,他一定回来,无论情况如何凶险,环境如何恶劣,他都回来,平平安安的站在她面前。 承诺就是责任,她放心地让高鹏离开。 高鹏警惕地静听着四周的动静。 突然,一间屋子里传出一阵孩子的哭声,与马蹄落地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划破了天地的寂静,令这城镇回复了一点生气。 高鹏终于舒展开紧皱的眉头,露出一丝笑容。 这座城镇的人并不是死光,也不是逃光,而是躲在屋子里不敢露面。 无论发生什么大事也好,起码没有连累到无辜的百姓身上,他感到欣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董六并没有将“火”引烧开去,证明他做事有分寸,分得清轻重。 江湖事按江湖的规矩去解决,看来董六没有超出了这个范围。 孩子的哭声很快停止了,显然是给家里的大人捂住了小嘴巴。 高鹏不再担心,不管是什么重大的变故,到了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一切都成为过去,人们会恢复往常的生活,热闹的城市又会热闹起来,江湖人江湖事只能影响一时。 他经过那条长街时当场被眼前的景象吓一大跳,皱着眉头看着躺在眼前的四十具尸体。 他知道实际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了。 高鹏纵马来到董家大宅。 他知道董六是只狡猾的老狐狸,既然发生了变故,就一定不在家里,另找一个安全隐秘的地方藏匿起来,然后想方设法与自己取得联系接上头,目前自己首先要做的是到董家看个究竟。 董家是一座三进大院。 朱漆大门虚掩着。高鹏一跃下马,推开了大门。 里面出奇的平静。 他刚走进去,就呆住了。 朦胧的暮色中,只见遍地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情景残不忍睹! 他心头沉重,绕着大院走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是尸体,他清点了一下尸体的数目,不多不少,恰好是一百具! 见惯血腥场面的他,此刻也觉得胃部抽动,几乎想呕吐。 是谁如此凶残狠毒,连小孩都不放过? 他记起了流传武林近百年的一句老话——“唐门杀人,鸡犬不留”! 如果是唐门,那么就是说对付快活林的八派联盟已经开始行动,举起屠刀,首先歼灭清除快活林设在外围的前哨阵地,令到快活林孤立无援。 局势已经渐趋明朗,快活林和八派联盟的一场大血战无可避免地即将爆发。 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又是谁在出卖快活林的秘密? 他想思考这个令人困惑而又令人头疼的问题,可已经不容他去思考了,因为他看见三个人从阴暗的角落里如幽灵般闪了出来,目光也如幽灵般盯视着他,就像是来自地狱准备拘人灵魂的夜叉小鬼。 “你们是什么人?”高鹏的脸色也冷如幽灵,沉声喝道。 其实他已猜出这三个人的身份,但是他要证实,他不想杀错无辜。 因为他的刀向来只杀敌人。 三人互看一下,其中一个冷声问道:“你是董六太爷的什么人?” 高鹏道:“朋友。” “他躲在哪里?” “不知道。这些人是你们杀的吗?” “有什么问题?” 高鹏不出声,拔出了钢刀。 他的钢刀虽不是什么稀世宝刀,但也是一把好刀,在暮色中亮如月华,光如厉电,泛起一道夺目寒心的光芒。 一股足令天地变色的杀气立时从高鹏的身上散发出来! 那三个人立即戴上了鹿皮手套。 鹿皮手套是唐门高手专门用来发射剧毒暗器之时保护手掌避免被暗器割伤刺穿皮肤的。 唐门虽然是炼制毒药暗器的大行家,但是剧毒暗器极难提取和炼制,因此十分珍贵无比,普通的唐门弟子根本没有资格使用,即使是有资格使用的唐门一级高手也不敢轻易和随便地使出来,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胁之时 和碰上绝顶的高手才使用出来。 能够拥有使用剧毒暗器是唐门弟子的无上光荣。 唐门高手都将带在身边的剧毒暗器万分爱惜,就如爱惜心爱的女人一样。那三个人感觉到对方是个了不起的高手,所以戴上鹿皮手套,准备发射剧毒暗器,攻杀对方。 这三人果然是唐门弟子,而且还是品级不低的高手。 高鹏虽然对唐门了解不深,但却知道他们的品级制度,所以他先发制人,刀一拔出,人亦动了,趁三人穿戴鹿皮手套的一刹那,他立刻出手。 唐门高手有别于其他的武林高手,因为唐门高手擅长于使用剧毒暗器,这极为可怕,如果稍有疏忽,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成问题。 高鹏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审时度势,还是自己先出手为妙,在唐门高手面前,绝不能逞半点强。 只见他身形暴闪向前,刀光也暴闪而出。 那三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只见三道刀光一闪,接着就消失不见,就连那一股令人震栗的杀气也随之消失了。 一刀三光! 刀势展动得太快了,快得令三个唐门弟子几乎怀疑是在做梦,可这不是梦,因为他们感觉到了痛,一股刺骨入心的剧痛! 三刀都是劈在他们身上的同一位置——由左上胸斜劈下到右下胸! 鲜血已如泉水般喷涌而出,他们倒后着靠在墙上,然后身体慢慢地向下滑落,最后坐在地上。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恐惧之情。 好可怕的一刀! 第八章 穿红裙的姑娘(2) “好绝的刀法!‘刀出无痕、一刀断魂’的高鹏,果然是名不虚传!”远处的屋顶传来一把娇脆悦耳的声音。 声音消失之时,只见一条人影如飞云般的飘落在院子里。 夜色已临,但仍然看得清楚,跃入高鹏眼帘的是一团“火”,因为那女子穿的是一套红色衣裙。 她不过双十年华,脸上还有几分稚气未脱,可她却是个真真正正的美人。 高鹏本以为秋姐、林雪已是世间上少有的美人,但此刻又瞧见了一个并不比她俩逊色的美人——这个穿红裙的姑娘。 他或许没有秋姐的那一份高贵,林雪的那一份清纯,但是却充满了青春活力。 她绝对是一团惹人心跳足可以烧死任何一个男人的“火”! 高鹏打量着她:“你是谁?” 红裙少女的声音十分娇脆:“我叫唐小红,人们都叫我为‘火美人’。” 高鹏笑了,点头说道:“火美人,这形容贴切,这称呼绝妙,你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火美人。你是唐门中人?” 唐小红看着他,一双灵如秋水的眼睛里充满了佩服,说道:“对,我是唐门中人。你真厉害,一刀就将这三个武功并不差的高手杀掉,一刀三光,这是多么高的境界啊!这三个人是跟唐小川的,幸好唐小川走了,否则他一定会与你拼命。” 高鹏耸然动容道:“是不是那个唐门年轻一辈弟子中武功最厉害、心最狠、手最毒的‘口蜜腹剑’唐小川?” 唐小红道:“除了他还有谁?” 高鹏道:“这么说唐门这次是精英尽出了。” 唐小红道:“没有全部,可也差不多。” 高鹏道:“那么你是来杀我的了?” 唐小红道:“本来是的,由你进城的那一刻,就已引起我们唐门的注意,可惜当时竟然没有人认出你就是名震天下的高鹏。你武功如此厉害,刀法如此精绝,我没有把握能杀得了你,我还不想死,还想多活几年命,还想嫁人为妻呀!” 高鹏道:“那你又怎么认得出是我?” 唐小红道:“因为我与众不同。” 高鹏道:“有什么不同?” 唐小红道:“你想知道原因?我现在不告诉你,等有适当的时机我才告诉你。” 高鹏没有出声,但依然按住刀柄,准备随时随刻出手。 唐小红的目光忽然变得迷朦起来,含嗔带怨道:“高大侠,你舍得杀我吗?” 高鹏的心顿时莫名其妙地一跳,说道:“我的刀向来只在迫于无奈的情况下才出手。” 唐小红笑了,说道:“这么说只要我不出手,你也不会出手了?” 高鹏道:“我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还不至于见人就杀,连妇孺都不放过这么凶残。” 他语含嘲讽,嘲讽唐门的处事作风。 唐小红当然明白,说道:“我们唐门的男人更加不是好东西,当然不能和高大侠相比较了。唐门是江湖中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假如我们不心狠手辣的话,恐怕唐门早已被灭绝了,不存在这个世上了,这就是我们唐门的悲哀,也就是江湖人的悲哀。” 她居然直言不讳承认唐门的不是。 高鹏笑道:“想不到唐门竟然出了一个奇女子,只怕唐门之中,再也找不出一个敢骂唐门不是的人了。” 唐小红道:“多谢高大侠的夸奖。唉,我既然不是高大侠的对手,还是去找唐门十老来应付吧。” 她走了,身体如一朵红色的飘云般飘起,飘出了围墙外。 她临走前说的一席话,分明是在提醒高鹏要注意唐门十老,他们就在这座城镇里。 高鹏对唐门十老这个称号并不陌生,他顿时涌起一丝寒意,明白到自己的处境十分危险,已身陷在龙潭虎穴之中! 夜色已完全笼罩住大地,东方已有一颗闪亮的孤星升起。 高鹏站在莫家大宅的前院里。 他知道莫文兴和董六之间的关系,所以他来到了莫家。 莫家的后院留下了激烈搏斗过的痕迹,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是相当的惨烈,悲壮。 他勘察过莫文兴的死因,是被重手法戮断喉结而死的,杀他的必是个绝顶的高手。 董家的一百条人命,莫家的三十九条人命,再加上躺在长街的十八金刚两大卫士,除了不知所踪的董六之外,快活林设在此地的分舵可算是已被彻底消灭。 他愤怒得把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他觉得唐门太残忍了,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不佩服唐门的做法是相当有效的做法,最彻底根除后患的做法,只有给予敌人毁灭性的打击,才可以令敌人永远没有再翻身的机会。 只要逃掉一个敌人,就会让你坐如针毡寝食难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 况且江湖帮派一旦有了利益的冲突,你不毁灭别人,别人也会千方百计来毁灭你。 强者生存,最残酷无情的自然淘汰制度! 这是不幸呢还是有幸呢? 他找不出答案来。 他叹了一声,步出了莫家大门,竟然发现自己的那匹快马无缘无故地倒毙在街中,接着,他又发现七条人影将自己包围住了。 第八章 穿红裙的姑娘(3) 高鹏停下来,没有再踏前一步。 包围住他的是七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今天的运气怎么如此奇差,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环视一下步步紧逼过来的七个老人,笑着打招呼:“唐门十老的老大唐英、老二唐雄、老三唐豪、老四唐杰、老六唐震、老七唐东、老八唐南,咦,怎么不见了老五唐名、老九唐西、老幺唐北的?可不是被‘打回老家’了吧?如果是真的,可惜大好一句‘英雄豪杰名震东南西北’的顺口溜就残缺不全了。” 唐英一愣,问道:“咱们认识吗?见过面吗?” 高鹏摇着头道:“不认识,也没见过面。” 唐英道:“这就奇怪了,你这小子为何如此熟悉我们的底蕴,分辨得清楚每一个人?” 高鹏道:“大名鼎鼎的唐门十老,江湖中早已盛传多年,就连你们每一个人的身材相貌都描述得清清楚楚,还用得着认识见过面吗?!” 唐英道:“多谢抬举,你又是谁?” 高鹏道:“你们不必知道。况且无名小卒,根本不足挂齿。” 唐英道:“你这无名之辈,我们也不想知道,我们只想知道那些东西收藏在哪里,以及想知道董六那家伙匿藏在什么地方,其它的一概不想知道。” 高鹏道:“什么东西如此重要?” 唐英道:“当然是准备运送回快活林的那五十万两黄金。” 高鹏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不到英雄辈出的唐门,也有为财而折腰的时候。” 唐英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半斗米羞死穷秀才,你们快活林是锦衣玉食的富人,我们唐门是捉襟见肘的穷人,富人不知穷人苦呀!” 高鹏道:“可惜我无可奉告。” 唐雄冷笑道:“别装蒜了,你以为能够瞒骗得过我们吗?其实我们早已算准董六必定以飞鸽传书向快活林求救的,只不过没有算出快活林竟然派你一个人来。” 高鹏道:“你们算错了,我根本不是快活林的人,我只是董六的朋友。” 唐英道:“你当我们是三岁的小孩子吗?” 高鹏道:“在下不敢。” 唐雄道:“在我们去吃晚饭的时候,我们留守在董家的三个弟子被杀了,相信一定是你所为,看来你的武功还不错。” 高鹏道:“还不至于丢人现眼。” 唐英道:“捉住他,然后用毒药折磨他,看他的骨头硬还是我们的手段硬。” 离高鹏最近的老六唐震立即施展“龙爪手”,双爪如闪电般抓向高鹏双肩的肩井穴。 他这一手“龙爪手”的功夫相当厉害,普通的武林高手绝难闪避得开,甚至有可能被抓碎肩骨。 但是他的对手是高鹏,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高鹏。 如果他们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的话,还敢不敢随意出手、还敢不敢轻举妄动呢? 可他们根本不相信眼前这年轻人的武功造诣会很厉害,会伤得了他们。 似乎他们已经忘记了今天早上的惨痛教训,就是因为他们自以为很了不起,大意疏忽之下导致其中的三老被杀的严重后果。 现在,他们面对的是高鹏,比梁华鲁元马煜三人加起来还可怕十陪的人,居然还不当一回事,因为他们实在是太骄傲了。 高鹏没有动,如一只任人宰割的瓮中之鳖。 他已无处可逃,因为其余的六老就象六只老狼守着一只小羊那样,将他所有的退路封堵住。 唐震的双爪距离他的肩井穴只还有半寸,他依旧不避不闪。 难道他想束手就擒?难道他害怕唐门奇毒无比的暗器? 唐震的指尖已落在他的肩上。 就在这千钧一刻,高鹏伸出四指如剑般往上急戮,点在唐震左右手腕的脉门,然后化指为爪,扣住唐震双手,反手一坳一拧,只听见“咔嚓”“咔嚓”两声,唐震双臂竟然给他硬是扭断掉! 唐震当场惨叫一声,昏死在地。 其余六老瞧得瞠目结舌,原来眼前这个人是深藏不露深不可测的绝顶高手,他们居然看走了眼,他们后悔得几乎想打自己一记耳光。 他们不敢施放暗器,因为他们所站的位置都不同,暗器无眼,万一有个闪失,伤了同伴,就等于亲手送自己的人到西天,他们都是同声同气的好兄弟,怎么舍得这样做?! 唐门弟子外出闯荡江湖时,绝不允许带备任何一种解药,以免失手被擒时解药落入敌人手里,破解了唐门的毒药暗器,给唐门带来灭顶之灾。所有的解药都留在唐门,由唐大奶奶掌管着,除她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解药,因此唐门弟子都很小心谨慎的使用有毒的暗器。 他们都拔出了剑。 唐门弟子除了练暗器之外,还要练兵器,只有这样,才够资格成为真正的唐门弟子。 唐门十老练的是剑。 六柄长剑在漆黑中闪起了片片冷霜。 高鹏的手握紧了刀柄。 唐英一使眼色,六人心意互通,六道冷光同时从不同的角度如水银泻地般急刺而出。 天崩地裂般的进攻!铜墙铁壁般的夹击! 高鹏的刀也动了,脚跟一旋,身体如陀螺般的急速一旋,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墙。 “当当当当当当”六声连珠密响,响声之中,火花四溅! 一刀挡六剑! 高鹏居然以一把钢刀化解了六老的攻势。 六老立即弹开,联成一字形,每个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六剑合璧的威力虽然比不上十剑的威力,但也非同凡响,放眼天下英雄并没有多小个能够独力破解得了,可竟然被眼前这年轻人只用一刀就破解掉,不到他们不震惊万分。 这年轻人到底是谁? 他们可不管是谁了,大敌当前,他们只有施展出必杀绝技——唐门暗器了! 他们现已会合在一起,再没有顾忌,他们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合作伙伴,配合得默契无间,唐豪唐杰立即退后戴上了鹿皮手套,接着在前面掩护的四人马上散开,顿时只见寒星点点,打向高鹏。 唐英四人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但他们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不见,面部的肌肉反而变得僵硬起来,因为高鹏做了一个令他们既意料不到又悲痛万分的动作,他竟然举起昏迷在地的唐震挡住了如飞蝗般的暗器冲过来。 所有的暗器都打在唐震的身上! 唐豪和唐杰再也无法打出暗器了。 他们象杀猪般的嚎叫着,厉吼着,眼睛变得尽是赤红,毛发尽竖地挥剑扑击过去。 高鹏将手中唐震的尸体扔向唐英唐雄,两人只有跳开,因为唐震的尸身上满是毒针铁蒺藜,他俩不敢接,如果让这些要命的东西碰中伤损了皮肤,那就得不偿失了,为了一个死人而累及一个活人,没必要。 这刻已闪起了一道耀目的刀光,顿时响起一声惨叫,唐杰中刀倒下了。 旁边的唐豪来不及出剑和打出毒器,只见刀光又是一闪,他的咽喉已被划开。 高鹏立即从这个缺口闪电般冲了出去。 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这样,他早就判断出形势只有击杀唐豪和唐杰他才有希望逃脱,因为这两人戴着鹿皮手套,随时都能够发出可怕的唐门暗器,至于其他四老他不惊惧,等他们也戴上鹿皮手套的时候,他已经冲出了包围圈,甚至已经逃出了很远。 他的计算一向都很准确,他更是个这样想就这样做的人,所以他真的成功了。 唐英四人不敢追,他们已被那两道快如惊雷疾如闪电的刀光吓破了胆,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高鹏远去的身影。 唐英悲声吼道:“你他妈的不是英雄,竟然利用重伤昏迷的人来做挡箭牌!”远去了的高鹏回应过来:“你们也不是英雄好汉,七个老人家打一个年轻人,真他妈的不知羞耻!” 唐雄叫道:“有种的就别走,回来再打一场!” 高鹏又回答过来:“我可不想像唐震那样变成刺猬,恕不奉陪了!” 说话一完,便沉寂无声。 四人愣愣的站着,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纵横江湖的唐门十老,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唐门十老,想不到在此刻反而被敌人一刀吓破了胆,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了。 更想不到的是今天竟然是个倒霉到不能再倒霉的日子,居然连吃败仗被杀掉了六个人,得了个惨淡收场。 曾经叱咤风云横扫武林的唐门十老,再也不复存在了! 唐雄道:“一天之内死了六个兄弟,怎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 唐英道:“我们太骄傲了,太轻敌了,太看不起年轻人了,犯一次错误就已经足够惨的了,没想到我们一天之内居然重蹈覆辙的犯下了两次同样的错误,我们是自吞苦果啊!” 唐东道:“想不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倒霉透顶的是我们而不是他呀!” 唐南道:“这年轻人的武功太厉害了,刀法太可怕了,比我们唐门的毒暗器还可怕!” 想起那两道快如闪电的刀光,就象是夜空中闪烁不停而熠熠生辉的星辰,发出的光芒是那么璀璨耀目夺人心魂! 试问这一刀劈向自己,是否有把握招架得住,后果又是否和唐豪唐杰一样? 四人只觉得一股寒气由脚底下涌起一直冒上脑门顶,都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哆嗦。 唐雄道:“这个人会是谁?” 唐英猛然记起一个人,不禁长叹一声,说道:“我们是老糊涂了,居然没想到是他!在江湖之中,能够有这般武功造诣的年轻人不多,用刀的就更不多,只有一个人,就是‘刀出无痕、一刀断魂’的高鹏——!” 第八章 穿红裙的姑娘(4) 僻静的巷道,僻静的客栈,简陋的客房。 这间叫福来客栈地处城北最偏僻的巷道,十分难找,如果不熟悉这里的情况,根本不知道有这间客栈的存在。 这种地方最不引人注意。 高鹏曾经来过这城镇几次,隐约记得有这间客栈,所以他来了。 一把光华夺目的锋利小刀,摆在桌上,放在灯下。 高鹏坐在桌边,突然仰头喝下一碗烈酒,然后卷起左手的衣袖,右手拿起小刀。 他的左手腕竟然变成了一片青黑色! 原来他在举起唐震挡住那些如飞蝗般的唐门暗器时让一枚铁蒺藜擦伤了,幸好是擦伤,再加上他内功深厚,运功逼住毒气,否则他活不到现在。 刀光一闪,小刀割破了被铁蒺藜擦伤的地方,剧烈的痛楚使得他全身一震,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哼的继续往伤口割深下去。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顺着脸颊流下来。 血从伤口处不断冒出,先是黑色的血,过了片刻,逐渐回复了红色。 “好了!”高鹏露出欣喜的笑容,迅速将准备好的金创药倒在伤口上,再用布条包扎好,然后疲倦地仰面躺下又旧有硬的木版床上,喃喃自语道:“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起码目前还没有唐门的人找到来。老狐狸若然还没有死的话,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联络我的,先睡一觉再说。” 不久,他的双眼慢慢地合上了。 可是,他那把慑人心魂的钢刀就放在侧边,右手紧压紫色的刀鞘,染上血迹的衣服也没有脱下。 这副模样,像是睡觉的模样吗? 夜色更浓更深。 灯依然亮着,高鹏依然睡着,他的睡姿没有变,还是那副老模样。 突然,他闭着的眼睛猛地睁开,他听到了远处的屋顶和远处的巷道传来很轻微的响声,他立即弹起,如一只猫般敏捷无声地窜出门外。 他住的房间在楼上。 他不敢由窗户而出,这样做实在是太危险了,外面漆黑一片,如果有唐门弟子潜伏在外,自己必定被唐门暗器射成刺猬的样子,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在黑暗中与唐门弟子交手,绝对是一件愚蠢之极的事情,因为唐门暗器太可怕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从房门出去反而较为安全。 院子里没有人,一片悄静。 他飞身跃下,脚刚落地,已听到大门外响起轻碎的脚步声。 他已被敌人包围住了。 他已别无选择,只有挑开身后一间厢房的门闩,闪了进去。 房里没有灯火,但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人似乎被高鹏弄开门闩的轻响惊醒了,可刚坐起来,咽喉就给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捏住:“别乱动,也别出声。” 房里没有光线,但从象瀑布般散落下来的头发和高耸坚挺胸脯可以分辨得出,这是一个女人。 高鹏知道女人天不怕,地不怕,也不怕死,却最害怕一件事,所以他接着说道:“否则我会污辱了你。” 岂料那女子却轻笑一声,低声说道:“我不相信,堂堂的武林大侠高鹏绝对不会干出如此卑劣的无耻之事,你只是在威胁我。” 高鹏吃了一惊,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道:“当然是一个女人。” 高鹏冷笑道:“身处险境的人,为了能够活命,无论多么卑劣无耻的事都会干得出来!” 他将手移到一个要命的位置捏住,那女子全身一震,接着酥软无力倒靠在他身上,再也不敢哼一声。 高鹏暗自纳闷,这个女子是谁?怎么能够从自己的声音就猜知自己是高鹏? 楼上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那是房门被踢开的声音,接着,便是暗器激射而出的尖锐破空之声,暗器打在墙壁木版上的夺夺之声。 楼下的高鹏听在耳中,不禁从心里抽起一口凉气,自己若是还在房中的话,那后果实在是不敢想象! “没有人在房里!”有人大声叫道。 “我们并没有看见他出来!”屋顶上有人大声应道。 “他一定还藏匿在这里。搜清楚每个房间!”有人气急败坏道,这是唐英的声音。 “是!!!”唐门弟子齐声应道。 高鹏暗暗叫苦,唐门弟子分明是奔着自己而来,自己在这里已藏不下去了。 听声音唐门弟子最少也有二十人,又是在黑夜中,这一仗将很难打,甚至会凶多吉少! 他不想连累这无辜的女子,他松开了手,准备冲出去。 一只温软的小手却拉住了他,是那女子,她的声音十分温柔:“我有法子叫他们离开的,你不用出去冒生命危险。” 高鹏吓了一跳,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女子道:“等灯亮时你就会知道。” 此刻,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这女子大声喝道:“外面的是谁?” 脚步声立刻停住:“里面的是不是三小姐?” 这女子道:“你们是不是唐门弟子?” 外面的人道:“是。” 这女子道:“你们的耳朵聋了吗?连本小姐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发生什么事?”“禀三小姐,我们在追杀一名敌人。” “那还不去搜?” “三丫头,你怎么住在这种又残旧又破败的鬼地方?”是唐英来了。 这女子道:“英伯,这儿情静,我最喜欢住这样的客栈了。你们这么闹腾,讨厌,快带人离开,惹怒了本姑娘,有你们好受的。” “好,好,好,三丫头,千万别动气,英伯就走。三丫头,一切可要小心。撤退。”唐英似乎十分畏惧这个女子,连声答应,并真的带人走了。 那女子道:“他们走了,亮灯吧。” 高鹏把灯点亮了,刹那之间满室生光。 床边,放着一套鲜艳夺目的红裙,床上坐着一个身上只穿着贴身亵衣的绝色少女。 “唐小红!”高鹏大出意外,失声惊呼,张大了嘴巴合不上来。 “对,就是我,原来高大侠还记得我。”唐小红娇羞地说道。 高鹏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唐小红道:“当然就是唐小红。” 高鹏道:“一个连唐门十老都惊怕的人,身份又怎会如此简单?!” 唐小红道:“我是唐大奶奶的三孙女,‘无情剑’唐刚的女儿,唐家嫡系亲人中唯一一个女儿身,所以我奶奶最疼爱的是我,唐门弟子最害怕的是我。” 高鹏道:“原来是这样,难怪唐英不敢进来了。你为何帮我?我可杀了你的人啊!” 唐小红道:“你说错了,不是我的人,是唐门的人。况且唐门也杀了你的人,而且杀得更多。况且现在我不是和唐门的人在一起,这就是说我归我,唐门归唐门,我的事是我的事,唐门的事是唐门的事,所以唐门的事我犯不着去管,我只管我自己的事。再说我帮你,其实也是在帮唐门,你若冲出去,唐门来的二十多人,不死精光也要死一大半,但唐门的人却未必杀得了你,唐门的损失就更加惨重,现在不是很好吗?你平安无事,唐门平安无事,皆大欢喜。” 高鹏道:“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替我解了围,多谢。” 她的脸庞忽然红透了:“高大侠,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高鹏道:“什么事?” 唐小红轻咬着朱唇,然后说道:“我想尝尝被男人污辱的滋味如何。” 高鹏吓一大跳,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是否听错了,他的神情就好象给人狠狠踢了一脚那样。 “世上居然有这样的女人!我是不是见鬼了?!”他真如见鬼一样转身就跑,冲出门外,身后传来唐小红连串的笑声。 第九章 快活林的秘密(1) 高鹏独行在僻静的巷道里,忽然,他停住脚步,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走,她又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母夜叉,她在唐门中是极有身份地位的,必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我为何不好好利用一下,从她的口中套取一些有用的东西。但我这样做是不是很卑鄙?很下流?为了秋姐,别说是出卖色相,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一想到秋姐,他的心就又苦又涩又酸。 他知道这一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可是他不敢承认,也不想承认,更拒绝承认,但无论如何,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秋姐的影子已深深烙印在心里,挥不去,忘不掉。 他毅然转身,迈开步伐,但刚一起步,又缩步不前,有些犹豫不决了。 因为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双幽怨悲伤的眼睛,他想起了林雪。 他的心刺痛了一下。 “没有快活林,没有老主人,没有秋姐,就没有我高鹏!”他喃喃自语着,下了决定,然后迈开大步。唐小红依然身穿着那件见臂露胸的贴身亵衣盘膝坐在床上。 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房门。 她在看什么? 她露出一脸失望的神情。 她忽然长长地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男人也有敢说不敢做的时候,还说什么是敢作敢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连我这个小女子都比不上,我屁,臭美的男人!” “谁说男人敢说不敢做的,必定倒了八辈子的大霉,小妖精。”随着话音一落,房门顿时被推开,高鹏抱着一坛酒走进来,并反手关上房门。 唐小红的脸颊立刻飞起两朵迷人的红晕,跳下床来,她这一跳,那一对如峰高挺的乳房便又上又下的弹动不止,令人遐想无限,她嗔骂着:“原来男人真不是好东西,偷听女人的私己话。你刚才叫我什么?” 高鹏道:“小妖精,迷死人不赔命的小妖精。” 唐小红道:“你拿酒来干什么?想灌醉我?” 高鹏道:“不,壮胆,壮一壮自己的胆,到目前为止,你是唯一一个可以吓得我差点屁滚尿流的人,我想灌醉自己,这样就不会再被你吓跑。笑什么?不许笑。” 唐小红真的在笑。 她不笑了,凝视着高鹏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但是没有想到你会这么快就转回来的。” 高鹏心头不禁一跳,问道:“你怎么知道?又怎么肯定我会回来?” 唐小红道:“因为你一定会想到我必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女子,否则唐英不会怕我,你因而想从我口中套取‘八派联盟’的一些秘密,好让快活林筹谋应对之策,即使是牺牲色相陪我睡觉也在所不惜,是不是这样?” 高鹏脸色一变,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是这样想,也是这样做,因为我发觉你似乎对我有好感,我想利用一下。” 他只有老实作答,因为他发觉唐小红年纪虽轻,但聪明无比,能洞察一切,在她的面前,根本无从掩饰,无所遁形。 唐小红忽然落下泪来。 高鹏吓了一跳:“你……” “你以为我是一个恬不知耻下贱到非要男人来陪的女人吗?我告诉你,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一个玉洁冰清从没让男人碰摸过一下的处子,可是在今夜,却让你……”唐小红羞涩地低下了头。 高鹏有点不好意思道:“唐小姐,对不起。” 唐小红道:“知不知我为何住进这间破客栈?” 高鹏摇头道:“不知道。” 唐小红道:“高鹏,有一点真是让你给猜中了,我的确是对你有好感。其实我是故意住进来的,我是想来见你的。你是唐门的敌人,而唐门弟子外出之时总是住较为舒适豪华的客栈,如果你也选择住进这一类客栈,就有可能和唐门弟子相遇,再度爆发激战,你虽然武功绝顶,但是势单力薄,那么你的处境就很危险,你当然不想这样,可董家和莫家遍地尸体,你当然也不想与尸体为伴,在如此环境之下,你只有选择最为偏僻、最不引人注目的客栈了,而这间破客栈就是全城唯一一间最为偏僻、最不引人注目的客栈,因此,我敢肯定你要投栈住宿的话,就是这间破客栈了。” 好聪明的头脑,好精辟的见解,好准确的分析! 她居然将高鹏的心思和想法一一道出! 高鹏听傻了,不禁惊叹道:“幸好唐门其他的弟子没有如此精明,否则我早就死无全尸了!” 唐小红忽然变得很深情说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 高鹏道:“哦——?为什么?” 唐小红一脸柔情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令我心驰神往着迷倾倒的男人!六年前你刚出道江湖,就闪烁出灿烂的光芒,威震天下英雄,外出闯荡江湖回来的唐门弟子总是谈论起你的英雄事迹,传奇故事,由那时开始,我就迷上了你,倾慕于你,幻想着你的样子,幻想着和你花前月下,甚至幻想着和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连脖子都红透了,眉目含羞地低垂着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虽然没说,但是高鹏却明白,轻轻一笑,说道:“那时你顶多才十五六岁呀!” 唐小红道:“就是这种胡思乱想情窦初开但又不知爱为何物的年龄才最危险,才最要少女的命,一旦泥足深陷,就很难自拔的了。” 她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高鹏:“这几年来,我无时无刻都想见到真正的你,希望能一圆美梦,我是不是很荒唐?很傻痴?傻痴得不可救药?” 一时之间,高鹏竟然无言以对,不晓得说什么话才好。 他知道在世间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但是他绝没有料到世上竟然稀奇古怪到就凭别人口中说的故事去爱上男人的女人! 他有点不知所措了,他选择了逃避:“我该走了。” 唐小红已经扑进他的怀里,将身体紧紧地贴着他,颤声说道:“高鹏,高鹏,要了我这个傻女人,现在就要我这个傻得不可救药的女人吧,否则,我会死的,为你相思而死的!” 高鹏刚想说话,嘴唇就已经被唐小红的两片小红唇吻住了。 他感觉到唐小红的双唇很烫热,像火一样。 这刺激起了他男人的本能反应。 他想控制住,可是转念一想,为了快活林,为了能套取八大联盟的秘密,他放弃了,他拦腰抱起唐小红,放到床上。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很龌龊,很卑鄙,可是他的情感却战胜了他的理智。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不见了。 唐小红全身赤裸的躺在床上。 她真的很美,那一对乳房虽然由于她躺着,但是依然显得很挺,呈山丘般隆起,并没有完全塌下去,那两点鲜红的“花蕾”如笔峰一样高高尖挺着,那一块细毛绒密的芳草禁地像一弯牙月那样平整嫩滑。 她的呼吸声很重,脸庞红得几乎可以滴得出血来,她含情脉脉但又羞意无限地看着高鹏。 酒顺着她那雪白嫩滑的胸膛流下,凝聚在她肚脐里,这当然是高鹏想出用来调情的好“主意”。 高鹏轻轻的吮吸着,然后往上移舔着。 唐小红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发出一声声含糊不清梦呓般的呻吟。 当高鹏舔到左边那点小“花蕾”时,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酥软掉了,然后全身的肌肉都在抽紧,某处里面热如火烫,随即流水如潮,像打开了闸一样汹涌而出。 她不由自主地将双腿完全张开,她感觉到有一根东西在这一刻捅插进去了,直顶最深处,把里面塞得满满的,她的那一道小沟也许是窄小了一点,几乎容纳不了,她有了一种被撕裂开的感觉,接着一阵刺骨般的疼痛立刻传遍了全身每一条神经,她不禁发出一声如莺初啼带点痛楚又带点舒畅的低叫声…… 第九章 快活林的秘密(2) 高鹏走出了客栈,他是静悄悄离开的。 房中还留着酣睡未醒的唐小红。 他没有叫醒她,也不忍心叫醒她,昨夜他把她折腾得太厉害了。 他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在激情过后,唐小红将她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这是算交易呢还是算是报答呢? 如果算是交易,交易的双方在交易之后是没有输赢之分的,因为各取所需各自得到了自己认为是合理的东西,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是输了;如果算是报答,在没有和唐小红发生肉体关系之前,他根本就没有亏欠过唐小红的任何恩惠与情分,这又怎奈算得是报答? 他分不清楚了,可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唐小红对自己绝对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心真意的在深着爱自己。 世上有哪个女人愿意将自己的处女身交给一个她不爱的男人? 绝对没有! 他觉得很惭愧,自己竟然利用唐小红对自己的爱而去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他悄悄的离开,因为他怕面对唐小红。 僻静的巷道已有人走动。 贫穷人家的孩子早谁早起,三三两两的聚在门庭前玩耍,嬉戏。 大人们则开始为生计忙碌开了。 刚出街口,迎面走来一个头戴青竹斗笠的人,他的大部分脸庞被遮住,瞧不清楚他是什么模样。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根本用不着戴斗笠,他要遮掩什么?他又是谁? 高鹏骤然停步。 那人也立刻站住不动。 高鹏皱起眉头,可是又马上舒展开了。 因为那人已摘下青竹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董六太爷! 高鹏笑道:“老狐狸,怎么这副行头?” 董六道:“如果不是这副行头,如何敢送走那些比瘟神还可怕的唐门弟子?” 高鹏道:“他们全走光啦?” 董六道:“刚走不久。不知何故,所有的唐门弟子都急匆匆而走,像拿到了催命符一样。” 高鹏道:“这只有一个可能,他们得到了唐大奶奶的召令,这不是催命符是什么?” 董六道:“好兄弟,对不起,把你拖下这趟混水。” 高鹏道:“你这一句对不起,却累得我昨晚差点死在唐门十老的毒蒺藜之下呀!” 董六道:“原来另外三个唐门十老是死在你的刀下,难怪昨夜唐门弟子像疯狗一样在全城跑来跑去。走,边走边说。” 两人沿着已经恢复了往日热闹的长街一直走着。 高鹏看着在街边摆买东西的小贩,说道:“你办了一件好事,没有把江湖上的恩怨牵扯到老百姓的身上。” 董六道:“江湖事江湖断,我从来都不把江湖上的事牵扯到这些无辜百姓的身上,要不然你高鹏也不会和我交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感到不妙,虽然我在江湖上薄有名气,但是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值得唐门如此兴师动众,连那个最可怕的唐小川也来了。” 高鹏道:“还有一件事你是不知的,本来是不止唐门来光顾这里,还有另外一批人马来,只是唐门捷足先登,想独吞这里的一切,故此没有和那批人马汇合。” 董六道:“还有另外一批人马?什么人马?” 高鹏道:“湖北的天幽帮。” 董六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鹏道:“就是这么回事,有人要你们全军覆没。” 董六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高鹏道:“我自有我的法子。昨天你藏在什么地方?” 董六道:“一个姘头的家里。唐门的人一出现在我家,我就放出飞鸽,然后从秘道里到了姘头的家里。” 高鹏道:“但你所有的门人以及莫文兴的人马全遭杀害了。” 董六叹了一口气,眼涌泪光,凄苦说道:“是我没用,不能保住他们。但唐门也占不了便宜,唐门十老其中有三个被我的手下杀掉,再加上被你所杀的三个,他们一下子损失了六个绝顶高手,一样是损失惨重,同时也为快活林除去了六个可怕的高手。” 高鹏道:“你已知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快活林?” 董六道:“杀我一个董六,需要出动如此一大批唐门的绝顶高手吗?还有你刚才所说的天幽帮那一批人马吗?” 高鹏道:“听说你们有五十万两黄金尚未运回快活林,是不是真的?” 董六脸色大变:“这是个天大的秘密,唐门的人如何得知?莫非……” 高鹏道:“老狐狸,回到快活林后可千万别声张出去,否则会打草惊蛇。” 董六一脸严肃说道:“我明白,我会暗中调查清楚的了。到底是谁在出卖快活林呢?”高鹏道:“有什么人知道你们的事?” 董六道:“只有那些职务很高的人。以快活林在朝廷和在江湖中的地位,他们居然也有胆量敢来动?” 高鹏道:“人高出众,树大招风,就如做生意的道理一样,你愈是做得红火,别人愈是嫉妒,就会千方百计的去陷害你,打击你,兼并你,甚至吃掉你,把原本属于你的财产变成他的财产。” 董六满怀感慨地说道:“奸诈险恶的小人就是这样,他们不是千方百计的去超越别人,而是绞尽脑汁的去陷害别人啊——!” 高鹏道:“因为这些人没有才能,害怕地位不保,被有才能的人淘汰掉。” 董六苦笑道:“你是在骂我,挖苦我,昨天我就在做这样的事情,结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算计公孙无负,唐门随后就算计了我,不同的是唐门亏了老本,死了六个绝顶高手,却一无所获,那五十万两黄金连半个子儿都捞不着,哈哈哈——!我们先去取回一些东西,然后才动身赶回快活林向少主报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高鹏道:“什么东西?” 董六故作神秘道:“你猜吧。” 高鹏一愣,说道:“那五十万两黄金?” 董六笑了。 第九章 快活林的秘密(3) 高鹏看着董六在搬动摆放在莫家大厅的三尊神像。 原来神像的底座设有暗格,董六从暗格里取出一颗如鸡蛋般大小的明珠和一个雕花青玉瓶。 珠子晶莹洁亮,闪烁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玉瓶青翠润透,散发出摄人心魄的光彩。 高鹏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门外也传来了一声惊叹。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美丽动人的红衣少女翩跹而进。 她显得光彩照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女人成熟后的迷人韵味。 董六却不欣赏,眼睛立刻暴闪出一道杀气,因为他不知来的是敌是友。 高鹏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因为来的可是唐小红。 唐小红却没有走过来,停住脚步道:“高大哥,你这位姓董名六人称六太爷的朋友想吃人呀。” 高鹏道:“老狐狸,别动手,她是我的朋友。” 董六道:“她是谁?” 高鹏道:“唐小红。” 董六道:“可不是唐门中人吧?” 高鹏道:“正是,唐大奶奶的三孙女。” 董六吓一大跳,惊诧地瞪大了一双眼睛:“怎么一回事?” 高鹏道:“就是这么一回事。” 董六道:“我被你弄糊涂了。” 高鹏道:“你不糊涂,你是在想我昨夜干了些什么。” 董六道:“那你对人家干了些什么?” 高鹏道:“干了些糊涂人干的糊涂事。小红,过来吧。” 唐小红走到高鹏身边,娇嗔着道:“ 为何不叫醒我?” 高鹏道:“你现在不是醒了吗?还跟在我的后面。” 唐小红道:“我想看看你到什么地方去。” 高鹏道:“所有的唐门弟子都走了。” 唐小红道:“我知道,我看到他们留下的暗号了,是我奶奶召令他们走的,天幽帮的人马来了,要和唐门算帐。好一颗绝世明珠!好一个稀世宝瓶!六爷,这就是昨天唐门疯找了一天的五十万黄金吧?” 董六道:“唐姑娘真聪明。这是一颗孕育天地灵气的千年神珠,我们以三十万两黄金购买回来的,这是一个出自唐代的雕花青翠玉瓶是宫廷贡品,我们以二十万两黄金购买回来的。” 唐小红道:“六爷才最聪明,将一座搬扛不动的大金山变成了两件随意玩弄的小东西,然后又存放在神像下这么显眼的地方,利用俗人对神灵恭敬有加的心理弱点来保护宝贝,难怪唐小川掘地三尺都找不到黄金了,如果让他知道这两件小东西就是唐门要找的五十万两黄金,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出现过,他不捶胸顿足痛哭三天才怪。” 董六道:“想不到唐门出了一个女诸葛亮!你是高鹏的女朋友,好,这个价值二十万两黄金的雕花青翠玉瓶就送给你。” 唐小红吓得大摇其头:“小女子愧不敢受,愧不敢受。” 董六道:“你是不是他的红颜知己?” 唐小红羞得脸颊飞红,垂下了头。 董六道:“我送你雕花青翠玉瓶,原因有二,第一,你是高鹏的女朋友;第二,你是唐门中人,我想知道唐小川捶胸顿足的模样究竟是什么鬼模样,打不过他气一气他也好。” 唐小红笑道:“我也想知道,好,我收下,多谢六爷的厚爱,想不到我竟然有意外的收获。高大哥,我走了,信阳再见。” 她猛吻一下高鹏的脸庞,飞跑出去,忽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着高鹏,深情说道:“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与我的梦中情人共度了一个刻骨铭心的良宵,了却了我毕生的心愿!” 她这回真的走了,消失在厅外。 董六道:“好一个绝色少女!” 高鹏道:“嗯。” 董六道:“更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迷倒众生的美女!” 高鹏道:“嗯。” 董六道:“她对你很用情很情深。” 高鹏道:“嗯。” 董六道:“这种花季少女应该很温柔,很销魂,昨夜你和她……” 高鹏道:“我拒绝回答。” 董六哈哈大笑。 高鹏道:“你将如此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送给她,你不心疼吗?” 董六道:“当然心疼,可是没有法子。” 高鹏道:“哦——?为什么?” 董六白了高鹏一眼:“谁叫你吃了人家的豆腐,摘了人家红嫩嫩的小花蕾。” 高鹏狠劲地打了他一拳,骂道:“你他妈的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董六哈哈大笑…… 两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冲进了快活林,到了快乐镇上也没有停下,跑过繁华热闹的长街,直到香幽阁才停下来。 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大胆这样放肆的策马长驱直入到快乐镇里。 高鹏还是头一回。 董六就更不用说,若然不是有高鹏在身边,纵使他吃下熊心豹子胆都不敢这样做。 事急从权,高鹏可不管这么多了。 快活林的护卫本想出声喝止和拦截,但一见是高鹏,已到嘴边的话急忙吞回肚子里,已迈开步子的双脚急忙停住不前。 大家对高鹏和秋姐的关系都心照不宣,得罪高鹏就等于得罪秋姐,老虎头上钉虱子的蠢事谁愿意去干,况且大家都知道高鹏的为人,如果没有紧急的大事他绝不会这样做。 朱秋玲正在香幽阁前面的草坪和小高欢玩乐,骤然抬头一望,远远便看见两匹横冲直撞如闪电般飞弛过来的马,她不禁大皱眉头。 是什么人居然敢不守快活林的规矩在镇上纵马奔驰? 是什么人竟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是高鹏和董六! 小高欢一见高鹏,展开一双小手臂一边跑过去一边大叫:“爹——!爹——!” 他跑得太急了,一不留神脚下一绊,“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朱秋玲急忙追上去抱起他,心疼说道:“小欢,没有摔着吧?摔得疼不疼?心疼死秋姑了。” 小高欢道:“疼,但欢儿不会哭的。娘说过小孩子要不怕摔,否则会长不大的,小欢要长大,这点小痛算不了什么。” 朱秋玲道:“欢儿有志气,长大了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男子汉。” 高鹏飞跳下马,抱过小高欢亲吻着:“小欢,好儿子,这几天想不想爹?” 小高欢回亲了高鹏一口:“想。” 高鹏道:“你这小子,几天不见,又长胖了。” 朱秋玲道:“小欢在我这里好吃好睡,怎么长不胖?你这个当爹的如何谢我?” 董六过来躬身行礼:“参见少主。” 朱秋玲道:“六叔,你怎么回来了?” 董六道:“少主,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重托,没有保住我们的地盘,请处罚我吧。” 朱秋玲纳闷道:“六叔,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被你弄糊涂了。” 董六苦涩说道:“分舵突然遭到唐门的袭击,已全军覆没,只有我一个人侥幸逃脱。” 朱秋玲大惊失色:“几时的事?” 董六道:“昨天。” 朱秋玲怒斥道:“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为何不立即飞鸽传书回来?你的守地离快活林最近,我派人马去至少可以令唐门蒙受一些损失。” 董六道:“我通知了高鹏。” 朱秋玲大骂:“董六,你老懵懂了吗?高鹏和我们快活林有什么关系?” 董六道:“没有任何关系。” 朱秋玲道:“那你还通知他?” 董六顿时语塞无言。 高鹏为他解围道:“因为我是他肝胆相照的朋友!” 朱秋玲道:“那我又是什么?” 董六惶诚惶恐道:“少主人。” 这时小高欢在高鹏的怀里左右晃动着,碰中了高鹏左手腕上的伤口,高鹏轻皱了一下眉头,松开了左手,只用右手单手抱着小高欢。 朱秋玲察言观色,立即捉住高鹏的左手,捋起衣袖一看,见他的手腕用布片包着,情急问道:“你负伤了?” 高鹏道:“没什么,只是给一只‘毒蚊子’轻轻咬了一口而已。”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却把朱秋玲吓得魂魄出窍,痛心说道:“你就是这副德行,为了朋友,连命也不顾。唐门暗器,歹毒无比,你没事吧?” 高鹏道:“我的运气一向都很好,你放心吧。” 朱秋玲重重搁了董六两记耳光:“亏你还记得还有我这个少主人!如果高鹏因为救你有个三长两短,你死一百次都抵偿不了!” 董六的脸庞红肿如蛋,嘴角渗血,他动也不敢动一下的站得笔直。 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见过朱秋玲发这么大的脾气。 再说他害得高鹏几乎险些丧命,别说是打两记耳光,就算是打十记耳光他也心甘情愿,况且他是朱秋玲的下属,主人打狗,根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找不出理由来反抗。 高鹏道:“老狐狸,先退下吧。” 董六看着朱秋玲。 他虽然知道高鹏和朱秋玲非比寻常的关系,但毕竟朱秋玲才是他的主人,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他不敢走开。 朱秋玲道:“去休息吧。” 董六道:“少主,属下先行告退。” 高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秋姐,你不该打他的。” 朱秋玲道:“他不该叫你去冒险的,万一你有个闪失,欢儿怎么办?我怎么办?” 说到这里,她哽咽着,泪流满脸。 高鹏的心忽然觉得很痛,像针刺般痛。 小高欢道:“秋姑,不要哭,不要哭,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嘛。” 朱秋玲被他逗得又哭又笑:“欢儿,那是你们男人的事,秋姑是女人,女人是水做的,所以眼泪会特别多,不同你们男人。” 高欢道:“爹,是这样吗?” 高鹏轻拍一下他的小屁股,放下他:“欢儿,自己去玩吧。” 小高欢跑开了。 高鹏道:“秋姐,你放心,我是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意外发生的,我要守护好欢儿,守护好你,绝不会让你们遭到任何的伤害!” 朱秋玲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高隆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她突然拖着高鹏就往屋里走。 第九章 快活林的秘密(4) 高鹏又回到了那间令他刻骨铭心毕生难忘的卧房。 这当然就是朱秋玲的卧房。 这里的摆设和那天的摆设一模一样,并没有改动过。 他本不想来这里的,但一双脚却下意识地跟着朱秋玲来了。 他一进来便心跳加速,因为就在这里他拿走了朱秋玲身为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初夜落红! 他再一次选择了逃避:“秋姐,我有重要事情要对你说。” 朱秋玲道:“我也有重要事情要对你说。” 高鹏抢着道:“我先说……” 朱秋玲激烈地吻住了他。 他连忙推开:“秋姐,别这样。” 朱秋玲凄怨地而又深情地说道:“你知道吗?这些天来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想狂了,我曾强迫自己不去想你,但就是做不到,高鹏,我已经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的生活了无乐趣,没有你,我的生命毫无意义,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就只要你!” 她扑进高鹏的怀里,哭了。 这一刻的她,显得很脆弱,绝不像是一个拥有无上权力威风八面的女强人。 高鹏的心又痛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痛,他心底深处的那一道防线在这一刻尽管已经变得很脆弱不堪,但是仍然存在着,他反复不断地提醒自己,千万别忘记自己的承诺,他再次推开朱秋玲:“秋姐,我说过我对你只有姐弟情,你别逼我了。况且我根本就配不上天姿国色的你,比我好的男人随手可拾……” “爱一个人是没有比较的,更加是没有理由可言的,今生今世,我朱秋玲就只爱你高鹏一个,你不爱我,那是你的事,但不能阻止我去爱你!好,既然你说我是天姿国色,配不上我,那我就毁去这张美丽的脸容!”朱秋玲一说完,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寒光闪射的匕首来,划向自己的脸! 她竟然真是要自毁花容月貌! 高鹏连想也不想就伸出左手夺过匕首,沉声说道:“你要毁掉自己的花容月貌,可以,但请先杀了我!” 朱秋玲眼含热泪道:“我舍得杀你吗?” 面对着朱秋玲这一份执着的深情,高鹏心底的那一道已经脆弱不堪的防线立刻崩溃了,他再也无法控制潜藏在心深处的那一份情意,他激动地把朱秋玲拥进怀里,尽情地抚吻着朱秋玲。 朱秋玲在这一刻明白了一件事,原来高鹏并不是不爱自己,只是一直都在压抑住不表露出来。 她笑了,自己终于征服了高鹏,终于完全得到了高鹏! 她突然在心里问自己,既然高鹏也是如此深爱着自己,为什么不说出来,为什么要埋藏在心底里? 高鹏突然抱起她。 她的心不禁咚咚地狂跳起来,脸红得像血一样,她知道高鹏想干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声若蚁咬问道:“你想干什么?” 高鹏一脸柔情道:“想干我最想干的事。” 朱秋玲完全赤裸地展现在高鹏的眼前。 她的衣服是高鹏脱的。 她还是第一次让男人来替她脱衣服。 她很害羞,可又很甜蜜。 高鹏还是第一次这样近在咫尺的欣赏朱秋玲的裸体。 雪白的胸膛,娇嫩的肌肤,丰满高隆的乳房,姹紫嫣红的两点红蕾,平滑结实的小腹,修长圆润的玉腿,细毛绒密紧贴不张的下阴,一切都显得那么美丽动人,迷人心魄。 他不禁看醉了。 朱秋玲脸泛红晕眉目含羞,这份羞意,更令她增添了无穷的女人魅力。 她替高鹏脱光了衣服。 这是她第二次为高鹏脱光衣服。 她又见到了那一根曾令她魂销天外魄散九霄的擎天巨柱。 她的心止不住咚咚地狂跳。 她羞涩地捂住了脸庞。 高鹏瓣开她捂住脸庞的手,深情地凝视着她。 她害羞地说道:“你那……东西太粗大了,别进得那么急,会弄死我的。” 高鹏笑了:“谁叫你那夜吞得那么快。” 朱秋玲道:“那是我第一次嘛,差点要了我的命。” 高鹏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然后动了,动得很轻柔,但却很要命,朱秋玲全身都在震抖,只觉得有个地方不断地流出水液来,愈流愈多,禁不住发出一声声销魂的渴求声,像八爪鱼般紧缠贴着高鹏。 高鹏将身一挺,朱秋玲忍不住全身都在抽紧,发出一声身心舒畅的吟叫声。 她终于真正感受到男女欢愉时的那种形神俱醉身心交融所带来的舒爽感,快乐感,幸福感。 高潮过后,激情散退,她一脸幸福地躺在高鹏的怀里。 高鹏道:“秋姐,我已查出白龙帮的副帮主是一个叫曹大元的中年男人,八派联盟就是由他穿针引线组成的,我游历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你一定要查出这个人的背景,说不定还可以查出白龙帮帮主是谁。” 朱秋玲道:“你是怎样查出来的?” 高鹏道:“我有我的法子。” 他能说出来吗? 当然不能说出来。 这已经成为了他的秘密。 朱秋玲道:“先别说白龙帮,就说唐门、青城、崆峒、白教、霹雳堂、天幽帮、咏梅山庄吧,这些无一不是雄霸一方大门大派,而我只是一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女子,如何和他们八大联盟斗?如果有四大监护在,那就好办得多了,至少我不用背负这么大的责任。” 高鹏道:“四大监护是谁?” 朱秋玲道:“我知道就好了,你知道吗?” 高鹏道:“我更加不知道。你是老主人的继承人,怎么会不知道的?” 朱秋玲道:“父亲生前作出这样的安排,可谓是费煞心机,目的就是要有人制肘于我,不让我涉足江湖,称雄江湖,如果我违反,四大监护就可以拿着父亲的金牌令来废黔我少主的身份,从此不许再过问快活林的任何事情。” 高鹏道:“老主人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朱秋铃道:“我知道,但是父亲似乎忘记了一点,他是他,我是我,我没有他老人家那一份震慑江湖的英雄气概,我不去犯人,别人来犯我时怎么办?再说快活林本身就处在江湖,属于江湖。” 高鹏道:“我想这四大监护必定是侠骨铮铮的老前辈,所以老主人才放心将重任交付给他们,有承诺就有责任,无论四大监护的身份如何神秘,如何隐蔽,一旦快活林有事情发生,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朱秋玲道:“他们若不出现呢?” 高鹏道:“还有我和东楼,我们会全力以赴的来保护你,除非我们死掉!” 朱秋玲把身体紧紧靠贴着高鹏:“高鹏,我好幸福,如果你娶了我,我就更幸福;如果你娶了我,或许能化解快活林这场危机,你有我父亲那一份震慑江湖的英雄气概,他们会害怕的,会自动退兵的。” 高鹏道:“这段日子我杀了白龙帮的人,也杀了唐门的人,但他们还是照来不误。” 朱秋玲道:“因为你不是快活林的人,你娶了我,你就是快活林的新主人,身份就截然不同,他们就有所顾忌,不敢再打快活林的主意。” 高鹏不言。 朱秋玲道:“娶我做你的妻子就这么困难吗?你不爱我?” 高鹏道:“你别逼我。” 朱秋玲道:“我就是要逼你!” 高鹏道:“我爱你,最深爱的人就是你!” 朱秋玲激动得又吻又咬:“你终于都肯说出口来了!” 高鹏道:“十三年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但……秋姐,我可以为你死,但不可以娶你!” 朱秋玲呆住:“为什么?” 高鹏道:“我不可以说,这是我的承诺!” 朱秋玲道:“是不是因为我父亲?”高鹏跳下床道:“我有很多年没有拜祭过他老人家了,明天我去拜祭他老人家。” 他分明是在逃避。 朱秋玲翻过身去,两行泪珠夺眶而出。 第九章 快活林的秘密(5) 晚风悠悠轻吹,吹动着朱秋玲的秀发,吹动着朱秋玲的衣裙。 她坐在香幽阁前的草坪,凝视着朗朗星空。 她显得满怀心事。 她在想什么呢? 高鹏从屋里走出来,没有上前惊动她,只是看着她,过了很久,才走上前,坐在他的旁边:“在看什么?” 朱秋玲道:“牛郎织女星。” 高鹏关切道:“夜已深,回房睡吧。” 朱秋玲靠在高鹏怀里:“我睡不着。你说王母娘娘为何非要划一道银河不可,把董永和七仙女分隔两边,只准两人每年只相会一次?七仙女可是她的女儿呀,她就如此狠心棒打鸳鸯?” 她话含深意,分明是在借牛郎织女的故事来比喻她的父亲。 高鹏不是一个笨人,当然明白,不过还是在装笨回答:“或许是身份的不对称吧。” 他同样是话含深意,借喻这是悬殊的身份造成的悲剧。 朱秋玲同样明白,他微微一笑:“身份重要吗?” 高鹏道:“在很多人的眼中,身份十分重要。” 朱秋玲道:“七仙女会不会后悔呢?” 高鹏道:“为未曾深爱已成恨,或许会,或许不会。” 朱秋玲道:“她一定不会后悔!董永呢?” 高鹏道:“已曾深爱绝无恨,不会!” 朱秋玲道:“你呢?” 高鹏道:“不会!” 朱秋玲道:“刻骨铭心的爱,的确是令人一生无悔!当年你娶任小盈,目的是要断绝我对你的爱,你伤害了我,但同时也伤害了自己,更伤害了任小盈啊——!你新婚那夜,我差一点就哭死过去。高鹏,我们今生今世是不是没有夫妻的缘分?” 高鹏深情说道:“我心乱如麻,回答不了你。但从今天起,我是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做我的妻子。虽然我们没有拜堂成亲,但是在我的心中却已经把你当作是我永远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朱秋玲激动地吻着高鹏,她吻得很热烈,很深情,然后埋首在高鹏的胸膛,问道:“我父亲对你究竟说过些什么?” 高鹏道:“这个问题我是永远都不会回答的,请原谅。” 朱秋玲道:“你不说,我也不强迫你说。高鹏,假如我嫁给别人,你还会义无返顾地拼命来保护我吗?” 高鹏道:“会!” 朱秋玲道:“假如有一天我伤害了你,把你伤透了,你会怎么办?会不会杀了我?” 高鹏道:“不管你把我伤害到什么程度,我都不会杀了你。夜深了,去睡吧。”朱秋玲把高鹏的双手环抱在高隆的胸脯上,柔声说道:“你陪我睡。” 此刻的高鹏心中充满了柔情蜜意,深情地抚吻着朱秋玲。 朱秋玲在高鹏的耳边吹气如兰道:“抱我回房去。” 高鹏抱起她,向屋里走去。 夜空中划过两道光芒灿烂的流星。 早晨的薄雾刚刚飘散,僻静的林荫小道就出现了一个人,向着山边走去。 这个人是谁? 是高鹏。 小道羊肠,伸展到溪边,然后再回旋到一处平阔的山坳。 一座雄伟的陵墓就矗立在这里。 两只用汉白玉石雕造的昂首舞爪的狮子巨像放置在陵墓前,使得整座陵墓显得格外庄严。 一块高约七尺的墨石墓碑刻着九个大字:“一代大侠朱廷钧之墓”,字体铁画银钩,气势磅礴。 碑上没有落款,也没有生平事迹介绍,但足以体现出墓中人生前是个叱咤风云的领袖人物,令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高鹏伫立在用云石砌成的拜台,面对陵墓,深深地鞠了三个躬,接着虔诚地双膝下跪,磕了三个响头,动情说道:“主人,高鹏来探望您老人家了。主人,当年我和东楼离开快活林的时候,您老人家为什么不许我和秋玲她谈婚论嫁,你明明知道我们都在深爱着对方呀,难道就是为了我嫖过女人吗?难道就是为了我曾经是个杀手吗?我以为我能忘记秋玲,但直到现在我还是忘记不了,我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就是你的女儿,现在我该怎么办,我若娶了秋玲,就有负当初对您老人家的承诺,我是你一手教导出来的,这样做就忘恩负义;我若不娶秋玲,就有负她的一片真爱,她对我情深意重痴心不改,这样做就违背良心,我痛苦,她也痛苦,求求您老人家在天之灵,教一教我怎样结束这两难的境地吧!好吗?” 他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拜墓中人所赐。 他和萧东楼的武功,都是由墓中人一手训练调教出来的,但并不是墓中人的弟子,因为墓中人生前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他们两人是他的弟子,从来都没有要他们叫过他一声师父。 高鹏不禁触景生情,往事如烟,顿时一幕幕浮现在他的脑海。 二十多年前,他和萧东楼只不过是蓬头乱垢满身邋遢沿街乞讨的两个小乞丐,如果不是碰上墓中人,见两人骨骼精奇,将他俩带回快活林,两人极有可能早就饿死街头,有或且暴尸荒野了。 两个小孩当时当然不知道这个好心人是个了不起的绝世英雄,而且改变了两人的一生,从此踏上了另外一条命运之路。由他们踏入快活林的那一天起,就开始了艰苦的练功。 他主练的是刀,因为他偏爱刀。 萧东楼主练的是剑,因为萧东楼偏爱的是剑。 除这一门主修的兵器之外,两人什么都要练,什么都要学。 有一天,两人的身边多了一个小女孩,她比两人的年龄大一点,因此两人尊称她为“秋姐”。 秋姐并不是和两人一道练功的,而是来和两人玩耍嘻乐的,因为她孤独,在快活林里,只有这两人是同龄人。 他和秋姐最好动,而萧东楼却较为文静,因此他和秋姐最合缘。 悠悠岁月,无声流逝,童年的光阴一去不返了。 他和萧东楼长成了剽悍健硕的少年,秋姐也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 十六岁那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是喜欢和秋姐呆在一起,因为自己原来已经深深地爱上了秋姐。 也就是在这一年,秋姐减少了到后山找他们的次数,由每月来一次变成了两个月来一次。 同样也就在这一年,他和萧东楼被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 是时候报答主人的抚育教导之恩了,两人义无返顾的去了。 两人第一次杀人,也就是在这时候。 当两人回到快活林之后,心情极为郁闷,难受,便带了主人给的酬金,跑到快乐镇上寻欢作乐,醉千杯,嫖女人,来发泄一番。 主人安排了四个第一次下海的少女伺候他们。 他们在快活林里长达八年,还是第一次出到镇上,所以根本没有人认识他们。 自此以后,两人每次执行任务回来,都要醉,都要嫖,以此来平复心情。 由于他们的身份特殊,不能够在镇上露面太多,以免引起他人的猜疑,所以,当他们完成任务回到后山僻静的住所时,主人都准备好最好的佳酿和最美的女人恭候他们,不让他们再到快乐镇上。 四年后不幸的事情的事情发生了。 萧东楼在一次外出执行刺杀任务时不慎被敌人的毒粉撒中,结果导致双目看东西是一片模糊,与失明并没有什么分别。 在他的鼓励和帮助下,已心灰意冷的萧东楼重燃信心,凭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毅力,终于练成了日后名震江湖的暗器——“夺命金钱”! 他整整度过了六年的杀手生涯。 在这六年里,他从来不用刀去执行任务,只用剑去执行任务,但是他的剑并不比他的刀差,他的剑成了一把令江湖英豪闻风胆丧的剑,他有了一个“天下第一杀手”的称号。终于他厌倦了这种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的杀手生涯,他要做一个挺得起胸膛堂堂正正闯荡江湖的人,他和萧东楼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因为那一天是他和萧东楼最重要的人生转折点。 在那一天,他去恳求主人准许他和萧东楼脱离杀手生涯,离开快活林,主人答应了他的请求,但是有二个条件,其中一条不许他和朱秋玲谈婚论嫁,娶朱秋玲为妻,否则,他和萧东楼谁也不许离开快活林,为了朱秋玲日后的幸福,他答应了。 他和萧东楼就这样悄悄的来快活林,悄悄的离开了快活林。 从这天开始,江湖上就多了一个叫高鹏和一个叫萧东楼的年轻人锄强扶弱,高鹏的刀成了一把威震四海的刀,萧东楼的暗器成了天下最可怕的暗器,两人成为了江湖上的风云人物,声名如日中天。 两年后,两人返回信阳,同时他带回了妻子任小盈…… 第九章 快活林的秘密(6) “高鹏!”一声苍老的叫唤打断了他的回忆。 他蓦然回首,只见一个老人站在他的背后。 这老人瘦骨嶙峋,已老态龙钟,脸上布满了纵横交错深如沟壑的皱纹,那是蹉跎岁月留下的无情烙印。 这个老人很平凡,没有辉煌的成就,没有彪炳的战绩,平凡得只是一个在快活林里替老主人喂马的马夫,如今也不过是个在这里替老主人打扫陵墓的守陵人。 可是又有谁知道,这个喂马的马夫是快活林除了朱秋玲外唯一一个知道高鹏萧东楼过去的人,因为他曾经是看管两人练功的人。 因为他老实,所以快活林的人都叫他为老山芋。 很多人都看不起马夫和守墓人,认为这些是卑微下贱的工作,没有人格和尊严可言,因而鄙视干这些工作的人。 其实干这些工作的人一样有人格,有尊严,没有这些人的存在,马养不肥,陵墓会被篙草湮没,世界也会为之失色不少。 生命的价值不是由从事的工作去论定。 人的尊严也不是从富贵贫贱中去划分。 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价值和尊严。 高鹏不是那一类带着有色眼睛去看人的人,他站起来,亲切的叫道:“老山芋,您老人家好。” 在高鹏的心目中,这些最平凡的人才最值得尊敬,他们没有野心,没有贪欲,没有纷争,过着平淡清静的生活,也因为有这些平凡人做点缀,才显出那些才智超绝的人不是平凡人,才令到社会上有强烈人才的对比论。 这些无欲无求视名利如浮云、视富贵如粪土的平凡人,与那些满脑子飞黄腾达、争名夺利的所谓不平凡人相比,到底谁最平凡?谁最不平凡? 高鹏的心中倒有些感慨了。 老山芋感叹说道:“人死如灯灭,恐怕江湖上没有多少个英雄豪杰再记得起朱廷钧大侠了,唉——!” 高鹏道:“老主人的英雄事迹直到现在还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仍然为人所津津乐道,像他这一种盖世英雄,是不会因他的逝去就连他的事迹也一同逝去的。” 老山芋道:“高鹏,咱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高鹏道:“四年。” 老山芋道:“那么你有四年没回来过拜祭老主人了呀!除了老主人下葬那年你和东楼回来送葬外,就再没有回来过一次啊——!” 高鹏道:“不是我们不想回来,而是我们不能回来,我和东楼虽然是老主人教导出来的,但是我们既不是快活林的人,又不是老主人承认的亲传弟子,以什么身份每年回来拜祭他老人家?!” 老山芋道:“但现在你回来了,这才最为重要,我一直都在等你回来。” 高鹏愕然。 老山芋道:“为何老主人指定我做他的守墓人?” 高鹏摇头。 老山芋笑一笑:“因为我不懂武功,不能偷练武功,而且还是他最忠心耿耿的仆人,更因为全快活林中就只有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所以他在临终时指定我来做他的手墓人。” 高鹏听出了弦外之音:“老主人有什么说话要你对我说?” 老山芋道:“高鹏,告诉你知道一个秘密,在我住的小木屋下面建有一间密室,老主人生前在那里留下了一些东西给你,你去看看吧。我多么担心你不会来,又或且等我死了你才来,我又不能出去找你,到那时就真的成了秘密,无人知晓的秘密,现在你来了,我终于可以完成老主人临终前交托的任务。高鹏,老主人生前嘱托,这件事你对谁都不能说,包括你最爱的人他的女儿朱秋玲都不能说。我在这替你把风,你去小木屋,开启密室的机关在……” 他附在高鹏的耳边低声嘀咕着。 高鹏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快活林里竟然隐藏着一个连朱秋玲都不知道的秘密,那么这个秘密必定事关重大! 他迟疑了一下,向着离陵墓不远的小木屋走过去。 第十章 插赃嫁祸(1) 老山芋手拿着扫帚在清扫飘落下陵墓的枯叶,他永远都是这样,一有枯黄的落叶,就要清扫掉,使陵墓保持干净。 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习惯。 在他的心目中,老主人是他最尊敬的英雄,这是老主人的“寝宫”,他绝不容许有一些的污垢杂物影响了陵墓的美观。 枯叶已被他清扫干净,连半片都没有。 他喘着粗重的气息坐了下来。 他毕竟老了,不同于内功精湛的武林高手,即使上了一把年纪依然能冲锋陷阵,杀人不用吹灰之力,他只稍为操劳多一阵,已有力不从心的感觉。 这时,一个腰挎钢刀的壮汉出现在他的面前,问道:“老山芋,高大侠呢?听说他来了这里,怎么不见人影的?” 老山芋知道这个人必定是快活林的人,因为只有快活林的人才可以自由佩刀带剑在快活林走动,客人只有在快乐镇上能够携带兵器,来的客人都知道这规则,都遵守这规则。 外面来的人是来寻开心的,不是来寻麻烦的,况且可没有多少个人有这能耐在快活林里带着兵器四处走动,除非那人嫌活得不耐烦。 老山芋淡然问道:“你是哪个院堂的?找高大侠干什么?” 大汉道:“我是刀院的,奉院主之令来请高大侠到刀院一趟,请教一下他闻名天下的刀法。” 快活林共设有四院四堂,各施其职,各有其责,绝不能僭越半步。 四院分别为元老院、刀院、剑院、兵器院;四堂分别为探风堂、中令堂、内卫堂、杂务堂。 元老院负责管理那些曾为快活林出生入死过的已上了年纪的人退隐生活。 刀院负责培训青年刀手。 剑院负责培训青年剑手。 兵器院负责管理兵器和铸造兵器。 探风堂负责情报资料的搜集和买卖谈判。 中令堂负责管理派遣人员外出执行任务。 内卫堂负责保卫快活林。 杂务堂负责负责快活林的日常运作。 老山芋看了一眼那大汉腰间的佩刀,并不怀疑来人的身份,说道:“高大侠到我的小木屋拿祭品,你等一会儿吧。” 那壮汉道:“老山芋,你陪伴伺候了老主人这么多个寒暑春秋,也该到‘歇息’的时候了,就到下面去陪伴老主人吧!” 他抽刀急劈过去。 老山芋的咽喉顿时被锋利的刀锋划破。 点点飞溅的鲜血,洒落在洁净的墓地上。 老山芋捂着喷血的咽喉,惊愕地瞪着那大汉。 在他最后的一点意识里,他想不通,自己人怎么会杀自己人? 那大汉像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脸无奈说道:“老山芋,对不起,我可是奉命行事,上头要我干什么,我只能干什么。” 老山芋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了几下,终于寂然不动。 那大汉望向小木屋,狡黠地笑一笑,迅速隐没在茂密的灌木丛里…… 小木屋里,高鹏从密室的入口爬了出来。 入口很窄,仅容一人爬得过去,就如狗洞一般,身躯稍微肥大一点都爬不进去,好象是专门为他的身材而设计一样。 高鹏按动了另外一个机关,里面立即传出一阵大石落下的隆隆闷响,他感觉到地面一阵震动,这无疑是一个毁灭密室的机关。 好精心的设计! 即使有人发现了密室,只要老山芋还有一口气,密室里面的秘密就不会泄露。 高鹏不禁由心底里佩服老主人的匠心独运,巧妙安排。 他的神情十分凝重。 到底密室里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连这代的主人都不许告诉知道?老主人留给他的又是什么东西呢? 这一切只有他自己一个知道。 他步出小木屋,不见老山芋的人影,四周一片静悄悄的,只有树叶被风吹过摇晃相碰发出的沙沙之声。 “老山芋!老山芋!老山芋!”他大叫了几声,没有人回答。 他感觉到不妙,跑到陵墓,触目之处,竟是血淋林的场景,老山芋倒卧在血泊里! 他抱住老山芋的尸体,鲜血仍在流,身体还未冷,显然是刚死不久,如果自己早一点出来,老山芋就不会惨遭毒手,他后悔得直捶地下,仰天悲吼:“老山芋忠厚老实,如此一个好人竟然也不得善终,这实在是天无公理——!老天爷,你瞎了眼吗——?!” 是谁这么凶残,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与世无争的老人都不放过呢?这其中包藏着的又是什么祸心呢? 高鹏虽然处在愤怒之中,但是仍然没有失去冷静,立即意识到这一切可能是一个针对他冲着他而来的阴谋,至于这阴谋有什么目的,他却想不出来,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百分之一百的肯定,藏身在快活林的奸细开始动手了。 他伸手一抹,替老山芋合上怒目圆睁的眼睛,然后站起来。 这时有三个中年人来到了陵墓。 高鹏认得这三个人,一个是刀院的院主周柏珍,一个是兵器院的院主蔡家晃,一个是杂务堂的堂主夏禧。 这三个人可都是快活林的风云人物! 高鹏心中打了一个突,这三个人早不来迟不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难道…… 他们三人本来有说有笑的,骤然看见老山芋的尸体,脸上都变了脸色,惊愕地看着高鹏。 周柏珍沉声道:“高大侠,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鹏苦笑着道:“就是老山芋给人杀了这么一回事。” 周柏珍道:“给谁所杀?” 高鹏道:“不知道。” 周柏珍道:“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高鹏道:“是。” 夏禧道:“姓高的,别仗着和少主的特殊关系就可以在快活林任意妄为,横行无忌,老山芋隶属我杂务堂管辖,他得罪了你,自有我们来处罚他,但你竟然私下动手,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你为什么要杀他?” 蔡家晃道:“他一定是有不轨的企图,结果让老山芋发现了,所以他要杀人灭口。” 高鹏道:“我没有杀人。” 周柏珍指着老山芋的尸体道:“这是什么?难道是畜生吗?” 高鹏道:“老山芋不是我杀的。” 蔡家晃冷笑道:“四周毫无人迹,又没纠缠过的痕迹,老山芋的咽喉又是被刀割破,而这里又只有你一个人,你身上又带着刀,这不是你所为难道是我们所为吗?事实不容你狡辩!” 高鹏感到百口难说,百词莫辩了。 他的心情糟糕透了,此时此刻他才发觉,世界上最可怕的并不是什么绝世神功,而是被别人冤枉,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却给横加上罪名! 冤枉不但足可以颠倒黑白是非,混淆视听,毁灭人的声誉,甚至更可以毁灭人的一生! 自己掉入别人精心设计的陷阱里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 他急得在心里反复不停地追问自己。 他心里着急,但脸上的神情却显得很平静,漠然说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人!” 蔡家晃冷冷说道:“你凭什么要我们信你?” 夏禧一脸冷森道:“有谁作证你没有杀人?” 高鹏道:“你们想怎样?” 周柏珍道:“你要走,快活林里没有人能拦得住你,更没有人敢阻拦你,但你总得要解释清楚吧?对不对?” 高鹏道:“我为什么要解释清楚?” 周柏珍道:“因为这里是快活林,因为你是少主最好的朋友,所以你必须要向少主交代清楚。” 高鹏道:“好。” 他迈步就走。 周柏珍背起了老山芋的尸体紧随在后。 第十章 插赃嫁祸(2) 香幽阁的大厅里气氛十分严肃。 朱秋铃一脸肃穆,在聆听完周柏珍三人的叙述后,看着高鹏,忽然叹息一声,说道:“高鹏,你有什么话要说?” 高鹏道:“我没有杀人。” 朱秋玲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高鹏呆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连自己最信任最深爱的人竟然怀疑自己,不相信自己是清白无辜的,他终于按耐不住,情绪显得有些激动:“秋姐,你相信他们的连篇鬼话?” 朱秋玲道:“他们三个是刀院的院主,兵器院的院主,杂务堂的堂主,身份是何等的尊荣,与你又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没有理由会冤枉你,再说夏堂主的刚正不阿是出了名的,我更找不出理由连他都会冤枉你。” 高鹏情急说道:“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去杀老山芋?” 周柏珍道:“这就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 朱秋玲道:“这也是我最想搞清楚的。高鹏,在陵墓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总得要说清楚,讲明白,否则连我都帮不了你。” 高鹏道:“秋姐,你连我都不相信?” 朱秋玲道:“我只相信事实。你说自己是无辜的,人不是你杀的,有谁看见?有谁作证?” 高鹏气结了,说不出话来,他明白了一件事,只要众口一词,一口咬定,谣言也可以变成事实,不是真的同样可以说成是真的。 蔡家晃道:“在少主的面前,你就不必否认了,还是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吧。” 高鹏压抑住满腔的怒火,问道:“你们口口声声的说我杀人,有谁亲眼目睹了?” 夏禧冷笑道:“到现在你还狡辩,如果不是我们亲眼所见,我们敢在少主的面前指证你高大侠吗?虽然你和少主的关系非同一般,但是我们相信少主会公正无私的来处理这件事。” 他居然能够睁大眼睛编谎话! 这就是所谓“刚正不阿”的人? 高鹏气得用手指着他,愤怒得连颈上的青筋都暴起:“你——” 夏禧不禁被吓得退后一步。 朱秋玲厉声喝道:“高鹏,你想干什么?” 高鹏怒极反笑,笑得连眼泪也掉下:“秋姐,我敢在这里撒野放肆吗?全天下的人冤枉我,我不在乎,但是你冤枉我,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在滴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他的确很伤心,伤心的是朱秋玲竟然这样喝令他,这样不相信他。 别人不相信他冤枉他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他根本不在乎,可朱秋玲不相信他冤枉他则不同,他绝对在乎,因为朱秋玲是他刻骨铭心地爱着的女人,值得他甘愿去赴汤蹈火卖命牺牲的女人! 但在这一刻,他的一颗爱心却被击碎了。 朱秋玲道:“我不听,我只想听你说真话。” 周柏珍道:“少主,他可能在老山芋那里拿了些不应该拿的东西,所以杀老山芋灭口!” 高鹏心中一震,有些明白了,他突然解下佩刀,所有人大变脸色,倒退后几步。 朱秋玲叱喝一声:“高鹏,放下你的刀!” 高鹏把手一扬,连刀带鞘激射而出,深深插入柱中,倒柄震荡不停,发出嗡嗡的响声。 众人长长地松了一口大气。 如果高鹏拔刀杀人的话,这里根本没有人抵挡得住,幸好不是这样。 高鹏语气深沉:“杀人就要填命,既然你们众口一词说我杀了人,动手吧,我的刀已经不在我手里,我绝不会反抗。” 朱秋玲道:“你忘记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高鹏道:“我还可以做些什么?” 朱秋玲道:“他们怀疑你拿了东西,你就让他们搜一下身,还你自己一个清白嘛。” 高鹏道:“可惜我是一个可杀而不可辱的人。你们三个还不动手,难道要你们少主来动手吗?” 朱秋玲道:“你赌什么气?在未查清事实真相之前……” “事实真相就是周院主、蔡院主、夏堂主隐瞒事实真相,欺主邀功,挑拨离间少主和高鹏的感情,他们根本没有亲眼目睹血案发生的过程,根本就是在诬蔑高鹏!”董六像一座铁塔般站在门口。 所有人都大感愕然。 朱秋玲的脸色阴沉下来:“你怎会知道?” 董六走进来:“杀人凶手又怎会不知道?少主,我是来自首的,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我,与高鹏无关。高鹏,对不起,连累了你被人怀疑,被人冤枉。” 周柏珍三人的脸容顿时僵硬住。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了,一切都令他们所始料不及,更令他们所措手不及。 高鹏知道董六这样做的目的,可他是一个不让朋友为了自己而牺牲的人,说道:“老狐狸,你在胡说案八道些什么?” 董六道:“高鹏,我没有胡说八道,是真的。” 周柏珍大声斥喝:“董舵主,你为何这样做?” 只要是不傻不蠢不笨的人也听得明白,这句话暗藏玄机,一语双关。 偏偏董六好象是个又傻又蠢又笨的人,说道:“因为老山芋曾欠下老子的一笔赌债,虽然不多,但赌债就是赌债,以前老子不在快活林,所以没有催他还,如今老子回到快活林,今天便去催他还,他却不认帐,老子盛怒之下,一刀把他给杀了!” 周柏珍道:“你口口声声说是你杀了老山芋,那么老山芋死在哪里,哪个部位中刀?” 他很聪明,反应极快,立即提出这个问题,他知道董六一定答不出来的,因为当时他们根本看不见董六在现场附近出现过。 三人的脸上又恢复了一丝得意之色。 周柏珍更是洋洋得意,心道:“董六,你这老狐狸,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当时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在场,尸体又被我们背回来,你想替高鹏洗脱杀人的罪名,哼,没门!看你怎么替高鹏洗脱杀人罪名!” 董六笑一笑,说道:“死在拜台上,一刀断喉。” 三人真的傻住了,如遭当头棒击一般,被董六的无形棒打得脑袋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们不明白董六为何叙述的如同亲身经历一样,竟然说得准确无误,毫无差错,到底是在哪里出了漏洞? 三人哑口无言地看着朱秋玲。 尽管他们知道董六是在保护高鹏,将杀人的罪名往自己的身上推,可他们就是无法进行反击,因为董六的一击已切中他们的要害。 高鹏道:“老狐狸,是我连累了你。” 董六道:“不,是我连累了你,所以我不能再连累你。你为了我可以不要性命,我同样可以为了不要性命!少主,我在快活林里妄动杀念,罪不可恕,但这三个家伙也罪不可轻判,诬陷无辜,瞒骗少主,触犯了快活林的戒律,我怀疑他们已经被敌人收买,出卖快活林,望少主彻查清楚。高鹏,其实快活林的事真是与你无关,快活林有那么多绝顶高手智者慧贤,用不着你来操心,可谓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和萧东楼置身事外吧,去查自己的事情,不要再多管闲事自讨苦吃枉作小人了!” 在危难中没有弃之不顾对方,在关键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这才是真正的朋友,这才是真正的友情! 高鹏眼含泪光道:“对,我不是快活林的人,快活林的事关我高鹏屁事,老狐狸,我听你的。” 董六道:“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但是你肯听,你不会再吃这些小人的亏了,哈哈哈——!” 高鹏道:“你是快活林的人,我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人,没有办法救得了你,今天你就要慷慨赴义,我只有日后在你的坟前请你喝一顿美酒了!不,我现在就请你喝酒,拿酒来——!” 最后一句他大声狂吼。 很快,一个侍女送来了两瓶芳香扑鼻的美酒,高鹏和董六各拿起一瓶酒,高鹏流着泪道:“老狐狸,小弟无以为敬,惟有以酒聊表寸心了!” 董六泪花闪动道:“好!” 喉结在滚动,美酒在狂倒。 两人衣服都被流下的酒弄得湿漉漉的。 “乓”的一声,紧接着又是“乓”的一声,这是酒瓶落地破裂发出的响声,高鹏和董六几乎同时将空了的酒瓶摔在地上。 董六豪情冲霄道:“哈哈哈哈,真是大快朵颐,虽死也无憾了!高鹏,保重,请转告瞎鬼一声,要他也保重,我在阴曹地府下面,一定会保佑你们长命平安的。” 高鹏紧紧拥抱了一下他,转身冲出门外。 朱秋玲无言地看着。 董六看着满脸沮丧之色的周柏珍三人,自得其乐的笑了。 周柏珍恨恨地盯着他:“你笑得好可恶!” 董六道:“你们干的事更可恶!” 这时大门外传来高鹏的声音:“欢儿,欢儿,欢儿。” “爹,什么事?” “欢儿,别打扰秋姑了,我们回家去。” “我不回去,我喜欢和秋姑在一起。” “别胡闹,萧叔叔在等我们回去。” “那好吧。” 朱秋玲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旋风般跑出门外,只见高鹏正抱着高欢跨上马鞍,她冲了过去:“高鹏,你这是什么意思?” 高鹏道:“没什么意思,我要带欢儿回家而已。欢儿,和秋姑道别。” 小高欢摇着小手道:“秋姑,再见。” 这一声再见,朱秋玲听了心里剧痛起来,她实在舍不得小高欢的离开,小高欢虽然不是她的儿子,但是在她心里却早已经将小高欢当作是亲生儿子了,尤其是这些天的相处,小高欢带给了她无限的欢乐,令她产生了深厚的母子之情。 舔犊情深,人之本性,即使是最恶毒、最狠心、最无情的人也有过这种与生俱来的天性。 她的眼中顿时涌现泪光,她拉住缰绳,一脸深情地凝视着高鹏:“我不许你爷俩走!” 高鹏道:“但我今天非走不可,否则,我不知到给如何面对你!” 朱秋玲只有松开抓紧缰绳的手,依依不舍地对小高欢摇着手:“欢儿,再见。” “秋姐,保重。”高鹏一抖缰绳,马儿扬蹄轻跑,踏上长街,愈去愈远,消失在快乐镇的尽头。 朱秋玲痴痴地表情复杂地凝望着。 “他是一个令人可以为他虽死无撼的人啊!”背后忽然有人叹道。 朱秋玲立即转过身来,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老汉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同样是在凝望着远去的高鹏。 这个人是谁? 内卫堂堂主段百虎。 朱秋玲幽怨道:“也是一个令女人为他柔肠百结但又肝肠寸断的男人!” 段百虎道:“少主,如何处罚董六这只老狐狸?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少主也许已经从高鹏的口中得知老主人留下了什么东西了。” 朱秋玲道:“那间小木屋,肯定藏有秘密。” 段百虎道:“但我们已经搜查了上百次,根本就没有发现,那个老山芋,也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我们套了这么多年他的口风,一句有价值的说话都没有。” 朱秋玲道:“我父亲在临终前指定他做守墓人,就是最大的可疑!” 段百虎道:“这些年来他根本没有离开过陵墓的范围,没有外出接触过任何一个人。” 朱秋玲道:“也许他要等的人就只有高鹏一人。” 段百虎道:“所以少主你安排了这出戏来试探高鹏?” 朱秋玲道:“另外我想试探一下四大监护其中有没有人隐藏在快活林里,高鹏如果有事,即使他隐藏得很深,他也会现身出来查问原因的,可惜事与愿违了呀。” 段百虎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朱秋玲道:“事情都让周院主他们给办砸了,没有办法再逼高鹏了。这个董六,把周院主、蔡院主、夏堂主三人都搅进去了,还真有点难办。其它的事情办得怎样?” 段百虎道:“都办妥了,一切都在少主的预料之中。” 朱秋玲道:“那些人都老了,已经没有争雄天下独霸武林的那一份豪气,所以我将连我最敬重的原内卫堂堂主孟老爷子都撤换掉,叫他们进元老院干一些清闲逍遥的事,让你们这些有魄力有雄心的人顶上。” 段百虎道:“所以大伙都万分感激少主的知遇之恩,为了少主的伟业,大伙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 朱秋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第十章 插赃嫁祸(3) 萧家的小四合院没有变,一切如往昔那样平静。 但是,却有一样变了,变得连在门前经过的男女老少都住足相望,然后一步三回头,流露出无限依恋的目光离开。 怎会这样的? 原来萧家门外多了一个少女,一个坐在石级上手托香腮一脸愁丝的少女。 她长得实在是太美了,就如一轮皎洁温柔的明月般吸引住人们的目光,惹起人们的无限遐想和惊赞。 人对美丽的东西总是最为欣赏的,特别是美丽的女人。 经过的人多不禁互问:这个绝色少女是谁? 她就是林雪。 这两天她就坐在这里就是这副姿势在等候高鹏的平安归来。 人们好奇的眼光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高鹏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萧东楼笑谑她: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天,全信阳城的男人都跑来这里了,高鹏回来见到这种状况不吃醋才怪,意思是要她不要这样抛头露面在门外等,引来狂蜂浪蝶。 她一于不管,因为她要在高鹏回来的时候她能第一眼见到高鹏。 她终于尝到相思的滋味,原来是这样苦的,是这样牵肠挂肚的,但又是那样甜的,那样刻骨铭心的。 别人又怎会明白她的心境呢? 她太爱高鹏了。 少女情怀总是深。 当女人全心全意爱上男人时,往往是不顾后果的,更何况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算是全天下的男人到来看她,她也不管。 高鹏是她的生命,是她的全部,是她的一切,其它的事,她已不管,也不理会。 用度日如年来形容她这两天的心情,绝对是恰如其分,丝毫不过。 萧东楼明白她,所以任她怎样。 今天是第三天了。 每过一天,她脸上的愁绪就加重一分,今天她脸上的愁绪就更浓了,因为今天就是高鹏和她约定回来的日子。 残阳西落,如血鲜红。 悠扬的南风,带来了一丝丝田野的湿气,吹起了她鬓角的长长秀发。 她看着满天的晚霞,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炎热的夏天,人们的衣着总是很单薄的。 她一站起来,风顿时把她薄薄的衣裙吹得紧紧贴在身上,雪白的肌肤立时若隐若现,高耸的胸脯显得更加尖挺。 她本来一艳丽无比,现在她这么一站起,立刻令到周围春色无边,如果此刻有男人在旁边,必定魂飞天国,窒息昏倒。 她慢慢地转身,慢慢地轻移莲步,迈上石级,带着一脸失望的深情,准备回屋里。 忽地,一声马嘶划破了原野的寂静,马蹄声声,由远而近。 她不在意,每天都有不少的过路人从门前这条路经过,她以为又是过路人而已。 “小雪——!”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背后传来,同时马蹄声也消失了,随之响起的是马的喘急的鼻息声。 林雪惊喜地转身而望。 只见高鹏抱着一个小孩笑眯眯的跨鞍下马,笔挺的站在门外那片空地上。 “高大哥——!”高鹏的出现,顿时如春风融雪般把林雪心中的忧愁溶解掉,她笑靥展展,一边满怀喜悦地大叫着,一边如小鸟般飞扑到高鹏的身边。 小高欢露出一副很老成持重的样子,问道:“爹,她是谁?” 高鹏刮一刮他的小鼻子,笑着骂道:“小鬼头,别装出这副老成持重的样子,好象见过什么大世面似的,快叫雪姨。” 小高欢冲着父亲扮个鬼脸,然后正正经经的说道:“雪姨好。雪姨,你好漂亮哟,和秋姑一样漂亮。” 林雪当场被哄得心花怒放,面对着如此招人喜爱的小高欢,忍不住在他的小脸蛋亲了一口。 小高欢的小脸蛋立即有了一个浅浅的唇印,他那天真无邪清脆悦耳的童音又再响起:“雪姨,你的嘴真香呀!” 高鹏拍一拍儿子的小屁股,笑着骂道:“小滑头,几时学了油腔滑调的,以后不许这样,否则重罚不饶。” 小高欢翘着小嘴道:“爹,香就是香,臭就是臭,你的嘴就不香,我实话实说。” 高鹏气得说不出话来,干瞪着眼。 林雪却笑了,她被小高欢的可爱童真给逗笑了,她打心眼里喜爱这个如此乖巧的小孩,柔声说道:“小欢,雪姨抱你,好吗?” “好。”小高欢张开一双小手臂。 林雪抱着他,与高鹏肩并肩的走进屋里,大声叫道:“萧大哥,高大哥回来啦。” 厅里传出萧东楼的笑声:“哈哈哈,刚才你叫得震天的响,我早已听到了,他可没穿没烂无伤无损吧?咦,怎么有小孩子的呼吸声?是不是小欢?” “萧叔叔——!”小高欢从林雪的怀里跳下来,向坐在椅子里的萧东楼跑去。他跑得太快了,脚下一滑,趴倒在地。 林雪急忙上前扶起他,心疼说道:“摔着了没有?” 小高欢已痛得咧着小嘴,但是他竟然忍着痛不叫,居然还拍着小胸膛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痛,算不了什么。” 他那张幼稚可爱的小脸蛋还真的露出一点坚毅不屈的样子。 三人都不禁给他逗得大笑。 小高欢转动着那对神采迫人的小眼睛,瞧一瞧他们,然后跑到萧东楼的身边,摇着萧东楼的手,不满地嚷着:“你们欺负小孩子,小欢不依。” 萧东楼亲切地把他抱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安慰说道:“老子英雄儿好汉,小欢是个乖孩子,和你爹一样,很了不起呀。” 高鹏道:“别惯坏了他,你看他得意的样子,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 萧东楼道:“你有这样的儿子,应该值得骄傲。小雪,到那个时候千万可要争一口气,别令人失望啊。” 林雪当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日后要生儿子,就要生一个像小高欢这样聪明可爱的儿子,她害羞了,羞得 满脸通红。 女人的脸皮毕竟是薄一点的。 高鹏骂道:“瞎鬼,你胡说什么?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萧东楼笑道:“狗嘴本来就没有象牙,何来吐得出象牙?情况怎么样?” 高鹏叹一口气,说道:“糟糕之极。” 萧东楼变了脸色:“连你都说糟糕的事,那真是难以应付的事了。” 高鹏道:“老狐狸的老窝给唐门彻底端掉了。快活林其它的分舵想必也不会例外。” 萧东楼道:“唐门杀人,鸡犬不留,老狐狸呢?”高鹏道:“回了快活林。” 林雪忽然发觉高鹏的刀不见了,不禁惊讶问道:“高大哥,你的刀呢?”高鹏苦涩道:留在一处不该留的地方。”萧东楼道:“谁有那么大的本领可以留下你的刀?” 高鹏道:“你说还有谁能够令我们放下手中的兵器?”萧东楼明白过来:“快活林,香幽阁。发生了什么事?”他了解高鹏的性格和为人,无论在何等恶劣的环境都绝不会放下刀,只有在一种情况之下才会放下刀,就是为了朋友和他最值得尊敬的人,现在,高鹏不但放下了刀,而且还带回了小高欢,这就是说在快活林内发生了一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高鹏把在快活林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他说得很详细,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但是他并没有把他和唐小红的事说出来,也没有把进入密室的事说出来,这毕竟是他的秘密,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萧东楼没说话,他在思考。 林雪也没有说话,同样在思考。 高鹏道:“这分明是‘移花接木,插赃嫁祸’,是敌人陷害我的计策,眼睛明亮的人一看就知道,偏偏秋姐她……” 他激动得说不下去。 林雪道:“高大哥,你不能责怪秋姐的,作为一个女人,要统治这么一大群武林高手,是绝对不能袒护偏私任何人的,否则就会失去威信,招来很大的麻烦。秋姐的反应我不觉得奇怪,我奇怪的是那三个人怎么不迟不早出现,而且还一口咬定就是你杀了人,若然不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就是他们布局杀的人。” 高鹏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糊涂。” 萧东楼道:“想到也没用,他们是快活林位高权重的人物,只要他们说是恰巧遇见,你就奈之无何,世事本来就是无方不成圆,无巧不成书啊!至于他们一口咬定看见的是你行凶杀人,只要改口说是距离太远看错了人,你同样是奈之无何啊!本来这一招挺高明有效的,任你才高八斗也百词莫辩洗脱不掉行凶杀人的嫌疑,可老狐狸的出现,却搅乱了局势打乱了他们所有的部署,才令他们功亏一篑。” 高鹏忧心忡忡道:“不知老狐狸境况如何呢?” 萧东楼道:“秋姐绝不会糊涂到那种地步,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布局之人不但精明狡猾,善于捕捉别人的弱点,而且还十分清楚你和秋姐之间的关系以及快活林的一切运作,甚至连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这个人很可怕啊!” 高鹏道:“我们根本就处在下风。” 林雪道:“看来白龙帮的势力已完全渗透入快活林里。” 萧东楼道:“除非我们能扭转这种局面。老狐狸说得对,以我们几人之力,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反正快活林高手如林,用不着我们几个去操劳,我们还是去追查我们的事吧。” 高鹏道:“关键是我似乎成了这件事的磨心,每一件祸事,总是和我脱离不了关系,象有一只无形魔手,硬是把我给拖进去,和所有的事情都拉扯上关系。我不去犯他们,他们也来犯我呀——!” 他无奈的长叹一声。 夜空中的星点,稀落隐现,淡闪光熠。 夏天的夜晚,没有一丝月色,就连那几点不可多见的星点,也被飘来涌去的厚厚云层遮掩住,只是偶尔一露而已。 黑沉沉的大地,苍茫忙的天穹,原野上除了漆黑,还是漆黑,看不清任何东西。 虫鸣,蛙叫。 黑夜是万物归息的时间,但由于这些虫鸣蛙叫的缘故,给几乎没有生命气息的黑夜带来了一丝的生命气息。 高鹏独坐在院子里。 他睡不着,心事重重的人,又怎么睡得着。 他还在想着快活林的事情。 他想起了朱秋玲,他的心就痛,想起了今天所发生的事,他就感到很委屈。 他虽然说过不再去管也不再去理快活林的事,那是骗人的,毕竟快活林是他长大的地方,他对快活林始终是有感情的,他不是个容易忘本的人,更何况自己最爱的人就在里面。 “高鹏,还在想今天的事情?”萧东楼从房里出来,走到他的身边坐下。高鹏微叹一声,说道:“我能不想吗?” 萧东楼道:“我也不能。你怪不怪秋姐?” 高鹏道:“也许她有她的打算。” 萧东楼道:“我也是这样想。” 高鹏道:“我们该怎么办?” 萧东楼道:“见一步走一步,敌不动我不动。” 高鹏道:“高萧不离,我们不能再分开了,发生紧急事情,我们也有个照应。” 萧东楼道:“对。” 高鹏道:“但你这儿太窄小了。” 萧东楼道:“我搬到你家去住。” 第十章 插赃嫁祸(4) 日上中天,高鹏带着小高欢、林雪、萧东楼回到自己的家。 大厅里面尘染家具,蛛网横结。 高鹏苦笑着道:“才离开几天,就不成样子,如果再多几天,岂不是成为野猫浪狗的栖身之所?小雪,动手清理吧。” “好。”林雪卷起衣袖。 萧东楼笑道:“如此重任,就交给你们了。欢儿,我们出去玩。” 小高欢道:“不,我要帮忙。雪姨,欢儿来帮你手。” 萧东楼笑道:“那我岂不是成了一条大懒虫?!” 高鹏故意板起脸孔装作不悦道:“欢儿,你可真偏心哟。” 小高欢道:“爹,男子汉大丈夫还要小孩子的帮忙,羞不羞呀?娘教过欢儿,男子汉顶天立地,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也要自己去面对,自己去解决,而且还要尊敬长辈,爱护兄弟,照顾弱小,娘还教欢儿,长大后要像爹那样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爹,欢儿好想娘哟,呜呜呜——!” 他忽然想起了母亲,哭了起来。 母亲在孩子的心目中,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代替得了的。 高鹏心里一悲,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他既感到高兴,又感到悲伤。 他高兴的是在妻子悉心的教导之下,小小年纪的儿子虽然仍不谙世事,但是却已经得到了很大的启蒙,有了这种侠义为怀乐于助人的思想;他悲伤的是妻子不幸身亡,令儿子丧失了一个良师慈母,从此再也不能聆听她言传身教的开导教诲。 妻子的确是个懂得教导儿子爱惜儿子的好母亲! 假如有得选择的话,高鹏情愿死的是自己,而不是妻子!因为他并不是个称职的好父亲,这几年来,他并没有真正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萧东楼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这两个铁骨铮铮的硬汉,同时洒下了英雄泪。 高鹏满脸泪水抱起儿子,替儿子拭着泪:“欢儿,娘已经不在,以后要和爹相依为命了,要懂事,要听话,要坚强。” 小高欢点着头,伸出一双小手替父亲擦泪:“欢儿不哭了,爹也别哭,咱爷俩都要坚强。” 高鹏差点哭出声来,硬是将哭声咽回肚子里。 小高欢的这一番话说得太懂事了,太感人肺腑了,像一支利锥般直插各人的心里,萧东楼也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 林雪却忍不住捂嘴而哭…… 烛光轻摇,高欢在床上呼呼而睡。 他太疲倦了,几乎整个下午都跟在林雪的身边在忙着打扫,怎么不疲倦呢?! 林雪坐在床边,看着小高欢,露出满脸怜爱之情,说道:“多乖多听话多坚强的孩子呀!这么小的年纪,就经历这么大的变故,遭受这么大的苦难!” 坐在她旁边的高鹏露出满脸凄苦之情道:“谁叫他是我高鹏的儿子!” 林雪道:“高鹏的儿子又怎么啦?” 高鹏道:“那他就要面对就要承受别家同龄孩子所不能面对不能承受的事情。” 林雪感慨道:“江湖人已经够悲哀,江湖人的孩子就更加悲哀,小小年纪就要过上刀头舔血的日子,经历生离死别的场面!高大哥,你先睡吧,今晚就由我来值夜。” 高鹏道:“我睡不着,你睡吧。” 他走出房外,坐在石级上,凝望着茫茫夜空。 林雪跟随而出,坐在他旁边。 在她的心里,她已经将这个家当作是自己的家,将高鹏当作是自己的丈夫。 翱翔千里的鸟也会停顿下来,筑巢而居。 漂泊无依的浪子也会知倦而返,安居下来。 她以前过的是腥风血雨刀头舔血的生活,根本没有这一份感觉,因为她早已经没有家,但现在却不同,她不光有这一份感觉,而且十分强烈,所以她要为这个家操劳,为这个家出力,为这个家奉献,哪怕是洗尽铅华枯尽青春也甘心无悔。 她觉得一个完美祥和幸福快乐的家,不是一个人所能负担得起的责任,而是要共同付出共同关心共同爱护共同担当才能做得到。 她觉得一个完美祥和幸福快乐的家,并不是建立在金钱富贵之上,而是建立在无以匹比的亲情之上。 君不见那些大鱼大肉的富家子弟们,整天儿仗着手中的权钱追香逐艳,寻花问柳;君不见那些施脂抹粉的金枝玉叶们,一旦河东狮吼起来,就恃仗权势翻脸无情,棒打家仆,放逐丈夫。 君不见那些懂得关心别人的男人们,总是那么的呵护体贴妻儿;君不见那些粗钗布裙的女人们,总是那么的呕心沥血照顾儿女爱惜丈夫,织一块粗布,打一件棉衣,穿在儿女丈夫身上,暖在自己的心里,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一些,却和睦共处,全家乐也融融。 她向往的和憧憬的就是这种生活。 她把头枕在高鹏的肩头上:“高大哥,你有心事?” 高鹏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林雪叹了一口气,说道:“高大哥,你活得太累了。” 高鹏道:“是呀,我活得实在太累了呀。” 林雪道:“你很爱秋姐吧?” 高鹏道:“你……” 林雪深情说道:“我知道你很爱秋姐,我不求什么,只求永远跟随着你,守侯在你身边,替你分忧解难,我已心满意足。” 高鹏道:“你心甘情愿这样?” 林雪道:“我心甘情愿。” 高鹏道:“为什么?” 林雪把他的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腰肢,然后整个人深深地倒依在他的怀里:“因为你是高鹏,我最深爱的人!我这生唯一所爱的男人!” 高鹏感动得鼻子酸酸的,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只有紧紧抱住林雪,用行动来表达心中的感激。 如果一个人毫无保留的爱着你,那就是说你已经成为这个人的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高鹏明白自己已经成为林雪生命中不可分割也不能分割的一部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会全心全意的去爱别的女人,因为他的心早就交给了朱秋玲,但是他不能因为朱秋玲而去伤害为了自己不惜牺牲一切的林雪,所以他只能接受林雪,况且他对林雪还真的有那么一点感觉。 一个人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身材很窈窕的女人。 她身穿着一袭白色的衣裙,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很抢眼。 她是谁? 高鹏一见,大出意料之外,不相信地低叫一声:“秋姐——?!” 来的竟然是朱秋玲。 他连忙放开林雪,站了起来。 朱秋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令到他觉得很不自在,很不舒服。 朱秋玲转移目光,看着林雪:“你就是林雪?” 林雪道:“你就是秋姐?” 朱秋玲的语气有些酸溜溜道:“好标致的林雪!” 林雪的语气也有些酸溜溜道:“好绝艳的秋姐!” 高鹏尴尬得手足无措。 他绝没有想到这两个和他有着密不可分关系的女人会这么快在这种状况之下相遇,见面,他知道总有一天会是这样的,但是这一刻现在来得太突然了,在他毫无思想准备之下就发生了。 怎么办?该怎么收场? 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林雪替他解决了难题,转身回房去了。 朱秋玲道:“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 高鹏道:“对。” 朱秋玲道:“她很迷人。” 高鹏道:“是。” 朱秋玲道:“她的身体应该更加迷人。” 高鹏道:“我不知道。” 他不是个蠢人,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当然不会承认。 天下间又有哪个男人会在自己最爱的女人面前承认和别的女人有过亲密的接触,有过翻云覆雨?!朱秋玲道:“你以为我会吃醋吗?” 高鹏道:“天下间没有不吃醋的女人。说自己不吃醋的女人其实就是最吃醋的女人。” 朱秋玲道:“你知道就好。她究竟是不是林亮的亲妹妹?” 高鹏道:“是。” 朱秋玲不可置否地笑一笑:“你就让她这样跟着你?” 高鹏道:“是。” 朱秋玲道:“你没必要把这个责任揽到自己的身上。” 高鹏道:“我只能这样做。你怎么来了?” 朱秋玲道:“你不希望我来?是不是破坏了你的好事?好,我走!我自己走!” 她迈步就走。 高鹏上前拉住她:“你现在是别人口中的美食,出来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去。” 朱秋玲道:“我不回去。” 耍起小脾气的女人最令男人头痛,高鹏的头现在就开始痛起来,他无可奈何道:“你想怎样?” 朱秋玲道:“一个女人半夜三更的来找一个男人,你说她想怎样?” 高鹏叹一口气,说道:“这又何苦呢?这太危险了,让八派联盟的人知道,这还得了?” 朱秋玲依偎在高鹏的怀里,动情说道:“我不管,我太想你了。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面对着她的满腔柔情,高鹏的心软了,一肚子的窝气消失了,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我只想知道老狐狸的情况。” 朱秋玲道:“明天你就会知道。这么大的一座高家大院,连人都不多一个,实在太冷清了,今夜就多一个留下,好不好?” 高鹏道:“人都来了,我还能说不好吗?不过只此一次,以后不许再孤身犯险。” 朱秋玲道:“抱紧我。” 高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动情说道:“天呀,我高鹏哪世修来的福分,今世居然能得到你的深爱,我……” 朱秋玲深情地吻住了他。 他心跳了,变得不规矩起来了,当他的右手抚摸到朱秋玲的胸脯时,朱秋玲突然捉住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痛得咧牙咧齿,却不敢叫。 朱秋玲恶狠狠道:“你这只手太脏了,刚摸完别的女人,就来摸我,不教训一下你,我的气发泄不了!” 高鹏笑嘿嘿道:“吃醋了?” 朱秋玲横眉怒目道:“我是吃醋,你又怎么样?” 高鹏道:“吃醋的女人,通常都不好惹,特别是正在吃醋的女人,就更加不好惹。” 朱秋玲道:“你想怎样?” 高鹏道:“一字记之曰:溜——!”他拔腿就跑。 朱秋玲笑着追上去跳上高鹏的背上:“想溜?没这么容易!看你怎么溜?!” 两人滚倒在草地上,四目相投时,呼吸变得急速起来,互相交缠拥吻着。 朱秋玲那吹气如兰的鼻息,那滚烫温软的身体,顿时令高鹏心猿意马起来,当他的手触及那对柔软若绵的尖峰时,他起了男人的本能反应,他想站起来,抱朱秋玲进房,却被朱秋玲紧抱住不放,在他耳边梦呓般道:“就在这里。” 他笑了:“就在这里?让人看见多难为情?” 朱秋玲喘息着道:“我等不及了,我想尝一尝在草地翻云覆雨的滋味,我要泄了,快!” 他又笑了:“你不嫌我的手脏了吗?”? 朱秋玲柔声道:“可那处还没有脏。” 他解开了朱秋玲的衣裙。 朱秋玲赤裸的身体在夜色中闪着光。 他不禁醉了,醉进了花蕊深处,醉进了琼浆玉液中。 朱秋玲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充满欢悦的呻叫声……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1) 灿烂的朝阳已升起,一缕光辉从雕花的窗户投射进房内。 房内顿时不再黑暗。 睡得十分香甜的高鹏依然鼾声如雷。 他还是睡在地上,甚至连睡姿也没有改变过,双手双脚还是作大字形张开。 他终于醒了,他是被一阵很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的。 他打着哈欠懒洋洋地坐起,伸手揉一揉有些干涩的眼睛。 “高大哥。”门外响起了林雪温柔清甜的声音。 “爹,你这条大懒虫,干吗还躺着不起,欢儿可要叫雪姨踢门进去的啦。”门外响起了小高欢那清脆悦耳的童音。 天真的小孩可没忌讳的,高鹏怕了,瞧一瞧自己这副甚是不雅的模样,叫道:“欢儿,千万别进来。” 他立即如虾子般弹起,迅速拿起床上的衣服穿上。 床上还残留着一枕幽香,这是昨夜朱秋玲留下的女人体香。 昨夜两人在草地翻云覆雨后,便回到房间休息,从床上滚到地下又翻云覆雨了一场,他真的累死了,索性就躺在地下睡了过去,朱秋玲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他闻着那一股中人馥醉的女人体香,笑一笑,笑得非常甜蜜。 翻云覆雨后的男人,心情都会很舒畅的。 高鹏就是这样。 不过有一件事是他绝没有想到的,平常文雅高贵的朱秋玲,一干起这种男女欢事,竟然比男人还激情百倍,还凶如狼虎。 其实女人也会有激情的,一旦爆发出来,比男人还主动,比男人还厉害,可如果她讨厌起来,却就会如一具木偶般没有任何反应,比冰水还冰冷。 他打开门,抱起小高欢。 林雪道:“秋姐呢?” 高鹏道:“走了。” 林雪笑一笑,没有再问下去。 这是她在白龙帮当杀手时养成的习惯,即使她很想弄清楚某件事,但当别人不想说的时候,她绝不会再多问半句。 一个聪明的女人,总会在不适当的时候做出适当的事来,令男人觉得她的可爱。 因为多嘴的女人永远都招人讨厌,长舌的女人就更令男人深恶痛绝的讨厌,所以林雪很乖巧,她明白男人的心理,为人处世的态度,千万别以为你已经成为那男人的女人,就可以随便去管那男人的事,这是很愚蠢的行为。 高鹏道:“东楼呢?” 林雪道:“他回去拿昨天忘记了拿的东西。” 高鹏皱着眉头道:“他自己回去?” 林雪道:“不,他叫了一辆轿子。” 高鹏道:“不能让他一人在外,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你们吃过早餐啦?” 高欢道:“就你一个还没吃,谁叫你睡大懒觉。” 高鹏刮了他的小鼻子一下:“小子,多事。我不吃了,现在就走。这瞎鬼,到底忘拿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连招呼也打一声就回去。” 林雪道似笑非笑说道:“他说你昨夜经过一夜的‘激战’,一定太累了,让你多休息一会,因此没有来叫醒你。” 高鹏的脸刷地红了,不好意思起来。 他的脸皮再厚,在这一刻也厚不起来。 高欢道:“雪姨,爹的脸好红哟。” 林雪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起来。 高鹏拍一下儿子的小屁股:“臭小子,多事。” 这时,大门的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叫:“高鹏——!高鹏——!” 好熟悉的声音! 高鹏先是一愣,接着兴奋得跳起来:“是老狐狸!老狐狸——!老狐狸——!” 他把儿子交给林雪,向着大门飞跑而去,林雪抱着小高欢急忙跟着。 大门外,站着一个健硕的老者。 他那孤独的身影斜斜地投在门槛上。 他正是高鹏牵肠挂肚的人——董六。 他显得是那么的疲惫,憔悴,落魄。 曾经叱咤江湖显赫一时在快活林身居要职人称太爷的董六,此时此刻竟然落得如此凄凉的境地,而导致他落得如此境地的就是他效命的快活林,实在有点儿讽刺。 高鹏见了他这副模样,心里感到一阵酸楚,又一阵内疚,如果他不是为了自己,绝不会有这样的收场,落得如此田地,眼里立时涌现泪光。 两人悲喜交集的拥抱在一起。 任何语言也难以形容两人此刻激动无比的心情。 高鹏道:“你没有死,太好了!” 董六道:“死人又怎会站在你面前?哈哈哈——!” 高鹏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董六道:“我颈上的人头还在,就是这么一回事。” 高鹏道:“我们根本就没有杀人,根本就不需要负上责任。老狐狸,你要老实说,秋姐如何处罚你?” 董六道:“就是这样处罚我,完好无损的出了快活林。喂,有你这样待客的吗,水都尚未喝上一口,屁股尚未沾椅一下,就站在门外问长问短的,怎么,真的打算不请我进去坐一下?” 高鹏笑着道:“请,六爷。” 董六道:“这还差不多。” 林雪带着小高欢到了。 小高欢道:“六伯伯。”董六道:“欢儿好。这位姑娘是——” 高鹏道:“林雪,这位是六哥。” 林雪道:“见过六哥。” 董六道:“好标致的姑娘。高鹏,你真有福气。” 高鹏道:“少说废话,进去坐吧。小雪,快去泡茶,免得他说我们怠慢了他六爷。” 两人到厅里坐下。 董六道:“今天早上少主放了我,但不许我再回快活林,我已不是快活林的人。” 高鹏道:“理由呢?” 董六道:“证据不足。” 高鹏道:“那三个人呢?” 董六道:“听说被撤了职务。” 高鹏道:“总算秋姐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老狐狸,那天你是如何知道老山芋被杀的?” 董六道:“那天碰巧我也去拜祭老主人,比你晚了一点时间,所以见到老山芋被杀的情景,我顾不上其他就去追凶手,可惜追不到,便去少主那里准备禀报这事,没想到听见他们诬陷是你杀人,我便知道事态严重,就将事情揽了下来,先让你脱身。现在的快活林已经不是以前的快活林了,老主人在世时,无论是身居高位的还是地位低微的,个个都肝胆相照。你知道吗,这几年来,各院各堂的大头目陆陆续续地均被撤换掉,跟随老主人打拼天下的那些人都进了元老院颐养天年,不许再担任任何的职务,快活林彻底变掉了!” 高鹏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力交替转移之时,一定会换人的,这是必然的规律,秋姐这样做无可非议,因为只有这样做才可以巩固权力,没有人动摇得了她的统治地位,危及得了她的无上权力。试想一下,部下的资历比你深,名望比你高,威信比你大,你会不会投鼠忌器畏手畏脚不敢大展手脚?这就危害到你的管治权,你只有扶植另一批人来抗衡,然后找机会逐步剥夺元老们的实权,架空他们,着人替代他们的位置,直至替换所有的位置为止,这样既可以安抚元老,又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和权力,和平地各取所需各有所得,让新人抗衡旧人时又让旧人钳制住新人,平衡两方的力量,形成安定团结的局面,那么你就能完完全全掌控住大局,没有人敢挑战你的权威。” 董六道:“可惜少主起用的这一批人当中,有部分人心术不正,对名利看得太重。” 高鹏道:“良莠不齐是正常事,马有优劣之分,人当然也有优劣之分了。老狐狸,有何打算?” 董六道:“准备浪迹江湖。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地吧?” 高鹏道:“这里就有你的容身之地。有人说我这里太冷清了,你不嫌弃吧?” 董六道:“当然不嫌弃,如果你不收留我,我打算赖死不走的了。” 高鹏道:“好你一只老狐狸。” 董六爆发出一串大笑声。 高鹏道:“你已经有了狐狸窝,下一步怎么办?” 董六道:“我咽不下那一口鸟气,想和你一道找出快活林的奸细除之而后快。” 高鹏道:“昨天……” 董六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高鹏道:“你变得倒挺快的,昨天一个样,今天另外一个样,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 董六道:“我在来的路上仔细想过了,我是老主人的旧部,我不能忘本,更不能让那些宵小毁了老主人的心血结晶!很久没见过东楼那家伙了,他怎么样?” 高鹏道:“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2) 萧东楼悠然自得地躺在摇椅里。 这是他的家,他要感受一下家的感觉。 他是回来拿东西的,虽然这件东西不甚值钱,只是一枚镀金的铜钱,但是这枚铜钱却是高鹏在他练成夺命金钱暗器手法时送给他的,最有纪念价值,对于他来说,这枚铜钱是天下最值钱的东西,比任何东西都贵重,都有意义,因为这是友情的象征。 珍惜友情的人,绝不会把朋友送给自己的东西弃如废物的。 昨天他竟然忘记拿走,遗留在枕头底下。 今天他想起来的时候恨不得打自己一记耳光。 因此他急忙回来拿,如果因自己的健忘而丢失了,他不会原谅自己。 幸好这枚铜钱还在,如今就在他的手上,在他的手指间不停地翻滚着。 他本来想立即走的,雇请抬他回来的轿夫还在大门外等着他,可他心中忽然萌发起对自己家的留恋,他想多停留片刻,最后感受一下这个家的感觉。 因为他知道这次一走,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这个家很安静,没有一分热闹,没有一分喧哗,没有一分欢乐。 这几年来,除了一部分时间随同高鹏游历江湖之外,一部分时间就是在这个没有热闹、没有喧哗、没有欢乐的家中度过,这里毕竟是属于他自己的家。 本来高鹏要他共住在高家的,但是他却坚持要独住,因为他已欠高鹏太多,而且也不想被人来完全照顾,像个什么都不会干的废人一样,他要独立照顾自己。 他和高鹏之间的关系,江湖中人所皆知,是不分彼此祸福与共的兄弟关系,可有一点必须要区分开的,而且是绝对要区分清楚的,什么都可以不分,惟独生活上要区分清楚。 他不能什么事都要靠高鹏,他绝不能拖累高鹏。 毕竟高鹏有别于自己,是一个有妻子有儿子的人,而自己是一个了无牵挂的人,两人的生活方式根本不同,所以他选择了自己独住一家。 “萧大侠在家吗?”大门外忽然有人大声叫道。 “是哪一位朋友?”萧东楼大声应了出去。 “原来萧大侠在家,那就好,不用我们东奔西跑的找阁下了。姑苏咏梅山庄蓝寅生、游自德、杨家才联袂来拜会萧大侠。”门外的人也大声回应进来。 萧东楼笑了,通常这样来说拜会的人都是来找人家麻烦的人,他大声说道:“请进来吧,我家的大门并没有关上。” “谢萧大侠。”门外的人居然很有礼貌地回答。 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厅中已响起来人的说话声:“萧大侠,三年不见,想不到你还是风采依然。” 萧东楼还是坐在摇椅里:“三位朋友好绝的轻功。听这为朋友的语气,好象认识在下?” 那人冷声道:“何止认识这般简单。” 萧东楼不动声色道:“哦?如此说来咱们之间岂不是有深仇大恨?” 那人说道:“不知萧大侠是否还记得三年前太湖边顺和镇遗风酒家发生的事情吗?” 萧东楼道:“好象有点记忆,但又记不太清楚。” 那人说道:“你是万人景仰的大侠,当然不记得这等搔痒小事,可我则不同,却是刻骨铭心地谨记着,生怕会忘记,因为你小小的一枚金钱,打得我跪地求饶,害得我颜面无存,弄得我威风扫地,从此抬不起头来见人,不能再在太湖边立足,若不是咏梅山庄收留了我和那一帮兄弟,恐怕我这一生已经完蛋。” 萧东楼一拍额头道:“瞧我着记性,我记起来了。原来你就是那个当众调戏渔家少妇的恶汉,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那人说道:“蓝——寅——生!” 萧东楼道:“姑苏咏梅山庄一向以侠义自居,怎么会收留像你这种无耻的淫徒?想不到咏梅山庄已经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蓝寅生道:“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萧东楼微笑道:“狗改得了吃屎的天性吗?” 蓝寅生道:“你骂我们是狗?” 萧东楼道:“你们不是狗是什么?” 蓝寅生冷笑道:“看看今天谁才是跪地求饶的狗?!” 三把长剑同时急刺过去。 就在这一刹那,萧东楼双脚一蹬,连人带椅向后退滑而去,接着双手一按扶手,人飞窜上半空,三把剑顿时将椅子劈碎。 蓝寅生大叫:“小心瞎鬼的暗器!” 三人把剑舞成一团光影。 数点金光射进剑光里,响起一阵叮叮当当的连珠密响。 三人惊出一身冷汗,萧东楼好快的出手,若然不是身手敏捷及时挡住,必定命丧当场。 “走——!”蓝寅生大叫一声,三人向着不同的方向窜出,将窗户撞得飞裂散开。 萧东楼静静的站在厅中不动,但是一双耳朵却在不停地动。 外面很静,没有一丝声响。 敌人走了,走得干脆利落,不留痕迹。 萧东楼自言自语道:“好绝的轻功,咏梅山庄的踏雪无痕果然是名不虚传。唉,刚修好没几天的窗户又遭劫运,又要破费多一次请人回来修理了。” 蓦地,他听到三把长剑锐空而至的风声。他顿时明白,蓝寅生他们并没有走,而是屏息静气的隐伏在窗外,趁他松懈之时才再度出击,发动进攻。 好攻于心计的对手! 这三个人并不比那些有丰富经验的职业杀手逊色多少。 三个人三把长剑分上中下不同的角度刺来,配合得十分默契,无论萧东楼怎么闪避,也难以逃出生天了,即使萧东楼发出夺命金钱的暗器,能够击杀掉三人,但他也必死无疑,因为这三剑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在着千钧一发之际,萧东楼同时踢飞两张椅子,两张椅子像长了眼睛似的,分别撞向东南两角刺来的剑,可另外一把剑却已刺到他左边的腰肋。 他感觉到冷森森的剑气已贴在肌肉上。 他立即将腰急拧一扭,斜斜闪开三分,只听见“嗤”的一声,剑尖把他的衣服挑开了,他的右手中指急弹,脚步交叉急前,左手无指急扣,右手打出一记狠劲十足的“钻心捶”。 这个动作一气呵成,势如闪电,指弹偏了剑,步插进了那人的脚边,左手扣住了那人握剑的手腕脉门,右手化为拳头重重地打在那人的胸膛上。 咔嚓的一声,这一记狠劲十足的“钻心捶”当即打断了那人的胸骨。 那人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地。 这人一出声,他立即听出被他击倒的正是蓝寅生。 他顺手夺下剑,把手一抖,顿时剑花满空,攻向其余两人。 游自德杨家才大惊失色,他们绝没有想到瞎眼的萧东楼竟然会懂剑法,而且和他的“夺命金钱”一样厉害,刚想撤招换式展开攻击,但是手腕已被萧东楼的剑刺中,“哎呀”痛叫一声,手中的剑立刻松脱落地。 “完了!!”两人心中都不禁这样悲叫。 但萧东楼并没有杀他们,收住了刺出去的剑。 两人又害怕又惊愕又不解地看着萧东楼。 “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萧东楼道。 两人吓一大跳,心里更加发毛,寒栗,这个人明明是瞎眼的,但怎么如没有瞎一样,什么都看得见,而且还是看得一清二楚,透透切切,好像身上隐藏着一对神秘莫测的眼睛,难怪这个人可以饮誉江湖名震武林了。 萧东楼道:“我不杀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咏梅夫人,快活林是一块啃崩大牙的硬骨头,弄得不好,甚至会噎死人,看在她和高鹏有一段交情的份上,叫她趁现在还能够全身而退,及早回头,不要贪婪,否则到时就后悔莫及。” 两人捂着仍在流血的手腕,看一看掉在地上的剑,可是却没有勇气敢捡起,一言不发转身就想走。 萧东楼喝道:“站住!” 两人的脸色刷地变得灰白,双腿有点儿发软了,兀是抖个不停。 萧东楼道:“姓蓝的还没有死,抬走。” 两人大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顿时塌实下来,游自德背起奄奄一息的蓝寅生,像丧家之犬般夹着尾巴飞快地逃出萧家。 萧东楼并没有丝毫轻松之情,反而感到心头特别的沉重。 高手一批又一批的接踵而来,八派联盟的人马一拨又一拨的纷踏而至,形势对快活林愈来愈严峻,他和高鹏的处境也愈来愈严峻,他俩似乎已成为八派联盟首要攻击的目标。 即使他和高鹏真的不再理快活林的任何事情,但从种种迹象表明,敌人也绝不会因此而放过他俩的,那神秘的白龙帮帮主不但对快活林极为熟悉,而且对他和高鹏的过去以及性格都了如指掌。 按常理而言,另一方去攻击另一方的时候,应该秘密部署暗中进行才是,但这个人所做的一切却恰恰相反,好象很刻意的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打快活林的主意,这样做根本只有百弊而无一利,没有好处的事情任谁都不会做,可这个人却居然做了! 这个人蠢吗?——不蠢! 这个人傻吗?——不傻! 萧东楼隐约觉得这个人的目标并不是快活林,但如果不是快活林,那么他的目标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萧东楼抓耳挠腮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白龙帮帮主若然不是为了毁灭快活林,那他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引诱什么大人物出来? 他陷入了死胡同中。 想不通的就别想,他不去想了,因为再想下去也想不出结果来的,不过他心中实在佩服这个人的精明,这个人所作出的安排太巧妙了,令人无法捉摸得到他的真正企图。 “似是而非,虚实难分,真假不清啊——!”他只有摇头叹气。 高鹏和董六走进来,看见散落满地的杂物,愕然相视。 高鹏道:“看来又有人来光顾过了。” 萧东楼道:“刚走不久。” 高鹏道:“哪派的人马?” 萧东楼道:“咏梅山庄的人马,和我们有些过节的几个人加入了咏梅山庄,来找我的麻烦,结果让我打发走了。” 高鹏看着他衣服的裂口笑道:“那几个人给你的麻烦倒挺大的。” 萧东楼道:“就是,手底倒挺辣的。” 高鹏道:“他们怎么辣,也辣不过老兄你那一双手吧?” 萧东楼道:“唉,如果不是这一双手,我就死定了。喂,带了谁来?” 高鹏道:“你猜一猜。” 萧东楼道:“是不是老狐狸?” 董六跳了起来:“怪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萧东楼,你是真瞎还是假瞎?” 萧东楼笑道:“我闻到了一股狐狸臊味,所以知道是你来了。” 董六苦着脸道:“别当我是女人好不好?” 萧东楼道:“你的事高鹏对我说了,你站在这里,就是说你已不是快活林的人。” 董六道:“是。” 萧东楼道:“老狐狸,别怪秋姐,她只能这样做,否则她会被人说她偏私的。” 董六道:“我明白。” 萧东楼道:“高鹏,刚才我想了许多,想到了一点,白龙帮帮主似乎是另有所谋,他布下的可是套中套,谋中谋,这个人的城府实在是太深太可怕了!” 高鹏道:“我们现在是被他牵着鼻子走。” 萧东楼道:“似是而非,虚实难分,扑朔迷离,真假不分,我不得不佩服这个人啊!” 高鹏道:“百密总有一疏的,只不过我们尚未找出这个‘疏’而已。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我们从今以后聚在一起,彼此照应,一块行动,再也不能落单吃哑巴亏了。”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3) 夜色漆黑,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晚饭是由林雪煮的。 今晚的晚餐是一尾清蒸草鱼,一碟瓜菜,一煲上汤,十分清谈。 此时正值酷热季节,不宜吃太肥腻的东西。 但对于贫苦人家而言,这无疑已经是珍馐美味的佳肴了。 所以,高鹏很庆幸,庆幸自己有家有业,衣食有靠,生活得无忧无虑。 在这个世界上,贫富永远是悬殊,绝对没有平等。 贫者越贫,永远为生计劳碌,生活清寒;富者越富,永远悠闲无忧,丰衣足食。 但是高鹏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少许富有就娇逸奢侈,反而十分节俭,因为他的财富得来不易,是用血汗才换取回来的,他舍不得随意挥霍,乱花乱用,可是当接济穷人的时候,他却挥金如土。 林雪更是个节俭的女人,虽然她也很有钱,但是她知道这些金钱是用性命拼取回来的,不能随意浪费,所以她很精打细算,每一天的花消她都计算得很清楚,什么该买什么不该买,绝不浪费多一文钱。 夜已经深,高鹏却坐在花园里抹刀。 他的刀虽然不是什么名刀,可也十分锋利,刀锋经他的一擦抹,愈加闪亮,在黑夜中也泛起一阵阵逼人的寒光。 萧东楼缓步走过来:“在抹刀吗?” 高鹏道:“嗯。” 萧东楼道:“这把刀什么时候回到主人的手里?” 高鹏道:“昨夜。” 萧东楼道:“秋姐亲手还给你的?” 高鹏道:“嗯。” 萧东楼道:“她想成为这里的新女主人?” 高鹏道:“她想我成为快活林的新男主人。” 萧东楼哈哈大笑道:“她要你嫁入快活林,很有新意,我倒想看看高鹏出嫁时的情景是怎样一幅景象。” 高鹏没好气道:“那你萧东楼就要当伴娘,相信到时一定轰动天下。” 萧东楼道:“你也别说,秋姐这主意不错,一切问题所有障碍都迎刃而解,你答应过老主人不娶秋姐,但没有答应过不嫁给秋姐,这样做就既可以信守你不娶秋姐的承诺,又可以不辜负秋姐对你的深情厚意,一举两得,两全其美耶。” 高鹏啼笑皆非,说道:“别寻我开心好不好?” 萧东楼道:“你是不会嫁入快活林,秋姐是不会嫁入你家,有情人还是难成眷属,谈情说爱是一回事,婚姻嫁娶又是另外一回事呀!除非秋姐肯抛下一切,跟你从此浪迹天涯,否则你们很难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高鹏,不是我说无情话,泼你冷水,快活林离不开秋姐,秋姐也离不开快活林,你只有再伤秋姐的心一次,令她绝望,彻底绝望,方能解决你们之间的所有问题,就如当年你娶任小盈一样。” 高鹏的语气变得很深沉:“那是一个错误。” 萧东楼道:“如果那是一个错误的话,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结果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我倒想这样美丽的错误发生到我身上,多几次也无妨,可惜我没有这样好的福气。” 高鹏道:“我也想过这样再做一次,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秋姐的感受,一个她所爱的男人连续两次给她这样的打击,只为了一个承诺,她会承受得起吗?” 萧东楼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一定会疯的。” 高鹏道:“所以我这生以后情愿不娶,没有妻子,也不能再这样做,再这样伤害多她一次!” 萧东楼道:“可是你给了她希望,却不能为她实现这个希望,这样的伤害不是就更加深吗?” 高鹏刚想说什么,一道人影越空而至。 萧东楼立即从衣袋里扣住几枚夺命金钱,准备出手。 高鹏一手按住:“东楼,别出手,来的是一位朋友。” 萧东楼道:“谁?” 高鹏道:“杜老头。” 萧东楼一愣:“哪个杜老头?” 高鹏道:“那个挑着货担穿街走巷的杜老头,白龙帮信阳分舵的副舵主,和我们一样,欠老主人的一份恩情。” 萧东楼呆住:“你好象没有对我说过这一件事。” 高鹏道:“我答应过他老人家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萧东楼道:“包括我在内?” 高鹏道:“是。” 萧东楼道:“那你现在又说?” 高鹏道:“他主动来现身,就是说他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我能对你说。” 萧东楼道:“这么说他有好消息了?” 高鹏道:“应该是这样。” 杜老头站在凉亭外,严肃说道:“高鹏,跟我走。” 高鹏道:“到哪里?” 杜老头道:“一个你该去的地方,保证能令你惊喜万分有巨大收获的地方!” 萧东楼道:“我能不能去?” 杜老头道:“最好就是你们有多少人就去多少人。” 高鹏道:“我明白了,你要我们去杀白龙帮帮主。” 杜老头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想找这个白龙帮主就难比登天了,想揭穿他的神秘身份,想知道他是谁,就看今晚的行动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高鹏道:“他在什么地方?” 杜老头道:“我打探到白龙帮今晚在一座山神庙里聚会开秘密会议,所有到了信阳的大头目都要到会,这是一个歼灭白龙帮的大好机会,能不能把握得住,就要看你们的了!” 高鹏眼闪精芒道:“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倒要看看,把江湖搅翻了天将快活林弄得风声鹤唳的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萧东楼道:“可惜时间紧迫,不能通知快活林了,等秋姐带人来到,敌人都走光了,看来只有我们几个人去了。如果早一点得到消息就好了,我们就可以和秋姐的人马联手把白龙帮这批头目一网打尽了呀!” 杜老头道:“谁不知道妈是女人的道理?我也是刚得知这个消息不久,就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赶来通知你们了。” 高鹏道:“你我加上老狐狸,足够了,我们把目标锁定在白龙帮帮主一个人的身上,蛇无头而不能行,杀了他一个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杀他一人绝对不成问题。” 萧东楼道:“那就要看清地形,计算精确,才能做到一击即中,否则会功亏一篑,后患无穷。” 高鹏道:“形势逼得我们只有赌这一把了。” 萧东楼道:“好,赌就赌,大不了把这条命给赔上。” 杜老头道:“我暂且不能暴露身份,不能陪你们一起去,帮你们这个忙,以防万一。” 萧东楼道:“前辈真是考虑周详,倘若我们失手,你还可以侦探白龙帮的消息。” 高鹏感激道:“你已经帮了我们最大的忙,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我们去办吧。他们在哪一座山神庙聚会?” 杜老头道:“城北二十里的那一座香火鼎盛的山神庙。” 萧东楼道:“我们要去拼命,谁来照顾欢儿?”高鹏道:“小雪。” 萧东楼道:“倘若有客造访,她一个人如何应付得了?” 高鹏道:“躲进密室里还不安全吗?” 萧东楼道:“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 高鹏道:“那天的突袭来得太快了,否则小盈她不会死的。” 萧东楼道:“别说了,快去安排好吧,时间不等我们呀!” 高鹏道:“好,我们立即动身。” 第十一章 步步为营(4) 星夜下的深宵时分,万籁俱寂。 路上没有行人。 如此深夜时分,还有什么人在寂静的郊道走动。 此时此刻却有三个人在路上飞速地移动着。 这三个人是高鹏、董六、萧东楼。 三人依照杜老头提供的地点迅速来到城北二十里外那座靠近山边的山神庙。 三人一到庙外先隐身在树丛里,了望清楚山神庙四周的动静。 董六道:“他们没有设有流动巡逻的暗哨。” 萧东楼道:“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泄露行踪的,再加上来的都是帮中有身份有地位的大头目,兼且人太多就会太张扬,况且他们白龙帮还是一个寂寂无闻的帮会,还没有人认识他们,因此他们根本不需要设暗哨来提防。” 高鹏道:“我先潜进去看看情况,摸清敌情。” 萧东楼道:“一切小心。” 高鹏道:“我办事,你们放心。” 董六道:“我们三人数你的武功最高,轻功也最好,不放心也只能放心了。” 高鹏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术,几个纵落,悄无声响地进了山神庙里。 山神庙的大殿透着亮光,人影幢幢,大门虚掩着。 高鹏屏息静气悄悄靠近,像猫一样贴在墙角里,透过窗孔往里张望。 他不得不小心谨慎,因为里面的人极有可能全是绝顶的高手,稍有疏忽,必然给发现,一泄露自己的行踪,那就功亏一篑,所有的心血就白费了。 他很想知道快活林的对头人是谁,和自己一家受袭击的事有没有关联。 这些日子以来,自己苦苦追寻的不就是这样吗? 现在真相已经就在眼前,自己一定要把握住,否则日后就要花费更大的精力,付出更大的代价方能找出这个人来。 他目不转睛地窥视着大殿里面的动静。 只见大殿有八个人,分两排而坐,个个都显得正襟危坐的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们一定是在等他们的帮主出现。 高鹏心中有了这种想法。 曾经被他一刀断臂的冷千愁、和他在萧东楼家中交过手的钱不算也在,另外六个是四男二女,都是四十开外的中年人,其中一个还是肥头大耳的和尚。 高鹏虽然不认识这几个人,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这些人必是领导白龙帮的核心成员。 事情的发展是他所始料不及的,简直可以说是峰回路转,居然让杜老头打探到白龙帮中重要成员聚集开秘密会议的地方。 无论谁怎么故弄玄虚,制造假象,但终有疏忽的时候,出现真相的时候,现在就是到了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时候。 高鹏耐心地等候这一刻的来临。 他不急于一时,他要等那神秘的白龙帮帮主现身之后,才发出致命的一击。 大殿里依然没有动静。 那些人没有一个人哼半句声。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狂怒的狗吠声,划破了长夜的寂静。 这时,一声娇喝从内堂传出来:“帮主驾到——!” 八人立即肃穆地站起,躬身齐声唱诺道:“属下恭迎帮主驾临。” 高鹏的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如果你一心要等的人终于出现,尽管可能会姗姗来迟,但你都会兴奋的,这就是人之常情。 只见一名头罩黑色纱帽身穿黑色衣服的神秘人在两个年轻女子的引导之下,穿帘而出,登上设在大殿正中央的高台,钻入帐幔里坐下。 这个人真的很神秘,从头到脚每一举止都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虽然看不见这人的面目,但由她优美的动作、隆突的胸脯、散发出的高贵气质,高鹏立即作出判断,在心中大叫:“她是女人!想不到即将把江湖搅个翻天覆地的人竟然是一个女人!” 突然间,他觉得这个故弄玄虚故装神秘的女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怎么有认识她的感觉?她会是谁呢?”他不禁在搜索所有的回忆,看她和哪个他认识的女人相似。 此刻帐幔里传出一把沙哑的女声:“曹副帮主呢?” 站在左边首位的一名气宇不凡英卫魁梧的中年汉子道:“禀帮主,曹副帮主去了接待唐门崆峒咏梅山庄三大门派的人马,所以今晚缺席,他要我代他敬请帮主原谅。” “很好,他身为本帮的副帮主,地位尊贵无比,仍然亲力亲为为本帮办事,做事周全,安排妥当,值得嘉奖,但你……唉——!”帐幔里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那中年汉子当场满头直冒冷汗,吓得双膝跪地,抖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力,失策无能,竟然给林雪叛变,救走了高鹏,几乎坏了帮主的大事,请帮主处罚。” 躲在外面的高鹏在暗思:“这个女人的声音显然是故意捏着嗓子装沙哑说话的,好象怕人认出她的声音来,所以在装神弄鬼,她到底是谁?她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后殿有秘密通道?绝不能让她有机会逃下秘密通道溜掉!先听听她说什么再动手也不迟。” 那女人说道:“洪老大,你身为总堂的老大,居然养了一条会反咬主人的狗,差一点坏了本座的全盘计划,你实在是该死,念在这么多年你为本帮立下的功劳,就饶你一回。林雪那小贱人绝不能放过,她太可恶太可恨了,本座当初不应该安排她来的,高鹏那臭男人太吸引女人了,太会偷女人的心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似乎对林雪很恨之入骨,对高鹏很恼火。 高鹏听愣了,怎么这个女人对自己很恼火的?难道她和自己有过什么过节?难道自己曾经伤害过她?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自己肯定和这个女人认识! 可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果来。 洪老大道:“属下定将林雪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消帮主心头之愤。” 那女人道:“抓她回来,由本座亲自来处理她。” 洪老大道:“是,属下遵命。” 那女人道:“各部人马都到齐了吗?” 洪老大道:“三天后将全部到达。” 那女人道:“快活林在外面的五个分舵情况如何?” 洪老大道:“已全部歼灭,现在的快活林已经孤立无援。” 那女人道:“谁说快活林孤立无援?高鹏和萧东楼呢?这两个人比任何人都可怕!高鹏有什么动静?” 洪老大道:“没有。” 那女人道:“他们这是在以不变应万变,千万别大意,免得阴沟翻船。” 洪老大道:“帮主,如何对付高鹏和萧东楼?” 那女人道:“本座自有安排。” 洪老大道:“帮主,信阳分舵要不要重组?” 那女人道:“要,一定要重组,就让杜老头接任分舵主一职吧。你们回去安排好自己的人马,等候本座下一步的指示,在没有得到本座的指示之前,不许有任何行动,否则格杀勿论!” 高鹏对里面这些人一无所知,但是他知道这些人必是非同凡响之辈,否则也不会成为白龙帮的核心成员,成立八大联盟来吞并快活林,挑起漫天的风雨。 眼前的这帮人大部分都没有在江湖露过面,身手如何,没有人知道,正因为这样,这一帮人才最可怕。 高鹏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他没有丝毫的怯惧。 生与死他已经经历得太多了,他已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如何杀掉那神秘女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在计算着如何出手一举杀掉那身为王的神秘女人,一旦击杀掉她,就会树倒猢狲散,整个白龙帮便土崩瓦解,八大联盟也会随之烟消云散,快活林的危机也就解除,一场足可以影响到整个江湖的大劫难也就消弥于无形之中。 在强敌如林的环境之中,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法子才是最佳最有效的法子! 他立即动手,长身而起,一脚踢开虚掩的大门,直冲进大殿,大吼一声,凌空一刀劈向帐幔里。 他的出手太快了,动作太迅速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难,里面的人根本来不及作出任何的反应。 如此闪电一击,有谁躲得过? “砰”的一声,坐在帐幔内的黑影被劈开两半倒下。 但奇怪的是竟然没有飞溅的鲜血,悲厉的惨叫声。 莫非里面的不是人? 被劈开两半倒下的真的不是人,是一尊木雕神像。 在这一刹那,高鹏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神秘女人原来躲在神像背后,他这势如闪电的一刀根本没有伤及这神秘女人的一条毛发。 好聪明好狡猾好攻于心计的女人! 一道黑影如飞箭般冲天而起,穿破屋顶而去! 高鹏立即挥刀紧追而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那帮人吓得呆住了。 冷千愁对高鹏的印象最深刻,刻骨铭心的记住高鹏,因为他的手臂就是给高鹏斩断的,他首先反应过来,惊恐叫道:“高鹏——!是高鹏——!!!” 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剧变起来。 高鹏这个名字太刺耳太可怕了,有如一口针那样刺进他们的心里,骨髓中,令人听到这个名字就生痛,就毛骨悚然。 高鹏怎么在这里出现的? 是谁泄漏了机密的? 但目前他们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帮主的安全,钱不算从惊恐中镇静下来,大声叫道:“快去保护帮主——!” 八个人立即身形一起,破顶而出,落下漫天的碎瓦。 一座本来美伦美焕的大殿,顿时变得破败不堪。 第十二章 大战(1) 山神庙外的那片空地很平整。 从庙内逃出来的神秘女人落地而站。 她头上的纱帽不见了,但脸上却还戴着一副用青铜铸造的面具,依然是看不到她的真容。 好小心谨慎的女人! 高鹏也落地而站,但已失去先机,他察觉对方的站姿根本没有破绽可寻,便不敢再贸然发招攻击。 神秘女人道:“高鹏,好厉害的一刀!” 高鹏道:“但还是给你避过了。” 神秘女人咳嗽了两声,说道:“如果没有那尊木像挡住,我必死无疑,可还是给你发出的刀气震伤了。本座想问清楚一件事,今晚是我们白龙帮的秘密聚会,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行踪的?莫非你在我们白龙帮安插了奸细?” 高鹏道:“这是我的事。” 神秘女人道:“你在快活林不是说过从此不管快活林的事吗?” 高鹏道:“快活林的事情的确与我无关,但有一个人的事情却与我有关。” 神秘女人道:“朱秋玲?” 高鹏道:“对。” 神秘女人道:“听说你和她的关系很暧昧?” 高鹏道:“你说错了。” 神秘女人道:“那她是你什么人?” 高鹏道:“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她是我的女人,未过门的女人!” 神秘女人略显激动道:“你真把她看成是你的女人?” 高鹏道:“对,不惜以我生命为代价去捍卫的女人!怎么,你吃醋?” 神秘女人道:“我为什么要吃她的醋?” 高鹏道:“因为你是女人,因为你爱过我。” 神秘女人道:“我爱你?” 高鹏道:“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对那个人和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时感到恼火的,所以你爱过我,不,应该说现在还在爱着我,我们肯定认识,只不过我想不出你是谁。” 神秘女人道:“高鹏,你好厉害,竟然见微知著,从我说话的语气便猜出来,对,我爱你,也恨你,爱你是以前的事,恨你是现在的事。” 高鹏道:“所以你要毁灭快活林,伤害我爱的女人?” 神秘女人道:“是。” 高鹏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让你阴谋得逞的。” 神秘女人道:“听说朱秋玲曾经对你一往情深,但你偏偏不领她的情,反而和别的女人成亲,伤透她的心,怎么现在又肯承认你爱她的?” 高鹏道:“这是我和她之前的事,以后绝不会再是这样。” 神秘女人道:“你不觉得你这是惺惺作态,有点虚情假意吗?我真替朱秋玲觉得不值!你们这些臭男人就是这副德行,总是薄幸无情,在的时候不好好珍惜,待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 高鹏一愣,她是秋姐的敌人,怎么像是在为秋姐的过去鸣不平似的? 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看着她因激动过度而起伏不停的高隆胸脯,暗在思量:“她会是谁呢?我怎么想不出来呢?” 不管她是谁,不管她有多爱自己,有多恨自己,以前自己有多么的对不起她,此刻自己只有消灭她,因为是她,快活林才被腥风血雨笼罩住;因为是她,将来的江湖可能更加多杀戮,更加多人无辜死伤,只要她一死,大联盟就不复存在,快活林就会恢复昔日的平静,江湖上就少了一个为了一己野心而不惜大开杀戒的狂人。 神秘女人从高鹏那道如利剪般的目光读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淡然说道:“你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是不是很想杀掉我?” 高鹏毫不否认道:“是。” 神秘女人道:“你一定会后悔的!” 高鹏冷笑道:“如果今天不杀掉你,我才后悔!” 他不能不出手了,那八个人已经站在他四周,他的刀立即急劈而出,漆黑之中顿时闪起一道夺目的刀光。 他用的只是一把普通平常的刀。 但这把普通平常的钢刀所划起的刀光,却如星月一样熠熠生辉! 那神秘女人的眼中露出恐惧的目光。 因为这一刀太可怕了。 可是这凶猛无比的一刀却给一根禅杖挡住了。 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这一声巨响简直震耳欲聋,兵器撞击所迸发出的火花如烟花般散射开去,在漆黑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挡住这一刀的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这剧烈的撞击,两人都被对方的真气震得弹开几步远。 “好武功!”高鹏由衷的称赞说道。 他不得不赞,能够完全接得下他一刀的高手并不多见。 “你也不差!刀出无痕、一刀断魂的高鹏果然名不虚传啊!”肥和尚一讲完,猛地大咳一声,竟然咳出一大口血来。 原来他被高鹏所发出的刀气震伤了。 神秘女人关切问道:“觉悟大师,伤得重吗?” 觉悟感激说道:“谢帮主关心,贫僧还撑得住。想不到贫僧在少林寺苦练了三十多年,居然比不上一个年轻人的武功修为,着是惭愧呀!” 高鹏冷声说道:“因为你戾气太重了,所以练不好少林寺的武功,只有那些慈悲为怀、心定神闲、平静无争、善性渡生的高僧才可以练成金刚之身盖世绝伦的少林武功,至于像你这样争名逐利、气浮心燥、留恋红尘、六根不净的凡尘俗僧,又怎可以练得成绝世无双的少林神功呢?别说是三十年,就算是再多三十年,也一样练不成,你是身为觉悟者而不觉悟啊!” 觉悟和尚拍掌赞道:“高施主是罕有的武学天才啊!难怪能有如此成就了。没错,修炼佛门神功的确需要平静的心境,否则很难修炼得到最高境界的,贫僧真不是那种材料,高施主慧言智语,道出了贫僧的本性,厉害,厉害。” 神秘女人道:“一代盖世大侠朱廷钧教导出来的学生,当然是厉害。” 觉悟和尚道:“那也得要他有天分。” 钱不算突然醒悟,说道:“他说的虽是武学真谛,但说和做却是两码事,他是在以说武学真谛,引起我们的兴趣,其实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以便调理内息,我们上当了!” 高鹏道:“还是老江湖够经验,可惜发觉得迟了一些,我的确是这样,刚才给觉悟大师震得内息翻腾,如果不调理一下,如何和你们再打下去?哈哈哈——!” 他发出一串洪亮的笑声。 神秘女人道:“好你个高鹏,居然连本座也欺骗了,不愧为当年快活林的头号杀手,由快活林老主人一手训练出来的人果然是非同凡响,在强敌包围之下,还能做到不慌不忙,笑谈相对,豪情赴死,也只有你高鹏能做得到。” 高鹏沉声道:“你到底知道多少?” 神秘女人道:“比你想象中更多,我了解你,就如了解我自己一样,不过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能力,居然知道我们白龙帮今晚在这里召开秘密会议的消息。” 高鹏道:“所以你还不完全了解我。” 神秘女人指着站在四面八方布成犄角之势团团围住高鹏的钱不算八人,说道:“高鹏,这些人虽然名不见传,在武林中不是什么响当当的人物,厉害的角色,但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人,你单枪匹马和我们干,即使你最厉害,武功最高强,只要我们采用车轮战,累都累死你了,不如……” “谁说他是单枪匹马的?你没有听过高萧不离这句说话的吗?见高鹏,就见萧东楼。”萧东楼和董六从暗处走出来。 第十二章 大战(2) 神秘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对,高萧不离,我应该料到有高鹏在的地方,就有萧东楼的。” 萧东楼道:“所以高鹏是不会孤身作战的。” 神秘女人傲然道:“加你一个萧东楼,还有一个董六,这又怎样?” 萧东楼道:“不怎么样,但至少能杀掉你们当中几个!” 神秘女人道:“你吃了大蒜吗?好大的口气哟。” 萧东楼道:“不是大口气,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神秘女人道:“看来这一仗是不可避免的了。” 高鹏道:“对。” 神秘女人道:“我真不想与你动手。” 高鹏道:“能避得开我一刀的人不多,虽然你多少有点取巧,但是你的武功确实是深不可测,我也不想与你动手。” 神秘女人道:“那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高鹏道:“不行!” 神秘女人道:“如果你在今夜这一战中不幸死掉,那个对你一片痴心的傻女人朱秋玲岂不是要成为连门都未过的寡妇?你于心何忍?” 高鹏道:“多谢关心。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神秘女人道:“请问吧,不过我可以选择不回答的。” 高鹏道:“你故意压着嗓子说话,目的就是令人听不出你原来的声音,你我应该是认识的?” 神秘女人道:“你说呢?” 高鹏道:“别再故弄玄虚了。” 神秘女人道:“对,我们认识。” 高鹏道:“但在我认识的女人中,好象没有一个像你这般武功高深的。” 神秘女人道:“你太不在意女人太小看女人了吧?高鹏,你走不走?” 高鹏道:“不杀掉你,我绝不走!” 神秘女人道:“高鹏,算我怕了你,好,你不走,我走。” 她身形一闪,如流星赶月般飞跃出去。 好快的动作,好厉害的轻功! 但是有一个人比她更快,这个人就是萧东楼,她一动,萧东楼的双手同时也在动,好象早就预先知道她会有此一着似的,十枚“夺命金钱”带着一股锐利的破空之声如闪电一样射出。 身在半空的神秘女人双掌横扫,打掉九枚金钱,但是却被最后一枚比流星更快的夺命金钱擦伤左臂,吃痛之下一口真气一泄,被迫落下地来。 最接近她位置的董六立即如闪电般扑上挥手就是迎头一刀。 董六的刀虽然比不上高鹏的刀厉害,但也是一把江湖名刀,身手之好,绝对比很都一流高手还要好,神秘女人的脚刚一沾地,冷森的刀锋就已经落到她的头上。 这弹指之间发生的一切来得太快了,白龙帮的人想出手援助都已经来不及,就连神秘女人想躲避也同样来不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她做了一个令人做梦都料想不到的动作,她居然举起手臂来挡这一刀。 螳臂当车,能挡得住吗? 没有人敢想象这一刀的结果。 可是,一件更加令人料想不到的奇事发生了,她的手臂非但没有被砍掉,而且还完好无损,反而将董六坚硬的雁翎金刀震崩了一个缺口。 莫非她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躯? 没有人明白,个个都显得惊愕异常,但是却有一个人明白,这个人就是董六:“玄铁袖?你竟然盗取了快活林的镇山之宝玄铁袖?” 神秘女人狂傲道:“别说是这对刀枪不入原本属于快活林的玄铁袖,不久之后,天下各大门派的镇山之宝都会归我所有!董六,你要为刚才的一刀付出惨重的代价!朱秋玲那傻丫头不应该放你走,本座应该要叫里面的内应杀了你!天堂路,你们不走,地狱门,却偏要来,我本想放你们一马的,是你们逼我要开杀戒的!”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十分冰冷,冰冷得像没有生命一样。 话音一落,她已五指如钩,如狂飙般向萧东楼扑击去。 她的攻击凶狠、凌厉、迅猛、势急,简直就如一只下山猛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女人。 战场上没有男人女人之分,有的只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胜败之分。 女人天生娇柔,体质较弱,但面临着生死的战斗时绝对不代表着就比体魄强健的男人差,这神秘女人此刻就正好证实了这一点。 高鹏没有动,因为他相信萧东楼有能力应付得了这神秘女人的攻击,他要对付其他几个百龙帮的高手,先斩尽这帮爪牙,最后才去和这个武功深不可测的神秘女人拼命。 他没动,白龙帮的人也不敢动,只要高鹏不动,不去对付自己的帮主,他们也就不动,如果高鹏一动,他们就动。 董六同样都没有动,他在等高鹏的指示才再动手。 萧东楼当然明白高鹏心中想的是什么,因为他们两人已经默契到能用心灵感应就明白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所以他立即迎击,尽量缠住这神秘女人。 他手里没有武器,夺命金钱也只剩下一枚,这一枚可是用来保命的,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使出来,不过像他这种高手,随便拿一件东西都可以成为杀人致命的武器,他用脚尖勾起一块瓦片,紧紧的握在手里,暗一使劲,手一扬,瓦片急速旋转着激射而出。 神秘女人起初并不在意,刚想挥手打掉,飞到她面前的一块瓦片突然间爆开十数小块,往她的身上飞到。 这一招暗器手法实在是太巧妙高超了,不但叫人料想不到,而且令人猝不及防! 只有内力深厚对暗器手法登峰造极的高手才可以做得到! 萧东楼无疑就是这样的高手。 只要给其中一块打中,后果也不堪设想! 神秘女人急忙衣袖挥舞,把这些杀人威力并不亚于夺命金钱的瓦片扫落。 就在这一刻,萧东楼挥拳攻到。 铁拳啸风,一样夺命,这一拳的力量大得惊人,而且准确无偏地打到腹部之下阴部之上的气海大穴! 好毒辣的一拳! 萧东楼可是瞎了眼的,认穴怎会如此准确无误? 瞧他的出手,没有人相信他是瞎的,就连好象十分熟悉他的神秘女人也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瞎的。 神秘女人蓦地拔身而起,依然是五指如钩,如鹰隼般凌空下击去萧东楼的脑门顶。 萧东楼急退,因为他感觉到自己接不下这一招。 神秘女人没有乘势追击,冷声说道:“萧东楼,你不怕死的吗?” 萧东楼道:“大丈夫在世,活要活得精彩,死也要死得轰烈!” 神秘女人道:“这就是你的答案?” 萧东楼道:“是!” 神秘女人道:“想不到令天下英雄心惊胆跳望风而逃的高鹏、萧东楼、董六原来是三个傻瓜,现在快活林已不欢迎你们,和你们形如陌路,你们却反而在为他们拼命,你们能得到什么?快活林会多谢你们吗?” 萧东楼道:“有一个人会多谢我们就够了。” 神秘女人道:“好,原本我还没有打算杀你,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成全你,看到时朱秋玲会怎样多谢你们为她一拼死命!” 萧东楼道:“想杀我,就要凭真本领。” 神秘女人道:“高鹏,你有什么遗言?” 高鹏冷冷说道:“大丈夫有所不为,也有所为,这就是我的遗言!生死在天,就算是死,我也要你来陪葬!你又有什么遗言?” 神秘女人道:“死的一定不会是我,所以我没有遗言可说。” 第十二章 大战(3) 高鹏将手中的刀举了起来。 他终于准备出手。 刀锋闪耀着一道道的寒光,在黑夜中犹为显得更冷森,更可怕。 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他的刀一举起,他的身上立即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杀气。 冷森的刀光,浓重的杀气,顿时令白龙帮的人心寒起来。 此刻的高鹏已经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准备择人而噬的凶残野兽。 他的刀随时都会发出石破天惊鬼哭神号的一刀! 这一刀有谁接得下呢? 没有人敢动,都在伫立着,包括那不可一世的神秘女人也不敢动。 谁也不想这一刀向自己劈来,他们都希望这一刀不要发出来,但他们却知道高鹏这一刀必然会发出来,问题是他会选择谁来发而已。 一枝从弦上伸出的箭,还能收得回来吗? 有一把刀动了,但最先动的却竟然不是高鹏的刀,而是董六的雁翎金刀,他选中的目标是觉悟和尚。 萧东楼也动了,再次扑向神秘女人。 他要尽量缠住这个武功最深不可测的女人,让高鹏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其他的对手。 两对一等一的大高手展开了激烈的对杀。 神秘女人忽然心生疑虑,敌方以高鹏的武功最高,他为什么不和自己交手?莫非其中有诈? 她猛然醒悟,终于明白过来,萧东楼与自己周旋,而高鹏则负责击杀自己的手下,然后再回过头与萧东楼合力对付自己,他们想要全歼这群白龙帮的精英! 她立即大叫:“洪老大,你们快走——!” 萧东楼大笑:“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每次都走到我们的前面去,怎么今次却变得后知后觉了?现在才明白过来,已经迟了,哈哈哈——!” 神秘女人咬牙切齿:“萧东楼,你笑得好可恶,我要你笑不出声来!” 她发动了凶猛的进攻,把萧东楼攻得几乎喘不气来,如巨浪中的一叶扁舟那样险象环生! 但萧东楼倾尽全力抵挡住,不让神秘女人有机会脱身,创造机会让高鹏得手。 他相信高鹏的刀,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他真的没有失望,他听到了一声凄厉万分的女人惨叫。 高鹏的刀终于动了,发出了势不可挡的一刀,首先遭殃的是一个拿剑的中年女人,她想挡住,可是她却做不到,剑尚未举起就已胸口中刀惨叫倒下。 另一个中年女人急怒攻心,声嘶力竭的大吼着:“姐姐,小妹为你报仇——!” 她的剑如匹练般直刺过去。 原来他们是两姐妹,她要报仇,已经不顾生死。 剑的速度势如闪电,显见她的剑法造诣很高深,绝对是一个一流高手。 但高鹏的刀却更快,只见刀光一闪,她已感觉到脖子冰凉,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倒下。 可就在这一刻,两把剑已分别刺中高鹏的后肩和后腰,只要再刺深一分,高鹏必死无疑。 攻击高鹏的是两个中年汉子。 就在他两人的剑要刺穿高鹏的肌肉之际,却见眼前刀光闪亮,两人的咽喉已被划开。 就是这一分的距离,只伤了高鹏少许,却要不了高鹏的命,两人含恨倒下,死不瞑目。 神秘女人突然双掌一发力,震退萧东楼,飞扑向准备攻击洪老大的高鹏,强劲的掌风攻得高鹏只有后退,然后大喝:“走——!” 洪老大、冷千愁、钱不算立即越空而去,遁入茫茫的夜色中,觉悟和尚也一禅杖震退董六,随后而走。 神秘女人脚尖一点,如燕子般飞掠而去,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着她咬牙切齿的说话:“高鹏,这笔血债暂且记下,他日一定要你偿还!” 高鹏大感意外道:“她已经发现我们的企图,为什么还要走?” 萧东楼道:“因为她不想丧尽白龙帮的精英,丧失争霸江湖的本钱,不过她的武功真的深不可测啊!” 高鹏道:“无论她如何厉害,我一样可以和她来个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萧东楼道:“她害怕的就是这一点,所以她走人,免得被你缠住脱不了身,被迫以硬碰硬,和你拼命。” 高鹏道:“可惜没机会摘下她脸上的青铜面具,揭开她的庐山真面目,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萧东楼道:“她最后都没有和你动手,只是以深厚的内力逼你后退,就是不想与你恋战下去,怕在混战中让你有机会打下她的面具,看到她的真容,提早暴露她的身份。” 高鹏道:“我看得出她和你交手时尚未用尽全力。” 萧东楼道:“对,她口中虽然说要杀掉我,但每一招都未尽全力,没有置我于死地,有点手下留情的味道,这也是我挠破脑袋都想不明白的地方。” 董六气喘如牛道:“他娘的,这臭婆娘从哪里搜罗来这些顶尖高手,和我交手的肥和尚功力十分深厚,再打下去,我这副老骨头不给他打散也给他累散,好凶险的一战啊!” 萧东楼道:“白龙帮的实力可见一斑。” 董六说道:“我看这只是白龙帮的冰山一角。” 萧东楼道:“所以说今晚我们的运气很好。” 高鹏惋惜说道:“可惜我们把握不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为秋姐扫掉这个强敌。” 董六说道:“我们实在是人太少了。” 萧东楼道:“虽然我们没有杀掉那神秘女人,但是也给了她重创,总算有点收获,总好过无功而回。” 高鹏道:“但我们却成为白龙帮以后必杀的对象。” 萧东楼道:“所以我们以后出入都得要加倍小心。” 董六道:“高鹏,你受了伤。” 高鹏道:“只是轻伤,没什么大碍。东楼,你怎么样?” 萧东楼道:“受了一点儿内伤,高鹏,这个神秘女人你应该认识她,我也应该认识她。” 高鹏道:“对,但我想不出在我们认识的女人当中有谁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萧东楼道:“我也想不出来呀。” 高鹏道:“这样才可怕,她对我们是了如指掌,我们却对她却是一无所知。” 董六道:“还有一样更可怕的,快活林的玄铁袖怎么会落入这个神秘女人的手里?这对刀枪不入的玄铁袖 可是由少主亲自保管的。” 高鹏道:“你肯定她腕臂戴的是玄铁袖?” 董六道:“天下间就只有玄铁袖能挡得住我如此凶猛的一刀!” 高鹏道:“看来我得要到快活林走一趟。唉,这个神秘女人究竟会是谁呢?” 萧东楼道:“想不出就别想了,经此一役,她以后会更加小心的了,我们想知道她是谁,就会更困难,不过我们还有一只棋子,千万别暴露了这只棋子,有这只棋子,就有机会揭开这个谜底,走吧。” 三人消失在夜色里。 第十二章 大战(4) 早上的阳光已经刚升起,但朱秋玲还身穿着透明的丝质睡袍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她没有穿内衣,那一对如峰挺立的乳房明显突现出来,特别是那两点嫣红,完全展现出来。 不知道是睡不好还是没有睡的缘故,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布满了红筋。 小梅走了进来。 朱秋玲懒洋洋问道:“什么事?” 小梅道:“小姐,高鹏来了。” 朱秋玲道:“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在哪里?” 小梅道:“在大厅。” 朱秋玲道:“叫他进来。” 小梅道:“小姐,你的脸色……” 朱秋玲道:“你怕他会看出端倪来?” 小梅担心道:“是。” 朱秋玲微笑道:“你就说我病了。” 小梅道:“还是小姐聪明。” 朱秋玲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若聪明,就不会吃了一趟大亏了呀!去吧,叫他进来。” 小梅急忙出去。 朱秋玲紧锁着眉头,在沉思。 她在沉思什么呢? 片刻,高鹏心急火燎地直冲进来,三步并作一步的到了床头,心疼问道:“秋玲,小梅说你病了,哪里不舒服?” 朱秋玲把头枕在高鹏的胸膛,将高鹏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说道:“这里不舒服。” 高鹏惊惶说道:“这还了得?看过大夫了吗?” 朱秋玲道:“我的病大夫是看不好的。” 高鹏道:“不会吧?” 朱秋玲道:“我的病只有一个人能治好,这个人就是你。你来了,什么病都好了。” 高鹏长长松了一口气,嗔道:“原来是有人故意夸大其词的。” 朱秋玲道:“我真的有点不舒服,昨夜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浑身鲜血,害得我下半夜不敢再睡,怕一合上眼睛,就看见你浑身都是鲜血。” 高鹏道:“你把我吓了个半死呀。” 朱秋玲道:“活该,谁叫你不在我身边。” 高鹏柔声说道:“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了吗?” 他看着轻嗔薄怒的主秋玲,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去,那一双手也不规矩地滑进主秋玲的睡衣里,捏住了那一双饱满高耸的乳峰,轻轻地拨弄着,揉搓着。 朱秋玲不禁全身震栗起来,她很喜欢这个男人的抚吻,对这个男人好象着了魔一样,每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她就会心跳,就会有一股激情燃烧,就会有想造爱的冲动,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又为什么会是这样。 感情这东西本来就是很难弄明白的,没有理由的,管你是高高在上的风云人物,还是平民百姓,一旦掉进感情的旋涡里,同样是失魂落魄,同样是被七情六欲困住迷倒。 她喘息着在高鹏的耳边轻轻说道:“鹏,我想要。” 高鹏吓了一跳:“现在?” 朱秋玲道:“嗯。” 高鹏道:“可现在是白天呀。” 朱秋玲道:“我不管,谁叫你点燃了我的爱火。” 高鹏道:“你也太张狂了。” 朱秋玲道:“那你陪不陪我这个张狂的女人来张狂?” 高鹏道:“万一小梅她们进来,怎么办?” 朱秋玲道:“那就便宜了你,主仆都给了你。” 高鹏道:“你当我是什么?” 朱秋玲深情说道:“我的男人,我朱秋玲今生今世唯一的男人!” 高鹏深深地凝视着她,然后紧紧地把她拥在怀里,深情地抚吻起来…… 云散雨消后的朱秋玲带着甜蜜的笑意赤裸地躺在高鹏的怀里。 高鹏道:“秋玲,我这么早就赶来是有要紧的事找你。” 朱秋玲道:“什么事?” 高鹏道:“有关八派联盟的事。昨夜我和东楼老狐狸他们赶去城北的一座山神庙与八派联盟的带头人白龙帮打了一场硬仗,白龙帮的帮主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女人,武功深不可测,可惜我偷袭她时让她躲在神像后避过了我的一刀,杀不了她,让她给逃脱了,没有为你铲除掉心腹大患。” 朱秋玲嗖的坐起来:“难怪我昨夜做噩梦了,原来你去和别人拼命了。” 她流下了眼泪:“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事前你和别人拼命时有没有想过我?” 高鹏心疼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说道:“正因为想你,所以我才去和白龙帮的人去拼命。” 朱秋玲道:“既然你有白龙帮的消息,为什么不来通知我?” 高鹏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赶不及来通知你了。” 朱秋玲道:“所以你带东楼和六叔去了?” 高鹏道:“是。” 朱秋玲道:“你怎么知道白龙帮的人在山神庙的?我快活林耳线众广,都无法获知这个消息。” 高鹏道:“这是我的秘密。” 朱秋玲道:“连我都不能说吗?” 高鹏道:“任何人我都不能说。” 朱秋玲道:“你安插了棋子在白龙帮里面吧?” 高鹏道:“我不能说,正如你不能说快活林的秘密给我听的道理一样。” 朱秋玲道:“我已经赤裸裸地展现在你的眼前,连人都属于你的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高鹏笑一笑,岔开话题:“还有一件事,你那对玄铁袖还在吗?” 朱秋玲道:“你为什么这样问?” 高鹏道:“因为那个白龙帮帮主和我们交手时居然能用手臂挡住了老狐狸的一刀,老狐狸说全天下只有快活林的玄铁袖能做到这样。” 朱秋玲道:“所以你们怀疑白龙帮窃取了我的玄铁袖?” 高鹏道:“是,我想你去查看一下。” 朱秋玲道:“如果真是这样,就是说快活林里面有奸细。” 高鹏道:“而且还隐藏得很深,和很有能耐,对你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朱秋玲道:“玄铁袖就藏在这里,一查看便知道。” 她赤条条地跳下床,她那一对高耸坚挺的乳房随着她的跳动而跳动,立即令到整个房间春色无限。 高鹏虽然见过很多次了,但还是看得如痴如醉。 朱秋玲的身段实在是太吸引了,在高鹏的心目中,真是百看不厌,千抚不嫌。 她走到墙边,打开暗格,顿时惊呆住! 里面竟然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她失声惊呼:“高鹏,玄铁袖真的不见了!天呀,怎会是这样的?” 高鹏苦笑起来,脸色变得十分严峻。 一个能够从朱秋玲房间偷走东西的人能简单吗? 绝不简单! 他感到恐惧,一脸严肃说道:“秋玲,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查出这个奸细,否则快活林会毁在这个奸细的手里!” 朱秋玲依偎在高鹏的怀里说道:“这个人偷走了玄铁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如果再来偷东西的话,要偷走我颈上的人头,怎么办?现在的快活林,还有谁可以相信?” 高鹏道:“那就调孟老爷子来加强戒备,严密布防。” 朱秋玲幽怨道:“你呢?你才是我朱秋玲的男人啊!” 高鹏道:“最安全的方法就是粉碎白龙帮,我要去找出那个神秘女人,把她歼灭掉,恢复快活林以往的平静!” 朱秋玲道:“这太冒险了,我不许你再这样做,快活林的事就让我们自己去处理吧,你留在我的身边,好吗?” 高鹏道:“你的安全比我的性命还重要,我赴汤蹈火也再所不惜!” 朱秋玲颤声道:“你一定要这样做?” 高鹏坚定说道:“是,我不找出那个白龙帮帮主,誓不罢休!” 朱秋玲道:“找她比保护我还重要吗?” 高鹏道:“瓦解掉百龙帮,就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朱秋玲竟然哭了。 她哭什么呢? 第十三章 强暴(1) 一个英俊的男人躺在草坡上。 他很年轻。 可惜那张英俊的脸上多了一条小疤痕,如一块晶莹通透的羊脂白玉,多了一小点裂缝,给人一种瑕疵的感觉,和美中不足的感觉。 他双手枕着脑勺子,嘴上叼着一朵不知叫什么名称的小野花,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天上悠悠飘荡的白云。 嘴中的野花清香扑鼻。 可他丝毫没有陶醉于花香之中的样子,反而满脸烦恼之色。 一只小蜜蜂飞来,振翅盘旋,翁翁之声不绝于耳,它显然是被他叼在嘴中的小野花散发出的芳香吸引来。 它在徘徊,试探动静。 那男人不动,懒得去理会。 小蜜蜂终于停下,葡伏在花蕊里,尽情地吮吸着花蜜。 野花、小蜜蜂、人,构成一幅多么和谐平静的大自然景象。 半晌,小蜜蜂采罢花蜜,心满意足地拍动着小翅膀,高飞回巢去了。 那男人坐了起来,忽的又躺下来。 他不想走。 他太烦恼了,由唐小红回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唐小川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因为唐小红带回了一件价值连城的雕花玉瓶,唐小红说是在莫文兴家中大厅那三尊神像下找到的,是一件古董,价值二十多万两黄金,玉瓶已送信阳城的一名珠宝玉器商鉴别过,证实了唐小红所言非虚,市值已达二十五万两黄金! 唐门弟子那次虽然是在执行铲除董六的任务,但更加想得到的是那一笔让人垂涎三尺的黄金,本来那一次任务还有崆峒派一齐参与的,可为了不想和别人分享黄金,所以唐大奶奶决定捷足先登,不等崆峒派的人马到来,就调兵遣将抢先行动,为此还差点与崆峒反目翻脸,大打出手。 可他身为那次行动的主将,却辜负了唐大奶奶的期望,若果不是唐小红细心,发现并得到这一个价值连城的古董,唐门就要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惨淡收场。 他掘地三尺也找寻不到的东西,居然让唐小红这个小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弄到手,弥补回唐门的损失。 他一向聪明自负,从来没有令人失望过。 但今次却可算是栽了一个大筋斗。 虽然胜负是乃兵家常事,唐大奶奶也没有责备过他半句,但是他却不原谅自己。 因为他是一个事事追求完美和不容许失败的人,所以他恨自己的疏忽大意。 挫折,每一个人都经历过,因此这不是导致他烦恼的主要原因,这只是一小部分,他的烦恼,大部分是因唐小红而起的。“小红!”他喃喃自语,轻呼着这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名字。 想起唐小红,他的心顿时又甜又又蜜又酸又苦,可谓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因为他爱她,深深地爱上这个已经没有近亲关系的堂妹。 他被唐小红那份活泼可爱、刚强执着的性格深深吸引住,倾慕不已。 他望着天空,不知是对天空还是在、对自己深情地轻叫着:“小红,你知不知道我偷偷地爱着你,爱得你有多深,爱得你有多苦,爱得你有多刻骨铭心,爱得你有多撕心裂肺?!” 他永远都记得那一年那的一天。 那一年的那一天,他春风满面容光焕发精神奕奕的由唐家堡外围的住所搬进内围的住所,一踏进花园,他就看见了一个扎着一对长辫子的漂亮小女孩手拿着一束鲜花,蹦蹦跳跳从他面前经过,这小女孩就如童话中的白雪小公主那般纯真可爱,他不禁看多了一眼。 小女孩对他笑了一笑。 就是这一眼,令他心跳加速。 就是这一笑,叫他终生难忘。 一个大男孩居然就这样爱上一个小女孩。 当时他十八九岁。 那个小女孩才十二三岁。 后来他知道这个小女孩是唐大奶奶的孙女唐小红,和他一样属于“小”字一辈,排资论辈和他有远房堂兄堂妹的关系。 当时他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随着年龄的增大,唐小红愈长愈标致,更加明艳动人,如出水芙蓉那样美丽,他也愈来愈心动,原先的那一份埋在心底的朦胧感觉变得清晰起来,这一份强烈的感觉使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对别的女人不动心,原来一早就爱上唐小红,而且是刻骨铭心的爱着唐小红! 兄恋妹,这绝对是一件心态不正常的事情,更是一件绝无结果的事情。 他很想放弃,因为他明白这是一段孽恋,可偏偏就是抛不开放不下。 他恨苍天,为什么自己与唐小红有堂兄妹的关系,如果没有那该多好,起码可以堂堂正正的去追求,甚至可以不择手段的去占有。 这心事他不敢对任何人说,只有苦果自种自吞。 因为这事如果抖露出去,必定遭唐门唾弃,受千夫所指,后果实在是不敢想象。 他活在痛苦的煎熬中。 每当他看见唐小红的时候,他就会心跳加速,悸动不止,这就更加加深他的痛苦和折磨。 他几乎忍不住想对唐小红说出来,甚至有好几次冲动得几乎想强奸了唐小红。 其实两人名分上是堂兄堂妹的关系,可认真计算起来已经疏远数代人了,严格的说只属于同族的关系,不是近亲的血缘关系,即使发生越轨的行为,也无不妥之处。 可他不敢,唐门的家规太严酷了,他不想因一时的冲动而付出得来不易的地位以及付上生命的代价。 假如他做出有违常伦有丧道德的行为,就算唐大奶奶不治他的罪,唐门其他的族老也绝不肯放过他。 所以,他唯一可以做的就只有将这一份痴爱深埋在心底,就因为这一份爱,恐怕在这世界上他是最为烦恼最为痛苦的人了。 每一次想念起唐小红,他就要去找女人或且杀人来消除这一份深植进他骨髓中的痛苦,这成为了他的习惯。 现在,他就想杀人,而且想杀个痛快淋漓,把缠在脑海的烦恼统统忘记掉,回复心境的平静。 但在这荒野之郊,去哪里找对手呢? 蓦地,远远传来一阵阵隐隐约约由马铃铛发出的清脆响声。 他弹跳起来,手搭凉棚一望,顿时笑容满脸,步下草坡。 第十三章 强暴(2) 大路的另一头,走来了四匹马,一顶轿子。 端坐在马鞍上的是四个背插钢刀的彪形大汉,护卫在轿子的两侧。 四名健壮的轿夫已抬得大汗淋漓,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炎热了。 唐小川站在路中央,微笑着道:“嗨,你们好,急着赶路吗?要赶去哪里?” 江湖上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四个大汉顿生警觉之心,叫停轿子,勒停马匹,先警惕地环视一下四周。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 四人松了一口大气,其中一个大汉傲慢问道:“朋友,有何贵干?” 他以为唐小川只是一个拦路打劫的草寇流贼,毫不放在心上。 有些人就是这样,总以为自己很能干,很了不起,所以很看不起人。 这几个人无疑就是这种自以为很能干很了不起的人。 唐小川依然是满脸笑容:“我今天的心情又苦又闷,想找人来消消气。啧啧啧,看看这四个轿夫抬得太辛苦了,你们四个牛高马大,有气有力,为何不替换一下,让人家歇息一下?” 这个人怎么嬉皮笑脸的呢? 四个大汉露出鄙视的目光。 他们又哪里知道,面前这个人笑得愈是厉害,杀人也杀得愈是厉害。 他们若然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还敢不敢这样鄙视他呢? 这时,轿中传出一娇慵慵的声音:“怎么回事?” 一个大汉道:“禀二夫人,前面有条拦路狗。” 唐小川哈哈大笑道:“拦路狗?说得好,有意思!我是拦路狗,你们岂不是耷头夹尾的哈巴狗?” 四个大汉立刻心头大怒,其中两个同时从马鞍一跃而起,凌空扑来,抽刀就劈。 瞧两人的出手,武功相当不差。 唐小川不闪不避,待刀将近,双手疾如闪电般凌空一抓,准确地扣住两人手腕的脉门,刀立即松脱落地。 两个大汉脸色大变,可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砰砰两声,胸口已被重重地踢了一下。 两声惨叫,震天彻地。 两人口吐鲜血如皮球般的直飞出数丈远,跌落在地,像死狗般趴着不动了。 另外两个大汉大叫着策马挥刀冲过来。 唐小川将地上的两把钢刀踢飞出去,两把钢刀激射而去,像利箭般穿透两人的胸膛,倒毙在马鞍上。 两匹马继续冲过来,从唐小川的身边跑过,驮着两具尸体跑远。 四个轿夫吓得魂不附体,眼睛发直,头皮发炸,呆了一呆,弃轿四散惊逃。 唐小川依然笑着,在地上捡起四颗小石子,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手中的石子用重手法激射出去:“ 一、二、三、四。” 四个轿夫一个接一个被激射而至的小石子打中后脑爆裂惨叫着倒毙在地。 “好狠的出手!”轿里的女人冷声道。 唐小川笑着道:“多谢夸奖,夫人,请出来一见。” 轿里却没有动静。 唐小川道:“原来夫人害羞,是想要在下上前揭开轿帘。对对对,男女大婚事就是这样,女人非要等到男人踢轿门揭轿帘才肯出来的,哈哈哈,有趣,有趣,未知夫人的长相如何呢?” 轿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唐小川道:“是不是貌美如花?” 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唐小川道:“夫人不肯自动出来,是不是想趁我揭开轿帘时赏我一记美人穿心腿?” 轿里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小妇人不敢出去,是因为公子爷吓坏了我,我的腿到现在还在发抖呢。至于我的长相,公子爷还是不见为好,我怕公子爷见了会讨厌,大倒胃口。小妇人手无缚鸡之力,又怎敢大胆到赏公子爷一脚呢?公子爷的气也该消掉了吧?小妇人恳求公子爷网开一面,放过我吧。” 唐小川道:“未见过夫人的芳容,公子爷我怎舍得离开呢?既然夫人害羞不出来见人,那就让公子爷我帮你一把吧。” 他猛提一口真气,大喝一声,对准轿杠双掌一击,顿时轿杠被震得往两边飞脱,连同轿子也被震得裂开两半! 几乎同在这一刹那,一道人影从轿里飞窜而出,一道剑光如流星划空般刺到。 好快好准好要命的一剑! 唐小川拧腰急闪。 偷袭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长得很漂亮的女人。 两人交起手来。 只见人影纵横,两人打得翻翻滚滚。 突然,那女人手中的剑被唐小川一掌打飞,并被点住了穴道,顺势给唐小川抱在怀里,笑着说道:“夫人,其实你的剑法相当厉害,只可惜内力不济,发挥不了应有的威力,所以你输了。” 他轻轻抚摸着那女人那张白净红润的脸庞,陶醉说道:“这脸蛋真美,真迷人,这身材真窈窕,真销魂,公子爷我喜欢,不讨厌。” 那女人惊恐道:“你想怎么样?” 唐小川一脸迷醉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告诉我,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还可以怎么样?还可以干些什么?” 那女人更惊恐:“我是有夫之妇,不是黄花闺女,你要来也没用,只是穿别人的旧鞋。” 唐小川笑嘻嘻道:“熟透了桃子才最多汁,才最甜蜜,才最美味;成熟的女人才最迷人,才最性感,才最销魂。” 那女人颤声说道:“看你也像是个走江湖的人,你知道我丈夫是谁?” 唐小川道:“别告诉我知道你丈夫是谁,我会去告诉他你是如何的销魂,到时不气死他才怪。” 那女人本想吓唬住唐小川的,可一听他这样说,自己立即反过来被吓唬住,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说话吞回肚子里。 如果让自己的丈夫知道自己被别的男人占有过,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她还敢说吗?任何一个女人也不敢说。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竟然懂得利用女人最致命的弱点来套住人! 唐小川道:“怎么,不说啦?算你聪明。你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比较一下是你丈夫令你畅快淋漓欲死欲仙,还是我令你畅快淋漓欲死欲仙。” 他扛起那女人,放在肩上,回到了草坡上。 他把那女人放下,微笑着道:“这里实在是好地方,绝不会有人瞧见的。” 那女人尖厉叫道:“你卑鄙、无耻、下流、禽兽不如、不得好死、将来一定断子绝孙!” 唐小川盯看着她那因愤怒过度而不停起伏的胸脯,眯着眼睛笑着说道:“美人就是美人,连骂人的时候也美态万千,别有一番韵味,真是迷死人。” 这句话刚说完,就狠狠亲了那女人的嘴一口。 那女人又急,又气,又恨。 唐小川的手已经在这时候伸进了她的衣服里边,慢慢地分上下移动,最后停在她的乳房和下身,轻轻的揉捏着,陶醉说道:“啊,好柔软,好嫩滑啊!” 那女人早就有了被强暴的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是来临时,还是惧怕了,绝望大叫:“你杀了我吧,别污辱我!” 其实她很明白这句话说得很无聊,这个男人当然不会听她的,就这么便宜了她的,她之所以这样叫嚷,只是发泄她悲苦的心情而已。 唐小川柔声道:“可人儿,我怎么舍得杀了你。” 他突然双手一用劲,那女人里里外外的衣服立刻裂开,露出赤裸雪白的身体。 那女人的眼泪如泉涌出。 她哭了。 她本来不想哭的,可她的神经已经不听她的指挥,始终还是哭了。 作为女人,还有什么比遭到强暴更可怕更悲惨的呢! 她合上了满是泪水的眼睛,因为她不想看到自己被摧残的情景。 她不看,但是有感觉,她感觉到唐小川舔吮着自己那两朵红色的花蕾,侵入了她那一道小溪沟,疯狂地扭动着插进了她身体的最深处。 她只有逆来顺受,任凭这个卑劣得简直不算是个人的臭男人姿意糟蹋,翻来复去地摆弄着她的身体,她感觉到全身都在痛。 不知过了多久,唐小川才发出一声长长的满足声离开那女人的身体,一脸满足的在回味着:“半个时辰的销魂,乐不可言,爽,真爽,爽透了!成熟女人的味道确实是与少女不同,简直让人回味无穷呀!这一生我都会记住今天的。” 他真的不是人。 那女人雪白的胸脯上布满了青瘀色的牙痕,这是给他那两排狼齿噬咬出来的。 他把那女人折磨地死去活来。 那女人还有一丝气,她看着这个近乎疯狂、变态、充满邪恶的男人,目光中满是怨毒和仇恨。 她上半身虽然不能动,但下半身却可以动,因为唐小川为了满足兽欲并没有封住她下半身的穴道,仇恨和愤怒令她恢复了一点力量,她趁唐小川站起来穿衣服全无防备的一刹那,突然飞起一脚,踢在令她蒙受摧残深恶痛绝的那位置上! 唐小川绝没有料到这个看上去已气若游丝的女人居然还有力气,居然会给自己这样的一脚,当场惨叫一声,弯腰倒地,蜷缩一团,遍地翻滚,满口呻吟。 这个位置可是男人最要命的地方,如果那女人力气最大一点的话,甚至会可能送了唐小川上西天。 那女人一击成功,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唐笑川却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几乎因剧烈的疼痛虚脱昏迷。 所幸的是他内功深厚,硬是挺了过来,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好不容易才熬到痛楚减轻了一点,他踉跄着一摇三晃的站起,但是却摔倒了。 他不甘心,再次尝试爬起来,在他的努力之下,终于站稳了。 他喘着气,咬牙切齿道:“你……这可恶之极的……女人,我本不……想……杀你,但现在……我……要你……不得好死——!” 那女人凝视着这个冷血的男人,惨白的脸上一片安详,丝毫没有惧怕的神色。 死,已不可怕。 因为她的身体已遭玷污,体内还残留着一些令她倍觉羞耻的东西,最为憎恨的东西。 死,对她而言,是最好的解脱,是她最求之不得的事情。 此刻,她反而害怕的是这个冷血男人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唐小川已经痛得没有力气一掌杀人,但是他有另外一种更具威力的杀人武器——天下独一无二最为可怕的唐门暗器! 他狞笑着,注视着女人最令男人窒息的地方,眼中射出叫人心寒的凶光! ……………… 第十三章 强暴(3) 唐小川一脸倦容回到信阳城中的大和顺客栈。 这里已成为唐门的住地,整座客栈被白龙帮包小下来,安排给唐门和咏梅山庄居住。 原来他们是和崆峒派一起住的,但两大门派因攻打董六的事闹得十分不愉快,心有芥蒂,白龙帮怕他们会起冲突,因此请崆峒派另住一间客栈。 客栈分两大片,唐门住东片,咏梅山庄住西片,你有你入,我有我出,各不相干。 武林中人,谁不对唐门敬畏三分? 其实与唐门住在一起,绝对可以高枕无忧,至少能够减低被敌人偷袭的风险。 因此,咏梅山庄连考虑都不考虑,就答应和崆峒派对调住地。 咏梅山庄的旗帜在西院飘扬,唐门的旗帜也在东院猎猎飘扬,让人一看就知道,绝不会找错地方。 唐小川没有回到房间,而是步入紧邻客栈的酒馆,他想喝酒,大醉一番,将烦恼抛之脑后。 酒馆里没有多少个人,显得稀稀落落。 他的眼睛忽然之间变得闪亮起来,心莫名其妙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最想见到但又最怕见到的人竟然就在这里,正在独占一桌自斟自饮。 他立即想溜走,可不知何故,双脚像给摄石吸住般移不动。 他不想唐小红看见,偏偏让唐小红看见,还挥手招呼:“小川哥。” 这一声甜蜜的呼叫,直敲进他的心坎里,彻底击碎了他想走的念头,他身不由己的快步走过去,坐下,问道:“小红,你怎么来喝酒了?” 唐小红笑一笑,却是很牵强的笑:“小川哥,你怎么也来喝酒了?” 她脸上郁闷的神情告诉了唐小川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妙龄少女除了一个情字之外,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妙龄少女们如此愁闷烦恼的呢? 他心头不禁一震,但是却没有把心里的紧张流露于表,关切问道:“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有心事?” 唐小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回答,仰颈就是一杯。 平时无忧无虑活泼好动的唐小红,竟然一反常态,变得愁眉不展满脸郁闷,像是换了另一个人似的,到底是哪一个男人有何魅力,有何本领,有何吸引,可以将唐门的“火美人”唐小红迷死这副模样?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那个男人绝对不是自己! 他的心仿如针刺般痛起来,难受得他五脏六腑搅作一团,他不禁妒火中烧,想道:“小红是属于我的,即使是皇帝老子也不能从我手中抢走!我要查出那个男人是谁,然后将他碎尸万段,再拿去喂野狗!” 他装出一副很关心的样子,问道:“说出来,看小川哥能否帮你一把?” 唐小红凄苦说道:“天下没有人可以帮得了我。” 唐小川被她这一句话勾起了心事,感慨说道:“情最难堪,也最害人啊!” 唐小红一愣:“小川哥,你也为情所困?” 唐小川凄然一笑,说道:“何止,简直是苦不堪言,甚至可以说是我作茧自缚。” 他的确是作茧自缚,明知是毫无结果,明知是不可为而为之,却还是钻牛角尖,爱个死心塌地,泥足深陷,不能自拔。 他一向聪明,惟独对爱情表现得不够聪明,而且是一个天下第一字号的大傻瓜。 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 这不算惨,最惨的就是不能将这一份深情对自己所钟爱的人倾诉出来,特别是当着爱人面前的时候,明明深爱着对方却偏偏要扮作没事一般,这一份痛苦简直比受任何酷刑还难受百倍。 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他真想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却有咽了回去。 他不敢,同时也没有勇气,因为他怕说出来的后果。 唐小红饶有兴趣道:“小川哥,那个女子是谁?” 唐小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婉转说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年轻的男人看见绝色的女人,若是不动心,没有感觉的话,那么他不是个伪君子,就是一块木头,小红,同意我的说法吗?” 唐小红道:“绝对同意。年轻的女人看见俊朗不凡的男人,若是不动心多瞟一眼的话,那么她不是个假正经的女人,就是一块石头。” 她说得无限感慨,因为她想起了高鹏,脸上不禁流露出既甜蜜又凄苦的神色。 自己是唐门中人,而高鹏已成为唐门不共戴天的仇敌,她若要追随高鹏,只有背叛唐门,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一边是倾心仰慕的情人。 一边是养育自己成长的唐门亲人。 她怎么选择呢? 所以她矛盾。 唐小川的心更加难受,更加酸溜溜,酸得心肝脾肺肾搅作一团,他暗叹一声,说道:“在我十八岁那年,喜欢上了一个像你这般漂亮美丽的女孩子,可她的身份十分特殊,可以说她是一个我不应该去爱的女孩子,但是我无法抑制得住对她的倾慕和思念,直到现在,还是一样!” 聪明人说话永远都是聪明的,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语含别意,句带暗示。 脑筋稍微灵转的人都会听得明白话中有话,意中有意。只可惜此时此刻的唐小红心不在焉,问道:“那女孩子知不知?” 唐小川真的只有失望和悲叹了,只好摇一摇头,苦笑着道:“她不知道。” 唐小红道:“你为何不向她表白清楚?” 唐小川道:“向她表白?这有何用!我和她的身份那么特殊,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暗恋一个人真是一件好辛苦好辛苦的事情啊——!小红,我是不是很傻?” 唐小红道:“如果世间多几个像你这般痴心情长的傻瓜,就没有那么多的爱情悲剧发生了,就多几个幸福快乐的女人了。” 唐小川试探道:“你也爱上一个不应该去爱的人?能够打动唐家三小姐芳心的男人绝非是泛泛之辈的庸碌男人。” 唐小红怅然若失的点一点头。 唐小川道:“想不到我们是同病相怜,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和我都是自作自受啊!他是谁?” 唐小红道:“总之是一个令我牵肠挂肚又令我苦恼透顶的男人。” 她守口如瓶。 因为她不能说,对任何人都不能说。 唐小川感叹道:“别人常说有情人可以终成眷属,真他妈的会骗人啊——!” 唐小红道:“造物弄人,老天爷就是喜欢捉弄人,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 唐小川再想说下去,这时门外走进一个和他一般年纪肤色白净文静秀气的男人。 唐小红一见,连忙大声叫道:“大哥。” 唐小星,唐大奶奶的大孙子,唐小红的亲大哥,唐门“小字辈”中最寂寂无闻的一个。 因为他不喜欢血腥,所以他从不在武林走动。 他为人宽厚,坦诚,仁慈,彬彬有礼。 也因如此,他最不讨唐大奶奶的欢心,说他是“唐门最没有用最没有出色的男人”。 就连他父亲江湖中著名的“唐门双杰”之一的唐刚也怀疑他是否有唐门的血统,是否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心狠手辣杀人无算连自己也自认是十恶不赦的人,居然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儿子,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苍天会如此厚待降福于自己。 唐门之中,稍有身份地位的都沾过血腥,即使是唐小红如此深得唐大奶奶宠爱的也沾过血腥,惟独是唐小星仍双手圣洁,这次若然不是唐大奶奶硬拖他出来,他依然留在家中去读他的书,写他的诗,练他的字。 唐门弟子都不害怕他,害怕的是唐小川。 但唐小星却恰恰相反,别人怕自己,自己偏偏最害怕最敬畏的就是唐小星。 因为别人疏忽了的东西,唐小川没有疏忽;别人不在意的事情,唐小川却在意。 论武功,唐门之中则数唐小星最神秘。 论文韬,唐门之中也数唐小星最神秘。 他对江湖之事不理不睬,并不代表了他毫不知情;他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并不代表了他不敢拼杀。 对于一个你熟悉的人,却不熟悉他的底细,这一种人可不可怕? 绝对可怕! 唐小川自认聪明,但知道自己的成就去到那里,自知不是个将帅之才,可唐小星的举止之间,无一不流露出一代宗主的风范,所以唐小星知道像唐小星这种真正的人才,就如一颗深藏地下的明珠,只要有适当的机会,自会破土而出,发放璀璨的光芒。 有鹄志的人,不鸣之时沉静,一鸣就会惊人;不飞之时砺翼,一飞便会冲天。 唐小川深知唐小星绝对就是这一种人,日后的唐门,必定由唐小星执掌。 唐小川站起来,恭敬说道:“小星,来,我们兄弟干一杯。” 唐小星道:“小川,大奶奶正在派人四处找你,你却躲在这里和我三妹喝酒,快回去。” 唐小川道:“发生了什么事?” 唐小星道:“我不知道,那是你们智囊团的事。” 他看着喝得两颊徘红的唐小红,怜惜地问道:“三妹,你……” 唐小红急忙道:“没事,只是觉得无聊,喝口闷酒而已,大哥。别胡乱猜测。” 唐小星道:“别骗大哥了。” 他最疼爱和最关心就是这个妹妹,所以对这个妹妹的脾性十分清楚。 唐小红掩饰道:“大哥,别多心,我真的没什么。” 唐小星道:“看你满脸惆伥的样子,还说没什么?是不是有了女儿家的心事?” 唐小红眼睛一红,几乎滴下泪来,她急忙低着头跑了出去。 唐小星愕然。 唐小川道:“你说中了她的心事。” 唐小星道:“我知道了。她对你说过什么?” 唐小川道:“她说她爱上了一个她不应该去爱的男人。” 唐小星紧皱眉头:“不应该去爱的男人?是谁?” 唐小川目露凶光:“我也想知道!” 他手中的酒杯随之被他捏个粉碎。 第十三章 强暴(4) 唐大奶奶,一个已年逾古稀的老太婆。 岁月的沧桑无情地掠夺走了她的青春,已显得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她已儿孙满地,本应退休的了,可依然主持着唐门的事务,支撑着唐门的大局,因为她发现还没有一个可以令她满意让她放心的继任人来出掌唐门。 她已为唐门耗尽了青春,操劳了大半生。 三十岁那年,她丈夫死在了仇家之手,她只有接任丈夫的唐门门主之位,初登大位之时她既要防范外敌,又要面对唐门内部的权力斗争,凭着她刚毅的性格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力挽狂澜,将一盆散沙的唐门重新凝聚在一起。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够成为威震武林的唐门掌门已经不易,还要执掌唐门牛耳数十年就更加不易,当中的甜酸苦辣只有她自己知道,现在,为了唐门的利益和重振唐门昔日在江湖中的地位,她不顾年老体迈,集结唐门的顶尖高手,亲率远征,上阵督战。 在她掌管唐门大权的生涯之中,这是第一次集结如此多高手出动,三十年前她为丈夫报仇也没有出动过这么多的高手。 她太重视这次行动了,算得上是空前的重视。 可惜第一仗就遭到沉重的打击,纵横江湖几十年的唐门十老被杀掉六人,折损一大半! 她只好从随行的一批高手中选出六个辈分高资格较老的高手补充进去,来个滥竽充数,凑够完整的唐门十老。 唐门十老是唐门的一块招牌,绝不能就此消失。 有仇不报非君子,她本想立即派人去追杀高鹏的,但是此行的目的是快活林,如果因追杀高鹏而再遭损失的话,就会削弱唐门的实力,对唐门造成不利,到和八派联盟联合行动攻打快活林之时,就会吃下大亏。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她只好暂且搁置,保存实力,留待攻打快活林时大派用场,争夺令人垂涎三尺的宝物。 她是个谨慎的人,也不到她不谨慎,因为她作出的任何决定,都影响到唐门的前途和生死存亡,所以每当有重大的决定,她都召开智囊团会议,集思广益,交由大家讨论过之后才再执行。 唐大奶奶坐在东厅正中的那张太师椅里,轻轻地抚弄着她那个心爱的翠玉茶杯。 无论她到哪里,这个杯都不离身,这是她的习惯。 在她的下首两侧,坐着四个男人,年龄最小的也已有五十开外了。 他们都是智囊团的成员,唐门十老的老大唐英、老二唐雄,另外两个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唐敖、唐端。 唐门这次出征江湖参加攻打快活林的行动,共分三拨人马,前后呼应,互相衔接。 第一拨,由唐小川和唐门十老在前;第二拨,由唐大奶奶亲率高手居中;第三拨,由唐大奶奶的两个儿子“唐门双杰”唐刚和唐情率领殿后,为了能顺利撤回川蜀,由智囊团成员之一的唐大奶奶的小叔子唐霸作沿途策应,另外两个智囊团的成员唐方和唐恶则留守大本营——唐家堡。 无论有多大的行动,都不能空群而出的,始终都要安排有分量之人镇守大本营,以免被敌人钻了空子威胁到唐门的百年根基。 唐门的安排一环紧扣一环,绝对是经过一番精心而设的部署,大小问题又或者可能会发生的问题都已考虑到,即使真的不幸遭到惨败,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唐门仍然后继有人。 了不起的唐门,更了不起的唐大奶奶! 第三拨的人马还没到来,但唐门的十人智囊团已有半数会集在这里。 唐小川一踏进来,立即躬身行一大礼:“小川叩见大奶奶。” 唐大奶奶道:“你回来得正好,不久前崆峒派送来一封信,邀请我们唐门去一趟他们下榻的昌盛客栈,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商量,老身想听听你的意见。” 唐小川道:“我们好象找不出足够的理由去托辞拒绝,毕竟人家是盛意拳拳来邀请的。” 唐大奶奶道:“不错,却之不恭。” 唐英道:“那一次本应是由我们唐门和他崆峒派一齐去攻打董六的,可我们却抢先一步独个儿去了,撇下了他们,惹得他们很不满意,说我们不守承诺背信弃义,违背盟约,我怕他们会刁难我们。” 唐小川一脸尴尬道:“英伯,别提这件事了,提起来我就感到难受和难堪,我们一大帮大男人死伤了十多人,结果什么也捞不着找不到,却让三小姐一个小女人找到,虽然不是全部,可也值二十多万黄金呀,比我们这些所谓的昂昂七尺大男人不知强了多少倍。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三小姐聪明,我们就损失惨重,真的成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唐大奶奶笑眯眯道:“这丫头,就是个机灵鬼,你们这帮大老爷们输在她手里,不冤,一点不冤。别扯远了,言归正传吧。” 唐小川道:“七大门派为何要言听计从于白龙帮呢?无非是由于白龙帮熟悉快活林的内情和状况,想得到更多的好处,彼此之间虽名为盟友,其实是想互借互用彼此的力量去消灭快活林,说穿了就是各自心怀鬼胎,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我们和崆峒是有些过节,但目前还不是翻脸算帐的时候,他崆峒派绝不会为了这区区一笔小数目而坏了他们的大计,他们会惺惺作态说不计前嫌的,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妨不趁此机会去惺惺作态一番呢?如果我们不去,反而显得我们是鸡肠小肚了。” 唐大奶奶道:“小川分析得十分精辟,好,既然大家都想到一块儿,没什么意见,你们三个就陪老身走一趟吧。备轿!” 她虽然老态龙钟,但身板子依然很硬朗,不用拐杖,步履稳健地走出东大厅,向大门口走去。 唐英、唐雄、唐小川紧随其后。 这时,西院走出五个女人。 正中的那个女人二十八九岁,凤眼柳眉,端庄秀丽,身穿一袭白色浅绿花点的衣裙。 成熟的女人最有风韵,更具魅力。 这个女人就是这一种女人。 她如一朵张蕾绽放的出水芙蓉,娇艳之中又带有一丝庄重,显得清新脱俗,淡雅出尘。 在她旁边的四个女人年龄和她相当,更衬托出她的醉人美态。 试想一下,在你的眼前是一片绿荷,却只有一朵迎风张瓣怒放的白雪荷花,你的感觉是怎样的感觉? 唐英唐雄的年纪虽老,可心却如唐小川这般的年轻,三个男人的目光顿时如黄鼠狼看见了肥鸡一样,贪婪地浏览着那女人的全身上下,最后停在那女人如山峰一样挺立的胸脯。 这个女人是谁? 她就是名动江湖的咏梅山庄主人——咏梅夫人! 美,女人有很多种美。 但最能够勾魂夺魄的则数像咏梅夫人这种成熟美的女人了。 有人说女人如酒。 这一种女人如又香又醇的酒,令人百骸生酥,回味无穷,心神俱醉。 “咏梅夫人。” “唐大奶奶。” 两个掌管两大门派的江湖名女人互相打个招呼,走在一起,寒暄起来。 唐大奶奶道:“咏梅夫人,到哪里?” 咏梅夫人道:“唐大奶奶,我要去的地方,肯定也是您老人家要去的地方。” 唐大奶奶道:“原来我们是同路人,请。” 咏梅夫人道:“您老人家是前辈,请先走。” 唐大奶奶道:“你我俱是一派门主,地位相等,难分先后,咱们同走吧。” 两人相视而笑,并肩而出。 第十三章 强暴(5) 崆峒派居住的昌盛客栈离大客栈不远,转过三个街口就是。 崆峒派与湖北的天幽帮住在一起。 唐大奶奶的轿子和咏梅夫人的轿子在昌盛客栈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两人刚一落轿,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大汉迎了上来,躬身作揖:“敝人张日成,崆峒派弟子,奉大师兄掏兆佳掌门之命,在此恭迎唐大奶奶和咏梅夫人的大驾光临,请进。” 一行人鱼贯地进入客栈里,在张日成的引领之下,来到一间十分宽敞的大厢房里。 厢房里已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中年大汉,一个是崆峒派的掌门陶兆佳,一个是天幽帮帮主古日贤。 唐小川的脚刚一踏进房间,顿时两脚发软,魂飞魄散,一双眼睛不会转动! 他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眼前一片发黑,差一点昏倒。 刚刚还好好的他,为何突然之间变成这一副惨状呢?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女人。 难道这个女人是一个头上长了角屁股长了尾巴丑陋不堪的女人,把他吓坏了? 不,这个女人非但不丑,反而长得娇艳标致。 这个女人不是谁,正是被他在草坡上百般蹂躏恣意摧残的那个女人! 她竟然坐在这里,而且坐在崆峒派掌门陶兆佳的身边! 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唐小川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再度遇上这个女人。 他后悔得真想一头撞墙而死。 自己为什么要放过这个女人? 他想起了在草坡上的那一幕…… 那女人躺在草丛里不动,如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她那一脚踢在唐小川的子孙根,差一点就要了唐小川的命,她明白唐小川必定不会放过她,肯定要令她尝尽痛苦的折磨之后才死去。 她内心虽然感到恐惧,但是却不怕,平静地等待唐小川的折磨。 唐小川一愣:“你想死,想以一死来解脱?哼,我就偏不让你死。” 他提不起杀人的兴趣了,他轻轻抚摸着那女人两腿之间的地方,叹息着说道:“如此一个美人,如此一块迷人的地方,毁掉太可惜了呀!” 那女人大感意外:“你不杀我?” 唐小川道:“对。” 那女人道:“为什么?” 唐小川道:“因为我高兴。” 那女人道:“我差点要了你的命。” 唐小川笑嘿嘿:“但我的命还在,只不过这地方还有一点痛而已。我是不是很好人?” 那女人道:“你简直不是人!” 唐小川道:“那我是什么?” 那女人道:“魔鬼,淫魔色鬼!” 唐小川道:“你男人厉害还是我厉害?” 那女人道:“他是人,你是鬼!” 唐小川道:“你我虽然萍水相逢,但是却有过大半个时辰的无限销魂极乐,我要你记住我,曾经有一个比鬼还厉害的男人令你享受过无尽的销魂乐趣,哈哈哈。” 那女人咬牙切齿道:“我一定会记住你的,刻骨铭心记住你的!” 唐小川道:“很好,希望我们还有见面之缘,你那一股香味,还有那一股骚味,特别是那一股骚水,让人感到特别的舒服,简直是女人中的极品,真是令人挺难忘的,我倒想和你还有第二次,哈哈哈。” 他解开了那女人的穴道,强忍着钻骨般的痛楚,依然嬉笑着离开…… “希望我们还有见面之缘……”想起这一句话,唐小川满肚子苦水,满身都是冷汗,在心里大叫:“我为什么不在草坡上杀掉她?我为什么要怜香惜玉不可?杀人不眨眼的唐小川居然要充好人?唐小川呀唐小川,看你做了什么好事出来,你一次的好人,就祸及整个唐门了,你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他终于明白崆峒派邀请他们来的原因了,原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 他祈求苍天保佑这女人认不出自己来,甚至还没有说出那件事来。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件事,受辱的不但是自己,而且连唐门也丢光面子,后果更严重的是如果那女人是崆峒的人,那么两派之间势必会因此而爆发一场火并,那么唐门的这班首脑就会血溅当场,他就会成为唐门的千古罪人! 他全身都在发冷。 两个时辰之前是他令到那个女人在做噩梦,两个时辰之后却是那个女人令他在做更大的噩梦,这样的收场又有谁会想到?! 他想走,可惜的是他不能走。 那女人一见到他,脸色急剧地起了变化,目光中充满了怨毒和悲愤! 唐小川一接触到她的目光,知道她已经认出自己来了,顿时吓得脸色发白,连心也冷硬了。 唐大奶奶咏梅夫人双双抱拳一揖:“陶掌门,古帮主。” 陶兆佳古日贤连忙还礼:“唐大奶奶,咏梅夫人,请坐。” 唐大奶奶道:“小川,小川,你发什么呆,还不见过陶掌门和古帮主。” 唐小川惊醒过来,诚惶诚恐地看了那女人一眼,作揖说道:“唐小川参见陶掌门、古帮主。” 陶兆佳打量着他说道:“想不到唐门之中最年轻有为的唐小川公子也大驾光临,真是赏脸之极,令本座深感荣幸啊。” 唐小川勉强挤出一丝干涩的笑容,说道:“陶掌门,过奖,过奖了。” 那女人大吃一惊,暗暗思量:“原来这小淫魔竟然就是令江湖好汉闻风丧胆的‘口蜜腹剑’唐小川!我该怎么办?哼,唐小川,我是不会白白让你糟蹋掉的,这个仇,你一定要还!” 她的嘴边挂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咏梅夫人道:“陶掌门,我向来喜欢直言直语,客套的话就不要再说了,找我们来有什么急事?” 陶兆佳道:“好,这位是本座的二夫人苏蓉,她是当事人,事情的经过由她来说吧。” 这个女人竟然是陶兆佳的女人! 唐小川暗自叫苦连天,这才知道自己捅了一个会要人命的毒蜂窝! 苏蓉有意无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下脸青唇白的唐小川,清几清嗓子,她每清一吓嗓子,唐小川便全身抖一抖,她看在眼里,笑在心中,暗暗得意:“唐小川,任你怎么厉害,现下却被我吓得魂不附体,还不是一样有害怕的时候,两个时辰前你不是很威风的吗?把我折磨个半死,玩弄于股掌之中,两个时辰后却反过来到我威风了,把你折磨个半死,玩弄于股掌之中,哈哈哈!你以为我会将这种有辱我名声有损我地位的丑事说出来吗?天下见有那个男人愿意戴上绿帽子的,陶兆佳第一个要杀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我会是这种蠢笨无知的女人吗?要讨回公道,我自会找你讨回公道,你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手掌心的了!” 唐小川脸色刷白,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暗自悲叹:“完了,完了,彻底的完了!” 只要苏蓉一说出事实真相,崆峒派和唐门立刻就会大打出手! 苏蓉说道:“各位掌门,我本来和丈夫一同来的,但半途中我因办事而耽搁了行程,结果落后了,今天就将到达信阳城的时候,岂料在郊外遇上一个神秘高手的袭击,护送我的四名弟子为了掩护我逃走,全部战死,那四个轿夫也无辜惨遭杀害。” 她居然没有说出事实,编造了另外一个虚拟杜撰的故事! 唐小川吃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太意外了,根本超出了想象,他愣愣的看着苏蓉,暗暗思量:“她为什么要隐瞒事实?不管怎样,都要多谢她的说谎,保住我不身败名裂,保住唐门和崆峒两派不会因此而大起冲突,血溅当场,我的妈呀,我都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了!南无阿弥佗佛,多谢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 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苏蓉说谎的目的是什么,此时此刻的唐小川已经不去细想了,只要唐门这几个核心人物平安无事,避过这一场无谓的浩劫,他就心满意足了,他长长地心花怒放地暗松了一口大气。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自己差一点就快虚脱了。 他对苏蓉投去感激的目光。 苏蓉轻点一下头,归位而坐。 咏梅夫人道:“陶掌门怀疑是快活林干的?” 陶兆佳道:“是,所以请两位来商量对策。” 咏梅夫人道:“会不会是偶然的事件呢?又或者是独行大盗单干的呢?” 陶兆佳道:“有这个可能,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小心驶得万年船呀。” 唐大奶奶道:“小心是好,但过分的小心就会自己吓倒自己的了,弄得草木皆兵就不好了。” 咏梅夫人道:“即使快活林已收风声,但没有证据证明我们来打她的主意,她奈何不了我们。” 古日贤道:“虽然道理是这样说,但我们会暗杀快活林的人,捣毁快活林的分舵,侦查快活林的一切,快活林同样也会暗杀我们的人,在暗中侦查我们的一切,那个朱秋玲可不是白痴呀,不可能收不到风声,断不会缚起双手等着我们去掏她的老窝吧?我们毕竟已经在快活林的地头上,随时随刻都有被伏击的危险。” 陶兆佳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说我们这次来来得很秘密,但是始终会泄露出去的,如果不早一点行动,让快活林有了应战的准备,这一仗就很打了。” 唐大奶奶道:“白龙帮是我们的带头人,你们将这件事通知了他们没有?” 古日贤道:“通知了。” 唐大奶奶道:“那就等他们的答复再说吧,他们是发起人,绝不会让这条已经航行出海的船沉没的。咏梅夫人,咱们走吧。” 陶兆佳古日贤相陪着出去。 一行人沿着走廊往大门走去。 苏蓉走到唐小川的身边,声若蚁咬道:“小淫魔,我帮你隐瞒了事实,避免了一场即时爆发的流血冲突,保住了唐大奶奶的性命,我的骚水是不会让你白白洗浴的,我的身子是不会让你白白享用的,我等着你的报答,我会去找你的。” 唐小川惊呆住。 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噩梦还没有完。 两个时辰前,他给了这个女人一个很大的噩梦,两个时辰后,这个女人却反过来给了他一个更大的噩梦! 这又有谁会想到? 他想起了一句老话,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一切都报,但这报应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 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企图? 他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绝对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而是一个充满机心和城府的女人! 可他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在心里冷笑:“好,我倒要看看你在我身上可以玩出什么把戏!” 第十三章 强暴(6) 陶兆佳古日贤站在客栈大门外,目送着唐大奶奶和咏梅夫人的两顶轿子渐渐远去。 古日贤道:“以前常听江湖朋友说咏梅山庄的女主人咏梅夫人如何漂亮绝色,我并不相信,今日一见,原来所传非虚,竟是真的,她是天下少有的女人,令男人一见心醉的女人啊!” 陶兆佳笑道:“怎么啦?动心了?” 古日贤道:“你呢?” 陶兆佳道:“古兄,小心哟,她可是一朵有刺的蔷薇。” 古日贤道:“假如她肯与我一度春宵,缠绵销魂一夜,不,即使是片刻也好,要我短寿几年也心甘情愿,陶兄,你呢?” 陶兆佳道:“你见过不吃鱼腥荤肉的猫儿吗?” 两人哈哈大笑。 古日贤道:“你的二夫人也不错,还不满足吗?” 陶兆佳道:“可和她一比,就逊色很多了。试问天下间正常的男人,有哪个不好色爱色的呢?!” 古日贤道:“赏花为趣,抚花为醉,爱花为累,摧花为罪,偷花为最,陶兄,你认为如何?” 陶兆佳道:“以眼赏花为一种乐趣,以手抚花为一种心醉,以心爱花为一种疲累,辣手摧花为一种大罪,以情偷花为男人道行之最,妙,妙,妙,以花喻人,形容得真是绝妙啊!” 古日贤笑道:“你去过快活林吗?” 陶兆佳道:“去过。你呢?” 古日贤道:“我可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哟。” 陶兆佳道:“那里的女人真的厉害非常,真的操得你欲死欲仙,招式花样层出不穷,就算你累到趴下了,但还有想要的冲动。” 古日贤道:“见过朱秋玲吗?” 陶兆佳无限惆怅道:“没有,去过几次都见不着。” 古日贤道:“我也是。” 陶翟佳道:“听说她才是天下第一的美女,见过她的男人都想立刻死在她的肚皮之上。” 古日贤道:“不如我们现在就……” 两人会意而笑………… 一辆马车缓缓驶过繁华热闹的大街。 这辆马车很漂亮,很名贵,也很特别,居然在车蓬的四个角分别挂上一串金色的风铃,车动玲响,发出连串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 如此一辆漂亮名贵的马车,但赶车的却竟然是一个很普通的老车夫。 这个老车夫是很普通,可他有一双绝不普通的眼睛,一双闪射精芒的眼睛。 马车驶进了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 清脆的铃声在僻静的地方显得特别响亮。 一座大院的后门在这时候打开了,马车驶了进去,大门随即关上,铃声也随之消失,再也听不到。 马车停在后院的一块空地上。 一个精神饱满的中年大汉恭敬地站在马车边,说道:“曹大元恭迎帮主。” 车门打开,走出一个身材秀美脸上戴着一副青铜面具的神秘女人,说道:“曹大元,到大厅再说。” 大厅窗明几亮,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神秘女人道:“人员都安排好了吗?” 曹大元道:“都安排好了。” 神秘女人道:“想起山神庙一役都令人害怕。” 曹大元道:“以帮主的武功也击败不了高鹏吗?” 神秘女人道:“我一直以为我的武功会胜过高鹏,那夜和他真正交手后我才知道事实与想象完全是两回事,我根本就是井底之蛙啊,也许我的内功修为高过高鹏,但他的经验却是我不能所比拟的,他能够和我拼个玉石俱焚啊!” 曹大元道:“他真是一个难以对付的人。” 神秘女人道:“他在为他的爱人拼命,一个拼了命的人根本就不管自己的生死,这种人最难对付。” 曹大元道:“高鹏是从哪里获悉我们秘密聚会的地点和时间呢?” 神秘女人道:“我们当中有奸细。” 曹大元恐惧道:“那这个奸细的身份绝不简单。” 神秘女人道:“最不简单的是高鹏,他居然可以安插他的人在我们的身边潜伏,我还以为对他很了解,原来他还藏有很多鲜为人知的秘密。你一定要彻底调查清楚,否则我们死的人就会更多,损失就更大,芒刺在背寝食不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曹大元道:“是。帮主,发生了一件不是很有趣的事情。” 神秘女人道:“什么事?” 曹大元道:“崆峒派掌门陶兆佳的二夫人在郊外遇到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袭击,保护她的四个弟子还有四个轿夫全部遇难,他们怀疑是快活林干的。” 神秘女人道:“你有没有到现场查过?” 曹大元道:“查过了,的确是顶尖高手所为,不过我在附近的草坡上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蛛丝马迹。” 神秘女人道:“哦——?发现了什么?” 曹大元道:“有一片草被压得很平伏。” 神秘女人哑然失笑,说道:“陶二夫人隐瞒了一些事情。” 曹大元道:“应该是这样。” 神秘女人道:“别拆穿她。” 曹大元道:“怎么回复他们?” 神秘女人道:“就说是独行大盗干的吧,快活林还没有任何动静。” 曹大元道:“是。” 神秘女人道:“青城派、霹雳堂、白教什么时候到?” 曹大元道:“青城派和霹雳堂四天后到达,白教七天后才到达,他们并没有超出当初约定的时间。” 神秘女人道:“叫觉大师来。” 曹大元走了出去。 第十四章 侠客豪情(1) 武林中出刀最快的是谁? ——高鹏! 这已经是无可非议大众公认的事实了。 但江湖中出剑最快的又是谁呢? 半年前武林尚还没有定案,对于这个问题仍极具争议,难以列数排位。 因为太多有名气的剑客出剑的速度都很快,一时之间无法弄得清楚。 可自从有个叫叶阳春的年轻人冒起之后,一直纷扰武林多时的难题终于尘埃落定,有了答案。 叶阳春使用的剑一把名叫“依剑”的古剑。 这把剑长约三尺。 依剑,好特别好古怪而又好充满情味的名称。 人依剑,剑依人。 为这把剑起名的人就是希望人剑不离,永生相随。 这把剑本身就名震天下。 知道这把剑来历的人,无不感到惊悚,无不感到震撼,对这把剑敬畏有加。 传说春秋时代的大军事家、大谋略家孙子兵法十三篇的著者孙武,被吴王阖闾赏识重用封授为大将军之后,在他落泊潦倒穷困之时结识的铸剑姑娘依梦,为了心中所爱,不辞劳苦地采集五山精铜,为孙武开炉铸造一把神剑,给他统率千军万马之用,但炉火不盛,不能将精铜熔化到最佳境界,于是她奋不顾身,投炉自焚,终于将精铜熔化到完美无暇的境界,她的师傅含着血泪,铸造了一把锋利无比的神剑赠给孙武,完成了依梦的遗愿。 这把剑被孙武定名为“依剑”。 没有人知道叶阳春从何处得到这把名剑,没有人鉴别得出叶阳春的剑究竟是不是真的依剑,但是有一样却绝对知道,叶阳春从来剑不离身,更加知道他出剑速度之快,对手往往被割破咽喉还不知道,甚至在生命终结之时仍可以笑得出声。 见过他出剑的人无不感到手脚冰冷,因为他的剑快得让人窒息,那一股剑气让人心寒。 如果说高鹏是夺命阎罗,他便是勾魂使者。 就连武林上的泰山北斗剑术巨匠武当剑法的大宗师清虚子老道长见过他的出手后,也称赞惊叹:“能够称得上快剑的,放眼当今江湖,也只有他——叶阳春,才最受之无愧!” 恒星闪亮,因为它的光芒。 人之成名,因为他的努力。 叶阳春就如一颗在夜晚冉冉而升的新星,光芒万丈,照耀武林。 他继高鹏之后,成为江湖之中令人心惊胆怕的一个可怕人物。 “一剑夺命”叶阳春! 暮色,苍茫茫,漫无边际。 驿道,路深深,不见尽头。 一匹枣红马,一匹青骢马,沿着驿道慢步而行,枣红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人,青骢马上坐着的是一个年约二十三岁左右的年轻女子。 两人并不急于赶路,显得悠哉游哉。 这时,后边传来一阵阵如雷般响的马蹄声,人如风,马如电,十多人的一支铁骑队伍如狂飙般从两人的身边擦过。 这一帮清一色的劲装大汉都矮壮结实,短干精悍,肤色十分黝黑。 这是长期受太阳所晒的缘故。 神州大地,阳光最毒辣的地方则数岭南了,由于天气潮湿闷热的关系,岭南人和北方人的肤色有着明显的差别,岭南人较短小粗黑,北方人则较高壮嫩白。 南热,北寒,由于地理位置、环境气候的偏差不同,所造就的事物也顺理成章地出现偏差和不同,这是必然的规律。 所谓的风水出人,也就是这缘故。 这一帮汉子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岭南人的特征,显然必是岭南人无疑,而且是地地道道的岭南广府人。 人马过后,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呛得那女子连声咳嗽。 她有些愤火地问道:“大哥,他们是什么人,赶着去送丧似的?!” 那男子道:“瞧他们的装束、打扮、样貌,肯定是来自岭南的广府人。天色将黑,我们也要加快脚程,到前面去看看有没有客栈,投宿安顿一晚,睡上一个好觉。” 那女子道:“大哥,还需要多少天才到达信阳?” 那男子道:“快则三天,慢则五天。” 那女子道:“其实你到信阳去干什么?” 那男子道:“赌,到闻名天下的快活林大赌一场,然后再享受一番。” 那女子道:“不,其实你想去见一个人。” 那男子道:“谁?” 那女子道:“一个和快活林一样闻名天下的人——刀出无痕、一刀断魂的高鹏!” 那男子笑了:“鬼丫头,什么事也瞒不了你,你真是大哥肚子里的那条蛔虫。” 那女子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哥,不去见他好吗?” 那男子道:“为什么?” 那女子道:“你去见他,肯定是想分清楚到底是你的剑快还是他的刀快。” 那男子的眼里顿时闪出异样的光彩,语气充满了向往:“这是我的理想,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不会放过,否则我会抱憾终生!” 那女子道:“唉——!我最担心的就是这样啊——!哥,不是我泼你冷水,万一落败的是你呢?” 那男子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铁骨男儿,何惧言败!” 那女子满脸担心道:“听说挑战高鹏的从来没有败的人,只有死的人呀!” 那男子笑道:“技不如人,死也无撼。好啦,我的好妹妹,别拉长着老脸,放心,一万个放心,你哥我即使落败也不会死的,因为我去找高鹏是切磋武功,而不是去挑战他,切磋和挑战是两种性质,切磋是纯碎武功造诣上的比较,挑战是以生死相搏的流血拼杀,性质不同后果就不同,我没必要和高鹏争个高低要分什么天下第一,所以我和他都不会死。” 那女子道:“真的?” 那男子道:“真的。” 那女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我就放心了。但高鹏……” 那男子道:“其实大哥和高鹏都是同一种人。” 那女子道:“什么人?” 那男子道:“爱管闲事的人。” 那女子笑道:“这种人有很多人喜欢、敬仰,但同时又有很多人讨厌、憎恨。” 那男子道:“对,凡事都有两面观的,你喜欢的东西,别人不一定也喜欢,以后你找的男人,你喜欢,哥就不一定也喜欢。” 那女子恼火道:“你怎么把火烧到我身上来。” 那男子笑道:“难道你不找个男人嫁吗?” 那女子没好气道:“不找,不嫁。” 那男子道:“但哥要讨老婆呀。” 那女子道:“这好,等你讨了老婆,我就去找男人嫁掉。” 那男子苦着脸色道:“那你就惨了,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嫁得出去了。” 那女子鼓起了腮帮子,说道:“哥,我可不想做老姑婆。” 那男子哈哈大笑道:“原来我的小妹真的长大了,想嫁人了!那就让大哥替你找个好男人吧!” 大笑声中,纵马冲前。 两匹马一前一后快速奔驰起来,宁静的原野立时响起了骤急的马蹄声。 马踏着愈来愈浓的暮色,直冲入一座小镇里。 第十四章 侠客豪情(2) 小镇不大,人家不多,道路也不宽,一条所谓的长街,一眼就看见尽头。 不像样的小镇居然也有三间不像样的客栈,如果要从矮中挑最高丑里选最美的话,位处小镇中央的那一间“客如云”客栈还马马乎乎算得上可以,其余两间已经破旧不堪。 女人之中,十有八九喜欢整洁干净的地方,最害怕污垢邋遢的地方。 那女子就属于爱整洁干净的这一类女人,所以她把马停在客如云客栈的门前。 从外观、装饰来看,这间客栈真的比其它两间客栈好得多,干净得多。 一盏制作精巧别致的莲花灯悬挂在屋檐下。 门前挂灯并不希奇,但希奇的是竟然不是挂红灯笼,而是挂白灯笼。 红灯笼代表着吉庆隆昌,寓意鸿运长临,因此寻常人家门庭前挂的都是红灯笼。 白灯笼代表着很不吉利,寓意家有丧事,因此只有正办丧事的人家才挂白灯笼。 可客栈里面并没有那种让人心头沉重的悲哀气氛,相反还传出一阵阵粗扩的大笑声。 莫非这盏精致漂亮的白莲花灯非比寻常?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 特殊的白莲花灯! 那男子一见,叹息一声,说道:“白莲灯?原来刚才那一帮人马是岭南白教的人马!” 那女子道:“哥,总算有间像样的客栈,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今晚不用风餐露宿了。” 那男子道:“敏儿,这间客栈不能住。” 那女子不解问道:“为什么?” 那男子道:“看见那盏白莲花灯了吗?那是活跃在岭南地区的白教标记,也是他们教中的圣灯,圣灯一挂请让路,这间客栈已被他们白教包下,告之经过的武林同道不要再入住这间客栈。这是江湖规矩,那些大门大派为了显示自己在江湖中的超然地位,都会做一些诸如此类的标记方便在江湖上走动,让武林同道一眼就看出知道他们的身份,这样可以避免很多无谓的争端。” 那女子不服气道:“屁,他们又不是皇帝老子,凭什么如此霸道?” 那男子笑一笑,说道:“就凭他们是江湖中有影响力的大门大派大帮会。” 那女子忽发奇想道:“原来大门大派大帮会是这么威风的,哥,我们也组织一个,如何?” 那男子道:“你哥我只有做闲云野鹤的能耐,却没有组织领导的能耐。” 那女子眨动着一双机灵的眼睛道:“你没有,我却有。” 那男子笑道:“哦——?准备起个怎么威风的名称?” 那女子道:“兄——妹——帮——!怎么样?够威风了吧?你当帮主,我当副帮主。” 那男子道:“光棍将军无人当,打算怎么招兵买马?” 那女子道:“还招什么兵买什么马,就我们两个足够了。” 那男子笑道:“哈哈,哈哈哈,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兄妹帮’了,有趣,有趣。敏儿副帮主,现在下榻哪一间客栈呢?请指示。” 那女子也笑了,故作一揖道:“烦请叶大帮主定夺。” 那男子故意向四周了望一下,然后指着斜对面的隆运客栈道:“今晚就请聪明伶俐满脑鬼点子的叶敏儿副帮主屈驾住在那里吧。” 那个叫叶敏儿的女子嘟囔着道:“不,除了客如云,我哪里都不去!” 那男子皱眉道:“你没看见那盏白莲灯吗?” “没有看见。”叶敏儿说完,俯身捡起一颗小石子,打下那一盏白莲灯,肩头一耸,双手一摊,说道:“它还存在吗?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落在地上的白莲灯“噗”的一声,立刻给倾倒的烛火烧着,弹指之间就化为灰烬。 那男子跺足道:“我的小姑奶奶,你闯下,弥天大祸了,趁没人发现,快走!” 他一手拉着马,一手硬拖着叶敏儿脚步匆匆的往隆运客栈走去。 只要在江湖中厮混过一段日子的人,每派每门每帮会的标记都神圣得不可侵犯,谁毁了这些门派帮会的标记,纵使是无心之失,也就是和被毁标记的门派帮会过不去,今生今世都要遭到那个门派帮会的倾力追杀,至死方休。 假如你家中有一件最为珍贵的物件被别人平白无故毁掉,又或者是被别人强拆门楣,践踏祖先灵位,你会不会愤怒? 当然会! 这是必然的反应,捍卫尊严的反应,合情合理的反应,否则,将难以在人前抬得起头! 命可以牺牲,但尊严不可辱。 武林中各门各派各帮会的标记徽号,就是象征着尊严,尊严受损,将如何再在江湖中叱咤风云?! 所以,为了尊严,往往不惜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毁掉他们标记的人追杀到底! 那男子深深明白这一点,因此立即硬拉强拖着调皮捣蛋不知江湖凶险更不知天高地厚的宝贝妹妹,趁着还没人发现离开。 自己虽然武功高强,但是白教并不好惹,若然给发现,自己兄妹两人将永无宁日。 他可不想这样。 那一间隆运客栈真的很不像样,满屋子散发着一股霉味,门窗檐梁破烂不堪,一派摇摇欲坠的样子,令人心惊胆跳。就连饭厅里的椅桌也残破不堪,修了又修,补了又补,一坐下去,就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而且还左摇右摆,十分不稳固。 这样破烂的客栈怎会有客入住呢? 世事无奇不有。 你说它没人上门,它偏偏就有人上门,饭厅里坐了不少用晚餐的人。 掌柜是一个脸色红润身材肥胖的高大老者。 这样破烂的客栈,居然将掌柜养得如此肥富,真是出奇。 那男子一进来就说道:“掌柜,要两间相邻的上房,我们先用餐。” 掌柜道:“有马吗?” 那男子道:“有,在外面的马桩拴着。” 掌柜道:“我会叫伙计牵进马厩的了。” 那这兄妹俩坐在靠近窗口的饭桌,但屁股刚一沾上椅子,对面的客如云客栈已经人声鼎沸。 一劲装大汉站在大门,惶恐大叫:“喂,兄弟们,唔妥啦,个盏圣灯跌左落来啦——!” 十多个劲装从客如云客栈里蜂拥而出,大叫大嚷。 “点会敢挂?” “系边个嵌家铲死绝种做个?” “敢点算啊?” “圣灯挂得敢稳阵,唔会系比风吹落来个!” 他们说的是地道广府方言,能够听得懂的北方人实在不多,所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那兄妹俩心知肚明。 叶敏儿看在眼里,差点放声大笑,那男子立即瞪了她一眼,她马上把已经到了嘴边的笑声硬吞回肚子里,但脸上依然流露出得意洋洋的样子。 这是她的杰作,当然值得高兴了。 可是她这高兴的一笑,却几乎累及了十多条无辜的性命。 此时,有一个劲装大汉操着标准的汉语大吼:“哪一个狗兔崽子干的好事,毁掉我们白教的圣灯,好汉做事好汉当,不是孬种的就站出来承认!” 相隔这两兄妹不远的一张桌坐着六个锦衣大汉,他们本来木无表情的,听了这一番话后顿时露出笑容,简直如沐春风一般。 “强中自有强中手,恶人自有恶人欺,想不到横行无忌的白教也有被人拆招牌的时候,连一盏所谓的圣灯都保不住。” “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把白教的圣灯打掉?” “管他是谁,总言之有人体我们边城六雄出了这口憋在心里的恶气,痛快!” “唉,想起刚才给这些白教弟子驱赶出客如云客栈的狼狈情景,心里真不是滋味。” “就是嘛,明明是我们先租房的,反而被后来者赶走,被迫要住这一间看上去就快要倒塌的残破客栈。” “这一种地方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算了,有地方栖身总比露宿街头好,谁叫我们本领不强地位低微惹不起白教呢!” 六人轮番地你一言我一语再说着。 叶敏儿低声道:“边城六雄?哥,怎么没听说过的?” 那男子笑道:“他们只是属于自封诨号的九流小角色而已,出来想浑水摸鱼,在江湖中无足轻重。” 一个满头白发的花甲老者迈着颤抖的步伐走进来。 可能是营养不良的缘故,他看上去很孱弱,脸色十分苍白。 他那瘦骨嶙峋青筋突起的老手里拿着一个二胡。 二胡很残旧,油漆几近全部剥落。 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年方及笄之年的少女。 少女的头发十分蓬乱,穿的是补了又补的粗布衣裙,可仍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材,迫人的天生丽质。 那身材肥胖的掌柜道:“刘老头,听说你身体抱恙,怎么不在家里休养好才出来?” 姓刘的老者叹道:“纪掌柜,我们卖艺为生的手停则连口也停呀,老的不吃,小的也要吃呀,如果再不挣几个钱糊口,我爷孙俩就要无米断炊,只有死路一条了。” 纪掌柜道:“今天客人多,希望你能碰上个豪爽的客人,多赚几个小钱,缓解一下燃眉之急,去吧。” 刘老头道:“多谢纪掌柜,多谢纪掌柜。” 纪掌柜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我近段时间生意不好,否则我接济你一下也无所谓。” 刘老头道:“纪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你让我们来唱,已经等于接济我们了。” 他堆起满脸笑容,点头哈腰道:“各位大爷、公子、小姐,我爷孙俩相依为命,靠卖唱维持生计,唱得好的话,请多赏几个小钱,唱得不好的话,请别介意,让我们再唱过,芳芳,准备。” 他靠在墙壁,动手调好弦,预备拉奏了。 叶敏儿眼见这一老一少的惨况,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走了过去,说道:“老伯,不用唱了,我这儿有十两银子,拿去,走吧。” 叫芳芳的少女慌忙摇手,说道:“无功不受禄,没唱不收钱,小姐,请收回,赏脸的话等我唱完之后,多赏几个小钱就可以了。” 像他们如此贫困潦倒的人,居然傲骨铮铮,不见钱眼开,所有的人都大感惊奇。 这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于贫穷人家来说,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都积存不了的数目,如此飞来横财,这少女却谢绝不要,她是傻的吗? 叶敏儿笑一笑,将银两塞进芳芳的手里说道:“这银两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爷爷看病的,快去替你爷爷找个大夫看一看,病向浅中医,千万别再耽搁下去。现在不是斗骨气的时候,不然你就成为一个不孝子孙了,快走吧。” 刘老头满脸感激之情,意味深长说道:“姑娘是个少见的好人,好人必定会有好报的。芳芳,听爷爷的话,再推搪视为对好心人的不恭不敬了,就收下吧,今晚我们就不唱了,走吧。” 两爷孙转身要走。 “慢——!”一声大叫响起。 只见六个锦衣大汉纷纷离座,围了过来,色迷迷的盯着芳芳。 一个大汉道:“姑娘,我们也有银两给你,只要你让我们兄弟亲个嘴儿,摸一摸你这一对小乳房,我们每人给你一百两,这可比妓院那些姑娘的价钱还要高,怎么样?” 其余五个大汉哈哈大笑起来。 芳芳吓得瑟瑟发抖,躲到刘老头的背后:“爷爷!” 六个大汉笑得更大声。 但笑声未落,六个人的脸庞已被一只嫩滑的玉手打了六记响亮的耳光,随后接二连三被掼飞出门外,重重地摔倒在地。 哈哈的欢笑声顿时变成了哎哟的惨叫声。 出手打人的是叶敏儿。 她的出手之快,犹如闪点一般迅速。 她拍一拍手掌,骂了出来:“还自称什么边城六雄,原来是六只不堪一击的边城狗熊,下次再让我见到你们调戏妇女,非打断你们的手脚不可,快滚!” 六个大汉抱头鼠窜而去。 叶敏儿道:“老伯,姑娘,走吧。” 这时小镇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阵如洪流般的人吆声,马叫声,铁蹄踏地声。 叶敏儿愕然张望出去。 第十四章 侠客豪情(3) 只见一大队人马冲进了小镇,浩浩荡荡地从隆运客栈前经过。 这支队伍有男有女,决不少于四五十人。 如此一支庞大的队伍,人声,马叫声,铁蹄踏地之声,仿如一股咆哮滔啸的铁注洪流般震儿欲聋。 本来宁静的小镇立时被这一批不速之客搅得翻天覆地,变成一座车水马龙的热闹市集和熙熙攘攘的大城镇一样。 这一支队伍是什么人马? 每一个心里的都这样问自己。 那个姓纪的掌柜喃喃自语道:“平静的小合河镇看来今晚不会平静了。” 这支队伍到了客如云客栈停下。 那十多个劲装大汉神色惶恐地站成队列。 那男子坐在窗边凝视着外面的动静,在沉思:“原来这批人马也是白教的,那些大汉是开路的前锋哨兵,安排后面大队人马的住宿地方。奇怪了,白教虽然在江湖中极有地位,但是一向只在两广湖闽四省之地活跃,绝少在中原地区走动,可这回竟然一反常态,派出大队人马远赴中原,而且还是精锐的人马,能够吸引白教不惜长途跋涉大队精英赶来的绝非寻常之事,看来武林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了。” 这时一个精壮身穿白衣的中年大汉大声喝问:“你们为什么不挂上圣灯?” 那些大汉全身发抖,领头的大汉颤声道:“禀白灯使,圣灯被毁掉了!” 中年大汉大怒,上前打了每人一记狠狠的耳光:“十多人连一盏圣灯也看守不住保护不了,这些年来的米饭你们是白吃了!是什么人干的?” 那些大汉的嘴角在流血,但是他们不敢擦,任由鲜血流下,领头的大汉道:“不知道。” 中年大汉道:“连什么人干的都不知道,搞不清楚,如何将功赎罪?这叫本使如何原谅你们?你们的疏忽令到本教的英名受到损害,根据教规,这是立即处决的死罪,本使想保你们也保不住,别怪本使不念兄弟情分了。来人,将他们押到镇外就地处决掉!” 喧哗的人群顿时沉寂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为了一盏不甚值钱的花灯,竟然要赔上十多条无辜的性命,这太残忍太冷酷无情了! 生命无价,物件有价。 但在他们的眼中,无价的生命却竟然比不上一盏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出来的花灯,这简直是在草菅人命,毫无人味不可理喻的残酷做法! 那男子霍地站起,声若洪钟喝了出去:“且慢——!” 这一声巨喝,如晴空惊雷,里里外外的人都被吓一大跳。 叶敏儿看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着急说道:哥……” 那男子道:“祸是你闯的,我们绝不能坐视不管,看着让无辜的人来替你承担。”他毫不犹豫地迈开大步,走出店外。 叶敏儿后悔自己的卤莽行为了,她跟在后面,想一同出去,却被一只老手拉住了她。 她愕然,因为拉住她的竟然是卖唱的刘老头。 刘老头没有说话,只是摇一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去。 芳芳低声道:“你出去帮不上忙的,只会越帮越忙,是帮倒忙,令局势变得更加不可收拾,你不去,你哥反而能摆平这件事。” 叶敏儿道:“为什么?” 芳芳说道:“因为你的脾气太硬了,脾气太硬的人通常都沉不住气,都不会讲道理,你想连累你大哥的话,就去,我们绝不拦你。” 叶敏儿气嘟嘟的鼓着腮帮子,翘着嘴唇儿,因为芳芳说的是事实,她无话可说。 刘老头语重心长道:“小姑娘,以你大哥的能力,他一定能摆平白教的人马。” 这爷孙俩明明是街头卖唱的,却怎么清楚江湖事? 身份神秘的爷孙俩! 叶敏儿不禁生起疑念。 那些人都注视着那男子,心中想着同一个问题,他是谁,居然敢管白教的事?莫非有通天本领?即使有通天本领,可白教人多势众,占了绝对的优势,难道他不怕死吗? 明知不可为而偏要为,这一种人不是疯子便是傻子! 如果让他们知道眼前这个人是谁的话,还会不会有轻视的念头呢? 白教这么多人,但没有一个认出他是谁,因为白教很少在湖南以外的北方地区走动,当然不认识这个人。 那男子神色自若站在白教众人的面前。 这一份胆量、这一份冷静,就连白教的人也佩服得五体投地,暗暗称奇。 所谓不是蛟龙不过江,不是猛虎不出林,他们心里明白,这个年轻男人绝非是泛泛之辈。 白衣中年大汉道:“在下白教白莲使杜之聪,这两位是紫莲使冼志威、红莲使温淑娴。” 他指着站在身边身穿紫衣的大汉和身穿红衣的妇人,接着说道:“朋友,请问尊姓大名?” 那男子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你们实在是可怜,这一批人就更加可怜了,唉——!” 他连连摇头,叹息不止。 杜之聪脸色一沉,沉声问道:“朋友,什么意思?你要说个清楚。” 那男子道:“各位,恕我唐突问一句,你们为白教出生入死到底为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可气氛已变得紧张起来,紧张得令人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店内的人也被这紧张的气氛压迫得心头沉重,无不为这男子捏一把冷汗。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但当兵的尚有军纪铁律约束,而江湖人则迥然不同,只凭个人意愿行事,一言不合,就反目成仇,甚至挥刀相向,和他们说道理,无疑是对牛弹琴,弹了也是白弹,说了也是白说。 那男子好象根本不知道凶险似的,激昂说道:“各位,你们为白教抛头颅、洒热血的建功立业,可到头来却人不如灯,为了一盏微不足道的花灯,竟然要赔上十多条珍贵无比的性命,残杀自己的教中兄弟,是不是很可怜?很可悲?难道在你们心目中,生命远非那一盏所谓的圣灯可比吗?” 杜之聪道:“灯在人在,灯灭人亡,这是我们白教的教规,朋友,这是我们白教的事,我们自会处理,请你别在多管闲事。” 他说得很客气,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 人在江湖,不多长个心眼会很吃亏的。 他是个老江湖,虽然自己一方人多势众,但根本就不知道人家的底细,如果贸然就向对方发难的话,到头来吃亏的不一定就是对方。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事例了,他不想重蹈这些人的覆辙。 那男子道:“尊教的事与我无关,我也想不多管闲事,但这十多条人命却与我有关。” 杜之聪沉声道:“为什么?” 那男子道:“尊教的圣灯是一个女孩子一时贪玩打下来自焚而毁的,与他们无关,请三位尊使赏个脸,免去他们的死罪,从轻发落。” 杜之聪道:“好一个侠骨铮铮的英雄!多谢英雄说出事实。但解铃还需系铃人,叫那个女孩子出来吧。” 那男子道:“我是她的亲人,万事就由我来承担吧,请直说无妨。” 杜之聪道:“既然阁下已经把责任包揽下来,替人代罪,好,就请你向我们赔礼道歉吧。” 那男子道:“怎么个赔礼道歉法?” 杜之聪道:“当然是按江湖规矩办。” 那男子道:“这岂不是要血来清洗吗?” 杜之聪道:“是。怎么啦,害怕啦?” 那男子微微一笑,说道:“你要我哪里的血?” 杜之聪道:“自断一臂。” 那男子道:“他们呢?” 杜之聪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要废去武功。” 那男子道:“我断去一臂,他们还要受如此重罚,你们就如此没有人情味?” 这时,温淑娴开口了:“你们这一帮人身为本教的开路先锋,不但胡灯不力,而且还要一个不相关的外人来帮你们脱罪,哼,丢尽本教的脸面,实在是没用到极的窝囊东西!” 这一番冷言冷语,犹如利箭一样直插那帮大汉的心里。 他们的神情顷刻间就激动起来,那个领头的大汉道:“这位大侠,多谢你的好意。兄弟们,我们是不是怕死的孬种?” 众大汉异口同声道:“不是!” 领头大汉道:“兄弟们,我们自行了断!” 众大汉露出一副慷慨赴死之容,准备亮出刀剑自刎而死。 那男子的脸色当场阴寒下来。 他要救人,偏偏有人与他作对,现在他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加速这帮大汉的死亡,因为这女人的一番话,明显是在要这帮大汉自尽。 他愤怒了。 杜之聪他们顿时不安起来,因为他们感受到一股杀气,由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这一股杀气很重,令人不禁心底冒起一股冰冷的寒气。 第十四章 侠客豪情 (4) 那男子的右手突然动了,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看青楚,闪着青芒的剑尖已经顶在温淑娴的咽喉上。 这是一把通体泛着冷森青光的古剑。 好快的出手! 众人不禁惊呼起来,那帮准备自杀的大汉立时忘记了自杀的事情,呆呆地看着。 温淑娴当即感到手脚冰冷,吓得面无人色,动也不敢动。 她自信武功很高强,但刚才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家的剑顶在咽喉上,便知道自己的武功在这个人的面前是多么的低微,她怎敢再动。 那男子一脸激愤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你这臭婆娘的心真是如蛇蝎,竟然逼自己的部下自尽殉教?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你有今天的风光日子吗?你爬得上这样的高位吗?” 站在杜之聪后面的是一个长者,他失声惊呼起来:“依剑——?三为尊使,他是‘一剑绝命’叶阳春!” 终于有人认出这个男子是谁了。 依剑有名气,但拥有它的主人却更有名气。 叶阳春这个名字太响亮了,简直如惊雷般震撼。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温淑娴一听,差一点昏了过去,但是她不能昏过去,因为她知道自己稍微有些动作,那把要命的依剑必然会刺穿她的咽喉要了她的命,她在心中大叫:“天呀,怎么会碰上他的!” 如果自己早知道这个人是谁,她绝不敢多嘴饶舌。 惹上这样厉害的人,就等于是在和阎罗王作对。 顶在她咽喉的剑尖十分冰冷,可却远不及她的心的冰冷。 她忽然感觉到下体一片潮湿的,冷冰冰的,这是怎么一会事? 她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被吓出了尿来。 但尿应该是热的,怎么会变冷了的呢? 因为她已被吓得全身都冷透,就连尿水都变冷了,变得不正常了。 幸好是在黑夜,没有人看得见,留意得到,否则不用叶阳春杀死,她羞都羞死了。 叶阳春看着那十多个劲装大汉,神色自若说道:“你们想死,我不阻拦,但你们一死,她也得要死。” 杜之聪马上明白过来,大声说道:“兄弟们,快放下手中的武器,千万别做傻事,否则红灯使会没命的。叶大侠,我收回成命,绝不追究他们。” 那十多个大汉立即将刀剑收回鞘中。 叶阳春抖腕收剑:“多谢白莲灯使的成全,没有人因为小妹的淘气而丢掉性命,叶某人就心安理得了。” 温淑娴长长地暗松了一口大气。 杜之聪道:“叶大侠果然是个古道热肠光明磊落的真汉子,你虽然救下了本教十多个兄弟的性命,但不管怎样,此事在下一定要向禀告清楚明白的。” 叶阳春淡然一笑,说道:“随便,就算惹来天大的麻烦,我也不在乎。告辞。” 惊魂甫定的温淑娴咬牙切齿道:“叶阳春,我对天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今天你给我所受的耻辱,日后我必定百倍偿还给你!” 她这样说,无非是想挽回一点面子而已。 叶阳春哈哈大笑,说道:“好,我等你,不过我怕你是雷声大而雨点小,不敢真来!” 温淑娴看着杜之聪,不满说道:“白莲使,就这样让他走吗?” 杜之聪道:“你想让兄弟们白白送死吗?” 温淑娴道:“我……” 冼志威道:“小不忍则乱大谋,红莲使,莫非你忘记了这次远赴中原的目的是什么吗?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与姓叶的进行一场血战,值得吗?” “你……”温淑娴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是何等的身份,同样是白教的七莲使之一,除了白莲使的地位较高一级之外,和其余五位都是平起平座,都是白教之中地位显赫的重要人物,但现在她的事竟然被和她平级的人说成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分明是看不起她,在说风凉话,她怎么不生气? 激怒过度的她,导致隆突的胸脯也急剧起伏不停。 冼志威笑嘿嘿道:“我说红莲使,千万别动真气,血冲脑会死人的。我说的是事实,如果动起手来,我们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就会坏了我们要去办的大事,孰轻孰重,你不会不懂分辨吧?不会被姓叶的吓坏了脑吧?” 杜之聪道:“忍一时之气,免百日之忧,别争拗了。有叶阳春在这里,我们会睡不好觉的,他不走,我们走,传令下去,辛苦兄弟姐妹们再熬一阵,到前面的市镇再找地方下榻。留下记号,通知教主,上马,准备撤离——!” 温淑娴面露难色。 尿湿了的裤子令到她很不舒服,必须要替换掉。 怎么办? 如此羞涩的事怎么启齿? 她找了一个很好的借口:“等我一下,我要去小解。” 她拿起包袱,旋风般跑进客栈里。 冼志威附在杜之聪的耳边道:“你有没有闻到她身上有一股怪味?” 杜之聪道:“什么怪味?” 冼志威道:“尿水的骚味,她刚才被叶阳春吓出尿来了,她在找借口去换裤子,等一下出来她的裤子一定不同。” 杜之聪强忍着笑道:“千万别笑话她,她会和你拼命的。” 片刻,温淑娴回了出来。 她真的换了一条裤子。 两人一见,再也忍不住,放声捧腹大笑起来,笑弯了腰,笑出了眼泪。 温淑娴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你们笑什么?” 杜之聪喘着气抹着泪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在说笑话而已。走吧。” 来得快,走得也快,白教的大队人马已走得不剩一人。 刚才还是战马嘶鸣铁蹄声声人声鼎沸的小镇,转眼间又回复了冷冷清清的景象。 叶阳春望着最后一个离开的白教弟子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 这结局多少令他感到意外。 白教居然离开,不寻他的晦气。按照白教一贯的做事手法,从来不卖任何人的帐,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天没理由受了挫折后会忍气吞声的,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想保存实力,不想在半途中节外生枝,留待重要时刻才用上。 莫非白教要办的事情真的极为重要? 但近段时间武林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扬名天下的众多顶尖高手也没有什么特别动向,白教的大队人马要赶去哪里呢? 白教一反常态,必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大秘密。 他忽然对白教的行踪去向产生浓厚的兴趣,急切想了解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 江湖中人无人不晓得他喜欢冒险的个性,哪怕龙潭虎穴他也跳下去,闯进去,要摸到龙头踩到虎尾方肯罢休。 他这种锲而不舍追查到底的精神,有很多人夸奖欣赏,但也有很多人恨之入骨,因为这一种人往往可以发现和揭破一些惊世骇俗、鲜为人知、不见得光的大秘密。 这一种人可以让人一夜之间美名传扬,也可以让人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刘老头、芳芳、叶敏儿从隆运客栈走出来。 刘老头道:“叶大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那些人的去向?” 叶阳春吃了一惊,但是不露声色。 刘老头笑一笑,像是对叶阳春又像是对自己说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看来武林中将有大事发生了,血腥的江湖就更加血腥了。” 这是一番充满玄机的说话。 叶阳春不禁愕然地看着他。 这个刘老头到底是个什么人? 第十五章 人心叵测 (1) 这卖唱的爷孙俩走了。 叶阳春没有问他们任何问题,他们也没有再说任何话。 两人留下的是满身的神秘。 在故弄玄虚? 绝不是。 如果是在故弄玄虚,就不会阻拦叶敏儿,用说话来暗示叶阳春了。 既然不是,那目的又何在呢? 叶阳春伤透脑筋也猜不着。 远处传来了芳芳娇柔悦耳的歌声:“高手真高手,遁藏市井中。不揭原面目,如何知实情。” 又是深藏着难以破译的玄机。 叶阳春的头更大了。 叶敏儿嘀咕道:“真是一对大怪物,不但怪头怪脑,而且怪腔怪调,有话说又不明说,藏什么玄机,令人摸不着边儿。” 叶阳春道:“这爷孙俩不是怪,而是不方便说,因此才这样暗示,看来必有所指,此地定有秘密。” 叶敏儿道:“哥,你准备去查?” 叶阳春道:“是。” 叶敏儿道:“我就知道你这臭脾性。” 叶阳春道:“那爷孙俩也知道我这臭脾性。” 叶敏儿道:“哥,我总觉得那爷孙俩不像是卖唱这么简单。” 叶阳春道:“那刘老头根本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那芳芳姑娘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武功远在你之上。” 叶敏儿跳了起来:“那我刚才岂不是狗逮耗子——多管闲事?白忙乎了一场?” 叶阳春哈哈大笑。 叶敏儿道:“哥,他们是朋友还是敌人?” 叶阳春摇一摇头,又点一点头。 叶敏儿不满道:“你又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 叶阳春道:“目前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既可能是朋友,又可能是敌人。” 叶敏儿道:“因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叶阳春道:“江湖险恶,不得不防,不知道真正身份的根本算不上是朋友。肚子饿了,回去吃饭。” 兄妹俩重新坐下,叫来几客小炒,慢条斯理地开始享受晚餐。 这间客栈虽然破旧,可菜色居然弄得相当美味,好吃。 很多女孩子的嘴通常都会很刁,吃饭时总是挑三拣四,专挑那些好吃的才下筷子。 叶敏儿就是这一类女孩子。 可现在她却吃得津津有味,下筷就夹起,边吃边叫好。 宁静的小镇又响起了一阵阵的马蹄声。 只见夜色之中,一队人马涌进了小镇里。 叶阳春冷眼观望着,默默的清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二十五!” 这队人马男女一共二十五人。 他暗在思量:“这一拨人马应该才是白教真正的一等一高手,前面的两拨人马只是在前头打点一切的人马而已。” 这拨人马在街中停下。 一把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咦,怎么不见有灯挂起来的?派人去查看一下。”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威严的中年大汉,在他的旁边是一个十八九岁长得十分清丽绝色的少女。 三个中年汉子立即下马到各间客栈去了。 片刻一汉子跑回来道:“禀教主,白莲使留下记号,到前面的市镇下榻去了。” 这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真的是白教教主雷万钧! 雷万钧转头对旁边的绝色少女道:“小箭师妹,累不累?要不要歇息片刻?” 那叫小箭的绝色少女道:“三师兄,别把我看扁了,我不需要特别的照顾。” 雷万钧道:“好,走。” 这一拨人马转瞬间又走光了。 叶阳春出道虽短,可对于雷万钧这个名字却如雷灌耳,这人拜师学艺于南海逍遥门,三十岁才出道江湖,但就大放异彩,声名四噪,后来创立白教,经过他的不懈努力,短短几年,白教便成为武林中屈指可数的一大教派。雄踞岭南,屹立江湖。 他称旁边的绝色少女为师妹,那么这个少女就是南海逍遥门的人。 南海逍遥门,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之一,他们长居在南海的逍遥岛上,一向逍遥自在,甚少理会江湖中事,武林纷争,但现在竟然和白教一起来了。 这是极为罕有的事情! 从种种迹象可以看出一些端倪来了,白教要办的事绝对是非同小可,真的隐藏着一个大秘密,甚至有可能是石破天惊的大秘密! 叶阳春明白自己早前的推断是正确的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了。 他走到柜台前,说道:“掌柜,算帐。嗨,向你打听一下,那姓刘的爷孙俩蛮可怜的,是本地人吗?” 纪掌柜笑道:“叶大侠如此关心他爷俩,是不是看上了芳芳姑娘?” 叶阳春笑道:“我见尤怜的漂亮姑娘,是男人的都会喜欢吧?芳芳姑娘虽然衣衫褴褛,发乱鬓垢,但是仍掩盖不住天生的丽质啊!” 纪掌柜道:“说得妙,说得妙,不瞒你说,就连我也想打她的主意,也想一亲她的芳泽呀,可芳芳姑娘性格刚烈,人穷志不穷,对有钱有势的权贵公子不屑一顾,曾经有一位权贵大老爷以万金相诱,不成后想来个霸王硬上弓,结果被她用石头敲了个头破血流,叫爹喊娘地狼狈逃走。他爷孙俩不是本地人,两年前才流落到此镇的,就住在镇东边那一间破庙里。” 叶阳春道:“你也不是本地人吧?” 纪掌柜道:“不是,两年前才搬来的,买下这间破旧客栈作栖身养命之用。” 叶阳春道:“生意好不好?” 纪掌柜苦笑道:“你也看见了,穷乡僻壤有什么好生意,勉强够三餐糊口而已。” 叶阳春点一点头,付了账,一个伙计带着他兄妹俩到了院里的客房,点上灯火,退了出去。 后院里忽然传来一阵咕咕噜噜的叫声。 这是鸽子的叫声。 叶敏儿道:“哥,麻烦你去叫伙计盛一桶热水来,我要洗澡。” 女孩子爱干净整洁,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叶阳春自己立即到厨房取来一大桶热水,关好门窗,自己则守护在门外,防止有人偷窥。 他妹妹虽然算不上是超凡脱俗的绝色美女,但绝对是个秀丽可爱的女子,令很多男人垂涎三尺的女子。 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他要倾尽全力保护好妹妹,不让妹妹受到任何的伤害,有负爹娘临终时所托。 房里传出哗哗的泼水声。 叶敏儿躺在大浴盆里,一双嫩如春葱的玉手在轻轻搓揉着滑如锦缎的肌体。 她的身段算不上很美,但绝对算得上很迷人。 乳房圆鼓坚挺。 小腹平坦顺滑。 大腿结实修长。 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散发出青春少女那种特有的气息,她绝对是一个让男人心跳加速的女人。 哪个男人不思情? 哪个女人不思春? 妙龄男女都要经历过这样的阶段,具有七情六欲的人,谁会例外呢? 叶敏儿忽发奇想,自己这一具美丽的躯体,将来属于哪个男人拥有?自己的男人又是什么样的人?会否像自己的大哥那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呢?…… 她脸红了,心跳了,不禁感到害羞,暗骂自己混帐,糊涂,千不想万不想,偏偏想这么无聊这么害臊的问题。 她很崇拜自己的大哥,真的希望自己将来的男人能够像大哥一样是一个让人崇敬的英雄。 但这样的英雄并不多有,到哪里去找呢? 她不禁叹息一声。 她站起来,离开浴盆,擦干身子,穿回衣服,不让自己再想这些难以找到答案的问题。 (欲看全文的读者,请到如下网址:http://novel。hongxiu/a/446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