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情复燃那么难!》 楔子 【楔子】 她是从那天深夜的广播节目里,听到节目主持人探讨的主题,还邀请所有听众打电话进去分享经验,这才不得已想起了许多当年的事情。 那时她才十九岁,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却陷入生命中最大的危机、最深的低潮。 回忆,既悲伤,又不堪。 「今天晚上我们探讨的主题是,各位听众有没有不堪回首的回忆呢?今晚就让我们敞开心胸,说出你心里埋藏多年的秘密吧!欢迎大家call-in进来,电话是零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不堪回首……有啊!这种经验她就有。那段过往就像是针一样,始终扎在她心里,曾经很疼痛,但现在却习惯了痛,无力拔除,只好让针始终留在那里,偶尔泪水滑过脸颊,这才想起…… 心里还有伤…… 「电话响了,让我们来接今天晚上第一个跟我们分享心情故事的来宾,哈啰,你好啊!」 「你好……」 「是位女性同胞!你叫什么名字呢?」 电话话筒那边不断响起电台播放的音乐,却压抑不住那股疼痛的心,她以为自己的伤已经结痂了,却在掀开后发现依旧疼痛。「我叫小茉……」 「名字很好听呢!今年几岁啊?声音听起来很年轻,该不会还在读书吧?各位听众朋友如果明天还要上课的,赶快去睡觉了啦!」 主持人故意说笑,似乎想缓和一下紧绷沉重的气氛,可是好像没有什么用。 「不是、不是!我二十六岁了。」 「这样啊!那你有什么要跟我们分享的呢?」 「我……」 「有这么难以启齿吗?那我来开个头好了,你现在从事哪一行……」 「……我刚出狱……」 主持人一愣,「……果然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好吧!请放开心胸跟我们分享你的故事吧!」 突然间,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起,过往有许多人事物,明明深深影响了她的一生,却在事后想要回想,发现记忆竟然有点模糊。 唯一记得的,是他…… 「十九岁那一年,因为强盗罪入狱,所有人都说我是主谋,连那个男人也这样说,可是我不是,我……」 「那个男人是谁呢?」 「……」说不出来,不想提起那个人,心里却不由自主想起他的面孔,想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这段记忆中,他占了很大一部分,时至今日,他已不知人在何方,却依旧深深影响她的生命。 「入狱不到一年,我在牢里生了一个女儿,相处不到一年,就送出监牢,现在我出狱,我每天都会去看她,她长得很可爱,已经六岁多,快要上小学了。」 故事说得很零散,主持人却听懂了她的故事,这就是一个更生人的故事,充满无奈与绝望,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好!接下来就要展望未来,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好好带着女儿继续生活,母女两人相依为命,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母女两人……相依为命…… 「喂!你怎么不说话?还在线上吗?」 「喂……」 电话挂断了,只剩下嘟嘟作响。 在这个小房间内,松开话筒的手仍微微颤抖,或许是主持人的一句话触动了她现在内心最深的伤、最无奈的痛楚。 她,汪语茉,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悲的女人。 她深爱过一个男人,却因为这个男人而锒铛入狱;生了一个女儿,却因为自己曾经坐过牢,怕让女儿蒙羞,不敢认这个女儿,每天只能到孤儿院去探视自己的女儿,听着自己的女儿叫自己汪阿姨。 她不能后悔,也无法后悔,更不想去怨,只能自己一步步向前走,年少时的疯狂就当作是一场梦,就让那个男人永远消失在她的梦中。 醒的时候,不会再想起;睡着时,也不会入梦,她宁可孤独,也要一个人走,因为她曾经受伤太深。 最爱的人却捅了自己一刀!那种痛楚难以言喻,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 她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得很好,这番话也在心里说上千百回,可是每当想起,泪水还是会不停流下。 终于她抱头痛哭,低切的啜泣哀号声回荡在这个小房间内,只有她一人,还有她的声音陪伴着她,共度那时时刻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哀伤。 良久,她终于停了下来,结束这偶尔的心情宣泄。 现在她只有这个女儿,这个无缘相认的女儿,她会在一旁照顾女儿保护女儿,直到女儿长大。 或许永不相认,但也没关系,只要女儿能够幸福,她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 第一章 【第一章】 人总是会长大的,岁月像河流般一去不回,有些不足轻重的记忆与往事就这么由河流带走,从此不留;有的则太沉重,就这么永远留在那里,堆积、沉淀,成为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每当人们顺着记忆之河向上游走,这才发现自己经过多少往事,每一件都是这么刺痛、这么不堪,但或许也更让人难忘。 不是难忘,是舍不得忘…… 位于市中心豪华大楼内的严氏企业,是数一数二的世界大企业,但这样的一个家族企业背负的沉重历史,就有如大楼外观的壮观与巍峨一般,沉重到令人窒息。 纵横政商界的严氏企业一年前才更换经营团队,由商界相当陌生的新一代领导人严国烈领军。 自小留美的严国烈,也带回了洋派的经营作风。 开放、自由,但重视绩效,对于一个历史悠久的华人世界的企业而言,这是一种全新的气氛,也是一种全新的挑战。 严国烈很神秘,除了知道是严家第三代唯一的孩子,从美国知名学府毕业,除此之外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他的个性、他的喜好,就好像掩藏在重重谜团下的故事。 据传,严国烈少年时曾在台湾住过一、两年的时间,但当记者询问严家时,却遭到严正否认。 那天下午三点,严国烈就坐在办公室内批阅公文,多年来工作已经成为他的唯一喜好,只有工作可以让他相信自己还存在。 坐在办公椅上的严国烈,背杆始终打直,宽阔的背部挺起了整个企业,英俊的脸孔上悬着浓眉,沉重到彷佛挂着千斤重担。 这是当然,一个大企业的领导人,心里想的是如何带领企业获利,因为他背负的不只是个人的荣辱,更是千万员工的家庭生计。 这很沉重,很多时候严国烈想,他也不过是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如何背负这样的期望?但是他没有选择,就如同严家过去几代男人一般,他只能选择咬牙忍受。 偶尔静下来时,会想起年少的时候,想起那一年──谁的人生不曾出轨过,不曾走上一条自己想也没想过的歧路? 年少时的糊涂,让他不只付出惨痛的代价,更付出了一颗心。 「老大,已经照您的吩咐,取消下午所有行程了。」 从门口探进门来的人,是严国烈从美国带回来的助理方进,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人,也是他的助手,名叫魏平。 说人人到,魏平也接着后头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老大,老太爷打电话来,要不要接?」 严国烈头也不抬,「我爷爷是我的员工吗?」 方进与魏平两人相视而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那个严肃的老先生是个很恐怖的人,既威严又冷漠,全严氏企业大概没有人不怕他。 「上班时间不处理私事,告诉他我在忙,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魏平点点头,跑回去接电话,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老大,老太爷很不高兴喔!他要我问你,什么时候要跟李小姐订婚?他扯了好久,一直嚷着要你赶快去向人家提亲。」 严国烈不为所动,继续坐着处理公事。 这时方进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老大,真的不理她吗?她坐在会客室已经两个小时了耶!」 严国烈知道他说的是谁,就是魏平口中的那位李小姐。 「就让她坐!又不是我请她来的,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希望被私事耽搁,她要等就让她去等。」严国烈说得冷漠,但这确实是他的个性。 方进与魏平认识他这么多年,都是清楚的。 这个李小姐是知名政治世家李家的千金,出身好、气质好,严国烈跟她交往已经一年了,也想过结婚的事情,但总觉得现在还太早,应该多拼一下事业。 更或许,其实他是被动的,有结婚也好、没有也好,经过当年的事情,经过那个女人后,他已把这种事情看得很淡了。 他曾经跟那个姓李的女人说过,如果她找到更好的男人,不要执着于他,可能他这辈子都无法给她真正的幸福。 又过了一个小时,严国烈终于处理完公事,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准备出门,方进与魏平都知道他要去哪里,赶紧跟进。 三人齐步往外走,途经各处室,所有人都向这位大老板点头致意;严国烈嘴角没有笑容,但也不会太过严肃。 这时,在会客室内等待的李小姐站起身,走向严国烈。「国烈。」 严国烈看向她,心里闪过一丝烦闷。「我说过,我上班时不喜欢处理私事。」 言下之意是她不应该来打扰他,更不应该在这里等这么久,让所有员工都看到。 女人窒了窒,「对不起,我只是想问你,下个月十五晚上我父亲办寿宴,你会不会来?」 严国烈点点头,「我会去。」 他想,毕竟他跟这个女人好过,所以语气也跟着放软,或许真的有一天,他与她会成为夫妻,实在不应该把彼此的关系打坏。 夫妻……跟这个女人,他准备好了吗? 严国烈不愿多想,起步往前走去。 这时女人又赶紧跟上,「国烈,你要下班了吗?」 「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呢?」 「你在查勤?」严国烈撇撇唇,「我可没有聘你来当秘书!」 李小姐又是一愣,「我只是……看看你需不需要我陪着你?」 她也很无奈,面对这个英俊又多金的男人,她的心早就不能自已的献了上去,更甚他的出身,也让自己非拥有这个男人不可。 她想,交往一年,是该有后续进展了,他们该有的亲密关系都有了,这个男人她是不会放手的。 严国烈转身看着她,突然感觉到她语气里那丝急迫,亟欲掌控他一般,心里闪过一阵嘲笑。「我要去孤儿院,你要跟我去吗?」 脸上闪过一丝勉强,「如果……有需要的话。」 想来这个出身富贵的女人,是不可能想去那种地方的,没有媒体在一旁大加宣传,去了也无法发挥那种「为善欲人知」的效果,还得面对在她们眼中这些低下的人。 严国烈脸上一笑,「那好,一起去。」 「现在?」 「当然是现在!」 李小姐终于知难而退,「我想,改天好了。我先回去,晚上我再去找你,这样可以吗?」 严国烈不置可否,「随便你。」 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的个性,不想多说一句,嫌贫爱富是整个上流社会的通病,更是他最痛恨的地方。 尝过贫穷的滋味,才知道那种坠落谷底的感觉。 「老大,这女人还真被你说中了。」方进有点不屑的说着。 魏平也在一旁搭腔,「就是啊!」 严国烈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往前走去,嘴里喊着,「少啰唆,出发吧!」声音很是威严。 「以后我赚了大钱,一定会常常捐钱给孤儿院。」 「说到要做到喔!以后我会验收的……」 那个他记忆中的女人,还有她那不良的弟弟,都是在这间孤儿院长大的,严国烈一直记得这里,他甚至也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也因为那个女人,他从回台湾接掌严氏企业以来,每个月都会捐五十万给这间孤儿院,这笔钱都是出自他自己的薪水,除了方进与魏平,谁都不知情,他也不想让谁知情。 第二章 他想掩藏的或许不是自己的行善,而是那段曾经的过往。 孤儿院易主过,现在的经营者也已经不是当年他认识的人了,可是环境没有变,依旧如当年般萧索,建筑物依旧老旧。 严国烈边与院长寒暄,心里边打量着帮孤儿院翻修建筑物的可能性,下意识的,他总想为这里尽一份心力。 「严先生,真的很感谢你每个月都慷慨捐输,孤儿院这些院童也因此才能活下去。」 严国烈松懈严厉的表情,他不习惯笑,却可从嘴角的软化看出他的心情,「这是我该做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他看了看四周,决定四处参观一下,回顾这间在他生命中也曾经占有一席之地的地方,「院长,可以让我四处参观一下吗?」 院长点头,严国烈就在方进与魏平陪伴下离开院长室。 「老大,我们一直想问你,为什么特别要选这间孤儿院捐款呢?」 「对啊!你又不是孤儿……啊!老大不要瞪我。」 严国烈没回答,径自向前走去,走在建筑物的走廊上,空气里回荡着沉静,只剩下严国烈皮鞋踩地的声音,清脆作响,不断回荡。 有些事情是说不清的,每个人都有一段往事,难以向旁人说,只能自己往肚里吞。 走到院区内一片小操场,空空荡荡的,所有孩子不知跑哪里去了,严国烈看了看四周,这时却发现角落里荡秋千的地方站着一个小女孩,她半坐在秋千的座位上,却没有将秋千荡起来,只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在等着什么。 那个小女孩有着一双慧黠的眼,还有一双充满英气的浓眉,面容却是一派纯真,绑着两个马尾,约莫五、六岁年纪,看来可爱极了。 严国烈不能自已的走向她,心里实在难以掩饰那一抹熟悉的感觉,彷佛这个小女孩是他早就认识许久的人,更或许这个小女孩就像那个人…… 「老大该不会对这么小的孩子有兴趣吧?」 「应该不会啦!」 「可是你看老大的眼神,好像要把人吃了一样。」 方进与魏平不懂严国烈为何会有如此异样,只是在那边做出些离谱的猜测;这时,严国烈已经站定在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抬起头,看着高大的严国烈,心里却没有畏惧,只是不解的看着这个叔叔。 严国烈在她的凝视下,突然有点狼狈,他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小女孩吸引,就这么不能自已的直直走向她?他甚至想,他该不会吓到她了吧! 正当他感到不知所措时,小女孩开口了。 「叔叔,你要做什么?」 语气充满童真,也充满善意,让严国烈心里充满柔软的情绪,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会是孤儿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诗!」 严国烈干脆就近坐在她身边的秋千上,一大一小比邻而坐,画面看起来相当有趣。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阿姨。阿姨每天都会来看我,我在等她。」小诗看向他,「叔叔你呢?」 「叔叔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做什么……可能是因为小诗太可爱了吧!」 小诗可爱的一笑,标准小女孩的模样,让人心怜。 可是方进与魏平却笑开了,「老大,你怎么会拿把马子的方式对付这么小的孩子呢?」 「就是啊!她说不定还听不懂。」 「闭嘴!」严国烈大喊,「把你们的邪恶思想收起来,我是那种人吗?而且你们敢否认小诗很可爱吗?」 小诗笑了笑,看着三个叔叔吵吵闹闹,她突然开口,「叔叔也很高、很帅喔!」 「真的吗?」严国烈像是玩开了一样,心里更是心花怒放,不知怎地,被这个小女孩称赞帅,让严国烈很是高兴,心里更满是骄傲。 「就跟阿正一样……」 「阿正是谁?」 「阿正是一个大哥哥,小诗很喜欢他……」 严国烈莫名其妙的心里竟然真的感觉很酸,「那个阿正有叔叔帅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他一定要见一见。 小诗笑了笑,竟然不答话,显然已经掌握到严国烈的罩门;反倒是方进与魏平从没见过严国烈这番轻松的模样,更被他吃醋的样子给惹得发噱,不禁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小诗你说,是那个阿正帅还是叔叔帅?老实说。」他非问出个答案。 小诗还是不停笑着,就是不回答,正眼对着严国烈瞪着眼睛严肃的模样,但两相对峙下,严国烈竟然输了,连他这个成熟的大男人也爆出笑声。 「叔叔,阿正哥哥才七岁耶!」 「七岁就懂得把马子,长大还得了。」 这时,操场上吹起一阵风,对照着这一大一小刚刚建立的友情,严国烈疼爱的看着小诗,这个小女孩有着一股令人感到熟悉的气质,令人追忆起当年,莫名唤起了许多往事。 严国烈不愿去想,他看向小诗,「小诗,以后叔叔可不可以常常来找你?」 小诗点点头,「可以啊!可是不能太晚喔!因为阿姨晚上就会来陪小诗。」 又一个阿姨,严国烈心里想,不是阿正,就是阿姨,竟然都这么得小诗喜爱,他没注意到自己竟然一心想要争宠,看看谁能得到小诗的喜爱? 严国烈站起来,「小诗,想玩荡秋千吗?」 小诗用力点头,就是因为没人陪她玩,她才只能站在这里。 严国烈移到她身后,开始轻轻推起荡秋千;小诗高兴的玩着,身后更有这个男人保护她,为她推动秋千,也保护她的安全。 方进与魏平都看傻了眼,这样子好像一对父女,甚至乍看之下,严国烈与小诗还真有点像。 就这样,严国烈莫名交了一位小朋友,他甚至开始想,如果跟李家千金结婚后,可以收养小诗,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或许是吧…… 严国烈傍晚就回去了,他跟小诗约定下次约会的时间;小诗也很高兴,她交到一个叔叔当朋友。 可是最重要的是,阿姨要来找她了。 六点半,小诗还不停看向门口,终于等到了盼了一天的人。 「小诗!」 「阿姨!」小诗冲向门口的年轻女人,被来人一把抱起,紧紧拥入怀里,一大一小用力抱住彼此。 汪语茉抱住小诗,终于一解一整天下来的思念之情,她忘情亲吻着孩子,惹得小诗咯咯笑。 「阿姨,小诗好想你喔!」 「阿姨也是啊!你今天乖不乖?」 「乖!」 院长走了过来,看向汪语茉与小诗,这一大一小两人相拥的画面,看得让人鼻头发酸,谁都不知道这两人还有一层更深的关系。 知道,却不能说,所有人都埋在这折磨人的秘密中。 「语茉,小诗等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汪语茉板起脸孔,「小诗,我不是要你先吃饭吗?」 「人家要跟阿姨一起吃嘛!」 汪语茉没辙,「不吃饭的小孩长不大喔!」 「可是阿姨不是说,小诗一直长大,都快抱不动小诗了吗?」 原来这孩子一直记得她说的一句玩笑话,「可是小诗不赶快长大,以后要怎么抱阿姨呢?小诗不是说,有一天要抱着阿姨吗?」 「对喔!」 汪语茉抱着孩子,走向饭厅,「所以小诗要赶快吃饭,赶快长大,知不知道?阿姨很期待小诗长大喔!」 「好!」 第三章 小诗在汪语茉的喂食下,终于吃饱了饭,接着汪语茉带着小诗去洗澡,坐在旁边,任由小诗玩水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弄湿也没关系,她只是紧紧凝视着这个孩子,不愿有丝毫分离。 两人相处的机会,有多么珍贵啊! 「阿姨我告诉你喔!今天有一个很帅的叔叔来跟小诗玩,还帮小诗推荡秋千,好好玩喔!」 「真的啊!那你有没有跟他说谢谢?」 「有,他还说小诗很可爱喔!」 汪语茉拿过大毛巾,将小诗紧紧包住,擦干身上的水,再一件件穿上衣服,然后拿过吹风机,吹干小诗的湿发。 「阿姨,小诗快要上小学了耶!」 「对啊!小诗要用功念书喔!」 「嗯!小诗上小学以后,可不可以交很多朋友啊?」 抱着孩子出了浴室,「可以啊!就怕小诗上小学以后,就不喜欢阿姨了!」 「才不会呢!」 「真的吗?」 「真的,小诗发誓!」 「哈哈哈──你从哪里学会这个词的,还发誓呢!」 「嘻嘻嘻……阿姨……」 小诗不停撒娇,汪语茉也将她爱入心里,对于从小没有母亲的小诗而言,汪语茉就好像她的母亲一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与疼爱,让她几乎以为自己是有妈妈的。 毕竟跟其他院童相较之下,汪语茉确实对小诗多了几分照顾、多了更多疼爱,每天都赶着要来看这个孩子。 两人哈哈大笑,汪语茉抱着孩子回到寝室,拿着故事书讲故事给她听,安抚她睡觉。 过了半个小时,小诗终于睡着了。 孩子的睡颜是最可爱也最纯真的,睡梦中似乎都是美好的事物,没有一丝杂质。 汪语茉发誓,她要用一生的时间扞卫这个纯真无邪的笑容,让这样的笑容永不消失,永远存在小诗的脸上。 汪语茉凝视着她的脸,突然间泪水滑过脸颊,口里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喃喃自语,「孩子……我的孩子……」 汪语茉不敢放声痛哭,只能任由自己不停流泪,用手压住嘴,深怕泣声就这么宣泄而出。 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可是她不能认,只能听着她一声声喊着,阿姨、阿姨…… 她好痛,可是她不能认,不能放纵自己。 她已经发过誓了,愿用一辈子时间保护小诗、照顾小诗,可是就是不能认小诗。 因为她是一个坐过牢的女人、一个有前科的女人,她不能让小诗有这样的母亲,不能让她在未来的日子里必须背负这样的羞辱。 孩子,请你体谅妈妈,不管如何,这份爱永远不会变的。 孩子…… 小诗突然多了一个好朋友,就是严国烈,在她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像叔叔这种朋友,可是两人就像是一拍即合一样,愈熟稔、愈亲近。 「小诗,你给叔叔收养好不好?」 小诗想了想,立刻摇头,「不要。」 严国烈不敢相信,这些院童不都希望能被正常的家庭收养?「为什么?」 「因为我要跟阿姨在一起。」 阿姨?又是阿姨,严国烈不解,她说的阿姨到底是谁? 然而,严国烈终于在之后的一次偶然机会,见到了小诗口中这位阿姨。 那一天对他而言,也是如同青天霹雳! 那天,小诗也陷入一生中最大的风暴,因为她从院长口中得知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院长是哭着告诉她的,因为院长要小诗知道,一辈子都要感恩汪语茉为她的牺牲,而这样的牺牲都是出自于本能。 小诗年纪还太小,不能理解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心里只是喃喃念着,或许其实小诗没有这么震惊,从阿姨平常对她的疼爱与照顾,心里早就有数了。 那天下午,汪语茉接到院长电话,匆匆忙忙赶回院内,院长示意要语茉带着孩子到角落谈一谈。 一大一小离去后,严国烈竟然也来了,四处想寻找他刚交到的小朋友。 带着孩子来到小角落,汪语茉蹲在地上,「小诗怎么了?」院长就站在身后,一双眼睛也是泪眼婆娑。 小诗突然泪水不断掉落,鼻子红通通,掩不住的伤心,连带也让汪语茉心里又急又痛。 「小诗,身体不舒服吗?告诉阿姨好不好?」 小诗看着汪语茉,终于慢慢开口,「阿姨,你是小诗的妈妈吗?」 汪语茉很是震惊,顿时不知该怎么反应,左顾右盼似是掩饰、又似惊慌,总之她整个人都震住了。 「……谁……谁告诉你的呢?」 看向院长,院长很是抱歉,眼眶里不断流出泪水,为这对「母女」感到伤心。「我没有办法,小诗在问……而且你明明这么疼爱她,每天下了班都赶来照顾她,这些不都是一个母亲才会做的吗?」 汪语茉无言,只能咬着颤抖的唇,现在连她也不知如何回应。 「妈妈……」小诗哭了出来,「你为什么不要小诗……」 汪语茉泪水也跟着决堤,「小诗……」 「你为什么要把小诗丢在这里?」 「小诗……小诗……」 「妈妈,小诗要跟妈妈在一起,小诗好喜欢妈妈,妈妈不要丢下小诗好不好?」 汪语茉痛哭失声,紧紧抱住她,「小诗,妈妈的小诗……」 还是曝光了,这该怎么办?小诗现在还小,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长大了以后又该怎么办? 汪语茉轻轻放开孩子,抹去她的泪水,「小诗,妈妈不是故意要把你丢在这里,只是因为妈妈不是好妈妈,不能让小诗过快乐的日子,所以小诗不能跟着妈妈……」 「我不管,小诗要跟着妈妈……妈妈……」 「小诗乖,你长大就懂了,听话……」 「我不管……我要跟妈妈走……」小诗放声嚎哭,往回奔走。 汪语茉心一惊,害怕她跌倒,更心痛于自己的无能。 这时小诗回过头,竟正面撞进了来人的怀里,宽阔的胸膛意外的抱住了小诗冲撞而来的小身子。 「小诗,怎么了?」 小诗抬头,看见严国烈的脸,「叔叔,妈妈不要小诗了……」 严国烈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女人,心里更是一震;而汪语茉看见来人,也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这个她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也不想再见到的男人呢? 「语茉?」 是她?她怎么在这里?小诗?小诗是她的孩子,那父亲是谁? 严国烈脑袋突然画过一道闪光,瞬间想通许多事情。 他放开孩子,走上前去;汪语茉却不停退后,甚至转身打算逃跑,孰料严国烈脚更长,一把就抓住了她。 「放开我!」 「语茉,小诗是你的孩子,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撇开头,泪水直落。 「是我吗?」是当年那同居的半年所怀下的孩子吗? 汪语茉突然痛苦大吼,「你走开!我不要见到你,你走开──」声音化作痛苦吼叫。 都是他,是他把她害得这么惨,都是他!如果可以选择,她宁可当初不认识他,也好过现在落到这个下场。 她爱他,深深爱过他,恐怕到现在也是;可是他给她的是什么?她在牢里受到欺负,度过昏暗无光的年岁,甚至在牢里生下孩子,还被迫骨肉分离,这些都是因为他! 看着他,再看着孩子,一家人竟然这样团聚了!命运真的在捉弄她,无从选择、无从逃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第四章 【第二章】 他们一直以为彼此是很亲近的人,至少在十八、九岁的年纪中,他们最接近彼此,也以为彼此最了解彼此。 在年少的岁月里,严国烈与汪语茉确实曾经忘记彼此之间的差距,甚至努力拉近彼此之间的差距,只是他们一直分不清楚,是他让自己坠落来屈就她,还是她高攀了他。 但这个问题在那个年代并不重要,爱情已经为彼此找到了答案。 汪语茉算是个很可怜的女孩,自小跟弟弟住在孤儿院,十八岁高中毕业就没再升学,带着弟弟离开孤儿院,在外赁屋而居。 她一心只想拉拔小自己三岁的弟弟长大,不能飞黄腾达,至少也摆脱贫穷的命运。 可是这个弟弟不争气,国中时代就结交不好的朋友,四处为非作歹,跟着狐群狗党兴风作浪,在学校的奖惩纪录已是惨不忍睹。 汪语茉不知如何是好,她忙着生活,努力维持生计,实在已经无力再教育这个弟弟,这个弟弟一直是她生命中最大的无力感来源。 而会认识严国烈就是因为她弟弟!一开始以为他与她弟弟是同一类,是她弟弟那群狐群狗党中的一员,因此努力跟他保持距离。 老实说,她一直很怕她弟弟的那些朋友,每个人都是凶神恶煞,似乎这种在外头混迹的人,邪恶的表情自然浮现在脸上,每个人看到她时,甚至很自然会有那种暧昧的表情。 她很怕,她真的很怕。 所以真的可以想见,当汪语茉在这群人当中,见到英俊挺拔、气宇轩昂的严国烈时,会有多讶异,那好似他根本不属于这群人,像是天使混入恶魔中。 汪语茉其实猜对了一半,严国烈真的是故意跟这群人混在一起的,出身豪门的他,自小就被送往美国读书,按照长辈的期望一步一步的培育,希望总有一天能成为家族企业接班人。 这种期望、这种压力,让年少时期的严国烈几乎快要被压垮,骨子里那种反叛的个性几乎无法压抑,于是他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举动── 他逃离美国、逃回台湾,最后甚至逃家! 他想要过自己的生活,证明自己可以一个人,摆脱严家子孙的身分,他可以活得很好。 然而跟这群人混在一起,真的也是意外,或许是这些小混混正想组成帮派,刚好吸收身强体壮的严国烈加入。 那一天,一群兄弟在外头鬼混过后,十几个人结伴回到家中,一进门汪语茉的弟弟就大声叫嚣。「汪语茉,赶快拿酒来!我的兄弟来了。」 「……」 「汪语茉你死了啊!还不赶快拿酒来,然后拿点吃的,妈的!都快饿死了。」一群人坐在客厅里。 众人开启电视看,边看边笑,甚至有人开始讲起yinhui的笑话。 严国烈坐在角落,看了看这个小房间,又看看那昏暗的走廊,似乎通往厨房,刚刚汪语茉的弟弟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大喊。 过了约五分钟,只见到一个年轻女孩端着东西走了出来,将啤酒放在桌上,看着众人立刻开瓶畅饮,眼神里似乎有话要说。 她没注意到严国烈,但严国烈一直看着她。 「汪语茉,你在看什么啊?还不赶快去拿些吃的。」 「不要喝太多酒……」 「啰唆啊!你真以为你是我妈?快去做吃的,妈的!吵死了。」 汪语茉无奈,只能回过头,走过走廊,走回厨房;严国烈不能自已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不断猜想这两个人的关系。 看着众人大声吵闹咆哮,心里突然一阵烦躁,这时真的可以看出出身教育的差别,他虽然选择放纵自己,却无法看着一群男生坐着,吆喝一个女孩做东做西。这不是绅士的作为。 所有人又吵又闹,严国烈再也坐不住,他站起身,决定去认识这个女孩;没有人发现他离开。 走进厨房,只看见一个女孩站在炉火前煮菜,不时移动身子站到流理台前切菜。 这个女孩留着一头短发,眼神里难脱稚气,身形却展现疲累,她的肩上似乎扛着莫名的重担,沉重到让她的青春年少似乎不再。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严国烈真的充满好奇。 认识这群朋友……如果说得上是朋友的话……认识他们不过才一个多月,这段时间以来,严国烈跟着他们到处鬼混,认识一个自己以前从未想过的世界,甚至跟着他们一起飚车过;他们也都接纳了他,可是他从未从他们口中听过有关这个女孩的存在。 「需要帮忙吗?」 汪语茉吓了一跳,转过身,拿起手中的杓子当武器,挡在胸前,惊恐的表情难以言喻,好像他是什么牛鬼蛇神、是什么地痞恶煞,让人恐惧到了极点。「你……你要做什么?」 严国烈不解,他有这么恐怖吗?他轻轻举起双手,「我没有恶意,只是想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忙而已。」 看着这个高大的男孩,年龄应该跟自己差不多,汪语茉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真的很怕她弟弟的那些明友。 对于她的弟弟,还有他的那些朋友,汪语茉是又怕又恨,怕的是,自己的生活似乎已经因为这些人受到改变,所有邻居都知道她是小流氓的姊姊;恨的是,这些人自甘堕落,她却无力挽救。 「……」那种深层的恐惧,竟在严国烈这句关怀般的问候中迅速引爆,她的泪水不停流出。 严国烈吓了一跳,「我真的没有做什么啦!你不用哭成这样吧!」 老天,让人看到了还以为他欺负她呢! 怎么会这样呢?严国烈从未想过,自己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会让旁人看他的眼神也开始出现恐惧。 甚至这个女孩对他的恐惧,让他更是不悦,这种感觉难以形容。 这时,汪语茉的弟弟走了进来。「叫你煮个东西也这么不甘颐,妈的!你以为你是千金大小姐啊?」 汪语茉赶紧抹去眼泪,继续转过身注意锅子里的食物,她没再回头,怕看见自己的弟弟张牙舞爪的模样,那让她心痛。 汪语茉的弟弟搭着严国烈的肩膀,没注意到他沉了下去的眼神。「阿烈,别理这个女人,她根本就是个白痴。」 「……」 「一起到客厅来喝酒吧!」瞪向汪语茉,「赶快把吃的送上来,你想把我们饿死啊!」 说完就打算将严国烈带走,可是严国烈不为所动,他还想在这里多看这个女孩几眼。 那种感觉难以诉说,看着汪语茉的背影,他真的不想离开,只想继续待在这里看着她。「我等一下再过去。」 「随便你。」 人又离开了,狭小的厨房内恢复到只剩两个人,气氛依旧沉闷僵窒,偶尔可听到汪语茉的啜泣声。 莫名的,严国烈竟然觉得自己听得懂汪语茉哭泣中的情绪,夹杂着一种深层的无奈与悲哀,一种无力抵抗与认命。 霎时间,他竟然开不了口,一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过了许久,才挤出这样一句话。「我真的没有什么恶意,请你不要害怕。」 汪语茉回过头,眼眶里果然满是泪水,但她似乎也为严国烈这诚恳的一句话而打动,渐渐恢复冷静。「你先回客厅去,等一下就有东西吃了。」 「我帮你。」 她摇头,「不用,我自己就好。」 现在的她,只想要一点冷静。 第五章 严国烈点点头,决定尊重她,他就这么一句话也没再说,转身离开厨房,照她所愿,将她的清静暂时还给她。 听见沉稳的脚步声走远,汪语茉这才彻底松懈心房,泪水不断滑落,无力感不断涌上心头。 这种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 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没有不欢而散,不过也没什么好结果,但是这个女孩已经在严国烈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从此以后,他常常故意来找她,有时甚至只有他一个人;而她,也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慢慢接受。 他显然很在乎她害怕他这件事情,甚至一度非常不能理解,以为像自己这种诚恳的有为青年样,为什么要怕他?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别人惧怕自己,他纵使选择鬼混,也不喜欢被害怕。 可是他后来慢慢了解,身为姊姊的汪语茉,夹杂在弟弟与一大堆陌生人之间那种恐惧与无力感,这些人甚至还是社区公认的小混混,而自己就混在这群人中,也难怪她会怕他。 这算是他自找的吗?惩罚他好好的严家少爷不当,却选择跷家在外鬼混,现在终于踢到铁板了。 可是严国烈决心扭转情势,他常常来看她,认识她,展现他诚恳的一面,久而久之,汪语茉认识了他,知道他是个好人,见到他时,也开始有了微笑。 「语茉,我来了。」严国烈一进门立刻大叫,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 汪语茉立刻从厨房赶了出来,见到他,嘴里不禁惊呼。「你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只有你一个人吗?」 严国烈将大包小包放在椅子上,「只有我一个人来,你弟弟他们跑去台中了,还有我看到这些东西好像很好吃,所以就买了回来。」 汪语茉叹气,心里对自己的弟弟很没辙,「又乱跑,我实在很担心哪一天他跑出去,就回不来了。」 严国烈看着她,「他不是常常给你找麻烦吗?有一天不回来了,说不定对你也是好事啊!」 汪语茉看着他,知道他这话没有恶意,只是说中了她的悲哀。「他毕竟是我弟弟啊!」 「这种只会欺负姊姊的弟弟,不要也罢。」 汪语茉狐疑的看着他,「你不是跟我弟那帮人是同一挂的吗?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我……我虽然跟他们是同一挂,可是看不惯他的作为,我还是会这样说,我是对事不对人。」 汪语茉笑了笑,同时也叹了口气,她欲言又止,却选择闭口不谈,走进厨房;严国烈看见她欲语还休的模样,赶紧跟了进去,他现在正把握各种与她相处的机会。 至于目的为何,现在先别问他,因为他也弄不清楚。 汪语茉正在清扫厨房,擦洗厨具,这种事只能趁着弟弟不在时做,不然被他听到砰砰锵锵的声音,铁定又要开骂。 「需不需要我帮忙?」 汪语茉很讶异,看了他一眼,「你会做吗?」 看着那又油又脏的锅子,「你可以教我啊!」 「可是男生不是不喜欢做这种事情?至少我弟就是。」 严国烈笑了笑,拍拍胸脯,「让我试试看,我跟你弟是不一样的人。」 汪语茉于是让他刷锅子,处理锅子里厚重难处理的油污,这也非得靠力气大的男生才刷得起来。 严国烈处理得满头大汗,动作笨手笨脚,可是不知为何,他竟然有点乐在其中。 因为他笨拙的清洗动作,弄到泡沫都跑到脸上了,惹得汪语茉哈哈大笑。「你比我弟还笨。」 「少拿我跟你弟比啊!」 「可是我是说真的嘛!」 「还说!」严国烈将泡沫沾上她的脸,两个人就这么玩了开。 这种和乐融融、和平相处的场面,在一个月前两人刚认识时,可以说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半个小时后,两人终于将厨房收拾干净,干干净净、清洁溜溜,两人这才一起回到客厅,享用严国烈刚才带回来的小吃。 「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汪语茉一愣,左思右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讲?每次在她弟弟面前讲这些事情,最后只会换来一阵挨骂,这个男生会不会也是这样。 「有话就直接告诉我啊!」 汪语茉鼓足勇气看着他,凝视着他那双深邃晶亮的眼睛,「你为什么会跟我弟混在一起呢?」 「我还以为你很宠爱你弟。」 「宠爱?或许是吧!可能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变成现在这个德行。」汪语茉很无力,面对这个亲弟弟,她无能为力,可是心里还是想着,有一天他会变好。 严国烈看着她,竟然心疼了起来,忘记自己跟她弟弟是同一挂的人,心里也开始骂起她的弟弟,根本不懂得姊姊的苦心。 「我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所以还是跟我弟弟保持距离吧!不要也走上歧路,不然就来不及了。」 严国烈嘴角一笑,一点也不会因为她的话而感到不开心,「你该不会把我当你弟了吧?」 汪语茉也笑了笑,那笑容非常的亮眼,「才没有呢!你还比我大一岁!」 「知道就好!」 气氛非常的融洽,两人都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关系更接近了,也开始谈论一些更深入的话题,关于人生、关于过往。 「你跟你弟弟从小就是孤儿吗?」 「大概吧!有印象以来,我就跟我弟弟住在孤儿院,院里的保母说,爸爸、妈妈都意外去世了,我只剩下弟弟这一个亲人了。」 「所以你就负责照顾他了?」 「当然啊!我是姊姊耶!我不照顾他,谁照顾他?」 严国烈很不认同,他心里总认为,男生才应该负责照顾女生,尤其看到汪语茉每天努力打工赚钱,只是为了养这个不成材的弟弟,心里就为她觉得不值、替她愤恨不平。 更甚的是,他也开始觉得自己很混帐,他出身富豪家庭却不满足;想想眼前的女孩,一个人辛勤的工作,却一点怨言也没有。「我觉得你很辛苦,也很厉害。」 汪语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耶!」 「我说的是实话。」 这时,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丝电流,很轻微,但两人都感觉到了。 他凝视着她那张脸,愈来愈觉得她很美,是个掩藏在凡尘中的星子,她的耀眼有待有心人发掘。 而他,这个英俊的男生更是在她生命中第一个愿意关心她,坐下来听她讲话的人,这样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呢?你住在哪里?怎么会认识我弟啊?」 严国烈想了想,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她笑他?离家出走,不满现况而逃家,这些答案说出来恐怕会让汪语茉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理由,真是可笑,果然是没担当又没肩膀的富家子弟。 「怎么不说话?」 「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怕我说了,你会骂我。」 汪语茉不解,「我为什么要骂你?你做了什么坏事吗?」 他小声说着,在嘴边自言自语,「就怕你会瞧不起我……」 「你说什么?」 「没有!我没有说什么。」严国烈顿了顿,「语茉,过一段时间我再告诉你我的故事,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说……」 耸耸肩,「没关系啊!只要你不要是逃家的就好了。」 严国烈像是被雷打到一样,「你怎么会这样想?」 灿烂一笑,「因为我弟有很多这种朋友啊!逃家、辍学,在外游荡,结果就认识我弟了。」 第六章 严国烈冷汗涔涔,「哦……」 「你该不会真的是逃家吧?」 「当当当……当然不是!」 「不是就好,有家可归是很幸福的,我要是有家就好了。」她说得云淡风轻,却显露出那种伤痛的感觉。 严国烈都感觉到了,不禁为了她的伤痛而伤痛了起来,他有家可归,她无家可归;他出身富豪,她出身贫寒,可是她却比他更乐观、更善良、更单纯。 老天!这袋卤味怎么吃起来味道是甜的啊? 他们成为了朋友,还不错的朋友,无话不谈,他喜欢听她说话、听她的声音,彷佛自然动人的旋律,在耳边轻奏,悦耳动听。 十九岁那一年,严国烈遇见了一个女孩,心里也因为这个女孩产生了前所未见的变化。 他开始想见到她,担心她,甚至思念她,他开始三不五时跑到她家,看她是不是一个人又在忙东忙西?是不是刚下班后身体疲累?是不是又因为忙碌忘记要吃饭? 甚至他听了她的话,减少与她弟弟鬼混的机会。 但是严国烈一直不清楚,汪语茉心里是怎么想他的? 她或许只是把他当朋友,更或许只是一个常有机会交谈的熟人,怎么画定两人之间的关系,这真是一个难题。 尤其是在他发现自己的心以后,那种激动情绪更是难以掩藏。 这些问题都还来不及解答,他们立即就面临了一个最大的难题,说来这个问题还是汪语茉那不成材的弟弟造成的。 才十五岁就这样为非作歹,甚至跑去赌博,欠下一屁股债,严国烈真不敢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天生就适合当坏人,这跟年龄是无关的。 那天,严国烈照样带着一大堆小吃,准备喂饱每天辛苦工作,看来弱不禁风的汪语茉。他自己也开始打工了,心想既然决定逃离家庭,总该找个事情来做,而且其实靠劳力赚钱养活自己,也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而这句话,是汪语茉告诉他的。 才走上楼梯,就听见楼上乒乒乓乓声音大作,甚至传来汪语茉的哭喊声,非常惊人,几户邻居都紧闭大门,避免惹祸上身。 「拜托!不要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弟去哪里了……」 「不知道,那没关系,把你弟欠的十万元还清,我们就离开。」 「我没有这么多钱……给我一点时间……」 「不行!就是现在,现在就把钱还清。」 「我……」 「不然我们就抓你去抵债了,老大,看她长得漂漂亮亮,卖到酒店应该可以卖个好价钱。」 「就这么决定,跟我走!你弟欠的钱就由你来还!」 「我不要!放开我……我不要跟你们走,救命啊……」 严国烈一听,心里一紧,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没多想立刻冲进公寓,果然看见里面狼藉的模样。 这群赌场讨债的恶煞砸坏了所有家具,三个人抓住汪语茉要架走她;而汪语茉只能不停流着泪水,不断挣扎,那表情净是恐惧。 严国烈发怒了,什么也没多想立刻抡起拳头一拳挥向那几个恶煞,并且将汪语茉拉到他身后保护着。 汪语茉躲在严国烈高壮的身材后面,紧紧抓住他的上衣,不停颤抖啜泣,直到这一刻,直到站在严国烈身后,感受到这个男人给自己全然的保护,这才松懈下心中的恐惧,但泪水依旧不停流着。 几个又重又沉的拳头让眼前的混混倒在地上哀声喊着,严国烈眼神里净是肃杀,他不断告诉自己,没有人可以欺负语茉,任何人都不可以。「你们这些混帐,要讨债就去找她弟,欺负个女人算什么?」 带头的混混相当不满,站起身立刻抽出刀子;严国烈原先可以挡开,可是身后的汪语茉看到刀子,吓了一跳,不禁失声叫了出来,让严国烈稍微回头看向她,却因为这个闪神,让刀子招呼到他身上。 「阿烈,小心……」 严国烈迅速的回过神要闪过刀子,却依旧受了伤,手臂上被轻轻划了一刀,血不断涌出。 严国烈气炸,伸出脚将对方踹倒在地,接着推倒柜子,挡住门口,拖延对方的动作,这才拉着汪语茉离开。 两人跑出公寓、跑出巷子,跑进附近的公园,绕过公园又跑进巷子。 严国烈脚长,跑起来很轻松;但汪语茉体弱,没办法跑快,最后严国烈干脆不顾自己手臂的伤势,将她背了起来。 后头的追赶逐渐减缓,经过一片空地后,两人又躲进巷子内,放下背上的人,严国烈将汪语茉挡在身后,两人一起躲入昏暗处。 他与她皆不停喘息,彼此甚更可以听见对方急促的心跳声,这一刻,他们如此接近彼此,甚至因为一同逃出危险,更依赖彼此。 过了十五分钟,都没有再听见那群混混的叫嚣声,他们终于放下心了,严国烈也才有机会感觉到手臂上的伤痕,刚刚因为背起汪语茉,刀伤似乎裂得更开了,血液甚至沾湿了他的牛仔裤。 汪语茉看到了,不禁泪水直落,忘情的执起他的手臂,轻轻吹抚那惊人的伤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会害你受伤。」 严国烈也克制不了自己,用自己没受伤的手抱住她,「傻瓜,是我自己笨手笨脚才会被砍到,跟你有什么关系?」 「都是因为你要救我才会这样的……对不起……」害怕与恐惧不断堆迭,终于让汪语茉再度崩溃,更甚的是,严国烈受伤这件事让她心痛到不知如何是好。 她痛哭,他也不好受,终于严国烈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说的话,事实上他也是到现在才弄懂自己的想法。 「语茉,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保护你,这些都是我愿意的,你不要自责。」他安抚她,用着温柔的嗓音。 「我好怕,真的好怕……」 「别怕,我会保护你。不管是你弟弟,还是外人,都无法伤害你,我发誓,语茉。」 他的话语、他的誓言,彷佛具有安定的效果,汪语茉终于平静了下来,靠在他怀里,啜泣停止了,肩膀也不再颤抖。 良久,她才离开他的怀抱,脸羞红着,这时才意识到,他刚刚竟然对自己告白。「你……」 「你没听错,我的确是在跟你告白,语茉,做我的女朋友,让我照顾你好不好?」 「可是我会拖累你,我现在连家都不能回去了,可能连工作也没有了。」突然的巨变让她心慌到不知如何是好,更是恐惧不已。 严国烈下定决心,「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里,从今天开始,换我照顾你,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你。」他说动了她、说服了她,或者说是催眠了她。 她点头,想哭,却也想笑,但开心的成分居多,从此以后,让她掏心掏肺,甘心付出的人又多了一个。 可是汪语茉万万没有想到,让她在往后数年掉入地狱的,不是她的弟弟,也不是其他人,而是这个让她甘愿付出一切,让她从此深爱无悔的男人…… 【第三章】 严国烈与汪语茉就这么逃走了,那天晚上偷偷摸摸跑回公寓内收拾一点东西后,就这么离开了这样的恐怖生活。 汪语茉本想通知弟弟,但是被严国烈拦住了。 过去或许曾经认为她弟弟是个不错的人,有义气,对兄弟总是挺到底;但经过这次事件后,他对他的印象是坏到底。「语茉,听我说,如果你弟都可以这样把你丢着让你去面对那些人,你也可以不要去理他。」 第七章 「可是,他是我弟啊……」 「他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他做的事情何只这个年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让他自己去尝尝苦头吧!」 汪语茉沉默了,至此她再也无法反驳严国烈所说的,更何况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了,连租来的房子也不敢回去,还顾得了谁呢? 说到什么都没有,那可真是惨啊!那天晚上偷偷回到公寓,发现里面大部分堪用的东西都被那些讨债的人搬走了,好在她平常就会把一些重要的证件都藏起来,不然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身无分文的两个年轻人,左思右想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汪语茉想到从小住到大的孤儿院。 他们硬着头皮回去找院长,院长二话不说收留了他们。这一男一女,大概变成孤儿院创立以来,收过年纪最大的院童。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也只能这样,两人就这么住了下来。但也不好白吃白住,所以两人开始参与照顾这群孩子的工作,汪语茉就负责煮菜给孩子吃,至于严国烈则负责陪孩子玩,或者说是当这群孩子的玩具。 寄人篱下的感觉有点不好,但是不能否认,住在孤儿院的这两个月的时间,是他们这一生中难得的悠闲时光,没有争执、没有害怕,没有外头都市丛林的步履维艰。 这两个月,也成为往后回忆时,最常回顾的一段时光…… 连他也说,住在这里很开心,那种开心是他过去从未感受过的,他甚至说,等他将来赚了大钱,他一定会捐钱给孤儿院。 或许是因为松懈下来,不用担心她弟弟是不是又来找什么麻烦,生活里只有彼此,两人开始进一步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气氛在彼此间扩散。 那天上午,温暖的阳光洒在院内的小操场上,汪语茉在厨房帮忙完,走出厨房,正打算走回寝室时,她听见了操场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孩子的笑声最是可爱,然而其中竟然也夹杂了一个爽朗的男性笑声。 声音吸引了她,不断向前走去,绕过小角落,终于看见小操场上玩成一团的人,里头有好多小孩,大约十几个,最突出的就是长得相当高大的严国烈,那群小孩拉着他的手,兴奋的大叫;严国烈一点不耐烦都没有,任由自己被这群小孩团团包围。 「阿烈哥哥!」 「干嘛?不要一直拉着我啦!」 「阿烈哥哥,我们来玩啦!」 「你们不要一天到晚想要玩,还不赶快去用功念书。」 话虽这样说,可是严国烈还是配合孩子的要求,将其中一个孩子抱得高高的,惹得那个小孩兴奋大叫,其他人也不断笑着,纷纷跃跃欲试。 汪语茉看着,脸上也堆迭起笑容,心里异样的情绪不断滋生,她突然觉得这个男生好耀眼。 其实严国烈本就是个很热情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热情有时会莫名的遭到掩藏、遭到克制,但是到了这里以后,常常看到严国烈玩疯的样子。 这时,几个小孩甚至开始分两边,一左一右拉着严国烈的手,开始用力的拉着他。 严国烈大笑,「你们现在在拔河是不是?要拔河可以,去找绳子来,不要把我当绳子──」 小孩哈哈大笑,两边甚至开始大喊,「一二,杀!一二,杀!」 「啊!杀人啊!我快被你们扯断了……语茉,救我……」他看见站在一旁哈哈大笑的汪语茉,不禁大喊,心里则是被她的笑容吸引过去。 这个女孩终于展露了笑容,这段日子以来,她总是有点忧郁,还懂得笑就好了。 她真心笑的时候,脸上会散发出光芒,清秀的眉毛凑近小小的眼睛,嘴唇也轻轻抿着,老实说,这样的画面他永远不会忘记。 「一二,杀!一二,杀!」 「五马分尸啊!救我……语茉……」 汪语茉开始哈哈大笑,严国烈也乐得让自己成为她欢笑的来源。 不只欢笑,他甚至想他愿意承受她的一切情绪,欢笑、悲伤、痛苦、愤怒,只要能让她快乐,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汪语茉没有出手援救,反而加入战局,参与其中一方,抱着一个小孩的身体,也煞有其事跟着喊着「一二,杀」。 这时所有小孩都散开了,开始将汪语茉与严国烈团团围住,两个人就被孩子形成的小圈圈包围。 被孩子们挤着,汪语茉只能靠近严国烈怀里,这时的她不好意思极了,脸愈来愈红,严国烈则是大方的将她揽进怀里。 顺水推舟啊!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利用? 小孩一看到,就开始大叫,「哦!男生爱女生,哥哥喜欢姊姊喔!男生爱女生,羞羞脸!」 喜欢…… 汪语茉没说话,严国烈也不发一语,他们只是彼此靠着,如同逃出公寓时她靠在他背上一般这样亲密靠着。 有些事情,他不说,她慢慢也懂了;心意,已经在许多小动作之间,都确定了。 在孤儿院住了两个月,严国烈决定要搬出去;汪语茉一开始舍不得,可是严国烈告诉她,他们不能长时间住在这里,总要走向彼此未来的路。 「我们未来的路?」 「那当然!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自己搬出去吧?」这个女孩该不会这么笨吧!他以为这段日子他的表现够明显了。 「你的意思是,我要跟你一起搬出去?」 她果然很笨,「没错!『我们』一起搬出去住。」 汪语茉讶异得说不出话,倒是严国烈开始收拾起行李,「我找到工作了,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照顾你,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阿烈……」汪语茉很高兴、很开心,可是心里却忧心自己会拖累他,走出这里,来来还充满许多不确定性。 可是严国烈紧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带着她一起向所有院童告别,离开了这里。 走出大门时,她还有点发抖、有点害怕,但是他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始终陪在她身边。 新的栖身之地是个小公寓,严国烈真的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他虽然身上钱不多,但总能迅速的安排好一切,租房子、找工作,这两个月住在孤儿院,他也没闲着。 就这样,他们展开了新生活,严国烈出门工作,汪语茉则照顾这个家。当时的他们不过才十八、十九岁,却好像决定了这一生就这样过了。 有彼此陪伴,干脆就这样过好了。 严国烈在一次机会中向她坦承,自己是逃家的,但没有提及自己的出身,只说自己决定一个人在外过生活。 汪语茉不解,「你既然有家,为什么不回去呢?」 「说来话长,以前的我很不知足,觉得在那个家庭里压力太大,我要承受太多人的要求跟期望,不过后来,我真的只是单纯想靠自己生活,看看自己能不能养活自己。」 「……」 「语茉,你怎么了?」 汪语茉不敢说,事实上她很想问他,会不会有一天他要回家,而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习惯身边有人照顾、保护自己的感觉,尤其是他,他给她的感觉已经不只是一个可靠的朋友,她的心已经完全向着他了,若对生活还有什么期待,也是因为他。 汪语茉没说,如果那一天来临,她没资格也不应该阻止他,或是拦着他,可是她的沉默,严国烈都看见了。 第八章 一个多月后,汪语茉满十九岁。 这十九年来走过许多悲伤,有许多记忆不想回顾,因此她根本没想过过生日这档子事,她想,生日也是普通的一天,过去了就算了。 可是严国烈不这样想,他安排东、安排西,买了蛋糕,又煮了一桌子菜,高高兴兴而且大声唱了生日快乐歌。 小公寓内,蜡烛火光摇曳,汪语茉已经不知又哭又笑几回了。 严国烈沾起一抹奶油,调皮的抹上她的脸,「语茉,切蛋糕。」 「讨厌啦!」她脸庞抹着奶油,白色的奶油里竟透映出她脸庞的羞红,借着蜡烛火光,她可以看见他脸上爽朗的笑容,看见他英俊的脸庞,自己心里不断怦怦跳着,不能自已的心动。 她知道她早就动心了,从他背着她逃离公寓开始,她就不能自已的献上一颗心。 这辈子还没有多少人会这么关心她,让她因此彻底失守,只想一古脑儿的奉献自己。 两人之间的气氛暧昧又激烈,严国烈伸手抹去她脸上的奶油,汪语茉动也不敢动。 终于严国烈轻轻吻了上去,摩挲她的唇,紧紧将她拥入怀里。此刻,他终于知道这种感觉该用什么话来形容。 「语茉,」趁着两人喘息分开,「我爱你……」 汪语茉彻底崩溃、完全臣服,仅只一句话,顿时激情冲昏了脑袋。严国烈抱起她回到房间,让彼此躺在床上。 就要发生了,她不会后悔的,任由他解开自己的衣服,害羞的彼此赤裸,听见彼此那轻微但逐渐加重的喘息。 「阿烈,我是……第一次……」她害怕,更不知所措。 「你别笑我,我也是第一次。」 她笑了,凝视着他,完全放松将自己交给他。或许不懂会发生什么事,但确定的是,他不会伤害她。 喘息间,肢体交缠扭动间,她低声轻语,话语却撞进他的脑袋里。「阿烈,我也爱你……」 爱语彷佛具有催情效果,严国烈几乎无法克制自己,成了一头困入栅栏中的野兽,她的爱,从此关住了他。 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只知道今晚两人彼此交了心。 严国烈发誓,他会永远爱她、保护她、照顾她,不管未来变成怎样,不管彼此之间遇到什么问题,他的誓言永远不变,永远如今晚一般。 他发誓,他会努力做到,他发誓…… 这种简单的日子过了四个月,两人的感情也迅速的发展,这种有点类似在患难中建立起来的感情,待别容易催化更深一层的情感。 汪语茉常常回想这段日子,他与她就像是一般的夫妻一样,彼此扶携,一天一天的过,彼此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可是这段日子,真的太过短暂了…… 四个多月后的某个深夜,严国烈不在家,他找到一份便利商店大夜班的工作,早就出门上工了,家里只剩下汪语茉一个人。 没有他在的夜晚,特别容易睡不着,她已经习惯在他的怀抱里睡去,正当她难以成眠时,电铃突然响起。 汪语茉吓了一跳,立刻冲去开门,打开门发现,竟然是她那半年没见过面的弟弟。 「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眼前的男生跟过去形象不太一样,过去的他总是张牙舞爪,凶狠的模样让人害怕,现在却畏畏缩缩的。「姊,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汪语茉还没说好,就被弟弟推着走,她想,过去弟弟虽然对她很凶,不过倒也没真的害过她,何况不知道他发生什么事,因为他从来没叫过她姊姊。 汪语茉竟然跟着他去,一路上她弟弟沉默不语,气氛很凝重。 这时,她弟弟突然开了口。「姊,你知道阿烈是什么人吗?」 「怎么会这样问?」 摇摇头,算了。如果没有出错,等一下严国烈也会来。 搭上计程车,过了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间外观相当豪华的店面,他拉着她从后头巷子里的小门钻了进去。 「这到底是哪里啊?」 没有得到回答,却在连续通过几扇小门后,看到惊人的画面,汪语茉也才知道,这是一间相当有名的珠宝店,而他们正位于珠宝店内部的保险库内。 店内的警卫全部被打晕,五花大绑在角落,眼前有好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一看到她,脸上表情很是兴奋。「看看谁来了,你可真是了不起,竟然勾搭上这样的大财主。」 汪语茉认识这个人,这就是带坏她弟弟,拉她弟弟进帮派的老大,看看四周,她心里一惊。「弟,这是在抢劫吗?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情?这是违法的!」 「少在那边教训你弟弟给我们看!我告诉你,今天找你来也没别的目的,你乖乖待着,等一下严国烈来你就没事了。」 「阿烈?关阿烈什么事?」 大笑三声,「你少装,你难道不知道,严国烈是知名严氏集团的第三代接班人?而这一间珠宝店就是严家的产业,等一下严国烈来,就可以告诉我们金库的密码。」 汪语茉完全震住了,严国烈的出身让她震惊,但更让她害怕的是,自己真的走错了,不该走这一趟的,她害到阿烈了。 就在说话的同时,严国烈也赶到了,他接到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说想要汪语茉安然无恙,就要他立刻赶到严家企业旗下一间珠宝店。 严国烈没时间多想,心里又急又慌的他,连暗责汪语茉深夜为何乱跑的机会都没有,立刻赶来这里。 这里虽是严家的产业,但是他还是第一次来。 一走进里面,立刻见到这群人,还包括被他们控制在手中的汪语茉,以及他那有点惭愧的弟弟。 后来他们才知道,汪语茉的弟弟欠下赌债,赌场老板告诉他,只要他把他姊姊还有严国烈引来,债务就可以一笔勾销。 「严大少爷,你终于出现了,你们还真能躲,老子要干这一票策画了这么久,差点还因为找不到你们而放弃。」 「什么少爷,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大少爷。」 「少来,再装就不像了,连汪语茉都知道了……」 严国烈看向她,心里一阵动摇,他摇摇头,甩掉脑袋里怀疑她的思想,不会的,语茉这么单纯,不可能会对他使这种心机,不可能……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拿着枪,指了指身后的保险库,「身为严家大少爷,一定知道密码吧?我要你打开它。」 「我怎么可能知道密码?」这个人是白痴吗?他就算是严家的人,也不代表他记忆力有这么好,连旗下一个小珠宝店的保险库密码都记得。 「妈的,你想要她死吗?」 看着那人将枪指着汪语茉头部,严国烈心里一紧,「放开她!」 「那你就听话,乖乖的打开保险库,我们抢完了就走,你们严家这么有钱,应该不会在乎这么一点吧?」 看向保险库,该死!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保险库密码。 严国烈站在保险库前,随便按下几个密码,想当然是开不了。但是他知道,这个保险库只要密码输入错误,就会启动与警局的连线系统。 「妈的!你不要跟我耍花招,赶快打开。」 汪语茉惊心动魄的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知如何是好,看着严国烈的背影,她感到很抱歉,她又拖累他了。 第九章 严国烈拖着时间,一旁的抢匪已经快要失去耐性,甚至拿起枪指着他,可是严国烈还是一遍试过一遍,当然全错,可是他在拖延时间。 终于在二十分钟过后,外头警车铃声大作,所有人一阵心慌,开始四散,警察也在这时冲了进来。 严国烈趁隙拉着汪语茉的手想要逃走,可是却来不及了,包括所有抢匪,还有严国烈与汪语茉统统遭到逮捕,每个人都被铐上了手铐,当成现行犯送往警局。 严国烈与汪语茉在警局过了两天,彼此分开,见不到彼此,有好多话说不清楚,彼此只能不断猜测、顺便思念。 第三天下午,汪语茉在警局见到一个人,是一个年纪将近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是严国烈的爷爷,叫作严志雄。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老人,虽是白发苍苍,但一双浓眉与剑目显得气势逼人。 严志雄追踪这个逃家的孙子快要一年,终于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他,也花了两天的时间,彻底弄清楚这一年来严国烈到底在哪里、做了些什么,跟了什么人在一起。 所有答案都指向眼前这个女人,最后他的孙子甚至因此进了警察局。这对于极为注重家风的严志雄而言,简直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但更让他害怕的,是自己的孙子似乎对这个女人有着情感;这样一个女人,别说是孤儿出身,现在甚至还因为犯罪进了警察局,这还得了?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在保出自己孙子前,先见这个女人。 虽然这个女人……应该说是女孩,出乎他意料的清纯,那一双眼睛透露着单纯与执着,可是他已经下定决心,非得先解决掉她。 他的孙子还是个小孩,未来必须接掌整个严氏企业,现在不能困在一个女人身上,他必须回到美国,完成学业与各项训练;而这个女人显然是个阻碍。 汪语茉戴着手铐,站在角落,不知所措的看着严志雄。 「我是国烈的爷爷。」 汪语茉赶紧鞠个躬,「您……您好。」 「我废话就不多说了,相信你也已经知道国烈的出身,我不管你们这一年来发生过什么事情,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两个立刻分开。」 「……」汪语茉如遭雷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国烈以后必须一肩扛起整个企业,现在的他怎么可以虚度时光?他应该完成他的学业,你觉得他花时间在你身上,对他是一件好事吗?」 「我……」汪语茉说不出话来,但眼眶里已经蓄积泪水,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好自私……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怎么可能配得上国烈?」 低头看着戴着手铐的自己,汪语茉泪水终于滑落,口里只能喃喃说着,「对不起……」 像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好像说服她了,严志雄站起身,「我给你五分钟想一想,等一下你去见国烈,跟他把话说清楚。我相信你应该知道要说什么。」 严志雄离去,警局的小房间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绝望的哭泣着,落着泪,心里净是挣扎。 五分钟后,汪语茉擦去泪水走出了房间,不敢抬头看严国烈的爷爷,却永远记得他话语的轻视与严厉。 她配不上他…… 走进走廊尽头的房间,严国烈已经等在那边,他并没有铐上手铐,显见严志雄动用各种势力,已经排除孙子跟这起强盗案的牵扯。 严国烈看都没看爷爷一眼,直接冲向汪语茉,先是紧紧抱住她,一解相思之苦,却又低头看见她戴着手铐,吆喝着要人解开她的手铐。 「阿烈……」 「是谁把你铐起来的?你又不是嫌犯,快点帮她解开。」 汪语茉含着泪,感受到他的真心,她的心也一阵痛,可是她眼角看见老人家的瞪视,心里尽管滴着血,也要放开他。「阿烈,我要跟你说实话,我会跟你在一起,不是因为我爱你。」 严国烈用力摇头,「你在胡说什么?才几天不见,你的脑袋就不清楚了吗?」语气还开着玩笑。 轻轻推开他,「我是说真的。」 她的泪水开始流下,充满歉意,「因为我知道你是严家的少爷,所以我接近你,这样才能帮忙我弟,骗你去开保险库。」 严国烈大吼,「你胡说!」 「我没有,我都被抓进来关了,我为什么要胡说?」 严国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只是不停摇着头,老天!她是真的吗?这是她真的想法吗?「语茉,告诉我你是骗我的,告诉我!」 汪语茉摇着头,泪水也不断滑落,「我没有骗你,我甚至在想,就算没有骗成功,我也可以缠着你,嫁给有钱人,这样我就不用再吃苦了,我根本不是爱你……」 她放声吼叫,泪水却不断滑过脸颊,以为这样就能决裂,就能让他死心,让他回到他原来的生活、原来的轨道,完全忘记了她。 可是她竟然看见严国烈的眼眶中流下了泪水,她震惊,不敢相信一向好强的他,竟然示弱了。「阿烈……」 严国烈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些什么,只能缓缓的松开手,用力一遍又一遍擦掉不断滑出的泪水。 他什么都没有说,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他的无助,彷佛看见一个小孩走丢了一样,却倔强的不肯说出口。 「啊──」他狂吼,终于痛快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与不满,一声一声钻进她的耳中、脑中与心中。 她成功了,成功伤了他的心……可是她也心碎了。 「时间到了,严先生。」 一旁的警察提醒,严志雄点点头,严国烈却毫无反应。 这时,一名女警上来带着汪语茉离开。 汪语茉回过头,看了看痛苦颓然坐在地上的严国烈,心里闪过各种诀别的语句,脑海里闪过许多这一年来的相处画面。 这些,从此就只能变成回忆了…… 汪语茉离去,大门关了起来,严国烈这才抬头,看向紧闭的大门,他从此收起所有感情、收起所有情绪、收起所有笑容。 站起身,看着眼前的亲人;严志雄也回视他,低声斥责着── 「你到底要丢脸到什么时候?还不跟我回去。」 「要我跟你回去,继续接受你的高压统治、你的期望、你的掌控?」 「你说这是什么话?你是严家的子孙,这些都是你应该接受的,不要做一个没有用的男人。」 「要我跟你回去,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我相信你严志雄神通广大,政商界都吃得开,一定办得到的。」 「你还敢跟我谈条件?」 「不要?那就算了。」此时的严国烈已经完全收起面对汪语茉时偶尔会展现的孩子气,他彷佛在与对手谈判一样。 「你说。」 「我要你全力保住语茉没事,让她平安走出警局,只要你做到,我就回美国。」纵使亲耳听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其实不爱自己,严国烈还是难以任由她走进牢里,她孤独一人,没有人能为她申冤,只有他可以,如果他不做,她就真的没救了。 可是严志雄不敢相信,他的孙子竟然还在想那个女人。 「如何?」 严志雄没有给非常正面的答复,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 严国烈以为他答应了,环顾四周,不顾自己眼睛还是红的,就这么走出了警局,也走出年少时期的一段爱情。 好吧!放她走吧! 第十章 可是他没想到,在他身后的老人竟为了替他彻底解决掉汪语茉这个麻烦,做出这个完全丧失理智的决定。 严志雄对着跟在他身边的律师说,「到时开庭,你就告诉检察官……」 这一句话,让汪语茉从此掉下地狱…… 【第四章】 汪语茉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可以黑暗成这样,所有的人都可以这样睁眼说瞎话,可以这样将她没做过的事情强压在她的身上! 她无力反驳,而且在得知那更残忍的事实之后,更不想反驳── 在法庭上,她竟亲耳听见,那个曾经说爱她的男人,透过律师向法官宣称,她,汪语茉,是整起强盗入侵案件的主谋!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指控,事实上,连她弟弟都背弃了她,受到那个犯罪集团老大的影响,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她,指称整起案件都是她策画的,她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接近严国烈,甚至「假装」跟他交往。 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她,原先她也不在乎了,跟严国烈决裂后,她简直像是行尸走肉,这才体会到自己有多爱这个男人。 可是她竟听到他这样说……连他也这样说,伤透心的她再也忍不住在法庭上放声痛哭、不停呐喊。「你胡说!阿烈才不会这样说,他知道我的,我才不会做这种事情,阿烈才不会这样说……呜呜……」 「肃静!肃静!」 「阿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那一刻,她是真的死心了,也才知道,原来他是这么恨她,恨到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好吧!那就让她下地狱吧! 一个多月后,检察官将她以强盗罪起诉,求处七年徒刑;法院也依照求刑判决,她从自由身变成阶下囚。 没有人帮她,也没有人愿意帮她!她就这么一个人灭顶在狂流中,消失在这个世界中,一个人进了监狱。 她没有上诉,也不知道该怎么救自己,或许她放弃自己了,汪语茉就这样进了监狱,展开漫长的服刑生涯。 后来她听说严国烈早就出国了,回到美国继续求学,他回到原来的轨道上,忘了自己曾经出轨过,曾经认识这样一个女孩,曾经爱过,也曾经亲手扼杀这样一个女孩的宝贵青春。 他忘了,她也该忘记!可是她忘不了,因为入狱后几个月,她竟然发现……她…… 那是在意外情况下发现的,入狱后也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错,或许因为太过单纯,成为别人欺负的对象。 三不五时的殴打,让她常常遍体鳞伤,可是她只能忍耐,一如过去处于逆境中的忍耐,可是那天她因为身体极度不适,不停呕吐、昏昏欲睡,被送到女子监狱内的医疗室。 「语茉,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汪语茉身着囚服,不敢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肚子。 「老天啊!你怎么会进了监狱才发现自己怀孕,也难怪,应该是三个多月的身孕,就是在你被逮捕之前……」 汪语茉震住了,她原先想彻底忘记严国烈,却怀了他的孩子,看来此生要忘也难了。 她的泪水不断掉落,无法遏抑,她悲伤,可是这个孩子给了她希望,也给了她反抗其他囚犯欺负的勇气。 那天晚上,她住在医疗室,想着自己未来该怎么办。 一群监狱里的大姊大竟找人,来到医疗室将她拖了出来,想好好教训她一顿,因为汪语茉被送来医疗室的消息震惊狱方,监狱长官教训了这群常常欺负汪语茉的大姊大,惹得她们很不爽。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可是这次汪语茉不再默默忍受,她抱住自己的肚子,现在的她是个准母亲,很快她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她必须保护孩子。 身体的痛楚让她痛哭大叫,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狂声大吼,「你们要打我可以,但是不要打我的孩子,我已经怀孕了,如果你们伤害到我的孩子,我会跟你们拼了。」 她不停冲撞,不管身上的伤有多痛,依旧抱住自己的肚子不让别人靠近,她完全改变自己懦弱的形象,这样的她让所有的人都害怕了。 或许是因为那一吼,也或许是因为监狱中的女囚同为女人,本来就有天生的母性,大家在知道汪语茉怀孕后,开始不再欺负她了。 漫长的十月怀胎,既痛苦又难忘,而且大概没有多少女人有这种经验,会在牢里怀孕生子。 她肚子里的孩子突然成为她生活中的希望,更奇怪的是,好像也成为所有女囚的希望。 大家常常来摸摸她的肚子,就连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也是。 有时,一群人围着聊天,谈到自己的经历,大家一起哭,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种无奈与悲哀彼此都懂。 狱方本来要让她保外就医,到外面的医院生产,可是那天晚上,根本来不及送去医院,孩子就像等不及一样,呱呱落地。 所有女囚都吓傻了,有生过孩子的赶快来帮忙,汪语茉在许多人帮忙下,在自己连续痛楚喊叫中,在将近二十多个小时的折磨下,终于生下了孩子,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 孩子抱进怀里那一刻,她嘴角带着笑容,可是眼睛却不能自已的哭泣,她放声痛哭,孩子也跟着哭。 这一刻,她根本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倒是其他人安慰她,「语茉,不要再哭了,你当妈妈了,从现在开始要坚强起来……」 她也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甚至是警惕自己的,这个女儿如此的瘦小柔软,接下来她一切都要靠自己。 接下来一年的岁月,汪语茉把孩子带在身边,她为她取名叫小诗。 小诗生来就是个体贴的孩子,不爱哭闹,就连肚子饿也是。 女子监狱常常有很多妈妈带着尚无自立能力的孩子一同服刑,因为狱外也没有其他亲属可以照料。 汪语茉常常在夜里抱着小诗站在窗口哄她睡,唱歌给她听;小诗也很乖,不吵不闹,总是会乖乖入睡。 其他女囚也都很喜欢这个小孩,每当她喝奶时,或是嘴角勾起一个笑容,眼角一皱,鼻头一扭时,所有人都会兴奋的大叫。 「好可爱的小孩,长得真像你,语茉。」 「不过这眉毛好浓密,就跟你不太一样了。」 汪语茉轻轻一笑,「这像她爸爸……」 所有人一愣,知道语茉会进监牢,就是那个男人害的。 「你提这个干什么啦……语茉,别想太多。」 「没关系。」 现任的她,只要有孩子就可以了,这个孩子至少代表她在那段感情中,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有个可供记忆的对象,就是这个孩子。 有了孩子,她可不用再去想起阿烈…… 可是随着孩子一天一天长大,汪语茉开始担心,孩子总有一天会懂事,她会问,为什么妈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妈妈是做了什么事吗?妈妈是坏人吗…… 想起自己将永远背着强盗的前科,汪语茉心痛到几乎要撕裂了她,看着开始牙牙学语的孩子,她泪水直流,忍痛做出决定。 小诗九个月时,她把孩子送出监狱,送到她从小待到大的孤儿院照顾。 小诗离开那一天,孩子因为离开熟悉的母亲怀抱,头一次不断哭泣;汪语茉必须忍痛,犹如割下自己身上的一个部位一样,将孩子送走。 她宁可现在痛,也不要将来小诗因为有她这样的母亲而蒙羞…… 第十一章 那天夜里,汪语茉站在九个月来常抱着孩子伫立其下的窗前,不能自已的哭泣,她彷佛可以听见孩子还在哭,那来自虚空的声音几乎是凌迟着她,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 「小诗……小诗……」 几个跟她比较要好的女囚,知道她的决定,被她那种母爱感动,只能安慰她。 「语茉,不要伤心了,你做得没错,为了孩子,这是对的,我们已经被这个社会抛弃了,不能拖累孩子啊!」 她知道,可是她真的舍不得,亲情怎么可能割舍? 以为自己在绝望中再度拥有了希望,但不过一年多,又再度陷入了绝望,终于这一次,汪语茉好恨、好恨…… 如果不是因为阿烈,她不会这样…… 真的,至今她真的后悔,后悔认识了他,如果没有他,她不会被关,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 可是没有阿烈,也不会有小诗。 人生,不能回头,没有可是…… 她怎么可能不恨他?他知道她这些年来所受的痛苦吗? 汪语茉服刑五年后,假释出狱,二话不说,立刻冲到孤儿院看小诗,乍看第一眼,她就知道那个安安静静有点成熟的小女孩是她的女儿。 小诗长大了,当时四岁多的她,扎着可爱的马尾,面目清秀,漂亮极了。 院长认识汪语茉,知道她的状况,更知道她的决定。 汪语茉说她会去找工作,照顾小诗,但请让小诗住在孤儿院,也不要告诉小诗,她是她母亲,就说她是一个很喜欢她的阿姨。 这样就没有人知道她是小诗的母亲,不会有人知道小诗有这么一个坐过牢的妈妈。 这样的决定或许让她心痛,但不管如何,她会一直保密下去,两年下来,她与小诗感情深厚,在外人看来,她们就好像母女。 可是汪语茉竟然碰见了她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的人,这个男人,这个她爱过也恨过的男人。 他比当年更高壮了,也更成熟,大她一岁的他已经完全是个成熟的男人,他攫住她肩膀的手比当年更为有力,唯一不变的是,透过他的碰触进入她体内的那种温暖的感觉。 严国烈也是震惊的!多年来,他根本没有忘掉过她,随着时间的累积,当年的爱,加上一份浓浓的遗憾不断发酵,占据了他所有谈感情的能力。 他甚至曾经自暴自弃的想过,当年她不要他,或许他这辈子跟谁在一起都无所谓了。 现在再看见她,他好像活过来一样。 曾经他也很气她,气她当初这样欺骗他,他对自己很没信心,这样的出身让他害怕所有人接近他是不是都是为了他的身分,为了他代表的财富、地位。 唯有她,在他跷家时候接受他,甚至愿意爱他,所以他为她折服、为她停留,可是她却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相处的那一天,告诉他那些话,如同一把刀刺进他要害,自然让他丧失理智。 多年来,他曾经一想再想,这个女孩那半年多来跟着自己吃苦,过了简单而平凡的生活,这不是假的,更不像是装的,怎么可能才一天就说出那些话? 当时他真的是太冲动了,只想保护自己,不想受伤。 这些年来,她到底过着怎么样的日子?他刚刚为什么听到,她不认小诗这个孩子,可是又每天来照顾她?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语茉,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来你到底怎么了?」 汪语茉含着一双泪眼瞪着他,却在他的眼里看出那熟悉的焦急与关切,那一波波的注视,彷佛海浪般拍打着她不甚坚固的心防。 可是她不想示弱,不想再一次沉沦进去,她挺起胸膛、竖起装备,「我过得很好,至少我没死,不管你想怎样伤害我,我都会活下去。」 她话说得很重,每一字一句似乎都有深切的不满,严国烈愣住了,「你好像很恨我?可是当初是你说你不爱我,你只是看上我的出身而已,这些话不都是你说的吗?」 汪语茉甩掉泪水,「那是因为你爷爷说……我根本配不上你,他要我离开你!」 「我爷爷……」严国烈喃喃自语。 汪语茉摇摇头,这一切早就无所谓了,这个部分是她自己的决定,如果因为她离开他而遭到他报复,那她也认了,只当是她认清楚他这个人,就用坐牢五年多的光阴,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的意思是,当初你并不想离开我?」 「那不重要了!」想到孩子在一旁,汪语茉不想再谈下去,深怕让孩子心里留下阴影。 但她被严国烈一把拉回来,「谁说不重要?我不要被蒙在鼓里……」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关了五年,我也不会不敢认我的孩子!都是你!都是你,严国烈,我真的好恨你!好恨……」 严国烈愣住了,颤声问着,「什么意思?你怎么会被关了五年?语茉,说清楚……」 汪语茉笑了出来,声音惨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压抑七年多的痛楚忽然全部崩溃,她以为她自己已经忘记了,可是看见他,又让她想起当年在法庭上他的律师所说的那些话…… [我的委托人严国烈委托我向庭上作证,整起事件主谋确实就是汪语茉,她为了骗取严家珠宝店金库的密码,假意与我的委托人交往……] 他判了她死刑,他知道吗? 她忍不住出手痛打他的胸口,「你怎么可以昧着良心?你是知道我的,你该知道我绝不会做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 她放声痛哭,可是严国烈依旧听不懂,但心已经痛得可以。「语茉,你说清楚,我根本听不懂,我求求你说清楚……」 汪语茉瞪着他,泪水模糊了自己的双眼,「你怎么可以要你的律师跟法院说我是强盗案的主谋……你怎么可以……你有这么恨我吗……」 严国烈像是被雷打到一样,动都不能动,不敢相信她所说的一切,可是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所有的口才、所有的临场反应,全部消失。 「我被判了七年,我坐了五年牢,我是个有前科的女人,我在牢里被人欺负、被人殴打,甚至在牢里生下小诗,你知道吗?我简直像是下到地狱一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严国烈全身发抖,眼眶一阵红,他哑口无言,甚至连自己的双手都在发抖……老天!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坐牢……在牢里生小孩…… 「我……我不知道……」男儿泪从他的眼眶滚落。 「你就用一句『不知道』来抵销我这些年受过的痛苦吗?」汪语茉嘲讽着,泪水依旧直落。 严国烈不停发抖,沉重的罪恶感已经快要压垮了他,他颤抖着,良久、良久才吐出破碎的语言。「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告诉我爷爷,除非他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否则我不会回美国,他答应过我的……」 「你……」 严国烈松开攫住她肩膀的手,抱住自己的头,「我从来没有要律师这样说,我不可能这样说,因为你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他被爷爷骗了…… 那个老头,真是狠毒! 当时的他太嫩了,竟然相信了爷爷,他忘记那个人会无所不用其极的去完成他的目标,就算目标是他的亲人也是一样。 第十二章 可是他不敢相信,爷爷竟然用了最恶毒的一招,竟然将所有罪名都强加在语茉身上,凭着严家的势力,爷爷如果真想整死一个人,没有做不到的。 他疏忽了,却害得语茉受到这么大的痛苦。 老天!他真是该死! 严国烈真的崩溃了,他痛呼一声,「语茉,对不起……」随即仰头狂吼,转身拔腿离去,不敢多留,不敢面对这个女人。 他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连保护自己的女人都做不到,严国烈,你真是混帐,真是该死啊!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吓到了,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严国烈就跑走了,汪语茉不由自主的担心了起来。 「阿烈……」或许她嘴里的恨并不是真心的,不然也不会听见他那几句不太完整的解释,就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了他。 严国烈失控的吼叫,将他那两个助手方进与魏平给引了来,才到这片空地,就与转身跑走的严国烈擦肩而过。 方进与魏平看看汪语茉,又看看小诗,根本弄不清楚状况,只能赶紧往严国烈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汪语茉昏头转向,一下子所有往事都说了出来,内心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是喜还是悲? 她瘫坐在地上,全身虚软,依旧不由自己的流着泪。 忽然间,有人帮忙擦拭她的泪水。「妈妈……不要哭……」 汪语茉抬起头,看着小诗,她拿着小手帕擦着她的泪水,安慰她。 心里一阵酸楚。「小诗,妈妈对不起你……」 老天!她到底在做什么?没有给孩子一个家,连一个母亲也无法给她,还要让她面对这样的局面。 小诗,才是他们之中最可怜的人。 严国烈发了狂的奔走,不敢有丝毫停留,因为只要一停下来,他就会想起那恐怖的画面,就会听见汪语茉不断说着…… [我被判了七年,我坐了五年牢,我是个有前科的女人,我在牢里被人欺负、被人殴打,甚至在牢里生下小诗,你知道吗?我简直像是下到地狱一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将车停在路边,捂住耳朵不敢听,但每一字一句还是不断钻入他的脑海中,敲打着他的大脑,让他疼痛不已。 他索性去喝酒,把自己彻底灌醉,可是买得了醉,买不到遗忘,他依旧无法忘记那画面,甚至不断想象,不断痛责自己,甚至想醉死算了。 他想起自己当初向语茉许下的誓言,要保护她,照顾她一辈子,不让她那个不良的弟弟,还有其他人来伤害她。 可是现在,他竟然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个人!甚至因为他,她被关进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整整三天,严国烈没有进公司,也没有回家,更没有再去孤儿院找语茉及小诗,甚至连方进与魏平都找不到他。 终于在第四天,他带着满身酒气,回到位于阳明山上的严家豪宅,他不是回家探望亲人,而是要回家来摊牌。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他要重新追回语茉,跟语茉一起为小诗重新建立一个正常而完整的家庭,他的下半生,他要用全部的爱、用赎罪的心情,好好的照顾她。这一次他有能力,他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他一定要做到。 但首先,他必须先与爷爷摊牌,爷爷一手拆散了他们,甚至还用计让语茉含冤,他不能原谅,绝对不能。 晚上九点多,严国烈回到家中,父母亲都在,严志雄自然也在。 看见严国烈一副酒醉的模样,眼睛甚至还充满血丝,严志雄甚为不悦。「你已经几岁了?都已经是严氏企业的总经理了,还把自己搞成这样。我看必须赶快跟李家提亲,让你赶快成家,免得你永远都是这种叛逆样。」 严国烈默默不语,却直瞪着严志雄,眼神里充满尖锐与透视,让人有点坐立难安。「严氏企业很了不起吗?严氏企业的人不会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吗?比如说向法官作伪证,强将莫须有的罪名压在一个弱女子身上?」 严志雄心漏跳一拍,「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一句听不懂,让严国烈彻底爆发,他开始发了狂的砸家里的所有东西,不管是古董花瓶,还是名画,全部砸在地上。 严国烈的父母吓得不知所措,「国烈,冷静一点,不要太冲动,到底怎么回事?」 「国烈,赶快停下来,伤到你自己怎么办?」 他停了下来,不顾自己手上有被花瓶割伤的血痕,他痛苦说着,「爷爷,我曾经很敬重你,你是我心中最光明磊落的人;可是我现在对你很失望,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伤害一个弱女子……」 「……」 「你让语茉被关了五年,你让她不敢认自己的女儿,你让我跟我的亲生女儿分离了这么久,你甚至让我到孤儿院去探视时,看见我的女儿,还不知道那个小孩是我的孩子……」 严国烈一句句痛楚怒吼,让所有人震惊不已,连严志雄严肃冷酷的面具也出现裂痕…… 「那女孩……怀孕了?」 「你甚至让她在牢里生下孩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一个单纯的女孩,一个我爱的女孩……她最大的错就是爱上我、认识我!」严国烈凄厉喊着,甚至再度痛哭,他最怪的还是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无能,又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严志雄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你遇见那个女孩了?」 严国烈没有回答,只是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失控了,今天回来的目的不是要吵架,而是要把一切说清楚。 擦干眼泪,他不会允许自己再哭了,接下来他要坚强起来,不然他要怎么擦干语茉和小诗的泪水,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他们是一家人啊! 「爷爷,我跟你说清楚,我要她!汪语茉,她是我的妻子,我爱她;还有小诗,就是语茉生的女儿,是我的女儿,我们是一家人。你给我听清楚,我、们、是、一、家、人!」 「……」 「我知道你神通广大,可以完全掌控我,但那已经是过去了,就算我愿意给你掌控,那也是因为我不在乎;但现在,我会为了我的老婆、小孩拼命,你如果不信,我们就来试试看。」 「你是在向我宣战?」 严国烈瞪着他,两个长相其实有点相近,个性也很类似的男人对峙着。 「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有这种小人的举动,我也不会这样。」 严志雄气弱,心里似是有着歉意,但他认为自己是为了孙子好。当初是,现在也是。「你有没有想清楚?当初她不适合你,现在更不适合,她现在甚至还有前科……」 「闭嘴!」严国烈大喊,「从此以后不准有人提这两个字,你也不想想,她有前科是谁害的……是你!是严家!是我──」狂声大吼,再一次深切的痛恨自己。 严国烈站起身,高大的身材睥睨一切,彷佛王者之姿。「我言尽于此,希望你听清楚,也永远记住。必要时,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也可以什么都不顾!反正当初,你做出这样的举动,也可以代表你已经不顾祖孙之情了吧!」 严国烈话一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严志雄,以及面面相觑的严父、严母。 严志雄努力撑着自己,心里却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自己的孙儿已经跟自己正式决裂了。 他错了吗? 抚着额,轻轻揉动,想驱散那种晕眩感,不顾一旁儿子、媳妇的安慰,心里各种想法奔腾。 第十三章 他不是危言耸听,拥有一个有前科的妻子,别人会怎么看?严国烈又要如何面对嗜血的媒体、步步进逼的股东? 眉一皱,千愁万绪缠绕,难道,要再重复一次当年的事吗? 【第五章】 严国烈毕竟是男人,尽管悲伤,尽管各种痛楚压在心头,但仍迅速收拾起心情,现在起,他有更重要的任务,要扛起更重要的责任。 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有妻子,也有女儿……上天依旧是厚待他的,他不能再抱怨、不能再迟疑,必须坚定信心。 他必须展开双手,为现在他生命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撑出一片天空,不能再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 严国烈在心里发誓,更期许展开新生活。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真正给语茉还有小诗一个解释,一个迟了很多年的解释。 那天,他没有进公司,请方进帮忙处理公事,这两个跟着他从美国回来的好友,已经有办法独当一面了,放他几天假也是应该的。 然后他请魏平去孤儿院将两人接来,送到他位于市中心独自一人居住的豪华公寓。 他要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跟语茉好好谈一谈。 汪语茉抱着小诗,一脸狐疑的看着四周,自己大概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住这种豪宅;小诗靠在妈妈怀里,双手勾住母亲脖子,也是一脸好奇样。 不过可以看出,母女俩的感情进步神速,毕竟拥有血缘关系,纵使经过数年不相认,依旧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间的联系。 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机会…… 严国烈穿着很轻松,简单的衬衫加上牛仔裤,但是心情很紧张,他无法预期语茉愿不愿意再给他机会?只能祈求她,拿出自己的诚意与决心;祈求她,给自己一个证明爱意与歉意的机会。 「老大,我人带到了,我先回去了,你……加油啊!」 全盘得知严国烈曾经经历过的这段往事,心里替他感到遗憾,因为未来可以想见,他会遭遇到许多的困难。 身为他的好友,魏平不敢告诉他,也不确定现在的他是否能理智分析情势,这个女人身分很特殊,虽然说她是一个可怜又苦命的女人,可是严国烈跟她在一起,问题只会多不会少。 他们想过这一点吗? 魏平笑了笑,献上好友的祝福;严国烈只能苦笑,目送魏平从他眼前消失。 关上大门后,转过身,屋内顿时只剩下三个人。 这一直是他幻想过的景象,他想过他的家庭里,有她,有他们所生的孩子。命运真是捉弄人,这一切竟然在一夜间成真。 命运让人悲喜交加、让人束手无策,他曾经也恨过她,现在却为自己的薄幸而感到汗颜;他也曾经在孤儿院,一见到小诗就喜欢上这个孩子,却没想到她是自己的孩子。 她在眼前,却不认得,人生最大的悲哀啊…… 严国烈下定决心,今天他就要改变一切。接下来的命运他要自己掌控,只要他们有心,没有任何人可以再伤害他们。 汪语茉轻轻拍着孩子的背部,眼神平视,却无法克制自己用眼角看向他;倒是小诗,已经干脆将眼神都放在严国烈身上。 「妈妈……」 「乖!没事的,妈妈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事实上,她也没有把握,隔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他还是不是当年那个表面上冷静,骨子里热情的男孩?不知道他还是不是那个会愿意背着她离开危险的男孩? 他还是他吗? 这时,严国烈走到她面前,轻轻放低身子,直到双眼平视着她,可是这还不够,他最后甚至放下膝盖,整个人就这样跪在她面前。 汪语茉吓到了,瞬间坐立难安了起来。 纵使心里怨他,也没想要他这样,或许她心里没这么怨他,或许她怨的是自己、是命运,这种感觉说不清,像是认命了,又偶有怨言,这好像是人的通病。「你要做什么?」 严国烈决定,上一次自己见到她时,太过激动,这一次他要亲口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将一切解释清楚,给她个交代,向她认罪。 「语茉,请你听我说,当年我们被带到警局后,隔天我的爷爷就来了,我留在办公室内,没有被关进拘留所;爷爷到了警局,却晚了大概十分钟才来找我,那时你也跟着进了办公室,我想他就是在那个时候跟你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汪语茉眼眶一红,想起当年在警局的事情,那时候的她,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她哪里了解人心的险恶?哪里知道自己早就成为待宰羔羊! 「后来你告诉我说,你………并不爱我,只是因为我是严家的少爷才跟我在一起,我的心里又气、又痛,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去理智思考,如果我可以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就会发现这不对劲的地方……」 「你不要说了好不好……」汪语茉很是痛苦,不断哭泣;小诗则乖乖的反抱着妈妈,还拍拍妈妈的背。 看到这样的画面,严国烈眼睛也湿了。「语茉,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让我把话说完,我希望解释给你听,让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没有变过……」 看着他,汪语茉不再反抗,听着他放开心胸,打开回忆的盒子,将一切倾倒出来。 「你离开警局办公室后,我告诉过我爷爷,如果他希望我回到美国,继续完成学业,就必须想办法帮你,让你平安走出警局,当时我真的是这样说的,我爷爷身边跟着律师,他可以帮我作证。」 但是没想到……他的爷爷竟在他背后捅他一刀,伤了他,更狠狠将她推入地狱,从此无法超脱。 「我想我爷爷已经发现我的心留在你身上了,他为了怕有后患,怕我以后又找借口逃回台湾,再度上演跷家戏码,便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要律师在法庭上作伪证,只为了能够除掉……你!」 汪语茉听着,眼眶里纵使还有泪水,心却慢慢不痛了;反倒是眼前的男人,泪水不停流泄、鼻头红肿。 这样的严国烈真是令人感到陌生,如此的无助,却又拼命坚强起来;汪语茉不能自已的握住他的手,两人一同叹息、一同回忆。 这段记忆的倾吐,让他们像是又死了一次一样。在记忆里翻滚,常常不是甜蜜,就是再一次的遍体鳞伤。 可是她慢慢的不痛了,他那一字一句,就像是发挥了神奇功效一样,治疗了她的心伤。 「后来你被陷害、被定罪、被判刑,甚至关进了监牢,这些……对不起,我都不知道,可是请你相信我,如果我有办法知道,说什么我都会……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受苦,语茉……」 汪语茉轻轻摇头,嘴角无奈一笑,换她开口安慰他了。「我已经看开了,没有人有能力可以预知命运,我只是跟着我的命运走而已……或许这也不是你的错……」 严国烈低声喊着,状似悲痛,「不──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他全身发抖,又想象她曾经受过的苦。 汪语茉感受到他的发抖,只能握住他的手,让他感到温暖,这才体会,其实他也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那天她对着他痛哭、大骂,甚至动手打他,都是为了宣泄自己心中沉积了多年的痛楚与压力。 可是他呢?他依旧将痛苦埋在心里,因为他是男人,必须压抑,无法尽情释放,他也很苦啊! 第十四章 「阿烈,不要再说了……」 严国烈摇头,坚持将自己的罪状数完,「如果不是我,你不会遭遇到这些痛苦;如果不是我,你不会无法与小诗相认;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有办法拥有小诗……」 他凝视着她,看见她眼里的泪水,心里更痛,因为他竟然看到了原谅…… 「语茉,我爱你,这些年都没有变过,我曾经想过如果没有你,那我接下来人生要做什么,要跟谁在一起,要怎么走下一步,这些都无所谓了。反正你不在我身边……」 「……」 严国烈终于提出要求,卑微的要求,「语茉,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做好,我会保护我们一家人,语茉,请你……跟我在一起,回到我身边……」 汪语茉不能自已的哭泣着…… 这是喜悦吧?或许吧!她也开始昏头转向了,她曾经想过许多关于自己未来的人生,却不曾也不敢想要再次与他相聚,那只能是梦啊!「我不要你歉疚,如果只是觉得对不起,这没有意义。」 「不只是对不起,还有爱。语茉,当我经过这些年仍旧无法忘记你,这不是爱这是什么?」 看着他的双眼,里头一片清澈,她动摇了,这时,又想起自己怀里的孩子,她也不该只为自己做选择,更或许这个孩子只是加深她的决心而已。「好吧……」 严国烈一把抱住她,连带也抱住从头听到尾,却还听不太懂的小诗,两人这才感觉到彼此之间夹着孩子。 严国烈看着她,这才懂他为何觉得熟悉,那双眼睛显露出她的懂事,彷佛看穿进了他心里。「小诗,你呢?你愿意给……爸爸一次机会吗?」 「孩子听不懂啦……」 小诗不解的看了看母亲,突然语出惊人,「妈妈,小诗以后……是不是有妈妈,也有爸爸了?」 她懂,这么小的孩子,在这样的困顿中成长,她比很多人都要成熟,却也让人心疼。 汪语茉点点头,严国烈也点点头,三人紧紧拥抱。或许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小诗,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严国烈难掩脸上不断扬起的笑容,经过许多的迷雾与障碍,终于可以拥有这一份难得的幸福。 他把语茉跟小诗母女接来与自己同住,正式展开一家人的生活,他迫不及待要让自己的生命与生活里,充满这对母女。 每天,他最期待的就是待在一旁,看着语茉与小诗相处的模样,听着两人间有趣的交谈。 照顾孩子的女人真的最美,而能够开怀笑着的孩子则最可爱。 老天!他真的无所求了,拥有最美的女人、最可爱的孩子,他严国烈已经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纵使心里还担心着爷爷会不会又使出什么手段,但在看见这天伦之乐的绝美画面后,不再担心。 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他一定会拼命保护这个家庭的完整,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的妻儿。 有了这份决心,他也可以说是豁出去了,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都无所谓,因为没有比失去心爱的女人更痛苦的事情。 但是那天方进与魏平提醒了他一件事。 「老大,我知道现在的你很开心,我们其实也替你感到开心。」 「没错,语茉……很快就是大嫂了吧!她吃过这么多苦,现在终于可以稍微轻松一下。」 「但老大,你不要忘记了,还有李家的那位千金大小姐,你们虽然好险还没订婚,但现在她还是你的女朋友。」 严国烈嗤之以鼻,「女朋友又怎样?我老婆已经回来了,什么莺莺燕燕我全都不要了。」 「是!就算不要了也没关系,事实上在我们看来,大嫂比那个李小姐好太多了。」 「算你们有眼光。」 「但是别忘了李小姐的父亲是政府官员,她好歹也是名媛,大哥你就算要分手,也不能忽视这个人可能带来的后续影响。」 对!方进与魏平提醒了他,他确实应该处理这件事。 于是隔天,严国烈就把李家千金请来公司,这一天,他没有带汪语茉来公司。 不过汪语茉还是自己来了,严国烈给她特权,想来就来,而因为她想要跟他商量小诗念小学的事,因此她刚好碰到这一幕,这才知道原来阿烈这些年还有另外的女人…… 「国烈,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严国烈批改着公文,趁隙抬起头来,他实在很忙,现在他很不愿意加班,每天都希望能准时回家陪小孩。 可是这个问题又非解决不可,所以他只好趁着工作空档,跟眼前这个浓妆艳抹,穿着华丽的女人宣布这件事情。「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分手吧!」 「为什么?」声音瞬间高了八度。 「不为什么,我们分手吧!方进那边准备了一笔钱,我请他交给你,算是让我表达我的歉意。」 除了钱,他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她了,因为这颗心早就给了语茉,无法再另分。 这不是污辱,他确实心存歉意,可是一想到语茉这些年所受的伤更深,抱歉,他真的没有心思去关怀别人了。 过去他也说过,他不会爱任何女人,要跟着他要有这样的认知,他可以娶任何女人,记住是「任何」女人,但那是出自传宗接代的需求,没有别的目的,非常单纯。 可是,对方并不是这样想。 李家千金大喊,「我不答应,国烈,我们已经交往了一年多,为什么突然说要分手?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有什么人介入我们吗?我绝不接受莫名其妙的分手!」 她咄咄逼人,严国烈仍保持冷静,没有被激怒,他不会被无足轻重的人激怒的,不过他没有注意到,门边似乎有人受到了惊吓。「分手就是分手,不用多问理由,你交过这么多的男朋友,难道没有这种经验吗?」 「我……」她不敢说的是,严国烈不同。 这个英俊多金的男人是社交圈中每个女人都想绑住的,她相当风光,一绑就绑了他一年多。 她开始放低身段,知道他不喜欢女人张牙舞爪,「国烈,不要分手,我们曾经这么亲密过,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难道你不怕我怀孕吗?」 「你怀孕?我记得上次碰你是在两个多礼拜前,那个时候你还在我面前吃避孕药,难道避孕药突然没有效了?」严国烈站起身,打算拿起书柜中的卷宗查阅。 这时那女人一把抱住了他,打算用身体勾引他。「国烈,不要分手,想想我们曾经多么契合,你想一想……」 咯的一声,门轴轻轻转动的声音,很轻,可是却让严国烈吓了一跳,因为他竟从门缝看见一个人转身离去的背影,凭着下意识的直觉,他知道那是谁! 扔下卷宗,挣开女人的缠绕,大声一吼,「混帐!方进,进来把李小姐送回去。」 方进进了门,严国烈则冲出了门,不顾员工的眼光在走廊奔跑起来,绕过转弯处,左右看看,终于在走廊尽头的观景台看见了那个女人。 严国烈战战兢兢的上前,知道汪语茉已经看见刚刚的画面、听见那些对话了,心里不禁冷汗涔涔。 走上前去,来到她身后,将后头的门关起来,不让人来打扰,事实上,这一层是总经理专属楼层,也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 第十五章 严国烈从后头抱住她,果然是一物克一物,他可以很冷静残酷的对待别的女人,却唯独怕她。「语茉,听我解释,不要误会,她……」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汪语茉转过身看着他,「我们分开这么多年,你会交女朋友也是正常的,我只是在想……」 「在想什么?」 她欲言又止,似乎心里有着纠结,连带也展现在眉宇上,染上了轻愁,布满着无奈。「我觉得我们好像不应该重逢……」 心一紧,声音哑哑的,「为什么这样想?」 「我已经不是那个单纯的女孩了,我的身上永远会有着纪录,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为什么不可以?还有是谁说你已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孩?你还是,你一点都没有变。」 如果不单纯,心灵不纯洁、不善良,她会宁可听着自己的女儿叫自己阿姨,也不愿意相认吗? 她是他看过最不会为自己想的人,以前是,现在也是,但未来有他监控着,他会为她想的。 只要有心,有什么不可以?他的心,再加上她的心,关其他人屁事? 他发过誓,绝不再让其他人主宰自己的命运,他的幸福要由自己来掌控,他甚至想,连这个笨女人都不可以干涉。 可是汪语茉不是这样想的,她知道旁人的眼光就像是一把刀一样,只要你有缺点,便会毫不留情的砍向你。 阿烈不懂,他没有体会过;而自己,曾经堕入地狱的自己,却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才彻底了解这铁一般的事实。 他们在一起,重新在一起了,未来呢? 她背负的前科、她身上烙下的纪录,那几乎永远留在身上的印记,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成他的? 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跟她一起痛苦、一起落泪。才重逢,命运又给她难题了…… 汪语茉想了这些问题,但严国烈完全没去想过,他只是决定活在当下,拥有这个家庭,爱他的妻子、爱他们的女儿,就是这样,没有别的问题。 下了班,他喜欢在家里跟女儿玩,听女儿的童言童语,听她的笑声,听她开口说到现在他听起来还不太习惯的「爸爸」。 夜里,则是他们相爱的时刻,他会重温当年与她每一次的激情,唤起彼此对自己的身体的熟悉,那种热度让人难忘,让人回味无穷。 他抱着她赤裸的身体,自己也什么都没穿,渴望更接近彼此,连一层衣服都嫌累赘。 他问过她,还打算为她报仇。「你那个没良心的小弟呢?」 汪语茉愣了愣,心情也沉了下来,还来不及开口回答,只听见严国烈噼哩啪啦的说了起来。 「那小子太没良心了!也不想想你照顾他这么多年,竟然也在庭上说谎,指控你,我要找到他好好教训他一顿。」 「不用了,你也教训不到他了。」 「怎么说?」 她默默不语,却听见她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情绪很复杂,听不出来是感到悲伤、哀痛,还是如释重负,或许都有,彼此交杂着,难以厘清。 良久,她才开口,却说出了惊人答案。「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这样?」 汪语茉悠悠说着,语气平稳,「我出狱后,曾经想去找他……毕竟他是我弟弟啊!可是却找不到他,我听说他因为参与强盗集团,不过因为未成年,只有送到观护之家。 「可是我找不到他,后来我向警方报警,说我弟弟失踪了,想请求协寻,警察告诉我,原来在我入狱第二年,他就因为帮派械斗,死了……」她说得云淡风轻,可是严国烈却知道,她一定是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平复那种痛失亲人的哀伤,才走出这样的阴霾。 上帝真的很不厚爱她,让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却得面临这百般折磨。 苦笑,她所受的折磨,有一部分也是他给她的啊! 反倒是她安慰他,「我已经没事了,想开了,我弟弟活不到二十岁,做的坏事一大堆,也许这样也好,希望他来生可以重新学会怎么做人……」突然,她眼眶里的泪水不断流下,背部也不停颤抖。 「怎么了?为什么要哭?」 「也许应该重新学会做人的……是我啊!我哪有资格说人家,我甚至还真的被关过……」 「不要说,以后你再提,我会生气的,把它忘记,统统忘记,不准再说。」严国烈最后,甚至直接吻上了她,狠狠的爱她、激烈的爱着她,利用身体的热情、利用彼此的激情,逼她忘,也逼自己忘。 可是他们都知道,难啊! 不止他们难忘,恐怕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无法忘记。这会成为所有人一再谈论的焦点,成为话柄,甚至成为笑柄。 他们可以不在乎,可以活出自己,却必须承认,别人的眼光也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这或许就是严国烈的爷爷所担心的! 那一天,汪语茉待在家里照顾小孩,严国烈在公司办公,一切就跟以往一样,没有改变。 方进与魏平就站在办公桌旁,谈论着公司的事物,这两个人不只是朋友,不只是左右手,有时候他有什么话也只能跟他们讲,听他们的意见。 当局者迷,严国烈承认自己很需要这种清醒、旁观的意见。 所以他一向很器重这两人,他与汪语茉的感情原委,他们也知晓,甚至给了许多帮忙他的建议。 「老大,你有多久没回家?」方进问。 「我天天回家啊!」 「方进不是那个意思,他是问,有多久没回阳明山的严家?」 脸色肃穆、眼神冷漠,「两个多月了吧!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有空我会回去看看的。」 方进点点头,「老大,我们不是干涉你的家庭生活,因为你最近必须注意一下老先生,因为财务经理的问题已经愈来愈严重了。」 魏平接着说:「财务经理是老先生当年担任总裁时的秘书,也是他现在在公司里最后一个代表,可以想见这个人会有多嚣张。」 「老大,我们很担心动了他,会让你跟老先生的问题变得更严重;可是不动他,公司变得没有纪律可言,似乎告诉所有人,只要爬到这个位置,想贪多少就贪多少,没有人会动你。」 严国烈抿唇,「他是我的一个棋子,是我用来箝制爷爷的。我知道他是爷爷在公司唯一的势力,所以我打算如果爷爷再敢对语茉不利,我就会拿这个人开刀。」 「老大,我懂你的意思。」 「静观其变,你们就持续搜集他贪污的证据,如果真的太严重,我们就直接采取行动。」 三人谈话到此结束,这时外头一名秘书探进头来,脸色非常难看。「总经理,有好几位股东打电话进来要跟你谈话,还有很多媒体说要采访。」 「怎么回事?」 「股东说,请总经理看过今天报纸就知道了。」 秘书拿着一大迭报纸走了进来,放在严国烈的办公桌上,再必恭必敬的退了出去。 每一家报纸的头条都一样,严国烈等三人各拿起一份来看,每个人都看得脸色发青,尤其是严国烈,更是愤怒至极。 「混帐!是谁把消息泄漏出去的?!」 方进与魏平愈看愈觉得不妙,「老大,事情闹大了……」 严国烈想的不是自己的声誉,甚至也不是公司的名声,而是语茉,他的语茉会再度受到伤害。「一定是他!」 第十六章 一定是爷爷把消息传出去的! 这时秘书又走了进来,「总经理,有好多董事都说要过来公司一趟,他们说要当面跟您请教一些问题。」 「方进,你先跟魏平去挡着这些股东一下,我马上过去。」 「老大,你要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总之,我不能让语茉再受伤,股东那边就先麻烦你们。」 三人迅速走出办公室,只留下那一桌的报纸,上头写道── 严氏企业总经理与前女友旧情复燃,前女友来头不小,曾因强盗案坐过五年牢…… 【第六章】 一个多小时后,公司的大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唯独不见严国烈踪影,只有方进与魏平在撑场面,但是这些股东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可能听由两个总经理的小助理安抚? 「总经理呢?」 方进必恭必敬站在一旁,「总经理还在处理公事,一时之间无法过来,请大家稍待一下。」 「这是什么话?公司的董事几乎都快要到齐了,总经理竟然还不过来,这算什么?」 「就是!难道他觉得现在的问题还不严重吗?」 魏平隐忍着,依旧低声下气,「总经理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请各位董事稍等一下。」 「还等什么?那些记者可不会等,还有股市也不会等,这么大的消息,简直像大地震一样,我刚刚还被记者挡住,差点上不来。」 「就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名董事算是从小看着严国烈长大,「总经理怎么会……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不能再等了,方进、魏平,你们再去请一次,如果总经理还是不能立刻过来,我们所有人一起去请他。」 方进皱起眉头,「这样不好吧?各位董事,事实上,严氏集团董事会都有固定召开的时间,各位实在不能为难总经理来面对各位突如其来要求召开董事会议……」 「你说这是什么话?」 方进一句激动的失言,顿时让满场二十多位董事愤怒了起来,就在现场一阵吵吵闹闹的时候,严国烈进来了。 他就像是他爷爷严志雄一样,天生威严,只是他更多了一丝细腻,总是可以让所有人立即注意到他,甚至立即安静下来。 所有董事很自然的站起来迎接他,严国烈似乎也习惯了被这样子敬重,他看都没看这些董事一眼,叮咛着两个助手。「方进、魏平,你们先出去吧!等一下有记者会要召开,去协助秘书处准备,我会亲自出席。」 「是,总经理!」 两人走了出去,带上了门,却立刻见到一个人,就是汪语茉。 「大嫂,你怎么会过来呢?」 汪语茉很害怕,甚至不停发抖,话也说不清楚,「我来……我看到报纸……我怕阿烈会……」 就要被揭露了吗……果然掩藏不住啊…… 三个人就站在会议室门口,一起「聆听」内部的讨论内容…… 严国烈坐在主位上,「各位董事百忙中到了公司,让国烈受宠若惊,感谢大家这么关心公司经营问题。」 「总经理,我们就不客套了,我们不是记者,您不用敷衍我们……」 「敷衍?」严国烈笑了笑,「怎么每次公司分红、配息时,也没听你们嫌我敷衍?」 严国烈的意思是在讽刺这些人,有好处时都不会说话,遇到坏事才跳出来大叫,也不想想平常靠着公司赚了多少钱。 「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总经理工作一向认真,表现也很好,也许再过不久,等待老总裁卸任,总经理就会升任企业的领袖。」 「不敢!」 「所以我们才特别担心这一次的事件,我们只想知道,总经理是不是真的跟一个有前科的女人在一起?」 严国烈毫不掩饰,「是!」 所有人一惊,不敢相信他回答得这么直接爽快,以为他会含糊一下,甚至欺骗他们只是在逢场作戏,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是」,真的让他们每个人都傻眼了,顿时不知如何回应。 终于有人先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这……这怎么可以呢?老太爷没有说话吗?」他口中的老太爷就是指严志雄。 「你们为什么会认为他说话有用呢?难道在你们眼中,现在严氏企业还是他在当家吗?」 一名长者气不过,站了起来,「总经理,你太糊涂,你已经不年轻了,怎么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 「如果你要这样想也可以,我只能说,这个女人我要,至于要付出什么代价,我自会承担。而且我不会让公司因为这件事情有任何的亏损,除此之外,你们实在不用干涉我。」 没有人可以干涉他要爱什么女人,因为连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心,这颗心,这么多年前就已经失落在语茉身上。 他会为了她拼命的,任何人都不能怀疑他的决心。 「可是那是一个有前科的女人啊!报纸说是强盗罪,总经理,你失去理智了吗?这样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你,她会让公司蒙羞,这种肮脏龌龊的女人,哪有资格……」站起来剀切陈词的,就是那个被查出贪污公司款项的财务经理,他也是公司老臣。 严国烈奋力一拍桌,愤声大吼,「够了!你给我闭嘴,如果不是敬你为长辈,就凭你污辱我的女人,你今天绝对无法活着走出这里!」 「你……」所有人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严国烈会这么激烈。 「你们什么都不懂,少在那边装圣人,你们以为自己很神圣,如果你们很清高,就不会有人从公司亏空上亿元,还敢在那边大放厥词!」一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刚才站起来说话的财务经理听得面红耳赤。 「可是……」 「不要再说了,我相信你们只是担心公司赚不赚钱;我已经提出我的保证,除此之外,你们不要干涉我,因这个部分是属于我的私事,与公司无关。」 站起身,严国烈收拾文件,「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他走出会议室,看见方进与魏平,「怎么站在这里?记者会准备得怎样?」 方进看看魏平,不知该先讲汪语茉已经来了,只是不敢见他躲了起来,还是要报告进度?「记者们都到了,老大,你可以过去了。」 严国烈点点头,挺直腰杆,像是要上战场打仗的士兵,勇往直前什么都不害怕,因为他要扞卫的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方进与魏平赶紧跟上,三人离去后;汪语茉才从一旁走出来,眼眶里净是泪水,她的噩梦成真了…… 公司用来召开记者会的会议室已经人满为患,除了过去专门跑产业新闻的相关记者外,还来了许多社会版、影剧版甚至八卦周刊的记者。 严国烈一走进来,镁光灯闪个不停,每个人不停捕捉他的画面。 他非常上相,镜头中的他气宇轩昂、英俊挺拔,只是眉头紧皱。 坐定位置后,严国烈打开麦克风,「感谢各位媒体朋友抽空过来,我就开始今天的记者会。」 这是严氏企业主动通知媒体要求召开的记者会,所有媒体都以为他要针对八卦杂志的报导做出说明。 「今天的记者会是要发布一项重要产业讯息,是有关本公司今年度的重大投资计划……」严国烈决定采取这种方式,来对抗媒体的报导。 第十七章 他知道一旦同一天有各种新闻事件,便会分散对一种事件的专注,分散版面、时间、人力与精神,所以他决定抛出一项重大投资案,让原先打算花时间继续追踪八卦的记者,被迫转移注意力。 可是他一开口,所有记者立刻面面相觑,甚至交头接耳,顿时有点傻住,不知如何是好。 「本公司已经与美国着名软体公司谈妥并购案,本公司将以五百亿美元并购这家美国着名软体公司,这是继本公司十年来专注于硬体产业后,首度进军软体业,也代表本公司重视软体这块市场……」 严国烈滔滔不绝的说着,所有产业新闻的记者也努力做着笔记,因为这确实是一条大新闻。 只是那些八卦杂志记者愈听愈糊涂,因为这根本不是他们关心的主题,他们对这种新闻根本没有研究。 可是基于礼貌,在严国烈说完之前,他们不好意思提问,更甚他们也不知该如何提问。 严国烈摆明要转移焦点,吸引其他的注意力,这场记者会恐怕早就被定位为一般的商业记者会。 过了十分钟,严国烈介绍完之后,开始接受记者提问。 这时,在一旁小门边,又站着一名女子,双手不停绞着裙子,看来非常紧张。 果然,一名八卦记者举手,「请问严总经理,今天的记者会会针对最近报章杂志报导的事件做出说明吗?」 严国烈装傻,「最近报导了什么事吗?抱歉,除了财经版,其他版面我很少看。」 一名记者不客气了,「就是关于总经理跟前女友复合,而您的前女友有前科的消息。」 接着一名记者跟进提问:「请问总经理,事实上几年前就有传您年少时曾经逃家过,可是严氏企业一直否认,请问您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这名女性的吗?」 「总经理……」 严国烈伸出手制止,「对不起,我想几位专门跑本公司新闻的记者应该都知道,我不可能召开记者会谈论我个人的私事,所以这场记者会纯粹要宣布这项投资案。」 「可是您不打算做出说明吗?」 「不打算。」 一名记者抓住他的话跟进,「所以您默认相关的报导啰?」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终于有记者不满了,「这简直是在规避事实,这样掩饰能掩藏多久?总经理,您还是直接给我们个答案,让我们好交差了事。」 「你们只想交差了事,却根本不在乎被你们报导的人会不会受到伤害,如果那名女性已经打算过她的新生活,却因此再度成为焦点,这就是你们从事这行的目的?」 「我们……」 「我跟什么人在一起,既不影响本公司运作,也不影响股汇市行情,所以我找不到要跟各位报告这件事情的理由。」 「难道严氏企业只会这样掩盖事实吗?」 「就是!一个跨国大企业总经理的女人,竟然是个强盗犯前科,这有多惊人?难道不用跟大众交代吗?将来如果重蹈覆辙,传出亏空公司的事情,对于投资大众也是伤害,这难道不用对大众交代吗?」 严国烈努力维持平静,但面具已快破裂。 他拼命压抑自己,知道这里跟刚刚面对董事不同,跟董事翻脸,那些人还会保守秘密不对外透露;但是跟这些记者翻脸,只会让问题更糟、让报导更显着。 但是记者那带着刺的语句让他几乎快要发狂,这些人都不懂,语茉会被关都是他害的,语茉始终很善良、很单纯,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为什么! 「请你自重,不用把话讲得这么难听!我的公司没有人有办法掏空。」 「那就把问题说清楚,对不对?」 现场许多记者都鼓噪了,一起大喊,「没错!说清楚、说清楚!」 现场一片混乱,眼看就快要失控了,而严国烈早已想好对策,马上就宣布记者会结束。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汪语茉竟然打开一旁的小门走了进来,在严国烈终于崩溃露出惊惶的眼神中,走了进来。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女人,那个……有前科的女人,就是我!」 所有记者涌上前去,保全赶紧组成人墙,避免讲台上的严国烈与讲台前的汪语茉会受到伤害。 摄影记者隔着保全人墙,不停捕捉镜头。 汪语茉再也忍不住了,没有道理让阿烈一个人在前面应付这么多人的逼问,她没有办法一个人躲在后面,让他去为她挡子弹。 她做不到…… 是啊!她很傻,想到可以再跟阿烈在一起,以前的苦都不重要,她又再度变成原来那个自己,只会傻傻的为别人着想,担心阿烈会因为自己受到伤害,受到影响。 「语茉……」严国烈激动的喊着,他也失去理智了,忘记自己不该在众人面前喊出她的名字。 媒体报导一直无法掌握她的姓名,现在不想曝光也曝光了。 「关于我的一切,跟严氏企业,还是严国烈,都没有关系,以前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行为,请大家不用为难严氏企业。」汪语茉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自己说不清的,她无法承认自己有犯罪,因为她根本没有;但要她说出自己就是遭到严家陷害,现在她也说不出来,因为这样会连累阿烈。 「你真的有犯下强盗罪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当时你几岁呢?听说你犯案的地点就是严家的珠宝店,这是真的吗?」 汪语茉晕头转向,一连几个问句让她全身像是被打了几拳一样,她招架不住,全身也开始发抖。「我不知道怎么说……我确实有被判刑、有入狱,我……」 「有判刑,那就是有犯罪了。可以请你多说一点当时的犯罪状况吗?还有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认识严总经理?你们之间应该差距很大吧!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 汪语茉面对眼前那些记者,每个都咄咄逼人,她开始怀疑、开始后悔,她怎么会以为自己挺身而出,就能解决问题呢? 现在看来,这些记者更有兴趣了,更希望知道这其中的一切,她没有解决问题,反而制造更多问题。 「为什么不说话呢?你觉得当年犯下强盗罪没有错吗?听说当时还是结伙抢劫,听说连你的弟弟都参与,这是真的吗?」 「我……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难道你都出狱了,还想规避事实吗?还不肯认错吗?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 严国烈愈看愈心疼,整个人跨步向前;方进与魏平也从门后跑了出来,严国烈护着她迅速离去;方进与魏平则是阻挡在后面,可是媒体还是拍了好几张严国烈将汪语茉揽在怀里,汪语茉哭泣流泪的画面。 「对不起!今天的记者会结束了,请各位回去吧!」 会议室内依旧叫嚣不断,像是菜市场一样,不过这些声音,严国烈与汪语茉都听不到了。 带着她回到自己办公室内附设的私人小房间,汪语茉坐在床铺上,心情平抚许多,但脸色依旧苍白,依旧恐惧。 严国烈倒了杯热水给她,她捧着杯子,发现杯身的热度根本无法温暖她那冰凉的心。 严国烈心痛的坐在她身旁,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别怕,有我在……」 汪语茉抬头看他,那双英俊的眸子盛满焦急,赤裸裸的展现他的爱意,可是这样她更心痛。「我做错事了……不该这样冲出去的……」 第十八章 严国烈无奈,「算了!发生就发生了,这样也好,媒体早一点开始报,就会早一点结束。」 「会吗?」 「你不知道,我应付这种人很有经验了,等到热潮一过,他们就没兴趣了,自然就会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者,我们只是比较倒霉而已。」 他故意说笑着,可是汪语茉却无法放心,她可以感受到这件事情爆发后,那种严重的影响。 因为她背负的不是普通的犯罪,而是强盗罪,每个人都会用怀疑甚至轻视的眼光看她,她无法躲避。「阿烈,你要考虑清楚喔!如果以后……每个看到你……」 「不要说。」他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拉下他掩盖着她的嘴的大手,「让我说,我怕你不懂,如果以后每个人见到你、见到小诗,都说你的妻子、她的妈妈是个强盗罪犯,你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我知道你没有啊!」严国烈也激动的抱紧她,「你刚刚说这一切都是你的行为,与严氏企业、与我无关……你真的很傻,为什么要帮我脱罪?我宁可被以作伪证罪抓去关,我也不希望你背这样的黑锅。」 「不要!一个被抓去关就够了,干嘛所有人都想进牢里啊?」她就是怕牵连到他,所以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大声疾呼自己的冤屈,只能痛苦的吞忍。 严国烈知道,这样他更恨自己,他努力想帮她隐藏过往,让任何人都不再提起。可是…… 「语茉,你放心,我知道是谁放出消息的,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你不要想太多,这段时间你忍耐一下,少出门,等风头过去了,就没事了。」 他这样说,但她无法安心。风头会过去,但会跟着她的却永远都会跟着她,无法抹去,也不可能消失。 三天后,风暴一点也没有平息,每天都有相关新闻,而且还都是「不明消息人士提供」。 但严国烈也依照计划,每天放出其他消息,分散注意力。 到了第四天,严国烈放出更劲爆的消息──严氏企业揪出内贼,就是财务经理,二十年下来,将公司十多亿款项中饱私囊。 严国烈正式将这个人渣踢出公司,移送给检方调查,并将所有证据一并奉上。 最后财务经理因为证据确凿遭到收押,下半辈子在牢里度过已经是确定的事情了。 不过说也奇怪,从第五天起,相关的消息突然间都消失了,那名好像熟知内幕的不明消息人士也不再放话了,媒体找不到消息来源,虽然只能凭空捏造,写出乱七八糟的报导,但风潮似乎就是灭了一样。 严国烈以为,这是他开除财务经理,向爷爷示威的方式产生效用,爷爷收手了! 那天,严国烈独自一个人,回到了严家。 这一趟回来,就是来示威的。 他直接来到严志雄书房内,严父也在房内,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将一份文件直接丢在书桌上。 严志雄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受到影响,甚至那份文件盖住了他正在看的书籍,他也不以为忤。 倒是严父先开口了,「国烈,到底怎么回事?」 严国烈没有笑容,表情很冷静,「你应该已经知道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当然,你连着四天照三餐放消息,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严志雄静静说着。 表情一沉,「还要掩饰?你比谁都清楚我跟语茉的状况,这些消息不是你放的,还有谁?」 严志雄没说话,但严父赶紧缓颊,「国烈,事情要查清楚再说……」 「不用查清楚,我们彼此心里清楚就好。我告诉你们,我不准任何人伤害语茉,这是我的承诺,我有决心做到,你最好相信。」 指着桌上的文件,「这个就是证据,如果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下一步就是董事会里那些老头了。」严国烈说完,转身就走。 严父无奈看着,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儿子,夹在中间真是难以做事。 严志雄则是轻轻拿起那些文件,上头清楚列举出财务经理侵吞公司款项的证据,一样一样,总共累计了十多年。「这小子还真看得起我啊!为了要牵制我,把这样一个败类留在公司当棋子。」 「爸……」 「他要是再不出手,继续让这种人渣留在公司,那才是在威胁我。」 「爸!国烈不知道事情的原委,才会说这些话,您就别在意了。」 严志雄敲敲拐杖,「你也先不要跟他说,我……还没决定好要怎么处置那个女孩。」 「是!」严父跨出步伐,「爸!我去找国烈谈一谈,您放心,不该提我不会说的。」 严志雄未置可否,严父就出发了,迅速赶往门口,严国烈才走到庭院里,正准备走出大门开车走人。 刚好追上,「国烈。」 停下脚步,回过头,「爸!」 站在他身旁,「缓点走!咱们父子俩谈一谈。」 这个父亲是个很温和的父亲,虽说胸无大志,一辈子都听从爷爷的安排,还算疼他,是个好爸爸。「爸!如果是要责备我的,那就免了。」 「我责备你做什么?你是总经理,开除行为不法的员工,那是应该的。」严父叹口气,「我只是担心你……不知道事情的状况,心里存有误会。」 「爸!没有误会,当年要不是因为爷爷,语茉哪会……」 「我知道、我知道,」严父又叹了一口气,「我没见过那个女孩,不知道她人究竟如何,可是我们严家对她这么做,确实不公平。」 「爸!你如果有机会见到语茉,就会知道我心里那种痛苦,她是一个多么好、多么纯真的女人,却被我害成这样。她……她甚至因为怕让人家知道我们严家当年指使作伪证会牵连我、牵连我们家,一个人默默承受这样的前科。而我……也因为想保有爷爷、想保护家人,无力为她洗刷冤屈……」 他好痛恨自己,纵使她一直说没关系,也不希望他试图为她洗刷冤屈,可是那种愧疚感,几乎要吞噬掉他的心。 严父听着,内心也感动,下意识对这个女孩有了几分好感。 严国烈说:「爸,我说真的,我爱她,这辈子我都要背负起照顾她的责任,这是我甘愿的,不管会遇到什么问题,不管会有多少人阻止我,我都不会回头,也不会后悔。」 严父懂了,「孩子,我一向让你很自由,也支持你的一切举动,包括当年你逃家……」 「爸!」严国烈笑了笑。 「我只能用我的经验告诉你,这是一条很辛苦的路,我不能帮你走,而如果你要走,就要有心理准备。」 「我不觉得辛苦,相较于语茉,我算不上辛苦。」 「好吧!你已经长大了,你自己判断吧!但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爷爷是为你好的。」 皱起眉头,抱怨说着,「这我就很难相信了。」 父子俩走到门口,严国烈的跑车就停在门口,马上就要分离了。 严父有点期待的说着,「听说她帮你生了一个小女儿啊!」 一提到可爱的小诗,严国烈骄傲的挺起胸膛,「没错!」 严父很高兴,「我有孙女了耶!什么时候……让我跟你妈看看这个小女孩啊?」 严国烈眨眨眼,「想要看就来公司啊!小诗……就是我女儿、你孙女,现在还没上小学,语茉常常带她来公司。」 第十九章 「这样啊……」 「爸!你找一天来公司走走,说不定就会碰到,就算没碰到,我立刻派人将她们母女两人接过来也行。」 「好!我知道了。」 也许,他也应该看看那个女孩。 「爸!我先走了,帮我向妈问好。」 「我知道,我也会代你向爷爷问好。」 「那倒不用了!」翻白眼,「在他接受我跟语茉之前,他就免了吧!」 严国烈驱车走人,留下严父一人站在门口。 其实严父知道,自己父亲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有许多问题不是当作没看见,就不会存在。 但是严国烈也没有告诉他,他们所有人想得到的后果,他自己统统想过了,也统统记在心里,知道那个严重性。 以他的身分,语茉将一辈子受到检视,三不五时有人将她这段过往拿起来说嘴一番,纵使他帮她洗刷冤屈,也会有人有话说。 可是,他爱她啊! 这就是答案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只知道自己的眼里只看得见她,必要时,就算是牺牲一切,也在所不惜…… 【第七章】 数个月过去,日子相对上平静了许多,外界的各种传闻突然减少了,像是有心人在操作一样,媒体突然间失去了兴趣,开始减少对于这件事情的报导。 对于做好心理准备的汪语茉而言,这还真有点不可思议。 她已经准备好要被千刀万剐了,已经准备成为别人谈论的焦点,纵使心里还是怕怕的,但是有些事实不容辩驳,更不容改变。 她也知道自己很傻,现在她已经不希望为自己洗刷冤屈了,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再牵扯别人下水,尤其是阿烈。 他在这件事中也受到很大的伤害,当年他们都年少,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 可是现在……他却扛起一切,照顾她、疼爱她,奇迹似的瞬间平抚了她内心的痛楚,也点燃她以为已经熄灭的爱情。 严国烈倒是放轻松,反正他已经告诉自己,不管在外人眼中怎么看,不管媒体要怎么大肆报导这样的消息,所有的伤害他都不会让语茉一个人承受,他会帮她一肩扛起。 严国烈开始带着老婆小孩上班……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是让他比较气闷的,那就是他一直希望与她办一场婚礼,但语茉一直不愿意。 「为什么呢?我们可以让小诗当小花童啊!」 「好!小诗要当花童。」 看着父女两人一搭一唱,汪语茉既是好气又好笑,可是心里的答案,却又说不出来。 她想要低调过日子,不想要大肆张扬幸福。 她也是个普通女人,也渴望一场婚礼,不需要隆重,但要温馨,可是阿烈的身分特殊,他要结婚,绝对不可能低调。 所有公司内外的人,所有严家的人,所有政商界的名流,都会蜂拥而入,甚至所有媒体记者会再一次像闻到血一样,见猎心喜,如猛虎出闸般继续疯狂追逐报导他们的消息。 「我们不能公证就好吗?」 「不能!你是我妻子,我不想委屈你……」 「我不觉得委屈啊!」 「你从小到大都过着辛苦的日子,就连遇到我也是。所以我希望帮你办一场婚礼,跟过去说再见。」 「可是,我们会被盯上的……」 「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到国外去啊!到纽西兰的北岛,现在那里是夏天,在那里的教堂结婚,我可以安排……」他说得天花乱坠,真难想象这个男人比她还像女人,竟然对于结婚这档子事这么热衷。 这时,方进打开门,探进头来。「老大,伯父、伯母都来了!」 严国烈脸上还带着笑容,每次看他跟大嫂与小诗相处,都会笑得阖不拢嘴,真是幸福得羡煞人也。 「哦!带他们进来!」他说得轻松,心里早就有数,他的父母是想来看看小诗,这样也好,他可以顺便让他们认识语茉。 可是汪语茉却紧张起来,唰的站起身,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她从没见过他父母,等一下见到了,她该有什么反应呢? 他们会不会也是要来责备她的呢? 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 老实说,汪语茉真的有点怕他们严家的人,或许是严志雄给她不太好的经验,她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严家的人都不好相处。 严国烈发现了她的异样,以及坐立难安的模样,心里一阵心疼,「语茉,别担心,我爸、妈人都很好,他们才不像老头,所以你可以放轻松。」 「爸爸,老头是谁啊?」 汪语茉嘟着嘴,不太高兴,「阿烈,你不要教坏小诗,他……毕竟是小诗的长辈,不要在小诗面前说这种话。」 严国烈还来不及说话,大门已经打开,汪语茉紧张到胃都在痛,人有点反胃;倒是小诗,还是一派悠闲的坐在沙发上。 门口走进了一对夫妇,年龄大约都有五十好几,男的是一身休闲装扮,透露着温和的气质;女人打扮较为正式,不过面色和蔼,脸上带着笑容,似乎一点都不会难相处。 严国烈上前问安,「爸!妈!没想到才过几天,你们就真的来了。」 「我跟你妈知道你是绝对不会把小孩带回来的,所以我们只好自立自强,自己走一趟了!」 严母这时看着站在一旁的汪语茉,凝视着她;汪语茉紧张到不知如何是好,整个人紧绷着。 「爸、妈,我跟你们介绍,这是语茉,我们虽然还没结婚,但是她是我的妻子;还有这个可爱的小女孩就是小诗了。」 严母还是看着语茉,严父也是,夫妻很快就知道彼此跟自己想法一样,对于这个女孩有所评价。 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外表单纯善良的女孩,老实说,跟他们想象中那个关了五年,有强盗前科的女人有落差。 汪语茉的表情很紧张,似乎连手该往哪里摆都不知道,一头清汤挂面的短发,衬托出她的清纯,唯一可以透露端倪的是那略微紧皱的眉,参杂着风霜,透露着过往与岁月的秘密。 严父与严母突然有点放心了。似乎就像是国烈所说,见到人就明了了。 「语茉,这是我父母。」 她很紧张,脸上都冒着汗,身体似乎不太舒服,但她还是勉强自己,轻轻欠身鞠了躬。「您好!」 严母脸上勾起慈祥的笑容,「你好。」 汪语茉拉起还坐在沙发上的小诗,「这是小诗,是我跟阿烈的女儿。」 严父、严母如获至宝,脸上迅速堆起那种标准爷爷、奶奶的笑容,看着小诗。 而小诗,就像是当年住在孤儿院里受过训练一样,就算遇见不认识的人,但当对方对自己微笑时,也要摆出可爱的笑容。 严母立刻不顾自己还穿着套装,迅速蹲在孩子面前,看着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严父自然也是。 这让汪语茉松了一口气,他们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孩子身上,这对她是一件好事。 因为不知怎地,现在她竟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整个人腹部相当沉,而且不断有作呕的感觉。 可是汪语茉要自己撑住,现在她正在见阿烈的父母,不可以失态,一定要忍耐。 严国烈没有发现,只是伸出手揽着她。「爸、妈!我没说错吧?小诗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小孩,我第一天看到她,就喜欢得不得了,对不对小诗?」 穿着小洋装的小诗坐在沙发上,看着父亲,又看着眼前的人,脸上还是一贯可爱的笑容。「你们好!」 第二十章 一听到小孩单纯可爱的童音,严父、严母立刻笑得阖不拢嘴,高兴得不得了,心里也终于有作爷爷奶奶的喜悦感。 「你看看这个小孩,长得真是可爱,而且又懂事、又有礼貌、又乖巧,真好……」 「而且你看她的眉毛,又浓又密,有着一股英气,长得还很像国烈小时候,果然是父女……」 两人不断谈论着眼前这个小孩的优点,小女孩则是静静坐在沙发上,被他们评头论足,似乎已经很习惯了。 严国烈也笑着,很高兴自己的父母也喜欢小诗,只是这一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小诗是个懂事又成熟、纯真又可爱的小女孩。 这时,汪语茉轻轻拉开严国烈的手。 「语茉?」 「阿烈,我去厕所一下……」说完就赶紧走出大门。 严国烈看着,心里觉得奇怪,他吩咐父母,「爸、妈,帮我照顾小诗,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话才说完,他也奔出了门,父母两人面面相觑;倒是小诗很懂事,心里似乎也很清楚。 反正自从她有爸爸也有妈妈以后,常常也等于没有,因为爸爸总会缠住妈妈,让她到后来变成妈妈也不能陪她,所以她真的是最可怜的小孩了! 汪语茉在女厕内,终于忍不住的彻底松懈,她靠在洗手枱上,不停呕吐,却又吐不出东西来。「呕……」 趁着稍微停止时,汪语茉抬头看着自己,镜中的自己一脸惨白,脸上净是冷汗,真是惨不忍睹。 她到底怎么了? 还弄不懂自己到底怎么了?胃部又是一连串的天翻地覆,搅得自己七荤八素、晕头转向。 这时,严国烈在门外大喊,「语茉,你没事吧?」 「我没事……」 可是他听见她语气里的虚弱,立刻担忧的说着,「不对!语茉,你声音很虚弱,你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呕……」 这一声呕吐声,让严国烈更是吓到了,整个人几乎要破门而入,但碍于这是女厕,只能继续焦急等着。「语茉,你出来,让我看看你。你要是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不要啦!这里是女厕所……呕……」 她没再回话,而严国烈也不让她说话了,立刻推开大门冲了进去,一进去立刻看见她几乎瘫在洗手枱前,他完全吓到了。 严国烈立刻冲上前去,蹲在她身前,焦急的看着她,「语茉,你到底怎么了?你的脸色好苍白……」 汪语茉不敢再掩饰自己不舒服,因为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焦急,感受到他的关心与害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呕……今天从早上开始就好难过……」 她边说边喘,似乎很是疲累。 严国烈伸手摸摸她的脸,发现她的身体冰冰冷冷的,脸上布满冷汗,模样非常吓人。 严国烈当机立断,立刻将人抱起。他不是医生,根本判断不出来她的状况,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立刻将她送往医院。 于是他抱着人冲出女厕,呼喊着方进他们,要求他们安排车子,接着就在自己的父母与小诗面前,将人抱着离开公司。 半个小时后,到了医院,严国烈焦急等候医生察看状况,汪语茉则躺在病床上休息,虽已停止呕吐,但脸色仍然相当惨白。 「医生,到底怎么了?」 「我想,她应该是怀孕了吧!算一算应该有三个多月了。」 严国烈一惊,汪语茉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想来还真惭愧,两次怀孕自己都没有发现,还亏她已经做了母亲,真是令人感到不好意思。 医生、护士都离开后,病房内只剩下严国烈与汪语茉两个人。 他终于逐渐展现出喜悦的心情,坐在床边,表情、眼神中还有着一丝不敢置信,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 握起她的手,疼爱不已的看着她;语茉也满是幸福的回看着他,这一瞬间,彷佛这个世界只有彼此了。 「原来我还挺强的,说不定第一天跟你相逢,就让你怀孕了。」 男人的虚荣……汪语茉快要翻白眼。「你还敢说,都是你害的,害我这么惨……」 坐上病床,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要生气了,这样对宝宝不好喔!」 说到宝宝!这是严国烈第一次有机会迎接自己的孩子到来。小诗一直是他最大的遗憾,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弥补这个遗憾。 汪语茉满足的叹息,今非昔比,想当初怀小诗时,日子哪能过得这么好?在牢里不比外面,况且又有自己深爱的男人,她已经很满足了。 「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初怀小诗时的状况……」 严国烈有兴趣,一直没听她说过这件事情,无法在这么重要的时刻参与其中,这是他的遗憾啊!「说说看,我想听。」 汪语茉悠悠想着过去,「那个时候,我也是到了三个多月,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还真的满钝的。」 「然后呢?」 「……我是进到牢里的医护室,检查以后才发现我怀孕了,是在进牢里之前怀孕的……」 这无可避免的谈到了她坐牢的那段往事,严国烈默默听着,没有再跟以前一样,要她不要再去回想。 或许偶尔想起,反而可以帮助她疗伤…… 「你知道吗?我在牢里的时候常常被欺负、被打,可是我怀孕了以后,有一次那些人还想欺负我,我就很生气的大叫,说我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只要有人伤到我的孩子,我一定会跟她们拼命的!」 严国烈很愤怒,「为什么那些人要欺负你呢?如果让我找到她们,我一定帮你报仇!」 「算了啦!她们也是可怜人,进到牢里的人,不是可怜,就是可恨……哎呀!我要说的是小诗,我要生她那一天,根本来不及送医院,也是牢里那些有生过孩子的囚犯帮我接生的……」 不敢相信这段过往,严国烈只能静静听着、静静心通着。 「小诗好会哭喔!生下来以后,哭到所有女囚都哭了,那个时候,小诗真的是整个监牢的希望,在那种地方,怎么会有新生命的诞生呢? 「而且小诗很厉害,每个人都喜欢她,每个人看到她都是眉开眼笑的,我当然也是啦!」她一开口谈到孩子,就有聊不完的妈妈经。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母亲,谈到孩子,她可以完全不畏缩、完全不懦弱,勇往直前。 「到了九个月的时候……我就把孩子送出去了,托给我从小住到大的孤儿院,那天晚上,我哭得好惨……心里一直想着小诗,不希望跟她分开,可是又不得不将她送出去…… 「后来我出狱了!我立刻赶到孤儿院去看小诗,你知道!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真的好开心,她长大了耶!好漂亮的小女孩,我抱着她一直哭,心里想,我再也不要跟我的孩子分开了……」 严国烈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都过去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让我们一家人分开的,知道吗?」 「我知道……」 为她心痛,但也更坚定决心要带她走出过往。现在他们又有孩子了,他们可以一起弥补当年的遗憾。 严国烈改变话题,「我想要再生一个女儿。」 「啊?可是我们已经有小诗了……」 「女儿贴心嘛!永远不嫌多。」 「你真是的……」 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病床上相依偎的两人稍稍分开,不过这才发现进来的人,正是他们一直在谈论的小诗。 第二十一章 小诗奔向病床,「爸爸、妈妈。」 汪语茉高兴的坐起身,看着女儿。 这个女儿一直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在她哀伤绝望时陪着她,在她高兴喜悦时陪着她。 人是方进与魏平带来的,方进说:「老大,老爷跟夫人已经先回去了,我想你们这里应该还欠一个小孩吧!就把小诗带来了。我们先走了,你们一家团聚吧!」 严国烈笑了笑,关上门,回过头却看见语茉已经抱着小诗,像是在说悄悄话。这彷佛仙境一般的画面,就出现在他眼前,真的好美。 小诗突然看向严国烈,「爸爸,我要妹妹喔!」 汪语茉笑着,严国烈也笑着,看来小诗已经知道自己要当姊姊了。 严国烈拉过椅子,坐在病床旁,「那如果生出来的是弟弟怎么办?」 看着妈妈,又看着爸爸,小诗想了想。「那你跟妈妈再生一个!」 严国烈与汪语茉哈哈大笑,小诗也笑着。幸福突然这么靠近他们,就在身边了。 汪语茉再度怀孕,让严国烈更慎重的考虑赶快将她娶进门的问题,这已经是很确定的事,甚至早在多年前就该做的事情。 最近他真的是满面春风,不但准备再度当爸爸,公司营运状况也不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发现似乎还是有人在窥探着他与语茉的生活。 不知道是谁,在还没确定的情况下,将他们可能结婚的消息传出去。 董事会那些老头又想关切他,问他是不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总经理,你要三思啊!」 「就算你真的喜欢她,但不一定要娶进门,因为娶了她,后患无穷啊!」 「我听老爷说,那个女孩是个好女孩,那就让她委屈一点,不要真的办理结婚。」 「是啊!不结婚,至少还有模糊空间。」 「这段日子以来,严老太爷一直挡着,不让媒体报导这件事,但不代表能挡一辈子……真要结婚了,那恐怕任何流言蜚语,甚至恶意中伤,都抵挡不了了……」 「总经理,你真的要多想一想……」 那是那一天董事会的会议内容,很温和,严国烈是这样想的。甚至也可以马上推断出,这些董事说不定就是在爷爷的授意下,来向他劝说。 更可以推断,这些话也就是爷爷的话,他松动了,可以接受语茉,但在严国烈看来,这还不够。 严国烈的语气很平和,不再对这些人发飙,「我说过,这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在公司里谈论。既然是私事,媒体也没有立场评论,大家不用杞人忧天。」 他是这样想的,只要他跟语茉信心够坚定,没有人可动摇他们,他真的是这样想的…… 只要他们坚定信心,任何风暴都撼动不了他们。 只是他一直忽略了,汪语茉始终身处在这场风暴中,没有离开过,她受到的伤害是他很难想象的。 那天,小诗跟着爷爷、奶奶出去玩,说是增进祖孙感情。严父、严母带着小孙女,住到山上的别墅去享受祖孙之情。 严国烈与汪语茉两人则是决定趁着汪语茉怀孕才四个多月,肚子还没有大起来,一同出游。 严国烈开着车,载着汪语茉,离开喧哗烦扰的北台湾,来到了东部,行驶在海岸公路上,看着宽阔的海洋。 他们准备前往花莲,在那里度假,这是他们自认识以来,第一次有机会出游,彼此都很兴奋期待。 车外阳光洒落满地,有着难得的冬阳;车内气氛平静,音乐不停流泄,汪语茉舒服到快要睡着了。 「先睡一下,再一个小时就到了,到了我再叫你。」 「不用啦!我想陪你,你开车需要人陪,不然你睡着怎么办?」 「开玩笑!我现在可是载着我老婆跟未出生的儿子,怎么可能睡着?我非得专心开车不可。」 她笑了笑,依旧张开眼睛看着前方,有时候会看向他,开口跟他说话,提振他的精神。 可就在这时,严国烈突然紧张起来,这可以从他突然加重踩下油门可见端倪。 这样的他,让汪语茉也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吗?」 严国烈抿紧唇,过了约十秒才开口,「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汪语茉心一惊,立刻回头看向车后,不看还好,一看就发现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甚至看见车上一闪而过的闪光灯。 汪语茉吓得赶紧坐正,声音颤抖说着,「好……好像是记者……」 「混帐!」严国烈大骂,并且再加速向前驶去。 汪语茉很紧张,一直紧抓着抓杆,一手下意识的抱着自己的肚子,这已经是她的习惯,遇到危险,她都会先保护自己的孩子,即便这个孩子与她连成一体,她受伤孩子也逃不过,但仍决心保护孩子。 「语茉,抓紧!我会开很快,这样才能甩掉他们。」 「哦……」 严国烈眼神冷酷,心里又气,这些记者,他以为他们早就对自己没有兴趣,没想到这次出游竟然被跟。 但就在此时,后头那辆厢型车竟然也加速,行驶到逆向车道与严国烈的车并排,他们拉下窗户,大声对外叫喊── 「严总经理,请停下来让我们采访,请问您隔壁坐的是汪语茉小姐吗?你们打算要结婚吗?娶这样的女人严老先生会答应吗……严总经理……」 严国烈开着的是跑车,当然不可能允许其他车子在他面前狂妄嚣张,他再度踩下油门,车子向前奔去;可是对方仍不死心,继续往前紧跟。 「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早知道就不要出门了……为什么这些人都不肯放过她?难道她不配拥有幸福吗?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严国烈说是这样说,心里却恨极,回到台北后,这些人一个都别想全身而退。 然而,紧跟的车子竟然使出撒手锏,车子一段加速之后,竟然直接转动方向盘,超车到严国烈的车子面前,然后车子一打横,直接停在他面前。 这一下可不得了,严国烈与汪语茉都吓了一大跳,严国烈的车子时速高达一百,根本煞不住,他也转动方向盘,完全来不及反应,直接朝山壁撞去。 「啊──」 「语茉──」 车子迅速撞上山壁,因为冲击力道过大,甚至翻转,严国烈想都没想的抱住一旁的女人,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而汪语茉依旧抱住自己的肚子。 最后车子三百六十度倒了过来,就这么翻躺在道路上,现场一阵烟硝弥漫,同时一种恐惧的氛围悄悄蔓延。 车内的汪语茉完全倒在严国烈怀里,手还依旧护着自己的肚子;严国烈全身撞击,相当疼痛。 但最让他感到痛楚的,是他看见在自己怀里的女人,那不断从额际与嘴角流出的鲜血,几乎沾满了自己的衣服。 汪语茉逐渐失去意识,嘴里只是喃喃念着,「阿烈,对不起……」 「语茉──语茉──」他有气无力的喊着,却唤不醒已经昏迷的她。 最后,严国烈无法再撑下去,也陷入了昏迷…… 【第八章】 汪语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全身几乎都要散了,从四周延伸而来的痛楚……其实要说是痛楚,不如说是疲累。 她好累、好累,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想醒,但是醒不过来,只能用力爬着,想要爬出这噩梦。 不行!她有孩子,她肚子里有孩子,她不能醒不过来,这样子孩子会醒不过来…… 第二十二章 「唔……」汪语茉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睛,发现光亮刺眼,但是她不怕,她必须醒过来,不能再闭上眼睛…… 终于昏迷了整整四天的汪语茉清醒了,身上带有大小伤的她,终于保住一条命。 只是她一醒过来,发现自己身处病床上,她心一惊,立刻抱着肚子,不停呼喊,甚至哭泣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老天!我的孩子没有了吗?我为什么在这里……」她哭泣着,让她的身体更是疲弱。 这时,身旁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将汪语茉从无意义的恐惧中拉回。 「孩子还在,医生跟我保证了,孩子绝对没事。」 这个声音安抚了汪语茉的恐惧,也让她冷静下来,但是当她看向声音的来源时,心里不禁一沉。 是他!阿烈的爷爷…… 这个场景就好像是当年,他在警局里一样。只是随着时光流逝,她长大了,他则变老了。 严志雄拄着拐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女人。 没想过会再见到她,这个女孩,当初与她只能算是一面之缘,而且当年的自己根本急着想解决掉这个女孩,不让她阻碍到自己孙子的前途…… 但现在再看着她,发现她似乎没这么讨人厌,尤其她刚刚一醒过来,想到的不是自己身体的状况,而是肚子里的孩子。 这一段时间,严志雄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怎么处理她?或许心里真的对她有愧疚。 想起她竟然一个人在牢里生下孩子,严志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撑过来的?或许就连像他这样的男人都做不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汪语茉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头上包着纱布,身上也有许多的伤痕,但精神确实已经恢复。 看着他,她知道自己应该恨他,若不是他,她不会被陷害下狱,不会被迫与阿烈分离,许多的哀伤、悲痛,统统不会发生。 可是此刻的自己,看见眼前这个老人,竟然一点也恨不了。撇开他是阿烈的亲人不说,她慢慢了解,他只是一个疼爱孙儿的老人。 「为什么不说话呢?」 汪语茉突然抬起头,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过的事情,怀疑起严志雄为何会在这里。 是阿烈怎么了吗?难道他……「阿烈没事吧?」 「他没事,虽然还没醒过来,但医生说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他为了保护你,左手骨折,肋骨也断裂,不过安全气囊发挥了作用。」 汪语茉噙着泪水,为他受这么重的伤而伤心,那些伤势彷佛是在她身上,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我要去看他。」 汪语茉才想下床,但严志雄并未阻止她,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们现在……各自住在不同的医院。」 汪语茉全身一抖,看着他,良久不语。 过了将近一分多钟后,这才慢慢的开口,「你又想……重复一次当年的事吗?」 严志雄垂下眼睛,「老实说,我很想,不过事实上,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你们的事情。」 汪语茉发抖,「你怎么可以……难道我被关了五年,还不够吗?」 严志雄看着她,这次他的眼神里没有轻视,也没有看不起,他甚至开了口,「我没有办法!你看看这一次,你们会被狗仔队跟这么紧,甚至发生车祸,就是因为那些人对你们……甚至是对你有兴趣。」 「……」他不用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已经针对那家媒体施压,不用一个礼拜他们就会关闭。可是这种事情,难以预防,因为他们确实是针对你来的,你有前科……」 她放声大吼,语气夹带着哭泣声,「我有前科是谁害的……是谁……还不是因为……」 她不停哭泣,完全不能自已的陷入伤心,只是她更清楚,她的伤心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 也就在这一刻,她更深切的体认到,她跟阿烈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会放过她,除非她彻底消失,否则彼此永无安宁,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在乎她是否能够重生。 严志雄叹气,「我知道当初的事是我的错,我不应该陷害你,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听着老人说出抱歉,汪语茉反而不知如何是好,她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或许这样她才会一再受到伤害。 不知如何反应,汪语茉只能不断哭泣,心也渐渐冰冷。 想想那个她爱的男人,还躺在另一个不知名地点的病床上奋斗着,拼命想醒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会遭到这样的伤害吗? 「当初我已经无路可走了,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他却选择逃家,甚至还涉及那起强盗案,我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跟这起事件完全无关,请你体谅我的心情。」 汪语茉没有回应,脑袋里的思绪只是不断的责备自己。 她问着,如果没有她,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她,阿烈会不会比较好一点? 他会不会比较快乐一点?不用面对这些情况,而自己,会不会也有着不一样的人生? 「我承认我很自私,我很担心国烈的身分,本来就注定逃不过所有人的目光;你……以你现在的状况要跟着他,今天的事情就会不断发生,你有想过吗?」 「……」 严志雄叹口气,现在的他是两难,国烈已经跟他决裂了,而自己年纪也大了,禁不起在这个时刻再度失去孙儿。 国烈已经摆明不可能放手,甚至把话说得很清楚,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段日子以来他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一个解决办法。 症结是在她…… 他却无法再一次伤害她…… 汪语茉擦去泪水,「等阿烈醒了以后,你就告诉他我死了,我在车祸中死了……」 「你……」 汪语茉看着他,「这就是你今天想说的吧?我接受。」 「不是!我说过我还没有想出解决方法……」 「那就不用想了,就这个吧!」汪语茉的眼神空洞,「我知道,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我,那我跟阿烈还有可能;但有前科的我就不可能了!我知道,这一点从被抓进去关的那天起,我就很清楚了。」 泪水不断的流下,「我会离开阿烈,永远离开这里,你不用再担心了……」 「我不知道……你……」 「只要阿烈好就好了!只是麻烦你告诉阿烈,请他好好照顾小诗……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严志雄不知如何回话,像是傻在现场,她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出路,她竟愿意主动离开国烈。 他感觉到她可以为了国烈好,做出一切牺牲,是这样吗?她有这么爱国烈吗?「你不用离开,这次我会派人照顾你。」 「不用了。」留着只会更伤心。 「至少……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没多久,严志雄就走了。 只剩下汪语茉一人坐在病床上,不停滴落着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床铺上,没有回声。 如果可以,她真想回到原点;只是人生,不能回头。 又过了一个礼拜,严国烈才醒了过来。 严父、严母很是着急,不断求天、求地,深怕这个孩子就这么昏迷不醒,也因此,他们没时间去注意汪语茉的状况。 这几天,小诗都托给方进与魏平照顾,直到严国烈清醒的这一天,才带来医院。 小诗很乖,只是在没人看到的情况下,会在夜里偷偷哭泣,想爸爸,也想妈妈。 第二十三章 严国烈醒过来,不顾自己全身上下还在疼痛,不顾自己手臂骨头断裂,更不顾自己胸部不断涨裂着痛楚,他大喊着,「语茉呢?」 「国烈,你先好好休息。」 「我……我要见语茉……」 「你才刚醒过来,要好好休息,国烈,听妈的话。」 「语茉──」他奋不顾身放声大叫,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了。 这时,小诗在方进牵着下,走进病房。「爸爸!」 严国烈看着女儿,立刻压低声音,「小诗,妈妈呢?你告诉爸爸,妈妈在哪里呢?」 「小诗也不知道……」话一说完,竟克制不住的流下泪水。 严国烈心里一阵震惊,语茉不会这样做,她一醒过来,一定立刻会找小诗,她不会让女儿这样孤独害怕。 严国烈竟然想要下床,「我要去找语茉!」 严父、严母立刻上前拦阻,「孩子,你现在不能下床,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又昏睡了两周,体力还没复原……」 「别管我,我要去找语茉,你们为什么要拦我……是不是语茉怎么了?」严国烈着急的问着。 严父、严母彼此互望,这段时间根本没见到那女孩,他们也不知她的状况。 可是这样的迟疑,在严国烈眼中却别有意涵,让他感到惊恐的意涵。「是不是语茉受了伤,很重的伤吗?她在躲我吗?该死!不管她受什么伤,我都不会离开她的!」 严国烈想起车祸时,他抱着她,她的脸上不断流下的鲜血,甚至抱着肚子,他的心也跟着掉进灰暗的洞穴中,恐惧已经攫住了他。 难道……难道…… 他什么也不管了,拔掉点滴管,甚至把什么东西全部踢倒,不顾自己身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他站起身。 「国烈!」 「不要挡我,我要去找语茉,除非你们告诉我怎么了?为什么语茉不来看我。语茉一定会来看我的!」 「老大,你又在流血了啦!」方进赶紧拦住人,后来才进来的魏平也赶紧帮忙。 「放开我,我要见语茉,统统给我滚开!」 没想到受了伤的他,力气还大得可以,一把将两个人都推开,自己已经作势要往外冲。 这样的场面让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小诗不知如何是好,害怕得直发抖。 「语茉──」 「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吗?」来人是严志雄,看见严国烈一副不要命的样子,他真是气急。 这个笨蛋,这么不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样怎么对得起为他做出重大牺牲的语茉。 「我要去找语茉,我要去找语茉……」 「她已经死了!」 一句话,让严国烈完全僵在现场,方才脑中一度想过,但立刻强迫自己忘掉的念头与可能性,现在竟然从严志雄口中说了出来。「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你跟她送进医院隔天,她就死了,她因为流产失血过多,救不回来!」 所有人都震住了! 事实上,这一阵子严志雄不但将汪语茉安置在其他家的医院,还派人「保护」她,因此没有人见到她。 严父也不敢置信,「爸!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呢?」 「我……我看你们每个人都为了照顾国烈,这么辛苦,所以我选择晚点说……」 严国烈还是不断摇头,恐惧布满他的脸孔,泪水竟在瞬间滑落,「不可能……不可能……」 可是他想起那天车祸时,她脸上的鲜血,心里几乎慌到要爆炸了。 他放声大吼,「不可能──」 小诗一听到父亲吼叫,立刻放声大哭,严母赶紧上前安慰,将孩子抱在怀里拍抚。 「可怜的孩子,还这么小,怎么会这样……」 严国烈痛哭着,「我不相信……我要见语茉,她人呢?她人呢……」 「她已经死了……」 「我不管,我要见她……语茉──」 严志雄早知道他会这么坚持,于是说出自己早就想好的词,「我已经把遗体交给警方处理……」 「你凭什么这么做?」 「她又不是我们家的人,难道她死了,我们还要帮她收尸吗?」严志雄严肃说着。 严国烈几乎要冲上前痛揍他,却被方进与魏平赶紧拦住,「你放屁!她是我妻子、她是我的家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那也来不及了,她已经死了两周了,早就下葬了。」 「我恨你……」严国烈全身又痛又累,但比不上心里的痛楚,他真的恨他的爷爷,爷爷怎么可以这样子伤害她。 泪水在他脸上完全崩溃,他不敢相信语茉竟然抛下他先走了,霎时间,他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一个新的家庭,全心全意爱语茉,重新开始当爸爸,这些希望与期待统统都没有了…… 没有了…… 「啊──」他不断放声吼叫,痛苦涨满胸口。 他的世界竟在一瞬间塌灭,老天竟然如此不善待他,或者说,都是他为语茉带来不幸,语茉一辈子活得这么辛苦,最后还会有这样的下场! 如果她从来都没有遇见他,是不是会比较快乐?如果答案是肯定,那他真的好后悔拖累她,好后悔在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走进厨房认识她。 也许她会有更美好的人生,不会认识他,不会被关,不会未婚生子,可以安稳无忧的生活。 都是因为他…… 突然,严志雄像是很感伤一样,话里甚至带着鼻音,「国烈,你要坚强,语茉已经选择离开,她对你只有祝福,你要坚强起来,照顾你们的孩子,不要辜负语茉的期望。」 他听不出弦外之音,只是痛苦的大吼,开始自暴自弃,伤害自己的身体,一时间伤口又流出鲜血。 医生来了,迅速帮他注射镇静剂,他终于冷静了下来,躺在病床上,点滴管都插了回去。 可是他的眼角还是不断流出泪水,嘴里喃喃念着语茉的名字,一滴滴泪水滑落脸颊,落在枕头上。「语茉……」 严志雄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多年前,他理直气壮的叫她离开,陷害也伤害了她;这一次,是她自己开口,却让他体会到她的割舍,体会到她真的很爱国烈,用尽全身力气的爱。 他不知道答案,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只是开始感慨,自己竟也像是刽子手一般,扼杀了这样的感情。 转过身,看见那个从未交谈过的曾孙女。 小诗靠在奶奶怀里,不能自已的发抖哭泣,嘴里不断喊着妈妈、妈妈,声音愈来愈小,终至听不见。 这是第一次,严志雄觉得自己做了错事,觉得自己是在扼杀孙子的幸福。 甚至连他也开始为这段儿女的感情悲伤了起来,也想问,他们何时才能找到自己的天空,才能飞出重围、飞向幸福? 时间过了多久,对于汪语茉而言,似乎没有意义了,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四个月,住在这间偏僻豪宅内的日子很简单、很孤独,她也就没有去数究竟过了多少时间。 只是时间其实还是在提醒她,究竟过去了多少岁月。她的肚子就是最好的见证。 每个月,肚子都一点一点变大,很快的,八个月身孕,已经让她懒得动身,常常每天都坐在凉椅上。 如果肚子里没有孩子,也许她真的会被思念与后悔逼疯。 严志雄帮她安排了这间豪宅,照顾怀有身孕的她,也看着她,似乎是怕她违背誓言,再度忍不住去找阿烈。 第二十四章 她不会了!她是发自内心的体认到彼此间的落差,也是发自内心的决定要让他脱离这样的窘境。 可是思念依旧快要将她逼疯。 问她有没有后悔?答案是有,她无从知道得知这个「死讯」后的阿烈会有怎样的反应? 会不会伤害自己?甚至会不会…… 汪语茉担心害怕,但是她告诉自己,阿烈不会的!他知道他必须代她照顾小诗。 小诗已经长大了,相信她在严家会受到很好的照顾。 至于自己,她打算生完孩子后再离开,也许找个地方躲起来,她还没想到,总之会有路走的。 现在,肚子里这个即将来报到的孩子,是她最大的安慰,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房间,跟肚子里的孩子说话,骂自己的笨、气自己的无力,告诉他,爸爸是个多棒的爸爸。 她决定将这个孩子交给严志雄去安排,相信他可以让孩子得到最好的照顾。这次她真的完全牺牲自己了,既然害怕拖累他们,就永远离开他们吧! 「我就知道,大嫂,你真的没有死!」 汪语茉不知道会有人来到这里,一听到声音,甚至还是熟悉的声音,整个人差点愣住了,勉强撑住肚子,站起来看向来人。「方进、魏平,怎么是你们?」 两人相视而笑,「大嫂,我们找你很久了。」 「可是我已经……」 「死了!」两人笑了笑,「我们知道,这是老先生逼你的,对不对?别担心,老大会……」 「不是!」她摇摇头,「是我要他跟阿烈说我车祸死了,是我决定这样说的。」 两人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大嫂,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我们还以为是老先生逼你的。」 「大嫂,你先坐下吧!把话跟我们说清楚,我们既然都找到你了,就别再骗我们了。」 汪语茉缓缓坐下,「如果不是因为我,我们不会被狗仔队跟踪的,所以我决定永远消失,这样阿烈也不会受到伤害。」 方进叹气,「大嫂,这可不一定喔!你知道老大得知消息那一天,整个人都发狂了,我们都快拦不住他,他根本不管自己身上还受有很严重的伤,整个人几乎要冲出去找你。」 听着,汪语茉不断哭泣,怎么办?她好像怎么做都不对,到底谁可以跟她说该怎么办? 魏平笑说:「不过老大也是太急了、太伤心了,根本没办法去思考,不然他一定会发现问题很多。第一,怎么可能人去世,连遗体都没有,交给警方,也总有下葬的地点吧!第二,我找了很多家医院都找不到死亡的讯息,没有人开出死亡证明。」 方进推推他,「你现在是在推理是不是?赶快说重点啦!」 「重点是,大嫂,面对现实吧!现实就是这样,不是你离开老大就能解决的。老大虽然痊愈出院了,可是他也失踪了三个月,带着小诗一起失踪了。」 「失踪了?怎么可能呢?那他现在在哪里?」 「别担心,我们已经找到了,只是我跟方进一个要找你、一个要找老大,简直晕头转向。」 方进说:「大嫂,赶快去找老大吧!他现在带着小诗,就住在当初你们发生车祸的地点附近,死都不肯离开!问他为什么要待在那里,却怎么样都不肯告诉我们。」 魏平带来更劲爆的消息,「而且小诗因为听到你去世的消息,受到惊吓,已经很久都说不出话来了。」 汪语茉像是五雷轰顶、天旋地转,终于放声哭泣,整个人很是后悔,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离开也是造成伤害,留下也是造成伤害…… 「我走得了吗?他不是派人看住了这里……」 方进说:「大嫂,你以为我们怎么进来的?这里的警卫早就撤走了,我想老先生也放弃了,他没有直说,只是透过这样的方式,希望你去找他孙子,我想他软化了。」 「是啊!看见老大变成这样,不软化也不行。大嫂,去吧!说一句严厉一点的话……你不应该把问题留给老大解决。」 「我们在一起,以后会有更多问题,那该怎么办……」 「老实说,我想这些老大应该很清楚吧!很多东西我们都没说过的,他都考虑到了,他是一个思考很周全的人,既然他都下定决心要试试看了,你就应该相信他。」 相信他……突然间,汪语茉想起当年,他背着她逃离灾难的那一幕──他很坚定,坚定到她都不能拒绝。 他是用尽全力在爱她的…… 方进与魏平站起身,「大嫂,如果你考虑好了,现在就让我们送你去找老大吧!」 看着这两人,汪语茉没辙了。 她又要毁约了,虽然这趟跟他们去,问题依旧没有解决,而且经过这场车祸,说不定伺机要窥探他们的人更多。 阿烈……她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就请他给她答案,带她走过这一切吧! 她只能跟随,再也无力逃跑了。「谢谢你们,我跟你们去。」 【第九章】 他实在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走?所以只能游荡在这里,等待有人可以拯救他,将他带离那恐怖的孤独地狱。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他与她就是在这里出车祸的,马路上,来往车辆依旧疾驶而过,没有人会停留下来,只有他将车子停在路旁。 严国烈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这几个月来,他都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开着车等在路旁,直到深夜。 他在医院里住了将近一个月,等到他身体复原的可以了,他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带着小诗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们父女俩去了哪里,他也不在乎别人是否找得到他们。 他开着车,带着女儿来到当初车祸地点附近,找了间小旅馆住下来,像是想远离台北一样。 白天,他像是没事人一样,在旅馆内照顾女儿;晚上,等女儿入睡了,他拜托旅馆老板夫妇帮忙照顾,自己则是开着车出门,来到当初发生车祸的地点。 日复一日,这样规律的动作重复了好几个月。 他没想过再回台北,回到他的工作岗位,他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也不管媒体怎么报导他。 他放逐自己,也放弃自己了…… 一直到几天前,方进与魏平找到了他,劝说着要他回去,严国烈不肯,他们又问为什么要待在这个地方,他还是不肯说,最后使出绝招。 「小诗还是个孩子,不能跟着你这样颠沛流离……」 「对不起!我必须带着她,现在的她看到谁都不说话,只有我能照顾她,给她安全感。」 「那你就更应该回到台北啊!至少要为了孩子着想……」 「现在我还不想回去……过一阵子吧!」失去了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待在那里还要做什么?一切的计划、一切的期望,统统都落空了。 命运不只对她残忍,也对自己残忍。 他曾经幻想过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总有一天,语茉会自然出现在他面前,她这么爱他,怎么可能让他伤心?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她没有再出现在他面前,一切都只是他的奢望,她真的离开他了。 就在他决定要舍弃一切,只为她营造未来幸福人生的同时,一切都落空了,最残忍的事,莫过如此吧! 于是严国烈放弃了自己,每天只能开着车到这个伤心地等待,问他在等什么,他却不肯告诉旁人。 第二十五章 舍不得让孩子跟他过着这种生活,拿了一笔钱拜托旅馆老板夫妇帮忙照顾,每次夜晚,他总是一个人行动,一个人开车来到这里。 可是这天,小诗到了晚上七、八点怎么都不肯闭眼睡觉,一张倔强的脸,严国烈这才发现,那好像语茉。 他抱起孩子,拍拍她的背,在语茉的训练下,他已经很会照顾孩子了。「小诗,还不睡啊?」 「……」小诗不开口,只是紧紧靠在父亲怀里。 「可是爸爸想要出去耶!」 小诗还是不说话,小手把爸爸抓得更紧了,像是怕他跑掉一样,紧紧攀附着他的脖子。 「小诗赶快睡嘛!好让爸爸出去啊!爸爸天亮就回来了,到时候再带小诗去吃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小诗手还是不放,这一次像是下定决心,绝对不让严国烈自己一个人去,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还是小诗……要跟爸爸一起去?」 「……」 「爸爸要去看妈妈……」 小诗头一抬,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字眼,眼睛也跟着一亮。 严国烈相信,小诗虽小,却早已知道自己的母亲不在了。「好吧!你跟爸爸去好了。」 于是严国烈继续每天晚上的行程,只是今晚有人陪他,就是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小诗。 没过多久,还不到晚上九点,严国烈开着车,载着小诗来到车祸现场附近,就停在路边。 小诗东看西看,窗外昏暗,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一双小眼睛还是不停看着,像是真的以为可以看到妈妈。 严国烈伸出手将她抱进怀里,「小诗,你为什么都不说话了呢?爸爸好希望听到你叫爸爸喔!」 小诗看着他,没有太多激动的表情,只是安安静静靠在他怀里,继续看着窗外。 「那就听爸爸说话好了……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要在这里等吗?」 「……」当然没有回答。 严国烈一笑,眼底却涌起泪水,「方进跟魏平问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我都不肯说,我知道我很笨,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抹去泪水,「爸爸真的好想见到妈妈,每天都在想,想知道她为什么舍得丢下我、丢下我们……」 小诗的情绪有着一丝波动,喉咙痒痒的似乎想说话,可是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妈妈的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啊!」他忍不住,靠在驾驶座上,不停流下泪水。 想起这悲痛的画面,想起她靠在自己怀里流血,想起他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想起…… 「爸爸听说,意外身故的人,灵魂都会留在现场,爸爸好想看看妈妈,怕妈妈一个人在这里孤单,所以要带她回家……」 小诗听不懂,眼眶却跟着红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严国烈那一声一声「妈妈」点燃她的思母之情,不禁跟着落泪。 「可是爸爸在这里好几个月了,都看不到妈妈……妈妈说不定在气爸爸,所以躲起来了……」 话没说完,严国烈激动不已,只能抱着小诗一同伤心,车内弥漫着一股哀伤的气氛,不论是大人,还是小孩。 若不是小诗,他多希望死神带着他一同离开,也好过留他一人痛苦。甚至他多怕语茉孤单,多怕语茉不知道回家的路该怎么走。 所以他要来带她…… 视线往车窗外走去,来到车身后,那里也停了一辆车,只是因为停在严国烈的车子后方,因此他并没有发现。 那是方进的车,方进带着汪语茉来到现场。 坐在后座的汪语茉挺着大肚子,神情显得很紧张。 「你看,那就是老大的车,这几个月来,他每天晚上都会等在这里……」方进指着前方。 汪语茉看着,车窗虽然无法看透,无法得知阿烈车内的状况,但汪语茉觉得自己彷佛看见了阿烈跟小诗,正在哀伤的哭泣。 她的眼眶也不由自主的流下泪水,痛恨自己做出这种伤人又伤己的决定,她竟然让他们这么伤心…… 「大嫂,你还记得这里吗?当初你们就是在这里出车祸的,我想老大这几个月来都停在这里,可能就是因为这样。」 是吗?他一直守在车祸现场,是想等她吗? 「大嫂,下车吧!」 汪语茉再也不迟疑了,她伸出手,准备打开车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方进又开口说话,「大嫂,我就把你放在这里!我先开车走了,因为我怕你最后还是选择落跑,所以我只能狠一点,下车后,你如果不去找老大,就要自己回台北喔!」 汪语茉笑了笑,「谢谢你,方进,我不会再跑了。」 汪语茉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下了车,虽然怀有身孕,但是她动作还满灵活的。 方进的车子果然驶离,没有停留。顿时,现场只剩汪语茉,还有严国烈停在前方的车。 现场一片昏暗,除了路灯,提供不了太多光线。 汪语茉知道,往前走去,走向他,问题还是没有解决,他们依旧会面临许多问题、许多困难。 可是就像方进将她丢下后,她所面临的抉择,只能前进,不能后退了。她只能走向他,不能再离开了。 分分合合了多年,她竟然到现在才知道,他们真的是分不开的,笑也要在一起、哭也要在一起。 严国烈坐在车内,抱着小诗,时间分秒过去,一下子就十点了,小诗不知为何,精神有点亢奋,竟然这么晚还不想睡觉。 父女俩都醒着,严国烈说着话,希望获得小诗的回应。 两人看着窗外,却又伤心的移开视线,似乎像是在等待什么永远等不到的希望。 「小诗,今天晚上又要落空子,看来大概是等不到了!」看了看窗外,再看看女儿。 其实他知道,怎么可能等得到?他真的是思念欲狂,整个人六神无主,在这段伤心的日子里非得找个依靠,这才会有这般疯狂的举动。 严国烈摇摇头,眼眶红肿,小诗还跟着他,这样不行,还是先回去好了,不能让孩子跟着他发疯。 但是就在他准备启动车子离开时,小诗突然像是很兴奋一样,抓着爸爸的手臂,一双小手不停挥动指向窗外。 「小诗怎么了?」 「啊……」 严国烈顺着孩子的手往窗外看去,这才看见一个惊人的画面,那个他思念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女人,竟然就出现在车子前方不远处,坐在那里的椅子上,似乎像是在等待什么。 严国烈迅速开门下了车,小诗也跟着挤下来。 严国烈站在车门口,还揉揉眼睛,深怕一下车人影就不见了。 没有,没有不见…… 这时,坐在前方的汪语茉像是发现了他一样,眼神转而看向他,她的脸上也开始浮现激动的表情,甚至还看到了小诗。 小诗向前奔去,严国烈也忍不住脚步,直直向汪语茉走去。这时的他们,对于鬼神的恐惧已经无法控制他们,他们只想走向她。 小诗站定在她面前,严国烈也是,他以为自己得偿所愿,内心喜悦不已,不认为自己应该恐惧。 看着语茉,她的表情苍白,很纤瘦,显然受过一番折磨。他颤抖着声,开了口,「语茉,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吗?我来带你回家了……」 汪语茉脸上泪水再度涌出,「你就是为了……见到我,才决定一直在这里等吗?」 严国烈痛苦的点点头,声音沙哑语气充满痛楚,「对不起!我害你一个人孤独的走了……」 第二十六章 汪语茉站起身,够了,这个笨蛋,竟然这么傻的守着她,更可恶的是自己,竟让这么爱她的男人伤心欲绝。「你不怕我吗?」 严国烈摇头,语气里是心疼,眼眶里更是泪水,「我不怕你,不管是生是死,你都是我的语茉……」 她的心被他的话彻底震动,哀痛与喜悦的情绪盈满胸怀,他将他的爱全部都给了她,她都可以感觉到,但心也更痛。「笨蛋!看看我,你觉得我死了吗?」 严国烈一愣,看着她,从头到尾全身上下。 她虽然纤瘦,却依旧充满精神。更甚的是,她的肚子怎么会这么大?「你……你的肚子……」 汪语茉抓起严国烈的手,摸着自己的胸口,「感觉一下,我的心脏是不是还在跳?」 严国烈感受到她胸口的热度,感受到她心脏跳动的力量,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她肚子的跳动,除了她的生命,还有另外一个生命在呼应着他。「语茉……」 「我没死……那是骗你的……」 严国烈突然像是感觉到一阵光亮照过他的眼前,整颗心也热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啊……「骗我的?」 汪语茉不停流泪,「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受到这么多的伤害,我怕以后像是这种被狗仔队跟踪的事情会不断发生,我好怕……所以我才会决定,骗你我死了,这样你就不会被我连累了……」 泣不成声,一句话都说不下去。 严国烈则是脑袋一片空白,不敢相信事实是如此,虽然震惊,但更是喜悦。「语茉……」 「阿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汪语茉痛苦的哭着。 可是严国烈没有生气,他竟然高兴的大叫,将她紧紧抱进怀里,再一次感受她身上属于人的温度。 是真的!是真的耶!她没死,依旧好端端的,他只是被她骗了,老天!这真是太好了。 「阿烈……你不生气吗?」 严国烈似乎已经傻掉了,不要说生气,他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良久才挤出这一句,「语茉,你是说真的吗?你……该不会只是现身要安慰我吧?」 严国烈害怕的说着,却换来汪语茉更是心疼,这个傻瓜,真的是吓坏了,都是因为自己…… 她踮高脚尖,吻上了他,用自己的唇,将所有的气息、热力、歉意与爱意,都传给他。 严国烈则是接过主导权,不停的激情以对,像是想要让自己更相信她还活着,也像是要让自己摆脱那曾经的恐怖噩梦。 噩梦终于醒了…… 他不能自已的落下泪水,「语茉,我求求你,永远都不要再这样做……这比杀了我还要痛苦……」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两人激情相拥,这时,小诗在一旁也笑得很开心,拼命抱着妈妈的脚,嘴里喃喃念着,虽是随意乱叫,却已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开口最多的一次,显见她也很高兴。 汪语茉与严国烈分开,看着女儿,她很想蹲下身,但自己八个月的身孕实在无法这么做。 严国烈一看到,立刻将女儿抱了起来,小诗与母亲平高,立刻趋向前要投入妈妈怀里。 汪语茉则是一把抱住她,小诗就这么夹在两人之间,高兴的不停叫着,也不停笑着。 「小诗都不说话了是不是?」 「对啊!」 汪语茉心痛的看着女儿,这个女儿真的是他们之中受害最深的人,她一定要好好补偿她,好好爱她。「小诗,妈妈回来了。」 「啊……」 「小诗?」 「……妈妈……」 严国烈高兴的赞叹着,「语茉,还是你厉害,小诗竟然开口说话了,只有你有办法。」 语茉含着泪水,紧紧抱住兴高采烈的小诗;严国烈则是伸长手臂,将这对母女再度抱了进来。 这是他们第二度重逢,像是经历过地狱一样,这次重逢也让彼此更感恩、更喜悦。 感受到她的体温,真正确定自己被耍了整整四个多月,他很想生气,但他更想笑。 老天!上天真是眷顾他,他太幸运了…… 他再也不要放开她了……「语茉,我们回家吧!」 汪语茉有点迟疑,「回去以后,还是会有很多问题的……」 「都交给我,不准你再这样自作主张,我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能失去你,语茉,永远都不要再这么做了。」 「我知道、我知道。」 带着老婆、小孩上了车,严国烈将他们安置在后座。看了看,语茉带着小诗在后座,两人高兴玩着,这就是他脑袋里的天伦之乐。 只是还是有疑问,「究竟谁带你过来的?怎么会把你一个孕妇丢了就走呢?」 「是方进啊!他说,为了怕我再度落跑,只好将我丢在这里,如果我要回来,就只能跟你相认。」 「这小子,这一定是他跟魏平的主意。」 「可是我们都要感谢他们。」 「是啊!也许有一天,我还有更重要的忙要请他们帮。」 「什么忙?」 「帮忙管理整个严氏企业。」他说着,却透露了他的一丝决心。 她从他的话语里可以感觉到,他隐约已经做好准备,那彷佛是年少时他曾经问过她的话:是不是不论我到哪里,你都会跟着去? 到现在,她的答案更为确定,在经过悲欢离合后,她的答案是肯定的。 汪语茉回来了,整个严家大概都知道了这件事情,尤其是严志雄,更不知道至此他还能说些什么? 或许他早就料到,这一天总会来临。 他的孙子在得知她的「死讯」后,几乎放逐自己,根本也不管公司的事情了。严志雄想,或许这样也好,至少让国烈可以活过来,不再行尸走肉。 只是他知道,问题依旧没有解决。 每个人背在身上的包袱,依旧存在没有消失。 她的前科依旧存在,他也依旧爱她,他们之间只能继续承担这样的折磨,继续面临外界的指指点点。 不过这一些,严国烈都不管了,他虽然在事隔多个月后,终于回到公司上班,可是眼下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 他要当爸爸了…… 这是第一次,他陪着语茉度过产前的最后时光,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月,却可以带着小诗,一起感受生命的律动。 甚至他不管汪语茉事前的提醒,说什么也决定要进到产房,陪着自己的老婆,将孩子生下来。 这可是一件大事,他都准备好了,他虽然疼爱小诗,却有着很深的遗憾,无法迎接小诗来到人世间。 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可以亲自在第一时间体会到这样的感动,说什么他都不可能放弃的。 可是……进到产房以后才发现,他根本是在拖累医生的接生工作…… 「啊──」汪语茉痛得大叫。 严国烈也几乎要跳脚,不敢相信,只不过生个孩子,会有这么痛。 可是从语茉脸上与额头上那不断滴出的汗水,便可知那真的很痛,可能只有女人才能懂个中滋味。 「医生,她很痛、她很痛……快想办法……」 妇产科医生快要翻白眼,「先生,生孩子痛是正常的。」 「你胡说!哪有痛是正常的?快点想办法!」严国烈气得快要发疯了,简直不敢相信医生会这样说。 「别担心,令夫人已经生过一胎,这不是第一胎,不会有问题的。」 「这跟第几胎有什么关系……」 「啊──」 第二十七章 严国烈吓得冷汗都流出来,吓得不知所措,「语茉,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阿烈,我没事,但是你出去好了啦!你在那边叫我更痛……」 「好!我闭嘴……我闭嘴……」 汪语茉深吸一口气,开始用力,她其实很熟悉这种感觉,也知道该怎么拿捏,当年生小诗时,是在更糟糕的环境下生产;所以这次生第二胎,一定没问题。 要不是这男人打乱了她的呼吸,她早就生完了。 可是看着严国烈在一旁紧张到不能自已,又不敢发出声音干扰他,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汪语茉冒着汗,将手伸给他,「阿烈,握着我的手。」 严国烈照做。 「跟我一起深呼吸,没事的!」 结果,严国烈跟着汪语茉一起深呼吸,这画面实在令人发噱,准爸爸紧张到不行,反倒是即将生产的准妈妈,负责安慰准爸爸的情绪。 没多久,汪语茉顺利生下孩子,是个漂亮的男宝宝。 严国烈已经傻在一旁了,不知如何反应;汪语茉则是泪眼婆娑,拜托医护人员将孩子让她抱抱。 抱着清洗过的孩子,「阿烈,你看看,长得好像你喔!」 严国烈看着,泪水竟然决堤,可是他还是担心汪语茉,「语茉,你要不要先休息?我看你一定很累了……」 「等一下再休息,听说刚出生的孩子,给母亲抱一抱,以后比较不会爱哭喔!小诗当年刚出生时,我也曾经这样抱过她。」 她的母爱让他深受感动,一把抱住她,还有他们共同孕育的新生命,紧紧相拥,感受爱与亲情的温暖。 就这样了,严国烈必须坦承,自己是幸福的,内心的喜悦与感动更是无法言喻。 那天,方进与魏平来医院看他,看到他如沐春风的模样,简直好笑。 「老大,看你高兴成这样……你一直在傻笑耶!」 「那当然,等你们以后有孩子,你就了了。」 看着严国烈那喜悦的模样,两人虽然不好意思打断他,但有许多公司的问题,还是非请他解决不可。 「老大,不想打断你的喜悦,但是有些问题还是要请你解决。」 方进拿出文件,「董事会那边好像因为你坚持跟大嫂在一起,有意思要罢免掉你,不过这个倒不用担心,因为严家持股还是过半,董事会还是操控在严家手中,所以还不成问题。」 严国烈收拾起喜悦心情,看着这些文件。 「还有,媒体又开始追踪报导关于你与大嫂的事情,而且报导都是负面的,投资人可能因此受到影响,严氏企业股价连着好几天都下跌,老实说,市场信心已经动摇了。」 魏平坐在另一边,「不过公司实际营运并没有问题,严家的财务状况也相当健全,几个投资案也都在进行,其实股价会下跌真的只是情绪问题,我们内部的人都很清楚。」 严国烈下命令,「必要时,要公开公司的投资营运计划与财务状况,稳定投资人信心,只要他们发现公司状况与媒体报导其实有落差,他们自然就会恢复信心。」 「我们知道了,就这么处理。」 方进又说:「老大,现在医院外面其实围了很多记者,他们都在猜测你跟大嫂怎么会住院?甚至有几家还猜对了。」 严国烈皱着眉,「这些人真的是跟不烦。」 「而且前一阵子也有报导,好像还拍到了小诗的照片,我看现在这个问题愈来愈严重,我必须说,以后你们一家人恐怕会更不得安宁。」 严国烈严肃到了极点,闷着声,想着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家人?各种想法在脑海里酝酿,此时的他,真的苦思不出对策。 「老大,严家现在全力阻挡媒体,可是怕阻挡不了太久,我想,严家还是要针对这件事情,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这时,严国烈突然抬起头,看看两人,这两个人都是他在美国读书时的好友,或许他可以信任他们。「你们做好准备了没有啊?」 「什么准备?」 「代替我,出掌整个严氏企业的准备!」 「老大!」两人有点惊讶,纷纷不自觉皱起眉头,隐约嗅出那其他不寻常的地方。 严国烈没多讲,迅速站起身,他还没有做好决定,不是因为舍不得荣华富贵,而是因为这是他的出身,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家人、有他的父母,还有……他的爷爷。 他们都是他深爱的人,但是语茉也是。 严氏企业是抚育他长大的地方,他无法真的舍弃;但为了语茉,他可以做到。 打开病房大门,严国烈没再回头,他的幸福就在里面。 小诗在里面、语茉也在里面,新生命也在里面,他们高兴得玩成一团,看见他来,还对他挥着手。 「阿烈!」 「爸爸!」 「……」 这就是他的幸福,若要做出选择,若非得做出这样的选择,他也永远不会后悔的。因为他再也不愿将幸福放手,幸福太难得,他愿意舍弃一切来换,纵使会心痛,会舍不得这些亲人,但请原谅他的残忍。 他不想再伤害语茉,也不想再伤害自己了。 【第十章】 严国烈一直认为,身为严家人,他的一生就要在这种纷扰中度过,他将成为所有人注目的焦点,因为他是天之骄子,集三千宠爱于一身。 他很不知足,曾经为此放逐过自己,可是他真的无法在这样的风光中,找寻到一丝温暖。 可是在他认识语茉后,爱上语茉后,一切都不同了。 语茉给了他一种温暖的感觉、一种安心的感觉,那彷佛他不用再争逐、不用再寻觅,就能享有这简单平凡的幸福。 他曾经读到一篇报导,内容像是在细数他身为严家继承人,可以拥有多少财产,数以百亿计的资产,多到数不清的房屋、珠宝、黄金以及海外度假别墅,甚至还暗指,如果他因为非娶一个拥有强盗罪前科的女人不可,而被赶出了严家,这些东西他可能失去。 可是他不在乎啊! 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别人形容,每当他见到语茉时,内心那种安详喜悦与满足,这些都只有她能给他。 就像现在,就像他现在打开病房房门,看见她、看见孩子,他的心里纵有层层烦忧,也在进门前全数卸下。 因为他迫不及待想要享受这种幸福。 「阿烈!」 「……爸爸……」 看着她们对着他挥着手,甚至连刚出生的新生儿也恰巧醒了过来,眯着一对眼睛不断挥动小拳头,严国烈跨步进去,关上房门,他不知道门外头还有多少艰险,至少他确定,自己绝对不会放弃这么美好的幸福。 走到病床前,严国烈摸了摸妻子的脸,动作极其轻怜宠爱,让汪语茉都红了脸颊,「身体还好吧?」 「阿烈,孩子还在这里。」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现在孩子愈来愈多,以后可是避不开的,你要赶紧习惯。」 小诗坐在一旁,高兴的笑着,脸上已经恢复往日的神采,无奈嘴里还是相当少言。 精神医师诊断过,小诗因为听到汪语茉去世的消息,受到很大的惊吓过,因此语言能力有点受损,不过才六岁多的她会因为进入学习期而逐渐恢复,不用太担心。 严国烈走向她,疼爱的抱起她,「小诗,叫爸爸!」 「爸爸……」 亲着她的脸颊,「好棒!」 第二十八章 小诗抓着爸爸的手,不断挥动,也指着婴儿床里的新生命,「爸爸……弟弟……」 「对啊!」严国烈稍微弯腰,看向婴儿床里的儿子,「以后小诗就是姊姊了,这个弟弟就专门给你欺负。」 「阿烈,你不要乱讲话,小诗很乖,才不会欺负弟弟呢!」汪语茉不满的直嚷着。 「你看这小子,明明一整天都在睡觉,竟然还敢打这么大的呵欠,看得我都想睡了,真是可恶……你看、你看,他又在打呵欠了。」 「宝宝就是要赶快睡,才会赶快长大。」汪语茉温柔说着,现在她拥有三个宝贝,分别是阿烈、小诗,还有这个可爱的儿子。 严国烈这时竟然伸出手,捏了捏小宝宝的胖脸颊,语气状似不满实则亲密,「老天,他好胖喔!」 这个动作惹来大小女人的不满,母爱瞬间泛滥。 「阿烈,不要欺负弟弟啦!」 「爸爸!欺负……弟弟……」 严国烈嘟着嘴,「好啦、好啦!你们两个现在都站在他那边,都没人喜欢我了啦!」 一听,汪语茉不禁一笑,小诗也跟着笑。 「你是小孩子啊?」 「对啊!我是小孩子,小诗,爸爸也做你的弟弟好不好?这样你就可以照顾爸爸了。」 小诗听不懂,但笑得很开心,爸爸就是爸爸,怎么会变成弟弟? 汪语茉则是挑眉,「你可别乱说喔!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儿子!你少破坏我的行情。」 这时,婴儿床内的宝宝突然有了一丝骚动,看来是好眠被打断了;小诗赶紧从爸爸怀里跳下来,跑到床边,学着妈妈的动作拍抚弟弟,安抚他让他再度进入梦乡。 严国烈看着这个画面,心里柔得要滴出水来,走到床边,坐卧在床上的汪语茉则靠进他怀里,一同享受着难得的安宁与幸福。 但就在这个时候,安宁被打破了! 半开启的窗户本来是想让这间位于十楼的专属病房内可以空气流动,可是却成为带来噪音的来源。 「对不起!请问严总经理的儿子是不是在这里出生……」 「是不是汪语茉帮他生的……」 「请问……」 砰一声,严国烈用力将窗户关上,房内再度恢复宁静,宁静到可以听见他的呼吸声。「这些混帐,简直像蚊子一样赶也赶不走,这里不是十楼吗?怎么还会听得到?」 汪语茉沉默不语,事实上,她早就听见了这些声音,也一直都知道有人守在下面。 果然如她想的,没有人会放过她,她如果要跟他在一起,就得面临这些。 最苦的是他,看电视说,最近严氏企业也是问题重重,一切的一切都是针对他们而来。 看来要不拖累他,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不要乱想,一切都会没事的。」 汪语茉难掩心中突然涌起的悲切,感觉到自己的无助,自己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想离开他,又不想拖累他,泪水跟着掉落,怎么擦都擦不干。 严国烈低吼一声,走向她将她拥进怀里,「语茉,不要哭!一切都会没事的,我保证。」 「真的吗?」 严国烈不敢回话了,事实上,他知道这是一场硬仗,知道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是他下定了决心,宁可硬冲到底,落个头破血流,也好过让她再次离开他,那种痛楚,他此生不想再尝。 「至少我绝对不会放开你,反倒是你……」抱着她,语气故作轻松,装得云淡风轻样,「我们认识到现在,都是你要离开我,不是在警察局骗我说不爱我,第二次更狠,干脆骗我你……」 他不想再提,但是她却心痛到不行,泪水又是直落,抹也抹不尽。 终于她向他开了口,「阿烈,我们去找你爷爷好不好?」 「找他做什么?」 「我想……他应该知道我们该怎么办。」 「少来!他只会要我们分开,我告诉你,他可以算是前科累累,在这方面,我是绝不相信他的。」 「可是他至少比较有经验啊……」 「谁说的?他比较有拆散有情人的经验。语茉,不用去找他,他给不了什么主意的,我们自己想办法,等到锋头过去后,大家就会忘记了。」 「会吗?可是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吗?」 一句话,问得让严国烈再也反驳不了,想起公司里种种状况,想起楼下那等了好几天的媒体记者,想起这个全世界,好像都要拆散他们似的。 这个世界的人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变态,专以见到别人的痛苦为乐? 最恐怖的是,最近连小诗也被挖出来报导,包括孩子住过的孤儿院,还有院内的人,统统都被媒体盯上,他们好害怕,以后小诗也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了。 「阿烈,我们去吧!」 「但如果他又要你离开我怎么办?」 汪语茉想了一想,「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反正我怎么样都离不开你……」 命运不断安排他们分开,再相遇,她已经认命了,或许这辈子真的难以离开他。 所以她愿意跟他到天涯海角,甚至想过,如果大家真的都不能祝福他们,那她就不嫁给他,就让她永远停留在一个别人看不到的角落,等待他偶尔来找她。 「语茉……」 汪语茉擦干眼泪,看着他,「至少也该带着孩子去看他啊!他毕竟是孩子的曾祖父。」 这句话再度说得让他无法反驳,严国烈点头了,很沉重的点了这个头。心里,竟然也期望起自己的爷爷能给自己一条明路。 人生有很多路,是好是坏,都要走过才知道。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后悔!而他走上与她的这条路,永远不言悔。 阳明山上的严家,似乎也在为这件事情伤脑筋,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已经笃定成为严国烈的另一半,不只是严父、严母不知如何是好,连严志雄也感到无比烦恼。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家人接不接受的问题,而是整个世界都无法接受他们,而他们无力冲破外界的眼光。 活在严家的光环下,也连带必须背起这样的重担,外界审视的眼光总是比较锐利,更会以极高的标准来看待。 不过这一股低沉的气氛,也因为最近传来汪语茉生了一个儿子的消息,而让气氛略显振奋。 毕竟是新生命,纵使依旧烦忧重重,也是一股新希望。 那天晚上,严父、严母正在书房与严志雄交谈,谈的正是这对儿女的事情。 「爸爸,您已经接受他们了吗?」 严志雄看了儿子一眼,「我接不接受他们,现在还重要吗?」 这话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是确切的点出事实。他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重要的是外界怎么看待。 虽说他们可以不在乎外界看法,继续照着自己的步调走,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不在乎这样严厉的看待,什么也不顾活得自由自在? 严母一心向着儿子,「爸!我们不用在乎外界怎么看,国烈喜欢,那就让他们在一起吧!」 严志雄叹了一口气,「问题是,他们可以自己撑多久?如果以后每天都要面对这些纠缠,他们的感情会不会就这么消磨光了?既然如此,那何不一开始就分开?」 严父与严母也叹息,「我想他们是分不开了……都经过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难关,我想……他们也只有彼此了。」严父这样说着。 第二十九章 严志雄突然瞪着他,「你从小就是让他太自由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严父笑了笑,「爸!您同样的方法用在不同人身上,自然会有不同的效果,您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听话的儿子,可以照着您的安排,走人生这条路。」 「你会有遗憾吗?」 严父沉默许久,「或许有吧!」 严志雄也沉默了,三人安静许久。 这时,一名仆人开了门,进来通报。「老太爷、老爷、夫人,少爷回来了。」 严父、严母迅速站起身,只有严志雄还端坐着,却可从他手中的拐杖轻颤动,发现他的情绪反应。 「爸爸!您不去看看吗?」 「对啊!说不定他带您的曾孙子回来了。」 「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看着父亲竟然有点耍起孩子脾气,严父、严母相视一笑,离开了老人家的书房。 走过走廊,通向前端的起居室,进了门,果然看见高大的儿子站立在那里,他身边自然也站着汪语茉,可以想见,他们本来就分不开了。 最让他们高兴的是,他们带了小诗,甚至还带了小宝宝。 「国烈?」 「抱歉!晚上才走得出门,那些记者跟得太紧了。」 了然的点点头,看向汪语茉。 她则赶紧鞠躬点点头,唤着,「伯父、伯母,你们好。」 严父挑挑眉,那个样子还真像是严国烈,「你都帮我儿子生了一儿一女,还叫我们伯父、伯母啊?」 看向严国烈,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样,「叫不叫都没差,反正她记得叫我老公就好。」 汪语茉红着脸,倒是其他人都笑开了。 看着眼前两人,汪语茉很感动,知道他们是真的祝福自己,不禁羞赧不已的开口,「爸!妈!」 这时,严母看向小诗,知道她先前因为受到惊吓,语言能力有点丧失,「小诗,知道我是谁吗?」 小诗看向父母,脸上笑了笑,声音甜甜的说着,「奶奶!」 严父也蹲下身来,「那我呢?」 「爷爷!」 两人高兴到心花怒放,不停的逗着小诗玩;这时,汪语茉怀里的小男婴也醒了,立刻吸引严母的注意。 凑到汪语茉身前看孩子,小男孩虽然还小,眼睛始终闭着在睡觉,可是却生命力十足,小小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似乎掌握了全世界。 「妈!你要抱抱宝宝吗?」 严母感动的直点头,从汪语茉手中接过宝宝,纳入自己怀里。 孩子转移阵地,一度挣扎了一下,但感受到温暖,又继续睡着。 一家人和乐融融,但汪语茉与严国烈知道,还是有一个老先生没出面,像是不肯见他们一样。 严父看着汪语茉这个女孩,心里真是感慨,这么好的一个女孩,纵使曾经困顿过,依旧保持她那纯真,难怪自己的儿子会这么喜欢。 「语茉,我们严家真的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吃了这么多苦,真的很抱歉。」严父由衷的说着。 汪语茉赶紧摇头,不敢担当,她总认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因为自己看不开,舍不得这段与阿烈的感情。 看着阿烈,对着他使眼色,严国烈极度不愿意,但在她的央求下,只得开口,「爷爷呢?」 严父看了他一眼,「他在书房。」 「语茉说,要带着孩子来见他。」 不敢置信,原以为汪语茉会恨透这个老人家,没想到她竟然想带着孩子主动来见他。 「事实上,我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了,我想,老爷爷比较有经验,也许可以帮我们。」 严国烈赶紧插嘴,「我本来是不肯的,这个老头只想破坏我们,我根本不相信他会帮我们!那要不是语茉坚持,我才不会来找他。」 严母笑了笑,「孩子啊!你爷爷或许曾经错待语茉,但他绝对没有亏欠过你,不要怪他。」 严父也正色说着,「没错!如果不是他,你以为当初那个跟媒体放话的人,会这么快收手吗?」 「那个人不就是老头吗?」严国烈不解。 「当然不是。」 「那不然是谁?」 「你为了跟语茉在一起,当初把谁抛弃了?」 「该不会是姓李的那个女人吧?」 「没错!李家为了报复你,调查了语茉的身分,跟媒体透露、大肆渲染,那天晚上,你爷爷跟我跑到对方家里,实则跟他们道歉,暗则警告他们闭嘴,只要敢再乱讲话,严家不会善罢干休。」 严国烈与汪语茉都愣住了,不敢相信竟会是严志雄帮他们度过这第一个难关。 严国烈还误以为是他放的话,气得他直接拿老头的昔日部属开刀。 「你爷爷或许真的承认自己做错事了,但那也是因为当初怕你卷进那起案件中……语茉,我很抱歉我必须这样说。」 「没关系。」 严国烈默然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对他爷爷究竟该爱还是该恨?这种情绪太复杂了。 汪语茉拉拉严国烈的衣袖,「阿烈,我们去找他吧!」 「可是他会有办法吗?」 「我也不知道,就当作去探望他好了!不要想太多。」 「好!反正我已经决定,不管他给什么答案,我都不会离开你。我不受影响,语茉,你听见了吧?」 「我听见了。」汪语茉下定决心,也鼓起勇气,但才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头,转向严父、严母。「爸!妈!可不可以让我带着这两个孩子一起去?」 这样子,她的勇气才会更充足,为了孩子,她是可以拼了的。 严父与严母点头,汪语茉不假手他人,抱着儿子,又牵着女儿的手,甚至也不让严国烈帮忙。 她要自己来,要自己去面对他爷爷,她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与阿烈一起走,现在的她已是勇气十足。 严国烈记得,小时候他常常进这间书房。说真的,小时候他很喜欢爷爷,觉得他真是了不起。 奶奶去世得早,爷爷一个人抚养爸爸,甚至撑起这家大企业。那时候,他对爷爷充满着崇拜。 可是他长大后,开始叛逆,开始对生活不满,开始不喜欢爷爷安排他的生活,控制他的一切。 后来爷爷更拆散了他与语茉,甚至陷害语茉,让她被迫入狱坐牢。那时候得知消息,他真的恨死了爷爷。 就这么多年下来,他对爷爷的情感既复杂又无奈,不知该爱还是该恨?搞到现在他二十八岁了,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汪语茉站在门口,深呼吸;严国烈竟然也紧张到有点想喘息,就这样,汪语茉开了门,他跟着,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严志雄就坐在书桌前,假装看着书,听见开门声,这才抬起头,看向孙子他们。 好像隔了很久,也好像隔了很远,就这样祖孙彼此对望。 汪语茉关起门,知道眼前两个男人间彼此复杂的感情,她突然有一种愧疚感,也许如果没有自己,他们会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祖孙吧? 可就像是这么多年来她的心得,人生无法回头,没有也许。「老先生,对不起,打扰你了。」 「我还不敢相信,你们两个会一起来找我。」严志雄脸上淡淡一笑,淡到几乎看不清楚,「我两次棒打鸳鸯,也拆不散你们。」 严国烈气呼一声,「知道就好,我跟语茉绝不分开!」 汪语茉却轻轻鞠个躬,「对不起,是我没有用,说了要离开,却又做不到,真的很抱歉。」 第三十章 她的态度卑恭,显得很得体。 严志雄心想,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陷害这个女人,反而救她一把,也许今天她会是一个很称职的严家夫人。 可惜啊!当年他害怕一旦帮她洗脱罪名,便会扯出国烈曾与她交往过的事实,会让国烈留下这段逃家的不光明纪录,所以他痛下杀手,采取最激烈的手段,陷害她。 这是严志雄这辈子最让他后悔的一件事。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也有他严志雄做不到的事,他始终无法真正让他们分开,或许这对小儿女注定要在一起。 「你们来找我做什么呢?」 汪语茉开口,声音很苦涩,「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说来好笑,这个世界好像都不希望见到我们在一起一样。」 「语茉,谁说的!」严国烈拒绝承认。 「阿烈没有跟我说,但我知道因为我的缘故,公司里面开始有人反对阿烈,甚至股东与投资人对阿烈的观感也不好,这些都是我的错,所以我想请你给我们一条路,告诉我们该怎么走?」 话到最后,语气里几乎有着泣音。 但严志雄依旧很冷静,「你们根本就不可能被祝幅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忍又无情,如果你真的要我给你答案,我的答案就是分开。」 严国烈怒吼,「闭嘴!我就知道他只会给这种烂答案;语茉,我们根本不应该来求他,我自己想办法……」 「我也愿意啊!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离开阿烈……」汪语茉没理会严国烈,「不然你安排我住到一个偏僻的地方,让所有人找不到我,如果阿烈想见我,偶尔再来找我就好了。」 严志雄看向孙子,「你愿意吗?」 「当然不愿意。我已经让她受了这么多年委屈,怎么可能再让她过这种不见天日的日子?」 「那你们就不应该来找我,因为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严志雄说谎,事实上他心里还有最后一个办法,只是那个办法他说不出口,真要这样做,他真的舍不得。 就在三人安静僵持时,汪语茉怀里的小宝宝哭了,汪语茉赶紧出声安慰,细心拍抚。 而一直安静的小诗拉拉妈妈的衣袖,告诉她,「妈妈,弟弟……肚子饿……」 汪语茉这才想起,「对对对!小宝宝还没喝牛奶,小诗好乖喔!都知道弟弟肚子饿了。」 汪语茉赶紧跟两个男人说声抱歉,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拿起放在袋子里保温瓶的牛奶,装进奶瓶里,试试温度,然后开始细心的喂婴儿喝牛奶。 严国烈坐在左边,小诗坐在右边,这一家四口彼此紧密的挨在一起,这样的画面震动了严志雄的心。 「宝宝乖,赶快喝牛奶,赶快长大喔!」 「弟弟……长大……」 这个家庭竟是如此的多灾多难,迎接了新生命,却依旧看不到希望。 他们来找他,将最后希望放在他身上,严志雄内心痛楚着,一种莫名的割舍涌上心头。 良久,宝宝喝完牛奶,汪语茉接着帮他拍拍背部,等他打完嗝后,宝宝又睡着了。 这时,严志雄已经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严国烈不自觉的想防备。 「你要干嘛?」 「可以把孩子给我抱抱吗?」 汪语茉点点头,将小男婴交到严志雄怀里,他感受到怀里旺盛的生命力,眼眶里不自觉的蓄满泪水。 就好像当年他抱着国烈一样,一样充满新希望,孩子是一个家庭的新希望,相信眼前这个家庭也不例外。 这时,严父、严母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这祥和的书面。 终于严志雄下定决心了,他将孩子交还给汪语茉,转过身,收拾起激动的情绪,最后再转回来时,眼里已是一片冷静。「你们都离开吧!」 「你……」 语气加重,像是在怒吼,「带着你的老婆、小孩离开这里、离开严家、离开严氏企业,从今天开始,你再也不是严氏企业的总经理,我以严家家长的身分命令你永远不准回台湾!离开这里吧!」 「爸!」严父、严母惊喊。 严志雄强忍着心里的痛,下了这道命令。 新生命给了他新的勇气,但愿他的这般割舍,可以换回这对苦命情人的新生命,也可以赎自己当年犯下的错。 「都不准说情!我不想看到你们,都给我滚!」他声音愤怒,却因为饱含挣扎,让人听出他的割舍。 汪语茉掩住口鼻,不停啜泣,不知是伤感,还是得到了释放。 严国烈也是,呆愣了几分钟,不知该如何回应,却在末了红了眼眶,他没想到从小对他期望甚深的祖父竟会同意放了他,让他飞出严家的牢笼,飞往外头宽阔的世界。 可是真要飞了,这才觉得心里很酸、很涩。 他站起身,牵着还在哭泣的汪语茉打算离开,看见父母都红了眼眶,无法自已的抱住他们,众人放声痛哭。 但是严父、严母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让他们走吧!困在这个世界里,只会更加痛苦,但愿离开这里后,他们可以展开新生活,忘掉旧伤口。 严国烈不会停留的,他发过誓了,纵使不舍,他也要用接下来的生命,去为语茉建立一个幸福的人生,这是他应该做的。 步伐没有迟疑了,带着妻子、孩子准备离开,却在离门五步远时停下脚步,严国烈发现自己在颤抖。 他回过头,奔向严志雄,像小时候一样,紧紧从后头抱住他。恩与怨,爱与恨,在一瞬间都瓦解了。 这么靠近,这才发现他看见爷爷的白发,心不自觉痛了起来。 「你不用来这套,我做的决定是不会改变,你立刻离开吧!我不会留你的。」话虽说得强硬,声音却带着颤抖,甚至隐约透露出苍老与无力。 「谁要你留我,我只是想说,你的演技很烂。」 严志雄笑了笑,仍旧没转过身,这才有足够的勇气放手。 虽然心痛,却知道这是为了他好,为了孙子一家人,这或许是他一生为国烈所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不管如何,老头,我还是你的孙子,这一点你别想赖。」说得轻松,却忍痛放手,这一次,他真的带着语茉与儿女离开了,没有停留,短时间内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不留一丝踪迹、不留一丝余痕,严国烈与汪语茉,就这么带着儿子女儿,从台湾消失了。 那夜过后一周,媒体以耸动的标题,写道:「非强盗女不娶,严家下令驱逐严国烈」。 报导中写着,严志雄不满严国烈与一名有前科的女人来往,一怒之下撤换他总经理的职务,甚至将他赶出严家,永远不准他回台湾。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只知道从那一天起,严国烈与女主角汪语茉都消失了,从此舆论方向大转,大家开始称赞严国烈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举动。 媒体又是一窝蜂的追逐报导,搞到连严家都无力阻止,不过幸好当事人已经离开了,而严氏企业的严国烈时代也就结束了。 大家本来以为,严国烈的势力将彻底从企业消失,不过令人意外的是,担任公司总裁的严父,找了严国烈的两个助手方进与魏平共同负责经营公司,并在他们讶异、尖叫、求饶与不敢相信的语气中,宣布了这项任命案。 不过不管如何,这都与严国烈无关了。 严志雄知道,他的孙子在别的地方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因为孙子与孙媳妇已经得到他百分之百的祝福。 永永远远的祝福…… 尾声一 【尾声】 很多年过去了,不论是他们有幸携手走过的岁月,还是不幸彼此分离的时光,转眼间都成为过往云烟,只剩下记忆中酸甜苦辣的滋味。 没有多少人记得,当年曾经发生过知名富家子弟爱上有前科的女人的故事。 对旁人而言,这只是八卦而已,足供茶余饭后闲聊;但对当事人而言,这却是用生命经历过的一段往事。 离开台湾后,严国烈带着汪语茉还有两个孩子远离了台湾的纷纷扰扰,下一步该往哪里走,或许依旧茫然,但是严国烈知道,只要有这些家人陪伴,多艰难的路他都要闯。 他们已经破釜沉舟,没有退路了。 最后,他们选择了南半球的纽西兰,这个平常只会从奶粉罐上看到的国家,这个气候条件跟台湾完全相反的国家,竟成为他们人生最后的落脚处。 他们一家人定居在北岛陶波湖畔,那是一个以观光业为主的小城市,人口并不多。 严国烈在美国读大学的同学将陶波湖畔西侧小山坡上的一间农庄与一大片山头牧场卖给了他。 终于有了一个家,远在千里之外的家,那种终于有落脚处的感觉真难形容,这里明明不是真正的家乡,却有着一丝家的感觉。 回头看看妻子照顾孩子时的画面,这才了解,原来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靠着纽西兰宽松的移民政策,严国烈一家人正式移民于此,在此地展开新生活。 会选在陶波,更是因为此地风景优美,靠近首都威灵顿,各项机能都比较方便。 严国烈一点都不担心赚钱的问题,他是个商人,讲难听一点也是投机客,他知道哪里可以让他赚钱。 可是某次意外的机会,竟让他开始了另一项事业发展,那是因为那天他看见小诗跟儿子竟然跟一只绵羊玩得很开心。「我们也来养几只好了。」 汪语茉笑了笑,「你真是宠小孩,比我还宠。」 结果他不只养了几只,而是养了一大群。老天!短短几年内,他从养宠物,干脆变成了一位牧农。 整座山头上漫步的牛羊,数量多不可数,这些都是他的资产。 甚至他还兴建了许多小木屋,将整个农庄结合休闲与畜牧,开始有许多观光客登门住宿,除了享受陶波湖的山光美景,更体验一下畜牧业的生活。 严国烈的畜牧事业就这样发展起来了,他凭借着高超的经商技巧,以及企业化经营,在纽西兰这个畜牧业被大企业集中的国家打出自己的一片天。 他的生活也开始忙碌了起来,常常必须前往威灵顿处理生意。 这时,汪语茉就是他的好助手,不仅撑起整个农场的运作,甚至还是纽西兰旅游业与华人社区中,人人喜爱的美丽民宿老板娘。 这样忙碌但充实的生活过了几年,小诗,甚至后续的三个儿子都出生而长大了,这个家只会愈来愈大、愈来愈热闹。 他们的生活是幸福而满足的,纵使偶有失落,也成为彼此最佳的依靠,撑住彼此、相互扶携,日子在转瞬间过去了,幸福却从未消失。 多年后一个十二月的下午,圣诞节即将来临,严国烈的牧场忙到爆。盘商已经告诉他,这一波圣诞节与接下来的新年假期要抢进,各项货品得陆续交货,绝对不能拖。 更惨的是,接下来的假期,农场内的民宿小木屋也都抢订一空,语茉得忙着处理所有房客的餐点与接待工作,根本不可能帮他。 总之就是一个混乱。 严国烈穿着牛仔裤与衬衫,脸上已可看出些许年岁,不过从事劳力工作的他,体能倒是不输以往。 这时,农场旁小路上,竟驶来一辆黑头轿车。 严国烈忙着搬运牧草,没时间搭理;倒是严国烈才三岁多的么儿坐在一旁的婴儿椅上,看着车子大叫。 「爸爸……车车……」 严国烈转过身看着儿子,「儿子,你才几岁就想玩车?等你长大再说啦!」 「车车……大车车……」 他再转过身,这才看见那辆轿车,心里一阵狐疑,却看见有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心里一惊,手里用来拨动牧草的耙子掉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严志雄,还有他的父亲与母亲。 严志雄穿着大衣,已经八十岁的他,精神依旧不错,可是他的表情实在很臭,满头大汗,嘴里还不停念着,「这是什么鬼地方?都十二月了还热成这样,气候暖化也不是这么回事吧?」 严国烈翻白眼,心里却异常激动与感恩,真没想到,他们还真的愿意来看他们。「老头!不要没知识了,南半球跟北半球相反,这里十二月是夏天。」 严志雄瞪着孙子,「你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在这里当农夫有比较快乐吗?」 严国烈懒得理他,「你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怎么可能懂得我们这种人的快乐。」 一来一往、针锋相对,许多当年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过屋内却传来声音,「爸爸!你在跟谁吵架啊?不要这么凶喔!」 严父、严母走上前来,「这是语茉吗?她管你管得真严啊!」严父笑说着。 「可不是,我现在被两个女人管着。」 走出屋外的,是一个年纪约十三岁的女孩,身材虽然娇小纤瘦,却相当的美丽,一头秀发散落在肩上。 「这是小诗吗?」 小诗看着眼前两人,突然闪过一丝记忆,不禁笑了笑,「爷爷、奶奶,还有……曾爷爷。」 「你还记得我们啊?」 「当然记得啊!」小诗走上前去,与严父及严母拥抱,当然也不会放过严志雄。 父亲的书房里,永远摆着一张爷爷、奶奶、曾祖父与爸爸的合照,那是爸爸思念家人的依靠。 这时,屋内冲出另外两个男孩,还有汪语茉。 「爸、妈、爷爷,你们怎们来了……阿烈,怎么人来了,没让他们进屋子里来坐?」 「你们又生了三个儿子喔!」 汪语茉笑说着,「对啊!这些年闲来没事,就只能增产报国了。」现在的她比严国烈还有幽默感。 众人哈哈大笑,连严志雄也笑了。 接着众人进到屋里,一同泡茶聊天,严国烈看得出来很兴奋,因为他早就把工作进度抛到九霄云外了。 晚上,一群人围在餐桌旁用餐,边享用汪语茉与小诗合力煮出来的美食,边聊着这些年的事情,甚至连严志雄也很轻松、很开心。 「方进跟魏平还一直问我,你们的孩子什么时候长大?叫他们快点回来接掌严氏企业。」 「拜托!爸,别再提他们两个,方进上个月才带着他老婆来度第五度蜜月,魏平上上个月也来过第六度蜜月,他们两个在我这边白吃白喝了快要一个月,要我说,就别理他们。」 尾声二 众人哈哈大笑,严国烈与汪语茉也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与三个小孙子玩得很开心,而爷爷也与小诗聊着天,也感受到他们三位老人渴望儿孙围绕的心。 过了三天,众人晚餐时分继续同桌相聚,这时,汪语茉代表开了口。「爸、妈、爷爷,我跟阿烈商量了很久,想是孩子们几乎都没回去台湾过,这一次就让你们带回去过年吧!」 三人明显的欣喜若狂。 「也许等到他们再大一点,让他们回台湾念书好了!不然这些孩子现在英文说得很溜,连毛利话都会讲,就是中文乱七八糟的。」 「可是这几个孩子还小,需要父母陪伴啊!」 汪语茉笑了笑,「算了吧!除了小诗还贴心一点,这三个儿子啊!非常的独立,根本就不需要我,甚至只要有好玩的东西,连我跟阿烈都给忘了。」 严国烈皱着眉,「而且我们现在正忙耶!除了小诗很贴心,会帮忙,其他的根本就是在拖累我们,带回去啦、带回去啦!」 「可是……」 「不信你们看……」严国烈高声大叫,「小子们,让爷爷、奶奶带你们回去玩好不好?」 「好──」大声吼叫。 顿时所有人都笑了,也决定了这些孩子的过年行程。 只是严母还是很感慨,多年来,儿子与媳妇都不曾回来,当着严志雄的面,严母控制不住,就说了出口,「只是这么多年,你们夫妻俩……竟然都没回来看我们……」 严国烈与汪语茉一愣,心里也是一阵感伤。 可是小诗却说:「可是我记得爸爸说,是曾爷爷不准爸、妈回台北啊!」 严志雄瞪着眼,哼了一声,「少来!你们不会偷偷回来啊?你爸爸什么时候拿我的话当话?现在干嘛这么听我的?」 语气里带着抱怨,严国烈与汪语茉都听懂了。 「……谁听你的!我要到哪里就到哪里,如果我要回台湾,你以为你拦得了我啊?」 汪语茉笑笑,这男人就是嘴硬,事实上,他对于严志雄的成全,心里是满满的感谢,「先让孩子们回去吧!等过一阵子农庄的事情少了点,我们会看状况的。」 众人微笑,气氛融洽到了极点。 多年未见,彼此的感情反而更紧密。 隔天,严国烈与汪语茉送他们上路,他们将搭乘严家的私人飞机回国。 夫妻俩靠在门边,望着天边一抹晚霞,此刻的他们心情平静而喜悦。 「真的不告诉他们啊?」 汪语茉摸摸肚子,里面又有一个新生命了,「回来再给他们一个惊喜好了……只是我们会不会生太多孩子了啊?」 严国烈挑挑眉,眼神里净是男人虚荣般的骄傲,「有什么关系?我养得起啊!」 「你喔!」 「老婆,你幸福吗?」 「幸福啊!」 他笑了,眼神里净是爱恋,他曾经问过她,是怎么看待以前痛苦的往事?她说她永远不会忘记与他共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即便是痛,也会带着泪,微笑看待。 因为她知道,他永远都在她身边。 严家私人专机上,正是一片「和乐融融」的景象。 三个小男孩玩得不亦乐乎,东跑西跑,严父、严母与严志雄虽然很疼孙子,可是倒也害怕飞机会因此而坠毁。 「哎呀!孙子们,都坐好嘛!现在飞机正在飞啊!」 「啊──」 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的小诗开了口,「统统都坐好喔!不然姊姊要生气了!」 三个小男生一听见姊姊下令,立刻坐在座位上,一旁的仆人赶紧拿来各式饼干糖果与饮料,让三个小孩乖乖的。 严母笑了笑,「小诗真的有姊姊的样子。」 严志雄也看着她,长大后的小诗长得比较像语茉,但那漂亮的脸蛋藏着自信与沉稳,这一点倒是比较像国烈。 总而言之,这孩子是那夫妻俩的综合体,或许以后可以培养作为严氏企业的接班人。 「小诗,以后有什么打算吗?」严志雄这样问。 「爸!小诗还这么小,现在问这个会不会太早了啊?」 「说得也对,我现在问太早了,但也不知道晚几年,我还有没有机会问啊?」严志雄感慨着。 这时,三个孙子都凑到他脚边,每个人都缠着他,在他现在最脆弱的时候,这些孩子真的让他的心一暖。 小诗笑了笑,开口问严志雄一个问题。「曾爷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在你心中,妈妈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 严志雄看着她,看到她眼里那一抹不容错认的挑战意味,心里倒也觉得好玩,「如果我讲的答案不是你想要听见的,你会怎样?」 「我不会怎样!倒是我的三个弟弟,我就不敢保证了,而且我如果真的想怎样,也有三个弟弟代劳。」清脆的声音里,每一句话都很有重量。 严志雄也佩服了,看着这些小男孩都缠在自己脚边,看起来是要跟他玩,但谁知道他如果说错话,难保不会被恶整。 他笑着,「你们的母亲啊!是全天下最呆、最笨的女人了!」 孰料,这几个孩子都点头,连小诗也不得不承认,曾爷爷说得没错。 「这辈子,她只为别人牺牲,很少想到自己,这么呆、这么笨的女人,你可不要学啊,小诗!」 「这我也很清楚。」 「可是她却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让我认输的女人!她是一个非常有决心、非常善良的好女人,别跟你们父亲说,能娶到这样的女人,是他的福气。」 小诗听着老人叹息的语调,低回旋绕,她知道这个老人已经完全接受了母亲。 「不管她……曾经经历什么事,她依旧是个心灵纯洁的女人。你们这些孩子都要感谢她,如果没有她的坚持、她的忍辱负重,恐怕是不会有你们的。」 「这一点我很清楚,我想爸爸也很清楚,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的。」 「而我,一直欠她一句对不起……」 「曾爷爷,我想妈妈不会在意的。」 她现在很幸福,这样就够了。 有了爸爸,妈妈就很幸福;至于他们这些小孩,这一阵子就不打扰他们了,说不定等他们过完年回纽西兰,又有弟弟或妹妹了。 机舱内呈现一片幸福祥和的气氛,历经多年,这样的幸福很难得,任何人都舍不得打断。 但愿能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永远……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