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传》 第1页 ================= 书名:云笙传 作者:苏倾欢 文案 程府初见。 他替她解围,与她假装情人,表现得情真意切。 然而一切不过是一场戏。 不过半日,凤都便传出他将其他女子抱回了府里,百般宠爱。 皇宫再见。 墙角偷听他为怀中心爱的女子出头,被撞破之后也不过一句,“苏公子,好久不见。” 花灯节会。 刺客来袭,她主动跳入水中,却不想他会错意跳下来救她。 上岸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她条件反she直接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小腹上放去…… 郊外落崖。 他水中渡气救她,她气急败坏,“苏公子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吗?” 不过转身之余,抓着他的袖子不放,“你别丢下我独自一人,我怕。” 交易成婚谈判时。 她理直气壮,“我爱面子,所以在苏府的这段时日不想听到你与秦婉弄出人命来。” 她前世所受的伤太重,见不惯情意绵绵,忍不得三妻四妾,受不得半点委屈。 我爱你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前世今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程云笙,苏晔然 ┃ 配角:萧珺,秦婉,方兼默 ┃ 其它: ================== 【 ☆、第一章 梦也非也 有句歌词唱道:转眼就是一生,转身就是一世。 但有些人也会在一闭眼一睁眼之间仿佛过了好几世,甚至是脱胎换骨,灵魂重生。 王筱一惯觉得自己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人,好像面对很多困难都可以做到波澜不惊。然而当她看到自己的未婚夫彭越和他前女友也是初恋女友刘婉□□着躺在他们的新买的婚床上的时候,心里狠狠地痛了,那种痛突如其来,令她难以置信,就好像如履平地一下子落入万丈深渊一般恐惧,不可接受。 此刻刘婉更加故意地往彭越怀里缩去,因她背对着彭越,正对着王筱,王筱很明显看到她那一抹得意的笑容,在向她示威,就好像在说:你看,彭越他根本就不爱你,他爱的人是我。 彭越嫌弃地避开刘婉,但那在王筱看来不过是抓jian在床的尴尬罢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个时候王筱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镇定,带着满怀的怒火。 “小宝,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你相信我。”彭越坚定地说道,就像以前他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刘婉回头来找他,他也不会跟她有一丝关系那样坚定。以前她会相信她,但是她现在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王筱不想再跟他们多说一句话,她的想法是马上转身离开这个不堪入目的地方,但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下……她晕倒了,这是她活了25年第一次晕倒,一开始听到有人急急地唿喊着她:小宝,小宝……声音越来越弱。 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了,“小姐,小姐……” 她勐地睁开眼睛,原来是在做梦。 是一个梦,一个十年来经常会做的梦。 但那不是梦,是前世,或者说是她十年前穿越到这个异时空时,在现代经歷的最后一幕。 她往窗外看了看,“清漪,还没到我平日起床的时辰,那么急唤我起床做什么。”嘴里说着却是已经睡意全无,掀了被子起身。 清漪默契地扶起她,“我的小姐,你忘了昨日大少爷说过今日家里会来贵客,老爷吩咐我们定要提前唤你起身,别失了尚书府四小姐的身份。” 是了,她已经不是现代的王筱,她是凤羽皇朝户部尚书程止礼的女儿,程云笙。 “世人只知道户部尚书四小姐是个鲜少露面的低调女子,哪里有什么身份可言。”程云笙淡笑道。 “是是是,四小姐是低调,但‘四公子’却不低调。”清漪也笑道。 “就你会贫嘴,小心一会儿出去不带你了。”程云笙威胁道,平日里和身边的这两个侍女清漪和初露也没有主僕之分,毕竟到了这个异时空十年,她上头有三个兄长,没有姐妹。她们二人又是真心待她,她自然就把她们当姐妹一样对待。 “老爷说了今日不准小姐你出门。”清漪同情地笑笑。 “他哪次心甘情愿地同意我出门了?我又哪次听他的话了。” 程止礼与髮妻程夫人四个孩子,就一个小女儿,真的是宠得很,但是偏偏这个程尚书宠女儿的方式比较含蓄,又受四书五经,歷代礼法的思想限制,故还是认为女子不该经常到外面抛头露面。 但是十年前她变成程云笙之后就将程尚书的规矩推了个天翻地覆,在她这里,已然没有什么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之说。 然程尚书对女儿的疼爱也半点没有消退,虽说嘴上时常叨叨,但是也没有以实际行动来限制她的任何行为。一则这个异时空本就是个世风豪放的时代,莫说大家闺秀上街,便是有情男女手牵手在街上也被世人所接受了。二则她的三个兄长虽说性格各异,兴趣也各异,但唯独对她这个妹妹也是疼爱到极点,有求必应。所以这前两年一来二去的,程尚书也就不再据“礼”抗争,任女儿随波逐流地发展了。 “然则这次不同,老爷昨晚趁你休息之后,特意吩咐了门口的侍卫要一刻不停地蹲着死守。还以死相逼初一、十五若是敢助你出府就一头撞死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清漪提醒道。 程云笙凝眉,微笑道,“程老头儿倒是许久没有这般严防死守了,看来这次来的应该是个大人物。” 话刚落,初露从门外端了早饭进来,一盅厨娘张婶现磨的豆浆,两个厨房管事李伯自己养的土鸡下的蛋,三个掌厨刘师傅做的鲜肉小笼包。 初露放下早饭,问到,“梳洗好了先用早饭,一会儿我俩给你梳个正经的髮式,再选一件正式些的衣裙。” 程云笙摆摆手坐下,“你们俩倒是第一次这般谨慎,打听出来是哪位贵客没有?” 初露一向是府里的“包打听”,果然接话道,“听大少爷身边的程金透露说是宫里来的贵人,至于是哪位贵人我也没问出来。想必大少爷也没告诉他。” “以你的能力都打听不到的话,想必这贵客的身份也只有老爹和大哥知晓了。不过,这宫里的人来府里做客倒是头一回,也难怪他们二人如此紧张。” 清漪好奇道,“会是宫里最尊贵那位?” “那倒不会,你何时听过最尊贵那位出过宫门,不怕被哪些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刺杀么?再者传言他身子越发不好,如此敏感的时期,又怎么会冒险行事。看我们府里那二位的态度,想必只有那三位特色各异的皇子了。不过至于是哪位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们府里这两位从来不向这三位皇子的队伍靠近。”程云笙解惑道。
第2页 “那依小姐的意思,这位皇子是有意拉拢老爷和大少爷了?”清漪再问。 “你也知道宫里那位最忌拉帮结派的做法,谁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手,以那三位皇子的智谋来看,定然不会。只是敢这样大张旗鼓地上门的,嗯……细想之下,恐怕除了当年大哥在做皇子侍读救过一命的三皇子上官瑾,应该不会有第二人了。”程云笙已经开始用早饭,但这并不影响她继续八卦。 “可大少爷这些年来因为太子之位的竞争也有意避开与皇子们的接触,即便是三皇子,也不会如此突然地深入接触,此次来访倒也是蹊跷得很。”初露接话道。 “初露说的没错,所以也便等贵客到来为我们解惑了。这下,我倒不想出府了,更想去会会这位传说中风流不羁的三皇子。”程云笙眼神放光,似乎好久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人和事了。 一炷香的功夫解决了早饭,清漪和初露就把程云笙拉到了梳妆檯前,“小姐,挽个朝云近香髻吧。” “那个太繁琐太重,挽个凌虚髻就行。” 程云笙皱了皱眉道。 清漪笑道,“幸好小姐你不是说单螺髻,不然回头老夫人可要找我们问罪了。” 程云笙也笑道,“我一惯为你们着想,虽说我平日让你们挽个单螺了事,但今日毕竟是见宫里的人,还是给程老头儿留点颜面吧。” 初露打开衣橱,“髮髻简单,就挑一件华丽些的衣裙吧。” 程云笙目光移了一下,“我记得上个月做了一件月牙凤尾长裙还没穿过,就它吧。” 初露没动手,转头看她,“小姐,这颜色有些素,换这件淡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吧。” 程云笙友善一笑,“不要。” 初露一惯知道她的性子,虽说很多事情上都随性,然则说一不二的性子也是和程尚书如出一辙,也只能将那件月牙凤尾长裙拿了出来。 初露再低头看了看程云笙脚上的雪白云丝锦鞋,“换双新的锦鞋?” “我程府虽是户部一把手,但我们也要传承勤俭节约的优良传统。上个月才换的鞋子,为了见一个皇子,我总不能从头到尾都换新的吧?不换不换。”程云笙摆摆手。 清漪一边帮她盘发一边道,“小姐,此次那三皇子不会是来相你的吧?” 程云笙正把玩着一支镂空兰花流苏白玉步摇,闻言手一抖,“清漪你别危言耸听,我怕听到这个。”说着,脸色白了白。 初露插话道,“清漪可没危言耸听,我前几日还听着老夫人和大少夫人在一起唠叨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抓紧给你找个婆家。大少夫人是说她家小弟方兼默也到了适婚年纪,两家可以考虑来个亲上加亲。我记得大少夫人提到过方小公子是钦天监的副监,好像是从五品的官职,就是官职低了些,配小姐却是有些高攀了。” 程云笙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方小公子方兼默,当时听她大嫂说起他在钦天监任职副监的时候,她还小小地质疑了一下,毕竟在她的观念里,钦天监就是一大帮老头子专门算命的。 “在我这里却是没有高攀之说,只是我觉得他这个名字不好,兼默,估计是不太爱说话,我却是不想对着一个闷罐子过一辈子的。”程云笙想了想,虽然她遭受现代的背叛心理受创,却没有将天下的男人一棍棒都打死,只是觉得自己遇人不淑罢了。 “不止方小公子一个呢,又说了大理寺少卿傅凌天,还有翰林院学士季舒玄,这二人好像官职高些呢。”初露继续道,想必是受了厨娘张婶平日里的言传身教,看人先看身份官职。看来以后程云笙还要花些时间来□□她人不可貌相、志不以身份来论的道理。 程云笙道,“这二人都是正四品官职……不对,这二人我都不认识,我娘和大嫂是打算强买强卖么,这样的盲婚哑嫁我是打死也不会同意的。” “老夫人和大少夫人的意思并没有马上定下来,只是可以先互相认识,相处些日子,再来选择你自己心仪的。她们二人想必是了解小姐你的性子,不会想着用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样法子。” “这倒是我娘的处事做派,大嫂估计也只能顺从她的意思。嗯……看我程老头儿这次的态度,不会是被我娘威逼,有意让我亲近上官瑾吧?”程云笙的脸顿时变得灰色。虽然说以前看过不少穿越从王妃的小说,但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走这样的狗屎运,再者,她对王妃,皇子妃什么的没有丝毫兴趣,倒是深知一入宫门深似海、暴君如伴虎这样的道理。 清漪和初露齐齐点头。 程云笙心里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刚想把手中的步摇递给清漪,又想起一个主意,“不若你们借一件旧衣裙给我,髮髻梳回我平日的单螺,再把我上个月丢掉的锦鞋捡回来。这样我觉得上官瑾就会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了。” 清漪和初露对看一眼,想了想若是按照程云笙说的做,老夫人估计会扒了她们的皮,但是毕竟二人跟了程云笙十年,说话的方式也跟她学了不少,知道自然不能直说,初露便开口道,“小姐,那可不一定,想必三皇子平日里见惯了那些穿着打扮皆是讲究的女子,见着小姐那样接地气的打扮反而会另眼相待呢。” 清漪又接话道,“初露说的对,那三皇子闻言不是府里美人无数么,那些个美人自然都是每日都盛装打扮,所以他肯定是看腻了那样的装扮,小姐你还是不要如此耳目一新才好。” 听了二人的分析后,程云笙对着铜镜看了看,想起容容对她容貌的形容是,算不得一等一的美人,便放心地手中的步摇交给了清漪,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她想着自己也不是什么美人,如果到时候她尽量不说话,就应该不会引起上官瑾的注意。 只是她忘记了自己口中的容容,凤栖楼的楼主花想容的原话是:程四你算不得一等一的美人,但是让人一见就很难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第二章 贵客来访 如此折腾之后,一个时辰程云笙终于来到了正厅。 她原以为自己这般千唿万唤始出来,正厅一定是坐满了人,没想到只有程君旻一个人翘着二郎腿在正厅里嗑瓜子。 程云笙走过去,以二人之间最熟悉的打招唿方式,抬脚踢了踢他,“人都去哪了?” 程君旻这才懒懒地抬起头看她,眼睛放光道,“哟,这是哪里下凡的小仙女?” 程云笙眼一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完也抓了盘中的一把瓜子坐到程君旻对面。 “小四你今日怎么捨得捯饬自己了,平日里跟个乡野丫头似的。难道你真想傍上那三殿下做个三皇子妃啊。” “愚人果然目光短浅。”程云笙懒得跟他解释,便使了使眼色给初露,让她来解释。
第3页 “三少爷,你不懂,那三殿下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若是小姐那样接地气地打扮,岂不是让那三殿下眼前一亮,如此风险更大。” “这倒是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虽然我们家小四长得不是倾国倾城,但是如此有个性,想必三殿下还是会多看几眼。”程君旻认真道。 程云笙不怀好意地看着他,目光如剑地笑道,“什么叫‘如此有个性’?” “呵呵……”程君旻只得干笑几声,二人这十年来习惯了互相打击的相处模式,他自然不会承认他唯一妹妹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色,却有着一种独特的、让人见了却是移不开眼睛的气质存在。 “你还没回答我,人都去哪儿了?”程云笙终于把他扯回了正题上。 “哦,时辰快到了,他们都到门口去迎接了。”程君旻若无其事地说道。 程云笙“蹭”地一下站起来,“你不早说!”说着抬脚就要走。 “你不是说对三殿下不感兴趣吗?如此这般急躁做什么。”程君旻问道。 “你懂什么,这叫大隐隐于市,只有躲在众人堆里才会显示出我的普通。”程云笙也不跟他多言,快步走了出去,初露和清漪紧跟她身后。 程君旻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大隐隐于市话是不错,对小四你来说却是不受用的。” 程君旻也明白这次上官瑾的到来目的不单纯,但是他爹娘明显有意让程云笙接近上官瑾,只是以他大哥程君融那样沉稳的心性来看,并不会轻易同意此举。把程云笙推给上官瑾,意味着什么,这再清楚不过。户部尚书府若是和三皇子扯上亲,那就是真正地参与了党争,在这样三龙夺嫡的局势,谁主东宫尚未可知,若是一不小心站错了队,押上的可是全家人的性命。 程君融不会做出那样后果不确定的事。 程云笙小跑至门口时上官瑾的马车正好停住,她巧妙地站在了她大嫂方冉竹的身后,位置丝毫不突出。 马车的门开了,先下车的却是一个衣着不差的侍卫。程云笙心想,与她相比,这才是真正地千唿万唤始出来,如此,上官瑾给程云笙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爱显摆、爱摆架子的男人。她一向认为自己的认知很准确,以至于后面的岁岁年年不管上官瑾是如何谦卑不要脸地讨好她,她都是如此认为。 所以,现代人说的好,第一印象很重要。 程云笙在心里思绪万千的时候,身着雪色锦袍,手执一把看着不菲摺扇的上官瑾已经走到了这一家子的跟前。一双极好看的眉,眉角微微向上扬起,狭长的风目似乎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那身上透出的龙涎香,勾人心弦。 程云笙反而多看了两眼上官瑾手中的摺扇,白玉为骨,天蚕丝锦为扇面,扇面是一副线条精緻、调色契合的山水画,若是程云笙没看错,那是早已归隐山林的当年人称“画仙”的宋南池老先生的亲手画作。 这把扇子的价格……程云笙咽了咽口水,可以买下整个程府也不为过。 真是好一把名贵又骚包的玉扇。 程尚书毕竟是一家之主,率先开了口,“老臣携一众家眷恭迎三殿下。” “程尚书此举真是抬举我,此次本是我叨扰了尚书府。”上官瑾一脸和善地笑道。 程君融亦拱手道,“微臣参见三殿下。” 上官瑾扶了扶程君融的手,“君融,你如此倒是与我生分了。” 此时的程云笙的目光只是微微地扫了扫上官瑾,并没有直视他。听到他所言不禁腹诽道:我大哥何时与你亲近过,不就是当年搭把手救了不慎落水的你。 “老爷,还是快请三殿下进府吧。”程夫人这个时候及时地说了一句贤良淑德的家眷该说的话。 程尚书这才一扬手道,“三殿下,请。” 上官瑾这才抬脚进府。 程云笙依旧跟在方冉竹身后,心里窃喜,上官瑾果然没有注意到她,她简直要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了。正当她沾沾自喜时,却听得不远处凉凉一句,“程尚书,这位莫不是程四小姐?” 程云笙此时只能缓缓抬头,尽量模仿话本里美人的姿态,微微福了福身,露出明媚的笑容,“臣女见过三殿下。” 程家一家子看见程云笙如此打扮和姿态不禁结舌,这还是程家的四小姐,程家的小霸王吗? 此时一个绿油油的小墩子挤出了人群,走到程云笙面前,抓着她的衣角甜糯地说道,“程四,你今日怎么打扮得这样好看,我倒是以为是凤栖楼的芍药姐姐呢。” 程云笙闻言嘴角抽了抽,一副死灰的脸动弹不得。 程家人闻言也是痛心疾首,程尚书心里觉得自己的老脸今日算是丢得影儿都没了。 一句话说的波澜不惊,一个“程四”的称唿,一个“凤栖楼的芍药姐姐”,註定了这个小墩子颇不平凡的一生,这人就是堂堂程尚书的孙子,程侍郎的儿子,程云笙的侄子,程子安。 程云笙不知道,因为初次见面的那极力模仿美人的姿态再加上程小墩的这一句话,惹来了一朵这辈子最不该惹的大桃花。 程君融的妻子方冉竹及时地上前拉住了程家小祖宗,“小儿年少不懂事,口无遮拦,还请三殿下莫怪罪。” 上官瑾手中的玉扇一展,轻轻地瞟了瞟此时还神色僵住的程云笙,友善地说道,“无妨无妨,看起来程小公子倒是性情中人。” 程云笙被身后的初露轻轻地碰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看着程小墩,她的满盘计划都被这个臭小子搅乱了,真是千防万防家人难防。 众人拥着上官瑾来到正厅,此时正看见程君旻在招唿着一众下人布置茶点。程云笙看着此时的程君旻与刚刚所见的纨绔子弟完全是判若两人,不禁有点恍若隔世的感觉。果然,论装模作样来说,程君旻还是技高一筹,自己完败。 众人就座品茶,程小墩扭着屁股,手里抓着一块糕点就走到了程云笙面前,“程四,我要坐在你旁边。” 程云笙此时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罪魁祸首一把丢出去,但是此时上官瑾在这里,自然不好窝里反,便生生地挤出一个长辈般地和蔼笑容,“那你便坐过来吧。”她的椅子本来就够大,再者今日要秉承淑女风范,只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自然容得下这只不过才三岁的程小墩。 程尚书和程夫人见状对着程云笙点点头,似乎很满意她今天的表现。 待程小墩坐好,程云笙便低头在他耳边道,“不许把糕点往我身上蹭,还有不许再多说话,不然以后不带你去凤栖楼玩。” 这样的威胁果然十分受用,程小墩使劲地点头。 程尚书和程侍郎正在和上官瑾虚与委蛇之时,听到门外侍卫来报,“启禀老爷,二公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位公子。” 听到侍卫禀告“二公子”的时候,程小墩兴奋地从椅子上跳下来,“二叔叔回来了吗?”目光已经往门外看去,竟然有种妻子望夫归的喜悦。
第4页 不得不说,程小墩平日里最喜欢和程云笙厮混在一起,但是最敬佩的却是程君祁,因着程君祁是家里的武力担当,在江湖上名气亦是不小。风云榜上排名第四。(风云榜:当今天下最具权威的武力排行榜,每三年一届,会出具一次最新的排行情况。) 程小墩平日里被程云笙欺压惯了,自然想学得一身好武艺来治治她,然则自己庞硕的小身子学起武来甚是困难,且又心高气傲,除了程君祁不愿意别人来传授武功。只是程君祁就是随时爱闯荡江湖的侠士,一年在程府的日子是少之又少,所以程小墩的武学之路便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既是祁儿回来,何必来报?”程尚书倒也不笨,儿子回自己家自然不会差人来禀告,那只能说明他带回来的人身份特殊。 “二公子说,来人是他的好友,姓苏,乃是苏家钱庄的少庄主。”侍卫自然不知道来人的全名,只是照着程君祁的吩咐回禀了原话。 众人一惊,苏家钱庄的少庄主,苏晔然! 原本是处事不惊的程云笙心里也起了波澜,她在凤都生活十年,自然听过苏晔然的名号。 传闻他极少露面于人前,但凡见过他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所有形容俊男的词都在他身上用过。然则这却不是他最令人钦佩的地方,最令人钦佩之处还有至关重要的两点:其一,他是风云榜上连续两届与断魂宫宫主无痕并列第一,武功深不可测;其二,八年前的苏家钱庄也不过是有着‘凤羽第一商’的虚名的一般商户而已,但八年前苏晔然接管苏家钱庄后,彼时迅速在万千商户中崛起,好像是短短三年之内便将分店开满整个凤羽皇朝,甚至是其他小国的富庶之城也有涉及。 要命的是,这样优秀的男子至今未娶。 此时,程夫人想到的就是这一点。 虽说上官瑾身份尊贵,但是她并不觉得嫁入皇宫是上上之选,然则这个苏晔然就不一样了,没听说苏府里养了万千佳丽,说明这人不是很好色。再者,又是个赚钱的好手,以后她女儿定是衣食无忧。 ☆、第三章指了人家 正当程夫人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的时候,程君祁与一个身着墨色锦袍的男子已经并列步入正厅。 这样的情形下,程云笙自然可以认真地,且光明正大地研究那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男子,苏晔然。 不得不说,有些传言还真的是真的。 苏晔然一身名贵华绫墨锦加身,墨锦上透着暗金色的祥云暗纹,若不仔细看实在是看不出来。程云笙抬头再看其容貌,稜角分明的轮廓,墨黑如玉的眼眸,高挺笔直的鼻,紧抿的薄唇似有似无地微微扬起,不自觉便显出一种对世上所有的人和事的冷漠疏离。墨黑流泻的长髮垂在身后犹如银河落九天,只一支毫无瑕疵的和田玉簪简单地挽了些许在后脑,与上官瑾的玉冠相比又多了一份洒脱和随性。 程云笙离得不远不近,门外一股清风拂来,似乎可以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属于任何一种庸俗的香气,像刚下过雨的青糙地,像午后阳光照she过得木屑香,又像新春大地上开出第一朵娇艷时投出的芬芳……又或者,是这三种淡不可闻的香气交织在一起。这香味吸入鼻尖若有若无,让她的心头不规律地跳了一跳。 程云笙復又低头问了问自己身上无比清慡的味道,没有一丝大家闺秀该有的女子香,简直欲哭无泪。 苏晔然就这样站在厅中,手中一把再普通不过的木摺扇,扇面只勾勒简单几支青竹,青竹中央拥着“上善若水”四字墨宝,程云笙对书法也算有些心得,却也看不出是哪家墨宝,想来再普通不过。就是这样看着漫不经心中,让人觉得,这样的疏淡超脱,才衬得出他独有的清雅高华。 程云笙这些年来也算是阅人无数,一个商人看着竟然像一位超脱凡是的隐士,真的是从未有过。虽然程府的颜值基因在凤都不是一等一的,但是也算是排的上名次,家里的三个哥哥在凤都的少女中也是脍炙人口的人物。然则和这个苏晔然一比,程云笙顿时替程家三子自惭形秽。她程云笙一向不会以貌取人,不过今日都是第一次见上官瑾和苏晔然,不得不说,在她的心里,一下子就有了高低之分。 这只是程云笙的心里所想,被想入非非的那二位自然是不知情。 程君祁拜过程尚书和程夫人后,立马就拜过上官瑾。 彼时程云笙机智地拽住了程小墩,如若不然,他可能就在程君祁一进门那时便生扑了过去。 “这位是我的朋友,苏晔然。”程君祁不急不慢地介绍道。 一身名贵华绫制成的墨色锦袍衬得苏晔然本就俊逸非凡,说话之音也是轻灵悦耳,便是一向自视甚高的上官瑾也有了压迫之感。 “苏某见过程尚书,程夫人。”又微微侧身拱手,“见过三殿下。” “苏少庄主客气了,今日得见苏少庄主,本殿下倒是意外之喜。”上官瑾看着苏晔然含笑道。 “今日苏某受程兄之邀程府做客,不想有幸遇到三殿下,倒是苏某之幸。”苏晔然也含笑拱手以对。 程云笙正想着二人虚礼太多之时,一不留神手上一松,被程小墩钻了个空子,且见他扭着胖硕的身子已经向程君祁生扑过去。 “二叔叔,你回来了,我倒是很想你呢。”程小墩紧紧地抓住了程君祁竹青色的长袍,程云笙分明看到他刚刚抓糕点的手已经在程君祁身上蹭干净得差不多了。 “我们家的二号小霸王倒是长高了不少。”说着爱怜地摸了摸程小墩的脑袋,又抬头环顾了一圈,这才发现了程家第一号小霸王、程云笙的存在。 程君祁也没想过今日上官瑾到访有多特殊,便心直口快地说了看着程云笙说道,“今日我家小四是怎么了,与往常相比倒像是换了个人,莫不是病了?” 闻言,程云笙欲哭无泪,真的想找一个洞钻进去。 程君旻看到程云笙尴尬得笑不出来的脸,便咳了两声,“咳咳,二哥,你这次回来也没提前告知呀。” 此时程君祁和苏晔然已经就坐,原本是程夫人和程少夫人的位置就让给了他二人,所以现在坐在程云笙旁边正是苏晔然本尊,活的。 程云笙一时间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倒不是因为害羞,只是略略有些尴尬。而身后的清漪和初露已经激动不已,毕竟在她们丫鬟圈里,这可是第一如意郎君,如今就坐在她们几丈远,简直难以置信。 “在江湖上巧遇苏兄,正巧他急着回凤都赴约,便结伴同行,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想着叨扰家里。今日确实没想到赶上三殿下到访,倒是稀客。” “瑾今日到访,一则来拜访程尚书,二则嘛……”说着已经起身面对程尚书,“昨日去看望母妃之时,听得母妃说程家四小姐温婉贤淑,端庄文雅,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子。正值本殿下也到了选正妃的年纪,四小姐这样的品性是乃良配之人,便有意让本殿下来与程四小姐相见。母妃之命不可违,倒是瑾唐突了。”说着对着程尚书拱了拱手。
第5页 彼时程云笙正喝下一口茶,闻言再也把持不住大家闺秀的淑女风范,一口茶水险些喷到了对面的程君旻。 如晴天霹雳,居然被清漪的乌鸦嘴言中了。 一条雪白,上面绣着两朵兰花的锦帕递了过来,居然是苏晔然,眼神平淡无波,却好似带着一丝温柔。 而此时程云笙也顾不得其他,接过便用了。 程君旻这个时候不要命地却说道,“温婉贤淑,端庄文雅……”笑着说着,还打量着对面的程云笙,“说的可不就是我家的小四。” “三叔叔骗人,你平日里都说程四性情豪放,毫无女子柔弱之态。”程小墩纠正道。 今日的程小墩倒是将平日里的诚实敢言的品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程君旻闻言也只能干笑两声,程小墩最近的智力及反应能力倒是见涨,他同情地看了看程云笙,似乎在说,让你平日欺负他,可见今日吃亏了吧。 上官瑾接着道,“今日得见四小姐真颜,可见传言不虚,是乃瑾之幸也。然瑾也并非专行武断之人,不会以身份来强迫程尚书将四小姐配于瑾,只希望程尚书不会阻止我与四小姐来往。来日我二人若是惺惺相惜,那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程云笙听到“水到渠成”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以后若是真入了三皇子府,要和万千佳丽勾心斗角地过日子,只有一种撞柱轻生的念头。 而程云笙万万没想到此时站出来第一发言的是她老娘,之所以没想到是因为平日这种有外人在的场合下,她娘几乎都是不发言,给足程尚书在外人面前的面子,一切凭程尚书做主。 “三殿下对小女有意倒是我程府的荣幸,只是小女前些日子已经指了人家相处,二人如今已经开始来往了,若是三殿下此时再与小女来往,恐世人会说闲话,如此对三殿下的名誉也是不好。”程夫人不卑不亢说道。 程云笙诧异地看着程夫人,她娘什么时候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说得如此顺畅,而且分析得还如此有理有据。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你喜欢我女儿是我们家的荣幸,但是不赶巧,我女儿已经有对象了,你如果插足的话,会被别人说闲话。 所以,但凡上官瑾还有一些皇家风范,就不会做出这种插足之事。 程云笙立即向程夫人投去钦佩的目光,并且决定以后少惹她生气,尽量多顺着她的心意走。 然而程云笙没想到上官瑾并不是那么容易煳弄的,马上反问道,“不知是谁家公子这般有幸得四小姐青睐?”说这个话的时候一脸温柔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本来这个藉口就是程夫人信手拈来,哪里来的什么谁家,即便是之前有提过想和方家小公子来个亲上加亲,但实际上也不过是程家人关起门来说的话罢了,二位当事人连个面都没见过,若是上官瑾执着一些马上派人去查探的话,必会当场露陷,这欺骗皇家的罪名可不轻。 如今这个球被提到了程云笙这里,程云笙肯定是要接下去的,但是如何接下去却是一个极大的问题,此刻和她一样心里思绪万千还有全部程家人,若是一着不慎的话,真的会全家遭殃。 “四小姐答不上来?还是说原本便是没有这么一个公子?”上官瑾这话说的还算是委婉,给程府的人留足了面子,他若是加上后半句“你们是故意拿藉口来诓本殿下”的话,气氛就真的尴尬了。 “三殿下不必为难四小姐,此事本应由苏某来承认。”苏晔然不紧不慢地抛出一句话来。 程云笙竭力让自己看着苏晔然的时候眼神正常些,心里暗幸,幸好没喝茶。 这个围却是解得天衣无fèng,毕竟此刻在现场的,不会穿帮的只有苏晔然这么一个外人。 程家人心里的大石总算稳稳地落在了肚子里,同时对苏晔然多了一份敬意,毕竟在这种情况下看得出来他们一家子在说谎的本就不易,敢于站出来为他们解围更需要极大的勇气。 此时的程夫人已经在心里幻想,二人在不久的将来就要光明正大地牵手于人前,然后成亲,洞房,白头等等一系列长远的发展。这个苏晔然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的确是个好女婿的人选。 而程云笙此时自然不能光让苏晔然一个人承担,想起平日在凤栖楼里姑娘们给客人陪酒时显的妩媚姿态,尽力模仿道,“苏公子,你……”说着将头转到一边,尽显女子的娇羞。 程家人见状真的是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竟没有想到程家小霸王还能做到这一面,程君旻更是对她肃然起敬,小四果然是可以传承我程府家风的不二人选。 程小墩手中刚要放入口中的糕点更是从手中落下做了抛物线运动,看到地上粘了土尘的糕点,心里不禁肉痛得紧。 苏晔然见状也不禁嘴角抽了凑,他不过是看到这一家子略微难堪的表情,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便难得一次于心不忍替他们圆了圆场,这女子却能迅速反应配合他,可见也算是个人才,机智灵敏非一般人可及。 ☆、第四章 要挟请客 上官瑾也知道苏晔然的身份特殊,自然不会马上发难。 “二位相配可谓郎才女貌,只是看状苏兄与四小姐相处的时间亦不是很久 ,既然双方还未定亲,将来之事亦未可知,本殿下的机会还是有的。而且本殿下听说……宁国侯府的菀芝郡主与苏兄关系匪浅,宁国侯也有招婿之意?” 程夫人闻言差点就要捶胸顿足,果然好男子都会被别人家先看上,而且以她女儿的“风姿”,定是也拼不过那家大业大的宁国侯府的郡主。看来,她又要着手另谋他婿了,心里不禁有莫大的损失之感,便是平日与官夫人们打麻将输钱亦比不上这般肉疼。 程云笙闻言转头看了看苏晔然,她本来只是好奇,可细想之下,现在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便换了语气道,“像苏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凤都城内芳心暗许的女子何止千万,若是我与苏公子当真无缘,能与君相识一场也是人生一幸。”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就差落下两滴纯真的眼泪。 清漪和初露在身后暗嘆,小姐果然是个做话本的行家,她所着的《逍遥记》的原话是:像公子这样英伟不凡的男子定是有不少女子日夜觊觎着,但妾能与公子春风一度便是此生无憾了。 被她这样改过之后倒显得清新无比,甚至带了一种情深的意味,让人衍生几分敬佩之意。 程君旻闻言对着她肯定地点点头,幸好他程府有些家产,若是让程云笙去戏台上演戏,哪里还有什么凤都花旦小百合。 “四小姐所言极是,若是苏兄与你无缘,倒让瑾多了一份机会。”上官瑾见fèng插针道。 程云笙闻言含笑看着他,好不和善,心里却是腹诽,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四小姐,苏某从外地赶回来便是为了赴与你之约,你看时辰也不早了……”苏晔然情真意切地说道。
第6页 真是说谎不脸红啊,程云笙暗暗地想,与他一比,程君旻简直就不值得一提了。 这个时候做事一向沉稳,但并不代表没有眼力见的程君融开口道,“三殿下,晌午已过,臣已命人在偏厅备好酒菜,不若移步去用膳如何?” 既然是已经备好酒菜,而且他有意追求程家小姐,也不好弗了程家人的好意,只得点头答应,今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云笙与苏晔然二人独处了。只是来日方长,而且苏晔然不管是家世还是他本身的情感问题都特殊,他并不担心苏晔然会急于将程云笙娶回家。再说,今日所说之事,到底是否属实,还尚未可知。如此想着,上官瑾此刻的心情倒是没有多糟糕,至少今日的结果不算坏,他见到了程云笙,这个让他眼前一亮、不同于府里那些莺莺燕燕般的女子。 程云笙此刻自然没有心思去想上官瑾的心情如何,只是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样尴尬不适的环境。 程小墩此时扭着小屁股过来扯了扯程云笙的衣角,“程四,我也想出去玩,带我去吧。”眼神很真诚,甚至比往日更甚。 程云笙看着众人已经拥着上官瑾往偏厅走远了,便恢復了本来面目,“程小墩,鑑于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决定这一个月与你断绝来往,望好自为之。” 苏晔然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对着一个三岁小孩说着这样不似玩笑的话,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哼,那我就去跟三殿下说,你跟这个苏什么的公子根本就不认识!”程小墩也放了狠话道。 程云笙咬了咬牙,服软道,“如果你乖乖待在府里不乱说话,一会儿给你买福满记的百果苏回来。” 程小墩胖手握拳拖着下巴思考,这个姿势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一般,遂弃械投降说道,“好吧,成交。” 程云笙满意一笑,百果苏对付程小墩,果然屡试不慡。 待苏晔然和程云笙并肩走出正厅,又听见程小墩在身后急切地喊道,“程四,那你说的一个月断绝来往……” 程云笙对着身后的程小墩摆摆手,“暂且作罢,以观后效。” 程云笙不经意间转头看到苏晔然正看着她露出淡淡的笑意,便毫不避讳地问道,“苏公子这般盯着我看做什么。”完全没了方才那种少女般的羞涩。 “苏某觉得四小姐是个挺有趣的人,传言说程家四小姐是个养在深闺的文静女子,看来传闻不可信。”苏晔然再正经不过地说道。 “我倒是觉得传闻挺可信的,苏公子的确是个气宇不凡、惊才风逸的男子。”从程云笙的口中难得听见夸赞别人的话。 “我就当做四小姐这是在夸赞苏某了。” “的确是,且我平日很少夸赞谁,苏公子倒是难得的一个。” “那倒是苏某之幸。”苏晔然的话方落,一辆豪华的双头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程府门前。 “看来我今日还要感谢上官瑾,不然哪里有机会能坐上苏公子的豪华私人马车呢。” 苏晔然谦谦君子般一扬手,“四小姐取笑苏某了,请。” 苏晔然的马车同一般的马车不同,除了车厢的构造比一般大上几倍外,车厢外面两边还设了两条横栏,供跟随的丫鬟小厮坐。如此下人既不用步行跟随车旁,亦不会打扰主人的私人空间。 程云笙心想,她程家虽然不像苏家这边财大气粗,但是模仿出一辆朴素版的也未尝不可,便低语对身边的清漪交代了此事。 程云笙进了马车内更感苏家的奢华,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软垫,备了一切茶座茶具,可供五六人在里面品茶休息。 马车又是经过减震处理,坐在里面甚至没有一丝颠簸感,恐怕皇家的待遇也不过如此。 虽然马车的空间不小,但是程云笙明显感觉到苏晔然身上的清气好像越来越近,好像有一片柳絮落在手臂上痒痒的感觉。 看来,只能扯些话题来聊聊。 “今日得苏公子相助,我程云笙在此替程家上下致谢了!”程云笙说着拱手道,忘记了自己不是平日一身男子装束的模样。 苏晔然嘴角轻轻一扬,“四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 “苏公子误会了,我一点武功都不会,称不上‘女中豪杰’四字。”程云笙直言道。 “我们自程府出来,便一直感觉有人随行,恐怕是四小姐的暗卫吧。”苏晔然也直接说了自己的发现。 程云笙眼睛一亮,能这么短时间就发现她有暗卫随行的苏晔然倒是第一人,更不要提他们还是在马车里的,外面熙熙攘攘的都是叫卖声。 “苏公子武功果然是深不可测。没错,初一和十五会在我出门后随行,这二人是八年前二哥替我收下的两个流浪儿,他们的武功都是二哥亲传,虽比不得我二哥与苏公子的武功,但是在凤都护我周全不是问题。”既然被发现了,程云笙也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程兄能替你安排暗卫,想得倒也周全。” 程云笙想起程君祁当年为她安排暗卫时的理由不禁发笑,“我二哥当年说以我的性子外出,若是没个人护着,指不定哪天就会缺胳膊少腿的,到时候恐怕无人可嫁。” 苏晔然闻言不禁也与她相视笑了起来,想着恐怕没有哪个女子说自己嫁不出去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是本性使然,还是说没有把他当做陌生人对待? 此时程云笙才想起自己对这个人一点防备都没有,不禁止住了笑,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正经地说道,“这里离我程府也够远了,上官瑾再谨慎也不会派人跟这么久,我与苏公子便就此作别吧。” 苏晔然闻言却没有马上答话,看到桌上银碳烧好的山泉水已经烧开,细緻地泡起了茶来。 程云笙想着这样身份的人,平日里也是闲得很,恐怕会把这泡茶当做一项难得的兴趣,本着大家闺秀的品质,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却看见苏晔然悠悠地端起茶座上泡好的茶水慢慢地品了一口,“苏某此次帮了四小姐一个忙,难道不值得四小姐请苏某到福满记喝上一壶雨前龙井吗?” 程云笙闻言一怔,厚着脸皮指了指他手中的青瓷茶杯,言外之意是,茶你不是正喝着? “苏某这里的是陈茶。”苏晔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程云笙腹诽道,你苏晔然会喝陈茶?那我们这些老百姓岂不是喝的都是糙根树叶了?看来现代人说的真是没错,越有钱的人越抠门,他这明明是为了敲她的竹槓,喝那么多茶,也不怕撑着。 但是程云笙也只是在心里那么想,嘴上却不敢那么说,便含笑道,“能请苏公子喝茶是我程云笙的福气。只是方才听我二哥说苏公子今日赶回凤都是有约在身,我也不敢耽误公子前去赴约。” 好一招以退为进,没错,我就是不想请你喝茶。 “时间尚早,苏小姐的茶喝了再赴约也不迟。”苏晔然丝毫不谦让地继续要挟。
第7页 程云笙咬咬牙,“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去福满记喝一喝这刚下来的雨前龙井。”她的话方落,明显感觉到车速快了不少。果然是苏晔然身边做事的人,不用主子开口吩咐便已知道要去往何处,看来这车夫亦是一个驾车高手。 ☆、第五章 敲了竹槓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福满记楼下,苏晔然这下倒是礼节周全地恭请程云笙先下车,然而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让作为东家的基本福利罢了。 眼睛锐敏地门口小二已经上前招唿,直接将程云笙主僕三人和苏晔然及他身边一个其貌不扬、甚至未见他言语半句的小厮一起迎上了二楼。 “苏公子,这个时辰雅间已经没有了,您看可否屈居那边临窗的位置?” 听得小厮的话,程云笙大概听出其中的门道,这小厮一眼便认出来苏晔然,说明他是这里的常客。又故意到了二楼才说出这样的话,一则是因为担心苏晔然没有了雅间在一楼时便会离开,二则是因为出于一个小厮的职业习惯,抱着多招揽一份生意的心态,想着临窗这样的好位置苏晔然也能接受。 程云笙很满意福满记今日客满为患的情形,以她对富人心态分析来看,苏晔然这样身份的人,是不会接受在外间喝茶的,如此她这次最终还是能省下一笔钱来。这样一想,心情不禁大好,想着一会儿可以给这小厮多打些赏钱,毕竟快乐是要一起分享的。 程云笙没想到听得苏晔然的小厮第一句话便是,“我家公子从不坐外间。” 这一句下来,程云笙的心情更加好了,一切果然如她所想。看着这其貌不扬的小厮,也便觉得他是个很可爱之人。 “苏尘,四小姐的茶,在外间喝也无妨。”苏晔然说着,已经抬脚走向方才小厮所指的那一处临窗的位置。 程云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待在原地,真是千算万算不如苏晔然算,她竟算漏了苏晔然也是个脸皮厚的主。 清漪在旁边看到自己的主子又在习惯性地神游,手肘便碰了她一下,让她回过神来。程云笙这才十分困难地挪步过去。 那小厮已经侯在桌旁等着他们点菜,程云笙故作矜持道,“既然是我请苏公子,那便由苏公子来点吧。” 那小厮闻言眼睛一亮,好似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他在福满记这么些年,真的没见过有人请苏晔然喝茶。 苏晔然倒也不客气,“那苏某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已经拿起了桌上的菜单别册,缓缓地开口道,“青凤髓、缕金香药、紫苏柰香、松子穰、茯苓糕、梅花香饼、七巧点心、花开富贵、冰蜜雪糍、百果苏,最后一壶雨前龙井,临走前再打包两盒百果苏。” 程云笙等他的话说完,已经顾不得什么大气风度,马上接话道,“不,百果苏打包一盒就行了。”她的心刚刚听苏晔然点菜的时候已经七零八落,能尽量减少损失就尽量减少了,只是可能这次要委屈程小墩少吃些。 “四小姐,往日您来都是打包两盒,今日怎么只要一盒?”这小厮也是眼尖之人,为了赚取多一份利益倒也是敬职敬业,不仅认识她,居然还记得她每次来都是打包两盒带走。她平日自然要带两盒,因为程小墩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一盒的量,剩下的一盒是给程家一家子带的。只是今日被苏晔然敲的竹槓有些重,自然不能和往日相比。 “我最近减肥。”程云笙笑着对小厮说道,刚刚想给他的赏钱已经作罢。 小厮自然不知道程云笙在心里对他已经起了差别对待,还是笑着回称,“是是是,茶点马上来。” 待小厮退下,程云笙看了看周围已经虚无坐席,但他们来的时候居然还剩下这么一个临窗的好位置,好奇道,“这福满记倒也是奇怪,看这客朋满座的,唯独我们这处没人来坐。”她心想,若是连这个座也没有就好了。 “四小姐有所不知,这福满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这样的客满高峰时辰,定会留下一两个好位置来,以防有贵客来。”苏晔然耐心为她讲解道。 多唏嘘,她今日就成了这样被人盼着来的“贵客”,但是她从来不是什么贵客。 “苏公子果然是见多识广,便是连这样的不成文的规矩也知道。” 茶点不同于热菜,上菜的速度也是很快,程云笙看着桌上的美食简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巧合得很,这大多是她平日里爱吃的糕点,忧的自然不必说,这些都是她付钱。 此时福满记的雨前龙井已经泡好,苏晔然还十分儒雅地递过来一盏到她面前,既然她是东家,这样的服务她是来者不拒的。 程云笙品了一口,味道自然是不错,但是也不见得比刚刚苏晔然马车上的茶好,看来苏晔然果然是为了敲她一竹槓。 “我从未听二哥说过他与苏公子是旧识,今日苏公子突然造访倒是令程家上下都十分惊诧。”苏晔然不同于上官瑾,程云笙和他交谈也不必顾忌太多,不必说一些客套话,于是怎么想的也就怎么脱口而出了。 “我与程兄也是两年前相识,一起合作了点小生意。”苏晔然云淡风轻地说道。 程云笙闻言却是眼睛放光,她二哥居然和苏晔然合作经商了?那他们家岂不是要成为富人上流阶层了?苏晔然口中所说的什么“小生意”,反正她不会相信小到哪里去。 “我二哥既然和你合作经商了?敢问苏公子……是什么‘小生意’?”程云笙一副大灰狼看小白兔的神情。 苏晔然闻言淡淡地笑了笑,“此事苏某只能言尽于此。” 程云笙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他不能随随便便告诉她,如果她想知道,必须自己去问程君祁了。心里腹诽道,没想到苏晔然也是个小气之人。 程云笙心里想着,便不想再多问,专心对付桌上的茶点。 一个冰蜜雪糍刚下口,便听见楼下的街道突然异常热闹了起来,程云笙好事的本性也立马露了出来,也不顾及前面的人是谁,直接站起来靠着窗边的护栏张望,看着一队豪华的异族风格的车马从不远处晃晃荡盪地行驶过来。 “若我记错的话,这种全民以纱为主风格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轩辕国的。看这阵仗应该是使节团,只是那中间那顶蒙纱的八人肩扛轿貌似坐了一个女子,难不成是来和亲的吗?” 话刚落的时候苏晔然便已经走到她身旁,“近日却有传闻轩辕国有意与凤羽皇朝联姻,恐怕姜国在此之后也不会闲着了。” 苏晔然的眼光果然是考虑得远,程云笙接话道,“只是不知道这两国来和亲,和的人是谁,三位皇子尚无正妃,而后宫嘛,以当今皇帝的心性来看,倒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和亲的真实目的尚且不好说,若真是入住后宫,倒是多此一举了。皇帝年迈,且近几年身体不好,这两国皇帝应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苏晔然分析道,这分析和程云笙心里想的倒是不谋而合。
第8页 “如此说来,那便是两个公主、三个皇子……不够分呢。”程云笙这样一想,担心最后落下一位就是上官瑾,那她就危险了。 苏晔然发现她关注的重点实在是与旁人不同,“恕苏某直言,若我是上官瑾,定不会娶别国公主,娶户部尚书唯一的女儿更来得划算。” 程云笙闻言看着他嘴角抽了抽,他既然用了“划算”一词,果然是无利不为的商人。她对于当今朝廷的局势虽不是很了解,但这两年来听得家里那两位户部一、二把手时不时地提上一两句也可以知道个大概。如今凤羽皇朝与轩辕国、姜国的关系十分微妙,虽不是敌国,但也算不得是友邦。如此看来,这次的和亲使团来得倒是十分地蹊跷。既然蹊跷,那娶了这两国的公主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我这户部尚书的门槛还是不如宁国侯府高些吧,只是听说那宁家的什么菀芝郡主一心在苏公子身上,想必不管是上官瑾还是那其他两位,也没什么机会了吧。”程云笙话语之间满满的讽刺,在外人看来甚至多了一丝丝的醋意。 苏晔然丝毫不怒,微微一笑,“苏某当四小姐是在夸赞苏某了。”丝毫没有打算正面回答她所惑之处。 程云笙的目光又放回到那顶轿辇上,“听闻轩辕国的七公主轩辕意是轩辕国第一美人,倒是不知道是何等绝色。不过我连凤羽皇朝第一美人顾苏锦都没见过,也没指望能看到这轩辕国公主了。”说着,透着满满的惋惜。 “四小姐不必可惜,七日后的中秋佳节,皇宫举行迎秋宴,届时会邀请五品以上官员,且三品以上的官员还可以携带家眷入宫赴宴,这是皇宫近几年来举行的最大的宴会,四小姐到时不管是轩辕意还是顾苏锦应都能见到。” 程云笙的第一反应便是脱口问道,“届时苏公子也能进宫吗?”话出的那一刻,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自己为什么这样关心他去不去?但是话已出,覆水难收,便厚着脸皮等待苏晔然的回答。 “苏某有幸得沾苏家长辈的功德恩典的光,皇帝的圣旨前几日已经下到了苏家。”苏晔然云淡风轻地说着。 程云笙却是满满的惊讶,其一,她诧异的是苏晔然的爷爷苏义是上一代丞相,但毕竟已经闲赋在家,居然还能得到皇帝上官乔亲下圣旨邀请入宫赴宴;其二,以她家户部的地位来看,今日都还没接到圣旨,更别说其他六部,而苏家在前几日已经接到了。看来这苏家果然不仅仅是“凤羽第一商”,可能其中还与皇家有些别个什么牵扯。只是,对于这些猜想,程云笙也只是想想,并不会问出口。 ☆、第六章 好巧不巧 苏晔然的话刚落,便看见一位走路轻盈,一看便是武功高深的侍卫打扮的男子走到他身边低语道,“公子,人找到了。” 苏晔然闻言眼睛一亮,脸上似乎突然多了一份难以置信的惊喜。 “四小姐,苏某有事……”苏晔然的话还没说完,程云笙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苏公子若是有事,可先行一步。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苏晔然拱了拱手,便带着苏尘与后来的那个侍卫一道离开。 程云笙看着苏晔然背影也不过一瞬,便马上移开了目光,回到了座位上。看着一桌不曾动过几口的一桌茶点,她本来应该是高兴才对,毕竟苏晔然提前走了,她可以将这些打包回府,不必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地装大方,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不知道为何多了一份淡淡的失意。 初露倒是将苏晔然目送到人看不见为止,无奈地说道,“唉,可惜了,多好的姑爷的人选。” 程云笙闻言笑了笑,“我看是夫君的人选吧。” “小姐开什么玩笑呢,苏公子那样的人怎么会看上我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婢女?再说了,有小姐在,我们自然先替小姐着想了。”初露上前谄媚道。 “得了得了,那个苏晔然嘛……虽然比上官瑾好些,但也不是什么善茬,城府极深啊,像我这样实在懒得动脑筋去勾心斗角的人还是避而远之吧。” “只是不知道刚刚他这般急着离去是为哪般。”清漪好奇道,“刚刚小姐是不是也听到了那侍卫说‘人找到了’这样的话?” 程云笙点点头,“好像是这个意思,但人家的事与我们何干。” 程云笙的话方落,便看见方才招待他们的那个小厮又领着一个人走到他们旁边,那人是个年轻的公子,长相眉清目秀的,虽比不上苏晔然的俊美,但是也自带一种难得的英气。他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大片的莲花纹在里处上若影若现。一根白丝线束着一半以上的墨黑色头髮高高的遂在脑后,柳眉下黑色眼睦像滩浓得化不开的墨,神色却是淡淡的,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事可以引起他的兴趣。 程云笙想着这人将莲花绣在袍服里处,肯定是个十分闷骚的人。 “方公子,今日本楼客满了,不知可否与四小姐将就拼桌?”那小厮一副卑微的模样,只差点就抱着这方公子的大腿了。 程云笙想了一下凤都姓方的人家并不多,看着这穿着打扮,加之在钦天监那种地方任职,极有可能造就了这个淡薄的气质。不会那么巧就遇到了传说中的方小公子,方兼默吧? 方公子并不答话,只微微点点头。 这下小厮又及其满意地过来走到程云笙身旁,弯着腰道,“四小姐,您看苏公子已先走一步,您可否愿意与方公子拼一拼桌?” 程云笙的好奇心之火已经冉冉升起,自然不会拒绝,“可以,这位方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这里尚有许多茶点未用,茶水点的是雨前龙井,不知道合不合公子口味。若不嫌弃,便坐下一同用吧。” 小厮闻言如此可能会失去一部分收入,马上回復道,“如此不好吧,倒是不能让四小姐破费。” 谁知身边的方公子悠悠地开口,“方兼默让四小姐破费了。”说着,径直坐在了程云笙对面。 程云笙惊诧于他的随性,对着一脸死灰的小厮道,“小二,将这茶杯收走。”说着指了指苏晔然方才用过的茶杯。 小厮只能照做,心有不甘地退下。看着小厮一脸的惆怅,程云笙又心生不忍,想着本来想给他的打赏钱是不是回心转意给他。 “方公子倒是个不拘礼之人。”程云笙说得很是委婉,倒不会说,你也是好意思坐下来? 方兼默自己拿起桌上一个新的茶杯倒上了茶水,“没事,反正四小姐以后麻烦我的事很多。” 程云笙一听,倒是眼睛一亮,奇怪的是她却不觉得此人是在夸夸其谈,“方公子此话何意?” “话我可以解释,但是我要私下和四小姐说。”方兼默的脸上波澜不惊,也没有一丝的高傲,好像说的话再正常不过,却是有十足的信心别人会照着他的话去做。 而事实上依着程云笙的好奇心,的确如此,“清漪初露,你们二人去附近逛逛,我和方公子私下聊聊。哦,对了,让初一、十五也跟着去。”
第9页 清漪有一丝不放心道,“小姐,这……” 程云笙摆摆手,“没事,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再说,光天之下,凤都哪有什么歹人,我好好地待在福满记,福满记定能保我万全。” “二位姑娘放心,这半个时辰,四小姐的安危可以交给我。”方兼默可能与生俱来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他的话倒是让人无法不信。 清漪和初露得了双层保障,这才安心地离开福满记。 “看方公子,也不会武功吧,怎么就如此自信能保我平安?”程云笙问道。 “哦,我说说而已,四小姐不必当真。”方兼默淡淡地说着。 程云笙,“……”刚刚那种气质难道是错觉? “现在只得你我二人,方公子可以说了吧。” “程府与方府的关系不必多说,我是做什么的,你也该知道了。我其实,会算命。”方兼默说这话时脸色一点都没变,可程云笙觉得他应该脸红才对,毕竟不是谁都会把“算命”当做一份及其引以为傲的职业。但是,方兼默的确是做到了,让程云笙另眼相待。 “我知道你会算命。”程云笙极力忍住不发笑,装得十分严肃的样子。 “所以我刚巧知道,你不是凤羽皇朝的人。”说着看了看她,又专心对付桌上的茶品,看到程云笙的眼睛一亮时,就算是含着吃食,也继续解释道,“准确来说,你不是我们这个时空的人。” 程云笙的下巴就要掉到桌上,她没想到这个之前自己在心里面十分不看好的人,第一次见面就直接戳穿了她的老底,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那个……方公子,我以前倒是小瞧你了。” “哦,那你以前是怎么瞧我的?”方兼默又抓起了一块百果苏,看着她说道。 “兼默,这个名字不好,一听就不是很爱说话的。”程云笙倒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了,反正他此刻不用算也恐怕知道她是什么心性的人。 “就是我小时候太爱说话了,我老爹才给我改了这个名字,担心我说太多泄露天机,折了寿命。”方兼默倒也不对她隐瞒。 程云笙没想到方兼默这般自来熟,和她的性子又是极搭,决定可以和他结交。 “那你算了自己会折损寿命吗?”程云笙好奇道。 “我没算过,给自己算命是我们算命这一行的忌讳,一般算出来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方兼默又环顾了桌上一圈,抓了一块茯苓糕。 “那你是怎么刚好算到我不是这里的人?” “十年前我夜观星相时刚好看到一个异星划落掉入程府,又听说那会儿你生了个大病,就推测到了。”方兼默云淡风轻地解释道,一块茯苓糕已经解决完。 “十年前,你不过才是个小奶娃吧?”程云笙惊讶道。 方兼默又锁定了梅花香饼,下了罪恶之手,“碰巧我是个早熟的天赋之子。” 程云笙佩服他的自我感觉良好,“那你还有没有发现其他的异星?” 程云笙从十年前穿越那一刻就在怀疑,这次穿越只有自己一个人吗?她还记得现代的最后一幕,那两个人会不会也一起穿越了?但是她也只能怀疑着,并没有办法可以查到任何线索,毕竟她的穿越不仅仅是名字的改变,就是相貌也完全不同了。现在遇到了方兼默这么一个会算命的,她自然不会忘了问问。虽然不想跟他们二人再有什么牵扯,问问也是无伤大雅。 “没有。”方兼默回答的很干脆,梅花香饼被消灭得也很干脆。 程云笙微微松了一口气,“你知道你大姐我大嫂有意撮合我们两个吧?” “哦,我知道。但我们两个没有什么夫妻的缘分,如果你对我已经暗生情愫的话,还是尽早断了为好。” 程云笙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差点喷到了桌上的茶点,被方兼默嫌弃的眼神看了看,这个人还真的是自我感觉良好过头了。 程云笙没来得及说话,方兼默又接着道,“不过你我二人朋友的缘分倒是挺深的,我也不愿意违抗天意,看在今日你请我喝茶的份上,你这个朋友我就算交了吧。” 程云笙的嘴角抽抽,“看来你爹为你改名也算是明智之举,不过可惜没有什么成效。” “改名倒不算是明智,只是生了我这个一个聪明绝顶的儿子倒是挺明智的。”方兼默想了想说道,手又伸到了她面前的冰蜜雪糍,最后一个还是惨遭他的毒手。 程云笙心想,可能你爹未必是这样想的。 “那与我交朋友倒是委屈你了。”程云笙违心地说道。 “倒也不是很委屈,你是非富即贵的命,以后记得多招待我喝茶才是正经。” “我非富即贵吗?那是富还是贵?”程云笙很感谢他言语之间又泄露了天机。 “恩,天命不是不可违,现在算的虽是这个结果,以后会如何发展还端看你个人造化。再说我们算命一行,本就不能算得那么细,知道个差不多得了。” 程云笙心想,虽然方兼默性子不靠谱,但是说的话倒是挺靠谱的,也便信了他,反正她一向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 ☆、第七章 似燕归来 程云笙看着桌上的茶点被方兼默吃得七七八八了,也便断了打包的念头。 此时清漪和初露回来看到桌上的惨状,便以为是自家小姐努力的杰作,便以时辰不早为藉口催着她赶紧回府了。 程云笙抬头看看天,这个时辰上官瑾也该走了,便同意了。 方兼默一顿茶喝得心满意足,也同她一起下楼去结帐。 来到福满记的柜檯,清漪开口道,“掌柜的,结帐吧。” 福满记掌柜一脸笑意,“四小姐,您那桌的帐,苏公子已经吩咐记帐他的帐上了,还有,这是您要打包的两盒百果苏。” 程云笙闻言一脸的又惊又喜,没想到这个苏晔然还是个内敛的人,前头说要她请客,后脚就自己付帐先走了,着实是个礼数周到的谦谦君子。而且她前头说的是只打包一盒百果苏便够了,如今打包了两盒,他却替她考虑得如此周全,又在程小墩的食量一事上思虑得如此平易近人。若不是刚刚她亲眼所见他有事先走,还以为他对自己生了什么一见钟情的情愫,特意用这个法子来讨好她。 清漪一惯清楚程云笙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主,便问道,“小姐,这……” “既然是苏公子的好意,那我们便收着。有种来日方长的感觉,以后再回请他便是了。” 掌柜的笑道,“四小姐倒是说笑了,我们这福满记开了十几年,这苏公子光顾我们也好些年了,却是没见过和苏公子一道来吃饭的需要结帐,苏公子吩咐过一律都记在他的帐上,这已成了本店多年的习惯。只是今日苏公子却是开了金口嘱託我要多备一盒百果苏候着四小姐,想来四小姐倒是与众不同。”
第10页 “掌柜的说笑了,我却是没有什么与众不同,今日我与苏公子也是初次相见,想来苏公子一直便是个出手阔绰之人。”程云笙脸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是腹诽:这个苏晔然仗着自己家里巨富的家底这样挥霍无度,看来也是个纨绔子弟。 主僕三人与方兼默一起走出福满记,分别之际方兼默便在她身旁低语道,“刚刚掌柜说的那个苏公子是不是我方才进来时恰好擦肩而过的苏晔然?” 程云笙点点头,“没想到你二人竟然还有擦肩而过的缘分。” “我才不想与他有什么缘分,作为朋友,我泄露点天机给你,这个苏晔然还是离远些好,我刚刚顺手一算,竟算不到他任何事情。”方兼默难得谨慎道。 “你也有算不出的人和事?”程云笙心里惊诧,他连自己来自异空都能算出来,还有什么算不出来? “你别高抬我,我们算命这一行本就是一切看机缘,不是随便大街上拉一个人就能算出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尤其是个别身份特殊的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比如皇宫那些,一则是钦天监有规定,二则也是我懒得去算,算命也要看心情不是么。”方兼默一本正经道。 “那你之前说我也是非富即贵,怎么就这般轻易算了出来?”程云笙反问。 “可能你不是身份特殊的大人物。” 程云笙“……” “当然,也可能我们机缘很深。” 程云笙“……” 程云笙“再会”二字都懒得跟他说,直接往程府的方向走去。 身后方兼默的声音默默地响起,“程四,你两盒百果苏,不打算分我一盒么?” 程云笙回头,笑颜如花,“不打算。” 苏晔然随行自己的侍卫苏尘、苏影作别程云笙之后便赶到了凤都最大的药坊,长春堂。 苏家钱庄与长春堂有资金上的往来,于长春堂来说,苏晔然自然是贵客,长春堂老闆徐长春直接将苏晔然引入方才苏影安排进来的伤者所在的房间。准确来说,那是个长相清丽的女伤者。 淡淡的药香充斥着整个房间,徐长春识趣地退了出去,苏尘苏影也只站在门边,不跟着苏晔然走向床榻。 女子静静地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苏晔然看着她的容貌,脸色却是白了白,眼睛也一亮,竟有种难以抑制的悲伤。 “苏影,她叫什么。”苏晔然语气很低,担心将睡熟的女子吵醒。 “秦婉,据暗卫所查是十二年前萧家军灭门案中萧易峰最得力的大将秦创的小女儿,因她当年病弱寄居在尼姑庵里修养了几年才逃过灭门惨案。后来秦家受萧家牵连被杀的所剩无几,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也只能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属下们找到她时,她穿着破衣服和几个流浪汉抢吃的。我们将她带回来之时她还十分怕生,徐大夫说,她前些年受其他流浪汉的欺负受了刺激,很多记忆都没有了。往后能不能记得只得尽人事听天命。”苏影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跟苏晔然汇报了。 苏晔然点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守着。 二人退出去后,苏晔然便坐到了秦婉的床边,轻轻地抚了抚她的鬓角,“过去的事,你不记得也好,一切可重新开始。” 苏晔然的话方落,秦婉就睁开了眼睛,见了生人本能地退后“你……你是谁?” 苏晔然用前所未有地温柔的语气说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以后你有我,再也无人可欺负你。” 这样绝世容貌的男子,说着这样温情的话,任这世上哪个女子都抵挡不了吧。 秦婉闻言,脸已经不自觉地红了。 “可是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吗?”秦婉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认识你,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苏晔然的心里忍不住一揪,想起过去的误会,真是唏嘘不已。 “我十年前就不记得很多事情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小……你的名字唤作秦婉,你的家人都不在了,不过没关系,我以后就是你的家人。以后,我就唤你‘婉婉’可好?”苏晔然抚了抚她的脸,无比地疼惜。 “婉婉……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喜欢你。”后面三个字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不可闻。 “身子可还行?这药坊虽好,但不如府里,我们回府吧。” 秦婉低着头,闻言点了点头。 苏晔然拿起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将她打横抱起,苏尘苏影看门见了这一幕也甚是惊讶,公子从未对哪个女子上过心,更别说抱过谁了,这秦婉到底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分才会如此幸运。 “让徐掌柜将所有的药马上都送到府上,再多拿些调养身子补药。”苏晔然吩咐完便抱着秦婉走了出去。 苏尘紧跟其后,苏影则去吩咐苏晔然所交代之事。 走出药坊时,马车并没有停在门口,想来苏尘苏影和徐长春都没想到苏晔然会这样急着将人接进府里。 “公子稍等片刻,我让苏铭将马车赶到门口来。”说着正要走,听得苏晔然急急地说道,“不必,我走过去便是。”说着迈步走向前。 大街上人来人往,且长春堂又正好处于街道繁华地带,自然引得无数人观望,自此一抱,苏公子的名声又在凤都广传一次。只是这一次却让无数待嫁少女的心都碎得七零八落,不知是什么样家世和样貌的女子有这样天大的福分,只怪当日亲眼目睹此幕的人无缘见到苏晔然怀着那个被披风遮挡容貌的女子,真是可嘆可嘆啊。 偌大的凤都唯有见闻传得最快,瘟疫这样的疾病也不如好事的已婚妇女传播的本事。 程云笙前脚回到程府,刚坐下便被程小墩截住了,十分欢快地接过了一盒百果苏对付起来。幸好机智如程云笙,如往常一般进门时便将另外一盒交给婢女送给程家其他人,不然难免惨遭程小墩毒手。 看着程小墩吃得如此津津有味,她倒是有些饿了,毕竟刚刚那一桌茶点都被方兼默吃得七七八八,自己也没吃几块,刚要伸手探向纸盒的时候被程小墩眼疾手快地将整盒百果苏抱在了自己的怀里,“程四,你想干嘛?”眼神之犀利,前所未有。 “我饿了,给我吃一块。”程云笙伸出的手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程小墩狡诈地笑了笑,“程四,我忘记告诉你了,三殿下还没走,和我爹在花园里下棋,听说他有留下来吃晚饭的意思。” 程云笙的手以闪电之势缩了回来,“你慢慢吃,多吃点,不够明日我还出去给你买。” 初露急急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大事情!” 程云笙再清楚不过初露所谓的“大事情”指的就是一个影响力不小的八卦新闻,便做好了洗耳恭听的准备。 “你知道苏公子作别我们之后去了何处么?”初露卖起了关子道。
第11页 “我又不是方兼默,没有算命的本事,你一口气说完你知道的吧,这样卖关子不是你的性格。”程云笙拿不到百果苏,只得喝茶充飢,想到上官瑾居然还想留下来用晚饭,不禁又心烦意乱。 “刚刚坊间传来消息,说苏公子去了长春堂,然后从里面抱了个女子出来,一直抱上马车都不曾捨得放手呢。”初露一脸羡慕嫉妒恨道。 程云笙呛了一口茶水,“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金屋藏娇吗?平日里没听说过他身边有什么女子随侍左右不是么。” “谁说不是呢,联想起我们今日在福满记听到的那句什么‘人找到了’的话,会不会这女子也是他今日才寻到的?”清漪见初露说的口干舌燥,便倒了一杯茶水给她润润喉。 程云笙想了想,手指摩挲着握着的青瓷茶杯道,“依着话本的规律,这女子可能是多年前救过苏晔然一命,然后因着什么机缘二人分离数年,经过苏晔然多年不懈努力地寻找,如今终于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初露一口满饮完又附和道,“小姐所言倒是有几分道理。” 程云笙看了看杯中清茶,没有继续接话,而是陷入了一时的沉默。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点击的人数一只手可以数过来……吐血中…… ☆、第八章化敌为友 苏晔然将秦婉接回苏府的举动引起苏府不小的动静,便是独居一院的老丞相苏义也被惊动了。 倒也不是苏义想被惊动,是他被自己的孙女苏韶筝拽着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爷爷,你说哥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就这样带回来一个来歷不明的女子,别人可怎么看我们苏家呢?而且我刚刚想去看看那女子长什么样,却被苏影拦了下来,说是哥哥下的命令,谁也不许打扰!”苏韶筝气鼓鼓地说道。 “小晔做事一向有自己的主张,你这丫头何须在意。”苏义专心自己手中编织的鱼篓,并不将苏韶筝的话放在心里。他正寻思着这段时日天气极好,赶紧将这鱼篓编好,好去城外的月荷湖钓上几尾鱼,趁着四下无人之际烤来解解馋。 “我如何能不在意,那极有可能是我未来的嫂子,这苏府未来的女主人呢。若是她的性子不好相处,指不定以后怎么为难我这小姑子呢。”苏韶筝长远地考虑道。 “你这丫头想的倒是长远,既来之则安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功课,我听说你今日又把孔老夫子气得告到了你爹娘那儿。” 苏韶筝被抓住痛处,“呵呵……老夫子就是喜欢生气,可筝儿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呢。还不如来爷爷这里听爷爷说说为官处事之道。” “你以后嫁个好人家便是,不必学什么为官处事之道,而且我苏家也不会再出什么为官之人,倒不如这朗朗干坤逍遥自在。”苏义手中最后的一根竹片服服帖帖地编在了鱼篓的底部,大功告成。只待明日带上他几十年的侍卫苏启一起瞒过那些守卫的眼睛去月荷湖,顺便带些烤鱼的工具与调料。他看了看身边活跃的孙女,决定还是不要带她去了,免得走漏了风声,累得自己会被孙子苏晔然禁足。 “那爷爷当年为什么入朝为官呢?”苏韶筝秉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继续问道。 苏义看着窗外悠悠的蓝天,思绪好像回到了几十年前,微笑道,“因为当年你奶奶说做官之人很有气质,我便去考了。谁知我这一做就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后来你奶奶先走了,我留在官场也没什么意思,便辞官归隐了。” “奶奶可真幸运,嫁得爷爷这样一个好夫君。”苏韶筝说着,已经在憧憬自己未来会遇到一个什么样的男子。 苏义摸摸她的髮髻,“筝儿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好男子,疼爱呵护你一生。这也是你奶奶当年的心愿。” “嗯。”苏韶筝甜甜一笑。 看着程小墩不到半个时辰便把一盒百果苏消灭一空,程云笙突然想起这方兼默和程小墩正是舅侄关系,但却没有见过她大嫂敢把这二人放在一起过,想必也是知道这二人兴趣相投。看来以后她也不能把这二人放到一起,不然她做话本的酬金都会被吃空。 “程四,你是喜欢那个苏什么的公子吗?”程小墩摸了摸嘴角的油渍道。 程云笙托他的福又被呛了一口茶水,“你别乱说。我做话本时都对那拆人姻缘的第三者深恶痛绝,自己便是做一辈子的老姑娘都不会插足别人的姻缘。” 程小墩点了点头,“程四说的不错,那插足别人姻缘的行为实乃不是我程家风范,也不是君子所为。那街口卖猪肉的朱大荣的儿子朱小荣时常过来打扰我和易老夫子的孙女小莹儿玩耍是不是也属于插足行为?”程小墩像程云笙求问道。 程云笙想了想,果断地点点头,“自然也算。” 清漪在身后只得扶了扶额,这小姐教出来的小少爷以后不知道会是怎样可怕的性子。 “程四,那你想想办法帮帮我,你毕竟是个做话本的行家。”程小墩托在下巴一脸渴望地看着她。 “这预防插足行为是几千年来让无数圣贤都趋之若鹜解决不了的难题呢,以我一个做话本的行家来看,此事唯有你和小莹儿情比金坚方能让朱小荣知难而退。”程云笙煞有其事地用手拍了拍他肥硕的小肩膀。 程小墩打算仔细专研一下程云笙这段话,不禁陷入了沉思。 程小墩沉思之际,见程夫人身边的侍女冬儿来报,“四小姐,三殿下唤您去花园一见。” 程云笙闻言眉心一跳,苦不堪言道,“好端端的,他怎么想起来见我?他不是知道我出府了么?” 冬儿怯怯道,“刚刚奴婢去送百果苏时,三殿下问了一句这百果苏的来处,奴婢就说是四小姐您……”话还未说完,便看见程云笙笑得十分灿烂地看着她。 “原来如此……冬儿,罚你今日晚饭不许吃肉。”程云笙说着,无奈地提起裙摆走了出去。 冬儿的脸微微泛白,后悔不已。 程小墩同情道,“冬儿,看来你这个错犯的重了些,程四是真的生气了。”说着,抬起小胖腿也向花园奔去,他一惯觉得程四演戏十分有趣,比戏园子的还生动几分。 程云笙因为这次上官瑾的“特别召见”,本来不舒服的心里更加不舒服,只是这极度的不舒服还不能表现出来,她决定明天出去郊外散散心,缓解今日一波接一波的心理打击。 “臣女见过三殿下。”离着上官瑾几步远,她就行礼了,不想靠得太近这个让她心烦的罪魁祸首。 上官瑾手执一枚黑棋,并不急着落子,对着她含笑摆摆手,“过来,坐下。” 程云笙眉心又一跳,如此亲昵的动作,显得自己与他多熟悉似的。但是,毕竟身份压死人,她只能遵从。 程云笙走过去坐在上官瑾与程君融中间,规规矩矩地将手摆在腿上。
第12页 “是不是瑾今日在正厅时说的话吓到四小姐了?”一副笑脸好不和气。 岂止是吓到她了,还烦到她了。 “臣女不敢。”程云笙低眉顺眼道。 “以后在瑾面前不必以‘臣女’自称,做回你自己便是。有些事,瑾不说穿,并不代表不知道,若是四小姐再不从台阶上下来,这台阶可就要坍塌了。” 程云笙闻言眼睛一亮,好一个恩威并施。 “若是真的做回自己,恐怕云笙就真的失礼了,不知道到时候三殿下又作何想法?”程云笙也不再拐弯抹角,她也知道上官瑾并非如此好煳弄。 “瑾只希望四小姐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以朋友相交如何?”上官瑾话里满满的诚意。 程云笙想,你不早说,做朋友没什么问题,你好歹也算是一个靠山,以后我一不小心闯了什么祸事,还能将你拿出来顶一顶。 程云笙倒了一杯茶,敬向上官瑾,“那云笙以茶代酒,算是给今日的‘失礼’跟殿下赔罪,往后我们二人以朋友相称。但也希望殿下能做到朋友之间的身份平等,不会以身份来胁迫我做不愿做之事。” 上官瑾眼睛一亮,一则深佩自己的机智,这招“以退为进”用得恰到好处;二则这程云笙真的是个有趣之人,若是娶来做正妃,日子定然不会烦闷。 上官瑾也拿起茶杯相对,“瑾今日便在此承诺四小姐所言。” 程君融满意一笑,“这才是我程家四小姐。” “大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说着,给他的茶杯添满了茶水。 “大哥棋艺不如你,你何不与殿下手谈一局?”程君融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自己已经必输无疑。 上官瑾会心一笑,“不知道瑾有没有这个荣幸和四小姐对弈一局?” 程云笙笑了笑,简洁明了道,“朋友之间用‘我’自称可以了,不必那么多俗礼。还有,我不会让你的。”说着,程君融已经主动让位。 上官瑾满意一笑,“那倒是我要让四小姐手下留情。” “你也不必让我,下棋要尊重对手的最基本之处应该是拼尽全力。而不是……像我大哥这样给你这个殿下留面子。”程云笙看了一眼程君融笑了笑。 “你这丫头,也罢,我去吩咐掌厨刘师傅安排今晚的菜色。”程君融知道再待下去,这个妹妹不知道会揭他多少老底,还是脚底抹油趁早熘之大吉。 上官瑾轻轻地嘆了嘆气,“我倒是羡慕程府这样的和气的家庭氛围,四小姐真是好福气。” “你没有机会选择先天自己的出身,但是你可以后天去改变自己的生活环境。”程云笙也懂皇宫生存的艰辛,表面看起来荣华富贵令人殷献,实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四小姐是在侧面提醒我,府里的女人太多了?”上官瑾直直地盯着她,希望从她的神色中看出一丝的在意。 而程云笙根本就不是这样想的,只是对他身为皇子的无奈表示些许感慨罢了,自然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神色,而且脸头也没抬,目光一直放在棋盘上,“你多心了,我只是对你身为皇家人的身份表示同情罢了。至于你的私人生活方式,我不想多说什么。” 上官瑾闻言略略失望,但是他也明白感情一事向来急不得,而且像程云笙这般大智若愚的女子,想要得到真心相付,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你与苏晔然这段双簧倒是唱得好。”上官瑾拐着弯问道。 程云笙闻言才抬头,“我知道瞒不过你,但殿下若是要怪罪,便怪罪在我一人身上好了,与我的家人无关。” “这件事我不会怪罪程府任何人,我只是想从四小姐口中得到真相。” “真相么……真相就是,你们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善茬,我都不会招惹,君子之交淡如水足矣。”程云笙笑道。 最后一子落,她胜了。 一棵大树后面那一抹绿色的小身影,程小墩瘪了瘪嘴,心里惋惜,没想到今日却是没有什么好戏看。程小墩摇摇头,程四恢復本性还是太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呢……都到哪里去了,哭…… ☆、第九章人为食亡 是夜,苏晔然站在秦婉门前,思绪万千。 今日在长春堂一时冲动开口为她定了“婉婉”二字,如今回想起来却是有不妥。其中有多不妥,他再清楚不过,原本的她,极其厌恶这两个字。若是她日后回想起一切,会不会怪他? 婢女春竹将热水抬入房中给秦婉沐浴,苏晔然将她叫了过来,附耳交代了她一件事。 他记得以前的她,肩后有一朵浅粉色梅花状的胎记。 他并非不信手下暗卫的能力,只是有点不敢相信就这样找到了她,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好像一切都是值得的。 春竹走出来,告诉他心中的答案,印证了他所求证的一切。 如果一切不是巧合,那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她了。 “以后你在秦姑娘身边伺候。”苏晔然吩咐道。 春竹抬头看着苏晔然再严肃不过的表情,心里顿时觉得自己在苏府第一次被重视了,弯腰连连称是。 昨日和上官瑾那一番不算交心的谈话之后,程云笙的心情也算舒展开了,但她觉得若是出去散散心,可能舒展得更开些。 为了防备程小墩这个拖油瓶追随,程云笙特意嘱了清漪提前半个时辰唤她起床,一切收拾完毕后,程云笙看了看自己的院子倒是安静得很,很是放心地大步向正门走去。 万万没想到,一身绿衣的程小墩蹲坐在正门的阶梯前,身旁还放着一顶外出郊游专门准备的宽帽。 程云笙扶了扶额,看着向她奔驰过来的胖硕的程小墩,不禁想仰天长啸一番,“你是如何得知我今早要出门的?” 程小墩天真烂漫地笑着,“昨夜我正想来跟程四你道声睡前晚安,没想到走到门口时便听见你今早要出门的打算。我想着若是当场撞破那幕,你少不得还要吩咐婢女们叫我起床,为了不给程四和婢女们添麻烦,我自己早早起床等着你了。” 程云笙笑了笑,信你才怪。 今日却是甩不掉这只胖硕的拖油瓶了,对着身旁的初露道,“你再去厨房跟张婶多要一份糕点来,有这只在,我们的干粮不够。” 初露闻言笑了笑,转身快步向厨房走去。 “出去之前,我们还是来约法三章。不然到时候出什么事,大哥大嫂会找我的麻烦。”程云笙今日着一件素白色的漩涡纹纱绣裙,挽着简易的单螺髻,鬓边只插了一支白玉钗,脸上的脂粉薄不可见。 “程四,我会乖乖听你的话。”程小墩习惯性地扯了扯程云笙的衣角。 这是他一贯求人的手段,程云笙已对此百毒不侵,她知道唯有威胁最是奏效,“如果你乱来的话,你就饿着肚子吧。”
第13页 程小墩闻言果然似受到了极重的威胁,肯定地点点头。 “去和大少夫人禀告一声,我带着小少爷出门散心去了。”说着便迈着大步出了门口。 程小墩扭着胖硕身子跟在其后,“程四,我们每次都以‘散心’为藉口出去玩耍,如此诓我娘亲真的好吗?” 程云笙闻言止住了脚步,语重心长地看着他说道,“的确不好,不若我让初一十五把你丢回府里去?” 程小墩立马扬起明媚如初的笑容,“想来我娘亲也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程云笙一副后生可畏的表情,这个小子可是被她□□得越来越合她心意了。 程云笙主僕三人和程小墩坐在不如苏晔然专用马车一般大小的马车里,但这在凤都也算得上是富庶之家的标配马车了。 “程四,我们是要去花漫里吗?”程小墩一双黑乎熘秋的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她。 “不是,前几日容容介绍了一个好去处,是南边郊外的一处湖畔,叫月荷湖。因地理位置比较隐蔽,很少人去,却是个风景极美之地。而且她说湖中的鱼很多,味道也甚是鲜美。喏,我不是让初露准备几杆鱼竿,准备钓上几尾鱼来尝尝么。” “我们可以吃烤鱼吗?”程小墩的眼睛瞬间充满了万千期盼。 程云笙闻言想了想烤鱼的味道,咽了咽口水,“烤鱼的确是最佳选择。” 闻言,程小墩的思绪已经飘到了月荷湖里的鲜美的鱼儿那处。 半个时辰后,受了容容的提前指好的路线,程府的马夫也是好本事,没有绕弯路直接到了月荷湖。 程小墩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见到了渴望依旧的糙原一般,撒着胖硕的丫子奔到那湖边,“程四,快点快点!我给你寻了一处钓鱼的绝佳位置。” 程云笙隔着远处一看,所谓的好位置也就是有一棵她叫不出名字的树正好伫立在湖边。可她再往旁边一看,一棵更大更茂密的、她同样叫不出名字的树下有两个年长的老者在垂钓。 她都比往日早起了半个时辰提前出发,居然还有人为了来此处钓上几尾鱼而起得比她还早,真是让她钦佩不已。但另一方面这两位老者先占了一处绝佳的位置,心里也微微失落。但毕竟她还是个有些名门之后意识的世家女子,自然不会前去和别人挤一挤那处绝佳的位置,只得吩咐清漪初露在程小墩那处“绝佳位置”布置垂钓的好一切。 半个时辰后。 “程四,你怎么还没钓到鱼?”程小墩望眼欲穿地看着程云笙的鱼竿。 “你肚子饿了先吃点糕点垫垫肚子。想必是这时辰还早,鱼儿们还没起床觅食。”程云笙睁着眼睛胡诌道。 程小墩闻言,想了想也算是言之有理,便拿着糕点吃起来。 又半个时辰后。 “程四,鱼儿们还没有出来觅食吗?” “……它们可能同你一般比较爱在床榻上赖上半个时辰。你吃点糕点再垫垫。”程云笙厚颜无耻地继续胡诌道。 程小墩闻言又想了想,推己及鱼地觉得程云笙说的也是很有理。 又半个时辰后。 “程四,都要到午饭的时辰了,鱼儿们怎么还没出来觅食?”程小墩打了一个糕点的饱嗝问道。 “……它们今日兴许刚好出门了。你还是多吃点糕点垫垫。”程云笙令人髮指地继续胡诌。 “可是程四……糕点都被我吃完了。”程小墩摸了摸撑成小球的肚皮。 程云笙闻言扶了扶额,“都撑成这样了,你还想着吃烤鱼,你有为你的脾胃考虑过么,为我们几人的肚子考虑过么?”说着,肚子咕噜咕噜地想起来了。 正当此时,不远处飘来一阵前所未有的香味,准确来说,是一股无法用字眼去形容的烤鱼香。 不远处的那两个老者已经搭好火堆烤起了鱼,且看着鱼的数量不少。 程云笙看着程小墩望穿秋水的眼神有一丝不忍,“程小墩,我有个法子能吃到鱼,你要不要试试?” 程小墩闻言这才捨得将目光从远处的烤鱼中移到她身上来,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这样,你跑过去那边,蹲在那两位爷爷旁边,用一种饿了三天三夜才见着食物的表情看着那鱼,兴许它们会同情你,给你一块鱼尾尝尝。只不过法子也有些丢我们程家的面子,你需得……”程云笙最后几个字“好好考虑一番”还没机会出口,身旁的程小墩已经扭着胖硕的身子向烤鱼生扑过去,其速度不亚于见着百果苏的速度…… 程云笙见状无奈扶了扶额,这种时候跟他提什么“程家面子”果然是多余的。 程云笙看着不远处那二位长者似乎有被程小墩打动的趋势,咽了咽口水,肚子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转头看着清漪和初露道,“我今日能不能先放下程家的尊严……我想吃鱼。” 清漪和初露相识一看,无奈地看着程云笙道,“若是小姐不要透露自己是程四小姐的身份,倒是无伤大雅。” 话方落,程云笙也向着程小墩的方向奔去,丝毫没有要考虑的意思。 程云笙也尽量装嫩地蹲在烤鱼面前,用着十几年没吃过烤鱼的表情看着那已经烤得外苏里嫩的鱼儿们。 “程四,你怎么也过来了?”程小墩刚好接过苏启递过来的一尾烤好的鱼。 “程四……这位莫不是程家四小姐吗?”旁边另一位看似主子的人看着她说道。 这人正是上一代丞相,苏晔然的爷爷,苏义。 “哦,不,我姓甄,名叫程四。”程云笙眼都不眨地扯谎道。 “甄程四……名字倒是奇怪,不像一个女子的名讳。”苏义思索道。 程云笙抛了一个眼神给正吃得不亦乐乎的程小墩,作为程家人的默契还是有的,程小墩对她的眼神心领神会,毕竟往常追在她屁股后面出去玩耍时,遇到麻烦时,少不得要编造些“张三李四”的假名讳来诓人家,以防别人找上门来寻仇,此法用起来倒是已经熟稔得很。 “老伯你要是若不嫌弃,也可以叫我‘程四’。”程云笙顾不得思考苏义信不信,全神贯注都盯着眼前的烤鱼们。 “苏启,那你也给程……四拿条烤鱼吃吃吧。”苏义也猜到了她是谁,但是她既然不想承认,他也不拆穿她了。 程云笙拿到心心念念的鱼不禁感激涕零,但是还是厚着脸皮问道,“老伯,你看我的侍女马夫们……” “烤鱼不多,但是糕点还是备了些,程四你若是不嫌弃,就让他们拿去充充飢。” “多谢老伯。”如此这般,程云笙已经非常满意。 “还有两位。”苏启淡淡地开口道。 程云笙看了看苏启,一身浩然正气的模样,一看也是个会武功的练家子,只是她没想到苏启也能发现初一十五的存在。
第14页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亲们不爱我,但是我会坚持日更的!!! ☆、第十章忘年之交 程云笙毕竟吃人的嘴短,这个情况下也不好假装没听见,便解释道,“哦,那是我的暗卫,初一和十五。他们习武之人一贯会随身携带水和干粮,顾不会饿着,且我们家的干粮也是上好的糕点和肉铺。加上他们很少出现于陌生人前,我也担心他们可能会害羞。”程云笙觉得自己还是个十分体恤下属的好主子。 “初一和十五,名字倒是挺有趣的。与你这个程四的名讳倒是相得益彰。”苏义笑道。 程云笙心想,那可不是,这初一和十五可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名字,我的人自然和我的名讳相契得很。 “老伯你夸奖了,他们二人以前是无父无母的流浪儿,被我二哥收留后给我做了暗卫,不过他们的名字我倒也是思虑了许久才定了下来的。” “老爷爷,才不是呢。程四以前说初一和十五之所以这样叫,是因为二人入府的时间刚好是初一和十五,程四是懒得动脑筋想其他有品位的名讳才这样糙率地定了下来。”程小墩诚实地还原了真相。 程云笙如利剑般的目光she向一旁的程小墩,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程小墩呵呵两声,又继续对付手中的烤鱼。 “令郎倒是机灵可爱。”苏义笑道。 程云笙闻言差点被鱼刺卡住喉咙,“老伯你觉得我这般碧玉年华的年纪,会生出一个这么大的孩子来么?这是我的侄子。” 关键是,他到底哪里机灵可爱了? “老爷爷,我叫程小墩……哦,不,程子安。” 程云笙的专注力过多地放在了烤鱼上,以至于对程小墩的自报家门未来得及深思并阻止。 酒足饭饱后正是躺在树荫下乘凉的好时机,此时程家两位小霸王,心满意足地占了苏义这边大树的一席之地。 另一边苏启一边收拾残局,一边对身边的苏义道,“主子,这程四小姐倒不是传闻中那般文静的性子。” 苏义含笑地看着糙地上并排躺着的一大一小,“你不觉得这样的性子似曾相识么?” 苏启闻言想了想,眼睛一亮,“她如何能与夫人相提并论。” 苏义却是摇摇头说道,“虽然容貌比不得当年的琼华,但性子比起筝儿,她的确更像年轻的琼华。” “主子当然比苏启更了解夫人的性子,苏启也觉得这女子的性子在世家女子中倒是难得的纯真。”苏启说出了自己对程云笙的感觉。 “只可惜了昨日小晔偏偏带回了一个女子,不然程四倒是个孙媳妇的好人选,”苏义可惜道。 “晔然少爷的性子您也清楚,他若认定的人,便是上官乔下旨逼他也是无用的。” “你倒也是言之有理,既做不成孙媳妇,那就只能做个朋友了。”苏义说着正要向程云笙走去,没想到四抹黑影悠悠地落在了身前,朝着他遥遥一跪,“老主人,主人让我等接您回去。” 苏义知道行迹已经败露,少不得回去都是被禁足的结果,便开口拖延一些时辰道,“你们让我再待些时辰,我与我的朋友道声别。” 带头的暗卫墨玦看了看苏义目光所扫的方向,有些难以置信……这不是一大一小的两个小孩么,怎么是老主人的朋友? 程云笙在墨玦开口的那一刻便警惕性地爬了起来,将程小墩护在身后。 “程四,不好意思了,家里人找来了,我须得回去了。我们改日有缘再聚。” 程云笙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木讷地点点头,又摇了摇手,“老伯,你一路走好。” 苏义闻言,似乎这话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找不到错处。 程小墩爬起来,对着不远处的苏启摆摆手道,“苏启,你烤鱼的功夫很好,记得下次来找我玩,我家就在文华巷,门口有两只很丑的狮子就是我家。” 程云笙看了程小墩一眼,眼神在说,这个时候你关注的点是不是有点偏?没看到人家是很有势力的人家吗?你居然还敢把家里的地址泄露出去?我们要跟人家尽量保持距离,一看眼前这四个一身黑乎乎的暗卫武功都在初一和十五之上,若是我们跟人家一言不合闹矛盾火拼起来会吃亏的。 程小墩自然没听到程云笙心里所想,便以为是她在责怪自己所言不够周全,便又补上一句,“哦,程四也觉得你的烤鱼很好吃,我们二人的口味是一致的。” 程云笙“……” 苏义“……” 墨玦等四人“……” 可奇蹟般地,苏启竟然对着程小墩点点头。 此举导致了程云笙觉得自己的三观已经完全被颠覆了。 墨玦这个时候适时地上前请示,“老主人,我们该走了。” 苏义主僕二人正欲转身离开之时,听得程云笙急急地喊道,“老伯,按着话本上的规律,我们不是应该要交换些什么信物,不若以后恐不好相见。” 苏义想了想,“话本里交换信物是年轻男女之举,你我二人不需要。再说……我觉着我们迟早要再见。”说着笑了笑。 待二人走出几步,程云笙觉得苏义很亲切,可以将其化为自己圈圈内的人,于是扯着嗓子喊道,“老伯,以后我可不可以唤你‘老头儿’,一般只有自己人我才会这样称唿。”譬如,程尚书便被她亲切地称唿为“程老头儿”。 苏义闻言心里一甜,不想身后程小墩又扯了一把嗓子喊道,“是年纪很老很老的亲近之人!”再闻言时一不留神,害得他险些栽倒在地。 程云笙“……” 苏义走到马车旁时用着主人般的口吻吩咐道,“今日与他们二人相遇之事,你们便不必跟小晔汇报了。” 墨玦闻言想了想,这二人对苏义并构不成危险,却又是这老主人的忘年交,便点头答应。 目送着苏义的马车离去,程云笙突然觉得这个马车的构造似曾相识,但也没想那么多,听得身旁的程小墩问道,“程四,你说老爷爷是什么人,看着那四个黑乎乎的人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嘛,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正要迈步,感觉到裙角被一股力量扯着,低头看到程小墩已经吃撑得无法利落起身,颇为自己的大哥惭愧道,“程小墩,你再吃那么多,我笃定你以后娶不到娘子了。”说着,还是伸手拉了他一把。 “程四你胡说,我还有小莹儿。”程小墩十分坚信自己儿时这份来之不易的情爱,毕竟日日受着朱小荣的阻碍,他们还能相互扶持着实属难得。 此时的程小墩自然不懂得,那长相清纯可爱的易家小孙女之所以与他相交,看中的自然是他户部尚书孙子与户部侍郎儿子的身份,他却以为那是儿时最真挚的情爱,以至于他在后来的情爱一事上磨难甚多,然而此乃后话了。
第15页 程云笙也不愿意戳破他美好的儿时心思,便也不再反驳他了,但愿一切能如他所愿。 因这次出逃事件较之前的事件恶劣些,他让苏启给看门的侍卫都下了些许巴豆粉,导致这事告到了苏晔然那里去。 以至于苏义刚回到苏府便被苏晔然亲自来禁足。 “小晔,能不能通融通融,禁足十日却是有些长了。你看皇宫也下了旨让我们苏家过几日携家眷去赴宴,我虽是个辞官在家的,也好些日子没进宫去了,这次你也让我去瞧瞧吧?” 苏启看着自己的主子低声下气的模样,都替他委屈,但是他也被苏晔然罚了半个月工钱,心痛之际也顾不得许多。 “此次入宫,我带着筝儿与……秦姑娘同去,您老在家好好休养。”苏晔然淡淡地说道,不为所动。 苏韶筝听到“秦姑娘”三个字便十分不满,看到苏义给她使了使眼神,心里虽然还在怪他出门玩不带上她,但是一致对外之际也顾不得许多,便急急地为苏义说情道,“哥哥,筝儿也想和爷爷一同入宫赴宴。”下半句是“我不想与那个什么秦姑娘一起去”,但碍于苏晔然的性子,她还忍住了。 苏晔然想了想,“那便禁足到入宫那一日。”说着正要转身离去,又想到什么,“听说您老今日出去吃了烤鱼,既然如此……这几日的膳食不必再上荤菜。苏影,去吩咐厨房照做。” 苏义闻言眉心跳了跳,心也碎得七零八落,却还是抓了个紧要问题开口,“那个,小晔……程止礼那个小女儿也去赴宴么?” 苏晔然闻言一怔,脑子里便呈现出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来,挥之不去的是那毫不做作的笑靥如花。 “您老如何认识程云笙?” 她原来叫程云笙么,倒是个中听的名字,也是个适合做孙媳妇的名字。苏义想。 “不认识不认识,随口问问罢了。小晔事务繁忙,还是先去忙吧,不用守着我这老头子。”苏义笑着说道,又想起了不久前那个想要亲切唤他“老头儿”的女子。 苏晔然出了苏义的院子,便伸手招了墨玦,问道,“老头儿今日出去是遇到什么人了么?” 墨玦被此一问,思考着若是据实交代,恐怕违背了他与老主人之间的承诺,他们做暗卫的一贯除了忠心之外还要具备些什么其他好品质,刚好这信守承诺占了一项。如此他便只能低头道,“属下们找到老主人时并未见到其他人。” 苏晔然也没想那么多,毕竟如今除了秦婉之外,没有哪个女子能引起他的关注,刚刚那一瞬间的浮现,不过是刚好被苏义提及罢了,他如是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能不能来个人,留个爪……委屈…… ☆、第十一章 入宫赴宴 皇宫的圣旨在迎秋宴前几日也下达了各官员府上。 程夫人考虑到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第一次正式出现众人面前,尤其是这样大型的皇宫宴会之上,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不负程夫人的身份。前两日听得坊间传言那苏晔然已然有了新欢,虽然心里惋惜,但也并不能打击到她为程云笙择婿的满腔抱负,到时候宴会上还有机会能遇到后备女婿一二三四号,运气好的话也有可能还有五六七八号拱她挑选,便决定必须要让程云笙像一个大家闺秀般地出场。 在这样任重而道远的思想催使下,她与自己的大儿媳妇便早早谋划好了,在凤都最大的衣品阁偷偷地按着程云笙的尺寸备了一件庄重却又不失妩媚气质的天水碧银绣玉莲及地长裙,又在琅嬛阁些许名贵配饰。虽然花了她不少银子,但想到这样的先前投资可能后续收回来的利润更大,便忍着肉痛也花出去了。而后来也证实了程夫人此举十分明智。 迎秋宴这日,程云笙在程夫人的威逼利诱之下,便果然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首先出现在自己家人面前。一件尺寸正好的天水碧银绣玉莲及地长裙衬得她纤长且玲珑有致的身材。清漪和初露还特意为她盘了繁琐的朝云近香髻,脸上特意施了淡淡的胭脂,看起来更加灵动水润。圆润的耳垂挂着一对流苏玉兔白玉耳坠,雪白纤长的脖子掉着紫水晶吊坠,雅间别了一枚碧玉滕花玉佩,脚上还是新换上的云丝锦鞋。为了凸显世家女子的大家闺秀气质,程夫人还让她手里必须拿上一件大家闺秀的标配物什,一帕绣花丝巾。 程云笙虽觉得这丝巾矫情了些,但碍于程夫人的威武,只得乖乖遵从。 这样的打扮少不得程家人一番惊嘆,又有程小墩将她与平日的装束比较一番,更免不了程君旻语音讽刺一番,但对后面这二人的作风,程云笙已经百毒不侵。 程家人一家人一个不落地、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皇宫出发了。 依着程尚书的性子一贯是个赶早不赶晚的,以至于他们算是早到的庞大家族。 在程尚书的百般叮嘱下,她终于得有自己带着清漪初露闲逛皇宫的机会。既然是迎秋宴,皇宫此时对官员与家眷自然是开放参观的。 与程家人临作别时,看到程小墩依依不捨的眼神,程云笙心里也是畅快得很。毕竟这样重要的日子,程君融是不敢让这两个小霸王在一起的,皇宫不比宫外,若是惹出什么麻烦,不是责罚便能了事的。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因着今日这样的日子,知道生面孔都是些世家公子小姐的,宫女和太监们的只在不远处微微鞠躬福身当做行礼,毕竟一一拜过行礼的话今日的其他事便不用做了。 程云笙便可以在这样的环境下肆无忌惮起来,她也是第一次进宫,自然也是有几分新鲜感,别的不说,富丽堂皇非宫外任何一处可比,便是花花糙糙也比外面的珍贵稀罕许多。 走到一个不知名的湖边,湖里卧着名贵的睡莲品种。主僕三人刚走进,便见一只竹编的蹴鞠从她们的眼前飞过,做了个迷人的抛物线运动后,完美地着陆到湖里。 三人往蹴鞠分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与程小墩年纪相仿的小男孩怔怔地看着湖里的蹴鞠。 程云笙留了个心眼,多看了几眼这个小男孩,穿得非常讲究,模样又是俊俏得很,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 小男孩一副锲而不捨的模样,正想着靠近河边去捞蹴鞠,程云笙本着尊老爱幼的传统道德及时地上前阻止了,“这蹴鞠你可不能去捡。” 程云笙一副“小孩子必须远离有水的地方”的表情。 小男孩为难地回头看了看,“可是宫女和太监们都被我甩掉了。” “那我就助人为乐一回,帮你去捡。但是我事先说明一下我的观点,你这种小小年纪甩掉照顾自己的宫女太监是很不明智的做法。” 小男孩一脸地懵然,好像从来没有人会这样郑重其事地教育他。 “小姐,我们去帮你捡吧。”清漪看着程云笙难得打扮成这样,担心她这样靠近湖边会把这一身打扮给糟蹋了,便不能达到老夫人临出门时叮嘱她们让小姐完美登场宴会的目的。
第16页 程云笙一惯做这种上房揭瓦的事情多了,这不过是顺手拈来的事情,摆摆手说道,“你们二人又不懂水性,到时候一不小心掉下去就丢人了。丢你们自己的脸和丢我的脸倒是无所谓,要是丢了我程老头儿的脸可能就会给我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二人被她的推脱的藉口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程云笙已经到了湖边,正拿着一个竹竿打捞蹴鞠。 程云笙果然是做惯了这些事情的人,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把蹴鞠打捞上岸。 小男孩欣喜地接过蹴鞠,“你真是打捞蹴鞠的一把好手,你以后就留在本殿下身边吧。” 程云笙闻言嘴角抽了抽,这果然是个有身份的小孩,只是他这是要把她收为己用吗?以后专门负责给他打捞蹴鞠? 程云笙又仔细回忆了一番,传闻中皇家还有一个皇帝老来得子的宝贝疙瘩,如今才刚满四岁,比她家的程小墩虚长一岁,名叫上官安。 程云笙微微福身,“臣女程云笙见过五殿下。” “你姓程啊?是不是程老尚书家的小姐?”上官安认真地眨眨眼。 程云笙一愣,这小孩知道的还挺多,居然知道她是程府小姐。 “臣女正是。” 上官安认真地想了一下,认真道,“如此你就不能留在本殿下身边了,不过也关系,我可以出去找你玩。” 程云笙闻言头有些大,这话要是被皇帝听见,不仅上官安被责骂,她也要受牵连,便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道,“殿下身份尊贵,岂能随意出宫。” “那……本殿下像几位皇兄那样,让父皇给我在宫外赐一处府邸吧。” 程云笙闻言“噗嗤”笑了出来,“殿下年纪还小,待殿下二十岁行弱冠之礼才能在宫外有自己的府邸的。” 上官安闻言,伸出小手掰着手指算起来,“那还有好多年呢。” 程云笙看着他一脸苦恼的模样,不忍开口道,“我这里倒是一个好法子可以帮到殿下名正言顺地出宫,只不过去的地方可能有些局限性。” 上官安年少不懂什么叫局限性,只听得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宫”这些诱惑字眼,便崇拜地看着程云笙。 “我大哥有个儿子正与你年纪相仿,你若是求你父皇将他封为你的侍读,闲暇时来程府走动走动倒是也可以的。”程云笙做这样的想法有二,一则可以让程小墩接受更好的教育,不用日日受那种和朱小荣争私塾老夫子孙女的三角虐恋,二则她自己可以摆脱日日被他纠缠的命运。这几乎是一个智勇双全的好主意,程云笙已经被自己的智慧所感动。 “是啊,这样好的法子我居然没想到!明日……不,一会儿我就去跟父皇请旨!”上官安满意得心花怒放。 上官安却没想到不过因为今日程云笙这随口一提,便招来一个一世的最佳损友,让他往后的岁岁年年都替程小墩背了无数心甘或心不甘的黑锅,然而这却又是后话了。 正当上官安认真地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小九九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众宫女太监“五殿下”这样深切的唿唤。 程云笙为了避免麻烦,决定脚底抹油先熘了,“若是无事,臣女先告退了。” 上官安正盘算着要去面见上官乔,自然不会急着挽留她,毕竟来日方长,“嗯嗯,我要去面见父皇,就不陪你玩了。”说着,指了一处方向说道,“那边有个园子,里面的花开得极盛。平日里那些年轻的妃子惯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那里扑蝶或者盪鞦韆什么的,以便与我父皇来个偶遇。只是她们不大了解,我父皇一贯不爱开这些花花糙糙,倒是经常能招来顾贵妃。我好几次在那处玩,都看到顾贵妃让她们吃瘪的模样,真的甚是有趣呢。” 程云笙有些许佩服他,三言两语又将宫闱秘事泄露了出来,这真是一个专坑自己父皇的好儿子。 “如此说来那是贵人们常去的地方,臣女倒是不便去了。”程云笙可不想遇见个什么身份尊贵的妃子,没准被看不顺眼又是掌嘴又是罚跪的,这毕竟是宫里最常见的宫斗桥段,即便她不是这宫里的人,也难免受牵连。 上官安却是摆摆手摇摇头道,“但今日却是不同,不管平日有多少人,今日都不会有一个人。因着今晚的迎秋宴,她们肯定都忙着在自己宫里梳妆打扮呢。” 程云笙点点头,深深佩服这个不过四岁的小孩既然能将这宫里的常态看得这般透彻。思及此,又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若是上官安和程小墩二人混到一起,以这二人这般早熟的心态,实在不知道整出什么么蛾子来。即便是程小墩以往是再闹,也有她这么一个成年人理智地面对,这两个尚不足一丈高的小孩真的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程云笙一直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这样的担忧也只是想想,后面的事情还未发生,现在烦恼实在不是她的作风,便放心地迈着大步向上官安所指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存的稿,发布时间错误,抓紧修改补了回来,不好意思,掩泪逃走…… ☆、第十二章花园看戏 程云笙进了百花园才发现上官安的推荐着实没错,果然是百花斗得正艷之时,若不是这里是处处有禁制的皇宫,恐怕她会忍不住摘一束回府,插在房中当摆件。 然而程云笙更想不到的是,有人和她一样有远见,来到了百花园赏玩。这人还不是一个,是两对主僕。 程云笙便条件反she地带着清漪和初露躲在一处不显眼的假山后看好戏。 “小姐,我们如此不妥吧,这毕竟是皇宫。”初露低声提醒道。 “皇宫怎么了?皇宫也有八卦。再说了,你看这偌大的花园,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其他人吗?有好戏不看是我们这做话本一行的一大忌讳。”程云笙理直气壮地瞎扯道。 三人就此罢声,很有职业素养地静静地看戏。 两对主僕从衣着上看都不是宫中女子,想必是哪位程云笙素未谋面的世家女子。 气势较为强悍的一对主僕中的主子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身着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梳着高高的凌云髻,发间插着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这样高贵的装扮,恐怕还不是一般的世家女子。 而相对气势较弱的一对主僕的主子就显得小家碧玉了些,但也同样是闭月羞花之色,身着浅蓝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梳着典雅不失庄重的云水髻,髮髻两边插着四蝴蝶银步摇,看起来修养却是不错,只是面中露着淡淡的微恐之色,恐怕是惧怕对面气势强悍的女子。 听得强悍女子的婢女一脸不屑道,“郡主,这就是那位秦姑娘。” 郡主?程云笙想了想,在凤都能被称为郡主的除了宁国侯府的那两位,没有其他人,而听说小的那位宁语芝不过才十三四岁,看如今这位恐怕和程云笙年纪差不多了,所以她可以断定这位就是宁国侯府的宁菀芝郡主,便是上次上官瑾造访程府时,无意中提了一句的那位和苏晔然有着不可告人关系的菀芝郡主。
第17页 而宁菀芝婢女口中的这位秦姑娘原本程云笙该是猜不到的,只是近几日这凤都的绯闻传得有些厉害,加之程府有初露这一名出色的“包打听”,她也耳濡目染知道得八九不离十。这位秦姑娘就是那日苏晔然告辞她们主僕三人后,亲自抱上马车又接回苏府的那个女子,名叫秦婉。 一个宁菀芝,一个秦婉,虽然长得都是天姿国色,而程云笙也素来爱美人,但她就是看不惯这二人,因着她们名字中都带了她极其不喜欢的字眼。 “小姐,这二人不会就是那个宁国侯的郡主和苏府那位秦姑娘吧?”不愧是程云笙的人,初露也因着婢女一句话就猜到了不远处那二人的身份。 程云笙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初露,“初露你最近果然是长进了。我们且听听这前任和现任的厮杀场面是如何的精彩。” 宁菀芝凤眉一挑,“你就是苏公子接回府中的那个女子?” 闻言,秦婉的婢女在她耳边低语,想必是告知她宁菀芝的身份,让她好生应对。 “民女见过郡主,郡主万福。”秦婉微微福身,声音如黄鹂啼叫般动听,动作那叫一个天见犹怜,便是程云笙模仿个十天半个月也模仿不出这柔弱的姿态。 只是程云笙没想到宁菀芝根本不为所动,见此还甩出了极其狠厉的一句,“大胆!” 这样强大的威仪让偷听的程云笙主僕三人都心生微颤,果然背后偷听必得养成强大的心理防卫,而幸好在程云笙的英明领导下,这三人在这十年的磨练中已经养成了铜墙铁壁般的心理防卫技能。 但想必秦婉和她的婢女没有机会养成和程云笙般强大的心理,生生地被这句话吓得倒退了半步,脸上已经布满了惊恐之色。 “你既然自称民女,既是官民有别,见着本郡主竟然不下跪行礼?”宁菀芝横眉道。 程云笙一向没有什么“官民有别”的意识,不然也不会在凤都以“四公子”的名讳厮混了一大波损友。今日听得宁菀芝这样说,本该厌烦,但是毕竟自己是局外之人,而且如今自己处于这样偷听者的尴尬位置,自然不好有什么微词。 只见宁菀芝身边的婢女雷厉风行地走到秦婉面前,就这样明面当着三人,暗面又当着三人地甩了秦婉一记脆生生地耳光。 那一声脆响,让程云笙都忍不住摸摸脸,秦婉那雪白的脸颊印出的五指痕让她都觉得疼。 “下贱的坯子,苏公子岂是你这等贱民可以勾引的,识趣的话尽早离去!只有我家郡主这样容貌和家世才是苏公子的良配。”宁菀芝婢女鄙夷秦婉道。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这宁菀芝的婢女也太嚣张了吧?”清漪忍不住道。 程云笙小声地“噗嗤”一句,“清漪,你怎么能骂人。” 清漪和初露相识一看,好一句话中有话,便忍不住也笑起来。 秦婉的婢女也是个护主的,不畏强权地上前道,“郡主,秦姑娘是我家公子心尖儿上的人,您这样做不怕我家公子生气吗?” 程云笙闻言摇摇头,这秦婉的婢女忠诚是忠诚,就是有些没脑子,刚刚那一句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而这句话直接导致的就是宁菀芝霸气地一记耳光甩过去,“你是什么东西,敢和本郡主这样说话!” 程云笙看这宁菀芝和自己婢女甩耳光的姿势如出一辙,看来宁国侯府还有专门教授如何甩别人耳光的嬷嬷,果然是家大业大的豪门。 而这个时候那位程云笙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苏公子苏晔然终于出来英雄救美,只是这救得略略迟了些,秦婉主僕二人脸上都挂了些彩。 苏晔然毫不避讳地揽住秦婉,柔声问道,“我不是让你待在亭子里别走动么?我不过是去见了皇帝半个时辰,竟然会出这样的事!”话说到最后,已经有了薄怒。 “你……别生气,我只是见你许久没来,就让春竹引着我到处走走。我也是好奇,没想到……”话说到最后却是留下了两滴清泪,真是我见犹怜。 秦婉的话方落,苏晔然便冷眼看着宁菀芝,“你动的手?” 戏看到这里,已经是高cháo了,程云笙心底里有些澎湃,毕竟许久没看过这样精彩的戏码了,看来她的《逍遥记》又有了可以参考的桥段。 宁菀芝的婢女也是个护主的,径直跪在苏晔然面前道,“苏公子,此事与我家郡主无关,是秦姑娘冲撞了我家郡主,翠蓉看不惯才动的手。” 话落,苏晔然的冷眼移到了翠蓉身上,冷冷地问道,“哪只手?” 程云笙看着都有些害怕,苏晔然这是要废了翠蓉的手? 看来这几日的传闻真不假,这苏晔然宠爱秦婉已经到了人神共愤的程度,当然,她不愤,毕竟她与苏晔然也不过一面之缘。 翠蓉闻言吓得要瘫软在地上,只听得苏晔然继续无情地说道,“不说也好,苏尘,那便两只手都废了。” 闻言,清漪都忍不住捂嘴,“小姐,这苏公子也太兇残了。” “你懂什么,苏公子这叫宠到极致无可再宠,只能靠伤害别人来宠这秦姑娘了。若我是秦姑娘,可真是幸福死了!”初露一脸花痴道。 程云笙忍不住凝眉看着她道,“你这理论也是没谁了……口味也重了不少,莫不是张婶最近又跟你八卦哪家寡妇搭上翩翩少公子的桥段。” 初露脸红地扭捏道,“小姐……” “苏公子,这里是皇宫,你莫不是要当着我的面动私刑吧?”事已至此,宁菀芝也顾不得其它,即便是对苏晔然有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个时候也不能失了宁国侯府的身份。 苏晔然嘴角冷冷一笑,“我即便是动了又如何?” 程云笙很佩服苏晔然这样说话的勇气,但是又觉得苏晔然可能只不过在阐述着再正常不过的事实,恐怕他真的对宁菀芝的婢女擅自动了私刑,宫里那位也不会对他怎么样。 这样一想想,程云笙都觉得后背生凉,看来这苏家、苏晔然的背景真是深不可测,怪不得方兼默算不出他的任何事。 程云笙庆幸自己与他不过只有短短的一面之缘,也没有得罪过他,甚至还差点请了他喝茶,虽然到最后是挂在了苏晔然的帐上,但这并不是她决定的,即便是这是她心里真正所希望的。毕竟想想,那一桌实际最后被方兼默解决的糕点可能会耗费她半个月的稿酬。 程云笙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个苏晔然很有意思,前几日在自己面前是那一副带着些许腹黑的谦谦君子模样,今日又是这副冷酷狠决的霸道公子模样,倒是个少见的千面郎君。 “苏公子不过短短半日就将一个来歷不明的女子接回府中,难道不怕外人笑话吗?”宁菀芝不甘心地反问。 “苏某做事,何时看过任何人的脸色。”苏晔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苏晔然这话说得那样自信,比程小墩在易老夫子孙女面前的自信还要高出几分,倒是让程云笙又加深了几分佩服。
第18页 ☆、第十三章好久不见 正当程云笙对苏晔然怀着崇敬之情时,一个悠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四,你倒是寻了个乘凉的好地方。”声音不大不小,程云笙三人听得见,假山前的戏中人也正好听得见。 程云笙听得身后熟悉的、且分外欠揍的声音,又看了看头顶,别说参天大树,便是连个树丫子都没有,险些趔趄摔倒,但幸好清漪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程云笙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这样的困局也不是第一次,便十分认真地抚了抚眼前的假山石,“嗯……皇宫的假山果真和别处不一样,有着独特的一番风情。”说完,又回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方兼默,咬牙切齿地说道,“方公子,好久不见。” 真是相见不如怀念,程云笙愤愤地想。 这个时候,原本藏着程云笙主僕三人的那座不起眼的假山,变得起眼起来。 方兼默毫不避讳,也当做没有看到假山前的苏晔然一行人,两步走到程云笙面前,好似日日相见的朋友一般,“我刚刚看见我那日渐胖硕的侄子,他说你弃他而去,带着清漪和初露往这边来散步了。我想着散步这等身心愉悦之事,若是能有我相陪,岂不是更加愉悦至极?” “……是挺愉悦的。”程云笙甜甜一笑,在他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 方兼默毕竟不是学武之人,被程云笙这么拍了拍,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用只二人可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就当做那日你没分我一盒百果苏的报復,你我此事两清了。” 苏晔然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沉稳却又淡薄的声音在身后想起,“四小姐,方大人。” 程云笙本是背对着他们,此时也不得不转过身来,用再正常不过的表情,笑道,“苏公子,好久不见。” 也是相见不如怀念,程云笙悲催地想。 “看来二位是旧识。”苏晔然笃定地说道。 程云笙刚想开口,“我们……” “哦,我与程四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也是神交已久,初次见面已经引为知己了。”方兼默不经大脑地开了口,丝毫忘记了自己曾经警示过程云笙要远离苏晔然这种身份神秘的人。 若不是苏晔然及他的前任现任在,程云笙一定一脚将他踹飞,神交已久……明明是自己的身份被他单方面窥探了!她连一丝交流的机会都没有! “程四……这位莫不是程尚书府的四小姐?”说话的人是宁菀芝,语气不阴不阳,听得程云笙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正是臣女。”程云笙不卑不亢地回答。 幸好她不是什么民女,程云笙窃窃地想。 “宫中宴会近年来虽不多,但也不少,却是很少见程四小姐。今日这迎秋宴如何特殊,能把程四小姐招进宫来。”宁菀芝好不善意地问道。 “对哦,程四,你这次怎么就到宫里来了?往些年的宴会你都没来过。”方兼默适时地在程云笙背后插了一刀。 程云笙笑得好不纯真地说道,“那几年我不是还小么,不懂礼节,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们,所以父亲和兄长并不让我常来宫里走动。” 这样的理由听着好像无懈可击,但在场的其他人除了对程云笙丝毫不了解的秦婉之外,谁的心里都不信。 但这次最真实的理由是,宫里的玉妃、上官瑾的母妃亲自派人下了口谕,点了她的名字进宫来,她即便是多不想来都不敢抗旨。当然,这样的理由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的,毕竟有着上官瑾这样特殊的人存在,一不小心就让人想到三殿下和户部尚书府有什么牵扯。 “四小姐毕竟是尚书之女,也是尊贵之人,来宫里走动走动并无不可。”宁菀芝又说道。 好一句指桑骂槐,这不明摆着说秦婉这样没身份的人不适合来宫里走动? 程云笙深深地佩服宁菀芝的魄力,居然刚当着当事人及当事人的心爱之人的面说这样的话,果然是有着郡主的光环身份,什么都不怕。 秦婉也不是愚笨之人,听到宁菀芝这样的话,自然不舒服,便往苏晔然身边又缩了缩。 程云笙最近实在有些见不得情人之间的腻腻歪歪卿卿我我,头顶上即将落山的夕照突然显得格外刺眼,顺势将手搭在了神交已久的方兼默手臂上,“小默,我恐是这假山看多了有些晃眼,你扶我到那边的亭子坐坐。” 方兼默也没注意到程云笙对他的称谓,看着程云笙这明显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的姿态,想着那日吃了她的嘴短,便决定帮她一把,虚扶住了她,“那苏公子,菀芝郡主,我们二人就先告辞了。”说着,对着二人点了点头,也不等他们说话,径直扶着程云笙走开。 方兼默边走边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我倒是忘了提醒你这皇宫的假山不能多瞧,容易晃眼。那……你过几日要不要再请我去福满记喝上一壶雨前龙井?” 程云笙闻言稳稳妥妥地趔趄了一下,幸好又是清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请,一定请。”程云笙睁着眼睛说瞎话道。 她心里比较想方兼默喝酒,尤其是加了鹤顶红断肠散诸如此类的美酒。 待拐过一道弯,程云笙确认不会被苏晔然一行人看到了之后,撒开方兼默的蹄子,伸出了右脚将他绊了一下,“哎呀……程四,你这是恩将仇报吗?” “我倒是想听听你对我有什么样的大恩。”程云笙目光带剑地说道。 “喏,要不是我,你可能就会被他们发现你在偷听,而且我还成功地将你解救了出来。”方兼默不要脸地说道。 程云笙带着寒意地看着他笑道,“如果不是你,以我多年的经验,会被发现吗?” “那可说不定,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是么。” “也是。那你……今日出门前,有没有给自己算上一卦?”程云笙贴近他说道。 “算一卦,算来做什么,你也知道我们算命一行很是忌讳给自己算卦。”方兼默想了想说道。 “算上一卦,你今日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啊。”程云笙说着动了动四肢,做好了让某人血光之灾的准备。 方兼默却好像还在懵然中,说道,“血光之灾……怎么会有……”话还未完,看到程云笙向他伸来的魔爪,撒腿就跑,“程四,皇宫里不许喧譁打闹,要挨板子的!” 程云笙此时愤懑非常,也顾不得其他,“上官安说今日特殊,没人会来这百花园,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身后的清漪和初露看着自家主子难得一次打扮得如此隆重,本来还如置梦中,却被她追着方兼默打的模样又深深地拉回了现实中来。 苏晔然这边却是还没散,经过程云笙和方兼默这么一闹,这场戏也算不完美地落了幕。
第19页 正当苏晔然要揽着怀中柔弱的秦婉离开之时,却听宁菀芝问道,“这程四小姐的性子倒是新鲜得很,想必苏公子也觉得十分有趣吧?” “苏某与程四小姐不过一面之缘,何来有趣之说?”苏晔然神奇地回了一句,如是往常,对于这样毫无意义地盘问,他连听都懒得听进去的。 “这从未进过宫的程尚书之女为何偏偏今日进了宫?苏公子当真觉得四小姐刚刚那番解释可信?我听说的是地位仅此与顾贵妃的玉妃娘娘派人到程府亲下口谕,特招程四小姐进宫赴宴。如今宫里形势莫测,三位年长的皇子又虎视眈眈,恐怕,这天……是要变了。”说着,也不看苏晔然微微变冷的表情,转了身离去,保留了宁国侯府应有的傲气与尊严。 这是苏晔然第一次站在原地看着宁菀芝离去的背影,以前他从未将宁菀芝放入眼里,只觉得她不过是个仗着自己郡主的身份又有几分姿色,胡搅蛮缠的女子罢了。只是她今日这番不知因何故说出来的言辞,却令他微微吃惊。 这世上恐怕没有多少人知道,苏义的妻子、他的奶奶是上官琼华,一个流落民间的长公主,和当今皇帝上官乔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如今上官乔身体病重,恐怕撑不了一两载,已故皇后所生的皇长子也是早逝,如今皇宫里只有四位皇子,二皇子上官尤,三皇子上官瑾,四皇子上官逸,五皇子上官安。其中前三位都是早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在宫外赐府而居的皇子。而五皇子上官安,也便是程云笙之前遇到的那一个不过四岁的小奶娃,并不做夺嫡之人选。 二皇子上官尤是当今顾贵妃所出,身后有护国大将军顾潇一家,这样强大又有实力的外戚势力做后盾。即便是传闻上官尤不过是个爱好声色犬马之人,但也不足以改变他可以登上皇位的实力。 三皇子上官瑾,虽没有顾家这样手握兵权的强大势力,但是天下第一庄的神剑山庄是凤羽皇朝唯一的军械供应商,而这神剑山庄的庄主沈卓恰好是上官瑾的母妃玉茗的表兄,如此,上官瑾便和神剑山庄是一家人。即便是上官瑾在外人面前是个风流皇子,但也不能抹杀他作为皇子的办事能力。 剩下的这位四皇子上官逸的背景就和两位皇兄不能相比了,母妃萧妃是当年那一桩谋逆大案萧家军帅将萧易峰的旁系堂妹,即便是与当年的大案没有什么牵扯,也难免受了上官乔的冷落。但是庆幸的是上官逸是个上进的皇子,虽不受上官乔重用,却是个干实事的,在六部之中有不少拥戴之声。便是一向不涉党争的程家的两位主心骨也曾对其赞誉有加。 作者有话要说:  快国庆了呢,“不停更”是我们的口号! ☆、第十四章 落水救人 程云笙一贯是个不识路的,尤其是在第一次才入的皇宫,但她没想到方兼默身为钦天监一员,对于皇宫比起她来更加不熟悉,竟然将她们主僕三人引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园子,恰好这处园子还有一个与方才遇到上官安一般无二的湖泊,这是这湖泊种植并不是什么名贵的睡莲,是宫外常见的普通莲花。 “方兼默,这是个什么地方,为何没见着一个宫女太监,不会是什么禁地吧?”程云笙可不想一不小心就走到了什么禁地,丢了面子事小,挨板子事大。 “这个……我也没来过,不过看着这里不像是什么禁地,方才你追着我跑进来时也没见挂什么‘禁止进入’的牌子。” 程云笙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几步走进湖边,伸展双臂,闭上眼睛,尽情地享受着清风送过来的荷香,“没想到皇宫还有这么接地气的荷花。” 方兼默也不想开口打扰此刻的宁静,陪着她静静地看着湖面。 只见程云笙收回了双臂,扬起右手,手背贴住双眼,突然笑了起来,那样的笑不掺杂一丝的世俗之气,那是贴近大自然的纯真,不受任何世俗的情感身份所负累,好像整个人都变得轻盈。 方兼默虽然知道自己对程云笙不是什么男女之情,但这样的情景也不介意多看两眼。 只当方兼默被程云笙的错觉所惑,听得不远处几声急促的女音,“来人啊,来人啊,救救我家公主!” 二人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几个宫女在不远处的湖边焦急地唿救。 程云笙和方兼默相视一看,二话不多说就向那边跑去。 “求求你们,救救我家公主。”宫女们将方兼默和程云笙围了起来。 程云笙注意到了她们不同于凤羽皇朝的宫女服饰,是轩辕国特有的白纱,便想到了此刻在湖里容貌依稀可见、不断扑腾的女子就是那日轿辇所坐之人、那个轩辕国第一美人轩辕意。 方兼默是此处唯一的男子,程云笙条件反she便是看向他,意思再明显不过。 方兼默皱了皱眉,心虚地说道,“程四……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不会凫水……” 程云笙右手扶额,用“要你何用”的表情鄙视了一眼方兼默,威武地喊了句,“你们让开。” 看来,这里会凫水的只有她一个。 这似乎一点都不符合话本的规律,按着话本的规律怎么也是英雄救美,如今这算怎么回事。 程云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程夫人花了大价钱置办的天水碧银绣玉莲及地长裙,想到了毁了它的后果是如何的悲催,但如今救人在即,也顾不得许多了。 程云笙纵身一跃,灵活地向死命扑腾着的轩辕意游过去。 轩辕意毕竟是个公主,平日了娇宠惯了,也从未落过水,自然不懂得落水被救需要注意些什么细节,所以程云笙花费了不少力气才将她拖到湖边。 距离湖边两丈远才发现一个男子向此处急促地奔了过来,因着此刻程云笙一脸的水泽蒙眼,也未看清这男子的容貌,只隐约看着是个穿着冰蓝色衣袍的男子。 萧珺赶到之时,便看到轩辕意气息奄奄地被众人从水中拉到了湖边。 “公主,公主!”跑过去从方兼默手中接过了轩辕意的萧珺正想抱着她飞奔去太医院。 谁知看见湖中还有一个人在湖中一沉一浮。 只见一旁的方兼默扯着嗓子喊道,“程四,你还待在湖里做什么,赶紧上来。” 程云笙断断续续地喊道,“方兼默,你……是不是……傻……我腿……抽筋了……快……救我……”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已经陷了下去,连脑袋都看不见了。 方兼默想着,这程四比这轩辕国公主真要重上许多,掉下去连头都瞧不见了。 此刻不远处的一对主僕看着这一幕,侍从低头问道身边的主子,“公子,我们不去帮一下吗?” 蓝衣主人闻言停下了手中的画笔,“不必,收拾东西回去。宴会要开始了。”声音淡雅疏离。 侍从闻言也只得看了看湖边,按着主人的吩咐开始收拾东西。
第20页 等方兼默在心里比着程云笙和轩辕意的体重时,萧珺便把轩辕意塞到了他的怀中,“方大人,公主不容有失,便麻烦你送去太医院了,这里交给在下!” 话落,萧珺飞身一跃,完美抛物线落入了湖中。 方兼默本想等程云笙被救上来再走,但是此刻怀里抱着的轩辕国的公主,明白轻重缓急,也相信萧珺的能力,便撒开腿向太医院跑去。 程云笙在湖底呛水的时候,被一双强的有力的双手捞了上来,拖到湖边的时候气色倒比轩辕意好些,至少神智尚清,吐了两口水,基本已经没事了。 “姑娘,在下送你去太医院。”说着,正想将她打横抱起。 程云笙防备之心的本能反应伸手阻挡,“不用,我程云笙又不是弱质女流。” “小姐,你可别闹了,还是去看一下为好。”清漪着急地说道,初露在一旁也急得直跺脚,看着小姐如今的装束,她和清漪免不了受到程夫人的大刑,更有可能剋扣月钱。 程云笙缓了心神,终于正眼瞧了救自己的男子。 这男子的面容,在水光中剔透清灵,仿佛在他身上的水渍只是增添了他的明净。俊秀至极的五官,毫无瑕疵的眉眼,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灵透动人,如新生碧糙般干净柔软,初晴云岚般明净清澈,晨曦第一抹碧蓝般令人欢喜。冰蓝色的锦袍衬得他更加俊朗不凡。 程云笙咽了咽口水,果然话本里英雄救美的桥段是恆定不变的。前提是,自己算个美人。 萧珺来了凤羽皇朝,见了不少世家女子,也见了“凤羽第一美人”顾苏锦,却发现眼前这个不论是妆容还是湿透衣裙都不值夸赞的女子与他所见皆有不同。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却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灵动。 萧珺一笑,不顾其他,将程云笙打横抱起。 程云笙正看着萧珺处于一丝神游状态,便被萧珺钻了空子。 “这位公子,你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有别吗?”程云笙不觉得尴尬,反而有些生气,刚刚自己明明拒绝了他。 “在下轩辕国萧珺。” 程云笙完美地被萧珺岔开了话题,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萧珺,轩辕国国主义子,在轩辕国没有被封为任何官职,却可以自由出入轩辕国的朝堂,而且所说之言的信服力仅次于国主和皇子,在轩辕国可谓算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传闻此人机智过人,善于权谋,是个很厉害角色,轩辕国朝堂上下对其又敬又怕。 可在程云笙第一眼看来,这个人似乎和官场一丝牵连都没有,真是人不可貌相。 为了两国的和平,程云笙决定不和他计较,“我是程止礼的女儿程云笙。” “程尚书之女程云笙,传闻是个鲜少露面于人前的大家闺秀,今日所见,与传闻倒是有些出处。”萧珺也没有防备,不曾多想就多说了一句,只是就这一句话重重地砸在了程云笙的心头上。 萧珺是轩辕国来使,出使凤羽也不过短短几日,却能随口就说出她程云笙的身份,甚至是传闻中的性情。她不过是一个尚书之女,都被他了解得这般清楚,更何况是凤羽的那些重要人物。 “萧公子也知道传闻大多不可信。今日萧公子虽救了我,但我也救了贵国的公主,所以也便算两清了。”程云笙急于撇清关系,此刻的她,对萧珺没有过多的好奇,更多的是敬而远之。 “程小姐对陌生人都是这般生疏吗?”萧珺也不懂为何自己鬼使神差地就说出了那一句多余的话,从程云笙的脸色和语气的反应他知道自己错了,错在不该多余,错在不该小瞧了怀中的女子。程云笙是个十分聪慧的女子。这样的女子突然让他起了好奇心。 “萧公子既然说了是陌生人,我自然不需要太多的亲近。而且……两国有别,萧公子该明白的。”程云笙也不想和他拐着弯说话,这样的人,她恐怕是能尽早撇清关系最好,免得以后多生什么事端,连累程府一家子。 “宫宴即将开始,程小姐如今这样的打扮恐怕有失贵国身份,在下所住的宫殿离此处不远,不妨去换身衣裳,整理妆容。”萧珺又将话题转开,再继续刚才的争辩,只会让他们二人更加生疏。 程云笙一向容易被别人的话题牵着走,更何况对上了萧珺这样的箇中高手,闻言便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裙,摸了摸凌乱的髮髻,心情一片落寞,对着跟在旁边的清漪和初露问道,“如果我这个样子被我娘看到……” 清漪和初露还未等程云笙说完,便惊恐地摇摇头,不言而喻。 程云笙轻轻地嘆了口气,“那就有劳萧公子了。” “如此算来,此事还不算两清,程小姐恐怕还要欠在下一个人情。”萧珺突然笑道。 程云笙惊诧于他的不要脸,有些难以置信,这真的是一国来使吗? 算了,程云笙咬咬牙,十分肉痛地说道,“那我改日请你去福满记喝雨前龙井,也算是报答你今日相助之恩。” 萧珺闻言,满意一笑,快步向自己所住的宫殿走去。 不远处的一处墨色锦袍的衣角随风摆动。 “苏影,去和福满记的掌柜说,自今日起,不再售雨前龙井。”说着,转身离去。 今日听了两次“雨前龙井”,实在是有些刺耳。 苏影有半刻的愣住,在心里又重复了一次公子的命令……是的,他没有听错!居然是这样奇怪的命令。 看着苏晔然的背影,苏影在心里疑惑,公子下这样的命令是为何?细想之下十分惊恐,幸好秦姑娘方才已经被安排去别处休息,不然这样的命令被她听到也是尴尬。或者,有秦姑娘在的话,公子便不会下这样奇怪的命令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天上班,明天就放假了好开心,亲们也是么…… ☆、第十五章有礼可收 桂月已经高挂,程云笙来到萧珺所居的宫殿之时,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重新梳洗打扮,萧珺让宫女从上官乔赐下的众多衣裙里挑了一件淡雅庄重的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换上,因青丝被湖水浸湿,一时间没办法擦干,只得用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松松地挽在身后。 程云笙第一次穿这样华丽的衣裙和用着这样名贵的步摇,走起路来这支步摇还跟着步子叮铃叮铃地响起,让她还有些不习惯。 程云笙想着这样总比刚刚从湖里的被打捞起来的模样好些,不至于被认为冒犯龙颜而被侍卫拖出宫宴。 听着宫宴聚集的钟声已经响起,程云笙不管怎么样不能和萧珺一起出场,道了声谢便熘之大吉。 程云笙高估了自己和清漪初露的认路本事,路上的宫女太监恐怕大多去宫宴上伺候,来来回回也没几人,所以等三人赶到之时宫宴早已开场。 这种时候自然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过去,程云笙躲在暗处看了看程家所在的位置,三人便偷偷摸摸地后面抄了小路过去。
第21页 程君旻也算是有点良心,在自己的边上给她留了一处小茶几,容下三人不成问题。当然,按着宫里的规矩,清漪初露不能与她同桌,只得坐在她身后,但这并不妨碍程云笙有福同享的做派。 “你怎么现在才来……而且,怎么这副打扮?”程君旻的眉头微微拧起。 “嘘……”程云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反正没犯什么事,是助人为乐来着。” 程君旻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 听觉敏锐的程夫人一下子便发现了程云笙,转过身来,目光如剑地注视着她,眼神自然不言而喻。 程云笙假装抬头望了望星空,月明星繁,果然是个好中秋。 待程云笙发现程夫人不再看她的时候,她才将目光移到宴会上,仔细地看了看这排场巨大的盛宴。 中间主位是身披龙袍的皇帝上官乔,不知是雨露均沾还是日理万机所致,原本四十来岁的身子被折磨成五十几岁的模样。 与上官乔并列而坐的左侧应该是传言中的顾贵妃,将近四十的年纪,但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打扮得十分雍容华贵。右侧的另一个妃子也和顾贵妃年纪相仿,只是穿着打扮不如顾贵妃奢华高贵,但是却多了一份难得的敦顺厚恭,程云笙猜测是地位仅次于顾贵妃的玉妃,上官瑾的母妃,她这次入宫的主使之人。其余的妃子分坐这二人下方。 不管是皇子与百官的位置都安排得十分妥当,唯独显眼的是两人,那二人居然和轩辕国与姜国的来使位置同等,其中一个程云笙认识,正是苏晔然,另一个人程云笙并不认识,那人一身竹青色长袍,一头墨发随意散在身后,宴会至此也没见他的目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这倒是让程云笙多看了两眼,不知是谁有这样傲气的资本,只是因这宴会宫灯闪烁,程云笙也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走马观灯大致扫了一番之后,程云笙开始搜寻两个人的所在,这二人正是前些日子和苏晔然提起过的“凤羽第一美人”顾苏锦和“轩辕国第一美人”轩辕意。 因认得刚刚搭把手救了她的萧珺,所以程云笙一下子就找到了坐在萧珺旁边的轩辕意,身着淡粉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髮丝竖起,精巧地挽着飞仙髻,插着碧簪,娇小玲珑,浅浅的笑容绽放在脸上,肌肤白皙滑嫩,吹弹即破,尤其一双灵动的大眼眸霎时俏皮可爱。遥看仙子下凡尘,广袖宽松,粉玉要带,蛮腰纤细,楚楚动人。这样的容貌不仅倾国,而且让人觉得看着十分舒服,即便是程云笙作为同性,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又转了一圈,找到了那个坐在一身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身后的顾苏锦,没有出身于军人家世的那种英气,顾苏锦的容颜多了一份世家小姐的清风高雅。巴掌大的娇小无暇脸蛋,吹弹可破的肌肤,精緻的五官有着纯净无暇的双眸,拥有让人嫉妒的美丽的墨色飘逸长发,挽着别致的随云髻。身着一件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樱花的席地薄纱。面色如春,樱唇凤眼,鬓髮如云,两边各簪了两只支掐金丝镂空孔雀簪,每只孔雀嘴下又衔了一串黑珍珠,既贵气又不张扬。 如此比较之下,程云笙今日在百花园中遇见的宁菀芝和秦婉便算不上什么见之不忘的美人。当然,她自己也不算。 一曲群舞毕,但凡这样盛大的宴会,少不得皇帝身边的人来进献一些珍宝和皇子们表表孝心。 果不其然,二皇子上官尤打了头阵,一颗南海婴儿拳头的夜明珠,珍贵非常。在程云笙眼里虽然惊奇,但一想到这样的珍宝不知耗费了多少民力去搜寻,略略就有些嗤之以鼻。 接着是上官瑾,进献了一份万民书,万千百姓在上面签字,歌功颂德当今皇帝创下的非凡盛世。程云笙看来,这礼是比那夜明珠好了许多,只是多了一份刻意与做作。 上官逸的礼最是为民着想,那是一份兴修水利的方策,上官乔看了之后连连点头,自然也比前两位皇子的夸赞多了两句。只是这样虽好,但却不利于夺嫡之争,因着上官逸的身后势力薄弱,招致上官尤和上官瑾的在意不是什么好事。 最接地气的礼要属上官安所献,那是一份亲手所写的《三字经》。当然,是默写还是抄写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上官乔却是露出了最满意的笑容。但不管上官乔对此有多满意,也不会招致其他皇子的嫉恨,毕竟上官安着实没有什么威胁。 四位皇子的礼进献完毕,听得皇帝缓缓开口道,“陆先生所作的迎秋图可有完成?” 程云笙对上官乔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有些好奇,不禁多留意了几分,没想到正是那和苏晔然位置同样特殊的穿着打扮十分随性的男子。将上官乔所问与回忆了以前程君融漫不经心提到过的宫中非常之人,终于回想起了此人,名叫陆莫席,是一名宫中画师,却是一位十分有个性、且深得皇帝宠爱的画师。此人正是师从那早已归隐山林的“画仙”宋南池老先生,且是唯一的关门弟子。闻言他在宫中不用听任何人的吩咐,甚至不用给任何人行礼,即便是见了上官乔,也不过是微微鞠躬以示尊敬。上官乔还赐了一处静僻的宫殿给他独自居住,并且每次作画都要提前向他询问是否有心情等等,总之对其比老来得子的上官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莫席闻言这才从身后的侍从手里接过一副已经装裱好的画作,将其递给上前来接的太监总管,太监总管吩咐两名小太监将其展开,一副山河秋图便展现在众人面前,宫灯下的映she显得壮阔不已,不管是下笔和调色都是毫无瑕疵,这样完美的追求倒正是传承了宋南池老先生的画风。 毫无疑问,上官乔十分满意,并吩咐了太监总管将其挂在他的寝宫。 当程云笙正品味着这山水秋图时,听得陆莫席有些偏远的声音想起,“在下这里还有一副图正要赠予程府小姐。”说着,身后的侍从又递出一副画作,只是这副画作未曾装裱,好像刚完成不久。 今日受邀的百官之中,姓程的只有这浩浩荡荡的程府一家子,而作为唯一的一位程府小姐,程云笙一时间在风中有些凌乱。 只见另外两名小太监接过了那用皇宫专用的上等宣纸所作的画,展开在众人面前。 一副只简单墨色的构成的荷花图,且不说那荷花被描画得如何栩栩如生,最显眼的却是那驻足于荷花湖边的女子,未见服饰如何得华丽,只见那女子右手轻抬,手背缚眼,露出动人的笑容,毫不矫揉造作,浑然天成。整副图却不似画中女子在赏荷,而是这万千朵荷花都不过是为了衬托出画中女子“濯清涟而不妖”的气质。 一旁的程君旻贱兮兮地笑道,“小四,这真的是你吗?” 程云笙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陆莫席,这才看清他的容貌,并不十分让她惊艷,在她所见的男子中的容貌只排得上中等,但是嘴角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却是看起来有些超脱尘俗,这跟她第一次见到还没开口说话的方兼默差不多的感觉,只是想必这陆莫席是真正淡漠处世的性子,而方兼默只怪她当时是瞎了眼才看错其人。
第22页 程云笙此刻自然顾不得在场其他人是什么样的神态与心态,她心里倒是有些怪怪的,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只是这却是光明正大的窥,而且还把这窥的结果送给她了,所以她也就不计较了。 程君融隔着不远轻声说道,“小四,快些道谢陆先生。” 程云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是身处怎样的场合,便站起身来,对着陆莫席的方向遥遥福身,“云笙多谢陆先生相赠。” 陆莫席只微微点头回应,好不做作,一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神情。 程云笙正要坐下之时,碰巧撞了那不远处的苏晔然的目光,只见他盯着自己,看不出是怎样的神情,也不过一瞬,便又低头去端桌上的酒杯。 坐下之后又发现身上目光如炬,看了一圈,看到上官瑾看她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怒意。当然,程云笙丝毫不在意,再说,这个礼,她也觉得突如其来。 又看到坐在上官瑾下位的萧珺也一副打量思考的模样看着她,看得她一脸雾水,懒得去猜测,便也别过了脑袋。 别过了脑袋之后又撞见了坐在自己不远处的方兼默,似在用眼神跟她交流,程云笙几乎猜到他想说的话是:那画里的我明明是站在你身旁,竟连我一处衣角都没画? 程云笙摆摆手,一副“这也不能怪我”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国庆节快乐! ☆、第十六章 故意为难 程尚书今日怎么捨得将隐藏多年的女儿带进宫来了?”甜美的声音在不远处主座边上响起,那是顾贵妃的声音。 程止礼自然表现出十分惶恐的模样,起身行礼道,“回娘娘的话,往些年小女年纪尚小,不懂宫中规矩,怕冲撞宫里贵人。但今日迎秋宴乃是皇上亲下谕旨,携带家中眷属赴宴,老臣自是不敢违抗圣命。” 程云笙满意一笑,果然是父女同心,便是说辞也是如出一辙。 顾贵妃闻言,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程云笙,又开口道,“本宫瞧着程小姐身上的衣裙有些眼熟,莫不是前几日皇上赏给意公主的赏赐里的那件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吗?” 程云笙的心里一愣,没想到自己身上这件衣裙是上官乔御赐之物,有些恼怒地看向萧珺,他是想害死她吗?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程云笙,程夫人尤其心里发慌,刚刚她看到女儿不同早前出门前的装扮已经是费解,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程云笙没在意众人的目光,她此时自然看着萧珺如何解说此事,只见他低头在轩辕意耳边说了几句,便看见轩辕意起了身对上官乔道,“皇上,本公主宴会前不慎落入湖中,幸好得程小姐仗义相救,可程小姐也因此湿了衣裙,毁了妆容,当时宴会在即,本公主便将这衣裙赠与程小姐以报答救命之恩。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还请皇上莫要责怪程小姐。” 闻得轩辕意所言,众人原本从程云笙移开的目光又移了回来,没想到是这样的缘故。 程云笙见萧珺笑了笑,便也微微点头示意,也算是他有点良心。 “朕既已赏赐于你,你转赠给于你有救命之恩的程小姐也是情理之中。”上官乔开口道。 程云笙这个时候适时地起身行礼道,“臣女叩谢皇上。” “皇上,如此良辰美景,不如让今日这些个年轻的世家小姐展些才艺来相衬如何?”顾贵妃又开口道。 程云笙眉头一紧,这个顾贵妃又想整什么么蛾子,可千万别叫她展示什么才艺。 正当程云笙心烦意乱之时,见到宁菀芝率先起来福了福身,“臣女不才,愿献上一段鼓舞。” 上官乔微笑着点点头,一个宫女便引着宁菀芝去换舞衣。 不一会儿,伴随着激昂的声乐之音,宫宴中心的舞台一群伴舞的女子簇拥着身着大红舞裙的宁菀芝缓缓入场。 不得不说,宁菀芝这个头阵打得极好,鲜艷醒目的舞裙,加之她曼妙的身子,尽显英姿勃发。见她舞步疾徐有次、双脚轮梭、绞踏清晰,上身亦随肢步而动、腰拧胯动,平稳文雅,同时不失女子的豪情英气。 鼓声落,舞步止,接着就是上官乔带头的掌声响了起来。 程云笙明显看到宁菀芝舞毕之时还特意看了看苏晔然,以及苏晔然身后的秦婉,颇有一股示威之意。 宁菀芝退下后苏晔然左手往下一个席位的女子站了起来,一身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梳着和宁菀芝相似却又不同的凌云髻,髻上插着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容貌亦是不俗,从那挺拔的英姿和微微扬起的面容,相对于程云笙今日所见的女子多了一份别样的傲骨。 程云笙自是不认得这人,问了程君旻,原来是在世家女子地位中仅次于宁菀芝的当朝丞相之女,冯舒羽。 冯舒羽行礼的姿态在程云笙看来最是标准,最符合世家女子的气质,看来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冯舒羽所献的是长袖舞,不同于宁菀芝的娇艷,所穿的舞衣是雪色长袖裙,多了一份仙子下凡的飘渺之感。 几乎由宫廷所有的乐器来伴着冯舒羽起舞,只见其舞袖空中摆动,或如波回,或如云动,或如虹飞,或如烟起,其美妙尽在不言中。那扬举的长袖,飘曳的长裾,随着优美的乐声,行曲的腰肢,婀娜的体态,飘若浮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大家闺秀的冯舒羽能有这般飘若仙子的舞艺,也是十分难能可贵。 只见程夫人看了一眼程云笙,痛心疾首地捂住了胸口,自己的女儿和这些个世家小姐一比,简直惨不忍睹。 程云笙一门心思在欣赏舞艺上,自然不知道程夫人此时正如狼似虎地看着自己,自然也不会想到把自己和这些女子去比较,因她一向是随遇而安的性子,只和自己弱的人攀比会比较身心愉悦些,比如和程小墩、程君旻、以及损友方兼默等等。 冯舒羽的舞艺自然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肯定,这个时候顾贵妃不知是什么样的眼力竟然看到了苏晔然身边的秦婉,便问起了此人的身份。 未及苏晔然开口,太监上前来报,太后驾到。 程云笙虽没见过太后,但听闻程尚书说过这个宫里顶尊贵的女人一直深居后宫吃斋念佛,除了开年宴,基本不会出席任何宴会,今日倒是个特例。 拄着龙头拐杖的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缓缓走入了宴会中,程云笙的目光却是在了别处,那正是太后身旁的另一个老人,虽然也是老人,但较之临近八旬的太后却显得年轻几分,那人刚好程云笙认识,是那日在月荷湖所见的老伯。 程云笙没想到那老伯竟是个如此有身份的老头,这样自己想唤他叫“老头儿”的想法完全烟消云散了,自己一向是个识时务之人。 只见那老伯还给她使了一记带笑的眼色,让程云笙顿时兴奋起来,没想到老伯还记得她。 只见上官乔赶紧从主位上下来,从一个宫女手中接过太后,搀扶到了眼力尖的太监总管已经安置好的一处软榻上。 上官乔开口道,“母后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陪儿臣与大臣的吃宴?”
第23页 太后慈祥和蔼的声音想起,虽是临近八旬,声音却还依然洪亮,“今日苏义难得肯进宫来看看哀家,听说小然子还带了远方的表妹进宫赴宴,便想着来瞧瞧,刚刚顾贵妃所问之人,应该就是这远方表妹吧。” 又未及苏晔然回答,顾贵妃倒是抢先堆着笑意看着太后道,“太后您耳力真好,臣妾刚刚所问之人正是苏公子身旁的这位姑娘,竟没想到是苏家远方的亲戚。” 程云笙再清楚不过,但凡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有情男女,皆是以远方表哥表妹这样的称唿来搪塞外人的流言蜚语,看来苏晔然和秦婉正应对了这规律。 听着太后所言,程云笙也知道了老伯正是她口中的苏义,上一位丞相,也是苏晔然的爷爷。难怪那日烤鱼时苏义和他的僕人那制作烤鱼的材料备得如此齐全,烤出的鱼味如此鲜美,自然少不了这样家大业大的财力支撑。 苏晔然脸色看不出任何表情,想必心里也有些抑郁,本来应该是自己未婚妻级别的女子,被自己的爷爷提前介绍成了远房表妹,如今也不好再多解释什么,便只能应承了这个称唿。 程云笙看了看对自己所作所为十分满意的苏义,暗嘆,这真是坑孙子的一把好手。 秦婉虽不是出身世家,但此时也知道起身,对着太后和皇帝行礼,“民女秦婉,见过皇上,太后。” 太后闻言扬起淡淡的笑意,微微眯着眼睛道,“刚刚没能瞧见前几位丫头的才艺,不知秦姑娘能不能让哀家一饱耳福?” 程云笙闻言心里一讶,她怎么觉得这太后好像不太喜欢秦婉,有点故意刁难她的意思?她敢断定太后肯定也是第一次见到秦婉,而秦婉这样娇滴滴的美人,自然也不会让人生厌,难道说是苏义不喜欢这位孙媳妇,借着太后打压一下最近在苏府风头正盛的秦婉? 程云笙又想,苏义果真是坑孙子的一把好手。 秦婉脸色白了白,但也不敢违抗凤旨,只得讪讪地答道,“民女只略懂几分古筝,恐难入太后之耳。” “无妨,又不是比试,这样的月圆风轻之夜,不过来点丝竹之音来应应景罢了。”太后丝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看着苏晔然微微拧起的眉角,想必若是此时为难秦婉的人是顾贵妃的话,他一定出头替她拒绝了,但偏偏是这个辈分高了他三四倍的老太后,秉着尊老爱幼的思想,他自然不好出来拒绝。而且他知道秦婉的能力,自然也是相信她。 宫女抬上一把宫中古筝安置好在了琴台上,秦婉青葱玉指轻轻地撩起了琴弦。 程君旻纵横乐界多年,起了第二个音符便洋洋得意地跟着程云笙炫耀说这曲名叫《云水禅心》。 古筝叮叮咚咚地婉转,如流水潺潺。竹林扶疏,泉石相映,天籁一般的绝妙之音漫捲漫舒,营造出空灵悠远的意境,仿佛天地万物全都溶在了这一份亦真亦幻的意境之中。《云水禅心》属佛教之音,这种悠然自得的心境,可超越浮尘,和人世的杂乱无绪的情结。天地间事物的变化,延伸,可在这一动一静中展现,升华,直变得宁和。秦婉的技艺不差。 不得不说,这曲正对了太后的胃口。 只是程云笙看了看太后的神色,并不看得出有增添几分欢悦。曲毕之时也只是含笑点点头。 “太后,臣妾那侄女弹得一手好琴,不如让她弹上一曲来讨下太后您的欢心?”顾贵妃开口道。 程云笙不得不佩服她,这一记看似无形的巴掌打的极好,世人谁不知道“十年古琴一年筝”的说法,这自然说的是往往要花上十年的时间来学习古琴才能达到一年古筝的水平,可见古琴习来不易。而如今顾贵妃却说,这和秦婉年纪相仿的顾苏锦却是弹得一手好琴,这无形之中就和刚刚秦婉的古筝有了高低之分。这让程云笙有种顾贵妃和宁菀芝是一伙的错觉,这二人真是不折手段地打击秦婉来给苏晔然添堵。 ☆、第十七章 并无才艺 顾贵妃一记眼色不偏不倚地投给了顾苏锦,顾苏锦只得起身,做好了弹琴的准备。 不同于刚刚秦婉那把不知名的古筝,顾贵妃特意命人准备了一把传世名琴,名叫“绿绮”,绿绮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因而名为“绿绮”。 这果然是在打脸秦婉,程云笙想。 没想到顾苏锦的琴艺更是打得秦婉落花流水,一曲《潇湘水云》弹得高超非凡,一段洞庭烟雨,二段江汉舒晴,三段天光云影,四段水接天隅,五段浪卷飞云,六段风起水涌,七段水天一碧,八段寒江月冷,九段万里澄波,十段影涵万象。琴音的低缓悠远、缥缈入无,让人由抚琴听琴而进入一种超乎乐音之上的“无声之乐”的意境。 曲毕之时全场鸦雀无声,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的乐曲之中尚未回神,接着就是络绎不绝的赞嘆之声,便是上官乔也说出了,“凤都琴艺,谁人能及顾家女。”这样的赞誉。 程云笙不是很懂声乐,也觉得顾苏锦的技艺要比秦婉的高超许多,至少众人的神色可以说明一切,便是那从开宴至今都对周围事物及其淡薄的陆莫席也多看了两眼顾苏锦,面上的神情似乎也难得多了一份欣赏之意。 正当程云笙也同众人一般沉醉在顾苏锦的琴艺时,听得不远处的太后噙着笑意问道,“苏义说前几日遇到一个很有趣的姑娘,听说是程家的丫头。”说着,目光已经向程府这一家子所坐的方向扫来。 程云笙又再一次成为众人的焦点,这样她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就不能让她安静地做一个大家闺秀吗? “臣女程云笙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程云笙的行礼的姿势比不得冯舒羽,但也算没失了程府的身份。 “云笙,这个名字倒是好听。来,到哀家身边来坐。” 可不是好听么,这正是适合做我孙媳妇的好名字。苏义私下心情愉悦地想。 程云笙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程家主心骨程尚书,看见程尚书对她点了点头,又看见程夫人难得心满意足地看着她,恐怕是因为太后那句“这个名字倒是好听”而沾沾自喜,毕竟这个名字是她取的,不同于程家三子的君字辈。 又是那眼尖的太监总管利索地吩咐手下的小太监在太后身旁安置了一方圆木凳子,程云笙便贴着太后坐了。 只见太后那布满皱纹却是温暖的手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和蔼地笑着,“这眉眼生的极好,倒是继承了程夫人的优点。” 程云笙的笑容略略尴尬,看了看不远处的程夫人,四十多岁的身子倒是臃肿了不少,只是那眉眼的确还是有当年美人坯子的模样,而她也的确长得有几分像程夫人。 程夫人听得太后这样的侧面夸赞了她,心里甚是愉悦,程云笙自然也是愉悦的,这样回家就不会为那件昂贵的天水碧银绣玉莲及地长裙而对她施以口水战。 “云笙陋质,倒是太后谬赞了。”这个时候出风头不是什么好事,程云笙心里隐隐不安。
第24页 “你这丫头倒是谦虚得很,这性子倒是和你家那位程古板有些像。”太后眯着眼睛笑了笑,又看了看程府一家子的方向。 “太后您老人家说的极是,想当年程夫人在凤都世家女子中也是排的上名号的,想必程家小姐也是个多才多艺的可人儿。这几位年轻的姑娘们的都献了技,不知程小姐能不能让我们大傢伙开开眼界。”顾贵妃毫无违和感地插了话进来。 程云笙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 程府一家子的心也都咯噔地跳了一下。 就连程小墩手中的糕点也从胖乎乎的小手掉落了地上。 程云笙从天灵盖一下子凉到了脚底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便是从一开始便兴致缺缺的陆莫席也饶有兴味地看着此时话题的主人公、程云笙。 苏晔然手中的白玉酒杯顿了顿,看着程云笙的表情,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且看她如何化解。 程尚书起身行礼,“回禀皇上、太后、各位娘娘,小女自小顽劣,疏于才艺,倒是不敢献丑。” 太后正想替程府化解这尴尬,却见身边的程云笙已经起身行礼,“云笙并无才艺,但能写的几句诗,还请皇上、太后及各位指正一二。” 太后摆了摆手,又是眼尖的太监总管已吩咐了小太监赶紧搬来了桌案,又铺好了皇宫中上等的文房四宝。 程云笙移步到桌案前,凝了凝神,蘸墨下笔。 不一会儿,笔收书成。 太监总管又使了眼色给两个小太监,二人将程云笙写好的宣纸贴近皇帝上官乔的前面竖立供众人观看,只见皇帝徐徐念着: 清溪流过碧山头,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白云红叶两悠悠。 整首诗表现的无非就是嚮往逍遥自在的心得,但让众人惊诧不是诗做的多好,而是程云笙的字。 那字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这近乎癫狂的原始生命力的冲动中包孕了天地干坤的灵气。 翰林院的老院士季封从坐席上起身,仔细地端详这那副字,称嘆道,“这字写得实在是妙不可言,不知程小姐师从何处?” 程云笙微微福身,“季院士夸赞云笙了,未曾拜师,只是自己闲暇所练。”幸好她大哥曾远远地介绍过这个老头是翰林院一把手季封,不然可是要丢人了。 季封眼睛放光,“程小姐真是天纵之英才。”说着,居然还拱了拱手礼,让程云笙又赶紧地回了一礼。 所以说她真的不愿参加这样的宫宴,礼来礼去真的麻烦。 只见主座上的皇帝上官乔难得开口道,“来人,拿前些日宣阳进贡的一副文房四宝过来赐给程尚书之女程云笙。” 话落,众人的神色一变,这宣阳文房四宝最是有名,而进贡给皇帝专用的自然是最好,一年也不过十来副,今日程云笙得赐,自然是莫大的恩典。 程尚书领着一家子起身行礼,程云笙见状也随着行礼,“谢皇上隆恩。” 谢恩完毕,只见上官瑾突然笑道,“父皇,今日有陆先生的山河迎秋图,顾小姐的古琴,程小姐的手书,这琴棋书画已经占了三样,少了棋这一样,倒是一幸。” 上官乔难得好奇心被勾起,笑问,“哦?这倒是为何?” “回父皇,您时常夸赞儿臣承了您的棋艺,但却不知前几日儿臣有幸与程四小姐手谈过一局,却是惨败给了四小姐。儿臣记得珍宝阁中还有一副琉璃棋子,若是父皇见过四小姐的棋艺,岂非连这琉璃棋也要赐给了四小姐?儿臣倒是宵想了那副琉璃棋许久,所以才说此乃一幸也。” 明眼人一听,上官瑾这分明是变着相地夸赞四小姐,而又有前几日和四小姐下棋一事,这无疑让众人自然而然地把程府和三皇子联繫在了一起。 上官乔本是最忌讳皇子在朝中拉帮结派,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多久,皇子们开始夺嫡也是避无可避。 其中的厉害的关系,程云笙想着,就觉得心生寒意,这样下去真的不是办法了,她不想程府因为她的关系变得举步维艰。 只见上官乔悠悠地开口,看不出喜怒道,“原来程爱卿家中藏了一个如此多才的掌上明珠,倒是难得。” 程尚书官场混迹几十年,也伺候了皇帝了几十年,自然知道他的脾性,立马下跪行礼道,“老臣惶恐。” “程爱卿平身吧。”上官乔淡淡地说道,又将话题转了转,“说到棋艺,今日朕与小苏也手谈了一句,朕也输给了小苏。” 这宫宴之上,能被皇帝称为“小苏”的,也只此一人,那便是苏晔然。 苏晔然起身拱手道,“是皇上谦让了才让在下得胜半子。” “输便是输了,朕向来看重你的棋艺。只是依瑾儿所言,若是你与程家小女下一局,不知谁才技高一筹。” 苏晔然闻言,光明正大地盯着程云笙看了看,十分谦谦君子地问道,“那就不知苏某何时有幸得与四小姐手谈一局了。” 说这话的时候,让有心人听了倒是好像多了一份淡淡的醋意。 程云笙看着他的眉目愣了愣,回礼道,“苏公子说笑了,云笙拙技,岂能与公子相提并论。” 苏晔然身后的秦婉的心头一跳,有些不安地看着程云笙,为什么她的心里会这样惶恐不安?依着苏晔然之前所言,他与程云笙不过是只有两面之缘,本不会过于牵扯,而看程云笙的态度,也没有半点亲昵之意。和那明面上直接就表现出想把她从苏晔然身边赶走的宁菀芝相比,二人对待苏晔然的态度相差甚远,她本该担忧的是宁菀芝,如今却有些担心起眼前的程云笙来。 而宁菀芝此时心中所产生的不安与秦婉也大致相同,明明是无关紧要的人,但是却能让她心生忌讳,甚至比那时时待在苏晔然身边的秦婉更甚。因为她几乎可以听得出今夜皇帝和太后的态度,心里期盼着自己最担心的那一种设想永远都不要发生。 这场宫宴至此,几乎是所有人都有了或多或少的不安。 却也有几个人有了初胜之喜。 玉妃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但她今日口谕招程云笙进宫已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结果,但是她却没想到唯独算漏了皇帝上官乔的心思。 上官瑾其心思和母妃玉茗一般,也觉得一切正往他们设定的方向发展。 其中最满意的却是苏义,最了解皇帝上官乔脾性的他,已经可以预想到不久之后要发生的事情。 而貌似是这场宫宴最亮丽光环的程云笙,任凭她平日是如何的大智若愚,也想不到自此一夜之后,自己成了这些人权利争夺的关键。 ☆、第十八章 声名大噪 迎秋宴以后,程云笙的名声开始在凤都噪了起来,噪的不仅仅是才艺,还有和凤都中的青年才俊的牵扯,其中牵扯最深便是身份高贵的上官瑾,甚至有人在传,程云笙即将嫁入三皇子府做三皇子妃。
第25页 程云笙为此十分苦恼,苦的是往后再也不能轻易男扮女装出去鬼混,被人发现便会失了程府的身份。恼的是上官瑾竟然把她诓了一把,之前说的什么君子之交简直就是敷衍她,这迎秋宴上短短的几句话就把她、程府和他自己牵扯在一起。 为此,程尚书和大哥程君融还特意找她深谈了一番,她一副嬉皮笑脸应付着,但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明。 她和上官瑾必须找个时机划清界限,她开始的想法是不惜决裂,但为着程府一家子着想,马上就推翻了这个想法。如今皇储之争形势未明,得罪上官瑾并非好事,若是不能彻底划清界限,只能继续假意敷衍着。 但也有人在这迎秋宴之后,对程府小姐丝毫不避嫌,这人自然是方兼默。往前从不主动光临的程府的方家小少爷开始三天两头地拜访,死皮赖脸且旁敲侧击地让程云笙请他去福满记喝雨前龙井。 程云笙对自己钱财的立场本是十分立场坚定,但也经不起程小墩和方兼默这一大一小,一胖一瘦地软磨硬泡,掂掂自己的荷包,只得硬着头皮上了贼车。 方兼默看了看程云笙往日里最平常的打扮,轻挽单螺髻,身着简单的白色百花裙,不施脂粉,没好气地说道,“程四,怎么说你也是这凤都家喻户晓的人物了,怎地出个门还打扮得如此随意?” 程云笙手里拿着瀚海斋新鲜出炉的话本正看着,头也没抬,“那要看和谁一起出门。” 程小墩手里端着的自家带出来的甜ju茶,闻言手一抖,贱兮兮地看着方兼默,“小舅,你好可怜,在程四心中,你的地位还不如我,我和她一起出门的时候,她至少还戴个玉坠子,今日连玉坠子也没戴。” 方兼默手捂胸口,“我毕竟与她是一个多月的交情,以后还是会超过你的。” 程小墩摇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程四这人有个习惯,一开始是如何,便是万万年也是一般。” 方兼默闻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突然想起什么,“那不知道程四你对那苏晔然会是如何?” 程云笙闻言,手中的话本微微一抖,还未等她接话,程小墩抢先道,“是那日那个苏什么公子么,他是苏爷爷的孙子,他们家有烤鱼的好手艺,我和程四自然是不一样对待的。” 程云笙和方兼默闻言嘴角一抽,一副无可救药的神情。 “能如何对待,俗话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况且我与他连君子之交都不算。”程云笙淡淡地说道。 “还说没有交情,那日我们喝茶还是挂了人家的帐上。不知今日会不会撞见他,没准儿能给你省下一笔银子。”方兼默替程云笙着想道。 程云笙深深一笑,“我觉得现在我们打道回府比起撞见苏晔然让我省钱更来得省事儿。” 方兼默呵呵两声,掀开布帘道,“程四,到了到了,福满记到了!” 程云笙放下手中的话本,无奈地扶了扶额,没准儿程小墩嗜吃如命的性子是隔代遗传了方兼默的。 眼见这对舅侄俩欢快地跳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率先向福满记的门口走去。 等程云笙下了马车,才发现不远处那对舅侄俩站在门口,像一对门神一样看着她,面露微笑,手偷偷地指着旁边。 程云笙这才发现,门口的另一侧还站在两个人,那人说熟不熟,说陌生也不陌生,正是微服出来的萧珺和轩辕意。 程云笙的心咯噔了一下,想起那日自己对萧珺说自己要请他喝上一壶雨前龙井作为报答的话,觉得自己今日的荷包恐怕是要空了。 但是如今作为凤都名声大噪的世家小姐的程云笙不能失了身份,还是艰难地挪步过去。 萧珺先开口道,“在下想起那日程小姐说要请在下去福满记喝茶,便觉着这福满记该是个品茶的好去处,忍不住来试试,没想到如此有缘真的遇见了程小姐。” 程云笙闻言好不和善地笑了笑,这厮果真还记得请茶一事,真是好小气的贵国来使。 没等程云笙回话,便见轩辕意已经越过萧珺欢快地跳到方兼默身旁,“随风哥哥,我们好有缘啊,没想到意儿不必去你府上也能见到你。” 程云笙见状愣了愣,想起了方兼默曾无意间说过自己的字便是随风,没想到这轩辕意和方兼默已经到了如此深交的地步,而她作为一个做话本的行家,居然这样晚才发现,真是可悲。 后来程小墩才告诉程云笙,之所以前段时间方兼默几乎天天往程府跑,是打着来找程云笙请茶的藉口,实则是为了躲避攻势勐烈的轩辕意。 虽是后面才知道这一层原因,但程云笙此刻已经看出方兼默和轩辕意这一段很深的牵扯,恐怕又是一对可以入话本的天生冤家。 而看到方兼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程云笙的心情也一瞬间明媚起来,看以后他还敢不敢让她请吃茶。 又是那老熟人的小厮将众人引上了二楼,巧合的是又是那日临窗的位置。 “四小姐今日还带了贵客临门,不知要点些什么茶点?” “今日萧公子是客,便由萧公子来点吧。”程云笙拿出大度的东家态度来,实则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生怕萧珺和苏晔然一样是喝茶的行家。 “在下初来乍到,对此店特色不慎了解,不过那日程小姐说了雨前龙井,倒是可以来上一壶。”萧珺含笑地说道。 未等程云笙开口,方兼默已经抢先回答道,“我觉得那日的茶点便是不错,就照着那日的上一份吧,雨前龙井喝着也甚好。” 程云笙的心狠狠地痛了,听见身旁的小厮答道,“这茶点倒是有的,只是这雨前龙井本店已经不再出售了。本店新进了一批量极少的雪山毛尖,不如各位尝尝?” “咦,我记得你们店的雨前龙井一向售的最好,最受达官贵人喜爱,怎地不再售了?”方兼默率先质问道。 “掌柜说这是主人的意思,说是既然雨前龙井可以售得最好,主推价钱更贵的雪山毛尖岂不是更好?”小厮耿直地说道。 方兼默点点头,觉得这福满记主人真是个赚钱的一把好手。只是这福满记已经开了十几年,却无人知晓这幕后主人是谁,只知道一直管事的是门前的掌柜。 程云笙只听得到“价格更贵”四字,心已碎成渣滓,果不其然,方兼默已经豪气地跟小厮说,“那便来一壶雪山毛尖试试。” 程云笙看着小厮丝毫没有要退下的意思,又继续推销道,“本店前几日推出一款新式糕点,玲珑千层,不知各位要不要来一份尝尝?” 福满记时常推出新式菜色,这也是它成为凤都最大的酒楼及茶楼为一体的店铺的重要原因。 程小墩和方兼默已经面露喜色,轩辕意讨好地看着方兼默道,“我随风哥哥喜欢,自然是要尝尝鲜的。” 方兼默对这讨好十分受用,难得对着轩辕意点头赞许。 程云笙心里有一万匹马儿跑过,这讨好花的可是我的银子。
第26页 然而今日这茶既是为那日相救之恩,又关乎凤羽皇朝的脸面问题,程云笙只得装作十分大方得体的模样,微笑着来掩饰心中的悲痛。 “萧公子来使凤羽有些日子了,怎么还未打算回国吗?”干坐等吃不是她程云笙的作风,便随意扯了些话题来聊聊。 “此次出使凤羽本着促进轩辕与凤羽的友邦情谊,岂是短短半月便能糙率了事,我皇让我们在凤羽留驻几月。意公主也是第一次离国,她也想在贵国多留些时日。”萧珺毫不避忌地说道,当然,话自然是真话,只是其中缘由并未说全罢了。 程云笙想,此次轩辕国和姜国来使的目的想必是和亲,然而现在上官乔意图不明,两国来使自然是不可能轻易就返国。那日在迎秋宴上只见了姜国的出使大臣,并未得见那传说中来联姻的姜国公主公孙银筝。姜国尚武,想必那公孙银筝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女中英杰。 “只是在宫中长住多有不便,我与萧珺商量后决定请示凤羽皇帝在外宫居住,他已经将我们安置在朱雀巷的一处使馆,以后意儿去找随风哥哥就方便许多了。”轩辕意一脸愉悦得看向方兼默,方兼默的脸色却看着不甚愉悦,想必若不是一会儿有一桌茶点要上的话,他早就脚底抹油熘掉。 “使馆中的管事提及,三日后是凤都的花灯会,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邀程小姐游湖赏灯?”萧珺开口,满满诚意地看着程云笙。 凤都每年的花灯会,程云笙自然不会错过,但是她并没有打算和萧珺一起,便想着开口婉拒,但是她低估了方兼默的随性程度,只见方兼默抢先回答道,“若是你请船又请吃的话,我和程四会答应的。” 程小墩也举起胖硕的小手,“我也同意!” 程云笙找准了方兼默在桌下的脚,不重不轻地踩了上去。 “在下开口相邀,一切自然会安排妥当。” 这个时候开口拒绝已经来不及了,“那就多谢萧公子盛情了。” “程四,你看,那不是苏什么公子么!”程小墩扯着嗓子喊道。 程小墩口中的苏什么公子自然是苏晔然。 众人看着程小墩所指的方向,看着苏晔然被刚刚那名小厮正好引着上到了二楼,依旧一身墨色暗纹锦袍,衬托着俊逸不凡的容貌。身边站着那意料之中的秦婉,秦婉挽着最近在世家小姐中最流行的飞仙髻,身着散花如意云烟裙,外罩一件软毛织锦披风,显得甚是柔弱。 方兼默条件反she般地和身旁身着素裙的程云笙对比,有种云泥之别的悲催之感,心里腹诽道,让你与我出门时不好好打扮,被秦婉活生生地比了下去。 程云笙一向不是个爱捯饬自己的人,自然不会拿自己去和秦婉比。 作者有话要说:  月饼节快乐!大家记得吃月饼,个人比较喜欢冰皮…… ☆、第十九章 凑一桌子 苏晔然和秦婉已经走到他们桌子跟前,程云笙想着毕竟已经见到,也是相识,人家过来打声招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没想到打完招唿的苏晔然还鬼使神差地提了一句,“苏某订了雅间,几位茶点未上,不如一起到雅间坐坐。” 程云笙这么些年来福满记吃喝也没捨得去过雅间,自然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只是又为着苏晔然着想,不好打扰了人家的二人世界,所以内心十分纠结。 而此时方兼默想到的是,上次的经歷,又想到苏晔然记帐的惯例,本着为程云笙省钱好准备下一次请喝茶的目的,率先开口道,“如此就劳苏公子破费了。” 程小墩扯了扯方兼默的袖子,“小舅,苏什么公子请客的话,我一会儿吃完是不是还可以打包百果苏回家?” 程云笙刚要起身,闻言不禁趔趄了一下,程家的颜面真是尽失了。 又听得见走近的萧珺贴近她耳边说道,“看来程小姐请的茶是喝不到了,实在有些可惜,不过来日方长,在下并不着急。” 程云笙闻言又趔趄了一下,若不是看在前一刻程小墩已经丢尽了程家的脸面,她很想反驳一句,这顿本来就是她要请的,如今被苏晔然横插一脚怪不得她,怎么说萧珺也喝到了茶,虽然不是一开始承诺的雨前龙井,但是这雪山毛尖更加精品,她也是仁至义尽了。 她果然是低估了萧珺的不要脸程度,只得讪讪地笑着回应道“呵呵……来日方长。” 方兼默不小心听到了,“程四,你在和萧公子说什么来日方长?” 这话不大不小,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便因此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我知道,程四前几日说自己欠了萧公子一顿茶,要早日单独请他。今日我们人多了,只得等下次,萧公子要在凤都多待几月,此事自然是来日方长。”程小墩抢着解释道,程云笙惊诧于这次他分析得如此透彻,只是不知为何突出“单独”二字,意思未免有些暧昧不清。 程云笙给了他一记眼神杀,臭小子凑什么热闹,我可不想和这轩辕国的萧珺扯上什么关系,一个上官瑾已经很让程府上上下下头疼了。 程小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失言,乖乖闭嘴。 气氛有些尴尬,方兼默也发现自己是罪魁祸首,便打了圆场道,“程四,你可是不够意思,我求了那么些日子你才肯请我来喝一次茶,竟然把欠萧珺的人情放在了前面。” “随风哥哥若是想来喝茶,意儿可以请你啊。”轩辕意一心一意在方兼默身上,自然见fèng插针。 “意公主说的极是,以后小默的胃就交给你来满足了。”程云笙轻轻地拍了拍轩辕意的肩膀,任重而道远的神情。 轩辕意满足地应承,“嗯,意儿一定会好好照顾随风哥哥!” 方兼默的嘴角抽了抽,偷鸡不成蚀把米。 “四小姐、方大人与萧公子也是相识已久?”苏晔然不冷不热地问道。 程云笙生怕方兼默又抢答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率先说道,“那日迎秋宴我碰巧救了意公主,而萧公子也碰巧救了我,这才相识一场。” 程云笙话落,众人已经到了雅间。 雅间的布置自然与外面的不同,且不论装饰如何,便是那吃饭的八仙桌也比外间四方桌宽敞豪华许多。 程云笙也顿生一种自己是富人之感,果真是十□□心愉悦。 不知道是不是雅间的特权,茶和茶点上桌的速度都是极快,省了等吃无话可说的尴尬。 第一块糕点是程小墩下的手,第一口茶是方兼默下的嘴,而这两个人都是程云笙带出来的,这让她略略觉得难堪。 “这雪山毛尖不愧昂贵些,味道却是比那雨前龙井好些。”方兼默品了一口,情真意切地看着程云笙,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下半句是“以后你要常请我来吃茶”,碍于人多已经心照不宣。 程云笙利落地躲过了方兼默的注视,而是看向了苏晔然身旁的秦婉,随意扯了一句闲话,“秦姑娘的发誓甚是新颖,看着像现下流行的飞仙髻。”
第27页 程云笙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做话本行家,自然上不得时时刻刻关注着现下最新cháo各种事物。 秦婉抬手抚了抚髻边,柔声地笑道,“春竹新学的手艺,倒是让程小姐赞誉了。” 秦婉身后的春竹被主人提及,脸上少不得多了几分自豪。 程云笙身后的清漪和初露轻轻地瞟了春竹一眼,因着那日在假山后见识过这对主僕的事迹,便也没有多少分好感,又很哀怨地看了看程云笙,意思很明显,明明是你自己嫌麻烦,只肯梳着单螺,现下倒是显得我们技拙了。 方兼默适时地又在程云笙背后插了一刀,“但凡美人出门都爱收拾打扮一番,像程四你这样太过随性的少有,我看人家秦姑娘打扮得正是极好。” 程云笙闻言眼神杀了过去,“吃都堵不住你的嘴?”说着从方兼默手中夺过吃过的半块糕点,手里拿着糕点又想了想有些不妥,塞进来旁边的程小墩嘴里。 “在下倒也觉得程小姐这样的性子难能可贵,多了分纯真。”萧珺品了一口茶水,毫不忌讳地赞誉道。 程云笙耳朵听着十分舒服,正微微含笑之时,听着旁边的程小墩含着糕点道,“程……四,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萝蔔青菜,各……各有所爱?” 方兼默看着程云笙微微僵住的笑容,接话道,“程四哪里是什么萝蔔青菜。” 程小墩好不容易咽下一嘴的糕点,求知的小眼神盯着方兼默,“那是什么?” “嗯……至少也是应该是一节藕。”方兼默深思熟虑后说道。 程云笙一口茶水被呛在喉咙里,你才是藕,你们全家都是藕…… 没想到苏晔然那悠然且淡雅地语气响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倒是恰当。” 程云笙口中的茶水结结实实地被呛了出来,她没想到还能从苏晔然的口中听得赞誉她的话,虽然是间接的。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方兼默一脸的自豪,然而这完全被程云笙忽略掉了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轩辕意扯着方兼默的袖子,好不亲昵道,“随风哥哥,那意儿是什么?” 方兼默的笑容一僵,“公主……公主身份高贵,自然是那东海明珠。” 轩辕意得意一笑,自然是心满意足。 程小墩油乎乎的手指指了指对面的秦婉,“那这位姐姐又是什么呢?” 萧珺此时抢先开了口,“‘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仰’,秦姑娘风姿,倒和那百合有几分相像。” 程云笙突然举得这苏晔然和萧珺一人一句诗,分外有些互评对方情人的错觉。 程云笙坚信那是错觉,毕竟秦婉的确是苏晔然的心上人,而她和萧珺连君子之交也不是。 秦婉脸上的神色好了许多,毕竟比较之后一下子有了高低之分,高雅的百合总比廉价的莲藕要好,刚刚因为苏晔然评价了程云笙的气闷之感得以疏解了不少。 便是那秦婉的侍女春竹也傲气地看了看清漪和初露,甚有鄙夷之意。 当然,这一幕程云笙并没有看见,不然当场就将这委屈讨了回来,如今的她还沉浸在刚刚的错觉中惶恐着。 “苏某听闻公主和萧公子已经搬至外宫使馆,想必是要多留些时日?”苏晔然一个问题终于将话题扯向了正轨。 “正是。风皇还未正式回復我国联姻之意,所以我皇让我与公主在凤都再停留了些时日,待风皇回復后再决定去留。”萧珺答道。 “两国既然有联谊之意,不过这联姻也未必一定要皇子世子吧。”程云笙情真意切地看了看方兼默,又默契地看了看轩辕意。 轩辕意立马接收到了程云笙满满的相助之意,接话道,“程姐姐这话说着极好。” 一个“程姐姐”让程云笙的地位瞬间提高,能与一国公主称姐道妹的,可不让她心情澎湃么。 方兼默一记眼神向程云笙杀了过来,程云笙看向萧珺,巧妙地避开,“萧公子觉得呢?” “程小姐说的极是,我和公主也商量过了,已传书回国告知我皇,也便等两国皇帝考量之后再做决定。”萧珺顺着程云笙的话道。 “公主如此可爱之人,想必很得贵国皇帝恩宠,又怎好强迫公主?”秦婉看着轩辕意含笑道。 这话本是十分讨好,但轩辕意却没有很开心,反而是多看了她几眼,有些意味不明,“秦姑娘看着有些眼似曾相识,不知道有没有到过轩辕国?” 秦婉微微一愣,含笑道,“我本是凤羽人,自幼在凤羽长大,边境之地都未曾涉足,自然是还未有幸到过轩辕国。” 萧珺闻言,不禁又多看了几眼秦婉,不一会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眼中那一抹异色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我和程四连凤都没出过呢。”程小墩有些幽怨地接话道。 方兼默抚了抚自家外侄子的脑袋,“那有机会小舅带你出去玩玩。” “也带上程四!”程小墩义气地说道。 程云笙一记眼神过去,谢谢,我不想跟你们两个去。 “自然是要带上程四的。”方兼默一脸笑意,真诚满满,出门如何能不带钱袋子。 “素问轩辕国的临城四季如春,倒是个不可多得的赏玩之地。”苏晔然说道。 “苏公子可是去过临城?”萧珺开口问。 “前两年因生意之事,停留过几日,未曾详细游玩。” 能得苏晔然称赞的地方,程云笙自然是好奇,像这种富家公子兼掌门人,一向眼界过高,想必那临城自然是个好地方,想着哪日寻个明媚如春的好日子正好来个离家出走去赏玩一番。 然而此时的程云笙并没有想到,那个明媚如春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如此下次苏公子莅临临城,在下可当嚮导,引公子好好赏玩一番。”萧珺豪气地说道。 程小墩忍不住接话道,“程四,我们也可以去吗?” 程云笙笑靥如花地看着程小墩,十分真切地说道,“我们不能。” 你不能,我能。 ☆、第二十章花灯节会 这两日程小墩有些躁动不安,自那日福满记喝茶回来之后就嚷嚷着要去临城。程云笙十分同情他,她尚且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更何况他。 为了安抚程小墩狂躁不安的心,程云笙为了程府上下的安定着想,同意带着他去赏花灯。 今日全城的青年才俊,妙龄少女都会倾巢而出,奔赴这个名义上花灯节,实则是才子佳人相遇的大好机会。程云笙也是适婚少女,但她却是以一个做话本的行家身份去的,这样的日子自然也少不得一些情侣分分小手,出出红墙之类的桥段,正是引发话本灵感最好的情境。 因着那日喝茶与萧珺、轩辕意、方兼默三人约好今日共赏花灯,用过早膳,程云笙便气定神闲地坐着让清漪、初露捯饬她,今日毕竟是百花争艷的日子,她虽没有争艷之意,但是也不能最后落得个连花都不是的下场,再者今日是和萧珺这么有身份的别国来使相约,担了凤羽面子的虚衔,自然不能打扮太随意。
第28页 梳了那日接见上官瑾相似却又不同的凌虚髻,郑重其事地穿了那日进宫落水前的天水碧银绣玉莲及地长裙,特意还在腰间别了一块凝脂白玉,对于程云笙来说,也算是隆重打扮了,想来今日不会再被方兼默指指点点说她打扮随意。 程小墩临出门前看了看程云笙,惋惜地说道,“今日小舅没来同我们一起出发,倒是可惜了,他平日里总爱说你与他出门不爱打扮,我瞧着今日的却是很端庄。” 程云笙一笑,“你连‘端庄’二字都用上了,是近日才学的词彙么。” 程小墩眉眼得意,“小莹儿近日跟我说她要学做一名端庄的女子,以后进我程府才不失身份。” “你们这进展倒是有些神速,居然已经到了进程府的地步,小小年纪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哦,对了,昨日宫里不是来了口谕,说今日五殿下要来府中找你一同学学论语之道么。”程云笙突然想起了今日上官安要来的事情。 “你以为小安子选今日这样的日子来是为了学学论语之道么。”程小墩认真地说道。 程云笙想了想,惊诧于这两个少年的才智,她已经不能低估他们的谋略了。 “上官安身份贵重,我不可能带你们俩一起出去,若是有什么不测,整个程府都得跟着遭殃,我看你今日还是乖乖地和他在府中学学什么论语之道。” 程小墩恐怕早就料到程云笙会弃他而去,早就做好了应对之策,“小安子说若你不带他出去,他回宫后就说你在府里怠慢了他。” 程云笙嘴角抽了抽,“程小墩,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吗?” 程小墩摇摇头,“我是往我自己拐。” 话落,便看见不远处上官安扭着矫健的身子向这边飞奔过来。程云笙看了一眼,还好,穿了便服。 身后跟了两名身型矫健的侍卫,看步子轻盈,武功恐怕不在初一十五之下。 “小程,我们可以出发了吗?”上官安眼神充满期待地看着程小墩,程云笙待他走近才发现他肩上还斜挎了一个小布包,准备十分充足。 程小墩扭头看向程云笙,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真诚。 毕竟上官安到了程府,这是程云笙自己的地盘,“五殿下,您跟着我们出去不妥当。今日花灯盛会,外面人多,若是有遇到什么不测,我们程府担待不起。” “程四你放心,本殿下除了带他们二位外,底下还派了几名暗卫跟着,若是有什么骚乱,他们会迅速保护本殿下离开。”上官安解释道。 程云笙平日再大胆,也不可能三言两语被他们忽悠住,摇摇头,“不行,还是不安全,我带着你们两个小孩实在太过招眼了。” 程小墩和上官安齐齐看着程云笙,眼里尽带幽怨。 程云笙最是看不惯这样可怜的神态,想了想说道,“程小墩,我记得你前几日花了储存多月的零用买了一件礼物给小莹儿?” 程小墩一想,眉头微微皱起,十分不舍,“那是我给小莹儿买的一件裙子,攒了好几个月的零用才买的。”眼里几乎要挤出泪水。 “明日我让衣品阁给你送一件更好更贵的过来,今日你先借给五殿下穿。” 程小墩被“更好更贵”的四字打动,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上官安眼里满是不安,“程四,你不若是……要让本殿下扮成女子?” 程云笙点点头,“准确地来说是女娃娃。殿下可自行思量,只此一条路,去或不去自己决定。怠慢殿下不过一人受罚,若是殿下有何不测就是整个程府遭殃,这笔帐,臣女还是算的清。” 上官安痛心疾首地捂住胸口,“那为何不是小程来扮?” 程云笙莞尔一笑,指了指程小墩胖硕的身板,“殿下可见过这样身板的女娃娃?” 程小墩得意一笑,第一次对自己的身材这样满意。 上官安实在别无他法,只得委曲求全,又摆出了殿下的身份来,命令所有人对此事缄默。 以至于以后的好几年里,凤都百姓时常看见程府小姐带着一个小胖子和一个小女娃出入凤都大大小小的酒肆茶馆,有好事者传言这小女娃极有可能是程府给程小墩找的娃娃亲。 这曾让上官安痛苦不已,以至于后来长得英俊潇洒的五殿下被那时也长得英俊潇洒的程子安以此要挟谋取不少不损人也利己的好处。 程府马车不算小,但挤了两个小娃娃就显得狭小起来,程云笙问起上官安对她的程府,他豪言道,他和程小墩是兄弟,自然和程小墩用一样的称唿。上官安身份使然,程云笙也不得不服从。 被上官安这一茬耽误了些许时间,等他们出门之时已经赶上今日拥堵的时辰,以至于到达约定好的渡口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 看到气定神闲的萧珺和急得跳脚的方兼默,程云笙顿时觉得方兼默简直丢了凤羽的脸面,但是始作俑者是她,不好当着外使的面教导,便忍了下来等待下次的来日方长。 等程云笙一行下了马车,萧珺、轩辕意和方兼默才看清了程小墩身边的“女娃娃”上官安。 萧珺微微差异,后看向程云笙,佩服她的胆量和魄力。 轩辕意看着上官安,露出了好奇的笑意。 方兼默因着臣子的身份,笑意已经把他憋得满脸通红。 正当众人要登船之时,身后响起了悠悠之音,“五弟,此时你不是该在程府学习功课么?” 上官安穿着秀气的绣鞋的脚顿住了,艰难地扭过身子,“三……三哥。” 众人也跟着回身,各自行礼。 “萧公子好兴致。”上官瑾专有的白玉摺扇一摇,眼里露着奇异的神色,紧接着又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程云笙。 “有佳人相伴,自然兴致好。”以萧珺的语气,显然是不畏惧上官瑾,毕竟如今他的身份是代表一个国家。 上官瑾有些不悦,平日他派人相请多少次,程云笙也以各种理由推辞,没想到今日却被撞见她与萧珺一同出来游玩赏灯,心里如何能不气?难道他堂堂凤都皇子的身份还比不过这个没有实权的轩辕国使者? 然而他并不了解程云笙的性子,程云笙交友,一向是看眼缘,并不是看身份。 “三殿下若是也有兴致,可与我们同船相游。”萧珺又开口相邀道。 “那本殿下就却之不恭了。”说着,竟越过众人先登了船,简直一副主人的姿态。 “三哥,你会跟父皇说吗?”上官安紧张地问。 “你指的是你私自出游,还是……扮成如此一事?”上官瑾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觉得自己真的小弟实在是比女子少不了几分姿色。 上官安被戳中痛点,心如死灰,觉得再大的惩罚也莫过于被提及这让他颜面扫地之举。 程小墩出于兄弟之意拍了拍上官安的肩膀,“小安子,没事的,别人看不出你是男孩子。”
第29页 闻言,上官安的脸色更黑了。 不得不说萧珺做事还是十分周到,这船不大不小,容得他们一行人正好,而去船窗镂空隔着珠帘,掀起帘子可尽揽河边两侧的风光。 今年所有的灯饰店家似乎卯足了劲儿,花灯的样式似乎比去年多了四五成,而且样式更为多样精巧。 两个小孩子难得出来,便站在船舷处一会儿对着左边指指,一会儿对着右边点点,实在是好不新奇。 上官安身边虽有侍卫跟随,但程云笙还是不放心,把清漪和初露都放到了二人的身边,且不说程小墩的身材掉到河里浮不上来,上官安一看也是一只旱鸭子,没准儿自己掉到河里没事找事。 河岸两侧挤满了青年才俊、妙龄少女,其中自然也不乏其乐融融的一家几口,带着孩子出门赏玩的。 “程四,你说今年是怎么了,这势头倒是比去年的强许多。” “可能是受了今年迎秋宴的影响,毕竟今年宴会上的世家公子和小姐都是最多的,而且几乎个个出众,都是良人之选。”程云笙思考后回道。 “程四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听说此次宴会之后你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不少世家公子都对你心驰神往,前几日下朝后我还见着翰林院季院士给他儿子季舒玄牵线搭桥呢。”方兼默又接话道。 程云笙却不知道此事,想必是程府那二位这段时日在朝廷上给她挡了不少桃花。 “那些人又岂是程小姐良配?”上官瑾含笑地看着程云笙道。 萧珺也扬起淡淡的笑意道,“三殿下此言甚是。” ☆、第二十一章狗血落水 萧珺和上官瑾难得意见相同,这却让程云笙感到十分尴尬,只能看向船舷外的程小墩和上官安。 正当此时,听得程小墩扯着嗓子向里面的程云笙喊道,“程四,你看那个船比我们的船要大要好看!” 尴尬被程小墩这一喊完美地化解了,程云笙心情愉悦地看向外面,看到一艘十分庞大豪华的船只向他们这处的方向不紧不慢地驶过来。 程云笙觉得这船的风格似曾相识,细想之下,终于想起这船上布帘的风格与苏晔然的马车如出一辙。 “程四,是苏爷爷耶!”又听得程小墩扯着嗓子一喊,众人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精神依旧健硕的老头子站在船头使劲儿地往这边招手。 程云笙觉得此时走出船舷最为舒坦,便提起裙摆走了出去。 既然是熟人,两艘船只得并列一起。幸好此条内城河面够宽,即便是两船并排而驻,也不会妨碍其他船只穿行。 待两船并行,只见一个少女也跟在苏义身后走了出来,程云笙这才想起来,这女子正是那日迎秋宴,与秦婉一同坐在苏晔然身后的少女,长得和苏晔然有几分相似,正是苏晔然的妹妹,苏韶筝。 一袭粉色桃花云雾烟罗衫,梳着精緻的垂挂髻,少女独有的俏皮和伶俐的气质立显。加之姿色上佳,给人亲近之感。 “筝儿见过程姐姐。”苏韶筝俏皮微微福身,对着程云笙露出十分友善的笑容。 这一声“程姐姐”让程云笙生出自己果然已经不年轻的感慨。 毕竟是第一次相见,不管苏韶筝是从何人口中认识她,出于礼节,她都必须回礼,“苏小姐好。” 谁知这苏韶筝利落地从苏家的船边直接跨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挽着程云笙的手,“姐姐不用跟筝儿客气,爷爷和意公主都跟我说过姐姐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若不是哥哥不准我随意出府,筝儿早就来拜访姐姐了!以后姐姐唤我‘筝儿’便是。” 程云笙终于知道在背后嚼她舌根的罪魁祸首,还是两个。奈何这一个是长辈,一个是身份尊贵,发难不得,只好作罢。 “筝儿,不许胡闹。”淡淡的磁音想起,苏晔然从船舱走出来,身边跟着雷打不动的秦婉。 那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随着微风送到了程云笙的鼻尖,她看了一眼苏晔然,礼貌性地微微扬起嘴角,点点头算是打招唿。 只见秦婉微微福身,向程云笙身旁的除方兼默外的贵人们行了礼,也算是打了招唿。 方兼默不知何时凑近她身旁,压低了声音说道,“程四,你今日的打扮虽不甚精緻,但看着比那秦婉好。” 程云笙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同样压低了声音,“难得从你口中听到夸奖我的话了。” “意儿,这便是你那位随风哥哥吧?”苏韶筝拉着轩辕意的手说道。 轩辕意一脸少女害羞的模样,“是的!”语气中带了一份自豪。 方兼默的脸色立马黑了黑,“公主……在外面别太过了。” “反正随风哥哥是意儿的,这又不是什么丢脸之事,待本公主回轩辕国,要向父皇请旨招你为驸马!”轩辕意勇气可嘉地宣誓道。 方兼默的样子立马萎靡了下去,程云笙看着他有丝丝同情,但若真如轩辕意所言,她是要举双手贊同的。 “程四,我们船够大,诸位一起过来品茶吧。”苏义热情地招唿道。 程云笙看着旁边的小两只盯着苏家的大船已经跃跃欲试,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程云笙想了想,今日她是受萧珺之邀,若是去了苏家大船,似乎有些不妥,便开口道,“我看这两岸风景正好,此刻两船并列如置平地,不如将桌椅搬至船舷上来,两桌相应,也是乐事。” 程云笙拐弯抹角说了一堆,也不过是想说,不方便,我就不过去了。 但程云笙的提议也是极好,众人点头,便吩咐着下人去办了。 方兼默笑道,“程四,他们桌子大些,那我就过去那边坐了。” 程云笙看着他盯着桌上的美食垂涎已久,便鄙夷了他一眼。 紧接着程小墩和上官安、轩辕意三人便跟着他过了苏家大船。 程云笙看着这几个“叛徒”,一方面颇觉丢脸,另一方面,自己和萧珺、上官瑾三人一桌,略略有些尴尬,但这提议是她自己说的,自然要她自己践诺。 苏义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居然主动过来了这边,程云笙顿时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清漪和初露跟着小两只在那边伺候着,程云笙单独一个女子在这边显得有些怪异,正当程云笙思绪万千时,突然从两岸飞来及水中飞出数不清的黑衣人来,拿着锋利的大刀向他们这边袭来。 目标确实是他们这边,不是苏家大船那边。但不知哪个黑衣人眼力独到,发现这两船其实是一伙人,便连苏家大船这边的也不放过。 初一和十五率先落到了程云笙的身边,接着是萧珺投来急切的目光,程云笙不顾一切地喊了一句,“保护公主和五殿下要紧。”她觉得初一和十五的武功还是有能力保护她的。 但是她忘记了此刻这边还有一个年过六旬的苏义,即便是加上苏义的侍卫苏启,如此保护起来就有些吃力。 刀光剑影之间,程云笙还是急切地看了看对面苏家大船的情形,此刻秦婉正缩在苏晔然身后,以苏晔然那程云笙连出招都看不清的武功,秦婉被保护得安然无恙。方兼默此时总算拿出了一些男子气概 ,即便是只会几招花拳绣腿,但也与飞过去的萧珺及上官安的侍卫一起保护小两只及轩辕意。
第30页 程云笙此时注意到其中被群而攻之的人是上官瑾,似乎这批刺客是冲着他来的,他此行只带了一名侍卫,抵抗七八名刺客略略有些吃力。 而程云笙此刻也顾不得他人安危,她和苏义已经被逼到船舷边上。 “扑通”一声,程云笙发现腰间的凝脂白玉佩落入了水中,隐约只露出那繫着玉佩的红绳。 程云笙看了看苏义,想到这块玉佩是程夫人送她的及笄之礼时的礼物,价格不菲,而且碍于程夫人的威武,若是丢了后果简直不堪设想。想着一方面如果此时少了自己,初一十五和苏启保护起苏义来可能顺手些,另一方面她了解这条内城河的水不深,熟悉水性的她完全可以驾驭,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就跳了下去。 等到苏义反应过来时,程小墩已经率先扯着嗓子喊道,“程四掉到水里了!” 程小墩的嗓音功力之强,连在水里的程云笙都能听得见,此时她已经潜入水底,握住了那块不慎落水的凝脂白玉,本想探头出去澄清地喊一句,“我没有掉到水里,我是自己跳下来的”,没想到却发现不知被谁打落的一名刺客就不争不偏地落在了她的身边,刚好这名刺客实在是记忆力深刻,而且视力惊人,在水中都能看得出她是和上面的人是一伙儿,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这刺客不知是被哪个高手打落的,此时已经奄奄一息。 程云笙此时还抽出了点时间猜测,不知道他是想钳制住程云笙来要挟上面的人,还是他原本是陆地上的刺客不懂水性,本能地过来抓住程云笙,死死地拽住了她的腿,她本想斥责他“男女授受不亲”,但此时保命要紧,抽不出空来,只能先在水底里拼命地挣脱此刺客。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刺客的力量还是比程云笙强上许多,以至于在水底里挣扎许久也未能探出头来唿救。 方兼默此时看到沉入水底的程云笙,又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程四果然是很重,掉入水底连头都不曾浮起来。 正当方兼默在思考程云笙的体重时,看见眼前一抹黑影飞过,直直地落入了水中,因为对方速度太快未能看清对方容貌,方兼默想着这人极有可能是萧珺,毕竟上次也是他救了程云笙,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本是情理之中的事。 没想到方兼默环视了一下,发现萧珺正在自己的身边护着轩辕意,此刻再看向水面,已经看不到人影,心里一着急喊道,“刺客奔着程四去了!” 程小墩扯了扯方兼默的袖子,“小舅,那个不是刺客,是苏什么公子。” 原来早在苏晔然飞身下去救人之时,苏家暗卫已经赶到,将刺客完全地钳制住,刺客一伙一看情形不妙想着撤退,上官瑾为人谨慎,抓住了一两个刺客。 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苏晔然已经把程云笙从河里救了上来。 若是程云笙以前落水,不过是喝了几口水,以她健朗的身子必然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此刻在水底与那刺客搏斗了许久,不仅喝了一肚子水,脸色已经发白,但幸好神智尚清。 身为一个现代过来人,程云笙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了救她之人的手,认真地说道,“将我肚子的水挤压出来。”又因水泽蒙脸,未来得及看清救她之人是谁,直接抓着那一双救了她的强而有力的手往自己的小腹贴上去…… 众人闻言和见状,不禁瞪大了双眼,甚至是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程云笙等了一会儿,也没感觉到贴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有下一步行动,便极力睁开眼睛,待看清那一副绝世容颜后,首先是嗓子一紧,接着肚子里的水就从口中呛出。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今天结束。 ☆、第二十二章被迫禁足 程云笙这一呛,完美地省了溺水后吐水的这一步,真不知该喜该忧。 程云笙在心里鄙视自己,程云笙你不懂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么,何况人家即将就是有妇之夫了? 她现在就想再跳入河里把自己掩起来,今日又把程府的面子丢尽了。 方兼默不愧是程云笙最佳损友,适时地开口问道,“程四,你怎么就被推到河里了?刺客是冲着你来的吗?” 程云笙肚子里的水被呛得七七八八,伸开手中的凝脂白玉,“没有,是这玉佩落入水中,我一着急就跳下去。再说,我熟悉水性,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水中比较安全。谁知道……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把一名刺客打落入河中,而这刺客又恰好落在了我身边,可能又恰好这刺客不懂水性,就抓住了我的腿求生,然后我就与那刺客在水中搏斗了许久。” 方兼默很佩服她,这个时候思绪还如此清楚,还能将自己方才那一幕毫无巨细地描绘出来。虽然那个不长眼的人正是他本人,但此时他绝对不会主动承认,否则以后就喝不到程云笙请的茶。 这个时候清漪和初露还没忘自己的主子是谁,过来从苏晔然接过程云笙,将她扶起靠在了那张被推倒的桌子旁,也算完美地化解了“男女授受不亲”之举。 “小姐,可有哪里受伤?”清漪着急地问道。 程小墩秉着多年的情谊,也跑过来关切道,“程四程四,你怎么样?” 程云笙看着程小墩真切的眼神,心里难得衍生起一丝感动。 “程四,你不能有事,不然以后没有人带我去凤栖楼玩了。”程小墩担忧地说道。 闻言,程云笙嗓子又一紧,肚子里那所剩无几的水终于被呛了出来。 “脚踝……被那刺客抓疼了。”程云笙的话方落,便见萧珺大步迈上前,一手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脚,一手掀开了裙角,露出了程云笙雪白的脚踝。 程云笙第一次被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露骨举动,一张老脸还是忍不住红了红。 “恐是扭伤了,擎宇,去找些碎冰块和一块厚毛巾来。”萧珺吩咐自己侍卫道。 “去我们船舱里拿,我们出门时从冰窖里拿了些冰块镇着瓜果。”苏韶筝急急地说道。 待冰块和毛巾拿来,萧珺正想帮程云笙敷脚,清漪看到程云笙的窘迫,便说道,“萧公子,男女有别,还是让奴婢来吧。” 萧珺看了看程云笙微微涨红的脸,又想起如今围着的众人,笑道,“也好。我在一旁指导你。” 待清漪将程云笙的脚包扎好,萧珺本想条件反she地将程云笙抱起,却不想被快一步的上官瑾挡在了前面,“萧公子,还是让本殿下来吧。” 鬼使神差地苏晔然的那几乎跃跃欲伸的手微微一抖,这一幕巧妙地被一旁的秦婉收入眼中,作势轻唿了一声就要晕倒,又完美地被苏晔然接住。 刚好这一幕又被正对着程云笙所见,真是俗气又狗血的剧情。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作为此时被迫成为主角的程云笙有些头疼,这两个人她真的都不想扯上什么关系,看着上官瑾即将伸过来的手,眼疾手快地喊了一句,“初一,抱我回去!”
第31页 中气十足的一句,宣誓了程云笙坚定的立场。 初一毕竟是自己人,即便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程云笙也不会尴尬,临走之前还不忘吩咐一句,“三殿下,麻烦将五殿下安然送回宫中。若是今日此事传入皇上耳中,殿下应该知道如何为程府说话。若是云笙没看错的话,今日这一批刺客,是冲着殿下来的。如此……殿下定是想好对皇上的说辞。” 此时的程云笙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不顾其他人诧异的眼光,毕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能将今日之事看透彻,又马上将后续的处理方法想到的人,在场的恐怕难处其二。便是那自认算无遗漏的苏晔然也没有想过程云笙思绪会如此敏捷,甚至惊嘆她居然能想到威胁上官瑾来保护程府免受上官乔的责难。 程云笙不顾上官瑾近在咫尺惊嘆的目光,对着不远处的方兼默说道,“程小墩就交给你了,一斤不少地送回程府。”又转头对护着秦婉的苏晔然道,“苏公子,今日相救之恩,云笙来日再致谢。苏老伯年迈,还请苏公子尽早送回苏府。” 闻言,苏义感动的眼神投向程云笙,“程四,你不必担心小老儿,等你身子好些,我再让苏启拜帖去程府请你去郊游。” 程小墩听得“郊游”二字,欢快地奔到苏启面前,扯着他的衣襟郑重其事地说道,“苏启,你也记得要请我!” 等到苏启的首肯后,程小墩才安下心来。 程云笙实在不愿再看这个丢尽程府颜面的程小墩,对初一使了一记眼神,初一心领神会,提气使了轻功飞离河面。 今日之事在凤都疯传,程云笙回到程府,家里也是瞒不住的,所以她被程尚书禁足一个月。 清漪和初露将她的衣裙换下的时候,提了一句,“小姐,记得你那日穿这件裙子也是落水,不如这裙子以后还是别穿了。” 程云笙闻言想了想,“事不过三,这裙子是我娘花大价钱买的,压箱底她会心疼的,我也觉得挺可惜。你们知道我一向不迷信。” 闻言,清漪和初露只能按照吩咐去把衣裙清洗干净。 程夫人走进来,“听小孙子说你今日是为了这玉佩自己跳入水里,不知你这要钱不要命的性子到底随了谁。” 程云笙莞尔一笑,“自然是娘了。” 清漪和初露附和着偷笑。 程夫人从初露手中端过热姜汤,“你也不要怪你爹心狠,此事闹得满城风雨,恐怕是要传入皇上耳朵里,即便皇上不怪罪程家,那我们也要拿出些态度来。等你这一个月禁足过了,娘带你去城外清心庵拜拜,除除霉气。” 程云笙伸手摸了摸程夫人的额头,“ 清漪,你看看胡大夫有没有走远,夫人可能病了,得给她瞧瞧。” 程夫人打掉程云笙的手,“你这丫头,和你说正经儿的呢,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了。娘,这些年来又不是少被程老头儿禁足,我都习惯了,一个月一晃眼就过去了,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去清心庵拜拜倒是可以,能不能不在那里过夜?”程云笙一想到清心庵的素菜,整颗心都萎靡了,她可是个无肉不欢的人。 “娘倒是要在庵里住上三日,又到了给菩萨还愿的日子。到时候你先回城便是。”程夫人难得屈从她的意思。 程夫人没别的爱好,一是和官夫人们打打麻将,二是信信菩萨,每个月都要到尼姑庵里吃上三天斋菜,添添香油钱。如此下来,程夫人成了清心庵的座上宾。 虽然程云笙一直觉得她这两个爱好有些矛盾,但是程夫人的性子本就是个矛盾的存在,也便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了。 “如此甚好。”程云笙总算放心,安心地喝下姜汤。 “听小孙子说,今日是那苏公子救了你?”程夫人不怀好意地盯着她说道。 程云笙喝着姜汤差点呛住,这个程小墩大嘴巴……后面再收拾他。 程云笙,“恐是巧合,可能那时只有他一人注意到我落水,顺手救罢了。” 程夫人,“所以他时时刻刻地注意你么?” 程云笙,“恐那时危机时刻,其他人忙着与刺客周旋,未来得及注意我。” 程夫人,“所以他在危机时刻还能想着注意你么?” 程云笙,“……好吧,他的确有可能。” 程云笙只能忍不住抚额,是她输了。 “为娘始终觉得苏公子首选,家世样貌样样好。” “这凤都那么多家世好样貌好的,我程云笙非得选他吗?选一个把别的女子捧在手心的男子?”程云笙忍不住说道。 程夫人闻言一愣,似乎从来没见过程云笙会这样郑重其事地说着对自己终身大事的感想,虽然她这些年对自己的女儿的终身大事很是担忧,但是却了解女儿的性子,尽管一直来似乎莫不在乎,但其实在女儿心里是没有找到惺惺相惜之人。不是她看中苏家的财势,是她真心觉得女儿看他的眼色与别的男子不同,便是那高高在上的三皇子也不能比。只是奈何那苏晔然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如何能让她不唏嘘。 “我女儿要嫁人上人,自然并非得嫁那苏家儿郎!再者,你爹和你大哥在朝中识人不少,说是这些时日也有人来问及你的亲事。你若是有相中,可私下与为娘说,若是不好意思,与你大嫂说也成。” 程云笙微微皱眉,与大嫂说和与你说有何区别…… “娘,到晚膳的时辰了。”程云笙好心提醒道。 程夫人一怔,立马从程云笙的美人榻旁起身,“那我先去用膳了。”说着,转身就走,连半句嘱託都没有,临出门口时,终于想起了什么,回头交代了一句,“对了,你爹说你脚伤在身,这一个月就不给你上肉食了。”说着,头也不回地抬脚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听得门外传来中气十足的一句话,“小笼包也算肉食!” 程云笙目瞪口呆,顿时感觉天塌下来之感。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男主存在感极低……没关系,马上就来独处时刻了。 ☆、第二十三章又遇杀手 程云笙度过了十年来最漫长的一个月,便是连那程小墩也不过见了几面,方兼默这等靠边的亲戚也生生地被程尚书拒之她的院子外。 程云笙倒是不在意这些,在意的是被禁止食肉一个月,害得她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许多。但清漪和初露一致认为这样身材正是凤都世家小姐的标准身材,程云笙可怜自己身上缩水的肉,略略心疼。 今日是禁足的最后一日,程尚书同意程夫人带程云笙去清心庵还愿,附带好处是今晚回来可以解除禁足和禁吃肉食的规定。 所以这一日,程云笙早早便起床,因着心情大好,便让清漪和初露给她梳了个半扇髻,但想着是去尼姑庵这样的佛堂圣地,便没让插头饰,只几根桃木做扇形足矣。
第32页 程云笙想着今日是和程夫人出门,便让清漪给她准备那件程夫人买的天水碧银绣玉莲及地长裙,因着两次落水,水洗过后有些发白,原本华贵的衣裙少了华丽,多了一份素雅,程云笙反而觉得挺适合佛门圣地。 只是初露担心道,“小姐,这衣裙总共穿过两次,都不是没有什么好经歷,换一件如何?” 程云笙道,“凡事不过三,想来老天爷不会开这种玩笑的。再说今日是和我娘出门,这件裙子又是她买的,讨一讨她欢心正好。” 清漪和初露相视一眼,虽还是有些顾虑,但想着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下午便能回府,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程夫人总共就秋儿和冬儿两个侍女,既然要去庵里三天,程云笙自然要让程夫人将她们带在身边伺候。 程小墩这一个月也过得甚是憋闷,本想追着一起去,但被程君融他老爹管束在家,程云笙临出门前还依旧听得见程小墩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从程府传出来,惹得街坊邻里都忍不住过来询问是不是府上有什么白事。后来听说她大哥直接往程小墩的嘴里塞了一块白布,让他继续哭……果真是亲爹。 城外清心庵离凤都不过一个时辰车程。 程云笙时隔半年有余,又见到了清心庵的住持,慧心师太。 程云笙觉得这名字取得有些随意,但凡尼姑庵,似乎都有个叫慧心的。 然而让程云笙匪夷所思的是,这慧心师太还是个比她娘还要胖硕的中年妇女,她很好奇,以清心庵的斋菜水平,能吃成这样的身材,简直就是奇蹟。 前几年她就曾忍不住问过程夫人这个疑问,而程夫人的回答是,慧心师太是个心宽体胖之人。 程云笙觉得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出家人自然是心宽,但她又并未见到个个出家人都是体胖的,想来只有达到一定心宽,才能有这样的体胖吧。 不过这慧心师太倒是很中意程云笙,觉得她是个很有慧根的施主,当年她第一次随程夫人来的时候还差点被她收做关门弟子,最后以程夫人施了一百两香油钱作罢,简直阿弥陀佛。 午膳被程云笙糙率地用了两口便了事,以家中有事为藉口,赶紧和慧心师太道别,临走时还叮嘱了秋儿冬儿好生照顾程夫人,三日后她会让家里人来接,万不可让程夫人身上缺斤少两。 等到程府的马车驶离清心庵,程云笙便吩咐马夫孙伯快马加鞭驶回城里,难得孙伯对这一带地理还挺熟悉,说是不走官道,走另一条僻静的小道距离更短些。 程云笙一惯也不是个很喜欢另闢蹊径的人,但今日情况特殊,也就同意了。 程云笙觉得孙伯的见识还是很广,推荐的小道不仅道路平坦,而且路上人烟稀少,如入无人之境。程云笙想着就要到家,然后可以享受一份美美的一顿东坡肉、椒盐虾、黄金烤鸭,水煮牛肉……正当她幻想着要流口水的时候,恰巧拐弯的地方,马车随着马儿一声嘶吼,急促地骤停住,直接将她拉回了现实中。 程府的马车急促地停在一群人的搏斗现场的前方,不到十步远。 程云笙掀开帘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因着午后阳光刺眼,程云笙看着前方搏斗的两拨人有些模煳不清,而那两拨正在厮杀的人也因这马儿的一声嘶吼而停下了半刻,恐怕是误以为是哪一拨的援军到了,然而只听得一声清音响起,因打斗声停下而显得十分清晰,“孙伯,能不能掉头走?” 话落,某一拨的人显然听出了这不过是杀出来的程咬金,正想着再次动手,又听得另一声不同的清音响起,“小姐,好像是杀手在围攻苏公子一行人。” 被初露一语道破身份的杀手们难得急中生智,他们还正愁着苏晔然主僕几人不好对付,既然前面来了苏晔然的老朋友,抓来逼苏晔然就范正是绝妙良机。 当杀手们向程府的马车逼近时,只听得程云笙似乎夹杂着一丝不甘的大吼声,“我们看错了,并不认识什么苏公子!” 只是这拨杀手也是经过训练的精英人才,并不会因为这单纯的一句片面之词所矇骗,已经将半成杀手转移了过来。 所幸初一和十五均是有素质的暗卫,杀手还未到达马车边上已经出现沖入杀手的队伍当中。可是杀手们人数过多,程云笙一行人也只得初一十五两个会武功,眼见某个眼力独到的杀手已经向她们连同孙伯在内的四人杀了过来,程云笙急中生智喊道,“快下马车!”留在马车上,无疑会被那杀手来个瓮中捉鳖。 可是程云笙低估了杀手的速度,等到她把清漪和初露推下马车,自己正要跳下去的时候,那杀手已经一把大刀刺了过来,吓得程云笙急促地退回车厢内,又利落地抬起脚踢了一脚那个杀手。恐那杀手没预想程云笙看着如此弱质纤纤,既然会对他动粗,一时不备,被踢了个正着,退到了马背上,又十分巧合地手中的大刀完美地插在了马屁股上。 马儿突然站着中刀,十分愤懑不平,难忍剧痛,毫无目的地甩开背上的杀手,向不知名的方向狂奔。 程云笙看到马儿愤怒的那一刻,心里后悔不已,应了现代那句名言:不作死就不会死。 马儿急奔的速度程云笙觉得飞机失事下坠的速度也莫过于此,只听得清漪和初露在远处急切地喊道,“小姐,小姐……”不一会儿,就完全淹没在马儿狂奔的风声中。 程云笙心想,但凡这种马儿失控的事故,要么就像现代电视剧的设定那般,马车撞到一块小石头导致女主落下马车撞到头,失个忆,要不就是马车奔到了凡是郊外都会有的悬崖边上,在马车即将落下悬崖的那一刻来个英雄救美。 然而她想不到的自己遇到的设定简直就像加工过的,马车如愿地被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绊住,她一不留神没抓稳被甩出了车外,正要落地时被迟迟赶来的英雄接住。 这英雄自然只能是苏晔然。 本该是一场完美落幕的英雄救美,苏晔然一手环抱着程云笙的肩头稳稳地落在了悬崖边上,离着悬崖就差几寸就要掉下去,苏晔然觉得的确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苏晔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程云笙看着身旁烟雾缭绕的万丈深渊的时候,原本该深唿一口气的设定,到了程云笙这里却是眼睛一晃,身子一抖,已经连带着他一起拖下悬崖。 随着地心引力急促地落入悬崖,苏晔然紧紧地抱着程云笙,耳边依稀听得到她模煳不清地说道,“我……恐高。” 但凡这样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几乎都会有一个深水谭,来给那些或是殉情,或是不慎落入的无辜人一次有惊无险,譬如无辜被程云笙拖累的苏晔然。 二人因引力落入深潭底下,若是往常的程云笙,这等水潭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只是刚刚恐高之症还未能缓解过来,又加上从悬崖落下的巨大冲击力,她落水之后便是一个半昏迷状态,让这如寒冰一般的水有机可乘,蹭蹭地往嘴里钻,身体的氧气一下被排得一干二净……程云笙即将昏迷的前一刻想的就是,身上这件裙子是万万也不能再穿了,所谓什么事不过三,在她这里完全是不合理的,老天爷果然是不开眼的。
第33页 苏晔然与程云笙落入水中后便被水沖开,看到奄奄一息即将昏迷的程云笙,也顾不得其他,迅速地游了过去,一手揽住程云笙,将体内的真气用嘴传入她的体内…… 程云笙被真气灌入,好像什么恐高之症也好了,一下子便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是被苏晔然亲上了……即使是情非得已,那也算亲。 程云笙反应过来后便想着推开苏晔然,只是自己力量太过弱小,又加上水中有阻力,未能挣脱。 等到苏晔然自主放开她时,已经顺手将她拉到了水面上。 程云笙拼命地唿了两口空气,不知道是被水沖的急了,还是刚刚水下发生那一幕,出水的程云笙不由自主地脸红了,有些恼怒且不讲道理地说道,“苏公子难道不懂‘男女授受不亲’吗?”说着,也不看苏晔然的反应,水中傲气地转身,自己游上了岸边。 苏晔然看着她涨红的脸,又带着恼怒地说着那句话,不生气反而是从心底里忍不住地笑了。 ☆、第二十四章山谷独处 等到苏晔然上了岸,才仔细地观察了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不知名的山谷,他不曾从任何地理游记上获得过关于这片山谷的描述。 程云笙上了岸后发现自己一片狼藉,裙子已经湿透,甚至里衣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显露了出来。头上的髮髻也已经散落,几根桃木钗也只剩了两根。 不过程云笙觉得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身上没有受伤,只是肚子里的寒水喝得有点多,身上有些冷。 苏晔然看着她有些发抖,便起身想去远一点的地方拾一些干柴生火,没想到被她一把抓住要衣襟,“你要去哪里?” 苏晔然停住,看了看她抓着衣襟的手,笑道,“四小姐方才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 程云笙并没有说回手,理直气壮地说道,“江湖儿女,特殊时刻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别丢下我独自一人,我怕。”说着,模仿程小墩惯用的装可怜伎俩,用着尽量看似真诚的眼神,以便打动被求助者的心。 苏晔然看着她假装真诚的眼神,忍不住笑道,“我去拾些干柴生火,天色便要暗下来,若没有火源,我们会冻死,撑不到他们来救我们。” 程云笙想了想,觉得在理,毕竟自己没有一点野外生存的经验,这个时候还是要依靠看起来很有经验的苏晔然,摸了摸自己早已飢肠辘辘的肚子,“那你能顺便打点野味回来么?” 苏晔然没想的程云笙会转到这个话题点上来,“没有打猎的工具,但可以试试。” 程云笙豪气地头上拔下一根桃木钗,“这个拿去试试。” 苏晔然愣了一下,接过来,没有说话,向山谷的深处走去。 剩下程云笙一个人,她便远离了寒冰潭,这种山谷,没准儿会有什么奇怪的物种,还是安全为上。 苏晔然走得不远便发现这是一个几乎没有被人为开发过的山谷,他有些不放心程云笙一个人,便就近找了足够一个晚上燃烧的干柴,用一个树藤捆了起来。环视了周围,看到不远出有一只小灰兔匍匐着,便拿出刚刚程云笙塞给他的桃木钗,看了看,不过一瞬间,便将桃木钗收好,从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子,she向那只不慎落网的小灰兔。 天色渐渐按了下来,百米之内已经看不清事物,程云笙躲在一块巨石后面,看到远处有一个黑影靠近,有些紧张,待看清了那人的容貌之后才放下心来。 此时的苏晔然哪里还有贵公子的模样,一手拎着一捆柴,一手拎着一只野兔,若不是衣着容貌不可忽视,简直就与晚间归家的农夫并无两样。 程云笙看着苏晔然手中的野兔实在是再欢喜不过,跑到他跟前直接拎了过来,赞许道,“苏公子果然是打猎的一把好手,若是你以后不打算经商,便是做猎手也饿不着。” 苏晔然闻言忍不住笑了笑,即便是不经商,不打猎,他也饿不着。 苏晔然看着程云笙拿着野兔正欢喜着,便自己生起了火。他本以为生完火会看见已经被程云笙处理干净的野兔,但没想到程云笙还拿着带毛的野兔待在潭边岿然不动,十分认真地看着已经魂归九天的野兔,不是同情,是无奈。 程云笙一脸无奈地抬头看向苏晔然,“它的毛有些坚强不屈,我拔不动。” 苏晔然忍住不笑,无奈地嘆了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的火堆,“你去将衣衫烘干,其他的交给我。” 程云笙感激得差点要溢出眼泪,抬脚便走,又回头笑了笑,说道,“你不自称‘苏某’的时候,还是挺有人情味的。” 闻言,苏晔然看着火光映照下的娇影,略略有些失神。 等到程云笙的衣裙烤得快干的时候,苏晔然已经拎着一个光熘熘的野兔到了面前,并且已经拿树枝串好,准备要放在火上烤。 程云笙立马向他投去钦佩的目光,果真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 待苏晔然将野兔架好,也坐在火堆旁取暖。 程云笙看了看星空,星河耀眼,月色正好。 不知是不是方才没有注意,此刻才慢慢地闻到不远处苏晔然那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这一刻闻起来并不陌生疏离,却多了一份难得的安心。 “四小姐有恐高之症?”苏晔然突然开口闻道。 “是,想来这只是一种普通的小病,并不稀奇吧” “她和你一样。”苏晔然低低地说了一句。 程云笙乍听之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回想一下,苏晔然说的就是“她和你一样”。 程云笙心思细腻,几乎一下子及猜到了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一时间,心里有些憋闷,便没有再搭话。 苏晔然看她脸色似乎有些冷淡了,便又找了个话题,“如今宫里局势不明,太子之位空悬,四小姐觉得会花落谁家?” 程云笙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她朝廷之事,本来不想搭理他,但是看了看正在烤着的野兔,略略心有不忍,就回了一句道,“苏公子恐怕想问的是,我想,或者是程府想花落谁家吧?只是不知道……苏公子又希望谁主东宫?” “四小姐觉得呢?”苏晔然又反问。 “我如何知道苏公子的心思?”程云笙答道,苏义早已归隐,苏晔然在朝中又并无一官半职,她实在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她看上官乔的态度又觉得,苏家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之家。 “那四小姐猜猜如何?”苏晔然笑道。 程云笙想了想,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也不怕第三个人听见,如此便不会累及程家,说说自己心中所想恐无伤大雅。 “上官尤有将军府,上官瑾有沈家庄,唯独上官逸看似没有任何靠山,然而即便是再如何仁义,也不可能轻易在夺嫡之争中轻易存活下来。而苏公子既然有此一问,想必上官逸便是得到了苏家财力的支持。只是,光有财力,却能在夺嫡之争中占得一席之地又是极为困难的,所以我大胆猜想,苏家与皇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程云笙将自己心中的判断全部吐露了出来。
第34页 苏晔然听完,又诧异又带着一丝钦佩,想来能做出这番分析评论的,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女子。 “苏家与皇家的秘密,只有苏家人才能知晓。”苏晔然说道。 程云笙再明白不过,他是不愿意告知,但是也能理解,只是不知道自己为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秦姑娘知晓吗?” 苏晔然闻言一愣,没有马上答话,反而是故意地贴近她,一步步地贴近,近得就要看不清对方,才暧昧地说了一句,“四小姐……可是在吃醋?” 不知道是不是苏晔然贴得太近,还是他所问有些暧昧,程云笙脸上如火一般热,奋力推开他道,“我一向不爱吃酸的!” 然而这反驳的话却好似带了更深的暧昧,程云笙立马反驳道,“原来苏公子与别的男子也并无区别,皆是喜新厌旧之辈。” 苏晔然闻言,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此生只向一人去。” 程云笙一怔,心里好似更加不是滋味,有些冷冷地说道,“希望苏公子此言为真,莫不要负了有心人。” 苏晔然一时间不敢答,他不知道心中的有心人是不是如今在苏府的秦婉,一切好似太不真实,但却又找不到错处。 “若是他日上官瑾登太子位,甚至是皇位,想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迎娶四小姐。”苏晔然太过明白,程家在户部的位置上已经好几代,其中的人事关系,非是一般氏族可以撼动,即便是皇帝也不敢贸然撤官,可幸的是每一代的程尚书皆是清正廉洁的好官,以至于凤羽皇朝更加昌盛繁华。只是程府子嗣一向单薄,男子居多,女子几乎没有,这一代算是特例,得了程云笙这么一个宝贝疙瘩。 只是程云笙不曾知道自己在凤羽皇朝中的地位,程家的女儿,註定是不可能自主选择姻缘。程家女儿,甚至比任何一个公主的婚姻大事更为重要。 程云笙本来不曾去细想这个问题,但是多少知道程府在朝廷中的地位,心里一惊,傲气地答道,“上官瑾不是我的良人。” “看来四小姐更倾向萧公子。”苏晔然肯定地说道。 “萧珺么……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能身无一官半职,却在轩辕国朝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心思如何单纯。我一向不爱算计,也不想被人算计,只愿远离权谋,于江湖享得安乐。”程云笙说出了心中最大的心愿,却是从不敢在任何面前述说的心愿,今日却是不知道为何轻易就说了出来。 “以四小姐之智,若是不用,实在可惜。”苏晔然惋惜道。 程云笙不怀好意一笑,“若是以我之智,对上公子,又当如何?” 闻言,苏晔然的眼睛一亮,从未想过,若是以她之智,与他为敌,会是如何的局面,只是他此刻清楚,自己不愿意与她对立,也决不允许。 见苏晔然不答话,程云笙再问,“苏公子答不出么?或者苏公子此时想的是,若是真到了你我势同水火的那一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要杀了我?” 苏晔然突然抬起头,好像再认真不过地看着她说道,“若是真有那时,你程云笙将不再姓程。” ☆、第二十五章水喝多了 若一开始就不存希望,便不会有以后的失望。 这个道理,程云笙再明白不过。 她不得不承认,时至今日,自己是对苏晔然有好感,然而这好感也不见得多深,她并不认为这一丝漫入心扉的情感,时光不可将它磨灭。 再好的良人若是心不在她身上,即便千好万好,她也不会要。 “我即便不姓程,也未必要姓苏。”程云笙坚定地回答,眼里是从未有过地坚强。 凤都一直都保有出嫁冠夫姓的习惯,譬如她的大嫂,程方冉竹。只是,平常中,即便是已嫁为人妇的女子,也不会被人称四字名字,只会继续用本名称唿。 苏晔然不知从哪里没来的从心里生起一股怒意,可能是那日见到迎秋宴上官瑾尽述与她相处之事的缘故,也可能是那日花灯会她落水被萧珺抬起脚踝照看她伤情的缘故,更又或者她处处都与自己唱反调的缘故。 总之,他也不清楚。 可没想到正是此时他要发泄怒气时,听得程云笙欣喜地喊了一句,“好香,你看肉是不是烤熟了?” 苏晔然一愣,惊诧自己的怒意,便及时地收回,起身去摆弄他们唯一的晚膳之食。 苏晔然撕下烤得金黄色的一只兔脚给程云笙,看她欢天喜地地接过,没有一丝刚刚谈话的疏离。 程云笙久违了一个月的肉,终于拿到了眼前,即便是没有作料,甚至连最基本的盐都没有,但是她还是觉得眼前的兔腿可爱得让她流口水,所以也顾不得什么女子进食的姿态,大口地吃了起来。 苏晔然看着吃得十分欢畅的程云笙,自己也忍不住了,也开始享受手中烤得几乎完美的兔肉。 最后程云笙解决了两只兔腿,其他的归了苏晔然,程云笙对此心满意足,觉得苏晔然的确算是个君子。 吃饱喝足,又用潭水净了脸和手,程云笙觉得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明日初一十五,清漪初露就来接她回家,这样一想,简直不能太美好了。 程云笙拿起脚边的干柴,添了几块,摸了摸肚子,准备靠着火堆安眠,没想到鼻子一痒,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苏晔然见状,径直走过来,也没经过她同意,摸了摸她的额头。 程云笙也没在意,玩笑道,“恐怕是家里有人再念着我了,毕竟我们掉到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山谷里。” 苏晔然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你得了风寒。” 程云笙闻言,的确额头髮热,她先前都感觉不到,被苏晔然这样确诊后,反而觉得身子有些犯软,迷迷煳煳地往后倒。 苏晔然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她。 程云笙在心底里骂自己的不争气,这样即刻见效的、好像作势一般的晕倒,反而有些刻意,但是她却是实实在在的眼前犯晕。 未等程云笙发言,只见苏晔然一本正经地说道,“别提‘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担心你后面的石板被砸坏。” 程云笙被他一本正经地说着玩笑话,逗得笑了出来,“原来你也会说笑。” 苏晔然的心被她明亮的双眸照得通体光亮,“说话还如此流利,便是无碍了。”声音变得轻柔,柔得软化了程云笙一直假装坚硬的心墙。 程云笙明媚皓齿笑了笑,“不开玩笑,可能是水喝多了。” 苏晔然一时间跟不上程云笙的思维,微微凝眉,等待程云笙解释。 “那潭水凉得很,恐怕是寒气入体了。”程云笙认真地解释道。 苏晔然想了想,觉得极是,便抬手贴近她的小腹,缓缓地向她体内输送真气。 随着真气入体,程云笙马上觉得身子热乎乎的,连带这脸颊也热乎乎的,忍不住说道,“男女授受不亲。”
第35页 “若是你不冷,我便停了。”苏晔然说着,输入真气的手正要收回,被眼疾手快的程云笙一手抓住。 “我冷。”说着,程云笙又往他怀里缩了缩,心里觉得自己十分没骨气,只是这一切都要归咎于她如今是个病人,如是安慰自己。 “男女授受不亲。”苏晔然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却听得程云笙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我江湖儿女,特殊时刻不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你此刻就当自己是一个人肉棉被,不过是物尽其用罢了。” “可我分明不久之前还听见有人说‘看错了,并不认识什么苏公子’,如今倒是连物尽其用都用上了。”苏晔然的声音又从头上传来道。 程云笙一听,自觉理亏,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弥补过失的做法,“如此我改日请你去福满记喝雨前龙井吧。……哦,不,如今只能喝雪山毛尖了。” 苏晔然的手一抖,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四小姐倒是很喜欢请人去福满记喝茶。” 程云笙想了想,答道,“我倒是想请喝酒,但我不会喝酒。” 苏晔然的手又一抖,她没有听出他的话中之意。可是以程云笙之心智,又岂会听不懂?苏晔然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个女人了。 程云笙不知是病了的缘故,还是许久没有被人抱着这样舒服的缘故,迷迷煳煳地就昏睡了过去。 待程云笙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晨曦满地的时辰,睁开眼便看见自己窝在苏晔然的怀里。 不得不说,人若是长得好看,便是何时都好看的。程云笙看着苏晔然的睡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身处深山大林。 待看到苏晔然有甦醒的意思,为了避免尴尬,利索地闭上了眼睛。 程云笙紧闭着双眼,心扑通扑通地快速地跳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苏晔然将她抱了起来,因为长时间保持着这个姿势,便是武功高强的苏晔然也难免顿了顿,险些将她摔倒在地,然而幸好也只是险些。 苏晔然将她放到软实的糙地上,从她唿吸的频率自然早已看破程云笙已经醒了,便不轻不重地说了句,“若是醒了,便乖乖地待在此地,如今是白日,正好去探查一下周围的情况。” 程云笙闻言,不想被单独抛弃在此地,便故作了一个起床的懒腰,“苏公子早啊。” “我方才隐约听你说要去看看周围的情况么,我与你同去。反正待在这里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说着,已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 苏晔然看了看她,微微皱眉,“四小姐还是去湖边梳洗一番吧。” 程云笙觉得既然已经身处这样荒无人烟的山林,本应该不在意什么装扮,但是苏晔然既然开口了,若是不去的话,反而丢了程府的面子。 程云笙不去还好,到了湖边以水为镜,看到自己此刻的尊容不禁差点要被自己吓到,眼前这个髮髻散乱、面容惨白的疯女人是谁…… 程云笙以手为梳、以水净脸,总算将自己的尊容收拾得可以见人。当然,若是往常,这样的妆容是见不了苏晔然这般的美男子,只是如今身处逆境,也顾不得什么花容月貌了。 “四小姐应该是从未在野外生存过吧。”苏晔然的语气不带一丝嘲讽,只是淡淡的询问。 “野外倒是常去,只是很少过夜,这算是第一次。没想到这第一次却是过得如此狼狈,看来这野外生存并不是什么风花雪月之事。” “世家小姐能常去的野外已是难得,看来程尚书对四小姐的确宠爱至极。” “苏公子有所不知,前些年程尚书墨守成规,便是连将我锁在闺房,又以死威逼这样的举措都有过,只不过后来见我在外面处事灵活,不至于丢程府的脸面才渐渐作罢。”程云笙解释道。 “程府百年家风素来严谨,到了这一代倒是有所不同。”苏晔然说道。 程云笙倒是不曾去探究什么程府百年家风,只不过偶尔听她娘唠叨过,这程府在凤都皇朝的地位举足轻重,对户部的掌控便是连皇帝都难以撼动,然而皇家与程府又有着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那便是程家绝不能贪墨一分一毫。可想而知,掌管天下所有钱粮的户部,经手金山银山,除了自己应得的俸禄,其余的不能贪墨一分一毫,该是要多大的毅力和决心才能做得到。怪不得成就了程尚书和程君融那种严谨孤高的性子,譬如程君旻这样的豪慡的性子是不可能驾驭得了户部任何一个职位的。 “……我感觉你这是在嘲笑我呢。”程云笙的脸黑了黑。 苏晔然毫无伤害地笑了笑,“难得你听出来了。” 程云笙眼一瞪,正想粉拳挥过去,又看着苏晔然这样的绝世美颜不忍下手,加上她如今身处这样的环境还需要多多依仗他,权衡利弊后只能作罢。 “你看,那是什么?”程云笙指了不远处的糙墩子下缩着的一个白滚滚的东西。 二人走近一看,却是一只小狐狸,通体雪白,眼神灵力有神。 “毛色如此纯的雪狐倒是第一次见。”苏晔然开口道。 程云笙见这小雪狐不怕生,便蹲了下来,瞧见它的前爪被一根毒刺刺穿,渗出了黑血,染红了前爪的白毛。 “原来它受伤了,所以才窝着不动。”程云笙抬头看向苏晔然。 “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糙药,你待在此处别动,等我回来。”苏晔然说着,已经抬步走远了。 程云笙将雪狐抱起来,将毒刺拔掉,又想着将伤口清洗一番,本想回头去刚刚的湖泊,但想着苏晔然的叮嘱,便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树叶上的晨露还未全部蒸发,便灵机一动,寻一张大的叶子收集了一些晨露将雪狐的伤口清洗干净。 这只雪狐倒也是乖巧,安静地躺在她的怀里不动。 这只雪狐在程云笙的心里的好感顿时又增加了一个档次,便是程府那只程小墩饲养的乖巧中华田园犬阿黄也不能比了。 ☆、第二十六章捡了便宜 苏晔然不懂医术,但对糙药也尚略懂一二,这座山林好在未被世人开拓,糙药甚是丰富,取来清毒止血的糙药不是难事。 “苏公子竟还懂医术么。”程云笙看着苏晔然处理糙药的手法也尚算是熟练,便忍不住夸了夸。 “医术倒是不懂,糙药还能识得一二,这是裸花紫珠,有清毒止血的功效。”说着,将砸碎的糙药递给了程云笙,上药这般细緻的活儿自然是要交给女子来做。 “苏公子真是居家出游必备之良品。”程云笙笑道。 苏晔然闻言,嘴角抽了抽,这个女人便是夸人的方式都与众不同。 “如此下次四小姐出游可会邀苏某同行?”苏晔然鬼使神差地问道。 程云笙一愣,抬头笑得明媚动人,“不会。”说完,又继续低头给小雪狐上药。 苏晔然脸色僵了僵,只那一瞬间就明白了程云笙这样说的本意。
第36页 他已经有了秦婉。 即使他已经看出了她对自己有了一丝好感,她程云笙也不愿意招惹。 这是属于程云笙的骄傲,以她程府小姐的身份,若是招亲,排队的男子凤都可去七八成,即便你苏晔然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男子又如何? 程云笙将自己一处干净的衣角撕下来给雪狐包扎,特意绑了一个蝴蝶结,即便是包得很丑,但也算是结实。 程云笙将雪纺放到糙地上,发现它的伤势算是好了许多,估计已经可以自己安全回洞了,便用着对家里阿黄的语气道,“好了,你可以回你的狐狸洞了。”又抬手随意指了一处方向,示意它可以走了,他们不会把它宰了烤来吃掉。 小雪狐盯着程云笙看了一会儿,这才挪着小爪子离开。 “方才去寻糙药时看了一下周围,丛林茂密,若要寻出路,恐是不易。” “那我们该当如何?”程云笙紧张地问,她鲜少出入这样深林,心里有些害怕,想着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恐怕有不少的毒蛇勐兽。 “不如我们回去湖畔那里等待救援。想来昨夜因事发突然,又逢夜幕降临,他们才不好寻找,算算不出几个时辰便能来营救我们。”苏晔然看着她略带紧张的神情,便坚定的安慰道。 程云笙点点头,“听你的。” 这个时候逞英雄不是好事。 程云笙的脚步刚抬出去,便听见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作响,声音不大,却能被身边的苏晔然听得一清二楚,惹得她的老脸蹭地一下红了。 苏晔然向她递过来几个果子,“方才顺手摘的,本想回到湖畔那里洗净了再给你。” 程云笙不认得这种长相很丑的野果子,但从方才帮小雪狐寻了裸花紫珠来清毒的举措看,程云笙已经完全信服了苏晔然,真诚地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就差热泪盈眶。 待到洗净了野果子入口,味道却是极好,微酸清甜,很合程云笙的胃口,“苏公子,这是什么果子,倒是挺好吃的。” “我不知道。”苏晔然一本正经地回答。 程云笙闻言呛了一下,提高声贝道,“不知名的果子你也敢摘来吃?” “试过了,无毒。”苏晔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程云笙却是一愣,他先以身试吃?一时间有些愧疚,刚刚自己那种本能的反应会不会伤到了他? “那个……方才是我失言了。”程云笙微微低头,声音压得很低。 “知错能改便好。”苏晔然含笑说道。 程云笙听着苏晔然带着笑意的语气,抬头看向他,阳光照she下的他,笑容倒是有些刺眼,让她有些神志不清,却就在此时听得不远处有两声吱吱叫声。 程云笙回过神来,看到不远处的糙地上,猫着刚刚那只被他们施了援手的小雪狐。 “你怎么回来了?”程云笙好奇地说道,苏晔然的视线被她拉到了小雪狐的身上。 小雪狐的眼睛乌黑,熘熘地直转,盯着程云笙手里的野果子。 程云笙一下子瞭然,对它伸出了手,便见那小雪狐欢快地向她奔来。 “这小雪狐倒是有些灵性。”苏晔然看着这一人一狐相处的模样,倒是觉得分外和谐。 “是一只馋嘴的小狐狸。”程云笙对这只小雪狐也是越发喜欢得紧。 “倒是与四小姐的性子有些像。”苏晔然忍不住说道。 程云笙抬头,“我才没有,那是程小墩。” 苏晔然刚想再说些什么,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隐约可闻的声音,“公子,公子……” “墨玦。”苏晔然以内力传音,便是程云笙也觉得这音色传得很远很远。 不一会儿,那位与程云笙在月荷湖有过一面之缘的墨玦带着自己的一众兄弟齐齐地出现在苏晔然面前,跪在地上道,“墨玦来迟,让公子受累了。” “无妨。你们可是寻到了出路?”苏晔然示意他们起身。 “回公子,属下们搜寻过此山谷未有平坦的山路,只得连夜在峭壁上铸下木桩,以轻功可上下自如。”墨玦起身解释道。 苏晔然点点头,“回去吧。”说着,看向程云笙。 程云笙抱着雪狐,有些为难,“要不你们上去放一根粗一点的麻绳下来?”她想着可能一根细麻绳会把自己勒疼,便着重地突出了“粗一点”的要求。 墨玦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不想这位程府小姐是个如此有趣之人,莫说他了,便是他兄弟里武功最弱的一个,拎着瘦弱的程云笙不到半刻钟便能到达崖顶。 苏晔然看了看程云笙手中的雪狐,示意她可以放下了。 程云笙看了看苏晔然,才想起手里抱着小雪狐,便将它放下,却不想这只雪狐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衣袖不放,眼里充满了不舍。 程云笙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看向苏晔然,“如何是好?” 苏晔然看了看四周,断定道,“想来它已经无父无母,与你也算有缘,它又不舍,你带回去养着便是。” 程云笙好像得到了很大的认可一般,开心地点点头,将小雪狐又重新塞回了自己的怀中。 苏晔然不知此时自己一个不经意的不忍,给自己后来的日子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当然,此乃后话。 待一切尘埃落定,苏晔然走过来,自然而然地将程云笙横抱而起,不发一言往前走。 墨玦等人来不及反应,看到自家公子如此熟稔的动作都来不及阻止,一旁的墨宇好心提醒道,“墨玦,这秦姑娘还在崖顶等着……” 墨玦摇头含笑道,“算了,这也挺有趣的。”说着,加快脚步跟上苏晔然。 墨宇摇摇头,“有趣……” 墨轩过来拍拍墨宇的肩膀,“墨玦那看好戏的瘾怕是又犯了。” “苏公子如何看得出小白无父无母?”程云笙乖乖地待在苏晔然怀里,也没有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大道理来。 “小白……这名字是否取得有些随意。”苏晔然低头看了看一脸悲催的雪狐,它果然对着苏晔然吱吱两声,算是求救。 “随意吗?……难道要叫它小黑吗?”小雪狐闻言,差点被吓晕,惊恐地对着苏晔然吱吱了两声。 “细听之下,小白二字还是取得很有内涵的。”苏晔然扯了扯嘴角道。 小白对着苏晔然吱吱两声,算是弃械投降地接受了。 “苏公子还未答是如何看出小白无父无母的?”程云笙又问。 “猜的。”苏晔然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好像再有道理不过。 程云笙诧异地看着苏晔然,露出明媚的笑容,“猜得好。” 当苏晔然抱着程云笙飞上崖顶之上,却是没想到崖顶上站着一堆人等着,苏义带着苏韶筝,程府一家子带着方兼默,当然还有此时苏晔然最不愿被其看到的秦婉。
第37页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将程云笙平稳地放下。 程云笙却在此刻不经意地看到了秦婉眼底里的那一抹冷意,却只不过一瞬间又消失不见,转换成请泪涟涟的柔弱。 有些事,看清了却当做不知情最好。 “小姐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清漪和初露果然是最好的婢女,第一时间跑过来扶住她。 程小墩却是第二时间扭着胖硕的身子过来,一手捂着胸口道,“程四程四,你没事就好了,我好担心你。” 程云笙看到程小墩眼里充满了真诚,倒是很欣慰。 程小墩扯着程云笙的裙角,有些担心地说道,“我还以为再也吃不到你买了百果苏了。”声音之洪亮,几乎就响彻山谷。 程云笙身子趔趄了一下,将怀里的小白露了出来,这果然引起了程小墩的好奇,“程四,这是什么?看着像一只小白狗……” 小雪狐闻言脑袋一抬,黑熘熘的眼睛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悲凉,自己一下子被换了种族。 “它叫小白,新捡的大便宜。”程云笙满意地顺了顺小白的毛髮,略带安抚。 此时程府一家子也全部围了上来,程夫人率先开口,“除了衣衫有些不整外,气色看起来却是很好,看来苏公子挺会照顾人呢。” “程四你人没事就好,我这孙子还算是靠谱。”苏义满意地看着程云笙,点了点头。 程云笙抱着小白的手抖了抖,程夫人的关注点果然与众不同,苏义的话也是话里有话的样子,“我患了风寒,得苏公子以内力护我,改日再亲自致谢。”她赶紧澄清事实,总觉得这二人所言有些暧昧,容易让人误会。 “既是受了寒,还是早些回去吧。”程尚书开口道,对着苏晔然点了点头,算是感谢。 程尚书开口,自然效果不同,程云笙也顾不得看苏晔然与秦婉那边的好戏,被程府一家子簇拥着就上了马车。 因着回城同路,且回苏府必会经过程府,程府一家子人数之多,马车虽然有两辆,但也比不得苏府的豪华马车宽敞。程君祁与苏晔然刚好是好友,自然可以与苏晔然秦婉挤一挤,但不知为何一向随性的程君旻也随程君祁过去凑热闹。 程小墩一向看重程君祁,抛弃一日未见、劫难归来的程云笙也是情理之中,所以程府这三位就心安理得地去挤了苏晔然的专属马车。 ☆、第二十七章出于友情 苏府的马车宽敞自然是宽敞,但此刻里面多了程府这三位不速之客,秦婉即便是多捨不得与苏晔然分开,也不好在男人堆里鹤立鸡群。 “苏兄,你救了我家小四,乃是程府恩人,君祁在此谢过。”程君祁抱了抱拳说道。 “你我友情所致,程兄不必客气。”苏晔然已经悠然地烧开了泉水,煮起了茶。 程小墩虽不会品茶,但是觉得苏晔然这样的手法倒是很高超,想必泡出来的茶比直接往茶壶里灌开水的程云笙要好上许多,所以认真地翘首以待。 “苏兄既然提及友谊之情,若从友谊之情出发,君祁有些话便直说了。”程君祁认真地看着苏晔然道。 苏晔然握着木制茶夹的手顿了顿,只一瞬间,他已经猜到了程君祁接下来的话,却又不得不说道,“程兄请说。” “程府虽算不上豪门氏族,但在凤都也自有清誉。几百年来,虽无明文家规,但我程家儿女世代遵循一夫一妻,我兄弟三人自不必说,便是小四,我们也不愿她嫁入豪门世家做正妻,受那底下妾室的委屈。苏兄的为人我自然是信得过,但情爱一事本就是不可预料,这些时日你与秦姑娘之事凤都也传得不少。以苏兄之能,若此事不实,自然有办法绝了众人之口,如今此事却是愈传愈烈,想必是板上钉钉之事。苏兄与秦姑娘郎才女貌自是良配,改日若是苏兄大婚,我定送上一份大礼相贺。”程君祁不卑不亢地说道。 程君旻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一向闷头习武的二哥,竟然能说这一番话,真不愧是我程家儿郎,看来口才一技乃是遗传本性也。 程君旻拍了拍程君祁的肩头,“二哥,说得好。” 程小墩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程君旻难得说一个好字,他自然也要凑凑热闹,“二叔叔说得好!” 苏晔然抬头看向众人,露着再普通不过的笑意道,“程兄所言,苏某明白。” 无懈可击的脸色,无懈可击的回覆,却还是让程君祁不放心,以他对苏晔然的了解,苏晔然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定是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程云笙也是热闹非凡,方兼默不停地追问这短短一夜所发生的事情。 但程云笙却是头疼得很,不管是懒得说还是不愿说,反正不打算和方兼默多说什么,只一句充满挑衅的一句,“你不是会算么,自己算去。” 方兼默咬牙切齿,“程四,你当真不说么,我这里可是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与你交换。” 程云笙抬了抬眼,看到方兼默的眼神很是认真,如今清漪和初露也在,想必他也不会说出她特殊的来歷,但是他所言是什么秘密,她的确好奇。 “也罢,要我说可以。你先说说你夸大其词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方兼默觉得程云笙不至于诓骗她,便决定跟她交换信息,“前几日,我见星空闪耀,又是良辰好日,便掐指算了算。” 程云笙凝眉,“说重点。” “算了那秦婉的身世,却不是户部的户籍档案里记载的那般清白,她不是我凤羽人,而是来自南边的轩辕国。” “我记得那日迎秋宴上,苏老伯说她是苏家的亲戚,想来苏府家大业大,有个轩辕国的亲戚也正常。”程云笙想了想说道,虽然她觉得表妹一说完全是苏义随手扯来的幌子,但也难保不是其他什么关系。 “户部的档案却是记载得十分清楚,秦婉是十二年前萧家军灭门案中萧易峰最得力的大将秦创之女,因她当年病弱寄居在尼姑庵里修养才逃过一劫。后因秦家败落成为孤女。这份身世记载看起来却是没有半分造假,但我却算出她是轩辕皇室中人,你说奇不奇怪。”方兼默再认真不过地说道。 “皇室中人……”程云笙想了想,且不说她相信方兼默不会算错,突然想起那日轩辕意说秦婉似曾相识,难道只是巧合吗?只是……这秦婉是什么身世,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话说……你不是钦天监当差么,没事跑户部去查人家户籍做什么。”程云笙问道。 “……那日我去找你大哥我姐夫喝茶的时候顺手查的。”方兼默尴尬地解释道。 程云笙笑了笑,“真顺手,居然就查到秦婉的户籍了。” 方兼默被拆穿心思,挠了挠脑袋,弃械投降道,“好了好了,实话是我想着既然算不出苏晔然什么事来,何不从他的女人下手算算看,结果没想到却算出她的来歷。”
第38页 程云笙看着方兼默一副“我很无辜”的表情,也不再追问什么,“反正苏晔然不是什么朝廷大官,即便秦婉真是轩辕皇室中人,也不过是门当户对罢了,不至于会泄露了凤羽朝廷机密。” 方兼默想了想,也觉得程云笙说的很在理,不再纠结,却想到程云笙还未与他交换信息,便催着她道,“如今我的秘密也说完了,轮到你了。” 程云笙笑得好不真诚,“你这个秘密没什么价值,我能说的便是……苏晔然实际比看起来好相处些。” 方兼默眉毛横起,不满道,“程四,你怎么能耍赖,一句话就想打发我!” 程云笙看着他怒火燃起的模样,又想着他能与程家人一起来接她回去,这份友谊之情算是难得,便继续道,“往常看苏晔然一副谦虚有礼,与人总有距离难以接近之感,但这次我们一起跌落山谷,落下寒潭,他却是很有气概地救了我。我不慎得了风寒,他又十分大方地给我输送真气,算是十分讲义气的。” 方兼默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输送真气……我记得凤都当下有一位人气十足的话本行家叫‘四公子’,‘他’所着的《逍遥记》里说过,凡男子向女子输送内力真气什么的,总免不得肌肤之亲。如此你们……” 程云笙的嘴角僵了僵,手抚额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十分后悔自己在《逍遥记》里所写的那些放荡不羁、不负责任却有理可循的情爱理论。 程云笙不得不义正言辞地污衊自己道,“这什么话本行家……想必是专门诓你这些连女子的手都没牵过的翩翩少公子的。” 方兼默似信非信地说道,“虽然我是翩翩少公子无疑,只是我朝廷里那些久经风月的好友都说这四公子写的理论倒是别出心裁,句句在理。” 程云笙欲哭无泪,“想来那些理论对你那些久经风月的好友的确在理,可你想想,我却不是什么久经风月之人,而那苏晔然也看着像正人君子的,我们二人不过几面之缘,哪里熟络到可以肌肤之亲。” 方兼默又将信将疑地继续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输送真气?” “隔空传的。”程云笙睁着眼睛说瞎话,反正以方兼默那两招花拳绣腿,不指望他会深究武功上的奥秘。 “……这般也可以么?看来我需得回去追读一下最新连载的《逍遥记》才可,许久没看,没准儿四公子又出了新的传真气之法。”方兼默认真地说道。 程云笙笑道,“是了,这次没有出新,不代表下次没有出新不是么。”此刻,她已经决定了下旬更新的《逍遥记》内容,一定要堵住方兼默的口才行。 “再说,以苏晔然的武功修为,也没有什么不可能。你对武艺也没什么兴趣,便不要太深究了。我突然想起,我前几日还被禁足时,听闻意公主与萧珺不久便要返回轩辕国了?”程云笙巧妙地又转开了话题,再被他深究下去,恐怕是瞒不住的。 “嗯,说是轩辕国主轩辕沾暂且取消了和亲之意,招萧珺和公主回去。月底便要返程回国。”方兼默被拉到正题上,也收回了好事的神情。 “小默,如今只得你我和清漪初露四人,她们二人又如同我姐妹,你便是同我真心地交代一句,你是否真的对意公主无意?” 方兼默没想到程云笙这样突如其来地□□裸地询问,一时僵住,用着第一次最严肃的表情,“我与她无缘,若是强行在一起,便对她有生命之忧。” 程云笙闻言一愣,她没想到方兼默真的有为自己和轩辕意算过姻缘,本以为二人可以做对欢喜冤家,如今却是让她觉得惋惜。 “算命的果然信命之说。”程云笙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嘲讽,却是带着一丝悲凉。 “她回到轩辕国纵然有些伤情,再过两年,这一时冲动淡了,选一个凡事都好的驸马,再生一双儿女岂不人生美事。”方兼默含笑说道。 程云笙却觉得这笑意有点刺眼,让她的胸口堵着不舒服。 有一些人,总能用不在乎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十分在乎的人。 从方兼默的眼神中,程云笙看出了一切。 程云笙豪气地将手搭在了方兼默的肩膀,“看着你我二人友谊之情,我定会替你寻一个花容月貌的娘子。” 方兼默推开程云笙的手,“你多请我去福满记多吃几顿茶才是正经。” 程云笙立即打了一个哈欠,“哈哈……我好睏。”说着便靠在了椅上的软枕上准备闭目养神。 “程四,你说这马车比苏晔然那辆再小,挤下我那胖硕的侄子和你那两位兄长也是绰绰有余,他们何必偏偏去挤那苏晔然的马车?”方兼默又问道。 程云笙并没有睁开眼,心下已经瞭然,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不得不去吧。” 即使再眼力不济的人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何况是程家这两位眼力一向独到的公子呢? ☆、第二十八章突降圣旨 程云笙的风寒两三日便养好了,她心想恐怕这不得不归功于苏晔然输送的真气。 程尚书的禁足也已经解禁,想着许久没有去凤栖楼看好友容容了,又想着出去正好除除病气,便一早带了两个拖油瓶出了程府。 一个拖油瓶自然是程小墩,另一个是怀里的新宠小白。 若是以前,程小墩一直便是凤栖楼姑娘们的香饽饽,只是不想这次被小白抢尽了风头,弄得程小墩没有了平日欣赏美人的兴致,而是去品尝美食了,毕竟容容亲自做的糕点不必福满记的掌厨差多少,相比昂贵的福满记消费,程云笙更乐意带程小墩来免费吃喝的凤栖楼。 被观摩且撩玩了一圈的小白此时已经累的乖乖地窝睡在程云笙的脚边。 “想来那城外的山谷是个灵地,不仅出了这般有灵性的小东西,还将人养得越发有女人味了。”花想容以丝巾抿嘴笑着,意思十分明显。 程云笙捏了捏手中的糕点,“外面传得风言风语也便罢了,到了你这里还取笑我。” 自前几日她被苏晔然救了之后,凤都又将她和苏晔然的绯闻传得满城皆知,毕竟有程府一家子这样大的阵仗,她程云笙不得不又结结实实地火了一把,便是今日出门的时候还是走的后门,生怕在前面被一些思慕苏晔然的偏激份子投掷臭鸡蛋。 “我可没取笑,你瞧你平日来我这里十次有九次都是男扮女装,便是女装也甚少花心思打扮,今日却是我这几年见你打扮得最为精緻的一次。这不就是‘女为悦己者容’么?” 程云笙咳了两声,“是这些时日一不小心有了些名气,出门在外我总不能给程老头丢脸,不然回去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你看我前些日子不就被禁足一个月了么。” “嗯……听着倒是句句在理。但是,我还是不信。别人不知你程四,我还不知道么,便是什么板上钉钉的事都能说出一堆理由来反驳。”
第39页 程云笙笑了笑,弃械投降道,“你这般了解我,我还是不反驳了。” “说正经的,你不会真的对那苏公子上了心吧?”花想容正了正身子,认真地问道。 “真的假的又如何。”程云笙低头转了转手中的茶杯。 “若是假的,这玩笑话说过便过了。若是真的,我还是劝你及早断了念头为好。上次醉薇恰好去长春堂替我拿些调身子的药,撞见了那苏晔然真真的是一路抱着那秦婉上马车。” “他与秦婉如何与我何干,即便是我真的对他有什么心思,也是我一个人的事,又与他苏晔然有何干系?”程云笙倔强地抬起头,这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在很多人面前,甚至是程家人面前都可以装傻,但在花想容,这个无话不说的闺蜜面前,不想说违心的话。 花想容利落地拍了一下桌子,“说的好!不愧是程四!” 程云笙脚边的小白被花想容那霸气的掌力惊醒,感觉往程云笙怀里缩了缩。 程云笙招了招手,安抚花想容道,“别激动,我不想弄得整个凤栖楼都知道我程云笙有了中意之人。” “话说回来,那苏晔然倒是来过凤栖楼几次,里里外外看着的确一副君子做派,的确算是不错的男子。而那秦婉却是在凤都没有一丝名气,我凤栖楼的能耐你也不是不知,这凤都有什么秘密瞒得过凤栖楼的?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个被苏晔然宠爱至极的女子,却又查不到半点底细,可不让人奇怪么。” 凤栖楼表面上是凤都最大的卖艺不卖身的青楼,但实际上是凤都最厉害的情报搜集组织,凤栖楼所有的姑娘都是谍者,这个秘密除了花想容和她后面的老闆知道,剩下的便是程云笙了。 这么多年,程云笙做了一个知己最好的本分,不该问的不问,凤栖楼后面的老闆到底是谁,她从未以情谊要挟花想容透露过半个字。 而她也没到非知不可的地步,以她这么小小身份的尚书之女来看,她觉得自己岁岁年年也不需要知晓。 “倒也不是查不出半点底细,方兼默说她是轩辕皇室中人。” “轩辕国的皇室?……那我们查不到倒是情理之中了,只是这样的身份的人又怎么会眼巴巴贴入苏府?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程云笙摇摇头,“其中到底如何,便不得而知了,我们又不是局中人。不过我看轩辕意和萧珺的态度,若不是演戏的话,倒像从未见过秦婉,所以我大胆地设想了一下,这秦婉极有可能是轩辕国流落民间的公主。” “这皇室秘闻果真是精彩至极,你若是用来做话本,倒是可以做个十本八本了。”花想容对秦婉的身份也不甚感兴趣,便将话题扯到一边。 程云笙心领神会,“你知道我一向不爱做宫廷题材的话本,斗来斗去实在没什么意思。一着不慎,被有心人指出藐视朝廷之罪,岂非无妄之灾。” “说的也是。话又说回来,最近你的《逍遥记》却是越来越有名气了,近些日子来凤栖楼的公子们都在讨论。” 程云笙想了想“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多,灵感较之前便丰富许多。” “我看是‘人逢喜事精神慡’吧。” “喜事,这倒也不算什么喜事。”程云笙淡淡笑着。 话方落,便看见初一十五毫无预兆地落在了茶桌下面,说道,“小姐,大少爷急唤你回府,说府里有公公带了圣旨来,指明要你回去接旨。” 程云笙一愣,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吓了一跳,指明要她接的圣旨?难不成过了一个多月上官乔才想起来那日花灯节她偷偷带上官安出去玩遇险一事,这才要追究她的责任? 花想容一手撑着桌面,笑道,“这下不会真的有什么喜事吧?” 程云笙皱着眉头看着她,心里却是发慌得很,不会是上官瑾和他的母妃在上官乔面前请了旨要求赐婚吧? 不会不会,上官瑾说过不会以身份来逼迫她…… 只是,经过上一次迎秋宴的所作所为,他还可信吗? 程云笙有些讪讪地开口道,“若是真的是上官乔赐婚给我和上官瑾,你说我当如何是好?” 花想容挪了个身子,换另一只手撑着,“以程四之智,何来问我?” 程云笙握了握拳,心里却是再清明不过,她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顺从,要么忤逆……顺从,她心里从上到下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忤逆,可就是违抗圣命,牵连整个程府。 程云笙嘆了嘆气,抱起脚边的小白,起身说道,“那我先走了。” 花想容赶紧说了一句,“恐怕你许久都来不了我这凤栖楼了。” 程云笙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未说一词。 孙伯的马车驶得飞快,程云笙第一次觉得回府的路这般短。 到正厅门口时,程云笙将小白交给清漪抱着,走进去才发现程府一家子都在陪着宫里那位皇帝面前红人太监总管喝茶。 程云笙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云笙见过喜公公。” 此番喜公公代表皇帝而来,她自然是要先对其行礼,但这在喜公公眼里却是很赞许,毕竟程家小姐鲜少出入宫廷,却能这般识礼数,实属难得。 喜公公点点头,笑道,“程尚书,领着程小姐及众家眷一块儿接旨吧。” 程尚书领命,只听得喜公公用最专业的口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程尚书之女程云笙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又有前丞相苏义之孙苏晔然,人品贵重、德厚流光、高情远致,二人适逢婚嫁之龄,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人之美,特此赐婚。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于十月初八完婚。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毕竟程尚书领着家眷一家叩谢“吾皇万岁”,却见程云笙还愣在原地。 跪在程云笙身后的程君融眼疾手快地拍了一下她,程云笙这才反应过来,“云笙叩谢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程君融看到程云笙的异样,便恭请喜公公出了正厅。 程云笙端着沉甸甸的圣旨一时无言。 “老爷,这皇上的圣旨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本以为是那三皇子,却没想到是苏老丞相的孙子。”程夫人率先开口道。 程尚书嘆了一口气,“唉,君心难测啊,想必皇上早有此意,之前迎秋宴上对笙儿另眼相待不过是在提醒我们罢了。” “爹,我程府已经百年未出一名女子,到了我们这代才得小四这么一个,以皇室的做派,怎么会不让小四成为皇室中人?”程君旻开口道,这些事他从不上心,却不代表他不知其中利害关系。 程尚书坐下,想了想,“恐怕当初传言苏家与皇家不足外人道的关系是真的,只有这样,皇上将笙儿赐婚给苏家才说得过去。” 程云笙突然冷笑了一句,“原来这一切也不过是一场政治联姻罢了。”
第40页 程夫人过来拍了拍程云笙的手,“女儿你若是不想嫁,便让老爷和融儿进宫去给你求求皇上收回成命。” 未等程云笙开口,便听见抬脚进来的程君融说道,“此婚怕是非结不可。”众人齐齐看向程君融,又接着说道,“我方才探了喜公公的口风,皇上此意已决,为的便是防止我程府和三位皇子有任何的牵扯。皇上一向最忌讳大臣与皇子结盟为伍,而苏家在朝中看似没有任何利益关系,但地位于朝廷又是极具威望,与我们程家联姻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程君融的分析十分明确,听得程家人心里一下子明了,如此这样,这道圣旨下得便算不得突然,而是早在上官乔的计划之中。他知道自己身体愈发不好,又不想看着几个儿子为了争储而将朝廷下来弄得动盪不安,如此这法却是最直接简单。 只是程云笙此刻却觉得有些可笑,上官乔却不知,苏家已经站了四皇子上官逸的队伍。只是她这不小心知道的秘密却是凭着苏晔然似是而非的话语猜测出来,她没有半点真凭实据。即便有了证据,看苏义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去面圣揭穿,这不符合她程云笙待人的仗义。 ☆、第二十九章离家出走 离皇帝赐婚才过了两日,整个凤都便沸腾了起来。 不管是那些痴情于苏晔然的少女还是那些仰慕程云笙才气的才子,纷纷哀怨不已,整个凤都笼罩着一股爱不得的愁云惨雾。 苏府里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人自然是苏义和孙女苏韶筝,相比那个爱扮柔弱做作的秦婉,他们二人更喜欢豪慡纯真的程云笙。愁的人自然是秦婉春竹主僕二人。 秦婉将女子该有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自那日圣旨下到苏府后,便不肯见苏晔然,厨子做的膳食也尽数退了回来,秦婉这样做最着急的人自然是苏晔然。 但是苏晔然深知上官乔这道圣旨背后的含义,若是让他将背后的上官逸推出去来让上官乔收回成命,这也是万万不可的。 他知道程云笙的性子,以她之智,此事她不会屈从,他在等她走下一步棋。 程府这两日虽不算得上愁云惨雾,但也没有几分欢喜。 但被赐婚的程云笙倒是没有秦婉那般柔弱,该吃还是吃,该喝还是喝,表现得与平常无异。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无端成了苏晔然下一步计划的棋子。 若是苏晔然没有秦婉,这道赐婚圣旨未必不是喜事一桩。 只是这世上偏偏少有这样的“若是”。 程云笙夜深人静之时,将清漪和初露唤到跟前,郑重其事地说着自己的计划。 上官乔的圣旨已下,她和程府也已经接了圣旨,若是她此刻不见,恐怕只有两种情况,第一,皇帝震怒,迁怒整个程府,少不得治个欺君之罪;第二,对她离家出走一事秘而不宣,婚期延后,待一年半载后,若是苏晔然努一把力,和秦婉生米煮成熟饭,再将这婚事巧妙地退了。 第一种情况无疑是程云笙最不愿看到的,但是以程家在朝廷的地位,以上官乔的态度来看,程云笙只能赌一把。 为着自己心里的不甘心,她想自私地赌一把。 此次离家出走却是有个关键,她不能带清漪和初露,更不能带初一和十五,更不用说这些时日与她日日一处的小白。 程云笙将自己的想法和清漪初露说了,二人自然是万分不同意,生怕她一个人在外不安全,有个好歹可如何是好。 但程云笙性子一向说一不二,“你们二人不必担心,此次我设想了很久,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十分周全,定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当做儿戏。” “眼下你们替我做两件事。第一,明日清漪假借去福满记买糕点为由去万宝阁给我买几样乔装打扮的物件,清单我已拟好;第二,听闻萧珺和意公主的和亲队伍准备要返程回国,想必皇上定会赏赐好些东西,自然便有护送的车夫随行。初露你乔装打扮一番,花些银子替我找一份车夫的差事,就说是去轩辕国探访亲友,又担心单独出行不安全,才跟着和亲队走。” 二人听着程云笙的计划也算是可行,又问道,“小姐何必要去轩辕国?” 程云笙答道,“我已查过和亲队伍从凤都返回轩辕国国都上京的地图,必会经过临城,届时我会在临城落脚,容容说临城凤鸣阁的阁主是她的好姐妹,我可以去那里暂住些日子。我之前女扮男装在外行事已熟练至极,你们二人不要担心。初一和十五那处,我也已经吩咐好,到时候大哥那边他们恐怕要受些责罚,不过我到时候会留下书信,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明言我爹和大哥不要为难你们,你们和初一十五待我之心,他们懂的。” 清漪和初露知道她的性子,便不再劝说她,只想着尽快将她所交代的事情办好,为她铺好眼下的路。 “我离开之后,小白就交给你们二人照顾了。还有程小墩……这些年都跟着我,第一次离家这么久,他恐怕会闹上一阵子。我小柜子里留了银子,你们多多去福满记给他买些糕点安抚他。少则几月,多则一年我就悄悄回来了。” 二人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程云笙看着二人的举止,也才恍然大悟,她们二人这些年也是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她们。 程云笙一惯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尤其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便笑了笑道,“你们二人不用担心,没准儿此事不久便败露,几日后便会被抓回程府来。” 初露努了努嘴,“小姐谋划之事,哪是这般容易败露,只盼此事传入宫里后皇上仁德,莫要迁怒整个程府。” 程云笙点点头,“此是我唯一忧心之处。但当今皇上是何等聪明,百年来我程府安安分分为着世代皇帝管着户部,从不结党营私,若是迁怒程府,不管于他本来的计划,还是整个朝廷的长久发展,都是及其不利的。所以,此次我才想着赌一赌。” “小姐放心,你若是不愿嫁给苏公子,老爷和老夫人本就不会勉强你。只是这次是赐婚,他们不愿明着违抗圣命。即便是知道你离家出走,心里也不会真的责怪你的。”清漪又安慰道。 程云笙笑了笑,她心里自然比她们二人更清楚,“好了,早点休息吧,明日才有精神去办事。” 第二日,清漪和初露果然不负她所託,将她安排的事办得十分妥当。 萧珺和轩辕意返程的那一日早晨,天刚蒙蒙亮,程云笙就带着清漪和初露如往常出府游玩一般出了程府大门,门口守卫也是在程府的老人了,并不会多加阻拦。 程云笙出了程府不久,寻了一处隐蔽之处,换了粗布男装,用了百宝阁的假鬍鬚,束了裹胸布,清漪又给她画了男子的妆,已有七八成男子的模样。 清漪和初露看着程云笙顺利地混入了萧珺轩辕意的返程车队后才安心离开。 待看着车队已经行驶出凤都,二人回到程府,除了程云笙是混入和亲车队离开外,如实汇报了程云笙离家出走一事。
第41页 程尚书与程君融虽表面上有怒意,但心底里再清楚不过,程云笙此举合情合理,他们二人不支持,却也不会反对。但表面功夫还是有做,便大惩小戒做足了样子,将清漪初露、初一十五四人罚了三月俸禄。 此事虽不能马上汇报给上官乔,但却应该先私下通知苏家。 通知的任务落在了和苏晔然为友的程君祁身上。 待程君祁走后,一个身着大红长袍的男子握住一支雪白的玉箫从屏风后走出来。 此男子是苏晔然的莫逆之交,正是闻名天下的风云阁阁主,风问月。他肤色雪白,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生得一对自带风情的桃花眼,让人一眼瞧过去便要陷进去,厚薄适中的红唇漾出一抹令人目眩的笑容。 “我倒是第一次躲着君祁。只因这一次的当事人是他的妹妹,当着人家兄长的面说三道四总是不好。”风问月自顾自地坐在苏晔然对面,刚刚慌忙之中为了躲避程君祁,连茶杯都未曾收好,如今拿在手中,又重新添了一杯热茶。 “你也有不好意思之时。”苏晔然淡淡地说道,眼睛却有些迷离,若有所思。 “这程四小姐倒是个有性子的,说做便做了。只是不知道在她心中你是有多差,毫不留情地就离家出走了。”风问月含笑地看着苏晔然,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苏晔然并未答话,看了风问月一眼,继续品茶。 “前些日子,阿玄还在跟我说,他家老爷子看上程四小姐的文采笔法,便去程府给他提亲了,可是被程尚书婉拒了,整日当着他的面寻死觅活。要不你去跟上官乔说说,把这程四小姐赐给阿玄得了,省得他老是去我那儿躲他家老爷子。”风问月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说道。 “阿玄治不住她。”苏晔然匪夷所思找了个理由拒绝道。 风问月闻言从贵妃椅上直起身,“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能治得住她吗?你已经有小婉婉了,难道你这苏府还能容得下第二个女人不成?” 苏晔然的眼睛淡淡地一扫,“上官乔此次赐婚早有打算,这婚恐怕退不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当真要娶这程四小姐了?那小婉婉可要心碎了。”风问月故做语气道,其实心里一副看好戏的心态。终于能看到苏晔然前后踌躇的模样,可不是大快人心么。 “上官乔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撑不过两年。强行将苏程两家联姻,不过是上官乔为了控制争储的局势。” “嗯……你此话不假,所以你打算将程四小姐娶来苏府一两年,然后再把人家退回去?程家三子会放过你么。”风问月敬佩苏晔然的想法,想着若是与程府为敌,从哪方面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只要程云笙同意,一切皆不是问题。”苏晔然想起那个脑海里时有时无的女子,那个敢明着拒绝他说“即便不姓程,也不姓苏”的女子。 “不想做这苏家女主人、又有勇气与你冒天下之大不韪假成婚的女子,我倒是想瞧瞧。”风问月素来不喜女色,平日里便是连女子靠近都觉得厌恶至极,若不是秦婉是苏晔然的人,他连提都不会提一句。 “你何时对女人感兴趣?”苏晔然有些好奇,今日的风问月倒是破了不少例。 “我自是不感兴趣。只是之前阿玄说,他在迎秋宴见过程云笙一面,却给出了‘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的评价,你也知道阿玄那个温吞疏离的性子,能得到他给一句评语实属难得。他若是不愿意,他家老爷子能有机会去提亲么,恐怕多多少少也有几分钦慕之意。今日又见你这样的态度,我能不好奇么。” 苏晔然听得风问月对季舒玄的分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如今好奇也无用,她已离开凤都。” “你今日叫我过来不就是要去寻回她之意么。”风问月一手端起茶杯,将苏晔然的心思说破。 风问月见苏晔然不回他,便又继续说道,“有小婉婉在,你亲自去恐怕有点难。不如我代你去如何,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苏晔然顿了一下,想了想,“你若不口无遮拦,去倒也无妨。” ☆、第三十章初至临城 程云笙扮作车夫模样跟着轩辕国的和亲队伍安然无恙地出了凤都。前两日,她还提心弔胆,担心后面有人马追过来。第三日,看到后面没有半点人马追赶的意思,她就彻底宽心了。 此行随行的凤羽车夫有十人,皆是礼部安排送行的,每二人负责一辆马车押送一车上官乔赏赐的财宝,和程云笙一组的车夫叫李二狗,一名三十多岁憨厚敦实的鬍鬚壮汉。因着程云笙化名甄程四,年纪又比他小了七八岁,他自然而然地要求在她以二狗兄称唿他。程云笙觉得二狗兄俗气,不如叫“李兄”,但被他以过于生疏的理由拒绝了,想来世间“李兄”常有,而“二狗兄”不常有,她只好答应了。 二狗家在凤都郊外边上的一个小渔村,村里不过百户人家,鲜少有富裕人家,所以很多人都来凤都谋生,只是外来户在凤都谋生却是十分不易,所以许多人皆是做些短工,搬货抬轿割麦等等。此次二狗难得被选中,比以往的报酬多了十几倍,此次远赴轩辕对他来说,却是一趟身心愉悦的活计。 二狗去年讨了同村的翠花做媳妇儿,听二狗说是个屁股大易生娃的女壮汉,如此被二狗宝贝得紧。今年开春不久就怀上了,产期正好是程云笙婚期十月,此次二狗这趟活走完正好拿一笔对他们来说很巨大的银子回去,以至于二狗每日在程云笙面前都笑得花枝乱颤。 程云笙想着自己的怀里揣了几张苏家钱庄的百两银票防身用的,如果不是自己此时化作一个一穷二白的车夫,也好拿了一两张给他孩子做“见面礼”。不过来日方长,以后回了凤都,寻了明媚的日子去二狗村里走走亲也是极好的。 二狗直率憨厚的性格很对程云笙的胃口,走了半个月下来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 眼看明天便要到临城,此前初露跟此行负责人谈好,程云笙只负责到临城的护送,得一半的报酬。若是一点报酬不要,倒显得刻意,反而容易泄露身份,这是程云笙交代好的。 “二狗兄,听轩辕国那些侍卫们说明日下午便要到临城了,我就在那里落脚。过了临城两日就到轩辕国国都上京,到时候你就可以领十两银子回家了。”程云笙最不喜离别伤情,所以便提早告知二狗。 二狗一个身型壮硕的汉子便要抹眼泪,“程四,俺捨不得你,还想让你做俺娃的干爹呢。” 程云笙听着二狗带着乡村口音的依依惜别之意,不免少了伤感,拍了拍他健硕的肩膀道,“我访亲不过个一年半载,届时回去看你,那时再认亲也不迟。你一个大老爷们,也是要当爹的人,便不要做这副悲悲戚戚的女儿状了。” 二狗抽了抽鼻子,“那你可一定要来!你说俺娃叫狗蛋二丫不好听,你比俺识的字多,俺娃就等着你给取名字了。”
第42页 程云笙目光坚定地说,“这你倒是放心,我也不忍孩子再步你后尘。” 纵观歷史洪流,是没有哪个英雄人物或者才子佳人取狗蛋二丫这样接地气的名字。 这边,程云笙正和二狗在丁字号下人房依依惜别,同行的另一处豪华天字号房里,侍卫擎宇正向萧珺和轩辕意禀报,“公子,车夫里有个女扮男装的可疑之人,属下觉得那人像是程四小姐” 萧珺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看向擎宇。 倒是被轩辕意抢先开口问道,“程姐姐吗?本公主去瞧瞧!” 萧珺谨慎地阻止道,“公主,她此刻在此便说明是逃婚,我们去与她相认,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传到凤羽皇帝耳中,对她对我们皆是麻烦。” 轩辕意想了想点点头,“倒是本公主冲动了。” “擎宇,你还打听到什么?”萧珺问。 “回公子,听护送的人说,她目的地是临城,理由是访亲,明日下午便要离开送亲队伍。” “明日么,临城……此前我们倒是有提过临城风景之好,恐怕这便是她选择的原因。只是她在此地人事不通,要寄居何处?” “具体之处,她未曾向队友提及。不若属下随行跟着查清楚?”擎宇跟着萧珺十几年,对其心思了如指掌,一下子便提到了重点,表明了萧珺心里所想。 萧珺没有马上答话,想了一会儿,说道,“你明日继续护送公主回上京,我留下便是。” 擎宇微微一愣,没想到萧珺会做到如此地步,“是,属下遵命。”说完,便退了出去。 “珺哥哥,你对程姐姐真的上了心吗?可是……上官乔将她赐婚给了苏晔然,恐怕这事儿很棘手啊。”轩辕意坐在椅子上,摇着腿,笑道。 萧珺捏了捏手中的茶杯,“她若无把握,必不会逃婚至此。想来,她也不是十分情愿这桩婚事。” 轩辕意笑道,“上官乔赐婚的目的,你也与本公主说过了,即便是双方当事人皆不愿意,又如何能退得了?” 萧珺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但愿他能出面拒绝。” 到了临城,车夫的负责人给了程云笙此行一半的报酬,五两银子。 程云笙煞有其事地扯了一处衣角包了起来,递给了二狗,“这算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了,他日回到凤都再登门认亲。” 二狗听不惯她文绉绉的话,但是知道她要把这五两银子给自己,立马就给拒绝了,“俺到了上京有十两银子,够俺和婆娘吃上大半年的猪肉了,你到这临城人生地不熟,留点银子自己花。” 程云笙拍了拍胸口揣着的银票道,“我自己还有银票,够花,这钱是我这做干……爹的给孩子的,你若是拒绝,他日我便不敢去你家认亲了。” 二狗一听这不认亲便急了,收下稳稳地塞入胸口,“那俺便先替你收着,等你来俺家认亲再还你。” 程云笙笑着点点头,临走时嘱託二狗一路上防火防盗,连头也不敢回地离了送亲队伍。 待远离了送亲队伍,程云笙找了成衣店和首饰店,置办了几件女装和几件首饰,赏了路边小乞丐几个碎银子,问了花想容引荐的凤鸣阁的去处,大摇大摆地走去。 凤鸣阁虽是地处不能与凤都相比的临城,但因此城是个游玩的好去处,各地达官贵人富人商贾皆喜来此游玩或是买卖,以至于凤鸣阁看起来与凤栖楼相差无几,豪华非凡。 程云笙拿着花想容给的信物,直接被小厮引入了阁主月织离的私人小院。 程云笙第一眼见到月织离也被惊艷到,虽比不得顾苏锦那样月下仙子般的美人,但也让人见之不忘。 一袭玫瑰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裙,化着艷丽却不俗气的浓重妆容,梳着精緻妖娆的灵蛇髻,髻上别着金累丝嵌宝牡丹鬓钗,华而不妖。 月织离手中摇着一把精緻的仕女扇,眼睛半眯,朱唇微启,风情万种。 程云笙瞧着都不免移不开眼睛。 “云笙见过阁主。”初来乍到,并且可能以后吃人嘴短,程云笙的礼节还是十分周到。 月织离慵懒地起了身,“程小姐不必客气,你与容儿既然情同姐妹,你我二人自然可以姐妹相称,唤我‘织离’就是。” 程云笙再拱拱手,“如此织离可与容容一般唤我‘程四’。我初来乍到,还有劳织离多多照拂了。” 月织离没来得及回话,外面有一侍女敲门入内,在月织离耳边低语两句。 程云笙分明看见月织离的脸上不经意地浮起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程四,此刻我有客人来,我让盼香引你去房间先好生休息,晚些时候再来寻你。”说着,月织离已经站起身来,作势要出去迎接她口中所说的“客人”。 程云笙道了声“多谢”,便跟着盼香出了月织离的小院。 “程小姐不必拘谨,我家主子性子好,极易相处。只是方才突来贵客,她才急着去招唿,你是容姑娘的贵客,我们自然会好生招待的。”盼香看到程云笙略略无措的神情,安慰道。 程云笙笑了笑,“多谢盼香姑娘,我一向相信容容,既然她早做安排,我必不会担忧。方才见你家主子的神情,恐怕这客人……是个身份极为特殊的男子吧。” 盼香闻言一愣,“程小姐果然好眼力,不愧是容姑娘口中所说的奇女子。” “奇女子?容容是这般形容我的?恐怕实在是找不到好的修辞才随口一说罢了。” 盼香摇摇头,“敢违抗圣旨又孤身一人乔装在送亲队伍中来到轩辕,只此一项,程小姐便当得‘奇女子’一说。” 程云笙想了想,“经你这样一夸,我反而觉得自己真是挺苦命。”勒了勒自己的腰围,有些痛心疾首道,“这半个月来扮作车夫,吃睡皆不好,倒是让我又瘦了一圈。” 盼香“噗嗤”笑了出来,“程小姐放心,容姑娘信上也交代了你的吃穿喜好,锅上晌午便炖好了东坡肉温着,便是为你准备的。” 程云笙咽了咽口水,感动得险些要溢出眼泪,“凤鸣阁真是个人间仙境,莫说待个三五月,便是一二载我都捨不得走了。” “我家主子好客,平日里没几个贴心的人说话。程小姐若是能在阁里长住,自然是极好的。”盼香看着程云笙笑道,心里再清明不过,她们已经收到了凤都来信,有人就要为程云笙造访临城了。 ☆、第三十一章公子问月 程云笙走后,月织离领着萧珺进了自己的房间,提前让下人备好最好的茶水和糕点,亲自将手中沏好的新茶递到了萧珺的跟前。 “不是要护送轩辕意回上京么,如何停在了临城?”月织离含笑问道,其实她的心里多想真心实意地问一句,“你可是为我而来?”
第43页 但这话如何敢出口,又如何能出口? “程云笙住进了凤鸣阁?”萧珺一语道出了来意。 月织离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滚烫的茶水溢了出来洒在了手上,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忍了忍心中的苦水,原本想问“你是为她而来?”的话变成了“容儿来信让我招待她些时日,你与她……也是旧识么?” “住在这里我倒放心了,你做事一向细心周到。”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月织离欲挽留的手停在空中又收回,“凤都来人了。” 萧珺刚抬出的脚顿了顿,回身略略紧张地问道,“是他亲自来?” 月织离摇摇头,“是问月公子。” “信上可说明来意?”萧珺急切地追问。 月织离被他的神色伤了身心,淡淡地回道,“不曾。你猜如何?” 萧珺微微地嘆了一口气,“我早该想到他不可能不知程云笙的计划,只是……我也想过,程云笙于他来说并非重要之人。即便是上官乔赐婚,他若不愿娶,又岂会想不出两全的法子来。” “他多年来要寻的人已经寻到,为着那人片叶不沾身,如今却是又要另娶他人,倒是让人猜不透了。” “秦婉……身份待查。风云阁不好出手,那你这边便着手查吧。我曾见过义父暗室里挂在一副女子的画像,与秦婉有五六分相似。依我之见,她极有可能是义父在外的私生女。”萧珺分析道。 月织离点点头,“好,我会吩咐下去。” 萧珺点点头,“程云笙安置在何处?” “东苑品书阁。” “将旁边的阅画阁收拾出来,我今日便住进去。”萧珺平静地吩咐道。 月织离的身一颤,有些承受不住,咬了咬牙,“好。” 程云笙到凤鸣阁当夜睡得极香,终于不用被二狗的雷鸣般的唿噜声影响睡眠,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隔壁住了哪个多才多艺的女子吹的悠扬轻灵的笛声。 一早起来,被月织离安排过来的侍女闻香伺候梳洗。 在外不比程府,又是蹭吃蹭住的,程云笙不好意思挑剔,任由闻香摆弄,一袭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轻挽垂髮分肖髻,髻边插这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耳挂兰花蕾形耳坠,又因她此次来此身份特殊,面上围了半面白纱,不露真颜。 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出房门,待程云笙想去隔壁确认昨夜吹笛之人,时辰已经晚了。 凤鸣阁与凤栖楼一般,乃是歌舞坊,白日晚间皆营生,所以程云笙去到阁内招唿客人的大厅时便是一派热闹景象。 程云笙本来打扮得不算精緻,然而此间围着面纱的却是只她一人,反而吸引了更多的目光,机智如她赶紧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将面纱取了下来。 然而程云笙没想到凭藉自己不算美艷的容貌也会被误认为是这阁里的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一个满脸横肉、肥头大耳、穿着富丽的中年男子一身酒气的靠了过来,带着调戏的口吻道,“姑娘新来的吧,来陪大爷喝酒!” 程云笙伸手打退了男子伸过来的咸猪手,男子怒道,“大爷看得起你才找你,别给脸不要脸!” 一旁的闻香知道此人是临城最大的盐商高骏,也是凤鸣阁的贵客,不好直接得罪,上前劝道,“高老闆,您误会了,这不是凤鸣阁的姑娘,她是我们阁主的客人。” 高骏为人平时虽是霸道专横,但也知收敛,今日多喝了几杯,难以控制情绪,所以并不买闻香的帐,一把推开挡在程云笙前面的闻香,“平日月阁主都给大爷我三分薄面,今日不过让她陪我喝酒,来凤鸣阁不就是要陪客人玩乐吗?别给大爷装什么清高!” 依着程云笙往日的性子,早就叫初一十五将此人丢出去,但这里不是凤栖楼,她不敢造次。而且看闻香的态度也猜到了此人是凤鸣阁的贵客,不好直接得罪,想着尽快离开便算息事宁人,刚要挪开步子,便看见一声带着笑意的磁音在高骏身后响起,“易辰,这位仁兄想找人陪喝酒,我看旁边的南风馆正是个好去处,送他一程。” 一个黑衣侍卫悄无声息且面无表情地落在了高骏的身边,高骏身边的两个小厮率先动了手,未等程云笙看清招式,两个小厮已经吃痛地躺在地上哀嚎。 “问月公子人方才到,便要拆了我这凤鸣阁么?”月织离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摇着侍女扇,含笑地看着方才说话那个男子。 程云笙与月织离对视了一眼,復才看向刚刚说话的男子,一身大红长袍,手执一支无法估价的白玉萧,妆容看起来比程云笙的还要精緻些,尤其是那自带风情的桃花眼、狭长的凤眉和不点自红的朱唇,和风情万种的月织离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程云笙心里免不得腹诽一番,真是个再骚包不过的人。 “月阁主倒是要将客人的素质好好筛选一番,别阿猫阿狗都放放进来乱了贵阁档次。”风问月以玉箫轻敲手心,认认真真地打量着眼前的程云笙。 算不得上一等一绝色的女子,甚至和一旁的月织离相比落了下风,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浑然天成的遗世芳华的气质倒是在场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能相比。 程府小姐,能吸引他风问月身边好友之处,自然不会是那一副皮囊。 “问月公子所言极是,厢房已备好,请。”说着,斜身让出通往二楼的登梯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又对着程云笙说道,“程小姐也请一道上楼吧。” 程云笙有些匪夷所思,这人虽是顺手替她解围没错,她理应道声谢,只是为何还要如此隆重地去到厢房里? 但此刻自己来者是客,自然不好拒绝,跟在风问月身后一同上了楼。 待进了厢房,程云笙行了礼,“程云笙多谢公子相助之恩。” “程小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风问月直接在主座落座,对此处似乎一点都不陌生。 程云笙本以为风问月与月织离必是有事要相谈,便说道,“那阁主与公子先谈着,云笙暂且告辞。” 程云笙方要挪步,却听得风问月含笑说道,“程小姐莫急,我是为你而来。” 程云笙一头雾水,月织离开口道,“正是。程小姐,你与问月公子先谈着,我命人备好宴席,为你和问月公子接风。”说完,便带着一众下人退了出去。 厢房已备好刚煮好茶水,风问月看似谦虚有礼地倒了一杯放在自己左手边茶桌旁,“程小姐,请坐。” “方才听月阁主称公子为‘问月公子’,公子可是风云阁阁主风问月?”程云笙不喜拐弯抹角,直接问道。 “没想到在下之名还能为程小姐所知。”风问月本以为程云笙不过是一个世家小姐,即便是再有所不同,比一般贵族仕女不过多读些书,多有一些世俗见识,不想连风云阁这样江湖组织也被她熟知,实属难得。
第44页 程云笙笑笑,心里想,我一个做话本的人,自然是什么事都知晓一些,只是却是没想到闻名江湖的风云阁阁主却是这么一个品味“独特”之人。 “公子之名江湖上谁人不知。只是云笙好奇,我与风云阁素无瓜葛,不知公子前来,所为何事?”程云笙直奔主题。 “受人之託。”风问月继续似是而非地说道。 程云笙低眸想了想,却是一下子心思清明,“公子是受了苏公子之託?” 风问月眉目一挑,好奇地问道,“程小姐是如何看出来的?” 程云笙随口一扯道,“猜的。” 风问月不相信她随意一猜就能中,“哦?那不知程小姐是如何猜到的?” “公子想听实话?” “自然。” “那就恕云笙直言了。我此次出走至临城,本就是无外人知晓,若是有人猜到或是查到,我能想到也只有三人,上官瑾、萧珺、还有与我一同被赐婚的苏晔然。若是上官瑾出手,便不会是这般含蓄的方式相见,大可派一队暗卫将我绑回去。若是萧珺,我此行本就是跟着他们轩辕国的送亲队伍,他大可自己来见我,何必受託与人。所以,也便只有那智谋过人且势力难测的苏公子了,因着他府上藏了一位性子独特的美人,自然不可能亲自前来,受託与人便是顺理成章的。再者风云榜上与那断魂宫无痕宫主并列第一的苏公子,与风云阁阁主是旧识,岂非再正常不过。” 风问月有些哑言,聪慧独特的女子他见过不少,且不说没什么印象及好感,如今在他眼中这程云笙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刚才不过短短须臾之间,她竟然便在心里将思绪理得如此清晰,并且能把握得毫无偏差,这般心智,恐怕也只有苏晔然可比。他终于明白临行前苏晔然为何要提醒他莫要口无遮拦,与这女子相谈,恐怕还是要留些心思。 他突然觉得苏晔然那假成婚的法子倒是很好,若是程云笙和其他皇子有什么牵扯,定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对手。依着他与苏晔然的性子,这样的对手,他们反而不会除去,倒是会好好一较高下。只是,如今将这二人绑在一起,会生出如何有趣之事,他倒是有些好奇。 ☆、第三十二章逃婚作罢 “程小姐的分析真是丝毫不差,不错,在下正是受苏兄所託。却又不知程小姐是否能猜到苏兄所託何事?”风问月再问。 程云笙的淡淡一笑,对自己心里的想法却是点到为止足矣,若是毫无保留地全数都和风问月说了,岂非显得二人关系过于亲密了。 “公子为难我了,不如公子直说如何。” 风问月眼睛一眯,这个女人倒是个进退有度的,刚刚那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向他证明,她程云笙有属于自己的骄傲,不是个任人摆布的女子。 眼下又将话语权推迴风问月这边,也算是个他留足了面子。若是程云笙完全猜到了风问月此行想要与她相谈的事情,岂非显得自己白来了一趟? “此次上官乔的赐婚圣旨下得突然,且心意已决。不管是由苏家还是程家出面拒绝,皆是不智之举。苏兄想的一策,让在下来告知程小姐,若是程小姐觉得可行,那两家都可皆大欢喜。” 程云笙点点头,已经将风问月接下来的话瞭然于心。 “以上官乔的身体来看,大限恐怕也就在这一两年,望这段时日程小姐屈居苏府,待他日明君继位,再由苏家出面将二人婚事和平解除。苏兄可保证程小姐在苏府来去自如不受束缚,且不必行使夫妻之责,与往日在程府一般无二。若是程小姐担心日后再嫁不便,苏家可出面向明君请旨再行赐婚,另择良配。” 程云笙听罢,扬起淡淡的笑意。 这个法子,自赐婚圣旨下达的那一夜,她就在心底里想好了。 彻夜未眠,她能想到若是场谈婚风波到此结束,最好的解决法子便是如此,她相信以苏晔然之智,定也能与她的心思不谋而合。 这次离家出走看似没必要,却也是不得不做。这是她身为程府小姐应有的尊严,而这个台阶也必须由苏晔然来替她砌好。无论是为着程府,还是为了苏府,更甚是为了那位金屋藏娇的秦婉,这一齣戏,苏晔然必须要看到,她程云笙必须来演。 “苏公子可是真的想好了这一齣戏让我来做主角?无论我真实的身份如何,这般一个大活人,明面上在苏府来来往往总是要给那位添堵的。”程云笙确认道。 风问月所料不错,这个交易于程云笙来说丝毫不惊讶,却是好像一直在等一个人来给她寻个台阶下,而他正好是这个人罢了。 “这一点请程小姐放心,苏兄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十分有自信。” 程云笙端起茶杯,看了看晶莹剔透的茶水,“再请赐婚实在没必要,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于我没有半分信任,却哪里又值得我真心相待呢。只望待到那时,我与苏公子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如此甚好。于此地赶回凤都也需半月路程,苏程两家皆是名门,婚嫁诸事繁琐,我们尽快回程为好。” 程云笙同意道,“回程自然重要,但眼下恐怕月阁主已经备好美酒佳肴,我们也不好辜负她的盛情。” 程云笙想着,她的脚刚落到临城,恐怕那美景是不能一一赏玩了,那至少吃上一顿美餐才能不辜负自己这半个月假扮车夫的辛苦之举。 待二人跟随闻香指引来到另一间厢房时,却没想到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人,这人自然是昨夜宿在程云笙旁边阅画阁的萧珺。 程云笙先是微微一讶,却低眸一想,觉得再正常不过,她又如何可能瞒得过萧珺的眼睛,微微福身,“见过萧公子。” “看来程小姐对于在下在此却是无半分惊诧。”萧珺说道,不过看了一旁自动落座的风问月,却是连声招唿也没打。 “想来我这一路易容走来,瞒得了公子七八日,却是很难完全瞒住,又想着昨夜在我所住的阁子旁边那一段笛声,不难猜测是萧公子已经到了凤鸣阁。”程云笙也跟着月织离与风问月一同落座。 月织离凤眸一眯,多看了一眼程云笙,不过短短的几句话,便能让她看出程云笙果真非一般女子,得萧珺上心却是也有几分能力。 萧珺微微一笑,便算承认了程云笙所言。 “看来萧公子与风阁主是旧识。”程云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道。 风问月笑道,“程云笙果真是好眼力。” 程云笙心下一嘲,正常毫不相识的陌生人,初次见面都会询问各自身份,而如今四人都上了桌也没见你们二人任何一人开口询问,这相识之意岂非再正常不过。 程云笙知道二人是旧识,却不知道二人真正的关系,她也没想着去多问,但没想到萧珺在猜到风问月来意之后,也不打算再瞒她。 “你此次前来,可是带来了他的决定。”这话是萧珺对风问月说的,即使他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但是还是想从风问月口中得到证实。
第45页 “不错。但与其说是他的决定,不如说是他与程小姐做了一次交易。” 自然,程云笙从二人对话中,以“他”称唿苏晔然,已经知道这三人的关系不言而喻,即便不是知己好友,也可能是利益一致的盟友。 “程小姐可是已经同意了?这场交易对程小姐来说却是弊大于利。”萧珺问道,果然和他预想的一般,苏晔然要和程云笙来场假联姻。只是名节对于一名女子来说何其重要,不管苏晔然为着那秦婉给出了什么样优越的有利条件,而程云笙却是这般容易就答应了。 “如今凤羽局势紧张,此法对苏程两家来说却是最为妥当的。云笙知道苏公子已有心系之人,即便是入了苏府也知道该怎么做。” 萧珺虽与程云笙相识时间不长,却是知道她果断决绝的性子,眼下她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决断,定然不会因为他的规劝而有所动摇。 “看来程小姐在我凤鸣阁是待不长了,只是可惜了,我却是还未能尽地主之宜。程小姐可是有所不知,我们这临城是个赏景游玩的好地方。”月织离开口笑道。 “月阁主所言甚是,云笙也觉得很可惜。早便听闻临城是处人间胜地,这次本想在此多逗留些时日,好好遍览这临城美景,谁知却是身不由己。”程云笙惋惜地摇着头无奈道。 席上月织离刚刚看向萧珺那一记意味深长不经意地落入程云笙的眼中,联想昨日月织离的神情,她已经想到原来月织离心系之人是萧珺。 “程小姐何必惋惜,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呢。”风问月含笑看着她说道,心里想着,没准儿下次来你就不是一个人前来了呢。 程云笙看着风问月的笑,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他心里盘算着什么,但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凤都一处华丽的院落内。 “小姐,飞鸽来信,风问月已经说服程云笙,恐怕此刻已经在回凤都的路上了。”侍女翠眉向宁菀芝禀报导。 宁菀芝手中的茶杯一顿,茶水撒了出来,另一旁的翠蓉马上递上一方丝巾,冷哼一声,“看来他也不敢直接算计到皇宫那位头上。他不是自诩神情么,既然已找到那个十几年来心心念念之人,又怎么捨得将别的女子迎进苏府来惹那贱人不快呢!” “小姐,依奴婢看,那秦婉比之程云笙,容貌上虽是胜了一二分,但那气质上秦婉不知差了多少,莫不是苏公子也看上那程家小姐?”翠蓉一旁发出自己的看法。 宁菀芝冷眸一眯,“哼,他又如何是那般轻易看上别的女子之人!不然本郡主这些年岂会费了那么多心思最终也进不了那苏府!” “小姐千金之躯,又何必非要屈身于苏公子不可?”翠眉不解道。 宁菀芝抬眸冷眼看了一眼翠眉,翠眉立即发现自己失言,马上低头道,“奴婢失言,请小姐责罚。” 宁菀芝不语,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向那半圆的清月,思绪一下子好像回到了另一个时空。 不管在哪个时空,她不折手段都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本以为到了这个时空,她比那个女人提前找到了他,自己的机会更大,却是没想到过了十年,他依旧没有忘记她分毫,而是在千方百计地寻找她的下落。 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 但想着在这个凡是讲究门当户对的时空,那秦婉不过是一个样样都比她相差十分远的女子,若是她真的要入苏府也未必那么容易,却没想到因上官乔的一纸圣旨半路杀出了个程云笙来。 程云笙虽然也同秦婉一般样样不如她,但那家世却是配得上苏晔然。 而以她宁家在凤羽的地位,她自小耳濡目染也清楚当朝局势,上官乔选中苏府与程府结亲,最大的缘由不过是夺嫡之争。 她大哥身为宫中御林军统领,职位至关重要,在外人眼中好似也同苏程两府一般不站在任何一个皇子的队伍,但前两年她已经知道她父亲与大哥在私底下与三皇子有了牵扯,想必关系已经不言而喻。 虽说她对朝廷之事不上心,但自己郡主的身份特殊,加之她父亲从小对他们兄妹四人一视同仁地看待,家中大事也时常询问兄妹四人的意见。在无形之中,她多多少少已经担了些宁国侯府的责任。 “翠眉,让章裘带上银子去和断魂宫做一笔交易,不要带银票,尤其是苏家钱庄的银票,全部以黄金做酬金。”宁菀芝下令道。 翠眉一愣,“小姐是要在路上解决程家小姐?可是她身边有风问月,恐怕……” “蠢货,断魂宫做生意只看价格,只要我们出的钱合理,他们自然会派出合理的杀手。再说,可从未听过风问月的武功在自家的风云榜上有过名次,如此又有何惧!” 翠眉与翠蓉闻言,不敢发一言,宁菀芝所作的决定,从来不会变。 只是这次,她的双手终究是要染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公司有事,抱歉要晚一点更新哦。 ☆、第三十三章招谁惹谁 程云笙坐在回凤都的马车上,看着这马车和苏家豪华版马车配置十分相似,装饰上却较之更为华丽招眼,尤其是整体耀眼的大红色,与此刻眼前悠然品茶的风问月倒是风格一致,但程云笙觉得这种招眼的颜色着实没有安全感,无疑是告诉敌人“我就在这辆马车里”。 “程小姐可是有什么想问的?”风问月见她盯着自己看了许多次,自己心里也就忍不住问了出口。 从某种角度来看,风问月与程云笙在藏不住事情这一点上倒是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程云笙本来也不想多问什么,显得自己和眼前之人有多亲密一般,只是他既然先开口问了,她也就顺水推舟了,“我只是有些疑惑,按说苏晔然既然已经知道我身在何处,随便派一个人来告知我合作的意思便是了,何须劳烦风阁主?” 风问月嘴角一扬,她终于忍不住问了,说明自己此行还是有些用处不是么。 “程小姐可还记得前些日子翰林院季院士到贵府上提亲一事?” 程云笙想了想,又因当日季封多夸了她两句,她才多看了季封的儿子两眼,同在翰林院任职学士的季舒玄,是个神清骨秀的男子。 “记得。当时我娘问过我的意思,我说不想要一个长相太秀气的翩翩贵公子做夫君,未免少了些英气。” 风问月忍不住哈哈大笑,“若是舒玄听得程小姐所言恐怕会被气晕,长相太秀气,哈哈哈……” 程云笙一听风问月热切地称唿季舒玄为“舒玄”,心里道完了,背后议论人可真不对,以风问月的性子没准儿会出卖她,以后见了面可是多尴尬。 “那程小姐觉得本阁主如何?”风问月止住了大笑,伸开手臂,意欲向程云笙展示自己的魅力。 程云笙心想,呵呵呵,若是你与季舒玄相比,我倒宁愿选择季舒玄。 但眼前之人毕竟是风问月,程云笙多少要给他留些面子,便讪讪一笑,“风阁主玩笑了,我们还是回归正题吧。”
第46页 风问月继续道,“我与舒玄、晔然皆是好友,想着这二人都与程小姐有些姻缘的牵扯,便有些好奇,这才跟晔然毛遂自荐而来。” 眼下风问月对苏晔然的称唿从“苏兄”变成了“晔然”,只是觉得在程云笙面前已没必要与苏晔然装作泛泛之交。即便如今能装,以程云笙之智也迟早会看得出来。 程云笙嘴角抽了抽,姻缘的牵扯……如今与苏晔然倒是有些牵扯,可季舒玄哪来什么牵扯,明明是连面都没有单独见过,不过是被扼杀在摇篮里的媒妁之言罢了。 “风阁主说笑了,我与季公子连面都只是远远一见,何来什么牵扯之谈。” “哦?如此说来,程小姐与晔然倒是真的有些牵扯了……听墨玦说上次你们二人落下山谷应是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情。”风问月不怀好意地笑。 程云笙眉头一蹙,这风问月关注事件的角度还真是不同与人,竟转到了苏晔然的身上。 关于她与苏晔然,她是真的不想提,何况是与这么一个和苏晔然关系不一般的人。 “我与苏公子倒是有过几面之缘,因缘巧合他又救了我两次,倒是与他有些恩情,而且苏公子人品贵重,我心里倒也是十分仰慕敬佩的。”程云笙说着,伸手轻轻地抚了抚胸口,实在是有些违心,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风问月敷衍地笑了笑,他怎么没觉得苏晔然哪里人品贵重了,难道不是无商不jian么。 风问月看了看手中清澈透底的茶汤,“如此说来,倒也是十分可惜。若不是前些日子突然冒出了个秦婉来,这桩婚事倒是件皆大欢喜的幸事。” 程云笙听不出几分真意,便也笑着附和他,“风阁主所言极是。细想之下,苏公子无论相貌家世人品皆是上乘,若是真能嫁与他为妻,且不说一辈子富贵荣华,便是日日瞧着那样貌也十分赏心悦目。你说,不若我与他假戏真做如何?” 风问月闻言被口中的茶水呛了一下,“咳咳咳……程小姐莫不是真的看上晔然了吧?” 程云笙起身缓缓贴近风问月,笑得好不真心实意,“若真的是呢?” 风问月从未被女子这般靠近过,未免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后退,“呵呵呵,程小姐也是个爱玩笑之人。” 程云笙看着风问月有些微微发白的脸色十分满意,便退了回去,“风阁主不必担心,假戏真做这样的事,总归要两个人都真心实意才行。如今苏公子日日美人在怀,又如何与我这假夫人假戏真做。” 风问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居然被一个女子忽悠了,实在是有失脸面。 “这是自然,毕竟这秦婉也是晔然找了十年之人,自然不同与旁人。” 原来苏晔然与秦婉果真是多年前有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莫不是她当初真的猜对了是什么美人救英雄的戏码。如此程云笙想了想自己十年前,除了穿越而来的大病初癒,却是没有遇到什么偏偏美少男,如此便也没有什么人多年来寻她之说,除了被一个算命的发现自己的身份外,相比之下,简直唏嘘不已。 正当程云笙在心底里忧伤时,突然听得马儿一声嘶吼,马车一下子来了个急剎,车外的易辰喊道,“主人,有杀手!” 程云笙闻言一趔趄,回想起过往的两次遇到杀手都是惨不忍睹的落水的经歷,紧张地掀开帘子看了看,一望无际黄灿灿的油菜花地,没有水,却是不会又落水了,心满意足,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老天开眼。 却是未等帘子放下,便看见数支利箭从远处飞过来,幸好风问月眼尖手快将她扯了回来。 听得外面杀手和风问月的侍卫易辰以及藏在暗处暗卫交手,程云笙有些胆战心惊,因为她没有听说过风问月上过风云榜的名次,对他的武功能力产生强烈的质疑。 风问月难得在危机关头还看懂了程云笙不信任的眼神,有些恼怒地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本阁主好歹是风云阁的主人!” 程云笙处于劣势十分懂得审时度势,拍了拍风问月的肩膀,心虚地说道,“风阁主多虑了,我是‘十分’相信你能力的!” 风问月一副不可置否的表情。 话方落,头顶的车顶被杀手用内力震开,程云笙明显看到风问月眼中闪过一丝心疼的表情。 风问月在程云笙眼里虽长得娇里娇气些,但是此刻危机关头还是有些男子气概,知道护着她这个累赘,程云笙觉得此人还是可以做个推心置腹的朋友。 风问月此刻自然不知道程云笙还在心里对他评头论足了一番,只想着护着她没事,若是有一点闪失,真的不知道如何跟苏晔然和程君祁交代。 程云笙虽是不会武功,但也觉得这批杀手的素质比上次花灯节的高了许多,武功之高强,配合之默契,倒是难得。 如此情势下风问月所带的几名暗卫职责实施起来便有些吃力,以至于风问月做不到对她贴身保护,引得程云笙也得全方位无死角地躲避杀手的攻击。 也便是在此刻,程云笙才觉得自己身形矫捷,身轻如燕。 程云笙难得眼力独到,看到风问月对她这么一个弱女子护得十分卖力,几个配合默契的杀手将二人团团围着,风问月的手下顾不得他们这边,眼看风问月身侧的一个杀手大刀噼了过来,程云笙心里斗争了一瞬间还是义气地身无寸铁地去挡了一下,幸好风问月眼尖手快地拉了她一把,锋利的大刀在她的手臂上只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只是这也是程云笙这么些年来难得的见红,她心想若是风问月没有那么眼尖手快,自己恐怕就要做个断臂小姐了,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风问月看到程云笙手臂上的血,好像被传染了一般,似乎眼中都染了血,手中的玉箫极具杀伤力,蓄了十成内力,竟一时间将几名杀手震得后退了几步。 程云笙突然觉得自己的血有点发挥了余热,真是可歌可泣。 所谓巧合就是非要等到她受伤才有人来支援,眼下就看到如鬼魅一般降落的一队暗卫人马,那带头的暗卫有些眼熟,是上次在山谷底下见到的苏晔然暗卫首领之一。 苏晔然的暗卫来得虽不是时候,但却让杀手知难而退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程云笙看着自己渗血的手臂,想起上两次落水的经歷,有些郁闷,她宁愿落水也不要见红,没准儿可能会留下疤痕。 恐怕这个时代总不是很多优秀的男子愿意娶一个嫁过人又带着疤痕的女子的,如此一想,程云笙更是郁闷。 “墨轩,你倒是来得及时!”风问月看着程云笙的手臂,同样有些忧郁,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被苏晔然甩脸色。 墨轩为人耿直,却是没听得出风问月的弦外之音,还是回了一句,“墨轩来迟。” 风问月也知道但凡他们能早到便不会多拖半刻,所以即便是程云笙见了血也不忍责怪他们,毕竟不是自己的人,也不好端着架子,“易辰,你过来替程小姐包扎一下,待我们到了镇上再寻个正经的大夫看看。”
第47页 程云笙听得风问月的语气有些随意,以主子看属下的角度来看,不是很放心,看到易辰走到自己面前也没想着伸出手来。 只听得易辰淡淡轻轻地说道,“程小姐放心,属下对处理刀伤十分有心得。” 程云笙觉得这话却是比风问月的命令更让她信服,便放心地伸手出来交给易辰。 “程小姐,你这是招谁惹谁了?竟让断魂宫的派出了陌堂的杀手,幸好今日陌堂首领魅影并未亲自动手,否则怕是撑不到墨轩来了,也恐怕这手臂不是划一口子这般简单了。”风问月有些窃幸道。 程云笙对断魂宫了解不多,只知道宫主无痕武功深不可测,旗下琉、璃、殇、陌、冥五堂,分别由赤严, 天妄,冷炎, 魅影, 碧剎掌管,依次以冥堂的杀手最厉害。刚刚被风问月一眼便认出的陌堂杀手却是仅仅次于冥堂,又因陌堂首领魅影并未亲自动手,他们才所幸逃过一劫,真是可喜可贺。 程云笙听得风问月之言,正想反驳,怎么是她招谁惹谁了? 可回想了刚才发生之事,又发现刚刚那群杀手的确是纷纷对她群而攻之,如此倒是要给风问月的誓死保护记上一笔恩情。可细想之下,程云笙却也大致猜到了自己为何平白无故遭到刺杀,自然是因着“苏夫人”的头衔,又因风问月此行是代表苏晔然,所以便也没觉得这是多大一笔恩情,想着福满记的一壶雪山毛尖也能还了。 ☆、第三十四章说服家人 风问月的马车虽是被断魂宫的杀手毁坏了些许,但多亏他手下皆是多才多艺之人,几下便将马车修的完好如初。 回程凤都不比出来之时,半个月的车程因着风问月手下的多才多艺缩成了七八日。 程云笙在踏入程府前,略有些心虚,这是十年来第一次生出这样情感来。但她又因自己现代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人事经理,看人待物自有一套本事,所以这十年之久自然摸清了程府一家子的心思。 所以她故意未将自己手臂上的缠着已经结了疤伤口的纱布去掉,以博得程府一家子的同情。 果不其然,以程尚书为首的兴师问罪的程府一家子匆匆赶至门口之时,看到她手臂上故意□□的纱布便没有了一丝怒意,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关心的眼神。 程夫人率先大步上前煞有其事地抬起她的手臂,几乎要抹眼泪地说道,“苏家派人来说了回来的时辰,却是没说我儿受伤了呢?莫不是路上遇到什么歹人了么。” 程云笙正要开口安慰程夫人,便见一抹绿油油的身影冲到了自己的跟前,“程四,你可是毁容了吗!” 程云笙几欲落下的清泪戛然而止在眼眶中,“程小墩,不过大半个月不见,你如何又胖了一圈?” “程四你说过‘化悲愤为力量’,大抵我是‘化想念为食量’罢了。”程小墩认真地忖度后说道。 程云笙嘴角抽了抽。 “娘,笙儿刚回来,一身风尘僕僕,还是让她先回府坐下再细说吧。”大嫂方冉竹站出来阻止了程夫人慾在门口扯着她互诉衷肠的想法。 程府一家子,除程尚书和程夫人走在远处跟前,几乎都围着程云笙走。 程云笙忍不住低头问向身边的程君旻,“是苏府派人来府上说我要回来了么?” 程君旻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状态,“可不,看来我这位妹夫还真是有些本事,却是能悄无声息将你寻了回来,又时时刻刻都知道你的动态。” 程云笙轻轻瞥了他一眼,“你这称唿改得可真快。” 程君旻贱贱一笑,“迟早的事么。” 程夫人让程云笙回房先梳洗一番,刚好赶上晚饭的时辰,一家人等她一起用晚饭。 在她回房之际,大嫂方冉竹又忍不住在她耳边叨叨两句,说是知道她回府的时辰,一下午程夫人便亲自下厨房命人张罗着菜餚,更甚自己也动手做了两样,这是多年来实属未见的。 程云笙抚了抚胸口,说道,“大嫂,你却是要告诉是哪两样,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一路奔波,却是不想又吃坏了身子。” 方冉竹闻言,手握丝巾偷笑,“你这丫头,却是总爱拿娘的厨艺取笑,偏得四兄妹中只有你有这福气能让她老人家亲自下厨,便是穿肠□□你也要多吃几口。” 程云笙莞尔一笑,“是是是,大嫂教训得是,云笙遵命便是。” 说着,转身回自己的院子之际,远远地看了一眼正厅内的程府一家子,心下舒心不已。 回家真好。 半个时辰,足够程云笙听完清漪初露诉说思念之情,看了两眼被程小墩照顾得同样胖了一圈的小白、以及梳洗一番换好了日常衣裙去往偏厅与家人用晚饭。 如此这般全家人齐等她动筷子的场面还是第一次,往前皆是在程小墩旁边安置好一处空凳,边吃边等。 程云笙照例是程小墩身边的空位,待她坐下后,程尚书方才开口动筷。 程家一向以来饭桌的文化还是不错的,且不说一定要做到“食不言”,但席间一般话不多,但今日却是特例。 “我看这未来的妹夫与我们家小四倒也是有些感情,不然如何能这般容易就说服了小四回家来。”程君旻率先开口说道,说完还不忘笑得好不惬意地盯着程云笙。 “我也是相信苏兄为人。如今父亲和大哥皆言此门婚事退不得,苏家也是同意的,何不暂且应下成婚,待那……”程君祁的话还未完,便见程尚书与程君融不约而同地横眉肃目看向自己,那样的话虽是实情,却也不能说出来。 “如今那苏家儿郎府上藏了一个美娇娘,笙儿过去岂不是要受委屈?”程夫人一脸不同意地开口说道。 “娘此言甚是。我也觉得让笙儿贸然成婚不好,毕竟是终身大事,若是不被夫君所喜,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方冉竹附和道,说着摸了摸正在埋头奋斗的程小墩脑袋,对自己眼下这种婆媳和谐,夫君疼爱,儿子……尚算听话的幸福生活甚是满意。 程小墩被自家娘亲摸了摸头,方才捨得咽下嘴里的吃食说道,“可是苏老伯家的烤鱼手艺是真真好的。” 程君融肃目地瞪了程小墩一眼,吓得程小墩从新开始对付饭食,又说道,“我们所言再多也无用,还是要看小四的意思。”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程云笙,等待她回答。 程云笙一开始便在心里做了打算,假成婚这样的事,当事人和某些被迫知晓的人(风问月此类)知道就行了,毕竟是欺君问罪的行为,多了反而容易被人怀疑,如此程府一家子只能被迫隐瞒。 “我与苏公子虽然相识不久,但承蒙他多次相救,人品自然是好的。眼下这样的情形……嫁入苏府好像也没有很糟糕,至少也是苏家主母的位置,可是凤都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身份。虽然娘和大嫂说的也在理,但退而求其次,这凤都之下,毕竟像我们程府这般一夫一妻的也是极少的。这苏公子也不是个贪慕美色的,毕竟人家是情投意合的,即便是将来他要纳个妾或是娶个平妻回来也尚无不可。我毕竟是皇上下旨赐婚的苏家主母,再怎么不被夫君所喜,想必也不会受什么委屈。再说如今虽是苏公子当家,头上的长辈也还在世,我与苏老丞相又是旧识,他自然会多向着我些。最后若是再不济,大不了来个合离便是,只是有些担心,不知到时候爹娘和几位哥哥还让不让我回程府。”程云笙一口气说完道。
第48页 “呸呸呸,这还没成婚呢便说什么合离。”程夫人开口道。 程府一家子听完程云笙的分析也尚可接受,毕竟程云笙的性子一向独立,决定的事情也从不后悔。 “我程府虽没有家财万贯,但养我女儿一世无忧也当绰绰有余。”程尚书面无表情地说道。 即便如此,在程云笙看来也算是难得了,程尚书毕竟端了架子几十年,如何能拉下脸来说些亲密的贴己话。 “开心最重要,小四若是在苏府待得不顺心了,回来便是。”程君融也语气轻柔地说道。 “大哥说的正是,我们兄弟三人亦未想过分家,程府你自然是永远都可以回来住的。”程君祁附和道。 程君旻夹了一块东坡肉入程云笙的碗中,“刘师傅做的东坡肉一向最合你胃口,听闻这手艺也传给了他儿子,想来是要世世代代传给子辈的,如此你在程府吃一辈子也是管够的。” 程云笙闻言免不得眼眶一热,“你们这是做什么,偏得惹得我吃不好饭么。” “正是!你们没瞧见程四多日未吃东坡肉都消瘦了么!”程小墩抬头嘶吼道。 程府一家子闻言都相视一笑,之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 “既然笙儿有了自己的主意,那老爷你看我们需不需要派人去与苏府商谈三书六礼,毕竟皇上赐婚,一切当得一丝不苟,否则恐有失皇家颜面。”程夫人认真地说道。 “皇上定下的吉日所剩时日不多,是该着手去办了。既是皇上赐婚,纳采、请期自可省去,按照祖制,问名、纳吉皆由礼部代劳,如此便剩下纳徵与亲迎之礼,如此我明日派人送信与苏老丞相,寻个吉日办了纳徵之礼便是。”程尚书毕竟熟读四书五经,又与礼部尚书那些老头儿私交甚密,自然懂得皇帝赐婚该走的程序,如此程府也不必手忙脚乱。 众人附和着点点头。 “娘,当年我嫁过来虽不是什么皇上赐婚,但也做足了三书六礼。我自小丧母,当年这回礼应要备的东西都是我亲自过手的,一会儿我到娘的房里与您细说。但笙儿此次又是赐婚,其中还要多备哪些东西,恐怕我们得找个宫里出来的嬷嬷好好问问。” “那有何难,吏部尚书柳夫人她府上正有一名告老的嬷嬷,明日我同你一起携了礼去府上拜会,细问便是。”程夫人答道。 程君祁挠挠头,有些无措道,“那我们这几个做兄长可是要备些什么?” 程府毕竟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嫁女儿,程家三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程夫人笑道,“自然是要给笙儿备上你们的祝贺之礼。你们只得笙儿这么一个妹妹,可是不能含煳了事。” 程君融先开了口,“冉竹你且花些心思去琅嬛阁挑些上等的玉饰,小四偏不爱金银只独爱玉。” 程君融一向节俭朴素,难得从他口中听得“上等”二字。 “是呢。笙儿可是不知,你大哥在你及笄之后便让我偷偷备了个小盒子,每个月从月俸中存入部分银子,便是给你做这新婚贺礼的。”方冉竹附和道。 程云笙听得这样一大笔银子,心下十分愉悦,“多谢大哥。” “我私下做的小生意也得不少利润,自然要给我家小四备件大礼。”程君祁接话道。 程云笙知道程君祁跟着苏晔然做了点生意,但与苏晔然合伙,这利润自是不少,所以这礼自然不轻,更是心花怒放了。 程君旻筷子指了指程云笙眼前那一碗东坡肉,看着程云笙笑道,“小四,不若……我让刘师傅跟你去苏府伺候,便算是我这做三哥给你的贺礼了。” 程府一家子闻言哈哈大笑。 程小墩义气地替程云笙瞪了一眼程君旻“偏是三叔叔出手最小气了,便是我爹这样吝啬……哦不,是节俭的人都大手笔了。” 程君旻一笑,“你莫要话说得这样满,却不知道你准备要给小四备什么样的贺礼,平日里她待你是最亲热的。” 程小墩闻言,一手托腮,陷入沉重的思考,才道,“我却是要好好思量,但肯定比三叔叔的好!”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程云笙听着看着,这一刻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是要成亲一般。 ☆、第三十五章契约达成 程云笙回到府中不过第二日,方兼默这位最佳损友便上门来叨扰,且非得说福满记出了新式茶点,软磨硬泡都要拉着她去尝尝,还少不得惊动了程小墩。 赶巧今日上官安又来程府与程小墩“探讨学习”,又被迫多带了一个男扮女装的“小女娃”。上官安有了上次的经验,对于换成女装一事已经从心里被迫地接受了。 只是程云笙有了上一次花灯节的经歷,心里还是有些后怕,但因上官安信誓旦旦说他暗地里安排了十几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又想着福满记那样的地方虽是人多,但好歹是个开了十几年且背后有人撑腰的老店,便想着安全等级应该也是蛮高的,最终受不了上官安的恩威并施只得答应了。 如此,四人便浩浩荡荡地坐着程府不大不小的马车向福满记进发。 “程四,你这逃婚的壮举还未捂热就凉了,到底是苏晔然厉害。”方兼默斜眼看好戏道。 “你这风向倒也是转得快了些,记得先前你还在我面前说他如何如何神秘莫测,让我远离为好。如今看你的神情倒觉得我与他凑在一起是多么普天同庆之举似的。” 方兼默真诚一笑,可不普天同庆么,以后他让程云笙请喝茶再也不用看她捨不得银子的脸色,毕竟这苏家钱庄可是富可敌国。 “程四你离家的这段时间,小舅可是来家里好几回,回回都在我面前扼腕嘆息程四你没眼光,说是这苏什么公子简直就是顶好的夫婿人选,譬如很有很有钱。”程小墩诚实地揭了方兼默的老底。 程云笙嘴角一扬,“哦?我很没眼光?” “呵呵……怎么会呢,我相信程四你的眼光,如今不是皆大欢喜了么。”方兼默心虚地瞪了程小墩一眼,可想而知程云笙不在程府的这段日子,程小墩没少受方兼默的虐待和打压。 “皆大欢喜……那你倒是算算我与苏晔然这段婚事是好是坏呢。” 方兼默一僵,“这皇帝赐婚,自然是大吉大利!” 程云笙看到他不自然的表情,自然不戳破,上官乔赐婚,即便是八字不合,钦天监和礼部都要编出八竿子必须要打得到的好姻缘。 不多时,马车稳稳噹噹地在福满记门口停下。 又是那熟悉的小厮面孔,将程云笙一行人迎上了二楼。 程云笙放眼环视二楼四周,依旧人满为患,他们熟悉的那一处临窗的位置桌上依旧摆好了茶点,但尚无有人落座,想必是有人提前预订。 未等程云笙开口,小厮先开口道,“四小姐,苏公子已在雅间恭候多时。”说着,指着临窗那一桌对着方兼默道,“方公子,此桌是苏公子为你们其余几人安排好的茶点,他与四小姐有事相谈,还请谅解。”
第49页 方兼默瞄了瞄临窗那一桌的茶点,眉间有些雀跃,心花怒放地问道,“茶水可是你们这儿最好的雪山毛尖么?” 小厮真诚地回答,“正是。” “程四,那你好生与苏公子谈事,我们在外间等你。”方兼默说着,没等程云笙开口,已经自顾自地走向临窗的位置,而程小墩自然不负小吃货的盛名,已经紧跟方兼默身后。 上官安倒是难得理智的一个,有些茫然地问道,“程四,我要跟着他们么?”显然脸色有些为难。 程云笙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吃货,嘆了嘆气,轻轻地拍了拍上官安的肩膀,低声道,“还且委屈殿下在外间等候……我实在不放心他们二人。” 上官安一副瞭然的模样,也学着程云笙嘆了嘆气,转身走向正吃得不亦乐乎的一大一小。 待跟着小厮走至雅间门口,小厮利落的手法敲了敲门,将开门的声音降到最低。 程云笙看见此刻那一身熟悉又陌生的墨影正独自一人品茶于桌前。 此刻雅间里并无苏晔然身边的人在伺候,程云笙对着清漪和初露道,“你们二人去和方公子一处等候吧。” 程云笙抬脚进去,小厮又十分敬业地用着最娴熟的手法将门掩住。 泉水已经煮开,苏晔然似乎将时辰拿捏的刚刚好,最好的这一泡茶水已经倒在了自己对面的桌上。 程云笙虽然不是精于茶道,但此前喝了福满记几年的雨前龙井,对它的清香再熟悉不过,开口的第一句便是,“这福满记何时又有了雨前龙井?” “四小姐,先尝尝苏某的手艺,这个问题待会儿你自然会知晓。”苏晔然故作神秘道。 程云笙也省了猜来猜去的麻烦,自然落座品茶。 “苏公子手艺真是极好,只是不知道往后在苏府的日子还有没有这般口福?”程云笙引着他步入正题。 “四小姐若是想喝,闲来之时自然可以品尝到一二。”苏晔然自然含笑道。 程云笙笑了笑,心里想着苏晔然居然已经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恐怕待他们出程府的那一刻,他已经提前知晓他们要来福满记,便提前安排好了这一切。这样对她的举动,却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四小姐何必在心里多想,既然你我二人即将是‘一家人’,便不必顾忌许多,有些事说开了反而有益于往后的相处。四小姐觉得呢?” 程云笙端起茶杯,看着晶莹剔透的茶汤,“苏公子说的极是。此前问月公子已经将苏公子开出的条件告知,我觉得可以接受。只是……我这里还有三个附加的条件。” 苏晔然倒是一点都不意外,接话道,“四小姐请说。” “第一,我在苏府的这段时日,行动自由。既然是你苏府明面上的女主人,便应该有些权力,我不想丢了我程府的脸面。”程云笙说道。 “合情合理,可以接受。”苏晔然慡快地回答。 “第二,自此苏程一体,不管未来朝廷是何局势,你我两家的便是绑在了一起。如此……我要知道你在储君之路所做的一切事情。你可以不让我参与,但我要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在旁知晓。” 苏晔然微微一笑,“以四小姐之智,恐怕以后还有劳烦之时,多一个谋士,何乐不为。眼前不管是第一还是第二个,四小姐都是为程府谋划,这第三……可是要轮到四小姐自己了?” 程云笙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得明媚动人,“第三,我素爱面子,所以在苏府的这段时日不想听到你与秦婉弄出人命来。” 苏晔然微微一怔,静如死水的心海起了一层涟漪,一时间说出口话来。 程云笙从苏晔然波澜不惊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一丝的异样,想着他没有及时回答,想必是心里有些不愿,所以大度地继续说道,“苏公子不必为难,这苏程联姻想必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也不过两个春秋。你与秦姑娘年纪轻轻的,来日方长。”说着,笑得更加和蔼可亲了些。 程云笙说完,都觉得自己是个再善解人意不过的合作伙伴,苏晔然真真是眼光极好的。 “四小姐误会了,你所提的三个条件我都接受。”苏晔然这才回过神来说道。 程云笙毫不客气地说道,“如此正好,口说无凭,我们便立下字据如何?” 苏晔然诧然,他居然不被她信任? “难得我苏晔然的名字还不能作为四小姐相信的凭证?” 程云笙笑得十分真心实意,“自然不能。我与苏公子相交也不过数月,我还是比较相信白纸黑字。”说着,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让外面的小厮备好两份文房四宝。 由程云笙口述,二人各书写一份,均签字画押,交换保管。 程云笙看着苏晔然的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清风出袖,明月入怀。 自从在迎秋宴上被季封这种泰斗似的人物一夸之后,程云笙对自己的字还是十分有信心的,而如今看了苏晔然的字倒觉得人家才是名门正派,自己自成一家的手法倒是显得有些旁门左道了。 程云笙轻轻地咳了两声,“咳咳,今日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境下得见苏公子墨宝。” 苏晔然轻轻一笑,“四小姐之书法曾得季院士夸赞,苏某今日得一墨宝,恐怕要好生珍藏。” 程云笙又呵呵了两声,“呵呵,珍藏好。却是要藏得隐蔽一些,免得有心人瞧了去。” 如果真的被有心人知道,这欺君之罪可是难免。 苏晔然端了茶杯抿了一口茶水道,“还是觉得雨前龙井顺口些,既然与四小姐坦诚以对,四小姐自然有权知晓我是这福满记的主人。” 程云笙有些愕然……不曾想被他丢了这么一个□□震到。但转念一想苏家产业虽以钱庄为首,但其他产业也是做的风生水起,有这么一间招她程云笙和程小墩待见的福满记也不足为奇。 但随心所欲地将“雨前龙井”换成“雪山毛尖”未免有些任性。 苏晔然又为何突然任性,程云笙不得而知,只觉得富人当得随心所欲地任性。 程云笙笑了笑,道了句,“原来如此。”便心满意足地将契约收好袖中,准备去收拾外间方兼默和程小墩的残局,起身之际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你我二人以后还是换个称唿妥当些。” 苏晔然顿了顿,轻轻缓缓地突出两个字,“云笙。” 苏晔然身上那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悄无声息地飘入程云笙的鼻尖,加之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弄得她心头小鹿乱撞。 多年以后,她与眼前此人争论起何时真正地心仪对方时,想起的便是这一瞬间,这个绝世的男子明媚皓齿地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之时。 程云笙别扭地转过头去,担心被苏晔然看到自己微微嫣红的脸颊,有些别扭地喊了一句“阿晔。” 苏晔然正要握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听人这样唤过我。”
第50页 程云笙不敢回头,低低地回了一句,“我也没有。”说着,连一句再会的道别也说不出口,似一个小丑一般落荒而逃。 你又可知,我真正心仪你之时,也正是你手足无措地唤我“阿晔”的那一瞬间。 多年以后,某人在心底里也正是这样想。 ☆、第三十六章羊入虎口 自从与苏晔然达成协议,程云笙的日子过得十分悠哉轻松,与婚礼有关的一切事宜都由程夫人与大嫂方冉竹配合着之前程夫人口中提及的那位吏部尚书家告老的嬷嬷操持,从初露的打听得知,这位嬷嬷无疑是宫里对皇家婚礼也算是有权指手画脚的一位。 程云笙却是不在意这些,毕竟这不过是一场交易,所以整日待在程府的院子里熘着被程小墩养胖的小白。 自从上次回程凤都,程云笙得知自己因为“苏夫人”这个特殊的身份会招来杀身之祸之后,十分有自知之明,想着外面处处是危机,待在家里最为安全。 然而她低估了坏人的智商和决心,没想到这些十分有职业道德的坏人将她的行踪摸得十分清楚,便是她在程府时不会有暗卫跟在身边的习惯都了如指掌,甚至鬼使神差地将她身边的清漪初露巧妙地支开。 等到程云笙被眼前两个黑衣人五花大绑兼蒙脸带走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这两个黑衣人是她这几次所遇到过的最为有职业素质的,甚至连她正在熘着的小白也一起绑走,不禁对他们产生了一丝敬佩,果然是两个一丝不苟的坏人。 等到程云笙迷药的药劲过了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待在一处十分昏暗之地,便是连五指都瞧得不甚分明。 怀里有一个活儿动了动,程云笙摸了摸那熟悉且柔顺的毛髮才知道是小白,程云笙甚是庆幸,又在心里对那两名黑衣人感恩了一番,多谢他们没有嫌弃小白麻烦,顺手还能留下它一条狐命,真真是有素养的坏人。 如果不是被人强行带到这里来,程云笙恐怕不会觉得自己被绑架了,因为虽然这里光线昏暗,但能感觉到四处带着一股奇异香气的清风吹来,轻轻柔柔地,吹在每一处肌肤上很舒服,若不是此刻身处险境,这里倒是一个可以睡好觉之地。 正当程云笙心里猜测此次到底是招了谁的黑手时,隐约听见不远处一处开门的声音,按照话本正常的设定,正主应该来了。 按照话本的设定,若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该语带惊恐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来此?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只是程云笙作为一个做话本的行家,却是不会按着话本的规律走,毕竟若是来人要对她鞭打、毁容、烙印等等酷刑的话,她应该会待着一个有老鼠吱吱的地牢里,而不是软乎乎的床榻上。 只隐约觉得那人走过来,外面的光线映照入昏暗的房间可明显感觉到来人的身型高大,程云笙又隐约听见来人宽衣解带的声音。 程云笙这才突然心下瞭然,这是要对她行不轨之事了? 程云笙抱紧了怀中的小白,猜测眼前之人的身份,只当那人缓缓爬上床榻时,程云笙的心头一跳,压住心中生气的愤怒说道,“我活了那么些个年头,却对这种露水姻缘之事不甚熟悉,望公子温柔些。” 那人一顿,却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贴近她,特意压低了声音,恐吓道,“天下皆知程小姐即日嫁入苏府,若是到时非完璧之身,这苏程两家岂非成了凤都笑柄?” 程云笙一贯是个记忆力还不错的,即便不怎么关心的人,也能将某些人特有之处记住,譬如身型,体味。碰巧眼前这个不露庐山真面目之人正好被她辨出了身上特有的体香,不是说这香味如同苏晔然那般令她难以忘却,而是这香味的品种实在是独特,是皇家管用的龙涎香。 程云笙暂时不打算揭穿眼前此人,恣意一笑,“公子又如何知晓我此刻就是完璧之身呢?” 那人又是一震,却是难以相信这话是从程云笙之口而出。 见那人不说话,程云笙继续笑道,“公子既然能将我抓来此处,想必对我与苏公子的事也了如指掌,难道不知道此前我与苏公子落入山崖之中,二人独处,年轻气盛,干柴烈火,难免会发生一些羞于启齿的事情。” 那人却是狠狠地低吼道,“难道程小姐觉得我会相信么?方才你才说自己对这等露水姻缘一事不甚熟悉,如今怎么又反口说自己已委身苏晔然?莫不是程小姐觉得说这样的话来诓我,我今日就会放过你?” “我方才只是说不甚熟悉,却是没说毫无经验。再说信与不信权在公子,但我相信今日即便发生了什么,我非完璧之身也不会造成苏程两家的笑柄。”程云笙坚定地说道,且不说眼前之人信不信,即便今日被怎么样了,自己与苏晔然也没什么真实关系,他又会介意么? 那人似乎有些暴怒,靠近她又说道,“是么,既然程小姐不介意这样的露水姻缘,在下今日便成全了你!”说完,便双手攀了上来,程云笙怀里的小白护主心切,龇牙咧嘴地挠了一下那人的手臂。 那人一怒之下伸手从程云笙怀里强行夺走了小白,程云笙这下才失去了镇定,“公子,手下留情!小白只是护主心切,公子想要什么做就是,放过小白,云笙任君处置便是。” 那人这才手一顿,将手里的小白点了穴道,小白顿时乖乖就范。 程云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人将小白丢在一旁便急不可耐地靠了过来,伸手过来找到了程云笙身上的腰带,手法娴熟地就要解开,又将脸移到程云笙耳边。 程云笙知道自己恐怕今日在劫难逃,自己又手无缚鸡之力,反抗起来也没有什么效果,心下凉了凉,冷言笑道,“今日三殿下此举,他日若是被皇上知晓,不知该如何解释欺君之罪?” 上官瑾浑身一颤,没想到还是被她知道了身份,抬手凝气,将床榻两边的烛火点亮,整个房间顿时清晰可见。 上官瑾右手抬起她的下巴凝视道,“程家小姐,当真是才智无双,怪不得引得凤都无数男子登门求亲。父皇将你许配给苏晔然,当真是一条好计!” 此刻已经坦诚相对,程云笙也就不心生惧怕,“殿下既然知道皇上的用意,难道还要违抗圣旨不成?” “此刻你既然揭穿了我的身份来阻止我,那刚刚你所说的一切皆不过是用来阻止我的藉口罢了,若今日你真的成了我的女人,那苏府你却是万万也进不了了!” 程云笙轻轻一笑,不否认,“是又如何?今日我若真成了殿下的女人,你当着敢去皇上面前挑明此事吗?如今争储之势暗cháo汹涌,二皇子势力最强,四皇子势力最弱,殿下处于二者之间,若真是硬要与我程府扯上什么关系,皇上当真会让殿下如愿吗?” 当今皇上上官乔心思难测,在位这些年来惯会平衡朝中各股势力,即便如今身体不行,也依旧将朝中大权牢牢把控在手中。三位年龄适合登位的皇子却是从来都不敢在他手下明目张胆地兄弟相残,便是担心哪日触怒皇威而一朝跌落云端,所谓伴君如伴虎,自古如此,便是皇子也不例外。毕竟少一个皇子不少,多一个储君却是多余的。
第51页 上官瑾被程云笙一语道破处境,心里怒火更甚,嘴角冷扬道,“苏晔然心智太深,到底站在我们兄弟三人哪一边尚未可知,若是他日与我为敌,你与他二人联手便会成为我心腹之患!” 程云笙对眼前的上官瑾却是陌生了许多,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位放荡不羁的皇子,有的却是谋权者的霸气与狠厉。 “若是真有那一日,我与殿下为敌,殿下该如何?”程云笙心里涌上疑问,便脱口而出。 上官瑾捏紧程云笙的下巴,力道紧了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程云笙从他眼中看到了决绝。 曾几何时,她也曾问过一个人,若是你我为敌会如何? 那人却是回答,若是真有那时,你程云笙将不再姓程。 在世人眼中上官瑾与苏晔然皆是人中之龙,但偏偏从一开始二人在程云笙心中便有了高低,也许,自己的眼光一向是不错的。 程云笙冷笑道,“如此殿下今日最好是杀了我才好,我这人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报,今日若是受了辱,我定会记恨殿下一辈子。” 上官瑾心头一揪,看着眼前她毫无柔情的眼神,甚至是一身的冷意,她再也不会对他有柔情真实的一面,便是虚情假意恐怕也不会再有。 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必然不能回头,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贴近她耳边又狠又似带着柔情道,“若是你怀了我的孩子,一切可还由得你?届时你只能乖乖待在我身边,只有你待在我身边,便是无尽的恨又如何?” 程云笙心里一惊,却是没有想到上官瑾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准备,便是万劫不復也要拉上她一起,这下才开始心慌起来,双拳紧握,圆润的指甲也几乎要嵌在肉里。 此刻,她又疼又怕,却还是不能表现出来。 此刻的程云笙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气质,低低地、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响起,“上官瑾,你今日若敢对我做什么,我定会恨你,永生永世。” 上官乔银牙一咬,开弓已无回头箭,“若是得你记着永生永世,便是恨意,我亦心甘情愿!”说着,已经不给程云笙反驳的机会,瞬间将她的腰带扯掉,抓住她的衣领,用力一扯,漏出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沟壑。 也便在此千钧一髮之刻,程云笙感觉一股疾风从身上划过,自己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已被一名武功高得深不可测的黑衣人从上官瑾的身下救走。 上官瑾反应过来之时,却是有些难以置信,一扬拳挥在床榻上,将床榻震碎得四分五裂。 他相信,这天下之大,能从他眼下瞬间救人的,只有两个人,偏偏他敢笃定那人就是自己最嫉恨之人! ☆、第三十七章当面相问 程云笙觉得自己很少有狼狈之时,上一次是那山崖之下落水被苏晔然救了,还有便是这一次差点被上官瑾辱了去。 唿唿的疾风在耳边响起,程云笙却是没有了方才的又惊又怕,只因她已经知道救她的人,身上有那一股似有似无、几乎淡不可闻的香气,充满了安全感。 待到远离了上官瑾的那一处危险之地,苏晔然这才放慢了轻功的速度,本想自报家门,却听得怀里的人急乎乎地问道,“小白呢?” 苏晔然的脚下一顿,从袖子掏出只有他巴掌大小的小白,正安然地酣睡着。 程云笙从苏晔然手中接过去,未抬头看苏晔然,而是低头摸了摸小白,“难得你还记得和小白之间的情谊而没有弃它不顾,毕竟也是你与我一起将它带到这繁华尘世中来的。” “你如何知道是我?”既然程云笙已经开口说了那样的话便是认出了一身蒙面玄衣下的他。 程云笙抬头一笑,眼里天真纯净,“我就是知道。” 你可敢说,“因为我心里想着是你来,所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这样情意绵绵的心里话? “不过你倒是来得及时。”程云笙庆幸道。 苏晔然心里想,为了寻你,我动用了凤都的一切资源,这两个个时辰皆不曾休息,便是担心耽误半刻你便会发生可怕之事,如何来得不及时? 这样的话自然也只能藏在心底,“你哪里像是一个刚刚脱险之人,开口第一句却是关心这个小东西。” 程云笙接着说道,“小白的命多脆弱,莫说是上官瑾,便是一个普通人都能将它如同捏死一只蝼蚁般弄死,而我这样一个结结实实的人,又是哪里那么容易被弄死的?所以,相比之下,我自然是更担心小白。” “你可知上官瑾此次已经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便是连惹怒上官乔这样最坏的结果也做好了应对,而为的,便是你一个人。”苏晔然说道。 程云笙笑道,“为了我吗?还是为了百年来掌管户部的程府?” “若是你在他心里与程府一般重呢?”苏晔然却是没有发现自己问出这样话来多不合适,只是此刻他自己也没有及时发现。 “若是真如你所说,他待我这般重要,又如何不清楚我是个怎样的人?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他要了便要了,难不成我当真会为了这样的清白屈就自己一辈子?”程云笙急切地反驳道。 苏晔然却是一愣,没有想到程云笙还会说出这样一番言论,“这天下,没有哪个女子不在乎自己的清白。” 程云笙笑道,“我却是哪里不在乎。只是,应该是秦姑娘那样有苏公子这样的心爱之人在意的才要在乎。而我,除了程府一家子,也便没什么人会在意了。” 那样的眼神,似乎噙着泪,但没有一滴泪水,却透着让苏晔然忍不住心疼的倔强。 程云笙突然觉得自己这话透着一丝醋意,幸好苏晔然不答话,又继续说道,“实在是上官瑾不了解我,若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留在身边,就不应该对我下手,便是抓了程府一家子随意一个人便能让我束手就擒了。” 苏晔然也便正是因为程云笙这一句不经意的话,一直到程云笙嫁到程府,他暗地里派了一队最精英的暗卫来日夜看护程府。 话方落,程云笙便发现自己已身处程府自己的院子之中。 此刻苏晔然已揭下了面巾,清漪和初露迎上来,“阿弥陀佛,幸好苏公子将小姐救了回来,感谢满天神佛,观世音菩萨。” 程云笙此刻因衣衫不整,还被苏晔然抱在怀里,笑道“初露你何时又信了佛祖菩萨了?” 二人看着程云笙还有心情说笑,便是安然无恙了,庆幸得差点要溢出泪来,“若小姐你无恙,我和初露便是天天求神拜佛又何妨?”清漪接话道。 “有苏公子出马,自然有惊无险。”程云笙看着苏晔然恭维道。 初露却是心直口快地说道,“姑爷就是有能耐!” 程云笙明显感觉苏晔然的手一顿,看着他略略尴尬的神情,仗义地解围道,“你是要把我放下来还是直接抱我进去,若是一会儿被我娘瞧见我这样衣衫不整的模样,恐怕要哭天喊地好几日,却是整个程府都不得安宁了。”
第52页 苏晔然闻言脚下又顿了顿,还是飞快地将她抱着入了房里。 程云笙本以为苏晔然会急着离开,没想到等她整理完衣裳从屏风中走出来时看瞧见苏晔然直勾勾地站在房里中央。 程云笙有些恍惚,这倒有些不像平时的冷傲贵公子苏晔然。 “你们先出去,我和苏公子再说会儿话。”程云笙打发清漪和初露道。 二人相视一看,笑着走了出去,只听见初露还低低地说道,“还公子公子地叫,过些时日便要改口了。” 声音不大,程云笙和苏晔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但程云笙此刻也只能装作没听见,招唿了苏晔然坐下。 程云笙顺手倒了桌上一杯半热不冷的茶水递到苏晔然面前,没有一丝被救人的觉悟说道,“我程府上下清廉,这时又事有特殊,不知道这杯茶能不能给苏公子解解渴。” 苏晔然看了看泡得有些久的茶汤,嫌弃地看着程云笙,“这救命的大恩,你却也一点都不用心答谢。” 程云笙也大概猜想到这人在吃穿用度上的挑剔,没好气地反驳道,“你这话说得不对。第一,这不是什么救命之恩,顶多也就是挽救了我的清白。在我眼里,清白哪里比命重要;第二,我其实是用了心答谢的,毕竟礼轻情意重。而我本想请你去福满记喝茶,但想着你自己正是福满记的主子,我若请你去了,和直接送银子给你有何区别?送银子来答谢相救之恩,岂非更加不用心?” 苏晔然有些愕然,嘆息着无奈道,“我只知道你才智过人,却没想到也伶牙俐齿。” “多谢夸奖。”程云笙低头一笑,拿起床头小柜上的最新一期的《人在江湖录》瞧了起来,翻到首页,看到自己最新一期连载的《逍遥记》排版很合心意,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 苏晔然隔着远远也能瞧见书名,就近坐下,正好面对着程云笙,“近日这‘四公子’的《逍遥记》在凤都倒是传得十分火热……” 程云笙听得他话里有话,也知道此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然一笑,“没想到我的闲来之作还能为苏公子所知。” “看来云笙还有许多事情我尚未知晓。”苏晔然看着她说道。 一句脆生生的“云笙”还是让程云笙弱小的心灵沉了沉,深唿吸让自己尽量保持平静,笑了笑,“既为盟友,互相了解一事来日方长,不急不急。” 程云笙心里心虚地想,自然有很多心事都要瞒着,其他事不论,便是她这个借尸还魂一事,若不是被方兼默这个算命的算出来,她铁定是要瞒所有人一辈子的。 “听闻凤都有大婚前七日新人不得见面的习俗,你我二人此次恐怕是大婚前所见最后一面。你苏府名门世家,你看可有什么要嘱咐我的?” 苏晔然有些微微吃惊,未想到她还能在意到这些,简单明了地回道,“我苏府人丁稀少,虽是云笙口中的名门,却没什么规矩。我父母常年在外游歷,也只有大婚几日留住凤都。祖父生性豁达随意,更不喜我们随侍一旁,你与他也是旧识,与他相处起来想必不难。还有我那独妹,你也是见过的,心性单纯,唯她少不得叨扰你。” 程云笙笑了笑,苏晔然三言两语便将苏府主要的人描述完毕,“苏公子可是还落了什么重要之人未提?” 苏晔然脸上微微一僵,“……你以后是我夫人,必居东边的采ju东篱,我将她安置在离你最远西边的落月西斜,你们二人自然不会有什么过多的接触。” 程云笙又扯了扯嘴角,果然是名门世家,连个院子的名字也取的这般有诗意,和程府附庸风雅的琴棋书画四园相比简直就是天上地下之别。 程云笙鬼使神差地脱口而问,“那苏公子又居何处?” 苏晔然笑道,“你我二人明面上夫妻一体,自然所居一处。” 这话程云笙听着有些舒服,却也知道但凡舒服的话后面总有一个“但是”,便又继续问道,“明面如此,那实际如何?” “实际采ju东篱的书房够大。”苏晔然自然一笑。 苏晔然的回答无懈可击,程云笙没多想,此刻以为苏府一处的院子和自家的院子差不多,却是没想到苏府一处的院子有一个程府这般大,自然也不知道她所居住的采ju东篱可以住下一个她和十个苏晔然绰绰有余。 而现下程云笙觉得苏晔然住书房也是个再好不过的决定,给她和程府留足了面子,即便她在猜想苏晔然半夜可能不在书房住也无外人知晓。 “那……除了出行自由外,可有晨起、落夜的时辰?”程云笙问得十分仔细,自己一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几日是睡到自然醒,又有那么二十几日在自己的院子里夜夜笙歌。 “尚无。”苏晔然淡淡回答。 程云笙心满意足,按照苏晔然所答,想必这段时日在苏府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復又想起什么,“若我想家了呢?” “可随时回程府小住,亦或者可以将程子安接来苏府陪你。”苏晔然想了想往日她带着程云笙出行的频率,特意在后面多加了一句。 程云笙好庆幸此时程小墩不在现场,不然必回本能地问一句,“也可以接小舅过来小住么?” 如此被苏晔然听到,她整日与这无所事事的二人厮混一起,在顾及苏府的面子上,苏府极有可能会在大门前贴上“狗与程小墩、方兼默不可入内”的标语。 “如此,往后请苏公子多多关照了。”程云笙真诚地看着他说道。 “云笙莫不是忘记前几日自己说过彼此换个称唿的话?我今日却是听见了五次‘苏公子’。”苏晔然淡淡地含笑道。 这笑容着实有些耀眼,程云笙尴尬地笑了两声,“阿晔说的对,今日的确是我失言了。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早点回吧。” 苏晔然嘴角微微一抽,“告辞。” 苏晔然刚要出门,復又转身回来正正经经地说了一句,“云笙有一处却是错了,我在意。”说完,自带一股风似得消失在程云笙的眼前。 程云笙被这话弄得匪夷所思,回忆起今日与他所谈之话,唯一能对的上的只有“而我,除了程府一家子,也便没什么人会在意了。”这一句才和“在意”二字扯上关系。 ☆、第三十八章繁琐大婚 程云笙觉得可能是苏家的面子和身份够大,不然也不会能惊动宫里的太后,便是连新人的凤冠喜服都赏赐了下来。凤都最大的衣品阁和最大的琅嬛阁的东西固然是极好的,但和宫里的东西比起来毕竟还是有些距离,所以程云笙可想而知她整套凤冠霞帔的“贵重”,必定是又贵又重。 苏程两家这次的婚礼毕竟是近年来难得的一次皇帝赐婚,那些和程府交好的,半交好的,甚至是平日里不怎么交好的官员都纷纷送来了贺礼,便是整个凤都的茶馆都日日在半分真半分假地杜撰着苏程两家的辉煌歷史。
第53页 程云笙在大婚前半个月也不曾悠闲,被程夫人押在身边日日耳提面命地说着大婚当日要注意的各个细枝末节,便是连走每一步路的距离都要精准无误。在如此强大的攻势下,大婚当日的程云笙不负众望地又瘦成了凤都女子纤体的标准。 大婚当日,连公鸡都不曾鸣叫的时候,程云笙被强制性地拉了起来,意识模煳地被众人操持着,直到戴上那一顶数斤重的凤冠,压得她几乎要矮一寸脖子的时候才清醒过来。 此时状容与衣着皆已大功告成,程云笙艰难地挪了挪脖子,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心里感慨万千,果然是人靠衣装和化妆。 接下来的流程是餵上轿饭,程云笙坐在程夫人的腿上,由程夫人来给她餵饭,寓意不要忘记养育之恩。 先前做好了功课的程云笙得知,这是喝交杯酒前最后一次进食,所以程云笙格外看重这一顿饭。 只是程夫人却是餵得极慢,餵一口说一句,什么“到了夫家好收敛性子”、“戒掉身上的坏毛病”、“不可整日往外面跑,尤其是凤栖楼”诸如此类,以至于程云笙猜想可能在自家娘亲的心目中,自己是个没有优秀之处的女儿,十分唏嘘不已。若不是这一碗掌厨刘师傅做得八宝饭甚是可口,她恐怕想直接省略这处环节。 随着程府大门前鞭炮齐响,便是知道迎亲队伍到了。 凤都习俗,新郎不上门迎亲,而是由喜娘作为使者,持帖而来。新娘自离开自己闺房脚便不能离地,由家中兄长抱上花轿,程云笙家中三位兄长,按照长幼顺序,自然是由程君融代劳。 程夫人说过自坐入花轿中,臀部便不能动,寓意平安稳当,这一次程云笙鬼使神差地听话了。 随着程家的鞭炮声响起,花轿抬起,程家三子随轿而行。花轿需绕至凤都城内千岁坊,以讨“千岁”彩头,接着转向前往苏府时,程家三子须得返回程府。 想必苏府此次请了技术很好的轿夫,程云笙即便是不用刻意保持,花轿也抬得稳稳噹噹,不过半个时辰,随着不远处的奏乐和鞭炮的声响,程云笙便知,苏府到了。 因着花轿是不同于一般人家的木材为门,而是以薄纱制成的开放式轿门,便省却了卸轿门一项,此刻薄纱覆盖的花轿之中,程云笙静静地安坐,以一把七彩羽毛团扇遮挡面部。 一名身着华服的小姑娘走至花轿前,隔着薄纱精准无误地抓住了程云笙喜服的一角,微微地拉了三下,程云笙这才挪了挪有些僵住的屁股起了身。 出了花轿,程云笙用着余光正看到苏晔然不同于往日的一身玄服,而是一身与她相契合的大红喜服,看着好像更加俊逸挺拔。 按照习俗,程云笙伸出左手,由苏晔然接住,然后再将程云笙背在身后,一直行至喜堂。 动作一气呵成,奏乐声与鞭炮声再次相和而起。 程云笙此刻正遵着程夫人的法旨乖乖听话,却不想听得苏晔然低低地,却可闻的声音响起,“你这几日倒是清减了些许。” 程云笙握着却扇的手一抖,轻轻地说道,“我不是为你着想么。” 程云笙明显听到身下低低一笑的声音。 行至喜堂,二人相对而立,此时贊礼者用着最响亮圆润的声音喊道,“请新郎吟却扇诗。” 苏晔然上前半步鞠躬行礼,此刻喜堂内顿时鸦雀无声,只听得轻亮悦耳的磁音响起: 烟锁一江雨,风过鸣五更。 帘挽玲珑扣,云拂檀香重。 相思未得解,胭脂已碧透。 重楼离歌悄,何处解云笙? 诗毕,程云笙有些诧异,她想着这不过是走走过场,便是两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能了事,没想到苏晔然真的煞有其事地为她作了一首诗。 身边的清漪作为随嫁丫鬟看到自家小姐有些愣神,便轻轻地推了一下。 程云笙缓缓将团扇移开,微微一笑百媚生。 众宾客中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议论着,皆是“程家小姐貌美如花、天香国色”、“苏公子与程小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诸如此类羡慕嫉妒恨的言语。 程云笙在心里美了美,想着自己也就可能这一刻是人生中最盛装的一次,自然少不得与美字挂钩,听着众人的赞许,心里倒也是舒服得很。 程云笙想入非非之时,又听得贊礼者接声喊道,“请新人行佩授礼。” 当世人爱玉者繁多,大多人爱玉可能是因为玉的贵重,而在新婚礼中,以玉来行佩授礼是取其纯净无暇的品格。 按照习俗,这枚玉佩须是新人各自攒下来的银子来购置的玉佩,又因程云笙本生就及其爱玉,挑玉的眼光也算是一等一的,一不留神便挑了琅嬛阁里一块数一数二的羊脂白玉。 程云笙从身旁的清漪手中接过自己心仪的白玉,摸了摸,有些捨不得,刚抬头看向苏晔然,见他也从身旁小厮手中接过一枚白玉,做工之精美,成色之纯透,和她的手中的一比倒是立刻有了高低之分,若是她没瞧错,那是千金难求的蓝田玉,如此之下程云笙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羊脂白玉递过去准备交换。 苏晔然几乎一眼便看清楚了她的心思,便含笑地将自己准备好的玉佩递了过去与她交换。 程云笙将玉佩接过来,触手即温,心下雀跃不已,蓝田玉本就珍贵,暖玉更是难寻,便抬头心花怒放地看着财大气粗的苏晔然。 佩收礼完毕,贊礼者继续道,“请新人见礼。” 不同于人家的三拜礼,因着皇帝赐婚,要走正规的““三跪,九叩首,六升拜”,过程繁琐。 因着程云笙的功课做得深,便是连最后一跪有抢前头跪的习俗也摸透了,程夫人交代过她必须跪在前面,以后要管住苏晔然。 程云笙本想着这也就是一个以交易为目的的假联姻,便不用这般卖力了,但转念一想若是在苏府的这段日子,苏晔然能多向着她不被欺负也是极好的,便觉得可以在这前头跪的习俗上努一把力。 程云笙一向身手敏捷,想着苏晔然一个男子也不会和她多计较,便眼尖手快地将地上的蒲垫往前一拉,硬生生地跪了下去,又因着这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力道没有控制好,导致跪下去磕头后的动作有些重,声音响得有些洪亮,待众人反应过来之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云笙听得满堂的笑意,突然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这恐怕是如此盛大婚礼里面唯一一个不受控制的插曲,而程云笙更加没想到这段插曲还在凤都百姓口中传了足足数年之久。 身旁的苏晔然看到程云笙未起身,便将她扶了起身,不怀好意地解围道,“夫人不必如此卖力,以后为夫听话便是。” 这话不说还好,此时满堂的宾客笑得更加有些难以控制,程云笙瞪了他一眼,真是越帮越忙。 而程云笙也想不到,苏晔然这句话也在凤都百姓口中连同她的插曲传了数年之久。 见礼完毕,苏晔然以彩球绸带引程云笙入洞房。入了洞房后,二人男左女右分坐床沿两边。偌大的喜床上皆是大红色,透着暖暖的喜气,床上铺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四物,其寓意不言而喻。
第54页 喜娘早已命房内的丫鬟拿出以红绳相连的葫芦,倒上陈年的女儿红,递给了程云笙和苏晔然,二人同时一饮而尽,此下“合卺酒”仪式完毕。 两名丫鬟又分别以托盘递上两把红绳繫着的剪刀,程云笙和苏晔然接过,从自己头上各剪下一缕头髮,喜娘将其绾在一处,放入一个准备好匣子内,用一把同心锁锁好安置在妆檯处。 此时,婚礼除了洞房一项,基本已完成。 苏晔然吩咐了两句“好生照顾夫人”诸如此类的话便出去宴待宾客。 此时喜娘与苏府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程云笙与陪嫁的清漪初露三人。 程云笙伸了伸懒腰,“唿,真是累死了。你们两个赶快过来,将我的凤冠取下来。” 清漪和初露上前,低声道,“小姐煳涂了么,这凤冠要留待姑爷来取。” 程云笙一听“姑爷”二字实在有些别扭,嘟哝一句,“这口改得也是真快。” 初露笑道,“自然是要改口了,难不成还和以前一般唤他‘公子’么。” 程云笙知道不能把身上的负荷除去,顿时蔫了下来,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好饿,你们瞧瞧有没有吃的。” 按照规矩,入了洞房便可以吃东西了,但程云笙看了四周却是连刚刚的陈年女儿红都被端走了。 清漪初露四处寻了一番,只能无奈地摆摆手。 程云笙呜唿哀哉地作势躺倒身后的床上,被床上的“早生贵子”隔得有点疼,突然起身眼前一亮,如同大灰狼瞧见了小白兔的眼神。二话不说,便抓起了床上的四样吉祥干果吃了起来,边吃边问,“小白你们安置好了么。” “与小少爷待在一处呢,自然是饿不着。”初露回道。 程云笙停下手中剥花生的手,“程小墩怎么跟来了?” “夫人说小少爷是侄子,不受大婚习俗制约,说后日与你一同回门便是。”清漪解释道。 程云笙点点头,继续低头对付手中的花生。 ☆、第三十九章洞房风波 待程云笙干果吃的五分饱的时候,苏晔然带着淡淡的酒气推门而进。 苏晔然摆了摆手,清漪和初露识趣地退下,掩门临走前初露对着程云笙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程云笙远远地看了看苏晔然,见他从外面端了一个白瓷碗在手里,是吃食无疑,程云笙艰难地顶着凤冠也抬头瞄了瞄。 待苏晔然走近,程云笙才看清楚了碗里玲珑剔透的五彩珍珠饺子。 苏晔然看着程云笙顶着凤冠也要抬头看自己手中的吃食如狼似虎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刚刚进房之时,喜娘递给了我一碗饺子,也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程云笙点点头,“合的,自然是合得很。”说着咽了咽口水,向着苏晔然伸出手去。 此刻哪里会有什么吃食不合她胃口? 程云笙接过白瓷碗,碗里五只胖乎乎的饺子,摆的位置也算是讲究,四只铺在碗底,一只最大的铺在顶层,程云笙于吃食研究上虽不如方兼默有造诣,但毕竟程小墩如今这样胖硕的身材也有她一份功劳,她一眼便看出了饺子是三鲜馅儿的,有她爱吃的虾仁。 程云笙欣赏完饺子的完美皮相后,开始拿起银勺子对最顶层的饺子下了手。 进口后嚼了两下,惊诧地吐了出来,有些恼怒地看着苏晔然道,“生的!” 苏晔然有些奇怪地看着碗里的饺子,又想了想刚刚程云笙方才所言,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对着程云笙深深一笑。 程云笙本来还皱着眉头,看着苏晔然对着她这样毛骨悚然地笑着,又想了想之前做的功课,好像听那位嬷嬷说过宫里的新娘有吃生饺子的习俗,新娘说出“生”一字,寓意生子。这功课本是嬷嬷随意一提的课外话,程云笙自然没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位宫里太皇太后特意指派过来的喜娘连这个习俗也不露声色地摆上来了,真真是个有职业素养的喜娘。 程云笙咳了两声解解尴尬,按照功课所说,这五只饺子只有上面那只是生的,其余皆是熟的,程云笙用勺子避开刚刚那只生的,将其余四只尽数落入腹中。 苏晔然静静地着程云笙将饺子吃完,替她将瓷碗放好,看了看她头上繁重的凤冠,说道,“我替你将凤冠取下。” 程云笙抹了抹嘴角,感激地点点头,主动地走到妆檯前。 苏晔然本是好意,但是对这繁琐的髮髻也有新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解下凤冠来。 程云笙去了凤冠,如释重负,自然地对苏晔然说道,“凤冠既然去了,你便早些去休息吧。” 苏晔然无奈地笑道,“那位喜娘恐怕还待在暗处观察,她既然是宫里派来的,我们的戏还是做全套。” 程云笙想着和苏晔然既然是合作的关系,也不怕苏晔然做出什么来,而且人家有心仪之人,更不会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正当程云笙想着要不要给苏晔然在地上铺几层褥子防寒气时,门外传来急促地敲门声。 程云笙想着,此刻清漪和初露自然已经识趣地回了自己的房中休息,那此刻敢来敲这对新人房门的还有谁? 答案唿之欲出。 直到看到上次在宫里见过的秦婉身边的侍女那熟悉的面孔后,毫无偏差地印证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程云笙无奈地笑了笑,今日这样的日子果然不会安安静静地过完。 程云笙走到屏风后面,二人谈话的声音正好不偏不倚、不大不小地落入程云笙的耳中。 “公子,主子的手被热水烫了!”春竹急切地禀告。 苏晔然有些着急地反问道,“你们到底是如何伺候的?” 春竹几乎地毫不犹疑地跪了下来,“公子恕罪,主子知道您素爱喝她亲手泡的茶水,此事她一向不让我们这些下人插手。今夜也是按照往常一般备着,只是没想到今日主子走了会儿心神,那滚烫的茶水就烫在了主子的手上。” “唤梅大夫瞧过没有?”苏晔然又问。 春竹摇摇头,“主子说今日府里喜事,梅大夫必然已经喝了些酒睡下,不让我们深夜前去打扰。” “如今情况如何?” “本来瞧着只是红肿,主子却说没事,不让我们拿凉水来敷,却不想过了一会儿竟起了一个水泡,奴婢担心主子伤势加重,便偷偷背着主子前来禀告公子。奴婢斗胆,今日是……是公子大喜之日,本不应该来打扰,只是奴婢想着让公子去瞧上一眼,劝一劝主子敷些药也是好的。”春竹一口气将事情原委解说道。 程云笙躲在屏风后,笑了笑,几日不见,这春竹倒是有了些长进,不仅没有了当初的冒失,而且方才那一番话着实说得滴水不漏,若不是程云笙是个做话本的行家,对这些弯弯曲曲的心思有些研究,恐怕也听不出其中奥妙。 程云笙见苏晔然没有马上答话,便提高声量咳了咳。
第55页 苏晔然低低地对着春竹说了一句,“门外先候着。” 苏晔然走过来,程云笙笑道,“你还是去瞧上一会儿吧,回不回来……权在你。虽然说那位喜娘是宫里的眼睛,但是你与秦姑娘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今日这样的日子……若是她能舒舒服服地睡下,倒更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多谢。”苏晔然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程云笙嘆了嘆气,本想转身去收拾一番睡下,刚踏出一步,又鬼使神差地转回来,一时间好奇心起来了,便想着偷偷地跟着苏晔然去瞧瞧热闹。 程云笙跟踪的本事自然是很拙劣,但想着苏晔然恐怕是担忧秦婉的伤势,所以没发现程云笙这个尾巴跟在身后。 不跟踪不知道苏府占地之大,从程云笙所居的采ju东篱,按照最快最直的路线走过去竟然也花了快两刻钟时间。程云笙不比苏晔然习武之人,拖着繁重的喜服追得有些气喘。 待到了秦婉所居的落日西斜,程云笙躲在墙角下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个小尾巴。 程云笙看着程小墩风尘僕僕、气喘嘘嘘的模样,有些无奈地扶额低语道,“你……你怎么跟过来了?” 程小墩本能地也压住了声音道,“我本来想去看看程四你……会不会饿着,给你送点吃的。没想到看到你鬼鬼祟祟地从房内出来,就顺便跟过来看看嘛。” 程云笙扯了扯嘴角,“你这还真是很顺便……真的是来给我送吃的吗?那吃的呢?” 程小墩心虚地挠挠头,“嘿嘿,可能刚刚来的时候落在半路上了。”復又扯了扯程云笙的衣角,“程四,我们还是看正事要紧。” 程云笙嘴角一扬,有些无奈,却是真的要看“正事”要紧。 程云笙与程小墩二人做这样蹲墙角的事已经顺手拈来,二人用手指在门上的纱布上戳了两个一高一低的小洞。 只见苏晔然轻轻地握起秦婉的手在烛火下细细地摸着膏药。 “日后我若是不过来,就不要做这些傻事了。”苏晔然轻轻地说道,透着一股难有的温柔。 秦婉的眼中几乎要挤出泪珠来,“今夜是……晔然你这样过来,那位程小姐不会生气么?”语气小心翼翼,毫无妒忌之心。 “她不是那样的人。”苏晔然似是而非地说道。 秦婉的心头一跳,没想到苏晔然和程云笙既然已经熟知到这个地步了么?便是连她的性子也能摸得这般清楚,便是连大婚之夜去别的女子那里也不会介意么? 秦婉别过了脸,“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苏夫人……晔然你还是少些过来吧。” 这话多少都能听出酸意,苏晔然接话道,“我说过你在我心里从来都是不同于他人,如今之势不过是暂时的,婉婉当真信不过我吗?” 窗外程小墩无奈的吐槽了一句,“程四,‘婉婉’这样的名字真俗。” 程云笙扯了扯嘴角,本来想用大人的口吻教育一番程小墩,但是心里也和程小墩的感觉一样,“嗯,是挺俗的,都不如你程小墩的称唿来得亲切动人。” “我自然信得过你。只是……听春竹她们说,晔然在行礼时写的却扇诗却是很用心。” 苏晔然低低一笑,“若是论用心,有谁可比我对你之心,我寻了你整整十年才如愿。” 秦婉有些尴尬地挪了挪脸,“晔然待我之心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以后她有苏夫人的头衔撑着,若是容不下我……” 窗外的程小墩又无fèng契合地接上,“程四你真的会容不下这个叫婉婉的吗?” 程云笙笑着点点头,“嗯嗯,没准儿真的会容不下。” 程小墩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可是你连阿黄和小白这样几世仇敌都容忍着不吃了阿黄,居然忍不了这个婉婉么。” 程小墩转换的思维的确有些异于常人,程云笙眼下懒得去多想,继续看回房内的好戏。 “有我护着,这些你不用担心。”苏晔然淡淡地解释道。 而事实上苏晔然也不必担心,程云笙即便不是和他有交易在先,便是依着她那慵懒疏离的性子,也不会主动来招惹秦婉。 “晔然,我的伤势无奈,你还是早些回去吧,不然明日府里下人会有闲话。”秦婉劝说道。 “明日让梅大夫来瞧瞧。”苏晔然说着,便起了身,正要吩咐春竹好生照顾,不想被身后跑过来的秦婉一把从身后抱住,含着泪说道,“晔然……” 窗外的程云笙和程小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措着实吓了一跳,却是不知道当事人苏晔然如何作想。 按着话本的规律,房内这二人本就是情投意合,若是没什么插曲,一切完全可以水到渠成,只是偏偏是今日这样尴尬的日子,而此刻又多了窗外尴尬的蹲墙角的戏客。 房内的苏晔然显然顿了顿,恐怕没想过这些日子一直循规蹈矩的秦婉会有这样主动的举措,一时间倒是有些难以接受。 ☆、第四十章拙劣表演 苏晔然在心里想了一会儿,便将秦婉的手轻轻地推开,转身相对,抚了抚秦婉的鬓角,轻声道,“你不必担心,和以前一般便是,我待你并不会和以往有何不同。” 秦婉此刻泪水已经从眶里流了出来,“晔然,我只是害怕……” “程四,这样一对比,你真是个毒妇,就像话本里那些专拆散有情人的坏人。”程小墩又发表自己的评论道。 程云笙捏了捏程小墩肉唿唿的脸颊,“你再废话就把关你小黑屋去。” 程小墩皱眉不信,“苏府也有小黑屋么?” 程云笙懒得再跟他啰嗦,打算再看一眼房里的情况就撤回採ju东篱,“但凡大户人家里都会有一间小黑屋。” 正当程小墩思索着苏府会不会真的也有小黑屋的时候,听得一个惊恐的女音响起,“你们是何人,为什么在此,来人啊!” 语气由低到高,简直一气呵成。 程云笙和程小墩心下一惊,完了,被当场抓包了! 此时房内房外都动了起来,准备来集体围观这一大一小蹲墙角的不速之客。 程云笙毕竟是见过风浪的,这样的时候亦能临危不乱,看向一脸茫然的程小墩,用着最痛心疾首的语气教训道,“程小墩,你真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当这里是家里么?哪里能随意乱跑?害我追着你跑了那么久,真是气死我了,明日一早便派人将你送回程府去。” 程小墩跟着程云笙混了那么久也是十分有心得,眼里马上挤出了两颗水汪汪的眼泪,扯着程云笙的喜服衣角道,“程四,你不要生我的气,是方才小白突然跑了,我追着它才走到这里。” 语气之真诚,却是让人看着也有些心疼,一个三岁小胖子在这瑟瑟的初冬之夜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让人瞧了如何不心疼呢。
第56页 此时,不知从何处窜出来的小白,精准无误地跳到了和秦婉站在一处的苏晔然怀里,恐怕是许久没见着自己的半个恩人,小白的表情显得有些久别重逢。 程云笙看着小白的表演,心里赞许着,果真是她□□出来的狐。 此时程云笙和程小墩已经转身面对众人,无fèng结合上刚刚的话解释道,“程小墩和小白顽劣,惊扰了你们,却是不好意思了。” 苏晔然看了一眼窗户上一高一低两个小洞,又看了看二人真诚的眼色,笑道,“是小白顽皮,怪不得小少爷。”说完,又对着秦婉身后的春竹道,“好生照顾你主子,若再有差池,必不轻饶。” 春竹娓娓地道了一声,“奴婢遵命。” 苏晔然復又看向秦婉说道,“夜深了,早点休息。”说罢,走到蹲墙角二人组面前,“时辰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你们不累,小白也累了。”说着,又将昏昏欲睡的小白递给了程云笙抱着。 程云笙隔着苏晔然看了看不远处一脸悲痛的秦婉,有些许不忍,但今日实在是特殊,心软不得,不然以后她这个苏夫人如何在苏府立足? 程云笙将小白递给了程小墩,急切地说道,“跟上来。” 程小墩挪着小短腿只得紧跟在程云笙和苏晔然身后。 春竹看着离开的三人,尚且有些没回过神来,喊道,“主子……” 只见秦婉狠狠握紧自己的拳头,眼神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低低地说道,“来日方长,且走着瞧。” 程云笙知道方才他们拙劣的表演肯定是瞒不过苏晔然的眼睛,有些心虚地道歉道,“我们虽不是有心,但确实做了不道德的事,抱歉。” 苏晔然没有扭过头看她,只是低低地、分辨不出喜怒地说道,“这样做的确有失苏夫人的身份。” 程云笙两只交握的手,来回地捏了捏,确实有些心虚。 程小墩抱着小白在身后有些吃力地跟着,对着怀里的小白嘀咕道,“小白,我怎么听说洞房花烛夜新郎新娘应该要待在一个房间里呢。” 苏晔然闻言脚下一顿,同样有些心虚地道歉,“今日之事,让你受委屈了。” 程云笙心里揪了一揪,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想着是自己同意他过来瞧的,便也没什么受委屈之说,“这也不算什么委屈,若真是委屈,我必然是受不得的。” 程小墩又对着已经熟睡的小白说道,“小白,程四在我们家里可从来没受过委屈,你说是不是?” “程小墩,你若是吵醒了小白,今夜就真的将你关进小黑屋里。”程云笙扭头看来一眼身后的程小墩,语言和眼神双重警告。 “姑父,你们家有小黑屋吗?”程小墩脱口而出道。 这一声称唿有些新鲜,程云笙不知道是不是程夫人在家里已经对程小墩深刻植入了这一层关系。 苏晔然对这新称唿也有些不适应,咳了一声道,“小少爷放心,苏府没有小黑屋。” 程小墩得意地窃喜道,“程四,姑爷说这里没有小黑屋!” “哦,是吗?那明日我便命下人准备一间小黑屋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程云笙一派苏夫人的口吻道。 苏晔然闻言,忍不住笑着附和道,“你是苏府的女主人,有这个权利。” 身后的程小墩闻言嘴角努了努,乖乖闭嘴。 回到采ju东篱,程云笙一记眼神杀,让程小墩屁颠屁颠地抱着小白回自己的小屋睡觉了,自此偷看洞房的心思破灭。 程云笙蹲墙角被苏晔然抓住,自觉理亏,便主动地从柜子里抱了几床褥子垫在地上,手法拙劣地铺开,勉强算是整齐。 苏晔然看到程云笙闷声且手法拙劣地做着自己并不擅长的活儿,“明日下人恐会有些闲话……” “我自然不会在意。”程云笙不等苏晔然说完,强制打断他说道,说完头也不会地走到屏风后面,将厚重的喜服脱掉,用之前备好的清水净了脸,自顾自地拖了鞋袜,本想直接趟下,看到被她吃剩的“早生贵子”还在,直接将床上那一处褥子抱走,换了一床新的。 苏晔然本想唤下人过来收拾,但又想到不能让她们瞧见这一场根本不存在的洞房花烛,便没有开口。 因是洞房花烛,房内两只偌大的龙凤烛要整夜燃着,直到烧尽为止。 二人各自脱了鞋袜,一上一下井水不犯河水地躺着。 兴许是房间光线太亮、床榻又软又大,程云笙有些不习惯,睁着眼睛盯着床顶上龙凤呈祥图案的帐帘,一会儿又滚来滚去,让自己尽快适应这种富人家的大床,却不想滚得越欢快,精神头好似越足,无奈地唿了两口气又乖乖平躺着。 “云笙睡不着,可是不习惯?”床下的声音响起。 “是有些不习惯,程府毕竟没有这般好的大床。”程云笙百无聊赖地回答道,也懒得花心思去思考了再答。 “云笙莫不是因与我同睡一处才不习惯?”苏晔然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什么异样的意思。 程云笙随口一答,“倒也不是。想我上次假扮车夫跟着轩辕国的送亲队伍离开凤都时,与那同队的二……嗯,李兄也是日日睡在一间房内,虽然他鼾声如雷,对我的睡眠质量确实有些影响,但也没有到睡不着的地步。” 床下的苏晔然一时间沉默着,过了一会儿才答,“云笙倒是心胸宽大,便是与其他陌生男子同睡一处也能安然入睡。” 程云笙没听出这话的语气有什么酸意,替李二狗辩解道,“李兄却不是什么陌生男子,我与他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 毕竟大家同走一趟活,且性格契合,程云笙心底里已经将他当做真心实意的朋友。 苏晔然听着“过命的交期”却有些刺耳,冷冷地问上一句,“那我与云笙这数月的相处,不知算是什么交情?” 程云笙亦没听出苏晔然的语气有变,想了想,掰着手指算了算,苏晔然相救了她三次,必然算有大恩,“阿晔相救了我数次,于我于程府都是大恩人!” “我却没想到做什么大恩人。”苏晔然淡淡地回道。 “如此说来,你若不想做这大恩人,那我只得报答你这些相救的恩情,恩情还了也便不再是什么恩人。” “你这帐算得倒是清楚。”苏晔然不阴不阳地接话道。 “若是论算帐,我可不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还这恩情。” 程云笙此时聊得有些来劲儿,转过身来,一手撑起脑袋,面对着床下的苏晔然,“若是按照以往我的习惯,这数次的恩情分开来算的话,各请一次福满记的雪山毛尖便是了。只是这数次恩情合起来就不是几壶茶水能还清的,若是别人的话,送些金银珠宝或是房契田契也可相抵,只是你苏公子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金灿灿之物,思来想去,我这纤纤弱质女流,姿色虽不是上乘,但也算清丽,以身相许方是最佳之法。只是偏偏苏公子心上已有佳人,即便我有天香国色也入不了公子的眼。唉,可惜可惜……如此看来,这样的大恩我是难以报答了,所以这大恩人你是不做也得做了。”
第57页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这恩情还不了了,只能这样一直欠着了。 苏晔然看着她情真意切的模样,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道,“说完了?” 程云笙看着有些毛骨悚然,立马换了语气拍马屁道,“想来阿晔你是个心胸宽广之人,这样的恩情于我和程府自然是大恩,但于你来说恐怕不过是举手之劳,定是不会记挂在心里。” 苏晔然笑意更甚,“云笙莫不是忘了,我是个商人,从来不会做什么举手之劳之事,施予援手这样费心费力之举定会索要回报。” 程云笙的笑脸一僵,心里隐隐作痛,真是失算,她又被眼前这人的美貌所惑,他明明是个无利不为的腹黑jian商啊。 程云笙扭过身去,背对着苏晔然,打了一声哈欠,一下子睡意不来也要来了,再与这jian商攀谈下去,定会损失惨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看到有雷弹砸在我头上……几乎感动得要哭了…… ☆、第四十一章长辈敬茶 苏程大婚第二日,按照习俗,新人需到正厅给长辈敬茶。 程云笙睡得迷迷煳煳,感觉有一只手在戳她的脸,伸手推了推,嘟哝了一句,“清漪别推我,让我再睡一会儿。” 那人好似充耳不闻,直接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程云笙心想,这样的举动,平日里只有程小墩敢为之。 程云笙带着恼怒之意道,“程小墩,再动手我就让初一十五把你丢出去。”说完,继续以棉被蒙头,试图阻止这人的下一步举动。 “夫人,时辰不早,该起了。”苏晔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程云笙迷迷煳煳地琢磨了一下这句话,顿时如同冷水灌头,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故作矜持地笑了笑,道了句,“阿晔,早。” 苏晔然抬手揉了揉程云笙头顶,“今日特殊,我们要给父亲母亲还有祖父敬茶,往后的日子不必再按着时辰起。”说完,转身喊了一句,外面的婢女鱼贯而入,其中清漪和初露也在内。 程云笙回想了一下苏晔然刚刚的举动,确实与平日里她揉小白脑袋的手法一致。 程云笙如今身份是已婚妇女苏夫人,不同于世家小姐程小姐,妆容衣着皆要有所拘束,今日不用她开口,清漪就给她梳了较为精緻的朝云近香髻,用上金累丝红宝石步瑶,颈间红绳挂着八宝如意银杏叶坠,耳垂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手戴金镶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腰佩昨日与苏晔然交换的蓝田暖玉,身着一件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轻施粉黛,轻点朱唇。 程云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俨然已经一副贵妇人形态,娇媚又不是端庄。作为一个新婚妇人来说,可以给九八分的评价,留两分余地防止自己骄傲自满。 待程云笙千唿万唤出来之后,苏晔然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本欲踏步出房门,又转了身回来说道,“早上露气重,给夫人拿一件披风。” 程云笙刚想回一句,我身子不弱,是个吃嘛嘛香的体质。 却被一旁的清漪抢先答道,“是,姑爷。” 程云笙因为这一句实实在在地“姑爷”震了一震,故没来得及阻止。 苏府的正厅在四处大园子中间,平日里若非过年过节,有贵客临门便很少前去,今日也算是个特殊的日子。 苏晔然与程云笙并肩而行走至正厅门口时,清漪提醒她将披风取下,程云笙点点头,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此刻正厅里苏晔然双亲与苏义老丞相已经高坐主位,苏韶筝在一旁的次位活跃地摆动着双腿,眼睛看着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见到苏晔然与程云笙走了进来几乎就要激动得从位置上下来飞奔过来,幸而被身旁稳重的侍女拦住了。 苏义老丞相对于程云笙来说是旧识,自是不必多看。 程云笙昨日因行礼时粗略地看了两眼苏氏夫妇,如今仔细看了才明白,苏晔然这样优质的容貌果真不是平白无故而来。 苏氏夫妇本都是四十已过的年纪,而看起来却比实际年纪年轻了差不多十岁,若不是知道苏晔然没有兄弟,她完全有可能会将苏氏夫妇认作兄嫂。 此刻主位前已经摆好了两个蒲团,随侍一旁的侍女已经准备好了茶水。 程云笙跟着苏晔然一同跪下,苏晔然先递过一杯热茶给苏义,“祖父,喝茶。” 程云笙也跟着学道,“祖父,喝茶。” 苏义一一接过,笑得十分欢愉,好似这茶放了蜜一般,“笙儿以后随筝儿叫我‘爷爷’便是,这样听着亲络些。” 程云笙笑着点头称是。 苏义分别给二人递了一个红包,程云笙眼尖地看了自己的这个明显比苏晔然的要厚重一些,如此便心花怒放,果然是新人有优待政策。 接着苏晔然又递过两杯热茶,道,“爹娘,喝茶。” 程云笙跟着学道,“公公婆婆喝茶。” 苏氏夫妇也分别递给了二人一个红包,程云笙又特意关注了厚重之分,果然也是新人有优待,苏家不愧是家大业大。 苏晔然的父亲本也是寡言少语的,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一句“望你们夫妻和睦”。 苏晔然的母亲也不算热络之人,便比苏晔然的父亲多了两句,“然儿以后要多体贴照顾媳妇”、“望媳妇多多扶持然儿”这样的话,不偏不倚,没有偏向自己的儿子。 程云笙想着若是换做程夫人,她自然事事都会偏向自己女儿,果然是大世家的好家风。 程云笙跟着苏晔然乖巧地回着,“媳妇知道。” 按照规矩,程云笙既是苏府女主子,又是苏韶筝的嫂子,苏韶筝的这杯茶是要敬的。 程云笙与苏晔然同坐一侧,苏韶筝欢快地走过来递上一杯热茶,“嫂嫂喝茶。” 程云笙接过清漪递过来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苏韶筝,苏韶筝欢喜地接过,好像没见过钱一般。 但程云笙担心她回去拆开之后会失望,毕竟她堂堂苏家小姐见过的钱可能比程云笙吃过的米多,自己那一点微薄的银票可能入不了她的眼。 当然,也有可能苏韶筝这种天真的少女看中的心意,程云笙如是安慰自己。 此刻偏厅已经准备好早饭,众人开始移步偏厅用饭。 程云笙看了看装修摆设也丝毫不含煳的偏厅,倒是比程府的正厅还要气派些,不由得又在心里感嘆一番差距。 安坐八仙桌后,程云笙又看了一下桌上十几样晃眼的各式早点,虾饺皇、干蒸烧卖、菠汁翡翠饺、巧手豆腐卷、时蔬牛肉球、排骨蒸粉肠、流沙包、鲜肉包、千层糕、黄金糕、瑶柱珍珠鸡、鲍汁鲜竹卷、五谷豆浆、南瓜小米粥、艇仔粥、银耳莲子羹,甜咸搭配,应有尽有。 这十几道早点,若是放在程府,必不会一日上全,如何也要半个月。 桌上的早点十有八九都是程云笙钟爱的,若不是苏晔然不曾问过她的喜好,她就要会错意是为她特别准备的了。
第58页 若是此刻在程府,程云笙定会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只是碍于第一次在苏家人面前吃饭,只得“意思意思”地只让清漪盛了半碗南瓜小米粥、半碗艇仔粥、夹了正好放在自己面前的一个虾饺皇、一块千层糕和一个鲍汁鲜竹卷。 待众人紧接着停下筷子,程云笙也只不过才觉得五分饱,看到每一个竹盒里面都剩了一两块早点,简直有些唏嘘不已,可怜自己还没吃饱又不敢吃。 苏晔然看到程云笙有些依依不捨地眼神,靠近耳边低语一句,“可是没吃饱?我让清漪挑几样你爱吃的带回採ju东篱。” 程云笙趁着众人没看着他们二人的时候,迅速地回了一句,“不用挑,我都爱吃。” 程云笙明显看到苏晔然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置信。 程云笙却是当做没看到,华丽丽地将其忽略,毕竟从昨天早晨起,自己吃的东西就是一小碗八宝饭、几味干果、四只熟饺子,这对程云笙一天的消耗来说,简直微乎其微。对于程云笙来说,在食物与优雅面前,选择食物是毫无疑问的。 看着初露从侍女哪里接过一个偌大的食盒,程云笙简直心满意足,回採ju东篱的路上突然想起什么,“阿晔,我忘了……程小墩和小白还没吃。” 苏晔然笑了笑,“小少爷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小白……” 程云笙也对他笑了笑,“给他准备两根新鲜的胡萝蔔就是。” 苏晔然的眉头微微一收,“你给一只狐狸吃胡萝蔔……” “我也试过给过它吃其他的,各种肉、海鲜,不管是生的还是熟的,它都吃不了,一吃就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直到有一次程小墩在啃胡萝蔔的时候被它相中,自此它就只有吃胡萝蔔才会活力满满。记得上次我离家大半个月,程小墩就是用胡萝蔔将它餵胖了一圈,你昨晚没瞧见它比初见那会儿敦实了许多么。”程云笙解释道。 苏晔然想了想,确实如此,“想来以前它深处山林之中,都是以野果为食,故与一般的狐狸不同。” 二人回到采ju东篱便分道扬镳,程小墩看到程云笙便欢快地迎上来,满足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程四,姑父家的早饭太好吃了,要是可以一直住在姑父家就好了。” 程云笙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能不能有些志气?”嘴上这样说着,却对初露招了招手,“这里还有些,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吃?” 程小墩难得摇摇头,“不要吃,我肚皮快撑破了。程四,姑父去哪里了?”说着,四处望了望,眼神真切非常。 此时初露已经将打包回来的点心布置好了在桌上,程云笙坐下,盯着桌上的早点,回了一句,“去书房了。” 程小墩正想迈着小胖腿去找苏晔然,程云笙制止他道,“你不要去打扰他,将小白抱过来,我们一会儿去逛逛苏家的园子。” “程四你是已经开始护着姑父了么。”程小墩倚着门口说道。 程云笙一边吃一边说道,“不是,我完全是为你着想。若是你前去书房打扰人家,人家一不高兴,恐怕往后的饭准备得就没有今日早晨那般好,如此还是你损失最重。” 程小墩仔细地听着,又细细地思考一番,觉得程云笙说的也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程四你说得有道理。”说完便撒开小胖腿回房抱小白去了。 程云笙看着程小墩胖硕的小身板远去的背影,会心一笑,十分满意,果然每次于吃食上对程小墩做文章,皆是屡试不慡。 作者有话要说:  老身竟然也有一个死忠粉(小姐姐)一直留爪,能不坚持日更么…… ☆、第四十二章游园生变 苏府的园子构造十分清晰明朗,中心之地是正厅、偏厅及一处小园子,正厅招待客人,偏厅过年过节用膳,小园子适合宴请宾客。从中心向四周延伸出来,分东南西北,命名分别是采ju东篱、南风知意、落日西斜、北望云浮四个院落,每个院落里差不多都布置有正厅、正房一间、书房一间、偏房数间,下人房数间、小厨房、小仓库、小菜田、小牧场等日常生活必备设施。 四个院落相隔之间又分别为四处园子,居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四方位,根据园子里的景致与配置的花糙树木分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四园分别命名为□□满园、荷香满庭、枫林向晚、日暮苍山。 程云笙所居的采ju东篱为正东位,与之相邻的东南、东北园子正是春冬景致的□□满园与日暮苍山,如今是深秋时节,这二者自然不是最佳观赏处,所以这一大两小,二人一狐连同清漪初露浩浩荡荡地前往枫林向晚。 采ju东篱的管事吴妈在临出门时特意给她们备了一些点心和茶水,本来程云笙觉得没有必要且累赘,但花了足足两刻钟才看到枫林向晚的园匾时,才觉得吴妈实在是个尽职尽责的下人。 程小墩在踏入园子的第一时间便眼尖地找了一处最近的亭子就地休息,招唿着初露赶紧将茶水给他倒上一杯解解渴。 程云笙虽是体力比程小墩好一些,但也觉得有些吃力,也端起茶水解渴。 “程四,姑父家实在是太大了,若是没有别人带路,你以后可能要迷路。”程小墩提醒道。 程云笙觉得他提醒的有道理,初来乍到,的确要配备一名导游才行,是她低估了苏家占地之大。 “程四,你快看,那边是不是一棵橘子树!”说完,程小墩已经撒开胖腿向不远处地橘子树飞奔而去。 等到程云笙抱着小白走到树下的时候,程小墩已经扭动着灵活的身子爬了一半的树干,跟着的采ju东篱两名甲等侍女兰芝和兰英惊诧地在树下喊道,“程小少爷,快下来,危险!” 而程云笙抱着小白和清漪初露站在下面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一丝紧张,毕竟这样的举动对于程小墩来说已经驾轻就熟,若不是碍于苏夫人的身份,恐怕程云笙也忍不住上去助他一臂之力。 程云笙指了指树上道,“程小墩,往那边儿爬,那边儿的橘子看起来又大又熟。” 兰芝和兰英有些诧异地看向程云笙,初露笑着解释道,“你们二位不用大惊小怪,我们小少爷是我们小姐打小就□□出来的,做这样的事再熟练不过,不会有事的。而且这地上的糙地厚实,摔下来也没事。” 兰芝和兰英的表情更加诧异了。 程小墩虽是胖硕,但是打小没少跟着程云笙上树下水,上房揭瓦这样轰轰烈烈的事情,不到一会儿,程小墩已经按照程云笙的指引,爬到了那最繁密、果实最饱满的一个枝桠,一手一个摘着最新鲜的橘子往下丢。清漪和初露也是熟能生巧地在树下精准无误地接着果子,竟不曾有一个落地,配合之默契,令一旁的兰芝和兰英惊得快要掉了下巴。 正当程云笙感嘆程小墩的技法越来越娴熟而有隐隐超越她之势的时候,听得程小墩“哎呀”一声,胖硕的身子“咻”地一下掉到了糙地上。
第59页 程云笙明显看到程小墩掉落地上的时候没有再“哎呀”一声,说明落在地上伤得不重,便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嘲笑他说道,“程小墩,你也有失手的时候呀,看你往后还好不好意思自诩是一个灵活的墩子。” 谁知程小墩艰难地挪过身来正对程云笙,表情有些痛苦,“程四,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说着,自己抡起了裤脚。 程云笙见状马上觉得不对,将小白交给清漪,自己蹲下身去检查,发现两个类似被蛇咬的血口,抬头看向头顶葱葱郁郁的大树,只见一条全身翠绿、眼神红色的竹叶青在对着她们吐着信子。 程云笙心下一凉,不好,是有毒的竹叶青。 “初露,你的手帕给我。”程云笙一向不随身携带这些女子标配之物,只得问一旁的初露索要。 初露看到自己小姐从未有过的紧张表情,哪里敢有一丝迟疑,从袖中取出马上递给了程云笙。 程云笙俯下身子,双膝跪地,毫不犹疑地就将嘴凑上去,替程小墩吸了几口毒血,看到刚刚伤口周围的变黑的伤势有所缓和才停止,接着拿手帕将伤口往上的部位绑住,防止毒液蔓延。毕竟如今是在苏府,初一十五已经不会再跟在她身边保护,她们几个人也没有会武功的,做不到立马封住穴道这样高超的手法,程云笙也是照着基本的救治手法来延缓伤情。 “听闻府上有个梅大夫,你们二人去将他给我请过来,要快!”程云笙抬头向兰芝兰英吩咐道,如今这里只有她们二人最熟悉苏府的路,既然苏府有配备自己的居家大夫,直接唤过来是最快捷最方便之举。 兰芝和兰英看着主子这样急切且委以重任的表情,哪里还敢延迟半刻,撒开腿就跑开了。 “程四……我是不是要死了?”程小墩有些恍惚地问道。 “没有的事,你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么,再说有程四在,你不会有事的。”程云笙安慰道,示意初露与她一起扶起程小墩放到她的背上,待到程小墩贴在她的背上,立马感觉自己的双腿陷了半寸在泥土里。 初露看到自己小姐的模样有些焦急,“小姐,还是让我来。” 清漪和初露比程云笙小三四岁,身子看起来也比她弱小,她如何能忍心且放心交给她们任何一个,咬了咬牙道,“没事,我可以。你们往前面走走,看看有没有侍卫在附近,立马招唿过来帮忙才是正经。” 初露点点头,赶紧快跑几步出了园子高声唿喊“来人啊”。 “程小墩,以后你还是减减肥为妙,这要是在野外,你这伤情铁定会被你的体重所耽误。” “程四,我知道了……”程小墩在她背上迷迷煳煳地答应着。 幸好虽然苏府园子大,但是侍女侍卫也多,没招唿几声,便有两个至少看起来比程云笙要壮实的侍卫跑过来,从程云笙背上将程小墩接了过去。 回採ju东篱的路上不比来时,两刻钟的缓慢脚程,因担心程小墩的伤势,被缩成了大半刻钟。 巧合的是,回到采ju东篱时才知道风问月带着他的专属护卫易辰正好在书房等候苏晔然,程云笙简单两句交代了情况,风问月便眼疾手快地将程小墩的穴道用内力封住。 程云笙因着上次受了皮外伤被易辰搭把手地包扎了,便第一时间投来希冀的眼神,却没想到易辰有些无奈地回道,“程……苏夫人,在下只会包扎外伤。” 程云笙有些失望,但也没有责怪之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急切地走到门口张望着,希望能看到兰芝兰英带回梅大夫的身影,“怎么还不来?” “小姐,小姐,小少爷晕倒了!”初露急切地唤着她道。 程云笙又跑回床榻边,看着程小墩的脸色有些发白,想必是中毒和气血不同所致。 正当程云笙着急的时候,从门外传来急切的跑步声,程云笙回头看了看,是兰芝和兰英回来了,“梅大夫呢?”说着,往二人的身后瞧了瞧。 只见兰芝带着哭腔道,“夫人,我们去梅大夫的住所看了,梅大夫人不在房里。想起今日早晨听到落日西斜那边侍女说今日要叫梅大夫去瞧瞧秦姑娘的伤势,我们二人就跑去落日西斜那里去找,却没想到被落日西斜的侍女拦在院子外面,说公子正陪着梅大夫给秦姑娘瞧伤势,谁也不准打扰。我们二人解释了半天,她们却是不让我们进去。” 兰英气愤不过,又接着话说道,“我们本想大声喊公子来着,却被她们用手堵住了嘴巴将我们赶了出来!她们人多势众,我们二人敌不过,想着先回来给夫人报信,就恐耽误了小公子的伤情!” 二人说完,齐齐地跪在程云笙面前,“奴婢有罪,请夫人责罚!” 程云笙没有答话,风问月只见她脸色从未有过的寒冷,手握双拳,似有万千怒意发泄不得。 眼尖的风问月发觉形势不妙,立马上前说道,“我用轻功带你去落日西斜!” 闻言,程云笙的脸色稍稍缓和一些,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临走时风问月还不望交代一句,“易辰,你也不要闲着,给这小子渡些真气先护着心脉,孩子太小,即便是封住了穴道,我担心时间长了一样有危险。”说完,他明显感觉道身旁的程云笙寒意更加重了,又嘿嘿了两声缓和道,“你别太担心了,竹叶青不是什么巨毒之物,且你急救的手法很是及时,看着你家侄子这样壮实的身子,定没有什么大碍的。” 程云笙冷冷地抬起头,一把抓着他的手腕道,诡异地冷笑道“你若是再啰嗦半句,我就杀了你。” 明明是个毫无武力威胁的弱女子,但风问月听着,在心里也生了一股骇意,便恢復了严肃的面孔,提了十足的内力使了轻功向落日西斜的方向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只要一偷懒,分分钟会断的赶脚……鼓励自己要坚持! ☆、第四十三章傲慢偏见 风问月的武功虽未能排上风云榜,但程云笙觉得他带着她使轻功也算是游刃有余。 二人直接落入落日西斜的院子、秦婉的寝室门外,待二人平稳落地,程云笙放开搭在风问月手腕上的手,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程云笙可真心相待的朋友了。” 说完,也不看风问月的表情,直接抬脚上前,准备直接闯进去。 此刻守在门外的是落日西斜的两名乙等侍女红云和红雪,见到程云笙和风问月同时来有些惊讶,但是还是本能性地伸手拦住了程云笙。 风问月站在程云笙后面,并没有打算开口相帮之意,他倒是想看看程云笙这个苏夫人的气势。 程云笙冷眸一抬,“我是何人你们不清楚么,竟也敢拦我!” 性子软弱一些的红雪唯唯诺诺道,“夫……夫人。” “既然知道,还不让开。”程云笙再喝声说道。
第60页 性子强硬一些的红云开口道,“公子吩咐过,不得任何人打扰,还请夫人在门外等候片刻。” 程云笙冷笑道,“我嫁入苏府之前,夫君承诺于我,这苏府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难道这落日西斜不是苏府之地么!” 红云接话道,“恕奴婢们没收到这样的通知,这里是落日西斜,不是夫人的采ju东篱,还请夫人自重!” 程云笙继续冷笑道,“我程云笙自小还没听人跟我说过‘自重’二字,今日却在苏府听到了,真是稀奇。怎么,方才我采ju东篱的两个侍女过来你们也是这般架势么?哦,不,听说你们还捂住了她们的嘴,我倒要看看你们是不是连我都敢碰!” 二人脸上僵了僵,“奴婢不敢。” “够了。”身后的风问月突然开口,站到程云笙身旁,“你们侍女做的时间也够久了,规矩难道还敢忘了吗?” 二人见风问月终于开口,这才把路让开。 程云笙奋力推门而进,看到苏晔然正陪着秦婉在一旁喝茶,传说中的梅益梅大夫在一旁碾磨药粉,这般情形,想到程小墩正在生死一线,便真的气不打一处来。 风问月看着程云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健步如飞的程云笙,“不要着急,慢慢说。” 程云笙被风问月这样一拉,倒是清醒了几分,“二位真的好兴致,喝着茶看着梅大夫碾磨药粉,如今我采ju东篱有急事要借梅大夫一会儿,先告辞了。”说完,她抓着梅益的手臂就往外走,年将六旬的老头子被这样突然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程云笙未走出两步,被后面一句软软的一句,“姐姐……等等,姐姐莫要见怪,妹妹的手受了伤,这药粉将将就要磨好了,能不能请姐姐再等一会儿?”语气轻柔,带着恳求,若非今日特殊,程云笙恐怕听着也会心软了去。 风问月正要开口解释,被程云笙一记眼神杀过来,立马乖乖闭嘴。 只见程云笙放开了梅益,走到秦婉面前,毫不客气地抓起她那只烫伤的手,苏晔然见到程云笙这般反常的举动,正要阻止,却看到程云笙立马冷冷地盯着他说道,“她的手在我的眼里,莫说是烫了伤,化了脓,即便是废了,也不如程小墩一根小指头。”说完,便将秦婉的手甩来,引得秦婉吃痛一声,苏晔然立马将秦婉护在怀里。 眼见苏晔然正要发难,风问月抢先答道,“晔然,程小公子那边被毒蛇咬伤了,情况危机。” 苏晔然一听,脸色立马缓和下来,有些愧疚地看着程云笙。 只见程云笙诡异一笑,对着苏晔然怀里的秦婉说道,“秦姑娘莫不是记错了?你姓秦,我姓程,而我们家程尚书只得我这么一个女儿,这一声‘姐姐’我实在受不起。还请秦姑娘以后唤我‘夫人’。” 说着,走到梅益面前,不卑不亢地说一句,“梅大夫,我侄子身中蛇毒,可否请您移步采ju东篱看诊?” 梅益神色一紧,转身去拿随身携带的药箱,立马对着程云笙说道,“夫人,我们快些走。” 程云笙与梅益快步走出房内,风问月紧跟身后,待走到院子里,程云笙一把抓住风问月的手腕,用着从未有过真诚的眼神看着他说道,“阿月,麻烦你带着梅大夫先走一步,我随后就到。” 风问月看了一眼跟了出来的苏晔然,脸上的神情也是十分冷然,但此刻情况特殊,他还是认真地对着程云笙点点头,“你放心,小公子就交给我了。”说着,一手扶住年迈的梅益,一边提足真气,使了轻功向采ju东篱飞去。 此刻程云笙虽然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程小墩身边,但她也知道后面的事交给风问月并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便回过身来,用手抹了抹额头着急而生出的汗水,再指了指门口刚刚拦住她的侍女红云与红雪,用着毫无感情的语气说道,“自明日起,我不想在苏府再见到你们二人。” 二人闻言,立马走到苏晔然和秦婉面前跪下,哭喊着磕头求情,“公子,主子,饶了奴婢吧,不要赶奴婢出府。” 若是以前的任何一个时候,程云笙都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绝情,但今日,她真的被伤到了。 秦婉正欲向苏晔然开口求情,程云笙抢先一步厉声说道,“我是苏家的女主人,自然有权处置府里的任何一个下人的去留,夫君,你说呢?”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称唿他为“夫君”,但眼里话里却充满了冷意。 苏晔然虽然不知道是事情的原委,但也相信程云笙不是如此平白无故决绝之人,便轻轻地开口道,“这是自然。” 程云笙冷冷一笑,看了苏晔然与秦婉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谁知后面的苏晔然两步便追了上来,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有些内疚地说道,“我……我送你回去。” 程云笙双脚定住,背对着冷笑一声,连身也未转,奋力地挣脱开苏晔然的手,“不敢劳烦夫君,我还能走。”说完,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程云笙也顾不得许多,只觉得自己凭着记忆力不停地向前跑着,即使累得快要支撑不住了也不敢停下来,直到跑到采ju东篱的院子门口被台阶绊了一下才跌坐在地上,门口的侍卫见着正要上前扶起她,却被后面的苏晔然眼疾手快地先扶住了。 此刻程云笙即便是有心拒绝,也没有半分力气,只得任由他扶着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房里。 刚踏入房里,程云笙就甩来了苏晔然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床榻上走去,看到梅益正在给程小墩处理伤口,便趴坐在床榻边,问道,“梅大夫,我侄子如何了?” 风问月却是抢先一句,“多亏了你这只小狐狸,原来他是个百毒不侵的灵物,它将自己的爪子划破,滴了血到小公子的伤口处,这蛇毒竟然就解了,如今梅大夫正在给小公子包扎伤口,梅大夫再开两剂补血气的药服下便没事了。” 程云笙惊讶地看着风问月,好似有些不相信,“小白?” 小白听见程云笙在唤它,便从程小墩的身旁窜了出来,跳到程云笙的怀里。 程云笙看到它自己弄破的伤口还未来得及包扎,便开口问道,“梅大夫,您看这小狐狸的伤口……” 梅益正在给程小墩处理伤口,便回道,“这小狐狸是个灵物,不必用什么药,你用那个画着两支竹子的白瓷瓶的癒合伤药便是。” 程云笙找到梅益所说的伤药,用着和以前一般拙劣的手法替它包扎起来。但小白却对这样拙劣的包扎手法显得情有独钟,包扎完之后还摇了摇,骄傲地向她示意。 风问月看着门口直勾勾站着的苏晔然,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咳了两声,走过去拍了拍苏晔然的肩膀,示意唤他出去有话对他说。 风问月走出房外,自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跟苏晔然解释了一番,因为他估计以程云笙的性子,必不会开这个口去解释。
第61页 听完来龙去脉的苏晔然,只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苏尘,今日我便不想在苏府再看见那两个侍女。” 苏尘点点头,“是,属下这就去处理。” 苏晔然又直勾勾地盯着风问月,看得风问月毛骨悚然,“晔然,你这般盯着我看……怪怪的,呵呵……” “我竟不知道,你与我夫人的关系竟好到可以手碰手了。”苏晔然冷然一笑。 风问月嘿嘿了两声,“晔然你误会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巧合……不过,贵夫人倒是说过以后我是她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我想……她这个人,也实在是太轻易信任别人了。” 她轻易地信任别人?可她明明说过她不信他,她宁愿相信白纸黑字的契约! “你今日在苏府待得够久了,滚回你风云阁吧。”苏晔然说着,转身欲走进正室。 风问月急切地说道,“喂,我找你有急事!” “心情不好,不想听。”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房内。 风问月一脸的茫然与无辜,有些莫名其妙道,“这人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一旁的易辰咳了咳,“主人,苏公子……可能是吃醋了。” 风问月一向对情爱一事如同三岁孩童般懵懂,“你是说……不可能吧。”说着,用着手中的玉箫挠了挠头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易辰眼睛看向房里悠悠地说道。 风问月玉箫一敲他的脑袋,“在你主人面前还敢拽这么文绉绉的话!”说着,转身正打算滚回自己的风云阁。 易辰揉了揉脑袋,一脸无辜地跟在被苏晔然扫地出门的风问月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偷懒,没有请假,不要打我,抱头而走…… ☆、第四十四章柔弱一面 苏晔然回到房内的时候,程小墩已经醒了,程云笙还趴在床榻边上。 “程四,我没有死,太好了!” 程云笙抚了抚程小墩的脑袋,“程四一向没有诓过你,不是吗?”也许是这短短半日过得实在有些惊心动魄,此刻心绪一下子缓下来,程云笙便忍不住落下眼泪。 程小墩跟着程云笙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一向事事淡然的她正经地流过一次眼泪,便也慌了,伸出小胖手替她摸了摸眼泪,“程四,是不是姑父欺负你了?” 程云笙一听,却是好像听到什么更加了不得的伤心事,眼泪掉的更加欢畅,却强颜欢笑道,“没有,你也知道一向没什么人敢欺负我。”说着,正要起身,谁知突然脑子一晕,就要倒地,一旁的苏晔然眼疾手快地正好接住了。 “程四!”程小墩急急地一声唿喊。 苏晔然这才发现程云笙的脸色有些犯黑,清漪和初露这个时候急切地拥上来,“梅大夫,我家小姐替小少爷吸了几口毒血,您快也给瞧瞧。” 梅益立即招唿苏晔然将程云笙放到另一边的贵妃椅上,替她细细把起脉来,不过一会儿,便急切地唤道,“公子,快替我将夫人的穴道封住。” 一旁的苏晔然二话不说立马照做,又回过头来轻声质问道,“夫人吸了毒血,为何不早说?” 清漪和初露也是心里一悔,齐声回答道,“姑爷,都是我们的错。” “公子,你也不必责她们,夫人本来中毒不深,但因她方才在采ju东篱和落日西斜来回跑动,又因情绪太过激动,导致气血不稳,这才中毒加深。让老夫给夫人施针解毒,再辅以药汤,几日便可痊癒。”梅益解释道。 苏晔然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待梅益给程云笙施完针,苏晔然将她抱起,吩咐道,“你们二人在这里好生照顾小少爷,我抱夫人去书房休息。” 程小墩接话道,“姑父,我回自己房间,还是让程四在自己房里休息吧!”说着,已经掀开被子下床,清漪和初露赶紧上前搀扶。 “苏影,抱小公子回房。”苏晔然吩咐道。 苏影应了一声“是”,便将壮硕的程小墩抱了回房,清漪给初露使了一个眼色,初露便跟过去照顾。 苏晔然屏退了房中的侍女,清漪便按照梅益开出的方子吩咐底下去抓药熬药,临走关门时还深深地看向床榻的二人一眼,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苏晔然替程云笙盖好被子,捻好了被角,便静静地看着她。 二人相识数月,他所见的程云笙,不是谈笑风生,便是淡定如常,但今日却没想到看到了她柔弱落泪的一面。 他突然想起她说过,程府里任何一个人便可以让她束手就擒,程家人果然是她的软肋,便是任何一个,都比她自己重要,想必便是侍女清漪和初露皆如此。 他突然有些嫉妒,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在她的心里又是个什么位置? 不过短短两次,她便能将风问月引为知己好友,而自己与她的关系一直都是若即若离,有时好像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有时却又好像远在天际、遥不可及。 他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今日之事他已经瞭然于心,但却不敢去想多年不见的秦婉是那样的人,难道是因为失忆导致了性情大变吗? 看着程云笙不算惊艷的容颜,想起她的性子,却和自己的心里的那个人有些惊奇的相似。 可是程云笙又怎么可能是她? 正当苏晔然思绪万千之时,程云笙拧了拧眉头就醒了。 “梅大夫已给你施了针,清漪已去熬药,你感觉如何?”苏晔然轻声地问道。 程云笙不答,只是将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茶桌上的水壶。 苏晔然心领神会地倒了一杯温茶,一手扶起程云笙,用一个偌大的靠枕置于她身后让她坐起来。 苏晔然正要伸手过去餵她喝水,程云笙却一把接过茶杯自己喝了。 喝完水,程云笙就直接闭目养神。 “云笙可是不打算与我说话了?”苏晔然问道。 程云笙缓缓睁开眼睛,不冷不热地说道,“我能理解,自己在乎之人受了伤,自然是要失去些理智的。今日之事,我也不想追究对错,但方才我在落日西斜说秦姑娘的那些话的确是有些重了,毕竟他是你心尖儿上的人,我那样说她,确实让你难堪了。” 苏晔然没想到她还会跟他道歉,今日之事,于情于理皆是他有错,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 “我向你承诺,日后若不是事有紧急,我定不会去落日西斜打扰你们。”程云笙说着,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 苏晔然有些恍惚,他记得,曾经的她,也有这个低头认错时爱低头摩挲手指的习惯。 见苏晔然许久不答话,程云笙抬头提高声量说道,“苏晔然,我都赔礼道歉,你还想如何?” 苏晔然被她这样反转的态度惊醒,“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你不必道歉。” “你不必这样说,我换位思虑过了。一个被迫不得不娶回家的女子对自己的心爱之人说那样的话,若我是你,绝不会这样轻易了事。”
第62页 苏晔然突然轻扬嘴角,“那云笙会如何收场?” 程云笙一怔,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不过也继续答道,“你知我一向是个偏私护短的,若是以我的性子,少则关小黑屋,重则逐出家门。” 苏晔然却是又继续笑道,“那云笙该庆幸苏府暂时无小黑屋,我也不能将你逐出家门。” “阿晔的心境也甚是宽广,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也还有心情说笑。可若是细想下来,若是今日咬伤程小墩不是毒素含量低的竹叶青,而是别的什么毒蛇,最后真的因你那位秦姑娘耽误了程小墩的最佳治疗时辰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阿晔猜猜我会如何?”程云笙说到最后,诡异一笑。 苏晔然看着这样的笑,有些心颤,他几乎猜到了程云笙接下来的那句定会与他翻脸为敌的话。心里不禁微微庆幸,所幸事情并不是那样。 “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苏晔然承诺道。 程云笙礼貌地一笑,“我相信阿晔说到做到。但还是提醒一句,你回去与你的秦姑娘好好说说,我程云笙一向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性子,凡是适可而止才好,这样有名无实的合作威胁不了她半分。” “她……她不是心胸狭隘的女子。” 程云笙可笑地一扬嘴角,果真是当局者迷,明明苏晔然是那样智谋无双的人,却看不透秦婉之为人,只有两种可能,是被情爱所蒙蔽,或是不愿意承认。 程云笙一闭眼,“阿晔出去吧,我想休息。” 苏晔然看得出来她下的逐客令,便嘱託了一句,“好生休息。” 走出门口的苏晔然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走至窗旁,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抽泣声,隔着幔帘,隐约可见床榻上的程云笙将自己头埋在双膝间,身子上下浮动地抽泣着。 苏晔然的心里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疼,突然想到,她也不过是个女子,即使智谋高深,也依旧是个纯粹的女子,也会有柔弱的一面。 谁知此时苏义和苏韶筝急匆匆地赶来,苏晔然及时地闪到了樑柱后面。 “嫂嫂,嫂嫂,听说你和程小墩被毒蛇咬了,如何了?” “是啊,丫头,我刚刚去瞧过了那小子,好像已经好得和往常一般并无两样了,听说是那只百毒不侵的白狐的功劳,只是你怎么也不弄点那小白狐的血来解解毒?”苏义接话道。 “筝儿,我没事,不必担心。爷爷,小白的伤口本来就包扎好了,我如何能忍心再让它受伤?再说,我只是替程小墩吸了几口血,中毒不深,方才梅大夫已经替我施针治疗,过几日便能好。”此时程云笙的语气已经恢復了如常。 “哼,那个秦婉真是太过分,我方才听你院子里的兰芝兰英说了,皆是那个秦婉将梅大夫拦着不让他过来,真是好歹毒的心思!”苏韶筝口无遮拦地说了自己的想法。 程云笙拍了拍苏韶筝的手,“筝儿莫要乱说,不过是她底下的人狂妄些罢了。她……她是你哥哥看中的人定不会存了那样的心思。如今也处置了那两名侍女,此事筝儿不必再劳心了。” 苏韶筝丝毫听不进去,继续说道,“嫂嫂你是不知道,她才来多久呢,之前嫂嫂没嫁入府里之前,她便一副女主人的架势自居,将下人管得服服帖帖,惯会笼络人心,便是我院子里也有好几个侍女也时常向着她说话呢。” 苏义又接话道,“听说今日之事处置那两名侍女之事在下人们之间闹得有些广,这两日那些下人会说些闲话,丫头你不要放在心上。” 程云笙也安慰道,“爷爷放心,云笙身为苏家主母,自然知道该如何待人处事。” 苏义满意地点点头,眼里充满了疼惜。 “嫂嫂不用怕,若是那些下人敢多说什么,看我不撕烂她们的嘴。”苏韶筝又抓起程云笙的手保证道。 “嗯,有筝儿给我出头,我自是不用担心。”程云笙笑道。 苏韶筝四处看了看,“哥哥没来瞧嫂嫂么?难道还在那个女人那里么?” 屋外的苏晔然皱了皱眉,有些无辜。 “方才过来,我让他离开了。” “筝儿,我们先回去,让你嫂嫂好生休息,等过两日好了我们再来瞧她。”苏义开口道。 苏韶筝点点头,“是呢,倒是我们打扰嫂嫂休息了。筝儿过两日再来看嫂嫂,我去程小墩那处再瞧瞧他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程云笙扬起一抹淡淡欣慰的笑容,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苏府,至少她还有两个关心自己的人,真是庆幸。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差广州,可能很晚才回到家,故明天请假一天,请多多包含。 ☆、第四十五章回门之喜 程小墩中毒的第二日,按照习俗是回门之礼。 程云笙本想着经过昨日那样的事情,若是苏晔然不愿意陪着回去也算情理之中,而自己即便是精神头不足也会撑着回去,毕竟事关程府脸面。 但没想到苏晔然前一晚便安排好了一切,一应礼物皆备得妥妥的,只要程云笙收拾好自己到门口,上马车便是。 程云笙今日的装容衣着与昨日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换了一件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因今日天凉,清漪又给她加了一件云丝披风。程云笙又让初露给程小墩加了一件棉制小坎肩,如此程小墩看起来似乎更加胖硕了。 不过看着程小墩的精神头比她的还要好,便放心了不少,待会儿回到程府,若是不刻意瞧,也看不出脸色还有些苍白。 程云笙听兰芝兰英说,苏氏夫妇比他们还早出门,一早便外出云游去了,具体去何处也没跟苏晔然打个招唿,真真是一对任性的父母亲。 程云笙与程小墩出到大门口,看到苏晔然和苏尘苏影已经在马车旁等候了。 程小墩率先跑到马车前,本想自己爬上去,苏影眼疾手快地将他抱了上去。 昨夜苏晔然睡在采ju东篱的书房,昨日因她中毒,也没听见什么遭冷落的闲言碎语在下人圈子里疯传,有的只是说程云笙是个刻薄严苛的主母,入苏府不过两日,便赶走了两名乙等侍女,这样的品行简直和秦姑娘没法比,以后他们一众下人的日子如何如何难过等等。 程云笙一向是个心宽的,初露将这些八卦的消息传到她耳朵的时候,程云笙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和言语,她过自己的日子,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多说什么。 程云笙走到马车旁,苏晔然自然而然地将她抱起,她因身子有些疲弱,没有阻止。 “脸色如何看着却比小少爷的还差?”苏晔然抱着她的时候,低低一句问道。 “可能是昨夜想的有点多。”程云笙说道,昨夜她想着若是苏晔然不陪着回门,自己要找些什么合情合理的藉口来堵住程府一家子的口,想着想着就有些晚了。 程小墩因昨日中毒,精神头虽好,但身子依旧有点弱,又因苏家的马车减震措施做的极好,微微摇摇晃晃的节奏让四岁的程小墩迷迷煳煳地就睡着了。
第63页 二人之间只隔了一个小茶几,苏晔然又低低一句问道,“慧极易伤,云笙以后若不是什么大事,便思虑少些,有什么直接问我便是。” 此时车内只得他们二人兼一个熟睡如猪的程小墩,程云笙便也没什么好顾虑面子的,脑袋靠着车舷闭目养神地回着,“什么都可以问么?” “我们相互承诺过,坦诚相待,自然都可以。” 程云笙悠悠地睁开眼睛,“你也知道我们这做话本一行的人好奇心重,若是什么都问了,我担心阿晔会招架不住。” 苏晔然的眼神闪了闪,几乎可以猜到程云笙想问关于什么的话题。 “云笙应不是如此好事这人。”苏晔然淡淡笑道。 程云笙却慡朗一笑,“看来阿晔还是不了解我,我想问什么,权看心情,与我的性子毫无关系。依着今日的心情,我现在想问问,这苏家和皇家到底有何不为人知的关系?” 之前他说此事只能是苏家人才知晓,如今她半真半假,在外人看来也是苏程云笙了,自然有权利知道。 “上官乔与我祖母是一胞所出。祖母年长,是当年先帝做王爷时所出,当时太后生我祖母不久后被当年与先帝争储之人设计,害我祖母儿时便被人拐走,至十几年后才找回,那时祖母在宫外生活惯了不愿回宫,只在内务府登户造册,发了密旨恢復其公主的身份,却没有特告天下,故只有皇家与苏家才知道这段史实。”苏晔然寥寥无几的几句话,便交代了这段秘闻。 程云笙点点头,在心里想了想说道,“如此这样算起来,太后是你曾外祖母、上官乔是你舅公……小小年纪的上官安岂不是你表舅!啧啧啧,这关系可这是够复杂的。” 苏晔然笑道,“如今上官安也是你表舅。” 程云笙的笑容一僵,苏晔然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丝毫不会让自己吃亏。 二人无言喝了两杯茶,马车便停在了程府大门前。 苏影在车下利落地接着程小墩下了马车,程小墩还沉醉在这一路摇摇晃晃的节奏里,被叫醒一时间有些不情愿。 程云笙本也想让车下的苏影顺手接她下去算了,却被苏晔然抢在前面,率先下了车,一副好夫君的模样对着车上的她伸出双手,程云笙看了看远处程府一家子在门口虎视眈眈的模样,最终没有拒绝。 昨日程小墩与程云笙双双中毒一事不宜宣扬,尤其是中间落日西斜那一段小插曲,若是被程府的人知道,以程夫人为首的一家子恐怕要去苏府大闹一场。 众人在门口客套一番便将两位回门的主角迎到了正厅。 安坐之后,程小墩难得缩在了娘亲方冉竹的怀里,只听得方冉竹带着笑意的声音想起,“你姑姑精神不足便是正常,如何你也恍恍惚惚的?”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程云笙思绪还停留在若是被程府一家子发现昨日之事该如何化解,听得大嫂方冉竹发言也只是附和着笑了笑,等到慢慢斟酌这句话之后才发觉是满满的套路,不禁老脸也红了红,对着程小墩咳了咳,提醒他小心说话。 “昨日我爬树给程四摘橘子吃,不小心摔了下来,划破点皮,幸好姑父家有个老大夫,马上给我包扎好了!”程小墩说道。 方冉竹便拉起程小墩的裤管瞧了瞧,果然是包扎了白纱。 而程府一家子对程小墩这两天一摔,三天一拐的做派已经习以为常。 只听得程君旻看着程小墩笑了笑,“你对爬树一事一向有心得,昨日怎么就栽了跟头?” 程小墩嘿嘿了两声,“姑父家的橘子树长得太好,顾着果子没顾着脚下,幸好底下的糙皮够软,没有摔疼!”说着,还扭了扭自己胖硕的身子,众人没察觉到异样,只是哄堂大笑,一时间气氛十分活跃。 “是晔然照看不周,让小少爷受了伤,望大嫂见谅。”苏晔然微笑着说道。 这一声“大嫂”简直沁人心脾,程府一家子听着十分动听,便是一向不苟言笑的程尚书也眯了眯眼睛微笑着。 “妹夫说的哪里话,我们家这个小皮球是出了名的淘气,若是妹夫还能看住他岂不是日日不得闲了。”方冉竹回应道。 这一声“妹夫”也叫的十分悦耳,程云笙听着也已经习以为常。 众人你来我往地闲聊家常,也尚算融洽和睦,程云笙没想到苏晔然在她家人面前还能如此健谈,实属难得,平日里只会对她本性毕露,也算是保持着一个良好作风的姑爷做派。 不多久,厨娘张婶过来禀告可以开午饭了。 移步到偏厅用饭,程小墩看着一桌的美食,丰富程度可比得上除夕夜的配置了,尽管他还沉浸在苏府丰富的早餐模式中,但也无损他对这一桌美食的热爱。 程尚书正襟危坐地说了一句“动筷吧。”大家这才开始动了筷子。 毕竟这是苏晔然第一次和程府一家子用饭,程云笙有些紧张地看着他,直到看到他的筷子往那一盘极少出现在程府饭桌上的银鱼茄子煲,便忍不住将他的手微微拉了一下,低语道,“这是我娘程夫人的拿手菜,你毕竟是第一次来,奉劝你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只见苏晔然微微一笑,依旧将筷子伸向银鱼茄子煲,夹了一块看起来尚算色相可观的茄子,手伸了回来,不偏不倚地放在了程云笙的碗里。 程云笙的脸色变了变,瞪了他一眼,这个时候拒绝性地把这块茄子夹回苏晔然碗里可能会被程尚书看出来家风不严谨。 程云笙随即莞尔一笑,也从那个银鱼茄子煲里夹了一块茄子放到了苏晔然的碗中。 苏晔然看着她笑了笑,夹起自己碗里的茄子放入了嘴里。 程云笙看着有些心服口服,果然是个商人,不管内心如何,凡事皆不显露在脸上。 “看来小然很喜欢这道银鱼茄子煲呀。”程夫人眼尖地瞄到了这一幕。 “岳母大人的手艺不错。”苏晔然脸上带笑地夸了夸。 程云笙的心一凉。 程府一家子的心也跟着一凉。 自此,只要苏晔然到程府用膳,这道银鱼茄子煲便是一道必上的菜餚。 下午程云笙和苏晔然离开的时候,程小墩依旧是一副恋恋不捨的表情,程云笙心想他可能不舍的是苏府的菜色。 程云笙惺惺相惜地摸了摸程小墩的脑袋,“过几日空闲下来我接你过苏府住几日。” 程小墩感动地看着程云笙,又对着苏晔然身后的苏影喊了一句,“苏影,你说过下次请我吃烤鸡,不要忘了哦!” 苏影的脸难得红了红。 回程苏府的路上,程云笙好奇地盯着苏晔然说道,“你真的觉得我娘那道银鱼茄子煲不错?” 苏晔然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品了一口,“这世间女子唯岳母大人最大。” 程云笙忍俊不禁,“也是,若是你当时对那道菜做出不好的评价,程夫人会记恨在心,少不得三天两头来苏府做客。”
第64页 二人相视一笑,气氛也算融洽,比早上来时要好许多。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上榜也没关系,老老实实地为爱我的你们码字吧! ☆、第四十六章进宫谢恩 若是程云笙与苏晔然是两家私下定亲成婚,本不用进宫谢恩,但毕竟是赐婚这样的恩典,这回门第二日进宫谢恩便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今日以苏家人的身份进宫,不同于往日的程府小姐,清漪给程云笙备了一件颜色较为鲜艷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头上也是做工精细名贵的丽水紫磨金步摇,整体看起来十分精緻,程云笙觉得自己浑身散发着一股金灿灿的富人光芒。 苏晔然的装束也比平日精緻些,头上难得看到他以白玉冠束髮,整个人看起来英姿勃发、神采飞扬。 程云笙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两眼,这样的男子……有无数女子在垂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云笙为何这般盯着我看?”苏晔然淡笑问道。 “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像阿晔这般风华之人,那么快便成了亲,真真是断了多少女子的幻想。”程云笙笑着奉承道。 “自从云笙入了苏府,奉承我的话倒是听了不少,只是不知有几句是真心实意。”苏晔然接话道。 程云笙真诚一笑,“句句真心,信不信权看阿晔自己了。” “我第一次在程府见你之时,也是这般真诚的眼神。” “那时我说的也是真心的。” 像苏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凤都城内芳心暗许的女子何止千万,若是我与苏公子当真无缘,能与君相识一场也是人生一幸。 程云笙觉得,这的确是真话,夸奖他的话,她每句都是真心的。 唯有不动心,是假的。 到了宫门,二人也不必下车,随侍一旁的苏尘递了一块金牌便横行无阻了。 直到快到皇帝上官乔所居的太和殿,二人才在太监的指引下,步行到殿门口。 上官乔是个喜怒不显于色的人,即使知道这两家婚事是自己一意孤行,也不过说两句客套的期盼之语,此次二人夫妻一体,上官乔倒也不藏着掖着,在程云笙面前承认了皇家与苏家的关系。 因太后所居的寿安宫处于皇宫中僻静之处,出了太和殿要绕过偌大的百花园才能到达寿安宫。 百花园上次程云笙来过,也算是二回熟,但是觉得这次来还是有不少修整之处,皇家气派果然是不同凡响。 也不知今日是不是黄历上显示“不宜出门”,不然也不会这般赶巧地同时撞见了两位公主。 程云笙对眼前这两位公主并不熟悉,只记得她们是三公主上官新瑶和五公主上官千萍,看起来年纪均比程云笙要小。 苏晔然微微躬身,“见过三公主、五公主。” 程云笙跟在一旁,也微微福身行礼。 “也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竟将这么一个平凡的女子许配给苏哥哥,明明三皇姐你才是最适合做苏哥哥妻子的人选。”五公主上官千萍上下打量了程云笙一眼,语带讽刺地说道。 程云笙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可是这两位公主称苏晔然为“苏哥哥”其实是乱了辈分,这二人明明就是苏晔然的表姑好么。 “五公主玩笑了,苏某如何配得上三公主。听闻皇上已经下旨,招宁询大统领为三公主驸马,宁国侯府贵胄之家,且宁大统领逸群之才,当得与公主相配。苏某在此先行道贺了。”苏晔然温和地笑道。 三公主上官新瑶性情温婉,苏晔然没开口还好,这一说话,正好戳中了她的痛点,看着两行清泪就落了下来,用手帕微微地擦着,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便是程云笙瞧着也有怜香惜玉之感。 “苏哥哥明知新瑶自小只钟情于你一人,却说这样什么道贺的话,一点也不顾惜新瑶这多年的情谊么?”上官新瑶语气温柔,让人听着也揪心。 程云笙一向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便对一旁面带怒色的上官千萍使了个眼神,示意可以给这两位痴男怨女一点私人空间。 上官千萍没想到程云笙会这样做,一下子有点懵,待待地愣在原地。 程云笙主动上前拉着上官千萍,对着苏晔然说道,“夫君且在此处等等,我和五公主私下有些话要说。”说完,听着上官新瑶抽泣的声音恐怕因为这一句脆生生的“夫君”而加大了声量,程云笙却没多看一眼苏晔然的表情,肆无忌惮地拉着上官千萍走到了远处。 “程云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公主无礼!”说着,上官千萍甩开了程云笙的手。 程云笙丝毫不在意,双手抱胸笑道,“怎么说我也是给了三公主与苏晔然一个独处的机会,五公主与三公主姐妹情深,难道不该对我说声谢谢么。” 上官千萍闻言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绿,有些尴尬地问道,“你……你不是苏哥哥的妻子么,怎么会这么做?” “五公主如何知道我又是不是真心地想做你苏哥哥的妻子?”程云笙笑问。 “……这天底下还有女子不想嫁给我苏哥哥的么?”上官千萍惊诧地反问。 “若是我与你苏哥哥情投意合,结为连理自然是一桩美事。但你也知道,你苏哥哥早就有心仪之人,而且还光明正大地养在府里。唉,我这个顶着虚名的苏夫人实在不好做呀。”程云笙知道眼前的上官千萍不过是个心思单纯,性情冲动的女子,并不会有什么狠毒的手段。 上官千萍一想,的确如此,那个秦婉的大名她自然是清楚的,苏哥哥对她的宠爱亦是人尽皆知,如今自己为难眼前这个不得宠的女子又是何必呢,她不过也是和三皇姐同样可怜罢了。这般想了想,对程云笙的敌意便基本上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么说你也和我三皇姐一般,是个爱而不得的可怜女子。”上官千萍语气柔和了许多。 程云笙笑了笑,不否认,如今自己的确是爱而不得。 “如今你三皇姐许配给了宁大统领却不失为美事一桩,我虽不认识宁大统领,但也听过他的传闻,是个豪气干云、气宇轩昂的男子。往后待你三皇姐肯定也是极好的。你们皇家公主婚事本就身不由己,能得到一个品行好的驸马便也算是福气了。”程云笙安慰道。 上官千萍没想到程云笙是个如此温和之人,说的话也是进了她的心坎里,一下子便觉得程云笙十分可亲,说到她们身为公主却身不由己时更是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便对着程云笙和气地笑了笑,“没想到你区区一个尚书小姐,却有这般眼界呢。” 程云笙笑着福了福身,“多谢五公主夸奖。” 上官千萍握着她的手抬了抬,“本宫觉得你人挺好的,不必这样拘礼。” 程云笙礼貌地笑了笑,虽说这上官千萍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子,但是她还是没有想法和她多亲近,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哎呀,本宫差点忘了,和母妃约了这个时辰要给她看我新绣的图样呢,便不和你说话了。”上官千萍急切地说道。
第65页 程云笙再福福身,“恭送三公主。” 看着上官千萍急切离开的模样,程云笙总算松了口气。 “程小姐。”一声清脆的磁音在身后响起。 程云笙回过神,微微惊讶,但是还是礼貌性地行了礼,“见过陆先生。” “陆某只是一介闲人,程小姐不必如此多礼。”陆莫席微微含笑说道。 “上次陆先生赠图,云笙还没有正式答谢。只是可惜,陆先生身在宫中,若是在宫外,云笙倒是想请陆先生喝上一壶清茶,聊表感激之情。”程云笙客气说道,倒不是随口一提,自己觉得陆莫席是名士大家,那一幅画虽是随手作来,但价值自然也比福满记的一顿茶水要贵上许多,自己如何盘算起来都是赚的,这钱便也花的心甘情愿了。 “陆某虽身在宫中,但出入也方便,程小姐这一顿茶陆某且先记下了。” 程云笙微微一愣,没想到陆莫席也是一个这般随性之人,不过这一顿茶请来也不难受,便浅笑着点点头。 不知何时,苏晔然从身后过来,自然而然地揽住程云笙的肩膀,谦谦有礼地笑道,“拙荆一直喜欢以请茶来答谢别人,倒是让陆先生笑话了。” 程云笙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到,“拙荆”二字更是不习惯。 “苏公子真是好福气,娶得程小姐这般佳人,陆某在此道贺了。”陆莫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道贺之意苏某心领了。”说着,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程云笙,“夫人下次请陆先生喝茶记得叫上为夫,我们夫妻二人理应好好答谢陆先生一番。”语气好不温柔。 程云笙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晔然一直在陆莫席面前强调二人的关系。 陆莫席闻言笑而不语。 “我们夫妻正要去寿安宫给太后请安,便先告辞了。”苏晔然说着,也不等程云笙与陆莫席道一声“告辞”,程云笙便感觉肩膀上的力道明显加强,一种被强行拖走的感觉。 待走远之后,程云笙便扭了扭身子,挣脱开了苏晔然的束缚,咳了两声,“你莫不是和陆先生有什么过节么?” 苏晔然好似充耳不闻,并不答话。 苏晔然的心思,程云笙一直猜不透,便转移话题道,“莫不是阿晔刚刚和三公主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苏晔然突然盯着程云笙,一脸严肃,“你往后离陆莫席远些。” 程云笙被他这句话弄得有些匪夷所思,“你果然和他有过节,莫不是……他和你那位秦姑娘有过什么渊源么?” 苏晔然闻言突然脚一顿,“云笙凡事都要和婉婉扯上关系么。” 程云笙一愣,笑容收住,婉婉……听着好刺耳。 “阿晔莫不是忘了,你我二人只是交易的关系,只要无损苏家名声,我与谁走得近无需向你交代。”程云笙冷笑着说道,说完扭头便快步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人留个爪印么…… ☆、第四十七章其乐不融 苏晔然看着程云笙略略冷漠的背影,有些出神,自己是不是反应过激了?那句话为什么会说出口,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苏晔然快步跟上程云笙,缓和气氛地笑道,“云笙这般生气,莫不是吃醋了?” 程云笙闻言定住,在心里想了想,转身正对着他,认真且真诚地笑道,“若我是真的吃醋了呢?”说着,又故意贴近他,“若是我真的钟情于你呢?阿晔怕不怕我嫉恨秦婉,将她赶出苏府?” 苏晔然完全想不到程云笙会突然有这样的举措,一时间气息都有些紊乱,以内力压制了才不让气息乱窜,喉结动了动,“云笙不是这样的人。” 程云笙拉开和他的距离,摇了摇头笑道,“阿晔放心,我不爱假戏真做,也做不来。” “苏公子、苏夫人,你们可算来了,太后她老人家等的可是着急了。”身后一位老嬷嬷上前,恰好化解了二人的尴尬。 苏晔然开口致了声歉,二人便快步跟着在嬷嬷身后入了寿安宫。 二人依旧下跪行礼,太后急切地招二人上前,更是让程云笙直接坐到身旁来。 程云笙本想着于理不合,但看到苏晔然投过来默许的眼神,便也坐了下来。 “哀家虽未与你相处过,但苏义说你与琼华的性子极像,他一向最了解琼华的性子,哀家想来便是所言不虚的。”太后又抓着她的手,一副慈祥的模样。 上官琼华,上官乔的胞姐,苏义的妻子,苏晔然的祖母,这个使皇家和苏家牵扯在一起的传奇民间公主。 程云笙来了这个时代十年有余,依稀记得苏义隐退的时候她才十岁,那时只顾着和程尚书作斗争外出吃喝玩乐,并没有过多地了解这位苏义丞相和琼华公主的事迹,只依稀记得当时凤都在传这位苏义老丞相因丧妻之痛便离开朝廷,可谓情深意重,一时间传为美谈。 如今自己被说成与这位传奇公主性子相似,实在有些高抬她,但是被人拐着弯夸奖也是夸奖,少不得要谦虚地回道,“太后过誉了,云笙如何能与琼华公主相比?” “你这孩子……在哀家面前不必这样拘谨,你既已经是苏家的媳妇儿,便该和小然一般唤哀家一声曾祖母。” 程云笙又看了看苏晔然,甜甜一笑,“是,曾祖母。” “嗯,这才乖。哀家这寿安宫平日里少有人来,你们二人若是得空啊就常来看看哀家。苏义他怕触景生情,很少来哀家这里走动。” 程云笙看着这个八旬老人,有些于心不忍,“曾祖母年纪大了,我们担心扰了您的休息,如何能经常来打扰呢?” “哀家到了这把年纪了,时日无多,能多见你们几面也算福气了。”太后有些感慨地说道。 程云笙听着有些夕阳落山的沧桑之感,眼眶忍不住红了红,“曾祖母不要说这样话,活着总比……”一时间觉得“死”这个字可能会犯了忌讳,便只说了一半。 太后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道,“在哀家这里不必忌讳什么……你这说话耿直的性子真是像极了哀家的琼华呢。” 程云笙一向不喜欢自己做什么别人的替身或是影子,但唯独这次除外,若是她能给这位老人一些慰藉,也算是自己做的好事。 程云笙和太后你来我往地闲话家常,苏晔然在一旁陪着,时不时地搭几句话,也算是温馨。 最后本该到时辰告退出宫,太后忍不住开口留下二人在宫里住上一晚,陪着像家人一般吃上一顿晚膳,这次是苏晔然本想着开口拒绝,程云笙却是于心不忍地同意了。 晚膳的时间尚早,此刻下午又到了太后午睡的时辰,二人便先告退,待晚膳时分再来寿安宫。 程云笙觉得刚刚和苏晔然闹了点小别扭,二人再一起在皇宫散步好像有些尴尬,便开口提议说自己要去上官安的宫里瞧瞧。
第66页 没想到被苏晔然一句“我陪你同去”给顶得无言以对。 程云笙垂头丧气地只能答应。 来到上官安的紫宸宫,宫女和太监回禀说上官安和其他几位皇子正在糙场举行马球比赛,程云笙许久没看这样的竞技性活动,自然是感兴趣,苏晔然看到她满心期待的模样,也只能陪着她去。 尽管,他并不想让她和那个人见面。 糙场离紫宸宫不远,二人到糙场时,马球比赛正举行到一半,上官安年纪小,自然只能做看客,场上比赛的是二皇子上官尤和三皇子上官瑾,四皇子上官逸陪着上官安在看台上加油助威。 若不是皇位之争,这几位皇家众兄弟看起来也十分其乐融融。 上官安看到程云笙突然出现十分高兴,招着手喊道,“程四,这边儿!坐我旁边!”二人的相交也是有数月了,再加上程云笙时常义气地带着男扮女装的他出去玩耍,上官安自然要奉她为上宾。 “程四,今日你怎么和小苏一起进宫了?”上官安边看边问道。 程云笙心想,论辈分上官安是苏晔然的表舅,这一声“小苏”叫的也是合情合理。 一旁的上官逸开口道,“想必二位是进宫来谢恩的吧。” 这是程云笙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上官逸,之前她觉得上官逸一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在争储的舞台上并不突出,但自从知道苏晔然是站在他这边之后,便觉得他可能也是和场上比赛的那二位旗鼓相当的。 上官逸的容貌算不得俊逸非凡,但看着也算英姿勃发,毕竟皇宫的遗传基因本就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父母双方都是经过几百年遗传下来的良好基因,自然也不会太差,多少带着一股皇家与生俱来的贵气。 程云笙对着上官逸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接着上官逸和苏晔然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正好可以光明正大地私下商量着什么别的事情,程云笙也懒得去听,相比之下,她觉得马赛更有趣。 上官尤和上官瑾所带领的两队人马皆是高手,实力势均力敌,下半场的比分追得十分紧,不是平分便是相差一分,场上的人拼尽全力,场下的人看着也十分惊心动魄。 程云笙只知道上官尤之前是个声色犬马之人,没想到也是马术的箇中高手,看他打球的风格十分雷厉狠准。而上官瑾,对程云笙来说此人现在虽已连朋友都不算,但对他的马术技术也是十分肯定,看来传闻中的放荡不羁的皇子做派也是有几分谣传。 程云笙觉得一个善于挥洒汗水的男子,至少不是一个醉死梦生之徒。 正当程云笙在心底里对这二人进行透彻的分析之时,没有注意到上官尤一记几乎用了十分内力的球杀向她的位置不偏不倚地飞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身旁上官安急切的唿喊声,“程四,快躲开!” 等到程云笙反应过来之时,看到一个高速在空中飞行的藤球已经近在眼前,她又不是什么习武之人,没有冷静的判断力和承受力,此时已经被惊得挪不开身子。 只听到身边一股疾风吹过,自己已经飞快地离开座位,然后听到自己身前的肉盾闷哼了一声,实实在在地一起抱团撞到了看台的主樑柱子上。 程云笙抬头,看到苏晔然熟悉地面容,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内息,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苏晔然放开她,轻咳了一声,回道,“没事。” 程云笙看了看苏晔然身后的柱子,分明多了一道浅浅的印子。 上官安跑过来关心道,“程四,你们没事吧?” 程云笙急切地回復一句,“没事!”又走回刚刚自己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只见那个藤球落下的位置已经陷下了一个不深不浅的痕迹。 程云笙看着有些心里发凉,便是这个木制的椅子也造成了如此大的杀伤力,若是她这身板接了这藤球,估计五脏六腑都会被震碎,当场毙命。 程云笙恼怒地看向糙场,此时马赛已经终止,上官尤和上官瑾已经骑马靠前,只见上官尤含笑着说道,“本殿下一时失手,让苏公子和夫人受惊了。” 程云笙看着上官尤一脸毫无真心的道歉,一时间有些怒气攻心,正要上前发作,被跟上来的苏晔然抓住她的手腕及时地阻止,“二殿下如此高超的马术,竟也有失手之时,倒是让苏某诧异。” 上官尤哈哈了两声,“苏公子说的哪里话,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偶尔失手也是人之常情。” 上官逸接话道,“二哥这失手的时机与方位未免也有些过于巧合了。” 上官尤神色一变,厉声道,“四弟言下之意,莫不是本殿下故意的不成!” “四弟,二哥可能只是一时失手。苏公子与……夫人是后面才过来观赛的,原本那处位置是个无人坐的空位。赛场上形势瞬息万变,二哥未能及时看清有人坐在这里也是正常的。”上官瑾解释道。 上官尤对上官瑾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解释并不买帐,反而是不冷不热地瞪了他一眼。 苏晔然上前揽住程云笙说道,“时辰不早了,太后召我们夫妻二人共用晚膳,便打扰几位殿下赏乐了。”说着,也不等在场这几个人答话,自顾自地揽着程云笙离开了看台。 不知走离了看台多远,苏晔然才把程云笙放开,闭上眼睛,吞吐了一口气息,然后缓缓地睁开眼睛,“若下次再进宫,不许你再一个人行事。” 今日便是他在身旁也会发生这样触目惊心之事,若是他不在,岂非连直接派人来强行掳去这样明目张胆的举动也敢为之? 程云笙已经意识到形势的严峻,没有开口拒绝他,认真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是慢热型的文风……亲们不要急,下章给点措手不及的小福利……今天和一吃友相聚,晚了,亲们多多见谅,留点爪印也好呢…… ☆、第四十八章因祸得福 二人一路无言地回到太后所居的寿安宫,回到之时,晚膳已经准备好。 经过刚刚那一瞬间的生死一线,程云笙的情绪一下子没能缓和过来,对着一桌美食的热情便少了大半,只能勉强地陪着笑,像世家中贤良淑德的小姐般只略略地吃了几口饭菜。 皇宫中有一处温泉,平日里受各宫娘娘及公主的喜爱,今日太后却下了令来,今夜不准任何人使用温泉。太后年纪已经八旬,若是年轻个三四十年,使用温泉便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一道口谕下了之后,各宫便开始议论纷纷。 当程云笙跟着太后指派的两名小宫女来到温泉宫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一泡温泉在后宫引起的风波。 因着这一天事情发生的太多,最后又受了惊吓,程云笙的心情不佳,将伺候她温泉沐浴的宫女都遣退了出去。 等到泡到手指微微起皱的时候,程云笙才想起要起身了,刚想喊外面的宫女进来伺候她起身,便在一瞬间看到一记黑影不正不偏地落在了温泉边上,正对着自己,看清楚来人容貌之后,程云笙下意识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胸前,并且低下身子,只露出头部。
第67页 “竟能看到程小姐如此紧张害怕的神情,实在是难得。”上官瑾双手抱胸,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任由他宰割的程云笙。 程云笙努力压制住颤抖的声音,“殿下莫不是记错了,我如今已经是苏夫人了。” 上官瑾笑道,“是了,程小姐如今的确已经是苏夫人了。之前程小姐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与清白,不知如今成了苏夫人,这苏家的面子还要不要?” 程云笙咬了咬嘴唇,大声唿喊了两声,见外面没有一点动静,心灰意冷。 “程小姐何时变得如此天真,本殿下既然来到这里,还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吗?”上官瑾取笑道。 她自然是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上官瑾一向做事谨慎,只是她还是不甘心地想要再试一试,因为她再清楚不过,若是此时上官瑾脱了衣服跳进来,即便是不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待到有人来看见这一幕,她便是有十张再巧言善辩的嘴也说不清。 此刻程云笙的脑子转得飞快,知道此次已经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几句话便能拖延时间唬住上官瑾,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髮钗。幸好,还有一根束髮的桃木钗,二话不说便从头髮上取下来,一下子没有了髮钗支撑,一头青丝尽数没入温泉水中。 程云笙用髮钗顶在自己脖子处,冷言道,“我知道此次是不可能逃得出殿下的手心了,但是殿下可知道我是个刚烈的性子,我宁愿以死来维护我的清白。殿下若是要做什么便做吧,一副已经没有魂魄的皮囊,我自然感觉不到羞耻,所以什么苏家的面子也不用顾了。” 上官瑾知道她说到做到的性子,看着她钗头已经没入脖子半寸,一时间不知道该进该退。即便是程云笙刺得不深侥倖不死,抱着一副满身鲜血的胴体,真相也就可想而知。 正当他踌躇之际,听的门外一句轻轻浅浅的声音响起,“云笙,我进来了。” 上官瑾和程云笙同时一惊,眼见上官瑾以极快的轻功闪到了温泉边上的一处小假山后,程云笙急切地喊了一句,“阿晔,你快进来。” 苏晔然走进来,环视了四周一眼,最终将目光回到程云笙身上。 程云笙将目光往假山处移了移,又摇了摇头,“温泉泡的有些久,脚抽筋了,阿晔抱我回去吧。” 苏晔然只淡淡回应,“好。”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件披风,将只穿着里衣里裤的程云笙直接从水中蜷着抱起。 今日之事不宜宣扬,温泉宫外的宫女侍卫让苏晔然私下堵住了口,宫里虽武功高强的侍卫众多,但他们并不能和苏晔然相提并论,所以从温泉宫使轻功飞回太后为他们安排的致远宫时并没有引起任何动静。 “阿晔如何知道及时赶来?”程云笙好奇问道。 “换做是别人,这个时辰已经泡了两三次了。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加之太后口谕任何人不得使用温泉宫,此举太过招眼,自然容易给别人可乘之机。” 程云笙庆幸地笑了笑,“幸好你警觉性够强。” “手中的钗子是怎么回事?若是云笙说用来对付歹人的,我可不信。”苏晔然将目光移到她死死拽着的髮钗。 程云笙顿了顿,“这不过是最坏的打算,总不能让他的目的得逞。” “我记得云笙说过并不在乎自己清白,相比之下,云笙一向更惜命。” 程云笙心想,我不过是更在乎你苏家的名声,我只是想着赌一赌,万一救得及时,不会致命,至多留下一道疤罢了。 “可我最厌恶被别人算计,若是真的遂了他的愿,岂非比死还难受?”程云笙半真半假地回復道。 “今日之事,他日我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只是,有一事,云笙必须答应我。”苏晔然看着她的眼睛,认真严肃的模样。 程云笙却是玩笑般地笑了笑,“看在你今日的两次相救之恩的份上,我可以考虑考虑。” “以后莫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说过,我在乎。” 程云笙的心一震,突然想起上次他也是救了她之后,最后说的那句话,如今这样近距离地听着,更加有些暧昧不清。 程云笙正想着,此刻正好到了致远宫,苏晔然直接越过宫女,将她抱回了后殿的寝室中,稳稳噹噹地放在偌大的床榻上。 因刚刚在空中飞行,身子和头髮已经干了,只是里衣里裤还有些湿,苏晔然担心道,“将里面的衣裤换了,免得着凉。” 程云笙笑了笑,“阿晔考虑得这样周到,这倒像是清漪和初露往常的作风呢。” 苏晔然的脸微微一僵,并不答话,而是转身招来宫女伺候她换衣。 今日以为只是进宫谢恩,下午便能回府,所以并没有带清漪初露来,虽说宫里的宫女皆是训练有素的好手,但程云笙初来乍到且不好意思,只能自己换了干净的衣裤。 待到亥时初刻宫女太监们全部退下,又迎着沐浴过后的苏晔然进来,且意味深长地关了殿门。 待到苏晔然走近床榻,程云笙咳了两声,低语道,“看来是上次太后派去的喜娘告知了太后她老人家,我们新婚之夜洞房有名无实。所以才有了今日郑重其事地留我们在宫中,又是赐我温泉汤,又是将我们二人关在一处宫殿里,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苏晔然顺势自然地坐在床边,程云笙抓着被子往里缩了缩。 “云笙不必担心,这床榻足够睡下三五人,可以将就一晚。莫不是……云笙信不过我?”苏晔然说着,又故意贴近她笑了笑。 程云笙嘿嘿了两声,“怎么会……阿晔的为人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我睡相一向不好,倒是怕扰了阿晔的好梦。” 苏晔然已经起身去将宫殿内的灯火熄灭,只剩下皎洁的月光从纱布中透进来,倒也依旧明亮可见。 苏晔然已经自顾自地脱了鞋袜上了床,“若是今日不将戏做足,往后进宫的次数恐怕会越来越多。” 程云笙闻言想了想,觉得他的话在理,以太后这等关心他们夫妻二人闺房生活的态度来看,不达目的誓不休十分有可能。 索性这个床榻的确是够大,再者程云笙的确相信苏晔然的人品,也便往里处挪了挪,给二人之间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程云笙的睡相的确不好,为了避免自己在睡觉的时候做出什么不雅的举动,她特意撑到苏晔然唿吸平稳了开始入睡。 但程云笙一向是个随性的人,小床的时候便有小床时的睡法,大床便有大床的睡法,没过半个时辰的入睡,已经几乎就要打横着睡了。 苏晔然毕竟是习武之人,睡觉的警觉性一向很高,等到感觉自己的手被无端抓住,肩头被人当作软枕的时候,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这不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只是那时在山谷之下,她是个病人,他并没有关注和在意,如今怀里的是个实打实的香软美人,这人又不是别的什么普通女子,是鼎鼎大名的程府四小姐程云笙啊。
第68页 程云笙不似一般女子身上的香粉味,清清淡淡的,似乎闻不到一丝多余的味道,好像那一股似有似无的说不出的香气是她体内与生俱来所散发出来。 程云笙一个侧转,脸直接贴着苏晔然的下巴,唿吸出来的气息,偷偷地钻进他的四肢,蔓延全身,让他的身子有些燥热起来。 正想把她推开,只听得身旁低低一句呓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爱我……”接着,感觉一滴冰冰凉凉的清泪落在了他的肩头,使他整个人浑身颤慄。 苏晔然知道她随性清冷疏离的性子,也私下调查过关于她的一切,并没有发现她何时与别的男子有过什么情缘,如今这一句梦中呓语,难道只是一个虚假的梦境吗?或者说他所查到的资料并不完整,她还有着他不知道的过往? 苏晔然这般想着,越想越深,竟是一夜未眠。 程云笙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安然地睡在床榻的里处,并没有越雷池一步,对自己很是满意。看了看身边已经坐起身来,手里无端多了一本书的苏晔然,气色并不是很好,又想着自己如今睡在里处安安稳稳,肯定不是自己影响了他的睡眠,一定是他这个人挑剔得很,是个认床睡的男人。 “醒了便起身,我们还要向太后告辞回府。”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还是个有起床气的男人,程云笙心里暗暗地想。 待到程云笙爬下床,看到苏晔然从自己的衣袖中掏出一把精制的随身小刀,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的小拇指上划上一刀,然后将血渍抹在床褥上。 程云笙啧啧了两声,“啧啧啧,阿晔真是经验丰富。” 因程云笙靠得太近,也没想到苏晔然会突然急切地转身,吓得她后退倒下,苏晔然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但是时机也晚了,二人双双一同往下倒。 不知道是不是取笑苏晔然的后果,不然也不会如此巧合地二人的脸正好碰到了一起,嘴唇自然成了最大的无妄之灾。 二人的眼睛都同时睁着,一时间都忘记了分开。 因着二人落地时有声响,殿门外的宫女敲门询问,这才让二人闪电般地分开,默契地背对着整理自己的衣衫。 作者有话要说:  是晚更了……不过还是坚持完成任务,留爪留爪呀…… ☆、第四十九章不速之客 二人向太后请安告辞后直接回了苏府。 经过刚刚的意外之后,马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程云笙咳了两声,缓解尴尬,“方才之事纯属意外,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你不要难过,你还是纯洁的,没有对不起你的秦婉,这种意外也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能做的是以后我不站在你身后了,免得有下一次。 苏晔然却好似真的没有往心里去,悠然地品着茶,只淡淡笑着回道,“云笙都没有在意,我又如何会在意。” 程云笙很想反驳一句,其实我是在意的,这毕竟是我的初吻。而且是和我心仪之人的初吻,怎么能做到什么事都没有? 二人一路无话,马车稳稳噹噹地驶回了苏府。 到苏府门口时,二人下车后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程云笙免不得问道,“这是谁家的马车?这装潢气派比起苏府的还要阔气些。” 苏晔然看了她一眼,才回答道,“宁国侯府。” 程云笙一想,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宁国侯府宁菀芝,这个曾经和苏晔然闹过很长一段时间绯闻的侯府郡主。 “那我便不去招待郡主了,阿晔全权处理吧。”程云笙诡异一笑,看到清漪和初露正在门口等候,便领着他们回採ju东篱了。 “这郡主来多久了?”程云笙问道。 “一个多时辰,刚来的时候见姑爷不在,先去落日西斜那边待了一会儿,听说给了那个秦婉不少脸色看,但没动手。”初露接话道。 “毕竟是在苏府,纵使这个高高在上的郡主再跋扈,也不敢在苏家地盘滋事嘛。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如今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多多少少膈应着人家。”程云笙提醒道。 程云笙回到采ju东篱,刚好在皇宫中并未用早饭,便让清漪煮了一碗莲子银耳羮垫垫肚子,坐等午饭时辰。 快到午饭时辰之时,听得清漪说苏晔然是在书房粗略地招唿了宁菀芝,此刻想想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再多缠绵悱恻的情话也该说完了,便步行过去问他是否要一起用午饭。 快到书房的门口之时,便看到秦婉和贴身婢女春竹正好走在她们前面,比她和清漪初露先行一步走到门口,却发现秦婉主僕二人并没有及时敲门,而是在门外站了一会儿。 程云笙三人正好站在书房的石阶下,距离秦婉主僕二人也不过几丈远,只因此时秦婉她们二人认真听着房内的动静,并没有看见后边有其他人也在看着她们。 没过一会儿,便看见春竹奋力地推开房内,惊动了房内的人,程云笙三人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看到房内的一幕,宁菀芝实实在在地靠在苏晔然的怀里。 这一幕实在有些尴尬,但此时房内房外的人都互相看到了对方,若是此时马上转身离去倒显得有些刻意,尤其是她这个尴尬的身份,岂不是让下人误会她这个苏家主母生气了吗? 按照正常的规律来说,她自然是该生气的,只是最生气的恐怕是苏晔然这位心心念念的秦婉美人,果然,眼见秦婉两行清泪便当着苏晔然的面哗哗地流了下来,抽泣之声越来越大。 苏晔然早已推开了宁菀芝,正要上前安慰秦婉,谁知秦婉带着春竹先一步跑出了书房。 若是按照以往,苏晔然必然是要追上去的,只是看着程云笙三人直勾勾地站在书房门口,便奇蹟般地止住了脚步。 “夫君行事如何这般粗心?招待郡主这样的大事,要么就锁紧房门,要么就光明正大地打开门,如今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该如何是好?”程云笙讽刺地笑道。 苏晔然觉得她的笑有些刺眼,“夫人来得正好,便由你替为夫招唿郡主吧。”说完,直接越过她们三人,追向秦婉落日西斜的方向。 “本郡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苏夫人的位置会落到你的头上。”宁菀芝一副主子做派的模样看着程云笙三人。 程云笙笑了笑,“皇命不可违。” 宁菀芝嘲讽一笑,“只是不知道这个位置你可以坐多久?” “郡主言下之意是也想来坐坐了?”程云笙不怒反笑,毕竟这种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高高在上的且又不是苏晔然心仪之人,她并不觉得苏晔然会屈从于宁菀芝。 宁菀芝冷眸一瞪,“哼!”说罢直接从书房中走出来,经过她身旁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你不会懂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你和秦婉都不是那个人,在他心里永远都比不过那个人!” 看着宁菀芝离去的背影,程云笙迷惑地挠挠头,完全没听懂她所说之话的意思。
第69页 那个人是谁?怎么还有一个人?难道说秦婉不是苏晔然要找的那个人? 程云笙不愿多想,摸了摸肚子,“走,我们去福满记吃饭。” 程云笙可以堂而皇之地使用苏家专属马车了,来到福满记的时候,刚被迎进门口,掌柜的就热情地过来招待,程云笙突然想起,自己是这座酒楼的老闆娘。 程云笙咳了咳,试着端了端老闆娘的架子,“可有雅间?” “有的,马上为夫人安排。只是……方公子正好独自一人在外间吃饭,可要与他一起?”掌柜的提醒道。 程云笙的脚一顿,最后一步正好落到二楼台阶上,果然看到那个临床的位置,方兼默在独自一人用饭。 程云笙对掌柜说了一句,“罢了,我和方公子一起在外间用就行,你再上几个招牌菜便是。” 掌柜的连连称是,还特意强调马上安排。 程云笙顿时有一种成为富人的优越感。 那个老相识小二紧跟着上了一副干净的碗筷在方兼默对面的位置上。 方兼默看到程云笙坐下十分高兴,“程四,你怎么来了?” 程云笙作势要起身,“怎么,我不能与方公子拼桌么,那我去雅间便是。” 方兼默谄媚地阻止她说道,“怎么可能,我巴望着你来呢!只是你毕竟新婚,我不敢到苏府去打扰你,本想着喊上程小墩,谁知他病了在家,这才一个人来吃。” 一说起程小墩便想起他的蛇毒可能还要养几日,又想起了那日差点出大事,有些心有余悸。 “他前日在苏府受伤了,是要在家中养几日。”程云笙淡淡地说道。 方兼默没发现异样,问道,“这才新婚,你怎么就独自一人出来吃饭?” 程云笙抬头一笑,“今日家里发生有趣的事了,所以心情大好出来下馆子。” 方兼默一听到有趣的事,眼里充满了好奇的熊熊烈火。 程云笙便一五一十地将今日发生的事和他说了。 听完之后,方兼默不怀好意地笑着,“你这苏夫人的位置也是不好坐呀。” 程云笙笑笑,尤其是这种徒有虚名的位置,但又不好直接跟他说出实情。 “不好坐也要先坐着,如今朝廷形势你也知道,争储一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直接摆到檯面上来了。掌管户部的程府在朝廷中的位置至关重要,上官乔想着把苏程两家绑在一起,恐怕也是担心程府会被任何一位皇子拉拢。” “程府从不参与党争,朝廷上下都是明白的。只是这苏府……难道不是四皇子的人?”方兼默试探地问道。 程云笙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能看清这一层关系。” 方兼默得意一笑,“这个很难猜么?只是若是我都能看得出来……上官乔会看不出来?” “恐怕是他已经默许了。前两位势均力敌,剩下这个总不好什么都没有吧。不过我入苏府这几日却是没见过苏晔然与上官逸有来往。” “自然是私底下来往,难道还要明目张胆不成?如此细想下来,上官乔将你程府推到上官逸这边,看来是选中他了。”方兼默毫不忌讳地说道。 程云笙也点点头,“看来是这个意思。只是他选中的未必就能坐上,所以这不是已经在为他铺路么?索性上官乔还是比较有眼光的,苏晔然选中的人自然不差。前些年在家时也常听我爹和我大哥夸奖上官逸是个为民着想的好皇子。” “的确如此,我大哥在家也时常称赞四皇子品性仁德,恐怕我大哥也是属意他多些。只是前两位在军事上助益太多,恐怕这位置想坐上还不容易。”方兼默说道。 “莫说难坐上,即便是坐上了,也坐不安稳。昨日在去宫中谢恩,听到下面的宫女说,上官逸要招丞相之女冯舒羽为正妃,这冯旌虽说是丞相,但兵部尚书是他的最得意的门生,且他自己儿子又任兵部侍郎。上官瑾此举,实则就将兵部收入囊中,加之沈家庄算他半个娘家,如此这般也可与上官尤平分秋色了。一个有护国将军,一个有兵部,这样的两个哥哥在前面,上官逸如何能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呢?”程云笙想了想,便也觉得这是个十分难跨越的障碍。 “不过上官逸有你与那姓苏的相助,何愁压制不住那两位。”方兼默献殷勤道。 此时刚好程云笙让掌柜加的几道招牌菜端上来,方兼默先是一喜,然后又板着脸说道,“程四,我可没那么多银子……” 程云笙拿起筷子对着刚上桌的热菜下手道,“你放心,既然我是老闆娘,这菜钱必然是记在帐上的。” 方兼默闻言眼睛一亮,“你……你说福满记是姓苏的……” 程云笙笑道,“不过你的菜钱却不能记帐。” 方兼默眉头一皱,“你居然被姓苏的感染了么,真是无jian不商!” “是的,我就是一个jian商。不过我是个有义气的jian商,以后凡是我带你来吃饭,你的茶钱菜钱便可免。”程云笙说道。 “这还差不多。”方兼默这才脸色好起来,可仔细一想,他这些日子来吃吃喝喝,不都是程云笙付钱么? 所以他这个作为老闆娘的知己好友也便没有得到什么实在的福利? 作者有话要说:  老身月初很忙……只能晚上回家更新…… ☆、第五十章看望二狗 程云笙这日将嫁妆盘点完,对自己的小金库十分满意。 程尚书夫妇准备的嫁妆自是不用说,掏了半副家底,金银珠宝好几大箱子。 大哥大嫂送了一对昂贵的玲珑玉镯,成色极佳。 二哥直接送房契一张,一处在程府和苏府之间三进三出的院子,不愧是和苏晔然有生意合作的身家。 三哥送了两套宣阳文房四宝,这倒是让程云笙很意外,一年产量不过十几套的皇家御用之物,程君旻居然搞到两套送给她做新婚贺礼,实在是难得。 最后是程小墩的礼物,一个看着成色尚佳的梨花木盒子,打开一看,一本赫然印着“闺房秘事”四字的有图话本,且附带了一份信,歪歪扭扭地写着“祝程四和姑父早生贵子”,简直让程云笙哭笑不得。 这果然是至亲的侄子。 程云笙算了算日子,二狗的媳妇儿翠花也该出月子了,她之前答应过要去看望二狗的,便吩咐清漪初露去衣品阁置办一些婴孩的衣物、鞋袜和适合妇人用的布匹,去琅嬛阁置办几件女子的首饰,去长春堂购了几样孕后补身子的药材,在自家产业福满记打包了几样糕点,又拿了一个大红色的利是封里面装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程云笙觉得自己已经想的足够周到了,便带着清漪初露、装着半箱的礼物浩浩荡荡地去往二狗所居的小渔村。 索性苏府的车夫、已年过四旬的苏其是凤都一等一的老车夫,便是对程云笙描述的小渔村也了如指掌,又让清漪拿了十两银子给苏其作为答谢。
第70页 苏府的豪华马车刚驶到村口,苏其不过找村口两个大姨问了问李二狗家的路,便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眼见着七大姑八大姨和一些今日闲在家里的汉子纷纷跟在马车后面去李二狗家看热闹。 李二狗家有几座小糙屋,以篱笆围起来,院子里打算得干干净净。 程云笙今日出门还特意换了一件普通些的裙子,头上也没有华丽的髮簪,只一支沉香木钗,只是苏府实在找不到普通一些的马车,只能硬着头皮用了。 即使程云笙今日刻意穿着打扮随意,下车的时候也免不了被七大姑八大姨议论纷纷,但自然都是嫉妒羡慕恨的赞美之词。 “这二狗不过出去走了一趟活,怎么认识这样的富贵人家,真真是好命哟!”甲姑说道。 “是啊,以后也让我们家那口子多多去城里跑活儿,没准儿我们家也能被富贵人家看上呢!”乙姑附和道。 “你瞧瞧从这车上卸下来的东西,老娘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呢!”丙姑羡慕道。 “你说这二狗自小没了双亲,翠花也肯嫁给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小子,谁知如今有这样的福气,没准儿以后跟着这夫人去城里做活儿呢。”丁故同样嫉妒地说道。 程云笙的耳朵听到丁姑的话,便问了一旁的清漪,“我真的可以将二狗兄弄去苏府做活儿么?” “小姐是苏家主母,自然有权任用府里的僕人。小姐是想将这李大哥一家都接回府里去吗?” 程云笙点点头,“只是不知二狗兄肯不肯,若是肯的话可以将他安排在采ju东篱,我们牧场与菜园子不是需要打理么,我见那些婢女都不爱做这些活,正好将她们安排做别的活计。而且二狗兄稳定下来的话,也方便照顾自家媳妇儿和孩子。” 东西卸完之后,初露已经在门口叫门,只见阔别数月的李二狗从屋子里走出来开门,看到自家一派热闹不已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几位找谁?”李二狗带着乡土口音问道,有些无措地盯着门前这浩浩荡荡的人马。 程云笙看着李二狗,笑而不语。 只见刚刚的甲姑说道,“二狗,你真是好命哟,翠花跟着你有福了,早知道当年将我家闺女嫁给你就好了哟,你要是到了城里享福可别忘了我们这些邻里乡亲吶!” “刘婶你说啥子,俺不认识这位贵夫人!”李二狗耿直地说道。 程云笙一笑,“你再好好看,当真不认识我了吗?” 李二狗盯着程云笙看了好一会儿,脑子一激灵,“你……你莫不是我那程四兄弟的妹子吗?” 程云笙嘴角抽了抽,抚了抚额,“二狗兄,我便是程四。” 李二狗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比铜陵还大,“这怎么可能……俺兄弟是个汉子,你明明是个美娇娘!” “二狗兄可听过凤都的万宝阁,那里面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我当时为了方便掩饰身份,这才女扮男装与你称兄道弟。云笙不是有意欺瞒,还请二狗兄见谅!” “你……你真是俺程四兄弟么……”李二狗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自然是千真万确。怎么,我在你家门口站半天了,你不迎我进去喝杯茶水么?”程云笙笑问。 “程四,俺家没有茶,只有白水。”李二狗挠了挠头,憨厚老实地说道。 程云笙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给我干儿子带的礼物里面有茶叶,一会儿你烧点开水泡上就有茶水了。” 李二狗一提到自己的大胖小子就喜上眉梢,“快进来,去看看俺儿子,你还答应过俺要给俺儿子取名字呢!” 李二狗领着程云笙到了里屋,向媳妇儿介绍了程云笙的身份。 翠花一见程云笙通身的贵人气息,身边又带着两名水灵的丫鬟伺候,铁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抱着儿子便下床,“一直都听俺家男人唠叨他程四兄弟,原来竟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俺家穷,招待不周,倒是让小姐笑话了。” “嫂子说的哪里话,我若是嫌弃这些,当初便不会和二狗兄结交为友。之前我离家出走,女扮男装跟着车队走,多亏二狗兄一路照顾。之前听二狗兄夸张嫂子贤惠,又给二狗兄添了个儿子,所以这才想着来道贺。”程云笙看了看翠花,虽说是个标准的村妇,但看起来要也像是个懂得些人情世故,会待人接物的女子。 “是的呢,俺家男人还一直说要留着让小姐给我们家大宝取大名呢!”翠花说着,走上前来,将襁褓中的婴孩露出脸来给程云笙瞧。 这是程云笙所见的第二个婴孩,第一个是当年的程小墩,第二个便是眼前这个小胖娃,这胖乎乎水灵的模样倒是比当年的程小墩差不了几分。 有着当年照顾程小墩的经验,程云笙抱起婴孩的姿态也是有模有样,翠花忍不住问道,“小姐可以已经嫁人生子?这抱娃的动作倒是被俺还熟练些。” 程云笙笑着回应道,“生子倒不曾,只是前几日刚嫁了人,自小照顾我家的小侄子,所以才有几分经验。” 翠花笑道,“那以后该要改口唤‘夫人’了。” “改口也好。我正想着,您和二狗愿不愿意随我去凤都,在我的院子里替我顾着牧场与菜园子,家里那些小丫头不爱折腾这些,我想着你们若是能去便是极好。我院子里的管事吴妈不久后便要告辞回乡弄孙养老,这位置刚好可以让二狗顶上,管事吴妈之前月俸是十五两,若是嫂子和二狗同去,我让帐房每月给你们夫妻二十五两的月俸,二狗的活计稳定了,也方便照顾你们娘俩儿。只是……让你们背井离乡,我也不敢勉强,权看你与二狗兄的主张。”程云笙一口气便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翠花一听,简直难以置信,之前李二狗外出跑了一个多月才得十两银子,这笔银子对他们家来说便是大半年的开支,而当时这钱正好花在了她生娃及坐月子上了,如今一听程云笙有意把他们招到凤都里做安家僕人,一个月二人还能拿到二十五年两银子月俸,这简直不敢想,一时间有些诧异得不敢答话。 “这毕竟是背井离乡的大事,嫂子是该与二狗好好商量再做决定。”见翠花不答话,程云笙又接话道。 “程四,你院子里若是缺人,俺就去给你帮忙,月俸什么的俺不在乎!”李二狗说着,又去枕头下掏出一个布包,“这是当初你寄放在俺这里的五两银子,俺一直给你收着呢。” 程云笙自然没接过来,而是递了眼神给清漪,清漪将那个利是红包拿出来反递给李二狗,“这五两银子是我当初给干儿子的见面礼,如何收的回来?如今这是我认干儿子的彩礼,你看着收不收吧,若是不收,这干儿子我也是不认的了。” 程云笙一向会拿捏每一个人的心思,李二狗一边不愿收她的钱,一边又想让让她认自己儿子做干儿子,一时间有些矛盾,只能杵着挠挠脑袋。
第71页 翠花见状开口道,“相公,这既然是夫人给的彩礼你便收着,俺们去夫人院子之前不能穿得如此随便,总要将自己收拾一番才不至于丢了夫人的颜面。” 李二狗听了自己媳妇儿的话这才敢收下。 带到苏其将所有的礼物搬到屋子里,李二狗夫妇又是推三阻四不肯要,但程云笙拿过来岂有拿回去的道理,死活逼着他们二人收下。 李二狗拿上家里唯一的一份廉价的笔墨,让程云笙取名字。 程云笙想了想,写下“李弘义”三个大字,说道,“希望这小子以后能继承二狗兄你的品性,做一个义气干云的好男儿!” 程云笙在李二狗家坐了一会儿,交代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收拾好家里,邻里街坊这些人事关系也要处理好,免得有后顾之忧。 “月底我派人来接你和嫂子,家里也要安置好,毕竟是自己的家乡,以后可是要常回来看看的。” “程四,俺知道,等俺家里这边安排好,就去城里找你。” 程云笙吩咐清漪给李二狗一张纸条,写上苏府的地址,“二狗你不必急,我到月底会派人来接你们,这些日子先好好照顾嫂子和我干儿子。我这些日子若是有空便会常来看我干儿子的。” 道别完,程云笙上了马车,马车动了起来,依旧还看到李二狗和翠花站在门口,街坊邻里倒是一股脑地冲上去问东问西。 程云笙放下窗帘子,忍不住也笑了。 “小姐心情可大好了?”清漪问道。 “看到如此淳朴的民风,实在是难得。想想回到波谲云诡的凤都,倒觉得有些厌烦了。”程云笙嘆了一口气,倚在车柱上闭目养神。 作者有话要说:  上班时间顶风作案……感觉自己随时会被领导当场抓包…… ☆、第五十一章夫人出墙 秦婉自那日撞见苏晔然与宁菀芝在书房情意绵绵的一幕后便有些闹腾,三日一哭闹,五日一绝食的,闹得苏晔然都是半夜才偷偷回採ju东篱的书房就寝。 程云笙受不了这样乌烟瘴气的环境,也便三天两头往李二狗家跑,翠花刚出月子还不宜大动,程云笙便抱着李弘义和李二狗在村子里风景怡人的湖边熘达,却没成想这熘达还熘达出事情来了。 清漪和初露来惯了这小渔村,二人便时常不在程云笙身边伺候,跑去村子里跟着这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组织起掰玉米挖红薯这样接地气的农家乐行为。以至于程云笙抱着李弘义,身旁跟着李二狗,远远看去,不知情的人的确以为是一家三口。 正当这三人熘达得正起劲之时,眼见苏晔然和秦婉身后又跟着落日西斜浩浩荡荡的侍女侍卫向他们走过来。 李二狗不认识来人,只觉得他们气势汹汹,肯定是冲着程云笙来的,便义气地挡着抱着李弘义的程云笙面前,一副“我孩子老婆你别碰”的气势。 “公子,您看,奴婢说的没错吧,夫人就是在外和别的男人私会!夫人抱着的这个孩子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呢!”落日西斜的一个甲等侍女兰梦指着面前这三人说道。 “我儿子自然是打娘胎来的。”程云笙笑道。 程云笙“我儿子”三个字让对面落日西斜的一干人等喜上眉梢,果然是抓jian抓对了! “夫人自己也承认了吗!这就是你跟这野男人生的野种!”兰梦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李二狗虽只有识得几个字的文化,但听着别人说自己的儿子是野种,也正要发怒,作势就要上前打人,程云笙及时地喊道,“二狗,别冲动!”说罢,将孩子递给他抱着,自己上前,走到兰梦面前,笑了笑,扬手就是清脆的一巴掌。 兰梦没想到程云笙这般境地还敢动手打她,一下子跪倒在苏晔然和秦婉面前,“公子、主子,要给奴婢做主啊!” 秦婉见程云笙并没有反驳,便想着即便不是她亲生的儿子,也是这jian夫的孩子,正想着向苏晔然火上浇油一番,却听得苏晔然冷淡地说道,“够了。” “夫君再不济,也不至于眼瞎吧。”程云笙讽刺地笑道。 “婉婉,以后莫要再纵容下人做这些无谓的事了。云笙一直是个知分寸之人。”苏晔然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苏尘,送她们回去。” 秦婉还想再说话的样子,但被苏尘冷冷的一句,“秦姑娘,请。” 眼见秦婉带着落日西斜的人离开,程云笙也对李二狗说道,“二狗,你先抱孩子回去,我们出来的时辰也够久了,孩子该饿了。” 李二狗警惕地盯着苏晔然,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程云笙笑了笑,“放心,他是我夫君,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二狗点点头,这才抱着孩子离开。 “这里的景色虽没有凤都的美,但也别有一番情调,阿晔要不要一起走走?” 苏晔然不答话,抬脚向前。 二人并肩而行,“今日这样的闹剧,阿晔怎么会来?”程云笙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段时日云笙出门的次数频繁,我想看看云笙到底在为何事操劳。”苏晔然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程云笙闻言忍不住一笑,“阿晔若想知道,派个人偷偷跟着查探便是了,何须亲自跑一趟?” 苏晔然突然看着她,认真地说道,“云笙觉得我该这样做?” 程云笙笑着摇摇头,“若是你真这样做了,阿晔在我心中便是另一个位置了。我们事先已承诺坦诚相待,若是连这样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谈何合作?” 苏晔然想了一会儿,问道,“云笙……想不想听听我与……秦婉之事?” 程云笙一愣,她说过二人坦诚相待,但没想过苏晔然有想把自己和心上人过往告知她的念头。 “我不想听。”她认真地回答。 近日心情本就不佳,若是真的听了,岂非要给自己添堵么。 “不过,那日郡主对我说了些奇怪的话,她说,我与秦婉都不是那个人。我并不想深究关于阿晔过往的任何事,只是,若阿晔真的找错了人,我担心,会引狼入室。”程云笙想起了秦婉的身世,若是秦婉是冒充苏晔然找的人而来,那么以她一个轩辕国皇室中人的身份来看,目的便很不单纯了。如今苏程两家被迫捆绑在一起,若是苏府真的出了什么岔子,程府自然不能倖免于难。 “云笙担心的是秦婉的身世?”苏晔然平静地问道。 程云笙微微一笑,“原来阿晔早就知道了。” “我只是没想到云笙也知晓。” “毕竟程府掌管户部,知道这些并不稀奇。”程云笙并不打算出卖方兼默,毕竟这是他顺手查出来的,若是让苏晔然顺着方兼默这条线查出自己是个借尸还魂的怪人,后果简直不敢想像。 “云笙为何会特意查秦婉的身世?” 程云笙没想到他会深究地问下去,这样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一方面她不想出卖方兼默,另一方面若是不辩解就显得自己故意去查秦婉一样,岂不是要说明她要故意找秦婉的茬儿,暗地里针对她?
第72页 程云笙心里一时间想不到好的藉口,便耍赖地回答道,“顺手查的。” 程云笙觉得这个耍赖的回答简直天衣无fèng,似真似假,又透着一丝丝似有似无的暧昧。 苏晔然微微一笑,“真顺手。” 程云笙也同样微笑回应,转移话题道,“我想把李二狗一家三口弄到采ju东篱去,跟你打声招唿。” “他便是那位在你逃婚路上对你照顾有加的‘李兄’?” “是的。” “若是他,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难不成阿晔还真的以为我和二狗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么?” “若是他未婚且换副皮囊,我会。” 程云笙闻言笑了笑,这回復简直暧昧透顶,听着让她有点心花怒放。 “我若要出墙,可不是看外貌或是否成婚的。”程云笙笑着说道。 “夫人要出墙?”苏晔然笑着,程云笙看着有点毛骨悚然。 “夫君都可以金屋藏娇,我为何不能红杏出墙?”程云笙说的心安理得。 苏晔然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微微收起,“夫人要出墙何人?是上官瑾,萧珺,或是方兼默?” “夫君觉得陆先生如何?他作画来我题字,可是绝配?”程云笙想了想说道。 苏晔然闻言,一手抓起她的手腕,冷然地说道,“夫人记住了,谁都可以,唯独陆莫席,你必须远离他!” 程云笙没想到苏晔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扭了扭手腕,“阿晔你抓疼我了。” 苏晔然一愣,这才放开她,看着她微微泛红的手腕,有些愧疚。 “阿晔不愿意说吗,你和陆莫席到底有何渊源,以至于你如此忌惮他?”程云笙正经地问道。 “陆莫席的身份,你日后自会知晓。现有一事,凤羽要与轩辕国联姻了,上官乔将轩辕意指给了四皇子上官逸。”苏晔然说道。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圣旨下了吗?”程云笙紧张地问道。 “皇上已经召见四皇子,想必圣旨就在这几日。” 这消息简直晴天霹雳,原本以为上次萧珺和轩辕意回国后,两国皇帝也便打消联姻的想法,没想到会直接私下敲定了。 “两国为何会突然要联姻?” “上官乔既然已经动手,便是有心扶持四皇子。即便是如今四皇子暗地里有我苏家支持,明面上也要有压得住满朝武汉的后背势力才行。上官瑾既然已经准备迎秋冯旌之女为正妃,四皇子自然也要有一个势力压得过丞相之女的正妃。恐怕上官乔思量想去,也便只有轩辕意最为合适。”苏晔然解释道。 “可是轩辕国尚文,若是权衡抉择,该是全国尚武的姜国更为合适。我记得姜国如今也有一个适龄的公主,叫公孙银筝。” 苏晔然摇摇头,“姜国皇帝公孙晟野心太重,并非真心与我凤羽结交,即便是联姻,恐怕最后也难免兵戎相见。相反,若是我们和轩辕国结交,姜国碍于两国联盟之压力会有所收敛,即便是有心开战,也会有所顾虑。” 听着苏晔然分析完,程云笙的心凉了大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四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想了半天,程云笙突然只问得出这句话。 “殿下性情温和、待人有礼,一心繫在家国民生上,若是坐上皇位自然是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但于一个女子而言,未必是一个面面巨细的好夫君。”苏晔然实话实说道。 程云笙突然想起那个性情纯真的女子,只单纯地喜欢着一个不过五品官衔的男子,不为任何权益,只为自己的那颗真心。 而方兼默也说过,但愿她选一个凡事都好的驸马,再生一双儿女,无忧无虑地过完美满的一生。 如今看来,方兼默算得可真准,他与轩辕意註定有缘无分。 “若我想阻止这一场联姻,阿晔可会帮我?”程云笙说出惊天之语道。 苏晔然一怔,一时间只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回道,“云笙是为了方兼默吗?” 程云笙突然转头看向别处,她希望自己得不到的美满爱情,她身边的人可以得到。 “我只是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罢了。方兼默给自己和轩辕意算过,若是二人勉强在一起,只会伤了轩辕意的性命,我只愿……她招一个寻常驸马,生儿育女,简简单单地过完一生。若是真的跟了上官逸,终有一日会入那骯脏不堪的宫闱。轩辕意心思单纯,我担心她红颜易逝。” “骯脏不堪的宫闱……那天下女子梦寐以求的权力荣华,在云笙眼中竟是这样一文不值吗?”苏晔然有一丝诧异道。 程云笙笑了笑,“我爱荣华富贵,不爱权势滔天。这十年来我得程府庇佑没吃过什么苦,若是真让我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恐怕会不习惯。” 苏晔然对她直言自己的性情有些惊讶,却没有仔细斟酌她这两句话中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词语,以至于后来回忆起今日自己的过失而悔恨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顶风作案更新了……亲们能不能留个爪让老身身心愉悦一下下? ☆、第五十二章不谋而合 自那日程云笙知晓两国联谊一事不过两日,这一日阴雨绵绵,适逢李二狗和翠花一家般进采ju东篱。 在忙前忙后之际,初露便上前告知程云笙,联姻的圣旨已特告天下了。 程云笙抬头看了看灰濛濛的的天空,这一天终究是来了,不知道此刻方兼默的心情如何。 程云笙一向不擅长安慰这一项人情世故,便想着过两日再请他去福满记喝茶。 因心情不佳,并没有对李二狗的到来大肆庆祝,程云笙承诺他下回补上。李二狗和翠花初来乍到,便让兰芝兰英照应着。 程云笙听闻苏晔然在书房,匆匆地用了几口午膳便去找苏晔然谈那日未完的话题。 正巧苏晔然和苏尘苏影交代完钱庄的事情,看到程云笙来了,二人便识趣地退下。 “阿晔应该已经知道,圣旨已经下了。不知我那日所问,阿晔准备如何回答我?”程云笙开门见山地问道。 “云笙可曾想过,此举无疑是让四皇子后院起火,若是两国联姻不成,受益的是谁?遭殃的又是谁?” 苏晔然戳中的点很直接,程云笙不得不直视,“受益最直接的自然是那两位,遭殃的首先自然是四皇子。再往深了说,若是两国联姻不成,姜国便有可能向凤羽或是轩辕开战以达到他们称霸天下的宏图,那时……更遭殃的是两国百姓。” “云笙既然已看得透彻,还希望我插手吗?” “这些道理我自然都懂。可是……有人问过轩辕意的意见,她想要千里迢迢嫁过来和亲吗?若是和亲对象是她心爱的人或是一心一意待她的人也便罢了,如今却要嫁给一个不过数面之缘,甚至连对方品性是否相投都不知道的人!你们男子自然是家国大义,但凭什么你们的家国大义要用一个女子的一生来维繫!若是你们要的天下太平只能靠一个女子的婚姻来维繫,这样的天下太平未免也太可笑了!”程云笙激动地说道。
第73页 苏晔然没想到程云笙会从这一方面来看待这件事,这一番言论令他醍醐灌顶。是的,这天下本该由男子来为家人守护,若是将一个女子与家国天下捆绑在一起,堂堂男子汉又该如何立于天地间! “云笙之言,倒是让我自惭形秽。” 程云笙无奈笑了笑,“以我的小聪明,只是多为轩辕意考虑罢了。四皇妃这个位置,凤都不知有多少世家小姐抢着要坐,为何偏偏强迫一个不愿意坐的人?再者,刚刚阿晔提醒的也不无道理,若是姜国真的因为两国联姻不成而发动战争,我程云笙便真的成了千古罪人。” “姜国自然是武力强盛,但我凤羽和轩辕国的武力也不至于到任人宰割之地步。两国结盟,未必只有和亲这一条路。如今此事迫在眉睫,送亲的队伍已经在来的路上,若是要下手,只能在半路上。” 程云笙没想到苏晔然这般就轻易被她说动了,不由得脱口而出,“我有一计,你派人半路将轩辕意偷偷劫走,再私底下告知两边主事者,待两国签署结盟书再将轩辕意送回轩辕国。如此,可保住了两国的颜面。四皇子那边我们再另外谋划便是,少了一个轩辕国公主为正妃未必就争不过那两位。” 苏晔然笑了笑,“云笙可是有了四皇妃最合适的人选?” “难道从一开始,阿晔替四皇子看中的人是轩辕意不成?”程云笙反问。 “自然不是。” “那便是了。不若我来猜猜如何,看是否和阿晔心中人选不谋而合。纵观朝中,举足轻重的官员大部分都已经站队选择了自己决意要扶持之人,家中的女儿,但凡适龄的几乎已经送到了几位皇子府中为正妃或是侧妃。但偏偏还漏了这么一家,这一家看似在朝中没有什么军事大权,也在朝局中说不上什么话,但是却门楣极好,世代皆是栋樑之才,为世人所称颂。” 苏晔然看着程云笙雀跃的眼神,接话道,“宁国侯府。” “宁国侯宁震虽是世袭而来,但也是一品大员,如今手里虽没有兵权,但曾经也是驰骋沙场的一员勐将。更重要的是如今宁国侯世子宁洵为御林军大统领,手下掌管的是凤都八千御林军,这御林军可是直接受命于皇上,负责宫廷安全,职责之重,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宁国侯二公子宁泽为京兆府尹,官职不高,手下也虽只有千余士兵,但可是管控着整个凤都的安危。至于那两位府里的那些卫兵,不过是些未经实战的小虾兵,如此看来,若是得了宁国侯府的支持,岂非已经把控住了整个凤都乃至皇宫。将来之势尚未可知,若是最后遗诏上的人果真是四皇子,那二位若不服想起兵造反的话,也未必能成事。” 苏晔然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分析,竟没想到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又笑问道,“那云笙属意的是哪位郡主?” 程云笙看着苏晔然,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以夫君和宁菀芝的关系,我自然是不敢往她身上想,所以剩下的只有宁语芝了。” 苏晔然看着程云笙一副明显想多了的模样,回应道,“云笙选择宁语芝,想必不是因为为夫与宁菀芝的关系吧。” 程云笙被看穿,只得交代道,“刚刚不过是我玩笑罢了。我之所以选择年纪小的宁语芝,自然是看着她们二人品性不同。宁菀芝模样虽是比宁语芝要好,但是性格嚣张跋扈,身上充满贵族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实在不是四皇子的良配。反而是宁语芝,温婉大度,平易可亲,倒是与四皇子的性格不谋而合,即便是日后做了皇后,也能不骄不妒,替四皇子打理好后宫。” “为夫有些好奇,云笙不过寻常一个世家小姐,竟能知晓这凤都城内如此多大小人物的品性,可是有什么便捷的渠道?”苏晔然一针见血地问道。 程云笙顿了顿,我自然不能告诉你这些消息都来自凤栖楼。 “我们这做话本一行的,平日里要耳聪目明,自然要见多识广些,不然哪里写得了盪气迴肠且动人曲折的话本来呢。”程云笙认真地说道,一副答非所问的模样。 苏晔然笑了笑,不打算深究下去,“听闻云笙未入苏府之前,喜欢女扮男装到凤都各处人流密集之地流连,也是为了寻找做话本的素材?” 程云笙扯了扯嘴角,表面上是以寻找话本素材为由,实则是带着程小墩流连各大酒肆、赌坊和艺坊玩耍,打架斗殴、劫富济贫等侠义一事无一不做,时常披红带绿地回到程府被程尚书家法伺候。 程云笙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那自然是的,所谓有人的地方便有故事,人越多故事便越多不是么。” “云笙所言的确在理。”苏晔然不打算揭穿她。 “我突然好奇,那日宁菀芝在你书房里到底说了些什么话,竟会演变到……咳咳,投怀送抱的地步?”程云笙忍不住八卦道。 谁知苏晔然突然从书桌前站起来,缓缓走到她跟前,低下头,居高临下地问,“夫人很想知道?” 被苏晔然这般凳咚,程云笙觉得有些别扭,呵呵了两声,尴尬地挠了挠鬓边,“如果不愿说,不必勉强,我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苏晔然看到程云笙害羞的模样,很满意,“既然云笙只是一时好奇不愿勉强于我,那我便不说了。”说罢,便转过身去。 程云笙怒瞪着他的背影,这个人实在小气得很。 程云笙站起身来,“不听便不听,那我回去了。轩辕意一事交给你了。”说罢,抬步就往外走。 谁知苏晔然从身后突然抓住的她手腕,程云笙一向受不得这样突如其来的惊吓,一个没站稳,回身便直接扑到了苏晔然的怀里。 二人的脸颊近在咫尺,便是连对方的唿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程云笙只觉得自己心跳得快要控制不住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简直和受了风寒一般迷迷煳煳的。 不知过了多久,苏晔然也没及时地放开她,倒是程云笙先用指甲掐在肉里疼得回过神来,在他怀里笑道,“莫不是那日阿晔和宁菀芝也是这样一不小心就让秦婉误会了么?” 苏晔然闻言才回过神来,将她放开,经过刚刚二人那样的暧昧之举,他见到她眼里竟没有一丝暧昧在意的眼神,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了怒意,“若那日我是故意为之呢?”鬼使神差地说出了这句话,本想着气气她。 却见程云笙双手抱胸,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笑道,“啧啧啧……秦婉真是可怜。哦,不……难不成这是你们之间的情趣么,真真是不同于一般人的风趣。” 苏晔然心里更加不舒服,将她逼得靠在了门框上,“若我还有更不同于一般人的情趣呢,云笙要不要试试?” 程云笙被他调戏得又忍不住蹭蹭地浑身发热,便想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心生一计便反被动为主动,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学着凤栖楼姑娘们和公子哥们的调情的模样,含情脉脉地说道,“夫君若想试试别的情趣,云笙自然捨身相陪。”
第74页 苏晔然没想到自己被她这般玩弄,拿开她缠在他脖子上的手,后退转身,“不过是戏语,云笙不必当真。” 程云笙收住了笑容,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心里有些难受,觉得自己像个摇尾乞怜的小狗,眼巴巴地想得到主人的关注,心里暗呸了自己一声,真是没出息的! 程云笙倔强地笑了笑,“若论演戏,阿晔可比我差多了。”说完,推门出去,有些步履轻浮地走回自己的主院。 我心仪你,竟把自己弄得像卖艺讨喜的一个小丑,真是可笑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码得也有些着急,还是偶尔紧张一下才能让亲们留个爪…… ☆、第五十三章姑爷吃醋 自那日从苏晔然书房里出来,二人再没有打过照面。程云笙的心情便更加不好,想着便去找方兼默一起,两个心情不好的人也好互相慰藉一番。 程云笙难得第一次主动去方府找方兼默,却没想到扑了个空,听得门口守门的小厮痛心疾首地说着,好像自那一日二公子身边的小厮跟他八卦圣旨一事后,二公子便早出晚归,回回都是一身酒气和脂粉气地回府,一向洁身自好的二公子终究是堕落了……刚好府上工部尚书方如许、方兼默和方冉竹的大哥去外地监察朝廷水利工程了,家里没人管着,也便更加肆无忌惮。 程云笙看着这小厮感同身受的模样,真是一个流落民间的好戏子,不被梨园发现真是可惜了。 程云笙没空再看这小厮表演,问了方兼默流连的场所正好是凤栖楼,便匆匆地赶了过去。 程云笙到凤栖楼与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那日成婚碍于苏程两家的身份,只请了容容一人前去吃宴,四大花魁芍药,醉薇,半梅,书兰并没能请,如今想着今日正好做东赔罪。 刚进门上了二楼,便见四大花魁芍药,醉薇,半梅,书兰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围着她诉苦道,“程四,你可是来了,这方公子简直是疯了,没日没夜地喊我们四姐妹作陪,便是铁打的身子我们也受不了啊!” “是啊,是啊!快救救我们,再如此下去,我脸上都要长皱纹了!”书兰紧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日日喝酒,我身子都重了许多,以后若是寻不到良人可如何是好哦!”半梅又叉腰量了量自己的身型。 程云笙抚了抚额,“容容呢,也不管管么?” “容姐姐哪里管的了,方公子一边硬着来说着自己与京兆府尹宁大人相熟,若是不开门招待他,以后便三天两头过来找我们麻烦。一边来软的便是将你与他的情谊搬出来,说我们不给你面子。容姐姐是个怕麻烦的,早就躲得远远了,已经出门去城外散心两三日了,还未回来。”芍药解释道。 程云笙又抚了抚额,嘆息道,“他这堂堂一个朝廷命宫还耍赖上了。罢了,你们去休息,我来处理他。” 四大花魁喜出望外,如找到救命稻糙一般对着程云笙千恩万谢,便一股烟地各自熘回自己的房间了。 程云笙进了招待方兼默的雅间,一股浓重的酒味扑面而来,看到房内中间的桌上摆满了三三两两的美食和歪歪倒倒的酒瓶,方兼默依旧那一身月白项银细花纹底锦服,歪歪扭扭地趴到在桌上。 程云笙让清漪初露自己去找姐妹们玩,她来安慰失恋的这厮。 清漪和初露也庆幸地扭头就走。 程云笙皱了皱眉,真是至亲的侍女。 程云笙没坐下来,在方兼默身边环视了一周,懒得动手,伸脚踢了踢他的屁股,“方兼默,起来了。” 方兼默迷迷煳煳地爬起来,看到程云笙,就龇牙咧嘴地笑道,“程四,你来了,快来陪我喝酒。” 程云笙嫌弃地看着他,“喝喝喝,再喝你就被钦天监革职查办了!我听你家小厮说,你已经旷工好些日子了。” “在钦天监不过是混日子,不混了也罢!”方兼默迷迷煳煳地说道。 程云笙看着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实在有些气愤,怒骂道,“你能不能有些志气?也算给你们算命一行长长脸!是谁之前说盼着她嫁个好男人生儿育女好好过便是,如今你做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是给谁看?你再这般颓废下去,以后如何能养活得起轩辕意!” 方兼默眼里总算有了一些精神气,抓着她的手问道,“程四,你说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帮帮她?” 程云笙嘆了一口气,坐下来,将自己跟苏晔然的计划告诉了他。 方兼默听完,有些激动地问道,“程四,这是真的吗?姓苏的也愿意帮忙吗?那可是背着四皇子行事……” “若不是真的,我何至于开这个口跟你提,直接放任你喝死了事岂不干净。” 方兼默谄媚地抱住程云笙的手臂,“程四,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语气之暧昧,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他是有多欢喜程云笙似的。 程云笙一字一顿地说道,“放开你的蹄子。” 方兼默闻令立即撒开了自己的爪子,谄媚地倒了一杯酒给程云笙,自己倒先灌了两杯,估计是到了一个节点,两杯下肚就正好醉倒了。 程云笙不屑地瞥了倒在桌上的方兼默一眼,嘆了嘆气,唤了小厮进来扶起他走出去。 走之前让四大花魁给花想容捎句口信:近日家务繁忙,改日再来看她。 看着倒在马车一角的方兼默,程云笙忍不住嘆了嘆气,说道,“先送他回府吧。” 清漪提醒道,“可是刚刚方府那小厮说方尚书不在家,且家里没有几个懂得照顾人的侍女,若是直接将方公子丢回方府,恐怕有些于心不忍。” 程云笙闻言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先把他带回採ju东篱吧。初露,我们的院子可还有空房?” “上次离小姐近一点的屋子不是小少爷住过的么,倒是可以给方公子住着。” “那就回府吧。”程云笙说完倒在车杆上闭幕眼神,折腾了半天她都累了。 回到苏府程云笙没走正门,直接让车夫苏其将马车赶到采ju东篱门口,不若偌大的方兼默还要折腾侍卫来扛他,岂不是要闹得苏府人尽皆知。 在自己的采ju东篱里折腾,底下的侍女侍卫也不敢出去乱嚼舌根,毕竟在他们眼里,程云笙是个严格刻薄的主母,一不小心就会被赶出苏府了。 安置好方兼默,又吩咐了兰英和兰芝去偷偷地将梅益请过来瞧瞧,若是方兼默醉死在她的采ju东篱,她就成杀人犯了。 没过一会儿,梅益倒是请来了,但却一点也不悄悄,把苏晔然招来了。 但此时程云笙并不知道外面有两个人,坐在床边正要给方兼默倒水喝,醉汉方兼默拿不住被子将茶水洒在了身上,二人正在胡乱地抓着衣衫,这一幕正巧被门外的梅益和苏晔然同时瞧见了。 梅益尴尬地咳了咳,程云笙这才看向门口,看到一脸严肃的苏晔然跟在梅益身后进来了。
第75页 程云笙有些忙乱地从床上站起来,微微紧张地说道,“梅大夫,你给他瞧瞧,莫让他醉死了才好。” 梅益上前给方兼默诊脉,程云笙看着苏晔然的神情不是很好,便提了提嗓子对着迷迷煳煳的方兼默呵斥道,“让你喝那么多酒,若是喝死了,我如何跟我大嫂交代!” 程云笙觉得自己这一句话加的极好,要表现出自己并不是真心关心方兼默,而是担心没办法给自己的大嫂交代,将这样的暧昧化解得简直天衣无fèng。 只是苏晔然的理解角度和程云笙倒是有些像,一向与常人不同,他听出的便是程云笙对方兼默毫无避讳、甚至是亲如一家的关心。 只见苏晔然看了一眼床上的方兼默,便一脸寒霜地转身走了出去。 程云笙同样看了一眼床上意识不清的方兼默,想着既然方兼默没清醒,她这个主人此时也不用招唿着,也不会落下个招待不周的坏名声,便紧跟在苏晔然的身后走了出去。 “那个……方如许没在府里,方府里也没个会照顾人的侍女,清漪就提议我还是尽一尽友谊之情将他带回来照顾一番。我担心落人口舌还特意让苏其直接将马车赶到采ju东篱门口,你瞧我是不是也蛮机智的?”程云笙嬉皮笑脸地说道,尽量地将气氛缓和一下。 谁知如此解释一番后,苏晔然的脸色也没见好,反而好像更加阴沉了,只听得他冷冷地说道,“先有李兄,如今又是方二公子,后面是不是就是萧公子了?若是他们府上都没个会照顾人的侍女,夫人是不是要将他们全都弄到采ju东篱来?” 程云笙被苏晔然这句带着薄怒的话弄得有点懵,条件反she地接话道,“萧珺他身边应该不缺会照顾人的侍女吧。” 苏晔然闻言更是怒上加怒,直接冷笑道,“苏夫人,这是你该着重关注的点吗?” “苏夫人”三个字还特意强调了音调,程云笙这才听得出些端倪来,他一定是在责备她,这样毫无顾虑的举措可能会影响苏府的名声。 程云笙低下了头,来回地摩挲手指,有些愧疚地说道,“是我莽撞了,没顾忌苏府的名声,一会儿我便派人去程府接程小墩过来,让他将他小舅子领回去。” 苏晔然的满身怒意,因程云笙这个低头认错时爱低头摩挲手指的习惯,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没发现他生气的原因,也罢,不清楚更好,何必相互徒增烦恼。 清漪此时正好走过来,请了一声“姑爷”的安,扭头便对程云笙说道,“小姐,方公子醒了。” 程云笙看了一眼苏晔然转了身正想回去看一看方兼默,便听得苏晔然的声音在身后幽幽地响起,“清漪停一个月的俸银。”说完,快步走出来院子,不留给程云笙一点求情的余地。 程云笙一头雾水,清漪更是差异得眼泪快要掉下来了,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家小姐。 程云笙无奈地拍了拍清漪的肩膀,有些愧疚地解释道,“都怪我刚刚跟他提了是你提议将方兼默送到采ju东篱来,他碍于苏府的名声这才罚了你。别难过,我从自己的月俸中拨一点给你。” 清漪的脸色这才缓和过来,报復性地对程云笙说了一句,“小姐,你说姑爷会不会是吃醋了?” 程云笙眉头一紧,连自己都不信,“吃醋?吃谁的醋?是我与方兼默么?呵呵,我的眼光有这样差么……”说完,转身进来房。 清漪看着程云笙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难道她说这句话的重点不应该是:姑爷因为小姐你吃醋了么? 小姐心思深沉、事事清明,为何有时却在情爱一事煳涂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不忙就坚持日更咯,没上榜,但至少也有三三两两的亲们光顾呀……留爪留爪吧…… ☆、第五十四章爱与被爱 第二日一早,程小墩便把小舅子方兼默接了回去。程云笙看着程小墩劳苦功高的份上,让清漪装了两个食盒的糕点犒劳他,程小墩一下子觉得接人也是个很有前途的活儿,临走前叮嘱程云笙往后若是再有这样的活儿,一定要及时通知他。 程云笙看着程府的马车离去,摆了摆手,这种活儿最好没有下次了,不然那位苏大公子又要甩脸色了。 程云笙前脚刚回到自己所居的院子,便看到初露似一股风般地冲进来,清漪赶紧默契地递上一杯茶水给她润润嗓子。 “小姐,大消息!”初露满脸的喜色。 “是什么样的消息让你如此心神愉悦?”程云笙忍不住笑了笑。 “听说刚刚秦婉去了书房找姑爷,谁知姑爷没在,不知秦婉翻了姑爷什么东西,二人都很生气,秦婉更是在书房里又是哭声又是吵闹声的。房间只得姑爷和那秦婉,外面的侍女侍卫都没一个敢靠近。不过隐约能听见他们说些什么,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也只零碎地听到一些。”初露说着,顿了顿休息一会儿。 “那你零碎地听了些什么?”清漪接话问道。 “基本没听见姑爷说话,皆是秦婉在那儿喊嗓子,说什么‘你从未爱过我吗’、‘你何时就爱上她了’,‘难道就因为不是那什么人’……反正就大概这些。”初露勉强地回忆完说道。 程云笙摸了摸茶杯,思虑了一会儿,“这秦婉发作还是第一次……以往也就是扮扮样子装可怜博得苏晔然的同情,到底是什么矛盾让二人闹得如此激烈?回想起那日宁菀芝说的话,又结合初露听到的话,难不成这秦婉真的不是苏晔然要找的人么?那日在苏晔然书房看宁菀芝那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该不会要找的人是宁菀芝吧?啧啧啧……真是复杂且狗血的剧情。” “刚刚临回来时,我问了问平时在书房打扫的侍女,听说是秦婉翻到了姑爷做的一首诗,便惹得秦婉大怒。”初露又接着说道。 “一首诗……恩,苏晔然的诗做的不错,上次那首却扇诗却是也算用心,没准儿这次又给那宁菀芝做了什么了不得的情诗才惹得秦婉这样生气。看来这情诗真是亦能成就情人,也能拆散情人呀。”程云笙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姐说的是,好好的做什么诗呢,有话便不能直接说么,整这些文绉绉的干什么。”初露附和道。 “那如今那书房里怎么样了?”程云笙又问。 “我回来之前便安静了,那秦婉哭着沖了出来,落日西斜那些侍女紧跟着回去了,我待了一会儿,也没见姑爷追上去。”初露绘声绘色地说道,眼睛里充满了当局者的激情。 程云笙一手撑着桌子,看着初露笑道,“若是你哪日被我赶出家门了,去做个说书先生倒也不会饿着。” 初露嗔笑道,“小姐你就会拿我打趣儿,有本事取笑姑爷去。” “是呢,小姐在姑爷面前跟个小绵羊似的,昨日姑爷扣我月俸,小姐愣是没敢吱一声儿。”清漪附和道。
第76页 程云笙眉头一皱,“你们两个到底是谁的人?” “自然是小姐和姑爷的人。”二人默契的掩嘴离开。 程云笙嘆了嘆气,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这两日天气从阴雨绵绵转成了秋风高慡,但是程云笙因心情不佳身子犯懒,整日待在采ju东篱里晃晃度日。 正巧那日程小墩接了方兼默回家后又拿着小包袱过来苏府赖着她,其实是赖着苏韶筝和苏家的美食,终于有人接手程小墩,程云笙乐得清闲。 听初露说落日西斜那边的气压极低,侍女们皆被秦婉无端寻个由头斥责,一时间温柔可亲的秦姑娘人设就崩塌了,此消彼长,程云笙的名声却意外地好了一些,好像除了上次落日西斜发落了那两个趾高气昂的侍女外,也没见如何惩治他们这些下人,反而平日里甚少管束他们,没有什么主母的架子。 这几日程云笙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以至于当她被程小墩摇醒的时候,错过了苏府这十几年来最大一件事情的开头。 “程四程四,出大事了!”程小墩趴在床头用足吃奶的劲儿摇着她。 “小姐,落日西斜那边着火了!”清漪直接说了重点。 程云笙闻言一个激灵便醒了,起身穿了鞋袜,清漪给她披上一件披风就向落日西斜那边跑。 程云笙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边跑边问,“初露呢?这样的热闹她不来凑凑?” 程小墩气喘吁吁地接话道,“初露早就跑过去了,说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程云笙,“……果真是个敬业的包打听。” 等到半刻种赶到落日西斜之时,便看到秦婉所住的主院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群人在手忙脚乱地忙着救火。 而那着火的房屋旁边,程云笙在蒙蒙的烟雾中看了跪着相拥的两个人。 程云笙一开始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些奇怪,走近了看到才被惊讶住。 从程云笙的位置看过去,正好看到苏晔然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而按着这个姿势和程云笙做话本的思路推理,自然是秦婉亲手所刺。 苏尘苏影没有靠近,春竹也在一旁看着。 程云笙有些诧异,初露及时地走过来解释道,“是姑爷不让人靠近的。” 程云笙心下瞭然,这是什么剧情,便看了看初露,初露小声地解释道,“我来的时候姑爷已经被秦婉刺伤了,姑爷不让靠近,我们只隐约听见秦婉一边哭着一边说着什么父命难为,你不该帮着坏了他的大事。” “细节一会儿再说。”程云笙淡淡地说了一句,便走了上去,看到苏尘苏影也没敢拦她。 此时正好见几名神秘的黑衣人落在院子里,秦婉起身走到黑衣人身前,对着苏晔然依旧深情满满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眼看秦婉便要跟黑衣人一起离开,不知何时苏晔然的四名暗卫头领带着数不清的暗卫围住了秦婉和她的人,欲要阻止他们离开,只听得苏晔然淡淡地一句,“放他们离开。” 春竹跪在秦婉的脚边,恳求着秦婉带她离开,秦婉想着这些时日春竹一心一意地伺候她维护她,便同意了。 待到秦婉一行人离开,程云笙这才走到苏晔然的身边,看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伤口可能因他及时封住了穴道已经不流血了。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一点都不担心他的伤势,反而有些生气。 “夫君果然是武功高强,想必这匕首也伤着要害吧,苏尘苏影,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梅大夫请过来,当真以为你们家公子是铁打的吗?”程云笙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墨玦和墨宇抢先答道,“我们去请!”说完,人立马就消失了。 苏尘和苏影上前扶起了苏晔然,程云笙连看也没多看一眼,对着一旁的程小墩没好气地说道,“程小墩,我们回去睡觉。” 谁知手腕被人从背后抓住,只听得那微弱的声音响起,“云笙。” 程云笙心里软了软,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不想听。”一脸的倔强,此时的清漪和初露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深深敬佩,堪称正房之楷模。 “留下来陪陪我。”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程云笙的心已经软的不行,回过身去,看到苏尘苏影一脸乞求她的表情。 程云笙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看了看落日西斜着火的主院已经被扑灭,便对着苏尘苏影说道,“就近找一间偏房安置好他,不要再来回跑了。”又回过身对清漪初露道,“你们二人带着程小墩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应着。” “初露你带小少爷回去,我在这里再帮着照看一下。”清漪说道。 初露点点头,强行拉着程小墩离开。 梅益一大把年纪被这样半夜叫醒过来治伤也是可怜,程云笙十分同情他。 落日西斜偏房的设施毕竟比不得苏晔然在采ju东篱的书房,但也勉强将就着用了,程云笙站在床榻旁边,看着梅益做好了一切准备就开始拔刀,程云笙只听得“刺啦”一声,刀就拔了出来,血飞溅了一些,她看着都有些触目惊心,但却见苏晔然面无表情,便是连闷哼一声都没有。恐怕是心里的伤痛已经抵过了伤口的疼痛。 整个过程结束,苏晔然都是清醒着的,好像受的伤不过是皮外伤一般。 梅益包扎好伤口,叮嘱了苏尘苏影一些该注意的事项,便领着两名侍女回院子去抓药熬药了。 苏尘苏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等到程云笙反应过来之时,房内只剩一个躺着的苏晔然和站着的她。 程云笙小声地嘀咕一句道,“这恐怕就是爱与被爱的区别啊。” 苏晔然因为失了血受了伤听得不太分明,“云笙在说什么,过来坐。” 程云笙走过去靠在床边,“还说那么多话,你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也算是做足了苏夫人的本分。” 苏晔然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道,“留下陪我,只为尽夫人的本分么?” 程云笙的心狂跳了几下,又恢復正常,带着一丝怨气说道,“我觉得这样做足够了。” 苏晔然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云笙。” 程云笙本能性地缩回来,那个眼神,她太清楚是什么含义了,觉得自己的心理完全不能接受苏晔然这样快速的转变,“苏晔然,别让我瞧不起你。” 苏晔然轻轻地嘆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休息了。 程云笙也不想多说什么,同样靠在床边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十一忙着剁手呢,亲们呢……还有空过来瞧瞧么…… ☆、第五十五章姑爷怒了 第二日一早,程云笙发现自己倒在床尾睡着,全身酸痛,所以更加怀念采ju东篱那张又大又软的床榻。 程云笙揉了揉眼睛,伸了伸懒腰,才看向苏晔然,正巧看到苏晔然一脸含笑地看着她。 程云笙眉头微微一皱,有点起鸡皮疙瘩,对外喊了一声,苏尘苏影和两名侍女进来,她打了个哈欠,“照顾好你们家公子,我回去补个眠。”说完,脚底带烟地熘走了。
第77页 等程云笙补了两个时辰的眠起来,刚好到了午饭时辰,她就直接让清漪初露上了点清淡的菜色,和程小墩两个人用了。 可能是程小墩这几日大鱼大肉惯了,偶尔吃些清粥小菜也能吃得津津有味,让本来没什么食慾的程云笙看着也胃口好了不少。 清漪提醒道,“小姐用了午饭,要不要去看看姑爷?” “不去。”程云笙冷冷淡淡地说道。 程小墩抬头,“程四,你是跟姑父吵架了吗?” “小孩子家家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把你送回家去。”程云笙没好气地说道。 程小墩便乖乖闭嘴。 二人用了午饭在采ju东篱的院子里抱着李弘义和遛着越来越胖的小白,程云笙丝毫没有要去看望苏晔然的意思。 不一会儿,初露过来提了一句,姑爷搬回採ju东篱的书房了。 程云笙闻言只抬头看了初露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还是继续逗李弘义和遛小白。 到了晚膳时分,一大一小又安安静静地用着晚膳,丝毫也没提过苏晔然。 待用完晚膳,初露却来回禀道,“小姐,姑爷让你去一趟书房,说是去办事的人回来了。” 程云笙一想,估计是去处理轩辕意的人回来了,便把李弘义递给初露和把小白丢给程小墩,提了裙角就快步向书房走去了。 待到了书房,便看见几名暗卫齐刷刷地站着,此时苏晔然竟然从床上下来,坐在了书桌前。 程云笙没好气地又嘀咕一句,“真是个不要命的。”说完直接坐下,等着他们汇报情况。 带头的暗卫说道,“公子、夫人,本来我们按照公子的计划前去拦截送亲队伍,但到了的时候便听到了送亲队伍的情况,说是在我们到达的前一日,突然有一伙儿强盗袭击了送亲队伍,新娘子不慎落入悬崖,生死不明。” 程云笙本来就随意微微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闻言不禁差点要从椅子上滑下来。 “什么!”程云笙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抓着说话的暗卫的衣袖追问,简直不敢相信。 “属下们还特意去悬崖那里检查过,本想着下去查探,仔细观察后发现悬崖深不可测,根本没办法下去。若是新娘真的是落下去,恐怕……” “不可能……不会的。堂堂轩辕国的送亲队伍,怎么会被一股强盗袭击的溃不成军?送亲的使者是谁?是萧珺么?”程云笙继续追问道。 “正是萧公子。因属下们私下跟萧公子亮明身份,萧公子才肯跟我们说了实情。萧公子说这群强盗恐怕是伪装的,幕后主使还暂时未知。而且……说公主本就是寻死来反抗过这场联姻,但最后未成功,是被强行押上马车送亲的。恐怕公主是有意让强盗胁持,存了必死的决心。” “必死的决心……她还那么年轻……就因为什么狗屁家国大义,人就这样没了……”程云笙无比心疼地说道。 “消息传开了吗?”苏晔然这才淡淡地开口道。 “萧公子暂时压制住了消息,已经派人通知了轩辕国皇帝和我们皇上,即便是寻不到人,也要安排人继续寻找。萧公子说了,待此事处理好,便会来凤都……咳咳咳,拜会一下夫人。”这暗卫又十分煞有其事地看了看程云笙。 程云笙还沉浸在轩辕意生死不明这个悲惨的事情上,一时间没缓过来,听到暗卫这样说,有些诧异地皱了皱眉。 苏晔然看来一眼程云笙,似笑非笑,“萧公子为何要来拜会夫人?” 程云笙没想到苏晔然问得如此直白,竟有一种被当场抓包的尴尬之感,低下头,避开苏晔然的眼光。 “咳咳咳……萧公子说夫人还欠她一顿茶。”暗卫据实已报。 苏晔然的脸一黑,暗卫明显觉得自家公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寒气逼人。 “公子,可还有吩咐?”暗卫开口道,现在他只想退下去好好休息一番,自己又不是四大暗卫首领,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盯紧萧珺。”苏晔然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暗卫讪讪地领命退下,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自家老大墨玦,一脸的匪夷所思,为何今日公子的情绪这般反常?嗯,刚刚回来的路上听了一些流言蜚语,说是公子最珍惜的秦姑娘原来是轩辕国的jian细,临走之际竟然还刺伤了公子……公子铁定还在为此事伤情,所以才对自己的态度这样阴阳怪气。 程云笙突然站起身来,“糟了,此事若传回凤都,那方兼默……”说着,已经提了裙摆往外走。 “夫人!”苏晔然突然提高了声量喊了一声。 程云笙停住了脚,回身,看到苏晔然诡异一笑,问道,“在夫人心中,为夫还比不得一个外人吗?夫人可知那□□满园里有一枚杏枝已经爬出了墙头。” 一旁站着的墨玦心里想了想,公子这个比喻实在是应景得很。 程云笙自然听得出这话的含义,嘴角扯了扯,不在乎地笑道,“若是夫君见不惯,将那杏枝折了便是。”说罢,头也不回走出了书房。 刚走出书房,程云笙便听得后面书房内一声巨响,一听便知道是书桌物件被扫落在地的声音,她的脚还是忍不住顿了顿。 一旁的清漪上来,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小姐,姑爷怒了。” 程云笙急匆匆地应了一句,“管不了那么多了,去叫苏其,我们去方府!” 程云笙前脚刚走,风问月后脚便来了,二人正好错过。 风问月看到一地的狼藉,看了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墨玦,俯身捡了一张夹在一本书里面上等的宣纸,因刚刚苏晔然将桌上的物件扫落,这张纸正好掉落出来。 风问月看了看纸上的诗,笑道,“啧啧啧,想必前几日那秦婉便是见了这张纸而看出了些端倪吧?” 苏晔然还在怒气中,抬眸,冷冷地说道,“你要是过来废话的,就滚回去。” 风问月扯了扯嘴角,这人好兇……但是还是不怕死的说了一句,“这地上捡的废纸你是不要了吧,怎么也说是你的墨宝,我让易辰拿回去裱起来,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正巧风云阁最近资金有些紧张。” 苏晔然的一记眼神杀过来,风问月还是乖乖地将那张宣纸放回了书桌上。 风问月不舍地又瞄了瞄那张宣纸,平日里苏晔然甚少懒得写字,但是他的字在凤都才子佳人中却是极其昂贵的墨宝。 “你说你也是,不过是婚宴上随意作的却扇诗,你还写下来作甚?写了便也写了,居然还光明正大地放在书桌上,被那秦婉看到也便罢了,若是被你夫人瞧见,指不定闹出什么误会来。”风问月不死不休地在这话题上扯着,就是想逼着苏晔然承认些什么。 身后的易辰看着自家主子这样的胆肥,只能更加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若是苏公子一会儿忍不住拔剑刺向风问月,他好及时地挡住,免得主子会缺胳膊少腿,以后还要劳烦他贴身伺候,那他何时才能娶到一个像程小姐这般伶俐的姑娘?
第78页 “谁说是随意作的?谁说是误会?”苏晔然鬼使神差地接了话。 风问月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有些得意地取笑道,“你这言下之意是……你真的看上程四了?” 苏晔然脸皮厚地回了一句,“我的夫人,自然只能我一人看上。” 风问月一脸的嫌弃,这人还真是霸道得很……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么,即便是成了你夫人的程云笙,也是时刻被一群狼盯着呢。 风问月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所幸自己对女色不敢兴趣,若是真的对程云笙生了什么不该的情愫,苏晔然除了会把他的风云阁拆了之外,可能还会废了他本人。 风问月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袖中拿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说道,“上次你不是说你懒得动手,让我替你写好和离书交给程四么,今日正好顺便拿过来。”说着,一副递给苏晔然的模样。 苏晔然一记更冷的眼神杀过来,风问月停在空中的手顿了顿,伸向身后的易辰,“易辰,你拿回去烧了,连灰都不要剩。” 易辰违心地接过来,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苏晔然,不免瞪了自家主子一眼,主子你自己作死也便罢了,为何要牵连我?真是一点不顾念主僕情谊! “对了,我查了,秦婉恐怕是之前便和轩辕国皇帝轩辕沾认回了亲,此次是奉了他的命才这样做,恐怕是因为知道你派人去阻止两国联姻,破坏了轩辕沾的计划。”风问月回归正题道。 “说点其他我猜不到。”苏晔然不冷不热地说道。 风问月一脸挫败感,看到苏晔然一脸丝毫不诧异的表情便知道又被这厮提前猜到了,真是好没成就感! 风问月咽了咽口水,“四皇子说你伤势好了之后,见一面。” 苏晔然顿了一会儿,“恐怕是因殿下也觉察到这次送亲变故不简单。” 风问月咳了咳,“那你要不要跟他交代,你私下派人……” “既然当初已经承诺于他,我自然会坦诚相待。”苏晔然说道。 “你当初也跟程四承诺要坦诚相待,那你何时跟她坦白你已经爱上她的事实?”风问月无fèng接合地接话道。 苏晔然波澜不惊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墨玦,“将他扔出苏府,不要太温柔。” 风问月一脸的难以置信,求救般地看向易辰。 易辰双手抱了抱胸,一副不打算插手的模样。 只见墨玦一把拎着风问月便往外走,只听得风问月咆哮道,“墨玦,别仗着我打不过你,我好歹也是风云阁阁主!……还有你易辰,我要罚你一个月俸禄!” 易辰看了一眼苏晔然,点点头,算是告辞。 易辰觉得这俸禄虽是罚得有些心疼,但也好过被苏晔然不待见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晚了……但是还是坚持码完了,老身和你们懒得留爪一样懒呢…… ☆、第五十六章 当场抓包 程云笙匆匆忙忙赶到方府的时候,门口都没进,又扑了个空。 按照上次那个小厮的新说法是,二公子已经背上行囊寻找真爱去了。 在方如许得知自己的弟弟前些日子流连艺坊买醉之后,耿直的方尚书原本是明令禁止了方兼默出府半步,但这守门的小厮感动于二公子追求真爱的勇气,便私下放了他出行。在方尚书得知这个消息后,大发雷霆,但索性没迁怒这小厮,只是默默地去钦天监给方兼默请了一个不限期的病假。幸而方尚书的官职和面子都够大,便是钦天监正监也会给他几分薄面,最近也没什么大型活动需要钦天监卜算吉凶,这个病假便请得十分容易。 程云笙对这小厮赞许了一番,觉得这样的小厮的确是他们这些时常背着长辈离府公子小姐的必备佳品。 “小姐,这方公子已经离开凤都,可如何是好?”清漪问道。 “如果他是按照送亲队伍从轩辕国都上京到凤都的路线走,那不久之后便应该会得知轩辕意的下落不明消息。方兼默平日里虽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但是行事一向心里有度。若他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必会自己去寻找。若能接受,他想开了,散了心自然会回来。”程云笙冷静后想了想说道。 “小姐说的是。那我们回去吧。”清漪回应道。 程云笙上了马车,想起了刚刚苏晔然在家里大发脾气的模样,想着此时回去免不得又火上浇油,便对苏其说道。“先不回府了,去一趟瀚海斋。” “小姐怎么突然想着去瀚海斋?”清漪问道。 “难道要回去看苏晔然的脸色?给他点时间想想清楚,又不是我真的夫君,偏整天就会端着架子管人。我还不如去瀚海斋看看有没有新进的话本。”程云笙一想起今日他那句拐着弯说她红杏出墙的话就有些来气。 到了瀚海斋,程云笙吩咐苏其将马车停好,让他过一个时辰再回来接她们。又转头对清漪说,她可以自行去逛逛,毕竟她和初露都不爱逛书斋,她也不喜欢勉强她们二人陪着她。 自从清漪知晓姑爷私下瞒着小姐偷偷派了两名暗卫远远地跟着她们的时候,她就不必再担心程云笙的安危。 程云笙独自一人走进瀚海斋,瀚海斋的小厮率先看到了她,按照以往的惯例,自然是要迎入雅间好生伺候的,因为外人之中只有瀚海斋的人才知道她是凤都脍炙人口的“四公子”。 只是此次程云笙摆了摆手,小声吩咐不必声张,她随便看看。 程云笙在书架中穿梭,突然看到一本《花魁重生之这个牙人不太冷》,一看就是一本很有剧情的话本,程云笙正要伸手去拿,没想到和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碰到了一起。 二人条件反she地相识一看,皆是一愣。 程云笙率先反应过来,“季……季公子?” 季舒玄分明的五官、白皙净透的肤色,在程云笙眼里就是一个标准文人公子的模样。 季舒玄浅浅地笑了笑,伸手去拿起了书架上那本书,“夫人也喜欢这本书么?” 程云笙看向书架,那本《花魁重生之这个牙人不太冷》还依旧稳稳妥妥地放在原处,季舒玄手里拿的这本是《名人书法合集》,老脸一时间忍不住红了红。 程云笙一时间没好意思答话,想起那次在迎秋宴上他老爹季封院士称赞过她的书法,又想起季封有意求娶她做儿媳妇,而且还被程家婉拒了,这样想着自然有一些尴尬。 “家父一直在我面前赞许夫人的书法,说我堂堂一个翰林学士倒不如一个世家小姐有才。”季舒玄又道。 程云笙笑了笑,谦虚道,“是季院士过奖了。”、 “不知在下可有幸请夫人到二楼雅间一坐?”季舒玄开口相邀道。 程云笙对着季舒玄,多少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当初拒婚于他,便一口答应了。 二人在雅间品茶相谈,程云笙没想到自己与季舒玄有这样的共同兴趣,二人在书法上见解相似却又各有不同,所以能聊得十分欢畅。
第79页 一个时辰下来,程云笙竟然忘了时辰,还是清漪敲门来催才意识到该回苏府了。 “不知下次可还有机会与夫人品茶畅谈?”季舒玄开口问道。 “今日我心情本不是很好,但与季公子相谈后心情便好了许多,这还得归功于公子。日后若是得空,我自然会常来瀚海斋坐坐,若是你我二人知己相投有缘,自然可以再聚。”程云笙礼貌地回道。 若是以往,以朋友的名义请他来家中坐坐也可以,毕竟凤羽民风一向开化。只是苏晔然最近情绪有些大,她寄人篱下自然不敢跟他对着干。 季舒玄浅浅一鞠躬,算是道别。 回苏府的路上,清漪又开始发表自己的观点,“小姐,这是那位季院士家的公子吗?来过咱们家提亲的那位?” “嗯,是他,叫季舒玄。” “看着彬彬有礼,气质不凡呢,可不像当是小姐说的什么‘长相太秀气’。” 程云笙的确觉得当初自己太断章取义了,便是远远的看过人家一面便以为季舒玄是一位文弱书生,的确有些目光短浅了。 程云笙点点头,“当年的确是我误会人家了。” 清漪不怀好意一笑,“小姐这话莫不是后悔了?觉得这季公子做咱们姑爷也是极好的?” 程云笙抬手捏了捏清漪的脸,“你这丫头,何时跟初露一般多管闲事了。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是是是,我多嘴。只是想必小姐也骗不了人吧,若是当初没遇着姑爷,或是小姐与季公子早有接触,想必当时季院士上门提亲这事便成了吧。”清漪假设道。 “我今日与季公子相谈,确实有种相见恨晚之感。只是我与他二人不过是在兴趣爱好上所见略同,互为知己倒是可以。若真为夫妻……我也不知道何时便会互相生厌了。毕竟季公子的的确确是个书法大家,而我不过是因笔法自成一家而有所特殊罢了,倒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可是我见咱姑爷的书法也是极好的,只是不知小姐为何从不夸奖他。” “苏晔然么……书法的确很好,只是平日我与他相谈都是正事,从未谈过兴趣之事,哪里有什么机会夸奖不夸奖的。再说了,他还需要我夸奖么,想要夸奖他的女子便可以从东城门排至西城门了吧。”程云笙有些讽刺地说道。 “恐怕姑爷是想得到小姐的夸奖呢?”清漪再问。 程云笙一笑,“我看你倒是很懂苏晔然心思的样子。不如……我将你赐给他做通房?” 清漪扭脸,“小姐就爱打趣我,我才不要。姑爷是小姐的,我才不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事!” “哪里是什么忘恩负义,你瞧那话本上的正室不都是爱将自己的陪嫁赐给夫君做通房或者妾室么,这叫姐妹情深……哎呀!糟了,一说起话本,我刚刚相中的那本《花魁重生之这个牙人不太冷》忘记买回来了!不行,过两日要抽空去买回来。” 过不了两日,程云笙自然又要走一趟瀚海斋去买自己心仪的那本话本,只是没想到巧合地又遇到了季舒玄,二人又相谈了许久。 因着苏府的气压太低,尤其是程云笙时常躲着苏晔然,二人便有小半个月了也不曾照过面,反而是这一来二去的,这小个月到瀚海斋的频率更高些,且每次巧合地都能遇到季舒玄。 这次数一多,程云笙自然就觉得奇怪,私下问了掌柜才知道,原来是季舒玄一日不落地每日都会来瀚海斋坐上一两个时辰,说是最近看书的意趣比较浓。 这个理由程云笙比较信服,毕竟谁都有心血来cháo的时候。比如当年她与程小墩有一段时日便十分爱吃烧鹅,然后日日都有烧鹅上桌,只是吃了半个月后便厌烦了,后面有小半年都没吃过烧鹅。程云笙想着季舒玄这段时日对看书的兴趣恐怕也与她和程小墩爱吃烧鹅的心思是一样的,再过些时日便会淡下去。 直到有一日,她与往常一般和季舒玄品茶相谈完毕,正要从瀚海斋出来回苏府时,季舒玄脱口而出的一句问话才从自己之前单纯的想法中清醒过来。 季舒玄站在瀚海斋门口的石阶上,黄昏的夕阳正好铺在他的身上,他嘴角微微扬起,好像十分漫不经心地说着,“若是你我早些相识,你便不会拒绝我爹当时的提亲吧?” 恐怕是因为这夕阳太耀眼的原因,程云笙的眼睛被刺得有些发涩,心里竟然慢跳了两拍。 正当程云笙与季舒玄二人有些暧昧地相望之时,一个清冷的磁音响起,“夫人与舒玄原来竟是旧识么?” 程云笙的身子一僵,转身看到苏晔然一身玄衣站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夕阳照she下的他同样熠熠生辉,让人有些看不清容貌。 程云笙对着苏晔然尴尬地笑了笑,竟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尴尬之感。 事实也的确如此,若是方才她与季舒玄两人在一个密闭的房间内说着那样的话,二人那样地看着,的确便是出墙无疑了。 只见苏晔然走近她,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轻声低语道,“夫人可知,□□满园那支爬过墙头的杏枝如何了?” 程云笙被他这突如其来地一问,有些懵,老脸还忍不住红了红。 只见苏晔然又凑近她耳边低语道,“我命人将整棵杏树都移至园子中央,我看那杏枝还如何爬墙!”说完,又看向季舒玄,“时辰不早了,我来接夫人回府。不知舒玄可有兴趣到府中一同用膳?若是没有,我们夫妻二人便回府了。” 身旁的清漪在心里忍不住佩服苏晔然,这话说得好像礼数周到,实则不给季舒玄半分答应的机会呀。 “在下还有事,便在此告别晔然和尊夫人了。”季舒玄拱了拱拳,便转身离去,毕竟刚刚被自己的好友当场撞见那一幕,作为文人的他自觉有失颜面。 待季舒玄走远后,又见苏晔然深深地看了一眼瀚海斋的牌匾,波澜不惊地对身边的苏尘吩咐道,“明日将瀚海斋买下来。” 程云笙闻言,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人……是要无处不在且光明正大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吗?若是她往后走到哪里与其他男子有半分交谈,他岂不是要将那些地方都买下来? 结果,程云笙的猜想,果真成了现实。 作者有话要说:  忙死也要坚持更新的老身默默地走过…… ☆、第五十七章头上有绿 回去苏府的路上,马车内的气压有些低。 程云笙的确有些心虚,自己真的是差一点就名义上出墙了,她估计如今苏晔然正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教育她该如何正视苏家名声。 “今日阿晔如何这般巧合,也到瀚海斋来?”程云笙觉得找些话来聊聊才不至于太尴尬。 “夫人觉得是巧合?”苏晔然抬眸看向她,带着一丝浅浅诡异的笑容。 程云笙咳了两声,“阿晔放心,我能把持得住。” “云笙是不是后悔当初拒绝了舒玄的求亲?”苏晔然直接问到了关键。
第80页 程云笙盯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后悔了也无用。夫人与舒玄没有半分机会了。”苏晔然信誓旦旦地说道。 “为何阿晔这般武断?”程云笙接话问道。 苏晔然凑近过来,“朋友妻不可欺,如此简单的道理,舒玄会不懂么?若当真敢与夫人有纠缠,这天下人该如何看待他的品性?” “阿晔不要忘了,待你我和离,我便是自由之身,届时不过郎有情妾有意的,天下人又敢多说什么闲话?”程云笙回復道。 “郎有情妾有意?”苏晔然冷冷一笑。 程云笙因他靠得太近,又因他的脸色极寒,有些难以适应,忍不住用手捂了捂胸口。 谁知马车正好被一个小石子拌到,突然一个急剎,二人因靠得太近,额头撞到了一起,程云笙更是吃痛一声。 谁知苏晔然不先顾自己的额头的痛,倒是先摸了摸她的额头,一副很关心很温柔的模样,“疼不疼?”说着,还唿唿地吹了两下。 程云笙浑身一怔……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以前被东西磕着碰着,那个人也是会轻柔地问一句“疼不疼”,紧接着又给她唿唿两下子。 程云笙有些慌乱地推开他,带着怒气道,“都是你,说话便说话,靠那么近做什么,我耳朵不背听得见。” 程云笙这一推,谁知正好推到苏晔然的刀口上,只见苏晔然伸手捂住了伤口处。 程云笙有些愧疚,嘴上却要强,“那个……这刀伤都半个月了还未好吗?” “夫人终于想起关心为夫的伤势了吗?”苏晔然不冷不热地笑道。 程云笙低头小声嘀咕一句,“又不是我刺的,我凭什么要关心。” 苏晔然没听见她嘀咕,见她不回话,便主动地将衣领子掀开看了看,雪白的纱布竟渗出了一丝血红。 程云笙看到后便有些担心地凑过去看了看,“这都半个月了,伤口怎么还不见癒合?梅大夫的医术也不至于那么差呀。” “刀上有毒。”苏晔然解释道。 程云笙疑惑道,“不可能啊,看着那夜秦婉的模样,本就没打算置你于死地,又怎么会下毒呢。” “你与她不相熟,倒是这般了解她的心思么。” “我不是了解她的,我是了解女子的心思。关于秦婉的变故你不说,我便不问。只是你与她相处那么久了,她对你确实有真心实意,既然是真心,又怎么可能对你痛下杀手?”程云笙一边说着,一边检查苏晔然的伤口,的确是渗血了,而且看着这伤口还尚未有癒合之势。 “苏其,将马车赶得快些,直接到采ju东篱下。”程云笙对外喊了一句。 马车到采ju东篱门口,程云笙让苏尘苏影将苏晔然扶下马车。 刚走进去,便看见绿油油的的程小墩一手拎着小包袱,一手抱着小白站在门口处等着。 程云笙微微皱眉,“程小墩你怎么又来了?月休不是已经结束,不必上私塾么?” “小盈儿家的私塾换地儿了,离姑爷家比较近,我觉得方便我上私塾,便搬过来和小筝一起住。如今只是过来把小白还给你,前些日子带它回程府,它都食欲不振了。” 程云笙接过小白,“罢了,那你可不许给小妹添麻烦。” “小筝说以后每日接我上下私塾呢。”程小墩说着,本想着跟苏晔然也道声别,突然指了指苏晔然的头上说道,“姑父,你头上有片绿叶子。” 程云笙闻言,抱着小白的手顿了顿,徐徐地往苏晔然的头上望去,果然有一枚绿叶落在苏晔然的头上。 苏尘利落地将绿叶从苏晔然的头上取下来,苏晔然看程云笙的脸色更加黑了。 索性苏尘和苏影是个有眼力劲儿的,未等苏晔然开口说话,二人便迅速地将他扶去了书房。 待苏晔然主僕三人走远,程云笙抱着小白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程四,你笑什么?”程小墩匪夷所思地挠挠头。 程云笙止了笑,“小孩子家家不要多管闲事,初露,送他去小妹住的南风知意。”说着,正要转身回屋。 程小墩扯了扯程云笙的衣角,“程四,我还没吃晚饭呢。” “那先进来一起吃饭吧。”程云笙嘆了一口气说道。 二人简单地用了四菜一汤家常菜的晚饭,程云笙便让初露将他送去苏韶筝住的院子,一天到晚就在她眼前闹腾,如今真是眼不见为净。 程云笙用了晚膳,在院子里遛着小白消食了半个时辰,便吩咐清漪备水沐浴了。 沐浴完毕,抱着同样被清漪清洗干净的小白上了又香又软的床榻,准备早点休息。 谁知刚脱了鞋袜,便听见有人来敲门,程云笙让清漪去瞧瞧。 不一会儿清漪过来回禀,书房那边的侍女过来禀告,公子身子有些不舒服,请夫人去瞧瞧。 “不舒服请梅大夫去瞧瞧便是,我又不是大夫,叫我去干嘛?”程云笙被人破坏了美好的睡眠心情,心里有些不舒服。 清漪原话去回了那侍女,侍女还是不肯走,说是叫了梅大夫瞧了,今日伤口裂开了,又因出去寻夫人时吹了风,所以伤口发炎导致姑爷身子发了热,神智有些不清,迷迷煳煳地又不肯服药,故让夫人去发挥一下主母的作用,硬灌下去几口也是极好的。 程云笙觉得这侍女的话说的恰到好处,尤其是提醒了她,苏晔然是因为出去找她受了风寒而伤势加重的。 程云笙一惯是受不得别人打这种感情牌,便也只能乖乖就范。 程云笙随意披了一件披风便过了书房,连青丝也没有梳起来,只是随意地用一根白绸带将发尾绑了起来。 程云笙进了书房看到一碗汤药还在炉子上温着,苏尘苏影齐刷刷地站在床边,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程云笙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药,让苏尘苏影将苏晔然扶直了靠着床边,苏晔然迷迷煳煳地一会儿睁开眼睛一会儿又闭上,但所幸对程云笙餵下的汤药一口不剩地喝完了。 苏尘苏影将苏晔然放平在床上倒是熘得很快,便连房中的侍女也一併遣走了。 程云笙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浅浅入睡的苏晔然,突然觉得有种入了套的感觉。为了证明自己是否真的入套,便站起身来作势要走,果不其然,手腕被床上这个装睡的人抓住了。 “这种无赖行径堂堂苏家家主竟然做得出?”程云笙带着微微怒气说道。 苏晔然睁开眼,脆生生地喊道,“云笙。” 程云笙的心一下子漏跳了半拍,故作镇定道,“你好好休息,我回去睡觉了。”说着正要起身,后面轻轻柔柔地声音想起,“留下来。” 程云笙没好气地说道,“故技重施就过分了啊。”她一想到那天在床尾睡得腰酸背痛就心有余悸。 “可是云笙就吃这一套不是么?”苏晔然贱贱地说道。
第81页 程云笙怒瞪了他一眼,无奈地嘆了一口气,说道,“那我去抱几床褥子铺在地上,那日睡在床尾弄得我浑身不慡快。” 苏晔然伸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床榻的里侧,“床够大。” 程云笙想了一会儿,虽然如今苏晔然是个危险的男人,但他此刻有伤在身,谅他也不敢乱来,遂除了披风和脱了鞋袜爬到了床榻里侧。 上了床榻才发现房内烛火未灭,程云笙便正要爬下床去熄灭烛火,谁知苏晔然一抬手,以内力隔空便将烛火熄灭了。 程云笙迅速扯了被子一角退到最里处,全身戒备地看着苏晔然,刚刚是她形势判断失误,这个人即使受伤了也极具危险性。 苏晔然见状忍不住笑了笑,伸出去抓住她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云笙,别怕。” 程云笙从他手的温度感觉得到一股热气,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是发热了。 “病了是真的,故意诓你过来也是真的。”苏晔然老实交代道。 程云笙便笑了出来,“看在你如此诚实的份儿上,我便不气你了。”说着,便躺了下来,摸了摸床上的褥子,感受了一下床榻的舒适程度,嫌弃地说了一句,“不如我那张舒服。” 苏晔然接话道,“那下次睡你房里。” 程云笙闻言脸一红,机智地背过身去。 谁知背过身去更加危险,苏晔然顺势便将她轻轻地揽入了怀中。 程云笙正想挣脱开来,耳边传来热乎乎的气息,“别动,抱一会儿就好。” 程云笙一想他的伤口正好在他胸前,若是此时她强制挣脱开了,肯定又会撞到他的伤口,而他也说了只是抱一会儿,她并没有损失很严重,便乖乖听话、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但是程云笙的确是低估了男人说谎的底线,所谓的抱一会儿就是第二日一睁开眼,程云笙发现还是入睡时他抱着她的姿势。 程云笙本想马上发作,但本能性地先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所以便可以放心地伸脚踢了踢他的大腿,将他弄醒。 苏晔然睁开眼便看见脸上带着怒气的程云笙,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云笙。” 程云笙却不买帐,“说什么只抱一会儿……都是骗人的,果真是无商不jian!” 苏晔然满意地一笑,“夫人好眼力,我的确是jian商。” 程云笙没想到这个人还好意思承认,“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那jian商你自己好好养病吧,我不奉陪了!”说着,正要从床上爬起来,谁知被苏晔然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压在了床上。 苏晔然丝毫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便吻了下去。 程云笙瞪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这个人真的太无赖了,便顺势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苏晔然这才吃痛地放开她。 程云笙一脸通红地怒骂道,“苏晔然,你无耻!” 苏晔然放开了她,心满意足地笑道,“多谢夫人夸奖。” 程云笙伸脚狠狠地踢了他一下,便爬下床落荒而逃,临出门前居然还听到房内传来苏晔然胜利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公司聚餐然后ktv唱歌,如果明天白天上班顶风作案码完就更新,如果码不完就请假一天……希望亲们可以谅解。老身已经抱头逃走,打不到…… ☆、第五十八章共赴喜宴 苏晔然身子退了热便可以起身正常饮食,正心情愉悦地用早饭的时候,风尘僕僕的风阁主正好过来苏府关心一下苏晔然的伤势。 结果看到苏晔然嘴唇上小小的伤口时便开始对伤口的产生展开各种大胆的猜想,结果被戳中心事的苏晔然抬头吩咐了一句,“将他丢出苏府,有多远丢多远,有多粗暴就多粗暴。”然后继续心情愉悦地用早饭。 程云笙此时在自己的房里用早饭也隐约听得见风问月被丢出苏府时的咆哮声,一度以为自己是幻听了。 自那日被苏晔然耍流氓后,程云笙避着苏晔然的频率越来越高,但是一个赴宴的请帖让程云笙不得不跟苏晔然走到一起,是上官瑾迎娶冯舒羽为正妃的喜宴。 程云笙拿着拜帖看了许久,其实是在发愣,谁知苏晔然嘲讽道,“夫人莫不是在惋惜三皇子妃的位置?” 程云笙抬头皮笑肉不笑,“是啊,惋惜得紧。”说着又瞪了他一眼,“这个婚宴你自己去好了,我实在不爱应付那些达官贵人。” “帖子上说明了携夫人同行,若是你不去,一方面是不给皇家面子,另一方面岂不是给了那些官夫人官小姐更多谈资?”苏晔然说服道。 程云笙总觉得苏晔然只要开口,说出的理由简直无懈可击,让她反驳不得。 第二日一早,程云笙被迫让清漪和初露郑重其事地收拾了一番,说是不能有损苏夫人的身份。 幸好程云笙这段时日已经习惯了在人前盛装,然后装模作样,所以并不是很反感。只是唯一让程云笙郁闷的是,不能正常地坐下来吃一顿可口的早饭。 苏晔然特意吩咐了厨子做了几道干蒸的早点拿上马车,里面有她爱吃的烧麦和虾饺皇,程云笙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许多。 不到半个时辰,三皇子府便到了。 三皇子府门口富丽堂皇、张灯结彩,披红挂紫,十分喜庆,且来来往往皆是朝中官员及携带的家属。 苏晔然本不想张扬,但苏府的马车即便不张扬也避不了风头。 苏晔然扶着程云笙下了马车后便招来一群人的驻足观望,待二人走到门口,许多认识的或是不认识的官员皆涌上来客套,什么“苏公子和夫人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苏程两家联姻真是珠联璧合”、“苏公子年轻有为、夫人风华绝代”等等,这些恭维顺耳的话听得程云笙有些恍惚。 二人步入正堂,正堂的格局与摆设更加华丽非凡,便是苏府也不能与之相比,皇家气派一目了然,一眼望去,堂上竟然可容纳十几桌喜宴,不下百人入席。 按照礼数,苏晔然跟程云笙自然先要去给上官瑾贺喜,将礼物送上,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贺词。 程云笙盯着那个苏晔然让苏尘准备的贺礼盒子,若是她没记错,昨日苏晔然吩咐的时候说的是,从库房里挑一件体面的礼物,要多俗气就有多俗气的。 程云笙虽不爱金灿灿的饰物,但喜爱银子,今日觉得那件俗气的贺礼一定是价值不菲,心里不免有些肉疼。 上官瑾目光如炬地盯着程云笙看了许久,让苏晔然看着十分不舒服,索性揽住她,将她护在怀里。 程云笙想起之前那两次不愉快的过往,自然不想给上官瑾什么好脸色,但碍于如今苏夫人的身份,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笑脸相迎。 苏晔然揽住她走到了一边,看到上官瑾被别的官员缠住了才将她放开。 “是我爹和大哥他们!咦,二哥怎么也来了?”程云笙疑惑地说道,程君祁并不是朝廷中人,又怎么会被迫来参加这种无聊的喜宴。
第82页 “岳父大人,大哥,二哥。”苏晔然微微躬身,算是问候。 程尚书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微翘起,很满意苏晔然这个女婿。 程君融与苏晔然客套了两句,顺便问候了程云笙两句便跟着程尚书去与其他同僚打招唿。 此刻只得苏晔然、程云笙和程君祁三人,程云笙笑着问道,“二哥怎么来参加这种宴会?” 程君祁皱了皱眉,“前些日子娘给我准备了几次相亲皆被我或逃或推,如今却是亲自押着我过来参加三殿下的喜宴,说是没准儿能与哪家官小姐情投意合。” 程云笙同情地笑道,“这果然是我娘的做派。娘呢?”说着,四处张望了许久也没瞧见程夫人本尊。 “丞相夫人不能陪着女儿过府,便让娘帮忙照看着。娘和大嫂便一下马车便到后院去了。”程君祁解释道。 “不知二哥可看上哪家小姐没有?”程云笙又取笑道。 程君祁伸手敲了一下程云笙的脑袋,“都出嫁为人妇了还这般没大没小,取笑起你二哥来,看来是苏兄对你的管教不够。” 苏晔然接话道,“二哥说的即是,是我管教不够,回去定会好好□□夫人。”说着,一脸的不怀好意。 程云笙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程君祁拍了拍苏晔然的肩膀,“苏兄,我家小四虽是性子懒散了些,但却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你可不许欺负她,不若我可与你翻脸。” 苏晔然微笑道,“晔然自是不敢。” 程云笙骄傲地仰起头,哼,他不仅不敢,除了耍无赖以外,连欺负她的机会都没有。 程君祁走向程尚书和程君融的方向后便看见年仅三十岁的工部尚书方如许走了过来。 客套的问好一番后,方如许看着程云笙问道,“不知夫人可有我家二弟的消息?” 一提起方兼默,程云笙便有些惆怅,“暂时没有。方尚书不必担心,方兼默表面上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一直是个做事心里有度的人,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便会回来了。” “承蒙夫人吉言。若是二弟来了信给你报平安,请务必通知本官一声。”方如许诚意满满地请求道。 “自然。”程云笙应允道。 待方如许走远,便听见身边某人不冷不热地说道,“为夫有些好奇,这方大人不给至亲大哥报平安,倒是会给我夫人报平安么?” 程云笙嘴角抽了抽,谁让她无端被方兼默引为关系最好的吃友,她也十分无奈。 “你看,那不是宁国侯府的那两位郡主么?”程云笙及时且完美地转移了话题。 “夫人想过去打声招唿么?”苏晔然提议道。 “我与她们又不相熟,倒是夫君,要不要过去客套一番?”程云笙不怀好意一笑。 苏晔然一笑,“不要。” 话刚落,便看见季封带着儿子季舒玄步入了正堂,父子二人一下子便看见了苏程二人。 季封因实在喜爱程云笙的书法,便过来赞许一番,又拐着弯地惋惜了程云笙不能做他儿媳妇的事实。 因着这些时日和季舒玄的关系有些亲近,程云笙只得无奈地陪着笑了笑。 然而苏晔然却一脸大方地安慰季院士道,“舒玄这般玉树风姿,以后定能娶到一个温柔娴熟、德才兼备的好姑娘。我家夫人不过只写得几个字,实则并无甚才华,即便是她得季院士夸张几句也不敢妄自菲薄。” 只写得几个字,并无甚才华……程云笙稳稳地在他的腰间捏了捏,真真是个至亲的夫君,一般人说不出这般不客气的评语。 季封听得苏晔然这样说,心里稍稍安慰了些许,看着自己儿子脸色有些不自在,便拉着他到一旁去与同僚客套。 待季封父子走后,程云笙看到不远处一男一女穿着不同于此地的达官贵人的衣着,反而是多了几分江湖的气息,便问苏晔然,“那两位难道是神剑山庄的人吗?” 苏晔然看了一眼,点点头,“是少庄主沈墨和他妹妹沈涵。” “你发现没有,这沈涵长得有点像上官瑾的母妃玉妃娘娘呢,不是说玉妃娘娘和沈庄主只是表兄妹的关系么?这遗传关系有些远吧?” “是同母异父的亲妹妹。”苏晔然波澜不惊地说道。 程云笙微微皱眉,“阿晔如何知道这等秘事?” 苏晔然笑了笑,不答,却是转移话题道,“夫人不觉得这沈涵倒是与夫人也有几分相似么?” 程云笙条件反she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仔细看了看远处沈涵的模样,“可我外公外婆皆过世得早,程尚书又碍于程夫人的虎威,我却是应该没有沈涵这样的妹妹或是表妹的。” 苏晔然忍不住抬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又不一定非是亲属关系。” 程云笙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袭击很不满意,“不许弹我,会变笨的。”说着,转身走开不理睬他。 苏晔然浑身一怔,那个至今都没办法放下的人,他也时常爱弹她的脑门,那时她也时常爱这样恼怒地回復这一句话…… 程云笙没见到苏晔然跟上来,回头看了看他,见他有些脸色发白地站在原地,又走回去扯了扯他的衣角,“阿晔,你怎么了?” 苏晔然这才回过神,“没事,夫人饿不饿?”说着,轻轻地执起她的手,满眼温柔。 程云笙先是收回了自己的手,摸了摸肚子,“不饿,行礼开始时间尚早,我们要不去后花园走走?” 苏晔然见她第一次态度如此缓和,又肯主动邀约他散步,竟然像一个小孩子得到长辈赏赐了糖果一般开心。 程云笙看着苏晔然此刻跟平日程小墩见了美食一般的表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顶风作案码字完毕……终于可以跟亲们交代,今晚可以放肆的吃喝玩乐…… ☆、第五十九章宴上变故 程云笙和苏晔然来到三皇子府的后花园,发现这里景致虽不如苏府的春夏秋冬四园好,但今日官员及官员家属却还是十分给足了上官瑾面子,来来往往的人却是不少。 “这三皇子迎娶正妃,其他皇子都不来祝贺么?”程云笙问道。 “如今争储之势日渐明朗,自然不会亲自来,送些面上的贺礼便算尽了兄弟之宜。不过五皇子上官安应该会过来。”苏晔然的话刚落,便看见和程小墩一般绿油油的上官安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程云笙明显看到上官安身后的小太监追的上气不接下气,摊上这样的主子以后也是能身强力壮,长命百岁。 上官安扬起脑袋看着二人,“小苏、程四,你们也来给三哥贺喜吗?”说完,又扭头看了看二人身后,“咦,小程没来吗?” “他今日要上私塾,故没有来。”程云笙笑了笑,十分庆幸程小墩没来,这两个混世小魔王凑到一起,又仗着上官安的身份庇护,不知道要将三皇子府弄成什么样子。
第83页 上官安一脸的失望,“好可惜。” 看着上官安离开失落的背影,程云笙忍不住笑了笑,“这五皇子倒是个没有架子的,只是如今年轻小是这样,不知年长后还能不能保持。” “夫人小时候和如今的品性可有不同么?”苏晔然接话道。 程云笙想了想,脱口而出道,“倒也没多少不同。只是少时天不怕地不怕地时常闯祸,如今长大却是做什么都会有些顾虑。” 苏晔然摇了摇头,“我倒是没发现夫人行事还有顾虑。” 程云笙给了他一记白眼,便扭头看向别处,正好看到一处柳树下站在一对年轻男女。 “那……不是顾苏锦吗?”程云笙惊讶地说道,“我二哥何时认识顾家小姐?” 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二哥程君祁和顾潇大将军之女顾苏锦。 “有缘自然相识。”苏晔然说道。 “这顾潇将军是二皇子上官尤的人……看来这顾苏锦是做不成我二嫂了。”程云笙有些惋惜道,“若是能成我二嫂,我以后的侄子侄女肯定皆是美人。” “倒也未必,若是二人情比金坚,便是家族关系也无法阻挡。” “我们家程尚书和程夫人一向开明,若是二哥真是心仪那顾家小姐,他们自是不会反对。怕就怕那位顾潇大将军不同意了。” 程云笙的话方落,便看见花园里的人群突然涌动了起来,都往一个方向跑。 程云笙问了一个匆匆行走的官员为何事惊慌,听得那官员回答说,书房那边发生大事了!具体是何事去看了才知。 这有好戏不看毕竟是做话本一行的忌讳,程云笙一脸好奇且兴奋地盯着苏晔然,苏晔然嘆了口气,算是对她妥协。 二人来到离婚房不远的书房时,房门口已经挤满了人,程云笙凭藉自己多年凑热闹的经验,二人几乎挤到了最前面。 程云笙对眼前这一幕简直有些难以置信,房内上官瑾和沈涵的衣着皆有些凌乱不整,一看便是刚刚整理过的,尤其是沈涵的髮髻明显松散了,脸上两行清泪,还带着些嫣红。 一身喜服的冯舒羽几乎哭晕在一旁,她的两名贴身侍女在身边安慰着。 按照喜宴上的规矩,冯旌丞相夫妇是不能过来参加喜宴的,但冯舒羽的哥哥兵部侍郎冯泽涛可以,如今正在向上官瑾讨说法。 同样在向上官瑾讨说法的还有沈涵的哥哥沈墨,如今沈涵的清誉已经毁了,上官瑾必然是要给神剑山庄一个交代。 坐在书桌前的上官瑾一脸阴沉,寒气逼人,突然看见程云笙和苏晔然挤上来,便将目光移到程云笙的身上,竟是带着□□的满身怒火。 程云笙被这样虎视眈眈的目光弄得有些匪夷所思,但这种眼神似乎有些熟悉,好像与她话本里描写的那些反派男二对女主求而不得的眼神如出一辙。 房内沈墨与冯泽涛正在争辩不休,人群里好事的官员或其家属正在议论纷纷,形势几乎不可控制了。 苏晔然突然揽住了她,将她拉了出去。 程云笙看热闹的情绪还十分高涨,本想再挤进去,但看到苏晔然一脸冷肃的表情,便停止了下一步动作。 “阿晔这般看着我做什么?”程云笙已经被上官瑾的眼神弄的匪夷所思,如今看到苏晔然这种表情,更是诧异,感觉自己十分无辜。 “云笙难道还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吗?”苏晔然说道。 程云笙想了想,“不就是上官瑾在迎娶冯舒羽为正妃之日却和沈涵厮混到了一起,然后刚巧被这两个女子的双方家长抓了个正着,又被今日来参加喜宴的文武百官看了场笑话么。” “那上官瑾为何偏偏在今日这样的日子里和沈涵厮混?”苏晔然再问。 “刚刚我闻到房内有一股很奇怪的香味,按照我们这做话本一行的思路来看,想必是这沈涵心仪上官瑾多年,本以为凭着两家的关系可以坐上空悬已久的正妃之位,却没想到偏偏被冯舒羽半路抢了去。所以今日便偷偷给上官瑾下了些让人意乱情迷的香药,干柴烈火之后便能让上官瑾不得不将她收入府中,这正妃之位是得不到了,但为了自己心上人,即便做个侧妃又如何?只要生米煮成熟饭,沈家到时候便是也反对不了。不过我本以为这些勾心斗角的戏码只有达官贵人喜欢玩,没想到这江湖儿女也好此道。”程云笙分析道。 “云笙分析得自然不差,只是以上官瑾这样一个习武之人,定力一向不差,即便是有些迷药,又如何会轻易把持不住?” 程云笙想了想,“可能上官瑾本也心仪那沈涵,所以才轻易就范?” 苏晔然认真地盯着程云笙看了看,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上官瑾心仪何人难道夫人不清楚么?” 程云笙闻言,想了想,想起刚才二人谈论的沈涵的长相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又知晓上官瑾对她求而不得的心思,便知道今日这场笑话的根源是自己,老脸忍不住红了红,咳了两声,“咳咳,看这婚礼也不能如常举行了,我们回去吧。”说罢,自己先快步离开。 苏晔然回头看了看人群围着的书房,目光如炬,带着一股深深的寒意。 回了苏府的第二日,这一场婚宴的笑话也有了后续的结果。 上官瑾平日里便是一副风流皇子的做派,便被上官乔宣去宫里教训了一番,罚了些俸禄,又命他妥善安排冯舒羽和沈涵。 冯舒羽毕竟是丞相之女,身份非同一般,既然人已经用花轿抬入了三皇子府,这正妃之位自然无可撼动。 沈涵虽是神剑山庄的小姐,身份也不差,但如今出了这等颜面丢尽之事,再嫁他人是断无可能,因着上官瑾和神剑山庄的关系,自然只能将她收为侧妃。 这同一个月内,正妃与侧妃同时入府的先例倒是被风流不羁的上官瑾开了,一时间成为凤都三姑六婆的谈资。 当初露绘声绘色传达着这份八卦的时候,程云笙正陪着程小墩和苏韶筝在苏府的枫林向晚里用着下午的茶点。 “嫂子,这三皇子府以后可是有热闹瞧了。”苏韶筝听完说道。 “有热闹我们也瞧不了,那是三皇子府,又不是苏府。我们只能听些从里面传出来的小道消息罢了。”程云笙解说道。 苏韶筝嘿嘿了两声,“我哥又不是那风流成性的三皇子,我哥可是个专一之人呢……”说着,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秦婉,“只不过之前被那个秦婉迷惑住罢了!” 程云笙看着苏韶筝笑了笑,“这世上,便没什么男子被女子迷住的说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不过这世间女子的地位不如男子,自然要将这黑锅扣在女子的头上。” 苏韶筝眼睛有些发亮,一副崇拜不已的模样,“嫂子的说法真是新奇!” 一旁的程小墩抹了抹嘴角的糕点末,说道,“程四一个做话本的行家,眼界自然与其他那些目光短浅的凡夫女子不同。”
第84页 苏韶筝附和地点点头,“嗯嗯,以后我还是要向嫂子多学习呢。” 程云笙闻言四处望了望,没看到那个阴魂不散的身影,庆幸道,“这话可不能被你哥听到,不然说我教坏了你。”说着,捏了捏程小墩鼓鼓的腮帮子,“这个臭小子已经是个祸害了,若是这苏府再多一个,岂不是闹翻了天,到时候爷爷的清净可是被你们扰了。” 苏韶筝和程小墩相识一看,对着程云笙咧咧嘴。 “今日怎么没见苏爷爷?”程小墩从私塾收课回来便没看见苏义与侍卫苏启的身影。 “今日一早爷爷和苏启便去城外月荷湖钓鱼了,说是给我们今晚加菜!”苏韶筝解释道。 程小墩蹭地一下站起来,“什么!苏启又偷偷跑去郊外吃烤鱼了,居然没叫上我!” 程云笙抬头白了他一眼,“叫你也不许去,大嫂说了,若是你敢逃学,便将你送回程府去。” 程小墩一听,萎靡地坐了下来,扯着程云笙的衣襟说道,“程四,我想吃烤鱼。”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眼睛里又挤出了一包泪。 程云笙怀里的小白吱吱了两声,“也罢,看着小白为你求情的份上,明日我让初露一早去市场挑几尾新鲜的河鱼,下午等你收课回来便给你烤来吃。” “嫂子,不如多买些其他的食物也一併烤来吃吧。”苏韶筝提议道。 程云笙闻言,想起的确许久没搞烧烤这种接地气、性价比又高的活动,便欣然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码完字好睡觉,明天去吃大餐,但也会坚持更新呢…… ☆、第六十章霸王硬上 程云笙第二日吩咐清漪初露准备好了所有烧烤用的材料,坐等程小墩从私塾收课归来。谁知程小墩因在私塾上课不认真被易夫子罚留堂,等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程云笙得知原因后本想取消此次活动,但抵不住程小墩软磨硬泡,最后只得答应他。 众人在采ju东篱玩得十分热闹,程云笙又让清漪初露备了些不易醉人的果酒供大家饮用。 但程云笙一向是个不擅长饮酒的,便是果酒,贪多了几杯也是醉了。 程云笙不知道自己酒醉之后会撒酒疯,而且这次巧合地把苏晔然给招来了。 待到苏晔然到了采ju东篱的院子,看到酒醉的程云笙上跳下窜的模样,有些吃惊,他倒是第一次见她喝醉的模样,竟有些不同于往日的活泼。 程云笙闹腾得厉害,便是清漪初露也管她不住,苏晔然只能上前将她揽住。 程云笙靠在苏晔然的怀里,手脚还十分不安分,尤其是双手,不停地扯着苏晔然的衣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脸红侧目。 程云笙还大声地喊着,“脱了……脱了,让我摸摸……” 苏晔然闻言也忍不住有些脸红,索性将她打横抱起,对着众人说道,“夫人交给我,你们不必跟着。”说完,转身便抱着程云笙回房去了,只留下一脸愕然的众人。 程小墩捂着嘴巴惊诧地说道,“程四……程四是在对姑父耍流氓吗?” 苏韶筝附和道,“未想到嫂子还有这样奔放的一面,真是好有个性!” 清漪初露呆立在原地,相识一看,她们总觉得今晚会出事。 是小姐会对姑爷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苏晔然这边抱着程云笙回了正屋,直接将她放到床上,本想转身去给她取水净脸来醒酒,未想被她抓住死死不肯撒手。 如今的苏晔然对上程云笙本就没有还手之力,程云笙就着酒意直接将他压在身下,又开始继续扯他的衣衫。 “好香……摸摸……”此刻的程云笙居高临下,又因喝了酒而一脸嫣红。 苏晔然看着免不得咽了咽口水,身子也开始发生了正常男子该有的变化。 苏晔然自从发现自己对程云笙的心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美人软香在怀,又是程云笙主动的,虽说是借着酒意,但他也实在是把持不住了。 之前那什么白纸黑字的契约便让它见鬼去吧。 苏晔然以内力隔空将房内的烛火熄灭,解开程云笙衣襟之际,突然想到,明日便将程云笙锁起来的那一份契约悄无声息地处理掉,和离之事便纯属子虚乌有了。 苏晔然这样想着,看着已经被反客为主压在身下的程云笙,觉得十分心满意足。 除了清漪初露,采ju东篱的侍女也皆是十分有眼力劲儿的,一早便守在正屋外候着,等待房内的两名主子醒来。 程云笙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浑身腰酸背痛,闭着眼睛转了转身子,发现转了两圈便直接撞到了一堵肉墙上,摸了摸,竟然是温热的。 程云笙勐然睁开眼睛,发现这堵肉墙正是阴魂不散的苏晔然,吓得惊叫了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然后又条件反she地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光的! 程云笙有些恼怒,抬脚便踹了一脚苏晔然,然后用被子护着自己退到床角,“苏晔然,你无耻!竟然趁人之危,对我霸王硬上弓!” 苏晔然一脸笑意地支起身子,无辜地说道,“夫人这话却是冤枉为夫了。”说着,便向外喊了一声,清漪初露带着兰芝兰英便默契地进了屋。 “你们来告诉夫人,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苏晔然一脸无辜地看向站着的四人说道。 兰芝一惯心直口快,主子既然已经发话,自然会实话实话,“夫人……夫人昨晚对公子做了……”说着,毕竟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后面的话不禁有些难以启齿。 兰英也是个爱凑热闹的,附和道,“是的呢,夫人昨晚……对姑爷真是好热情。” 程云笙闻言喊了一句,“胡说!我不信,清漪初露你们两个说!” 清漪和初露想起昨晚自家小姐的那个模样,有些难以启齿,清漪碰了碰初露的手肘,“还是你来说吧。” 初露的胆子毕竟比清漪的大一些,便伸直脖子耿直地说道,“小姐昨晚……的确对姑爷动了些手脚。然后……姑爷担心小姐的名声,便将小姐抱了回房。之后发生的事……便不言而喻了。” 好一个不言而喻! 程云笙闻言气得浑身直发抖,“你……你们是被他收买了吗?”说着,还横了一眼此刻一脸惬意的苏晔然。 四人齐齐地摇头,碰巧此时程小墩欢快地跑进来,“程四、姑父你们醒了吗?” 程云笙见程小墩来的正好,虽说程小墩平日的性子有些不着调,但自小被她贯彻的理念所影响,一向没有掌握说谎这一项技能,便急切地问道,“程小墩,我问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是不是这个人……”说着,指了指苏晔然,“对我做了什么不轨之事?” 程小墩看了一眼苏晔然,又看向程云笙,一脸真诚地说道,“程四你在说什么呢,昨晚……”说着,咬了咬手指,陷入了一副回忆沉思的模样,“是程四你在扯姑父的衣服!”
第85页 程云笙闻言犹如晴天霹雳,对着房内站着的人喊道,“出去,你们都不去!”说着,用脸蒙住了自己的脸。她都一大把年纪了,竟是把老脸都丢尽了。 程云笙蒙住自己的头,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又联繫众人刚刚说的话,一些零星的片段便窜入了脑中,觉得自己真是的疯了。 苏晔然见她蒙着头不出来,担心她被捂着唿吸不畅,便扯了扯被子,轻轻柔柔地喊着,“云笙。” 程云笙咬牙切齿地说道,“闭嘴。” 苏晔然嘆了一口气,“我这毕竟也是第一次,云笙对我做了这样的事情,却是不想负责了。” 程云笙快速探出头来,“苏晔然,你的脸还要不要了?这种事情上,分明我才是受害者,虽说是……虽说是我一不小心霸王硬上……但我就是受害者!”说着,一副死不承认的模样。 苏晔然突然微微笑着,执了她的手,一副可怜的模样,“那云笙是要对我负责么?” 程云笙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刻这张绝美的脸有些欠抽,但是想起自己才是那个“施暴者”,便咬了咬牙忍住了,“你想如何负责?” 苏晔然贱兮兮地、一脸再真诚不过的模样,“以后我便是云笙的人了。” 程云笙差点要吐血,没想到苏晔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一面,实在忍不下去了,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苏晔然,你给我滚出去!”声音之洪亮,让外面的人都忍不住颤了颤。 程小墩还蹲在门外,闻言不禁拍了拍门,“程四,你又想对姑父做什么?”如今,在程小墩心里,苏晔然俨然是一个无辜且可怜无比的受害者,能给他提供无限美食的姑父,自然怎么看都是心性善良的受害者。 程云笙听到程小墩的声音,更加恼怒,直接抬脚将苏晔然踢下了床,然后将自己整个人蒙在被子里,躲在里面将肠子悔青了十七八遍。 苏晔然这一受害者的形象虽说扮演得十分到位,但还是体贴地吩咐清漪四人准备好热水给程云笙沐浴。自己也让苏尘苏影准备好热水,悠然自得地回书房去沐浴一番来应景一下此刻愉悦的心情。 程云笙对自己主动失身一事十分介怀,连着小半个月都拒绝狗和苏晔然进入属于她的领地。 而知道真相的苏晔然自己也觉得有些理亏,不敢主动上前挑衅,倒是把好事的风阁主又招来了。 “听说程四把你……啧啧啧,原来程四还有这样一面,平日里真是看不出来。”风问月笑道。 苏晔然因着心情好,不予理睬他的讽刺,手中有意无意地翻着一本书,“若不想被丢出去,说正事。” 风问月咳了两声,假装正经道,“咳咳,听说轩辕沾又派人来和亲了。” 苏晔然头也没抬,“然后。” “你可知和亲之人是谁?”风问月打哑谜道。 苏晔然抬头,看着风问月,“你是说……” 风问月点点头,“没错,正是秦婉……不,如今该称唿她为轩辕婉。” “四皇子已经上奏皇上求娶宁语芝为正妃,而皇上既然也答应了,那此次她和亲之人只能是……上官尤。”苏晔然接话道。 “你知道就好。” “轩辕沾一开始同意的是四皇子,如今又肯转身投向上官尤,到底是何意?”苏晔然问道。 “我一向派去暗中观察二皇子府的人回报说,前些日子,轩辕意送亲来凤都开始之时,上官尤府上便有大批金银抬出,由士兵扮作商人的模样运往轩辕国国都上京。轩辕意那一场意外冒出来的所谓的‘强盗’,看来不必细查也知晓是上官尤的人。”风问月将自己查到的信息全数说了出来。 “皇上已经同意了?”苏晔然再问。 “如何能不同意,如今其余两位皇子都有正妃,若是再强行塞过去了又如何跟文武百官交代,而且轩辕沾送过来的国书指定和亲之人便是上官尤。因着轩辕意在我凤羽境内遇害一事,上官乔本就理亏,所以再想反对也自是不可能了。” 苏晔然站起身,想了想,“如此一来,四皇子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由我们在旁辅佐,也尚且到不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我如今担心的是……这轩辕婉若是来了凤都……咳咳咳,程四可能就堵心得慌了。”说道最后,风问月忍不住笑了笑。 “有我在,轩辕婉对她做不了什么。”苏晔然自信地说道。 风问月点点头,“也是。”说着,正要告辞往外走,临走之前想起了什么,不怕死地提了一句,“那……人不找了么?”说完,也不敢等苏晔然回復,提了内力便使了轻功逃离,速度之快,让跟着的易辰都有些佩服。 恐怕是主人被人被动丢出来丢怕了吧。 而此时房内的苏晔然,看着桌子上放的一张被反覆翻阅过的宣纸,宣纸上赫然写着一首诗: 烟锁一江雨,风过鸣五更。 帘挽玲珑扣,云拂檀香重。 相思未得解,胭脂已碧透。 重楼离歌悄,何处解云笙?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赶上了……码完字好睡觉……明天希望自己能如期更新! ☆、第六十一章不提不问 近日凤都城内喜事不断,前段日子三皇子上官瑾一月之内同时迎娶了正妃和侧妃,没过一个月四皇子上官逸又正式迎娶了宁国侯府的郡主宁语芝为正妃。不同于上官瑾喜宴上的那一场闹剧,上官逸的喜宴格外的顺利,程云笙因着那日醉酒失身一事对苏晔然还有些怨气,便称病没去,管那些官夫人官小姐在背后如何嚼舌根,她程云笙本就不是在意形象之人。 上官逸的正妃喜宴没多久,又有圣旨昭告天下,轩辕国的公主即将与凤羽二皇子联姻,这位公主身份神秘,不曾为天下人所知。 程云笙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房里做最新连载的话本,随即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笔,“我怎么觉得这个公主极有可能是秦婉呢。” 清漪初露相视一看,“轩辕国适龄婚嫁的公主虽不多,但也有几个,小姐为何会猜到她身上?” 程云笙低头看了看话本,正好写到男主旧情人归来蓄意破坏男女主的章节,便脱口而出,“按照话本的规律。” “即便真是她又如何?反正姑爷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了。”初露想起上次那个苏晔然被秦婉狠心刺伤的画面便有些替自家小姐不值。 “若是不久之后她入了二皇子府,便是名副其实的二皇子妃。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若是真的对我们存了什么别的心思,我们肯定是玩不过人家。” “有姑爷在,我们才不怕她呢。”初露自信地说道。 程云笙笑了笑,“你们二人何时成了苏晔然的狗腿子了?”
第86页 二人相识一笑,“自然是那晚小姐对姑爷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程云笙一想起那晚的事情,脸便蹭地一下染了红晕,“两个死丫头,真是越来越会贫嘴了,我饿了,去弄些吃的来。” 二人点头称是,临走时又听得程云笙唤她们道,“做一道酸甜排骨。” “小姐平日里很少吃偏甜的膳食,今日怎么想起吃酸甜排骨了?”清漪问道。 “这几日也不知是不是吃得有点多,肚子有些积食,酸酸甜甜正好。嗯,记得上次摘下来的橘子还存了些在冰窖里,拿一筐上来放着先除除寒气,一会儿程小墩回来了我和他正好用,然后送一些给爷爷和小妹,还有梅大夫……嗯,也送几个去书房吧。”末了,程云笙还是不忘给某人送一份,毕竟这橘子也不是花她的钱买的,拿他苏晔然的东西来做人情正好。 二人称是,临走时初露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最近小姐的食量是越来越大了,我瞧着那腰身也涨了半寸。” “可不是,这苏府实在是太能养人了。”清漪附和道。 当兰英将那一盘橘子送到苏晔然的书房来的时候,梅益正好在给苏晔然把平安脉。苏晔然便邀梅益一起共用,顺便又问起兰英关于程云笙的近况。 当问到程云笙最近的饮食情况有所变化,又看了看这绿皮带黄的橘子,梅益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便问道,“夫人这个月的月事可来了?” 兰英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即便是梅益是个年老的大夫,被问及这样的问题也不免有些脸红害羞,“夫人这样私密的事一般只有清漪初露二人才知晓。”说罢,便告退了下去。 苏晔然闻言自是想到了梅益的话中之意,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梅益点点头,“若是让老夫把上一脉便能确诊。” 只是没想到梅益来不及给程云笙确诊,程府便派人来了信,说是府里出了大事,让程云笙马上回去一趟。 程云笙收到信,便让清漪初露随意收了几件常用的衣裙,将小白交给兰英兰芝,拉扯着程小墩一起回了程府,临走前让兰英兰芝给苏晔然捎了个过两日便回的口信。 程府信上的事情自是不小,是关于她二哥程君祁和顾家小姐顾苏锦的,说是顾苏锦与他二哥情比金坚,执意要在一起,但遭到顾潇将军及顾家一众人的反对,顾苏锦冲动之下便去顾家祠堂与顾潇将军断了父女的关系,从此再不是顾家人。 程君祁自然是个专情的男子,得知之后便先将顾苏锦安顿在了程府,又命人备足了贺礼前去顾家请罪,但皆被顾家的家僕乱棍打了出来。程云笙觉得自家二哥这样的武功境界竟能忍着顾家僕人的驱赶而不还手,就这一点来看,顾苏锦在她二哥心里便是独一份的。 记得多年以前,程云笙在一群恶霸的手下救下了一名被强抢的姑娘,最后没想到这一群恶霸是凤都里有名的富家子弟,事后在程云笙某次男扮女装外出的时候将她抓住关了几天,又狠狠地打了一顿,所幸被程府发现得早,不然可能清白也不保了。 程云笙找到当日程君祁便扛着一把大刀将那些打过她的人都弄成了残废或是半身不遂,也便是那个时候开始安排了初一十五在暗地里保护她,幸运的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那些程云笙看不惯插手的不平之事,当事人再也没机会找她的麻烦,都被初一十五私下解决掉了。 程云笙回到程府的时候,府上一派愁云惨雾,尤其是程夫人看见程君祁二十年从未挂彩的身上竟多了数十条青淤痕,简直心疼得哭天抢地。 程云笙进了程君祁的房便看着程夫人站在了一旁拧着沾满泪水的帕子,顾苏锦流着两行清泪在给程君祁抹药。 待程君祁抹好了伤药,程尚书便在家里的正厅聚集程府一家子开起了家庭会议。会议还未开始,苏晔然后脚便跟了过来。 如今苏晔然是半个程家人,自然有权参加程府这样隆重的家庭聚会。 苏晔然自然地做到了程云笙的身边,一派亲昵地握了握她的手,被程云笙瞪了一眼,巧妙地将手收了回来。 一场争辩得十分激烈的家庭会议,最后以苏晔然提出的“顾小姐暂住程府,但嫁娶一事先缓缓,待顾家过些时日松口再作打算”。 一开始苏晔然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自然遭到了众人的怀疑,但苏晔然三言两语解释了如今的争储之势,若是到时候顾家所支持的二皇子上官尤在储君之位中落选,届时程顾两家的婚事由苏晔然从中调和,自然可成。 程尚书和程君融自将程云笙嫁入苏府的那一刻便多少都能猜到些,这苏府估计是站在四皇子上官逸这一边。程府虽是百年来不曾参与党派之争,但程尚书和程君融在三位年长的皇子中做了比较,也是倾向于上官逸。 而皇帝上官乔明白其中的关系也硬是下了圣旨将苏程两家捆绑在一起,意思也再明白不过,便是他选中的未来皇帝便是上官逸,让他程府忠心效命便是。 明白了这层含义的程尚书和程君融,而另一边苏晔然又私下告知了苏府和皇家的关系,二人放心不少。而苏晔然既然了开了这个口,他们自然愿意堵上一把。 等程府的家庭会议结束,时辰便有些晚了,程尚书和程夫人便留苏晔然和程云笙在府中住上一晚。 碍于程夫人的威武,程云笙只得同意和苏晔然共处一室,共睡一床。 程云笙原本在程府的床自然不如苏府的大,所以苏晔然可以理所当然地挨近她。 程云笙对苏晔然下了死命令,若是敢越雷池一步,她马上将他踢到床下去。 苏晔然想着白天和梅益的讨论,看了看程云笙的肚子,毕竟还未确诊,他也不打算先跟程云笙提起,免得她情绪激动,待回了苏府请梅益过来把脉确诊再作打算。 程云笙本想着在床上设一条三八线,让苏晔然不能越过界,但苏晔然凑了过来,小声地说了一句,“岳母大人正在门开看着。” 程云笙闻言微微支起了身子,果然看到门外有一高一矮两个胖硕的身影,按照体型来分析,确认是程夫人和程小墩无疑。 程云笙看了看苏晔然伸过来放在她腰间的蹄子,忍了忍,不反抗,低低地说了一句,“就这一晚,不许乱来,等回了苏府你还是去睡你自己的书房。” 苏晔然如今能将程云笙的心思拿捏得十分好,连连称是。只是等回了苏府,他要如何,还能由她吗? 程云笙让苏晔然熄了烛火,正要入睡,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那个……秦婉是不是要来凤都和亲了?” 只听得上头淡淡一句,“嗯。” 程云笙再小声地试探,“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夫人想听什么?”苏晔然还是不冷不热地回道。 程云笙想了想,“我可能想听听你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夫人只是可能想听?”
第87页 “好吧,我是真心想听。” “与我无关之事,何来什么真实的感受。”苏晔然平静地说道。 程云笙突然抬起头,脱口而出道,“阿晔从未爱过她吗?” 苏晔然看着程云笙的眼睛,微微一愣,“的确不曾。” 程云笙的心微微一凉,她自然已经知道秦婉不是苏晔然要找的人,可她也不是,那如今苏晔然这样对她算怎么回事?她私下底对苏晔然的心思又算怎么回事? 若是不久之后那个人找到了呢?她程云笙又该如何自处? 她突然不敢往下想,觉得自己是个目光短浅的胆小鬼,珍惜此刻就好了,便假装打了个哈欠,“我困了,睡觉吧。” 苏晔然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有了些变化,但细想之下,觉得聪慧如她,便肯定是想到了什么,她不愿意想也不愿意提及的事。 她不愿提、不愿问,他也选择暂且自欺欺人地当做没有那个人的存在。尽管他并不能在心底里原谅自己贪恋此刻拥有程云笙的美好,而刻意地将那个人模煳掉的无耻行为。 但就在此刻,让他自私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的我,每天都紧着时间码字,让亲们就等了,捂脸逃走…… ☆、第六十二章直接摊牌 第二日一早,程云笙便被苏晔然叫醒了,匆匆地用了早饭便告辞了程府一家子。 程云笙觉得自己是非正常起床,所以上了马车便本能地开始犯困,迷迷煳煳地就靠在车柱上睡着了。 待程云笙醒来的时候,便是马儿一声嘶吼,马车稳稳噹噹地停在了采ju东篱的门口。 程云笙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结结实实地被苏晔然抱在怀里。 程云笙挪开自己的身子,微微一皱眉,“你这样不会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么?” 苏晔然看着程云笙一本正经地问着,笑了笑,“反正我都是云笙的人,而且云笙不觉得靠在为夫怀里比靠在车柱上要睡得舒服么?” 程云笙笑了笑,违心的说道,“不觉得。” 苏晔然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先下了车,在马车下又稳稳噹噹地将她抱下了马车。 程云笙自己走进院子,看到苏晔然没有跟上来便松了一口气。 她最近怎么觉得苏晔然越来越喜欢粘着她?想着,心里隐隐不安。 程云笙回到自己的屋子,也懒得动,抱着大半日不见的小白窝在贵妃椅上,一边剥着昨日吃到一半的橘子,一边翻着瀚海斋最新的话本《娘子,我想吃荤》。 看得正起兴的时候,兰英过来回禀,梅大夫过来请平安脉。 程云笙说道,“我康健得很,不必请什么平安脉,送梅大夫回去吧。梅大夫都一大把年纪了,以后也别让他再特意跑过来。我不舒服的时候自然会去请他过来的。” 兰英正想去回话,清漪却拦着说道,“小姐不是说这几日有些积食,肚子有些胀气,何不请梅大夫开两幅健胃消食的汤药?” 程云笙摸了摸肚子,的确还是有些不舒服,且她一点减少食量的迹象都没有,再这样吃下去,恐怕会胖得不敢出门了。 “你提醒的是,那便请梅大夫进来吧。” 梅益拎着药箱便走了进来,问了声安便开始坐在程云笙身旁把起脉来。 程云笙笑道,“近日有些积食,梅大夫您开两幅消食的汤药便是。我自小身子便硬朗康健,不会有什么大毛病。” 梅益未答,还是继续闭着眼睛细细地把着。 程云笙心想凡是大夫皆是有脾气有个性的,不喜欢问诊的时候病人插嘴,也便止住了说话,静静地等待结果。 不一会儿,梅益睁开了眼睛,捋了捋下巴有些发白的鬍鬚,笑道,“夫人却是不能再吃什么消食汤药了。” 程云笙的心里咯噔了一下,难不成是小病平日不来,大病就容易不期而至么? 梅益看着程云笙有些紧张的表情,还是笑着说道,“夫人不必紧张,如今你怀有身孕,自是不能再吃其他的汤药了。” 清漪本想着给梅益倒一杯热茶,端过来的时候听到梅益之言,吃惊得手中的茶杯都掉在了地上。 茶杯破碎的声音才让程云笙从梅益的话中清醒过来,便听得窗边一记微微的满足的嗤笑声,循声望去,看到玉树之姿苏晔然一脸笑意地站在窗边。 程云笙瞪了一眼这个罪魁祸首,“堂堂苏家家主,竟做得出蹲墙角这样的事么?” 苏晔然如今心里舒服得很,便是程云笙赏过来一巴掌也会笑呵呵地接着,别说什么讽刺之语了,“只要夫人开心,如何骂为夫,为夫都甘之如饴。” 程云笙捂了捂胸口,有些内伤,看来一眼梅益,“这所谓的把平安脉是夫君的杰作吗?” “公子时刻关注着夫人的饮食起居,昨日夫人让侍女送橘子去书房之时,公子便有所怀疑了。”梅益解释道,站起身来对神识还尚未清醒的清漪说道,“烦请姑娘同我回一趟药庐,我写些夫人需忌口的东西交给姑娘,再抓几幅安胎的汤药,日后定要按时服用。这日后要注意的事情还多着呢。” 清漪回过神来,点点头,跟上梅益。临走前叮嘱兰英兰芝照顾好程云笙,又让她们去通知正在厨房里摆弄吃食的初露,一些湿热或是凉寒之物不能再吃了。 程云笙听着清漪絮絮叨叨的吩咐,有些头疼的捏了捏鬓角。 不知何时,苏晔然从窗外便突然出现在房内,还自然地走过来坐到贵妃椅旁边,轻轻地执了她的手,双手护在手心,又唿唿了两口热气。 程云笙皱了皱眉,也没抽回手,没好气地说道,“房里烧了银炭,我不冷,唿什么唿。” 只见苏晔然低着头说道,“夫人可是在怪我?” 程云笙的心漏跳了半拍,她听着这话居然觉得有些心疼他,有些不知所措道,“也……也没有,上次之事我也有责任。” 下一秒,苏晔然便仰起头,一脸贱兮兮地说道,“那往后夫人可要乖乖听话。” 程云笙的嘴角抽了抽,刚刚那一瞬间觉得苏晔然可怜果然是错觉,“听什么话?” 苏晔然毫不避讳地说道,“既然我们有了孩子,此生定是要时时刻刻在一起的。”这话听着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之语。 程云笙觉得有些可笑,她是个会被孩子绑住的人么,然后委曲求全地和别人共侍一夫? “听闻女子生育一次几乎会要了自己半条命,从我身下掉下来的肉自然是我的。我们白纸黑字写的十分清楚,待大局已定,我们便和离,各自安好。”程云笙有些疏离地说道。 苏晔然笑道,“夫人觉得我还会同意和离么?” 程云笙嗤笑,“哪里由得你同意不同意?这是我们的约定,难不成夫君这是要反悔么?” “我若要反悔又能如何?” 程云笙冷笑一声,“齐人之福不是人人都能享的,至少我程云笙的夫君不行!”
第88页 苏晔然看着她无比坚定的眼神,有些微微诧异,她这句话无疑是在提醒他,他心里还有一个人。 程云笙见他不答话,继续紧逼道,“怎么?夫君这才想起来,这院子的主人本不该是我吗?” 苏晔然的嘴角轻轻一扬,“我不信你会捨得孩子。” 程云笙继续冷笑道,“孩子么……我自是捨不得。只是,我若不想让他出世,也有的是办法。” 如果不曾出世,没见过面,会不会就没有不舍? 苏晔然咬牙说道,“我不信你敢。” 程云笙一扬头,“你当知道我敢不敢!” 苏晔然的心头一跳,眼前突然闪现出她之前当着上官瑾的面要自尽的画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地问道,“你当真这样心狠?” 程云笙挣脱出他的束缚,眼里满是冷漠,“你莫不是真的把我当成那些无知的女子么?那晚到底真相如何,细想之下,我还不懂吗?所谓闺房一事,你苏晔然若不主动,我一个女子又能做些什么?这一切不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设下的坑,我跳便跳了,但你却还妄想我会任你摆布么?” 苏晔然的脸突然变了眼色,一时间反驳不了半句。 “我知道你已经把我锁柜子里的那份契约拿走了,但我不在乎了。我一向不喜欢勉强别人,眼前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若是你真心想对我负责,便彻底放下你心里的那个人,不会再去寻她,我此生会好好地待在你身边,做你苏晔然的妻子。要么,就放了我和孩子,从此两不相欠。若你想什么齐人之福,我程云笙定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她轻轻地说道,冷静得让苏晔然的心发凉。 苏晔然一时间不敢回答,想起心里那颗抹不去的硃砂痣,隐隐作痛。 程云笙见他许久不回,闭上眼睛,轻轻地笑道,“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苏晔然缓缓起身,正欲离开,突然回过身来,看着平静的她问道,“你对我不曾有一丝动心吗?” 程云笙含笑对上他的眼睛,冷静且真诚地回道,“不曾。” 苏晔然一转身,咬牙切齿地说道,“程云笙,你的心真狠。” 话落,人已经消失在房内。 程云笙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眼眶一热,再也抑制不住地压在心里的眼泪。 初露从房外走进来,“小姐,我都听到了,你这又是何必?” 程云笙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着,“长痛不如短痛,我只是不想以后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可是我看得出,姑爷并非对小姐无情。”初露上前安慰道。 “他对我自是也有情的,只是这不过是一时间冲动而衍生出来的情愫,比起他心里那一段刻骨铭心、铭记了数年之久的情愫,又如何抵得过时间的验证?我不怪命运的不公,是我晚了,没有比那个人早些遇到他。”说着,低下了头,又嘀咕一句,“我已经受过一次伤,再也伤不起了。” 初露没听清最后一句,却也接话道,“那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若是他还是我所认识的苏晔然,他必然会放我离开。”程云笙坚定地说道。 “可是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爹,很可怜。”初露想到程云笙的心里的苦,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若是……方兼默一个人回来,待我离开苏府,便让他做我孩子的爹吧。”程云笙笑了笑道。 她十分清楚方兼默的为人,得不得一个准确的结果,他是不会回来的,若是最后轩辕意真的有什么不测了,方兼默一个人回来之后,必不再会娶任何女子,而她与方兼默相交为知己,互相结伴过一生也是极好的。 一个人的一生太长,也寂寞得很,两个人至少有个伴儿,那就不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字好睡觉……没有存稿真的很忧伤…… ☆、第六十三章你也像他 自那日程云笙说了那些话之后,苏晔然再也没踏足过采ju东篱。听兰英兰芝说落日西斜的重新修葺好了,修了正屋和书房,那书房比采ju东篱的书房要宽敞得多。 程云笙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正皱着眉头看着白瓷碗里黑漆漆的药汤。 怀孕还没到三个月,程云笙怀孕的症状便十分明显,脚也开始浮肿,每日吃得不少,但吐得也不少。尤其晚上睡觉时小腿容易抽筋,一抽起来疼得她脸色都发白,程云笙不想夜夜都麻烦清漪初露守着,便也没跟她们说。 这一天晚上,程云笙正睡得香甜,突然小腿一抽,整个人坐起身来,压着小腿,咬着牙忍着疼。过了一会儿,疼痛感渐缓,这才缓过了心神。谁知听见此刻门被敲了一下,没等她回復,那人便主动走了进来。 因程云笙自小便没有让人伺候着守夜的习惯,所以自发现她怀孕起,清漪初露便在房里留了一支凤烛,保留着微弱的烛光,以防程云笙半夜起身喝水。 借着烛光,隔着珠帘,看见一身玄衣的苏晔然就这样缓缓地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抬起她抽筋过后的小腿,用着最适中的力道慢慢地揉着。 他自进屋一句话也没说,程云笙看着他的专心为她按摩的模样,心又无端地软了下来,突然觉得前些日子自己说的那些话可能有点十恶不赦。 程云笙细细地打量着此刻低着头的苏晔然,洁白的下巴依稀可见一些浅灰色的胡茬,这是认识他那么久以来前所未有的。 程云笙心想,难道真是她的话太重了,伤了他? 苏晔然揉了一会儿,又起身去炭炉里加了几块银碳,拿起在炭炉上一直温着的茶壶,倒了一杯热水,端到她面前。 她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 苏晔然将杯子放下,正想往门口走去。 程云笙听了听外面唿唿吹着的寒风,心软地张了张嘴,“就在这里歇吧。” 苏晔然的身形一顿,许久才走过来,自然地脱下外衣和鞋袜,躺在了程云笙特意让出来的位置。 本来床就够大,棉被也够大,但是苏晔然进了被窝,程云笙还是能感觉到他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不禁忍不住缩了缩。但没过一会儿,她便感觉到不冷了,一股热流缓缓地输入她的体内,她知道是他在用内力为她驱寒。 “那日你说的话,可是真心?”苏晔然轻轻地声音在后背想起。 程云笙咬了咬牙,“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那却是事实。” “我曾经很爱她,但也伤害了她。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那时候我以为秦婉就是她,但相处之后我才发现秦婉与她的性子相差太大,结果证明秦婉的确不是她。”苏晔然轻轻地诉说着,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情。 程云笙听不得这些,但也没有阻止他往下说,因为她也存有私心,她也想知道自己心仪的男子,心里藏了一个怎样的人。 “云笙可知道,你的性子其实与她很像。”
第89页 程云笙一怔,心里微凉,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突然觉得苏晔然的情商的确不高,不然也不会不知这句话对其他女子是万万说不得的。 这话的言下之意不就是,我是她的影子或是替身么? 程云笙忽然想到,也许苏晔然心里对她的那些冲动的情意都是来自于自己和他心里的那个人很像,简直可笑至极。 程云笙转过身来,冷冷一笑,“可是我不是她,你也别妄想把我当成她。” 苏晔然才意识她就这样突然地生气了,而且这是从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怒气,正要伸过手去,还在空中,却被程云笙一把打了回来,“阿晔你又可曾知道,你和那个伤害过我的人,也很像。” 苏晔然的脸色一变,却是没想到从她口中冒出另一个人来,一时间有些心伤,她也曾爱上别的人,她也曾被别的人呵护过。 “可我不想再看见他。也许他死了,也许活在我再也看不见的另一个地方,也许他在这个世间的某一个地方以另一个身份活着,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我不是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没有了刻骨铭心的爱,如今只剩下一点点都快要遗忘的恨,也许哪一天连这一点点的恨都没有了。” 苏晔然认真地听着,突然转了话题说道,“所以那日,你说未曾心仪过我,是假的。” 程云笙心虚地说道,“是又如何,即便是我真的心仪你,那也是因为你和他很像。” 她觉得,苏晔然心里没有说出来真相,这会儿从她的口中说了出来。他又何尝不是呢,他对她的情感又何尝不是因为那个人? 苏晔然突然一把将她扯入怀中,即便她用力反抗,也没有丝毫作用,待她停下不再挣扎,只听得他在头上柔柔的说道,“那就够了。” 哪怕因为我像那个人你才心仪我,这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程云笙的鼻子一酸,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程云笙觉得她和苏晔然是同一种人,如今两人就像两只倔强的刺猬,明明知道会互相伤害,还要互相拥抱,即便是流血不止,也不会退缩。 苏晔然感觉到她哭了,拥着她的力道更加紧了,似乎要把她嵌入他的身体一般。 这一场相爱,像飞蛾扑火般视死如归,但他和她甘之如饴。 在还能爱的时候,便用力爱,方能不枉此生来过这一遭。 之后的每一个夜晚,苏晔然都是深夜偷偷地过来,给她按摩,照顾她喝水,然后上了床榻相拥而眠,两人都不曾再深谈,只简单的嘘寒问暖,就像相敬如宾的一般夫妻。 上官尤和轩辕婉的婚宴,收到喜帖的苏晔然和程云笙都没有去参加,苏晔然给轩辕婉回帖的时候,只寥寥几个字,内人有孕,不便参加。 轩辕婉看到这个回帖的时候,将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我不过才离开短短数月,他竟然转头便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真是可笑至极!若是我当初主动一些,哪里轮到程云笙伴他身侧!” 春竹上前赶紧安抚道,“公主,小声点儿,隔墙有耳。” “怕什么!上官尤不过也是因为我轩辕国的势力才娶我为正妃。若不是为了遵从父皇之命,我又岂会委身于这样的声色犬马之徒!每每想到他在我身上猥琐不堪的模样,我真是作呕,偏偏还要对他笑颜以对!”轩辕婉想了想自己和心仪的男子相处了大半年,故作矜持没有贡献出自己的处子之身,却被上官尤这样毫无雄心壮志、只顾贪图享乐的男子被迫夺了去,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噁心至极。偏偏轩辕沾便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才选中与他合作,以便将来可以通过操控他来达到控制整个凤羽的目的。 “公主,您是有身子的人,可别动了胎气。”春竹劝道。 轩辕婉闻言将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她没想到新婚之夜便有了上官尤的孩子……若是以后上官尤做了皇帝,她父皇必会暗杀了上官尤,然后扶持她腹中的儿子为皇帝,她便可以垂帘听政,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那时,她手中掌控着生杀大权,想得到谁也都是轻而易举。 孩子啊孩子,你可千万是个男孩才好。 “春竹,本宫将你视为最信任的心腹之人,如今这皇子府内不过只几个小郡主,待本宫产下世子之后,不想再看见这府内再有男孩出生,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说着,轩辕婉轻轻地握了握春竹的手。 春竹的神色变了变,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认真地点点头。 “你放心,本宫将来成为后宫之主,定然不会亏待你,届时给你选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地嫁人!”轩辕婉念在她忠心的份上,便承诺道。 春竹的脸一红,想到将来轩辕婉坐上至尊之位,自己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心里一下子便没了自小便养成的奴性,觉得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将那些卑贱的人踩在脚下,为家里增光,在那些曾经瞧不起她家的亲戚中扬眉吐气。 “公主,听说宫里传来口谕,明晚皇上和太后在宫中设宴,请各位殿下和皇子妃,还有……”春竹有些犹豫, 轩辕婉主动接话道,“还有他们两个。” “是”春竹颤颤地回道。 轩辕婉微微凝眉,该来的总会来,想避都避不掉。 口谕同样下达到了苏府。 苏晔然有些小心翼翼地问,“若是你不想去,我便偷偷去回了太后。” 程云笙想了想,“算了,还是去吧,如今身子还方便些,若是再过些时日,身子越来越重,反而不好走动。太后待你我二人亲厚,她老人家又年事已高,听说她身子越发不好,也不知何时便想见也见不到了。” 苏晔然一脸感激地看着她,“云笙,谢谢你。” 这段时日,他都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待着她身旁,生怕哪一天她如之前那般说着那些割他心肺的话让他敬而远之。 程云笙自然看出他这些日子的谨慎,觉得有些愧疚,便笑了笑道,“等从宫里赴宴回来,我派人去接程小墩过来,我们一起去郊外的月荷湖走走,爷爷和苏启烤的鱼我很久没吃了。” 苏晔然看到她心情难得这样好,便笑着点点头,“只是烤鱼你能吃么?” “梅大夫说了少吃一些可以的,这些日子天天吃府里的菜,我都有些腻了。” 苏晔然执了她的手,轻轻地说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太冷,捨不得伸出手来打字……所以对不起你们。 ☆、第六十四章起名苏玉 自程云笙怀孕起,苏晔然便时不时地派人给她送来衣裙,皆是腰部宽松却又不失精緻的款式。 “小姐,姑爷真是有心,每半个月便让人做几身裙子过来,没见过裁fèng来给你量过身型却每次都很合身呢。”初露一脸阿谀奉承的模样。 程云笙笑了笑,自然很合身,如今某人夜夜都抱着她睡,对她的腰身尺寸自然是了如指掌,恐怕比她自己还要清楚些。
第90页 如今已是初春时节,不知不觉程云笙已经怀孕快四个月,怀孕之前她比较清瘦,所以肚子已经开始显怀。 寒冬虽过,但程云笙如今怀着身孕,清漪初露还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程云笙的脚刚踏出房门,苏晔然便在门口候着了,一言不发地将她打横抱起,直接抱到停在采ju东篱门口的马车上。 马车上已经烧好了开水,还有几样松软可口的点心摆放着。 现代人说的好,怀孕的女人就是女王,什么都有人事事准备好,口都不用开。 苏晔然的专属车夫二十来岁的苏铭虽不同于采ju东篱四旬的苏其年长沉稳,但驾驶技术也是极好的,苏晔然特意吩咐了苏铭放慢速度,担心程云笙受不得颠簸。 马车依旧横行无阻地进了皇宫,离开宴时间尚早,二人便先到了寿安宫给太后请安,请了安便往百花园去散步。 走了不久,便看见一处亭子坐着几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远远看不清容貌,程云笙一向不爱和宫里这些贵人打交道,便想着赶紧离开。谁知一名宫女上前,对着二人说道,“二位,我家玉妃娘娘有请。” 如此骑虎难下,想当做没看见也是不可能的了。 程云笙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宫还是奉了玉茗的口谕,当初也不知道她是因为自己儿子上官瑾的缘故才将她召入宫来,还是因程云笙程家人的身份有意为之,若是第二种可能,这次谈话却是要用点心思了。 进了亭子才发现,亭子里除了玉妃还有她的两个儿媳妇,上官瑾的正妃冯舒羽和侧妃沈涵,若是不清楚皇室中人的心思,看起来倒是一派婆媳和睦的景象。 二人依着礼数请了安,玉妃便让他们坐下来一起品茶。 程云笙看了看冯舒羽和沈涵的脸色,沈涵一派得意,反而是冯舒羽一脸的不悦,显然有些憋屈。 程云笙细想之下,不难得出结论,如果一开始玉妃看中的是她户部程府的身世,如今冯舒羽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也是得益于她丞相府的娘家。 而玉妃和沈涵的关系就不一样了,当初苏晔然跟她说过,玉茗表面上是神剑山庄庄主沈卓的表妹,实际上是至亲的妹妹,所以玉妃便是沈涵的亲姑姑,这样对比之下,亲疏立现。 程云笙突然有些同情冯舒羽,她一向是个比较低调的世家小姐,名声也不差,如今却被迫嫁给了上官瑾,真是天可怜见。 冯舒羽是冯旌老来得女的宝贝疙瘩,所以冯舒羽和她大哥相差了十几岁,自小被养在深闺里,即便没有百般恩宠,也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如今入了一个夫君不爱,婆婆不疼的皇子府,以后的日子如何不堪忧? 只是程云笙一向不是个菩萨心肠的人,心情好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乞丐也会给些散碎银子,但也是量力而行,所以她对冯舒羽的同情,也只能藏在心底,毕竟如今苏府是站在上官逸的队伍里。 玉妃看着苏晔然一副体贴程云笙的模样,眯了眯眼睛笑道,“当年本宫便觉得苏夫人是个十分伶俐贤惠的姑娘,只可惜瑾儿没有这样的福分。” 程云笙的嘴角微微一僵,这玉妃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这话无疑是在给她招恨。果不其然,冯舒羽和沈涵皆向她投来嫉恨的冷眼,程云笙向苏晔然的怀里缩了缩。 “云笙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夫人,皇上恩典,乃是苏某之幸。” “苏公子身份毕竟特殊,得皇上厚爱也是应该的。”玉妃含笑道。 在玉妃的眼中,如今苏府的支持的指向不明,得罪苏晔然对上官瑾自然是没什么好处,所以心里对程云笙如今的身份多心有不干,也不敢直接表露在脸上,不过说几句难听的话来舒舒气罢了。 一个太监上前禀告,“娘娘,宴会快要开始了,皇上唤您前去,莫误了时辰。” 玉妃点点头,沈涵眼尖手快地上前扶着玉妃,一脸含笑地说道,“母妃,您慢点儿。” 一旁的冯舒羽看着沈涵这样谄媚卖乖的模样,甩了一下衣袖,一脸的不屑,先行一步离开了亭子。 程云笙和苏晔然自然不打算和玉妃同行,便告退离开。 待玉妃姑侄二人走远,程云笙小声地说道,“这个玉妃也不是个善茬呀。” “后宫之中,若没有些本事,又岂能恩宠不变数十年。”苏晔然回道。 “你这样说,那位恩宠最盛的顾贵妃岂不是有惊天的大本事么?” 苏晔然笑笑,“她有没有我不知,我只知我夫人没有。” 程云笙白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道,“我的确没有。” 二人来到宴席上,宴会不久便开始。 上官乔扶着太后入席,顾贵妃和玉妃跟在其身后。 众人叩拜入席,御膳房各类珍馐便源源不断地端上来。 苏府的厨子虽好,但连续吃了两个多月自然有些发腻。皇宫里的膳食自然都是上品,程云笙也是许久没吃了,看着眼前的各式膳食自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苏晔然看着她饥渴难耐的模样,便往她的碗碟中夹了几样自己熟悉且认为比较突出的膳食,程云笙看了看,没有拒绝,毕竟苏晔然这样的身份自然时常出入宫中的宴席,对这些美食自然能取其精华。 坐在上座的太后瞧着这小两口的举动,忍不住笑道,“小苏真是疼媳妇儿,如今你媳妇儿怀有身孕,可是要好好照顾着。”如今在座除了苏晔然和程云笙,皆是皇室中人,所以苏家和皇家的关系都是心照不宣的,太后也不必避嫌,直接对苏晔然和程云笙表露疼爱之意。 “太后说的极是,我自当遵命行事。”苏晔然转头看向太后回道。 程云笙白了一眼苏晔然,“你可听见太后之言了,往后可不许欺负我。”声量不大不小,在场的人皆能听到。 如今是在皇宫,他们这一对赐婚的璧人,自然要表现得恩爱些,程云笙心里想。 苏晔然一副宠溺地看着她说道,“夫人却是冤枉我,为夫何时敢欺负你。” 闻言,太后带头笑了起来,在场的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自然也只能跟着陪笑着。 太后心情大好,又笑眯眯地问道,“云笙的肚子看着也有些显怀了,快四个月了吧?” “回太后,是快四个月了。”程云笙微笑回道。 “可想好了孩子的大名?”太后再问。 程云笙心下一想,脱口而出道,“回太后,想好了,叫苏玉。” “苏玉……”太后沉思了一会儿,笑道,“这大名可是取得有些随意?” 毕竟在凤都,单名一个“玉”字的人,百个里面,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若是在热闹繁华的大街上随意喊一句“阿玉”,回头的不管男女,必是不下十个。 程云笙刚想回答,苏晔然抢先一步道,“太后有所不知,云笙不爱金银,却是偏爱玉器,取名为玉,乃说明是她心头之爱。而且如今腹中胎儿男女未知,这‘玉’字较为中性,男女皆可用。”
第91页 苏晔然说完,程云笙看向他,一副“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的神情。 太后想了想,说道,“如此说来,的确是个好名字,公子如玉,以后定成大器。” 如今众人自是没有想到,程云笙腹中那还没有意识且未成人形的苏玉,将来某一日成为凤羽最年轻的的丞相之时,果真印证了今日之言,然此乃后话。 “太后您老人家可不能偏心,尤儿的正妃婉儿也怀有了身孕呢。”顾贵妃含笑道,成功地将众人的目光从苏程二人的身上移开。 程云笙闻言看了看苏晔然,只见他的脸上毫无波澜、眼睛一直都从未从自己的身上移开过,便凑了过去,低语道,“她腹中的孩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苏晔然未见怒意,同样低语道,“为夫不是这般飢不择食之人。” 程云笙见取笑他不成,有些失望地笑了笑,却在心里腹诽,哪里不是飢不择食,那夜不就是半推半就么……转念一想,不对,说苏晔然飢不择食自己,岂不是自贬了身价,如此,她还是选择相信苏晔然不是飢不择食之人。 太后闻言看了看轩辕婉,自然不会忘记她便是当初的秦婉,虽一开始对她没有太多的好感,但如今看着她没有成为苏晔然的妻子,便看着也顺眼了些,笑着问道,“二皇子妃你如今怀着我皇家血脉,可要好好料理身子,尤儿你可也是要好好照顾你的妃子。”语气虽也是亲和,但与方才对苏程二人的态度还是有明显的差别。 上官尤和轩辕婉齐齐起身,“孙儿(媳)知道。” 太后知道不能显得太亲疏有别,便也开口继续问道,“孩子可想好了大名?” 轩辕婉不卑不亢地说道,“回太后,还不曾取大名。” “不如太后您老人家给赐一个吧,也算是这未出生孩子的福气。”顾贵妃无fèng结合地说道。 轩辕婉也附和道,“若是这孩子能得太后赐名,自然是天大的福气。” 毕竟也是自己的曾孙,太后也不会厚此薄彼,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便叫上官昀,希望他如阳光一般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顾贵妃一记眼神给了轩辕婉,轩辕婉笑意连连地起身,对着太后感恩戴德一番。 程云笙便向苏晔然凑了凑,“如此一对比,我可能真的是有些随意了。” 苏晔然笑道,“夫人不必如此,为夫觉得‘苏玉’此名正好。” “可是以后如果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何是好?”程云笙担忧道。 “那我便教他武功,让他有能力顶天立地。”苏晔然自信地说道。 程云笙想了想,“也好,会些武功可能看起来有男子气概些,不像方兼默那个柔柔弱弱的算命神棍。” 作者有话要说:  顶风作案完成任务……今晚可以早点睡觉了……总感觉每天睡不够…… ☆、第六十五章故人归来 若是知道方兼默是个不禁念叨的人,程云笙恐怕便会早些念叨起他来。 苏晔然陪着程云笙一行人从月荷湖散心回城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方兼默回来的马车。 方兼默掀开马车的帘子,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竟然是轩辕意!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程云笙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接下来方兼默的解释印证了程云笙的感觉。 眼前的轩辕意,穿着打扮与凤都的少女一般无二,而不再是之前所见的盛装华服,还有那一双灵动自信的眼神,竟然不復存在,似乎多了一丝天真无邪。 方兼默给出了真相,他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她坠崖两个月后,轩辕意从悬崖下掉下来大难不死挂着树上,被路过的猎户所救,外伤痊癒,但以前的记忆全无,连神智也回到了四五岁的孩童一般。 程云笙只得安慰了一番方兼默,但方兼默好想已经想开了,倒是反过来又安抚她。 程云笙和方兼默商量,不如先把轩辕意安置在苏府,一来因为轩辕意的身份特殊,若是安置在方府这种官宦人家恐怕有所不便,二来苏府有梅益这个经验老道的大夫,还可以顺便给轩辕意诊断一番。方兼默难得一次觉得程云笙提了一个走心的建议,加上苏晔然如今对程云笙百依百顺,便十分慡快地同意了。 方兼默看了看程云笙的肚子,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但当着人家丈夫的面,也不好多嘲讽什么,不然他担心轩辕意住在苏府的开销还要收他银子。 刚好赶上程小墩放五天的旬休,苏韶筝和程小墩便成了神智只有四五岁的轩辕意的好友。 当日回到苏府,程云笙便请了梅益过来给轩辕意把脉,和方兼默在回来之前找过的数十个大夫得出的结果基本一致,脑袋受创,经脉受损,脑后有血块压制着,恢復记忆的可能性无法估计。而方兼默找的那些大夫没有一个敢在轩辕意血块的部位施针,因为连接的穴位风险极高,稍有不甚,可能危及性命。 梅益打算给轩辕意施针。一开始程云笙有些不放心,问苏晔然要不要私下里找宫里相熟的太医过来瞧瞧,结果才从苏晔然的口里得知原来梅益便是上一届的太医院院令,医术不凡,如今太医院有一半的太医都是他的门生,如今的太医院令便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因当年苏晔然的祖母琼华公主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此生又不曾娶妻、无儿无女,只收了一个余施的小少年为徒在药庐里跟着学艺,退了休后苏义便将他接到苏府养老,梅益性格要强不肯白吃白喝,便做起了苏府的专职大夫。 程云笙闻言,本能地笑问,“这梅大夫是不是对祖母有些别的什么情愫?” 苏晔然笑了笑,不言而喻,“此事不要当祖父的面提起,是死穴。” 程云笙笑了笑点头,她作为一个专业的做话本行家,自然是有职业操守的。 程云笙看着远处程小墩和苏韶筝陪着轩辕意玩耍地模样,嘆了嘆气,果真是世事无常,本来一个好好的姑娘,如今却变成了如此模样。 “云笙不必担心,公主大难不死,必是有福之人。而且,命保住了,人还在,比什么都好。”苏晔然安慰她道。 “可若是她一辈子都只四五岁孩童的神智,岂不是令人惋惜?”程云笙想了想说道。 “只要方大人愿意照顾她、呵护她一世,是不是孩童的神智又有何关系。也许她能在这世上好好地活着,于方大人来说,便是最幸运之事。”苏晔然感慨道。 程云笙闻言认真地盯着苏晔然,“这话听着你好像很了解方兼默似的。可在我的印象中,你于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苏晔然凝了凝眉,有些不解,“我与方大人此前不曾相识,未有过节,他如何于我没什么好感?” 程云笙闻言,在心里喊道,糟了,自己一不小心把方兼默出卖了! 程云笙咳了咳,“咳咳,你不必上心,他可能是嫉妒你长得比他好看又比他有钱。”
第92页 苏晔然一副并不买帐的模样,“方大人看着不像会嫉妒别人。”眼睛之犀利,逼得程云笙立马显得心虚起来。 “算了算了,告诉你也无妨,你也知道他是个算命,但他却是算命里的佼佼者,所算之事一向很准,他难得想算算你,却什么也没算到,自然有些挫败感。你想想,他在你这里碰了壁,自然对你没什么好感了。”程云笙实话道。 “我与方大人所见次数不多,他因何会想起来给我算卦?”苏晔然再问。 “嗯……我记得那是我们第一次在程府相识那日,我们在福满记喝茶,后来你有急事先走了,下楼去的时候你与他撞上了。凑巧你走后他过来与我拼桌,我们便也是那时相识的,他便也是那时顺手一算,并非刻意为之。” 苏晔然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突然笑道,“依夫人方才所言,既然方公子算卦精准,那不知他给夫人又算到了什么?” 程云笙一愣,脸色微变,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也……也没算到什么,只是些鸡毛蒜皮之事,不足挂齿的。” 苏晔然自然不可能相信她口中的“鸡毛蒜皮之事”,但也知道程云笙的性子,她当真有事不想说的时候,不管如何旁敲侧击、威逼利诱她也不会说的,只待日后有机会再从方兼默口中套一些话出来。 “近日朝廷局势紧张,以后我若不在,你便不要出门了。”苏晔然突然严肃地说道。 程云笙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局势紧张是何意,点了点头,“是皇上的身子……” 苏晔然点点头,“大有风雨欲来之势,如今那二位手中皆有兵权在手,动作愈发大了。” “让四皇子提醒宁家那两位公子,定要守好皇宫和凤都的门户。希望那两位不至于撕破脸皮做出弒父弒弟等违背仁义伦理之事来。”程云笙感慨道。 “若是他们真敢行此事,夫人有何良策?”苏晔然问道。 程云笙闻言,看着苏晔然笑了笑,她自然看得出苏晔然是在考她,“良策没有,jian计倒有一条。” 苏晔然回应着笑道,“为夫洗耳恭听。” “首先,依我对上官瑾的了解,他若想夺位,必不会明目张胆地出手动兵,只会在皇宫使些别的什么私密手段,譬如买通宫中的太监宫女第一时间把控住皇上所居的太和殿,再买通宣布遗旨的官员,届时遗旨的内容便可以任由他随意书写了。而上官尤这个人嘛,没有什么高深的阴谋诡计,但鑑于身后有强大的护国将军府作为后盾自然可以动粗,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十几万人马,只要这十几万人马将凤都一围,断水断粮数月,任谁都只能弃械投降。上官瑾如今有神剑山庄又有兵部在手,却反而让上官尤有所忌惮。” “夫人所言丝毫不差,如今那二位形成制衡之势,四皇子又该如何从瓦解这两股势力顺利登上皇位?” 程云笙摇摇头,“瓦解自是不可能,百年的神剑山庄与军功赫赫的护国将军府又岂是朝夕之间便能瓦解,即便真的能瓦解,于凤羽来说岂非是元气大伤?如此却是得不偿失。而若是真的到了那千钧一髮之际,我们能做便是只能让他们两家都不出手,或者说不能出手。” 苏晔然听罢,一时间没有接话,只是认真地盯着她看,“那夫人觉得如何能让他们两家同时不出手?” 程云笙笑了笑,“那便是夫君和四皇子要着手做的事了,我一个弱女子不过只会纸上谈兵,哪里懂得排兵布阵?”说罢,往程小墩三人的方向走去。 苏晔然笑笑,看着程云笙走向程小墩三人的背影,在心里想着,她既然能想得如此透彻,而最后他与上官逸所制定的计划她又岂会不清楚?只是如今的她,心思都放在肚子的孩子身上,不想多说,也不必多说,她知道他自然都能一一办到,能护着整个苏府,护着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他是不是该庆幸,娶到她的人是自己,而不是上官瑾。 苏晔然正思绪万千之时,一抹红色的身影瞬间落在了身旁。 风问月带着易辰又不请自来。 “啧啧啧……真是一派温馨景象,怪不得堂堂苏家家住竟能日日窝在家里。”风问月笑道。 苏晔然一记眼神,“说事,说完就滚。” 风问月碰了一下易辰,“你瞧瞧他,自从有了程四之后,这对我的态度是越发不好了。” “主子,以前也不好。”易辰小声地纠正道。 “你没听到么,我说是越发不好!比以前更加不好!如今程四怀了他的孩子,整天跟个宠妻狂魔似的,上次我来要去见程四,他便拦着不让我去,真真与强盗无异!”风问月愤愤道。 “主子,至少人家有妻可宠,而我也想……却没有,”易辰完美地将风问月的关注点扯到自己身上,盼着自家主子赶紧给自己找一个美娇娘,再过几年,年纪太大,会被那些年轻貌美且温柔贤惠的女子嫌弃,那他岂不是要陪着这个丝毫不近女色的主子过一辈子?想想就好可怕。 未等风问月开口,苏晔然便悠悠地说道,“易辰你可有心仪的姑娘,我替你做主。” 易辰闻言,以为是幻听,认真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并没有听错,便有些害羞地说道,“我……我觉得尊夫人身边的清漪姑娘……便很不错。”说着,还忸怩地转过了身去。 苏晔然又开口道,“这个媒,我保了。” 风问月一副气急败坏地模样,“你你你……我的人凭什么你来保媒!我有空自己跟程四说!” 易辰扯了扯风问月的衣服,“主子,我觉得此事还是交给苏公子比较稳妥。” 风问月,“……你到底是谁的人?” 易辰,“以后就不一定了。”说着,看向程云笙身边亭亭玉立的清漪,进入了自己一派无限的幻想之中……不知以后他和清漪的孩子会像谁多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天气越来越冷,点击越来越少,我也越来越懒…… ☆、第六十六章各有归属 程云笙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听到初露说起堂堂风云阁阁主风问月一不小心喝醉酒失足掉到某百姓家,然后稀里煳涂地一个黄花大闺女春风一度一事。 事后,这位姑娘死活要嫁给风问月,风问月避之唯恐不及而出逃凤都,苏府难得清净了些许日子,再也没听见风阁主被丢出苏府时不甘心的嘶吼声。 亏他风问月时常在她面前标榜自己不好女色,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此事一发生,最开心的莫过于易辰,听闻他心花怒放地陪着风问月戏游四海去了。但一向不想给风问月省心的苏晔然时时将他的行踪告知了那位失了身的姑娘,以至于风问月和易辰每次刚落脚到某地便被那位追婚的姑娘找着,弄得风问月心力交瘁、身形消瘦,反而是易辰心情灿烂、日渐丰腴。
第93页 苏晔然跟程云笙说起此事时,程云笙心知肚明,这能让苏晔然时刻知道风问月行踪的内jian是谁不言而喻。 “你给易辰许了什么好处,让他这般对你言听计从?”程云笙手中端了一盘新鲜的红樱桃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时不时往怀里的小白嘴里塞上一两颗,这让被晾在一旁的苏晔然十分嫉妒。 苏晔然瞥了一眼身边站着的清漪,又马上将眼神移回程云笙身上,波澜不惊地说道,“也没什么,我答应他事成之后给他保个媒。” 程云笙放下手中的樱桃,忍不住笑道,“我没听错吧?堂堂苏家家住竟给人做起了保媒的行当?” “保的是自家人的媒。” “自家人?谁?难不成是小妹?不对……小妹年纪还小,这易辰也不至于老牛吃嫩糙,难不成……”程云笙想了一会儿,自然而然地将目光移到清漪身上。 清漪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身子一哆嗦。 只见苏晔然淡淡地点了点头。 程云笙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清漪却是羞红了脸,“小姐……” “嗯……这易辰的眼光却是极好的,竟看上了你。”程云笙欣喜地说道。 清漪闻言,脚一跺,羞着脸跑了出去。 “话说回来,看上风问月的那位姑娘倒也是个妙人。”程云笙又扯回了风问月身上。 “尚且算得上是特殊之人。”苏晔然淡淡地笑道。 程云笙的眼睛一亮,似乎嗅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难不成与你是旧识么?” “她叫乔裳,是凤都一名富商之女,数年前我与风问月一同认识她,当时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却对风问月情有独钟,追了他数年之久却求而不得。所以这次的事情,恐怕是风问月落入了她的套。” 程云笙笑了笑,“你与风问月一同认识的,她竟没看上你,而看上了那骚包的风问月?嗯……如此看来的确是个秒人,他日一定要结交一番。” 苏晔然认真地笑了笑,“不许。” 程云笙皱了皱眉,“为何?” “能看上风问月的女子,性格太诡异,怕带坏你。”苏晔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程云笙竭力忍住不笑,低头小声嘀咕一句,“谁带坏谁还不一定呢。” 苏晔然扶着程云笙走到院子里,看到李二狗、翠花带着采ju东篱的一众下人围在一起吃着什么东西,走近一看,却是一筐肥美个大的螃蟹。 李二狗看到苏晔然和程云笙走了过来,笑嘻嘻地跑过来,“程四……哦,不,夫人,家里的亲戚送来一些新鲜的螃蟹,俺想着你怀孕不能吃,就给大傢伙儿分来吃了。” 程云笙说道,“没关系,你们吃就好。”说完,又将眼睛往那一筐螃蟹上看了看,咽了咽口水,有些垂头丧气地抚了抚肚子,低语道,“为了你,我可牺牲大了。” 苏晔然安慰道,“待到深秋孩子出世,我命人去湖县给你弄阳澄湖的大闸蟹。” 虽是很温馨感人的话,但是程云笙还是眼睛含着一包泪说道,“远水救不了近渴。” 苏晔然嘆了一口气,揉了揉程云笙的脑袋。 程云笙本就因没吃到螃蟹心怀郁闷,白了他一眼,“这是我平日揉小白的手势。” 苏晔然笑了笑,“那就对了。” 程云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下,转身回房继续吃红樱桃去了。 连续两日,程云笙因为怀念螃蟹的味道而食慾大减。 第三日,苏晔然给程云笙端来一道螃蟹形状的菜餚,程云笙凝眉道,“你这样做,我会触景伤情。” 苏晔然却是笑而不语,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小口,递到她嘴边。 程云笙摇了摇头,“不吃。” “你尝一小口,若是不爱吃,我任由夫人处置。”苏晔然保证道。 程云笙试探性地吃了,嚼了两口,吃惊异常,“这是螃蟹肉吗!和螃蟹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苏晔然看到程云笙直接抢过他的筷子吃起来,十分满意,“不是,这是鸡头制成的。我去找了一位宫里告老的御厨,请他帮忙做的。他一向最擅长用简单的食材做出其他独特食物的味道。”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人才!他在哪里,我想与他交个朋友!”程云笙激动地说道。 “他性子古怪,从宫里告老还乡之后鲜少与外人来往,只因当年因缘巧合我于他有相助之恩,他才愿意帮我这一次。”苏晔然解释道。 程云笙有一丝失望,但也十分满足了,她觉得但凡是人才都会有些性子,可以理解。 “夫人不必失望,他将配方送给了我,以后夫人若想吃,随时让府里的厨子做,味道虽不做不出十成,九成亦是没问题。”苏晔然安慰她道。 程云笙点了点头,低头道,“听我大嫂说,她家青曼小妹跟季公子定亲了。” “下个月底大婚,舒玄已经将喜帖送到府上,邀你我二人同去。” “我身子不便,不去了,夫君一人前去贺喜没关系吧?”程云笙抬头看着苏晔然,淡淡地笑道。 从她眼中,苏晔然看到了一丝愧疚。 苏晔然独自一人去参加季舒玄婚宴的那一日,方兼默这个新娘的小舅子参加半程喜宴便熘之大吉,熘到了程云笙的采ju东篱来陪着轩辕意。 “你这新娘舅真是做得一点都不称职。”程云笙吐槽道。 “我爹娘去世之后,家里一直是大哥顾着,这次小妹的婚礼也是大哥和大姐一起操持的,你知道我素来不喜欢和那些官员打交道,何必为难自己。”方兼默直言道。 程云笙闻言,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方兼默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这般盯着我做什么?” “我觉着你这次回来成熟了不少。” 方兼默白了她一眼,“我一直是个成熟的男人,只是你没发现罢了!”说着,又不怀好意一笑,“毕竟在你眼中只有你家姓苏的才是个成熟伟岸的男子罢。”说着,声音越压越低,还四处张望,以防苏晔然突然从哪里出现,背后说人闲话被正主抓个正着着实是他们算命一行的忌讳。 程云笙闻言笑了笑,“不必看了,他是季舒玄的知己好友,已经执帖赴宴去了。” 方兼默的心稍安,看到前面程小墩和苏韶筝陪着轩辕意玩得正开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听程小墩说,前些日子,你和季舒玄……” 程云笙一记眼神过去,方兼默没敢说完后面的话,她到最后也只得嘆了口气,“当年无端拒婚于他,我心里难免有些愧疚,后来与他相识,又意趣相投,相交为知己。若是平常,他成婚我定当是要去祝贺一番的。只是如今我身份尴尬,苏晔然又是个……咳咳,小心眼之人,我便推辞不去了。”
第94页 “可我怎么听说他私下对你生了些情愫,是他爹看不惯他求之不得而心情抑郁,便和我那大哥商量两家定下亲事,最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才不得不应下这门婚事。”方兼默接话道。 程云笙笑了笑,“你这数月不在凤都,却对凤都发生的事都了如指掌,不愧是个算命的行家。” 方兼默摆了摆手,“去去去,别扯开话题,说正经的,这段时日你莫不是真的对那季舒玄也产生了点情愫吧?” 程云笙闻言想了想,“男女之情的情愫倒是没有,有的只是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而且我此时已经为人妇,说这些岂不是毫无意义么?” 方兼默点了点头,“这倒是,你不是一个不切实际之人。只可怜我那小妹,嫁过去不知受不受那季舒玄待见,若是以后闹得个和离的下场,那这桩婚事还不如不成。” “今日便是他们二人成婚之日,你倒是来个马后炮说这些。不过季舒玄人品不差,既然你家小妹做了他的妻子,他必是能尽到一个丈夫之责。而且你家小妹文才也算是在凤都小有名气,谁知会不会正好入了季舒玄的眼,往后二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呢。”程云笙期盼道。 “说到这个夫妻恩爱、琴瑟和鸣,我见你如今与那姓苏的倒是这般。堂堂苏家家主,竟对自己的夫人百般宠爱、言听计从,你倒是出门去听听,街坊邻里、街头巷尾都传遍了这苏晔然便是个十好丈夫之楷模了,啧啧啧,我倒是没瞧出来,程四你还是个御夫有术之人。” 程云笙又白了他一眼,“你少来这一套,我和苏晔然的事……一时间也说不清,如今却是走一步算一步吧。倒是你,如今轩辕意这般模样,轩辕国自是回不去了,你作何打算?” 方兼默看了看轩辕意的方向,“她这样就很好。”又看向程云笙笑道,“她若是公主,以我的官职,定是配不起她,如今却是时时刻刻都能陪着她身边。若是哪日她能好起来自然最好,若是一辈子便这样了也很好。你说呢,程四?” 程云笙笑了笑,满眼真诚,“你说的是,这样也很好。” 至少,这样毫无芥蒂地相爱着,她程云笙从心底里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字,好睡觉,明天周一要上班了…… ☆、第六十七章得之我幸 方兼默往苏府跑的频率自然不低,但偏偏今日,程云笙正在午休,方兼默撞上了苏晔然也在采ju东篱,如此两个男人免不得要坐下来说说话,而苏晔然觉得这是套取方兼默话的最佳机会。 苏晔然对于旁敲侧击这一项技能几乎是与生俱来,但方兼默作为一名合格的算命行家,即使苏晔然的套路再深,方兼默到最后也发现自己差点被套路了,索性套的只是程云笙的事。 方兼默毫不客气地坦白道,“苏公子觉得我是个会背叛程四的人吗?” 苏晔然客气地往方兼默的茶杯里续了茶水,“苏某知道方大人自然不是。只是……”说着,将目光移到远处的轩辕意身上,“未来的方夫人在我苏府也住了些日子,这吃住的花费也是不少了。方公子也知道苏某是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一向都是有进有出的。” “方夫人”这个称唿对方兼默很受用,但是听到苏晔然的言下之意要让他付钱,便又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无商不jian”。 “苏公子难道觉得程四的秘密用区区这些时日的吃住花费便能抵了去?”方兼默讨价还价道。 苏晔然一笑,“我夫人的秘密自是不止这个价。”说着,一旁的苏尘自然递过来一张纸,苏晔然接过后递到了方兼默的面前。 方兼默疑惑地打开来一看,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这……你莫不是开玩笑吧?” “苏某从不开玩笑。”苏晔然认真地说道。 “你不怕我知晓的程四那件事,只是一件小事,值得你以福满记一半的股权来换?”方兼默好奇地问道。 “若是方大人嫌不够,我们还可以再谈。” 方兼默咳了两声,“我不是个贪心之人,既然你条件都开好了,我若是拒绝便显得不够意思了。”说着,将手中福满记的五成股权转让书收好,“既然你现在是程四腹中孩子的亲爹,我便也不必再隐瞒你。只是,这件事有些怪诞,你听后不要难以接受不了才好。” 苏晔然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拍,“方大人请说,苏某能接受。” 方兼默想了想,在想该从何说起,最后只得出一句话,“其实,程四不是我们这个时空之人,她来自另一个未知的时空。” 苏晔然闻言,有些失仪地抓着方兼默,“你说什么!她真的不是这里的人!” 方兼默被苏晔然不淡定的举动吓到,“你……你这个表情,莫不是早就怀疑程四了?” “方大人,多谢你今日据实相告。苏某在此承诺,日后你到苏家任何旗下一处店铺均可免单。”苏晔然激动地说着,转身正要走。 方兼默更是惊诧,他仔细地回忆了刚刚苏晔然之言,没有听错!他要在苏家旗下的产业白吃白喝了!只因为简单的一句话,如此他早就应该告诉苏晔然了,想想还真是有些小后悔。 苏晔然快步向程云笙的主室走去,有些恍惚,竟然不敢行驶轻功,到了门口,兰英兰芝屈身行礼,“姑爷好。” 苏晔然甚至没反应过来要对她们点点头,直接推开了程云笙的门。 程云笙还在午睡,因这一开门的响声有些大,程云笙被吵醒,缓缓地支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向气势汹汹的苏晔然。 苏晔然盯着程云笙看着,脑海里突然想起一段话来: 可我不想再看见他。也许他死了,也许活在我再也看不见的另一个地方,也许他在这个世间的某一个地方以另一个身份活着,但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的瓜葛。 一时间,苏晔然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更是害怕被她看出自己就是彭越,那个曾经让她误会自己背叛了她的未婚夫。 她明明曾经说过:这十年来我得程府庇佑没吃过什么苦,若是真让我一日三餐粗茶淡饭,恐怕会不习惯。 她明明已经二九年华,为何却只说十年? 他当时为何没有注意到她不小心说漏嘴的小小失误? 苏晔然突然觉得是个愚蠢至极的人,更像一个害怕袒露于人前的小丑。 “阿晔?”程云笙见他定定地站在那里不动,眼神也是怪怪的,便喊了他一句。 苏晔然浑身一怔,心下有了一个决定,步子有些虚浮地缓缓走过去,轻轻地拥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 此刻的我,多想对你说一句,此生于你,得之我幸。 程云笙刚睡醒,有些懵,也没反抗他,只觉得他今日的举动却是十分怪异。 程云笙那日被苏晔然莫名其妙地抱了之后,后面的几日更觉得奇怪,苏晔然的心情似乎极好,一下子给苏府的下人全都涨多了一倍月俸,如此苏府上下也跟着欢喜起来。
第95页 方兼默因那日出卖了自己的最佳吃友,一时间有些心虚愧疚,便好几日都没有来苏府,而是带着轩辕意出去散心了,程小墩和苏韶筝两个跟屁虫还跟着去做两顶大灯泡。一时间,采ju东篱倒是清静了不少。 程云笙抱着小白坐在院子里发呆,却等来风问月突然造访。 风问月见到她便奇怪地笑着,嘴里还喃喃地说道,“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程云笙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想不到什么?” 风问月嘿嘿了两声,“没事,只是许久没见你,觉得你腰身宽了不少。” 程云笙见他取笑自己,便也不怀好意一笑,“前几日我听墨玦说乔姑娘也怀孕了?” 风问月的笑容一僵,“呵呵……你消息倒是灵通。”心里又暗骂了一句那个武功比他高出一筹的墨玦。 “那不知风阁主何时迎娶乔姑娘,我也好讨一杯喜酒喝喝。”程云笙笑问。 “可别,你如今这身子哪里能喝酒……再说,我可听说你肚子里的这块肉还是喝酒来得,我敢给你喝酒,晔然岂不是要拆了我的风云阁么。”风问月谨慎地说道。 易辰站在风问月身后,突然觉得自家主子真是长进了不少。 程云笙突然看到易辰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风问月点了点头,便笑道,“易辰,听闻你看上的我的清漪,倒是个有眼光的。但我一向爱财,所以这清漪的彩礼自是不能少了,但不知你家主子舍不捨得给彩礼了。” 易辰一脸狗腿地看向风问月,风问月被这个眼神吓到,有些尴尬地看向程云笙,“程四,你我这样的交情,便不要狮子大开口了。” 程云笙并不吃他这一套,“亲兄弟尚且明算帐,况且你我连亲兄弟都不是,自然要一码归一码。清漪跟了我那么多年,与我亲妹妹无异,我自然对她未来夫家要求高些。” 风问月几乎可以预想到一箱箱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离他而去,有些肉疼,继续死皮赖脸道,“程四,谈钱便伤感情了。” 程云笙笑道,“别与我谈感情,伤钱。” 风问月捂了捂胸口,“你开个价吧。” 程云笙认真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一万两”风问月咽了咽口水。 “不,一千。”程云笙笑道。 风问月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一千两银子好说,明日我便派人送过来。” 程云笙摇摇头,“一千两黄金,少一钱都不行。” 风问月拍着石桌,有些难以置信道,“jian商!成了苏晔然的人果然也成了jian商!” “谢谢风阁主赞美,我以jian商为荣。”程云笙笑得好不灿烂。 易辰适时地扯了扯风问月的袖子,有些狗腿地喊道,“主子……属下的一世幸福都靠你了,我床头下还存在一百两,余下的九百……” 风问月怒目瞪了一下他,“你倒是会算计你主子我!罢了罢了,谁让我今生摊上你这么一个属下……”说着,拍了拍易辰的肩膀,“最近你主子我手头上有些紧,你的婚期可能要缓一缓。” 易辰闻言有些垂头丧气,但又马上提起精神,“主子,我相信你。” 风问月嘆了一口气,起身正要走。 “风阁主这便要走了?”程云笙笑问。 风问月回过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回去挣钱。”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说道,“忘了与你说件事,晔然要找的那个人找到了。”说罢,提气便使了轻功离开了苏府,没给程云笙半句多问的机会,也算是给她狮子大开口的惩罚。 程云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细想之后,有些不知所措。 当夜,苏晔然还是如往常一般过来,却不是深夜才来,而是到了入睡的时辰便过来了,还让清漪和初露早些回去休息。 然后是一声不吭地伺候她上了床榻,力道适中地给她揉着发肿的小腿,程云笙看了看自己的脚,突然觉得这脚与李二狗在采ju东篱牧场养的小猪的蹄子一般无二。 程云笙见苏晔然不言语,便笑道,“你看我的脚像不像李二狗养得那只小辱猪的蹄子?” 苏晔然没回答,摸了摸她的头髮已干,便轻轻地扶着她睡下。然后趁程云笙没注意之时,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我都爱看。” 程云笙一时间没听清,抬眼问道,“啊?你说什么?” “时辰不早了,乖乖休息。”苏晔然轻轻地说道。 程云笙突然意识到苏晔然的语气有些怪,又想起了白天风问月最后那句话,一时间心里有些堵,也没再说话,特意背过身去,不想看到他。 苏晔然轻轻地靠了过来,将她拥入怀中,“云笙,云笙,云笙……”一遍一遍地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今天,风问月跟我说,你找到她了。”程云笙也不打算将心里的疙瘩藏在心里让自己堵着,所幸吐了出来才舒服。 苏晔然一僵,拥着她的力道紧了紧,“是,所以确定了心里的那份重量。” 程云笙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然后呢?” “此生于你,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苏晔然柔柔地说道。 一切好似不真实,程云笙缓缓地回过身去,带着一丝差点要溢出来的泪水,看着他确认道,“真的?” 苏晔然轻轻地抚着她的青丝,“当真以为我的那首却扇诗是信手拈来么?” 程云笙的心头一跳,轻轻地靠入他的胸膛,“这样就很好了。” “是啊,这样便好了。”苏晔然也轻轻地附和道。 这一世,我会倾尽一切来护着你,而你,也不必知道我原来便是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这样的真相,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我知道,我爱的人一直便是你就好,不管你是什么名字,就是完完整整的你,我眼里怀里的这个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可能准备要完结了…… ☆、第六十八章暗cháo汹涌 正是盛夏好时节,程云笙的身子虽是越来越重,但因日日在院中散步,体力倒是很好,走上半个时辰也不觉得累。她本想带着轩辕意、程小墩和苏韶筝三人去月荷湖钓鱼野炊,但初露说最近凤都城内戒严,城门守卫森严,进出都要有京兆府的特批的公文,一时间城内百姓议论纷纷,局势十分紧张。 想着如此出入不方便,程云笙毕竟带的也都是妇孺孩子,便打消了出门的想法,众人便在夏园荷香满庭内的荷花湖上泛舟剥莲蓬。 清漪和初露还在小舟上起了个小灶,炖了清甜可口的荷叶莲子粥,正是解暑圣品。 “嫂子,如今在这凤都城内,恐怕也就只有我们才有这般闲情逸緻了。”苏韶筝坐在舟舷上,双腿放在水中盪起层层水花。
第96页 “是啊,你哥最近早出晚归,便是连饭也没在家里用过,恐怕这凤都真是要变天了。”程云笙附和道。 “昨天我想回家看看,娘还派人来说让我在姑父家多住些日子,等风头过了再回去看他们呢。”程小墩也感慨道。 “嫂子不必担心,我哥肯定可以保护我们的。”苏韶筝一脸的坚信道。 “方方好久都没来看我了。”轩辕意有些失望地说道。 程云笙想了想,便是方兼默这个可有可无的官员都忙得不可开交,可想而知,如今朝中局势有多紧张,“阿意不要难过,方方最近有事忙,过几日便来看你了。” 程云笙看着满湖的开得正盛的荷花,却是没有了欣赏的心情。 当夜,苏晔然回来的也不算早,沐浴后才回到主室来,却还看到程云笙还拿着一本书靠在床上坐着。 苏晔然端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走过来,皱着眉说道,“怎么这个时辰还不休息?” 程云笙放下书,看到苏晔然正想把咬了一勺子的莲子羹递给她嘴边,便及时开口道,“我吃过了,这是我让初露给你留的。如今朝中情况如何?” “皇上还昏迷未醒,百官之更是人心惶惶,他们都纷纷举荐自己支持的皇子来主持国事。上官尤和上官瑾争得不可开交,丞相虽是上官瑾的人,但毕竟年迈,近些年来国事多由六部尚书分担,而如今六部意见又不能统一,朝事自然忙乱。”苏晔然解释道。 “四皇子如今是什么态度?”程云笙问道。 “按照之前计划的,已经让宁洵大统领稳住皇宫,京兆府宁泽那边一刻也没有松懈,四皇子如今能做的便是多去皇上身旁陪着,平日里处理朝事多与六部尚书商量。” 程云笙点点头,“这便很好。恐怕如今百官之中,那些迟迟不肯站队的,已经有话说了吧?” 苏晔然笑道,“夫人所料不差,皆是称赞四皇子孝心仁义,做事沉稳,与那两位只在口舌之上争势的皇子完全不同。” “自古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如今那两位只看得到眼前的微末利益,待缓过神来之时,恐怕才发觉晚了。”程云笙接话道。 “顾潇那边已经动了,沈家那边近日也有大批武器运往凤都。” “想必阿晔已经在两方都安排好了吧?” “人在几年前便派过去的,只是如今我和四皇子正商量着,该如何下手才好?想听听夫人的意见。” “人自然是不能杀的,若是将他们一个个都打得下不来床,费时费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若是我的话,会选择下毒。待他们举事之前,找一种无色无味的毒,下到那些统领的吃食之中,令他们全身无力,不得动弹十天半个月,而这段时日,也够四皇子出来主持大局了。” “夫人的法子我们自然想过,但这样的毒去哪里找?又不伤及身体,又必须达到这般药效,我们找了许多擅长用毒的江湖术士也没有找到这样的毒。” “不一定需要毒,用药也可以。” “用药?”苏晔然疑惑地说道。 “前些日子,我便让梅大夫根据糙药不同功效,试着增加它们的剂量来达到刚刚我所说的症状,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梅益制成了一种虚灵丹。我已经让余施协助梅益大批量制作,这两日便能完成了。”程云笙说道。 苏晔然欣喜地执了程云笙的手,“多谢夫人!”他实在没想到程云笙已经提前帮他们做好了这最关键的一步。 “如今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步,不知你们安排好了没有?”程云笙问道。 “云笙说的是皇上?”苏晔然猜测道。 “自然。四皇子没打算手足相残,即便是到了最后四皇子把控住了局势,这后面还有一堆的麻烦,若是此时皇上一直都昏迷不醒,难不成要把上官尤和上官瑾关起来吗?四皇子又凭什么可以将自己的皇兄关起来?这样与谋朝篡位有何区别?所以,若是此时皇上能够醒来,写下传位诏书,四皇子便可名正言顺地以至高的权力压制住上官尤和上官瑾。” “这半个月来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皇上能不能及时醒来还尚未可知。” “这两日虚灵丹便要完成,试着把梅益秘密地送到宫里去吧,师父总比徒弟的经验技术要高一些。”程云笙提议道。 “好,过两日我便安排梅益进宫。”苏晔然喝完莲子羹,温水漱了口,便躺了下来。 “我爹和大哥这几日是不是也忙坏了?”程云笙问道。 “我毕竟不是在职官员,因着苏家与皇家这层关系才能自由出入皇宫,然而岳父大人和大哥不同,他们身在职责重大的户部,这几日便是连程府都鲜少回去,听说岳母大人和大嫂都备了包袱让他们住在户部。”苏晔然解说道。 程云笙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摸了摸肚子,“这几日他也闹腾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知晓这凤都就要变天了。” 苏晔然紧张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二狗媳妇儿刚生完李弘义经验丰富,帮着清漪初露将我伺候得很好。这段日子我知道你忙,不必担心我,在家里待着还能出什么事么。”程云笙笑道。 “这段时日便不要出门了,程府也先别回去。若是实在想回去,让墨玦通知我一声,我陪你回去。”苏晔然谨慎地说道。 程云笙笑了笑,没答话,这些日子他倒是体贴得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找到那个人之后,发现人家长得不好看就放弃人家而转过头来选择自己了。但是细想之下,苏晔然也不是个只看外表的人,不然也不会单只看上她了,便是凤都的世家小姐里随便拉出一人来都长得比自己美上几分。 如此想来,那个女子必是已经重新有了心爱之人,他只得放弃。而他选中自己,想必也是因为她的性子比较特别,才能在他心里脱颖而出。但是又细想了一番,实在没发现自己的性子有多特别,所以最后得出的结论便是,她与苏晔然不过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罢了。 而程云笙自己从一开始为何会看上他呢? 程云笙又细想了一番,可能一开始也是被他外表所惑,后来可能觉得他人品不错,三观也和她一般很正,也算是从外到里循序渐进地才爱上她了。 如此一对比,程云笙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十分谨慎的人,便是爱也爱得这般理智有规矩,再也不像前世那般头疼脑热,一股脑地完全相信一个人。 没过两日,苏晔然便把梅益秘密地送到了宫里,程云笙不知为何,便是从那日开始心绪不宁,但是她也没当回事儿,只觉得可能是产前抑郁症了,安慰自己调整好心情便没有问题。 直到那一天苏晔然告知她要离开凤都一段时日去外地办事,她才开始心慌,心里觉得这一次分离必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只是苏晔然既然会提出离开,必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她不敢开口阻拦他,更不敢将自己心里的担心说出来,只数次叮嘱了苏尘苏影一路千万要好好照顾他。
第97页 苏晔然离开的第二日,程云笙半夜被叫醒,宫里传来消息,太后薨了。 程云笙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好像前几日才见过精神奕奕的太后一般,还记得太后给她夹菜时一副慈爱的模样,眼角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太后高寿,这个时候去了,也是喜丧。小姐万不可因此伤心过度,坏了自己的身子。”清漪安慰道。 程云笙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爷爷那边呢?” “老太爷那边已经通知了,苏启正伺候着他起身换衣,老太爷说他必须要去送太后一程。苏小姐那边也通知了,也正要随老太爷一起入宫。”初露回答道。 “你们二人赶紧给我找一件白色素裙,我和爷爷小妹一同入宫。”程云笙说着,已经下了床。 清漪和初露阻止不及,“我的小姐,您如今身子重,还是不要去了。” 程云笙摇摇头,“如今阿晔不在凤都,临了也不能在太后老人家面前尽最后一份孝道,我身为他的妻子,自然是要替他去的。你们不必担心,这皇宫不比宫外,而且有宁询大统领在皇宫照应,必不会有事的。” “初露,我随小姐入宫去,你每日派人送你亲手做的膳食进宫,直到小姐回府。后宫里我们没有一个可以照应之人,那里面的吃食是万万碰不得,便是水也不能喝一口。”清漪谨慎地说道。 程云笙觉得清漪过于警惕,笑道,“你倒是把皇宫说的跟龙潭虎穴一般。” “清漪说的极是,后宫那两位最得势的娘娘皆看姑爷小姐不顺眼,可是要防着,如今姑爷不在,皇上又没醒,还是万事小心为上才好。”初露附和道。 程云笙想了想,也觉得她们两个的担心不无道理,认真地点点头。 二人给程云笙找了一件白色的素裙,头上随意挽了个简单的髮髻,只用一跟银钗固定髮髻,身上没有半点装饰。 程云笙对清漪初露这次的做法却是很满意,快步走到采ju东篱的门口,与苏义和苏韶筝一同前往皇宫。 作者有话要说:  请珍惜每一章,因为不多了…… ☆、第六十九章风起皇宫 程云笙一行人连夜赶到了皇宫,赶到之时,已经是五更天时分。皇宫中灯火通明,太后的寿安宫挂满白幡,一排肃穆哀伤的景象。 寿安宫内,除了昏迷未醒的皇上之外,其他的妃子、皇子及其眷属都穿着麻衣跪在灵柩前,寿安宫外跪着穿着麻衣的文武百官,因着习俗,嘤嘤的哭声响彻整个皇宫。 程云笙跟着苏义身后,站在灵柩的不远处,灵柩未封棺,远远地依旧能看到太后如同沉睡一般的安详面容。 程云笙没有像跪在地上的绝大多数人那样可以地哭出来,却是忍不住留下了眼泪。 待退到一旁,跟了太后几十年的老嬷嬷过来安慰她道,“苏夫人,太后是睡梦中走的,走得很安详,您如今有了身孕,切莫过于伤心。” “多谢嬷嬷关心,太后她老人家走得这般突然,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老嬷嬷嘆了嘆气,“唉,老奴也是这般觉得,睡前还好好的跟我说着话,没想到人突然就这样走了。只是她人家也是高寿,早便想到会有这一天。” 程云笙特意压低了声音在老嬷嬷耳边问道,“可找太医查过太后的身子?” 老嬷嬷点点头,发现她老人家走的时候,顾贵妃便召了太医过来检查过了,说身子无异样,乃是寿终正寝。” “她老人家睡前可吃过什么东西?”程云笙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老嬷嬷回忆了一下,“晚膳只用了一碗银耳莲子羹,是老奴亲手做的。睡前喝了一碗安神汤,和往常一般,并无异样。” 程云笙闻言想了想,老嬷嬷亲手做的银耳莲子羹,吃之前必定也会用银针试毒,所以问题应该是出在了那一碗安神汤上,自从上次和梅益交流过之后,她才知道,药剂量的不同,对于不同之人可能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夫人难道觉得太后的死有什么蹊跷之处吗?”老嬷嬷疑惑道。 程云笙拍了怕老嬷嬷的手,“嬷嬷,此事先不要声张,我也只是怀疑罢了。” 老嬷嬷毕竟是宫里几十年的老人,深谙这些事情的厉害,点了点头。 苏义、程云笙和苏韶筝三人身份特殊,老嬷嬷将三人安排在寿安宫的偏殿居住,因太后生前吩咐过,死后众人不必守灵,所以直到封棺入皇陵之前,众人只需早晚来上香叩拜即可。 苏义和苏韶筝便只第一日留在宫中,后面皆是早晚入宫上香叩拜。但因程云笙身子不方便,便依旧安排在寿安宫偏殿居住,方便祭拜。 程云笙私底下和老嬷嬷便调查起太后临终那晚喝的安神汤,但如今她们在宫里没有可信赖的人,也不敢轻易找太医来验证。程云笙便想起了此刻梅益在宫中,便让老嬷嬷私下派人去找。 老嬷嬷回禀说梅益此刻安排在皇上所居的太和殿,出入不得自由,程云笙便让老嬷嬷派人将安神汤的药渣送去太和殿给梅益检查,让他回復书信告知她即可。 等到两日之后,梅益便让一名太和殿的小太监送了一封信过来,程云笙看了之后果然印证了自己原先的猜想。那碗安神汤自是没有毒的,只是里面熟地一味中药用量却远超正常用量,银针自然无法检验出药量过多,因为这本无毒性。熟地过量容易产生心悸之症,而太后年纪大,产生心悸之症自然容易有性命之忧。 正当程云笙与老嬷嬷在猜想是谁谋害太后之时,突然一队带刀侍卫闯了进来,将偏殿的人团团围住,程云笙本能地护着年迈的老嬷嬷在身后。 紧接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个是熟悉的面孔,正是如今的二皇子妃轩辕婉,另一个不熟悉的面孔,是一个孔武有力的鬍鬚壮汉。 “你进宫来祭拜太后,乖乖拜完了回府便是,为何要多管闲事?”轩辕婉笑道。 “太后是你们下的手?”程云笙问道,又想了想,“不对,你不过一个皇子妃,在宫中还没有这样的能耐……顾贵妃也参与了?”程云笙突然想到之前老嬷嬷说过,太后过世之后,是顾贵妃第一时间找了太医来检查太后的身体,既然没有检查出太后是因药剂过量而引发心悸之症猝死,那边只能说明是那名太医已经被顾贵妃收买,或者本身就是顾贵妃的人。 “没想到苏夫人如此聪慧,可能成想到皇宫会被我们控制?”轩辕婉身旁的壮汉说道。 程云笙知道他不是宁洵,便问道,“你是何人?竟敢做出这等忤逆之事!” 那壮汉哈哈大笑,“哈哈哈……我是御林军副统领林标,被宁洵压在头上数年了,今日难得贵妃娘娘和二殿下给下官一个翻身的机会!恐怕那宁洵如何也想不到,他出了这皇宫,便再也进不来了!” 程云笙微微凝眉,“你们将宁洵骗出了皇宫?可如今这样的局势,宁洵怎会轻易出宫?”
第98页 “晔然不是说你是个聪慧无双的女子么?那你便来猜猜如何?”轩辕婉笑道。 程云笙看着轩辕婉满身敌意地看着自己,恐怕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怨恨,“听闻宁洵是个尽忠职守之人,在如此关头能让他权衡利弊之下出宫,恐怕只有他的夫人三公主上官新瑶的事情。近日又听闻三公主有了身孕,若是你们收买了公主府中的一名下人,派到宫里来说是公主身子有异,宁洵自然就会心急如焚地赶回公主府。而宁洵出了宫,皇宫中的御林军的指挥权便落到了副统领林标的手里,而这林标因一直觊觎大统领之位早就被顾贵妃和二皇子收买成了你们的人。御林军虽不敢背叛皇上,但只要收买一小部分人来控制其他人便可以行事,再偷偷地将手中培植的府兵安排入皇宫来,如此你们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整个皇宫。” 轩辕婉啪啪地拍了拍手,“看来晔然说的不错,你倒是个聪慧之人。只可惜,你再聪慧,可曾想到今日会落到我的手里!” 程云笙虽不是个傲骨不屈之人,但此刻也没有恐惧,笑了笑,“自然是想不到。” 轩辕意摆了摆手,“你们去殿外守着,我与她单独说几句话。” 林标不放心道,“二皇子妃,这……恐怕不太安全吧。” 轩辕婉笑道,“怕什么,她肚子比我的大,更何况她又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哪里能伤得了我?一切有我担着,你们都先出去!” 林标称了声是,便带着侍卫退了出去。 程云笙自然知道她为何要将这些人遣出去,无非便是这些话断然不能传入顾贵妃和上官尤的耳朵里。 “从一开始,宁菀芝便仗着自己是郡主的身份而瞧不起我,可她哪里知道我其实是轩辕国的公主,身份不知比她尊贵多少倍!竟还敢在本宫面前放肆!呵呵,不过她也很可怜,心仪了晔然那么多年,莫说最后连进苏府的机会都没有,便是晔然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轩辕婉嘲讽道。 程云笙从她的话中可以知道那些苏晔然不曾告诉她,她也不会多问的关于轩辕婉之前的一切,原来轩辕婉从一开始接近苏晔然便是有目的。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站在轩辕国的角度来说,接近任何一个皇子效果来得更好,为何偏偏却选中了并无实权和地位的苏晔然? 程云笙觉得从轩辕婉的口中可以慢慢地掏出她想要的答案。 “可我记得宁菀芝来苏府的那一日,你见了那一幕也是真的很在意。”程云笙说道。 “宁菀芝她凭什么,她连碰晔然的资格都没有!可是……我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你程云笙,上官乔的一旨赐婚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若是你是个普通的女子也便罢了,偏偏是你,一个可以让他刮目相看的女子,居然可以取代那个他寻了十年之久的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那日我去他书房,看到他桌上放的书里夹了那一首写给你的却扇诗,从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已经爱上你了。什么苦苦寻了十年的女子,心中只有一个她,都是骗人的,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你以为如今你怀了他的孩子又如何?他既然能为你放弃了那个寻了十年的女子,以后也会为了别的女子而抛弃你。”轩辕婉激动地说道。 程云笙没想到那日书房的大闹是因为自己,有些诧异,而轩辕婉最后的那一句也让她有所动摇,只是……苏晔然真的是如她口中所说的那般,与普通男子没什么两样,再过个三五年也会为了别的女子而抛弃她吗? 而那个时候的自己,还经得起这样的变故吗? 前世受的伤太重,她已经受不得半点委屈,忍不了三妻四妾。 “你堂堂轩辕国的公主,配皇子的身份尚且绰绰有余,为何偏偏要选苏晔然?”程云笙直接问道。 “如今你身为阶下囚,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父皇很久以前便注意他了,苏府和皇家的秘密虽然没有几个外人知道,但在我们轩辕国皇族之中却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你还不知道吧,先帝当年给了琼华公主一支秘密的皇家军队,这支军队如今在苏晔然手里!传闻这支军队人数不过百来人,但每个人都身怀绝技、武功高强,拥有以一敌百,甚至是上千人战斗力。而苏晔然拥有如此神秘而恐怖的力量,哪里是任何一个皇子可比?” 程云笙一惊,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她没想到苏晔然身后还有一股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他在这般关头也要出凤都去办事,难道是与这支军队有关? “所以你们才在他出凤都之时,用太后之死来掩饰你们的行动。”程云笙说道。 轩辕婉摇了摇头,“你只说对了一半,控制皇宫只是其中的一步。你以为我们想不到吗?即便我们控制了皇宫,若是最后苏晔然将那支军队召集起来,同样可以解了这皇宫之困。” 程云笙闻言,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所以,你们谋害了太后……其实,是为了引我入宫。”说罢,身子有些支撑不住,靠在了椅子上坐了下来。 轩辕婉笑道,“是呢,所以说,你也是间接害了太后的兇手!” 程云笙的心有些颤抖起来,忍住了藏在眼眶中的泪水,“不要把你们龌蹉的行径推卸到我的身上!” 轩辕婉嘴角一扬,“龌蹉?这千秋歷史本就是由胜利者来书写,所有的龌蹉行径最后都会成为千秋帝王盛世的垫脚石。纵观千百年来,哪一个皇帝不是满手血腥才能爬上至尊之位?” 程云笙突然轻轻地笑道,“所谓的胜利者,是笑到最后的人。而你们,痴心妄想。” 作者有话要说:  好好珍惜,真的快完结了……在想要不要写点番外,写谁的番外好呢? ☆、第七十章我为人质 程云笙毫无疑问地被轩辕婉囚禁在了寿安宫的偏殿,不知道是不是尚且有些顾忌苏晔然,轩辕婉并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老嬷嬷与她一同被关在偏殿之中,也算有个人伺候着,至少可以知道食物中有没有毒。 程云笙一开始还不放心,毕竟有些危害孕妇的药是检测不出毒性的,但转念一想,自己都落入轩辕婉的手里了,莫说肚子里的孩子,便是自己的性命,她若想拿去,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与其战战兢兢,还不如顺其自然。 待在偏殿里,便连房门也不得出。老嬷嬷闲来无事便教起程云笙刺绣来,在这个时代活了十来年,从来没拿过绣花针的她,倒是难得有了这次机会,而且还是跟技艺精湛的老嬷嬷学习。幸而老嬷嬷性格温和,对初学者的她也能悉心教导,待到十指都戳了无数个小血口的时候,程云笙完成的毕生第一件刺绣作品,也是最后一件。 入睡当晚,程云笙还特意将自己的绣品放到了衣服的袖带里。正当睡得迷迷煳煳之时,突然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影,勐然睁开眼睛,果真发现一个黑影直勾勾地站在床边,正当她想开口喊人,眼前一黑,被黑衣人隔空点穴昏迷了。
第99页 待程云笙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有简单的床榻、桌椅等基本设施,若不是看到铁门紧固,她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被胁持了。 程云笙坐起来不一会儿,一个身着黑袍,面戴银色面具的男子走了进来,程云笙上下打量了一下,觉得这样的装扮实在没有什么新意,但凡反派都是这样的打扮,怪不得总有邪不能胜正的说话,毕竟不创新不进步便迟早会被淘汰。 来人见程云笙淡定无比,丝毫没有被胁持之人的觉悟,便也故作神秘盯着她,一言不发。 程云笙觉得这样互看有些尴尬,便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阁下将我抓来有何指教?” “与上官尤和轩辕婉抓你的理由一样。”来人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 程云笙笑了笑,“如此说来,你是受了上官瑾之託?” “拿人钱财□□,是我断魂宫的宗旨。” 程云笙点点头,嘲讽道,“这话倒是不假,贵宫好几次的生意都被我撞见了,只是可惜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这次却是例外。”来人语气十分得意。 程云笙嘆了嘆气,笑道,“我倒是觉得未必,你觉得呢,陆先生?” 来人浑身一怔,有些难以置信,“你……你是如何看出来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薄怒。 “堂堂断魂宫的宫主竟然是皇宫御用画师陆莫席,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的。但从先生手上淡淡的颜料残余色彩,再闻到先生那身上独有颜料淡淡的味道,我对自己的猜测已有八分把握。再联繫我夫君之前叮嘱过我,千万要离先生远一些,少接触为好。一开始我只以为他与先生有什么过节,后来想了想,他不是个与别人有了过节便会耿耿于怀之人,加之当时他的态度不像是有了过节而反感,反而是有些避而远之的意思,如此一来,我对自己的猜测便是百分之百肯定了。承蒙陆先生看得起,你我二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当初你送给云笙的那副素描画,云笙还好自珍藏。至今我还欠先生一顿茶,若他日我出了贵宫,还请先生让我还了这份人情。”程云笙笑道。 陆莫席闻言顿了一会儿,对她的反应能力有些吃惊,怪不得被苏晔然另眼相待,到最后更是情深不移。 “既然苏晔然让你远离我些,为何你还愿意请我喝茶?”陆莫席问道。 “当初我与先生素不相识,先生尚且赠画于我,如今先生也不过是替人办事罢了,却是不会伤害我,那我又有何惧?”程云笙回道。 “我果然没看错,苏夫人果然是奇女子也。只是可惜,即便是你我二人有些相识之情,但我也不能坏了我断魂宫的规矩。” “自然不能让先生坏了自家的规矩。只是,如今我却想与先生做另外一笔生意。”程云笙笑道。 “哦?在下愿洗耳恭听。”陆莫席说道。 “先生可愿意放了我?”程云笙问道。 “自是不可能,本是要抓你,若是放了你,那我断魂宫以后还如何还在江湖上立足?” 程云笙点点头,“先生之意云笙可以理解。那还请先生将我送回寿安宫,上官瑾给你的报酬,我再加两成。如此一来,断魂宫并非失信,只不过皇宫守卫森严,只是失手罢了。” “你宁愿落在上官尤和轩辕婉的手里?”陆莫席好奇道,“以我看来,上官瑾比起他们二人来待你应该会好些。” 程云笙想起上官瑾对她那两次十分不愉快的经歷,心里有些发颤,“好与不好不是对他来说,而是相对我而言。他觉得对我好,可那却是我最不想要的。轩辕婉和上官尤虽不见得对我会有多仁义,但我是他们用来威胁苏晔然的手段,所以他们不会对我如何。” 陆莫席自然知道上官瑾对她所作的一切,便也觉得程云笙的话在理。 “那你休息一会儿,我一会儿将你送回皇宫。”陆莫席说罢,正要转身离开。 “陆先生,如今我身上没有银子,你可以写一张借据给我签字画押,他日我回了苏府定将银子奉还。” “苏夫人既然开了口,在下愿意相信你。” 陆莫席将程云笙送回寿安宫的时候悄无声息,便连老嬷嬷都没有惊动,好似从来都没有过这一场挟持一般。 过了几日,到了太后发丧的日子,上官尤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简单了事,派了一支御林军将太后的灵柩送到了皇陵。 程云笙听着殿外的哀乐响起,觉得自己不能送太后最后一程,很是内疚,更内疚的是,自己不能为太后的冤死求个清白。 宫外的苏晔然和上官逸利用太后发丧一事,吸引了上官尤的注意力,将护在皇城外顾潇将军手下的军队全部压制住了,不到半日便攻到了皇城内的西城门下。眼看这上官逸带领的京兆府的士兵在苏晔然不到百名秘密军队的协助下正要供进西城门内,程云笙便在轩辕婉的命令下被压到了城门之上。 轩辕婉摆出的这张护身符自然很受用,苏晔然便是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上官尤让士兵喊了话,若是不想苏夫人和腹中的孩子有事,便立即退兵,交出神秘军队和京兆府的指挥权,他可念在兄弟情分上既往不咎。 程云笙心里想,如今提什么兄弟情分着实有些可笑,而自己作为这场斗争的输赢关键,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程云笙正想说什么,便看见文武百官匆匆赶来,她的父兄自然也在其列。她原本想说些慷慨就义的大话,但是看到家人急切的眼神又有些发怯。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苏晔然最后真的为了自己弃械投降,这不仅会让苏家背负万年的骂名,便是苏程两府最后落在上官尤和轩辕婉的手中也不会落得好下场。 程云笙在这一刻,忽然产生了一种家族大义之感,若是牺牲她一个人能换来苏程两家的平安,也觉得是一桩不赔本的买卖。只是,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清风傲骨之人,她也会怕死,更害怕从这里跳下去,若是不马上死,估计会很疼,她也有点怕疼。 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疼却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怎么,你终于开始害怕了吗?”轩辕婉看着程云笙紧张的神情,笑问道。 “难道你不怕死吗?”程云笙接话道。 “死,固然很可怕。但若苏晔然最后不顾你的性命,依旧攻进来呢?” 程云笙笑了笑,“这也没什么,他若真这样做了,才说明他是个可以做大事之人。” “是吗?若是这样,你在他心里岂非毫无地位可言?”轩辕婉嘲讽道。 “我想你说错了,若是最后我死了,他会记住我一辈子,不管将来他娶了谁,和谁在一起,在他的心里永远都会记得我。” 轩辕婉闻言,有些嫉恨地瞪着她,一时间又将目光转向城下的苏晔然,见他正心急如焚地看着自己身旁的程云笙,心里更加嫉妒。 程云笙趁着轩辕婉晃神之际,从髮髻上拔下那根唯一的银钗,抵在轩辕婉的脖子上,挟持住了她。
第100页 一时间,上官尤带着士兵们围了上来。 程云笙大声喊道,“你们别动,再往前走一步,我便和她同归于尽。” 轩辕婉也丝毫不畏惧,笑道,“怎么,你也觉得苏晔然可能会不顾你与孩子的性命随时攻进来么?所以已经想办法自救了?你别痴心妄想了,即便是你挟持了我,你也走了多久!” 程云笙自然知道自己盯着个大肚子,即便是挟持了轩辕婉,也不可能走得了,但她的目的本也不在于自救。 她挟持着轩辕婉退到了城墙边上,自己的背贴着砖墙,然后一把将轩辕婉推向了上官尤那边,看到上官尤稳稳地接住了轩辕婉之后,自己反身爬上了砖墙之上。 待轩辕婉回过神来,便看见程云笙站在了上面,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不甘,便喊道,“你想求死吗?别傻了,若是你死了,便什么得不到了!” 程云笙云淡风轻地笑道,“可是我从来也没想过要得到什么。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好怕的。”说罢,抚了抚肚子,“只是,连累你了。” “是了,孩子是无辜的,难道你要孩子也陪你一起死吗?”轩辕婉再问道。 程云笙又笑了笑,“你此刻关心的并不是我的孩子吧,你只是担心,我若真的跳下去死了,苏晔然必会带着他的军队攻进来,那时你和上官尤就完蛋了,你们的孩子恐怕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你放心,这些日子,你对我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若是我这次大难不死,必保你与你孩子一命!”说罢,回过头,看了看城下的苏晔然,嘴巴动了动,毫不畏惧地朝着千丈高的城墙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亲出来对番外提意见吗?都不想看番外么…… ☆、第七十一章霸权主义 程云笙耳边听着唿唿的风,感觉心脏因重力作用就要停止跳动了,但下一秒就落到了一个温软的怀抱中,闻到那股熟悉的香味,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待二人平稳地落到了地上,苏晔然还不愿将她放开,有生以来第一次庆幸自己会武功,如若不然,此刻他就已经失去她了。 只听得怀里低低的声音清音响起,“你方才看到了?” 苏晔然将她放开,双手抓着她的双臂正想发怒,看到她脸色有些发白,怒意便全消了,又将她打横抱起,对着上官逸说道,“殿下,剩下的交给你了。”说罢,扔下千军万马抱着她飞回苏府。 程云笙看到他阴沉的脸,笑笑道,“我没事,只是刚刚吹了点风。” 苏晔然好似充耳不闻一般,一言不发。 直到回到采ju东篱,苏晔然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正要出去,却被程云笙拉住了手臂,“阿晔生气了?” 苏晔然没有回身,“我让墨玦去把梅益弄出来给你看看脉。” 程云笙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手,“我知道你会接得住我的。” 苏晔然甩开她的手,回过神来,带着怒意说道,“程云笙,若是我接不住呢?你可看到岳父大人与大哥也在那城墙下面?若是你有个好歹……你可想过后果!”这样郑重其事地连名带姓地喊着她的名字,倒是第一次,看来他的确很生气。 程云笙想起刚刚跳下城墙的那一刻,自己嘴巴动了动,吐了五个字“阿晔,接住我”,是自己和命运的一次博弈,因为相信他,所以愿意放手一搏。 程云笙知道自己有些理亏,毕竟自己肚子里怀的是他苏家的血脉,自己却自作主张以孩子为代价来赌这一把,低下头来回地摩挲地手指,小声地说道,“这是我想到的唯一可以两全的法子了。” 苏晔然看着她低头摩挲手指的举动,知道她的确有认错之心,气也消了大半,“在你心里,是不是觉得我会弃你不顾?” 程云笙一怔,她的确不能骗自己,尽管刚刚在轩辕婉面前可以毫不在意,理直气壮地说着那些话,但其实,在自己的心里也的确怀疑过他。 在她的心里,觉得他并没有很稀罕自己,或者说,可能没稀罕到可以为她不顾全家国大义。若是换位思考,自己处在那个位置会不会也为了家国大义弃他不顾呢? 在她的心里答案也是不确定的,毕竟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爱他爱到什么都不顾的程度,不顾一次爱着一个人这样的傻事真是可一难再二。 程云笙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很真诚地说道,“我的确不敢确定。而且说实话,若我是你,我也可能会放弃。” 苏晔然闻言心里一沉,一时间有些痛得说不出话来,痛的不仅仅是他对自己不够信任,而是在她的心里,也并不是非他不可。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质问她不够爱自己吗?以什么身份去质问? 那个秘密,你既然打算让它尘封在过去的岁月,就不要抗议命运的不公。 她不够爱你没关系,反正来日方长。 苏晔然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答应我,以后不许轻易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我说过,我在乎。” 程云笙不言,只是回抱着他的手紧了紧,算是回答。 程云笙突然想起什么,抬头说道,“我答应过轩辕婉,会保住她和她的孩子。” 苏晔然将手轻轻地放到她的肚子上,可以感觉到肚子里那一颗跳动得十分活跃的心脏,低低地说道,“看在她没有伤害你和孩子的份上,我答应你。”说罢,扶着她躺下,“好好休息,我让墨玦去将梅益弄出宫来。” 程云笙开口阻止道,“如今皇上未醒,还是让梅大夫在宫里吧。我没有感觉不舒服,若是你不放心,去将长春堂的胡大夫请来便是。” 苏晔然以内力探了探,感觉她的气息尚且平稳,便吩咐了苏尘去将胡大夫请来给程云笙把脉,以防万一。 清漪和初露守在门外,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多日不见自家小姐,迫不及待地想进来一叙主僕情谊,但苏晔然却在程云笙的床边寸步不离,不给她们一丝机会。程小墩也是抱着小白蹲在墙角,也想进去和程云笙一叙姑侄情谊,但碍于苏晔然这个姑父的威仪和苏府的美食,还是忍痛继续在门口蹲守。 程云笙看了看门外的身影,笑了笑道,“让他们都进来吧,我也好些日子没见他们了,怪想念的。” 谁知苏晔然微微凝眉,“那我呢,可有想我?” 程云笙看着他吃醋的模样十分可爱,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袖的袖袋中拿出自己的绣品,递到他面前。 苏晔然接过那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两只更像鸭子的鸳鸯,心里一时间有些感动,突然又瞄到了她的十根手指还有尚且完全结痂的血口子,一时间心疼多过感动,便用命令的口吻道,“以后不许再拿绣针。” 程云笙有些失望,“竟是那么丑么,老嬷嬷作为师傅也没说让我以后别绣了。也是,堂堂苏家家主衣食住行一向挑剔,哪里看得上我的绣品。”说着,正要抢回自己此生唯一的绣品,没想到被苏晔然眼疾手快地收到了怀中。
第101页 苏晔然轻轻地执起她的手,柔柔地说道,“这也属于自虐行为。” 程云笙才意识到他是心疼自己,便实诚地回道,“没事,老嬷嬷说我的资质算好的,很多人第一次学刺绣时还不如我呢。” 苏晔然一脸认真地笑道,“那也不许。” 程云笙翻了翻白眼抗议,但显然抗议无效。 “你说的老嬷嬷,可是太后身边的苏嬷嬷?”苏晔然问道。 “原来她也姓苏么?”程云笙突然才意识到自己与老嬷嬷相处了小半个月,便是连人家姓也没问。 “当年祖母将她身边的最体贴的苏嬷嬷送去了宫里伺候太后,没想到一伺候便是几十年。如今太后薨逝,她一个人待在宫里却也是寂寞,过些日子我便将她接来苏府养老。”苏晔然淡淡地感慨道。 程云笙看到苏晔然脸上掩饰不住的悲伤,安慰道,“其实……我和苏嬷嬷在宫里查到,太后她老人家是被上官尤和顾贵妃加重了药量导致产生心悸之症才过世的。” 苏晔然听闻真相,眼睛一冷,程云笙第一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 “相信皇上会为太后住持公道的。还有一件事……我知道陆莫席原来是断魂宫宫主了。”程云笙担心苏晔然会冲动復仇,便转移了话题。 苏晔然诡异一笑,“看来夫人还有什么事没跟我说。” 程云笙咳了咳,便将那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都告诉了苏晔然。 苏晔然听完后,眼中的杀意更甚,“看来是该让那两个人安静下来了。” 程云笙听着一时间有些匪夷所思,便也懒得去探究,有些心虚地说道,“那个……我还欠陆莫席十二万两,这十二万两的数目的确有些大……你看要从的我月俸中扣多久?” 苏晔然笑道,“扣一世也扣不完。” 程云笙闻言明显听到自己的心有一声撕裂之音,赌气地说道,“早知道我便让他将我送到上官瑾身边好了。” 苏晔然认真地笑道,“你试试看。” “你……你这是□□裸的威胁吗?” “是又如何?” 程云笙被他的话噎住,带着怒气背对他趟着。 “十二万两于我来说,比不过你的一根手指,明日我便让墨玦送二十万两给陆莫席。”苏晔然在身后轻轻地说道。 程云笙一听马上回过身来,紧张地说道,“不行!多给两成这两万两我便心疼得不行,你还要多给八万两,是要我心疼死么!只能给十二万两,你若多送过去……没准儿还让先生误会我与他还有什么别的情谊呢。” “别的什么情谊?”苏晔然一向能抓住程云笙言语中的关键字。 程云笙心虚地咳了咳,想起那夜陆莫席将她送回寿安宫时,无缘无故地在离开时说了一句,“若是你夫君不是苏晔然,恐怕我便捨不得将你送回来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做话本行家,这句话的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程云笙煞有其事地伸出三个手指,“我发誓,我只是纯粹地欣赏他的才华,并没有什么别的情愫。” 苏晔然不要脸地接话道,“欣赏也不行。”说着,想起了什么,往衣柜的方向看了看,“明日我便让清漪将那幅画烧了。” 程云笙不满道,“苏晔然,你这明显是霸权主义!” 苏晔然无耻地点点头,“夫人所言极是,这的确是。” 程云笙气鼓鼓地指着他骂道,“苏晔然,你真是无耻!孩子若是男孩,可千万不能像你,不若一定娶不到媳妇儿。” 苏晔然自信一笑,“那可不一定。” 程云笙又被他的话噎住,“我饿了,我要吃饭!” 程小墩听到程云笙说“吃饭”二字,蹲在墙角的他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便不顾一切地冲进房里去,“程四程四,二狗说他已经做好东坡肉在灶上温着了!” 程云笙看到程小墩气喘吁吁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 此时清漪和初露也沖了进来,走到她床边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述说着这几日的相思之情,便连程小墩怀里的小白也忍不住跳到她怀里死命地蹭了蹭。 程小墩走过来,当着苏晔然的面前,扭着壮硕的身子爬上了床,摸了摸程云笙的肚子,“我的小表弟没事吗?” 苏晔然看到程小墩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忍下了将他丢出去的念头。 程云笙好笑道,“为什么是小表弟,可能是小表妹呢?” 程小墩皱了皱眉地摇摇头,“前几天我做梦,梦到一个男孩喊我表哥了。那个小孩长得很像姑父!” 苏晔然闻言,对程小墩满意地点点头,并起身去吩咐厨子多做几样菜餚。 程小墩突然发现讨好姑父会比讨好程四来的好处更加迅速直接,所以在心里已经完全成了姑父的俘虏。 而程小墩更想不到,前几日那一个梦,是他一辈子做的最憋屈且咬牙切齿的噩梦。 后来的程小墩在岁岁年年里,最常说的话便是:“苏玉”这两个字的存在,本就是一场噩梦。 ☆、第七十二章释然过去 程云笙出了皇宫的第二日,凤羽这一次的夺嫡之争终于尘埃落定。 上官逸解了皇宫之围之时,梅益正好把上官乔救醒了,得知上官尤的行径又差点气晕过去,幸好梅益的技术一直在线,没让上官乔再次昏迷。 上官乔一向执法严厉、做事果断,所以当年才从众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登上至尊之位,原本上官尤难免一死,但苏晔然答应过程云笙救下轩辕婉和她的孩子一命,而上官尤的命若是能保下来,她们母子二人自然便安然无恙。 幸而苏晔然的面子够大,加上上官逸的求情,上官尤被贬出京,带着一众家眷去了一个偏远的城池,做了个有名无权上的璟王。 而上官瑾在这次夺嫡之争虽没有明目张胆地动手,但暗地里却策划了上官尤和上官逸的正面冲突,想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伎俩在上官乔眼里也是明明白白的,最后没有明旨降罪,赐了豫王的名分,但自然与皇位无缘。 上官逸解了皇宫之围有功,又加之得到文武百官中八成之人联名推荐,封为太子。 三个月后,上官乔因身体有恙为由,下旨退位,自己做了太上皇,上官逸顺理成章地继位。 上官逸继位这日,巧合的正是程云笙临盆之日。 程云笙这十来年第一次希望能回到现代,因为顺产的痛真的是她从来没想过的,疼了一天一夜之后,小苏玉终于哌哌坠地,但程云笙因难产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小苏玉出生的这日,凤都皇宫内外本也是一派热闹景象,当小苏玉第一声哭声响起的时候,苏府的天空之上突然有一束七彩祥光出现,被附近的街头巷尾的老百姓碰巧看见,后来便传言这位苏家儿郎以后必成大器。
第102页 而苏晔然此刻根本不关心凤都城内的传言,他日夜守在程云笙床边,不眠不休,便是苏义来劝,也不起半分作用。又因苏晔然武功极高,便是连墨玦也不敢将他打晕了强迫他去休息。 程云笙这一场昏迷和十年前的穿越而来时的情形十分相似,她的意识在混沌之间游荡,甚至看到了现代和穿越而来后自己曾经歷的一些事情,尤其是在心里一直放不下的那一段伤得最深的过往。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次的昏迷,让她看到了自己耿耿于怀的真相。 原来那晚是刘婉送了醉酒的彭越回来,她故意脱了两人的衣服躺在她们的婚床上,没过多久王筱就回来刚好就撞见了那一幕。 原来是她误会了他,而她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刻才明白,耿耿于怀的误会,到了此刻终于释怀了,不管此刻的彭越身在何处,只盼他一切安好。 如今她也过得很好,尽管她不是苏晔然第一个爱的人,但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个。她一向是个知足的人,即便是成不了最后一个,曾经的一个也够了。 程云笙勐然睁开眼睛,看到床顶上龙凤呈祥图案的帐帘,舒了一口气。扭头看向苏晔然正趴在床边,程云笙正想伸手过去摸摸他,他突然便醒了过来,勐地起身,欣喜地喊了一声,“云笙!” 程云笙看到苏晔然一脸憔悴,加之脸上青灰色的鬍鬚冒在白净的脸上,有些嫌弃地说了一句,“你好丑。” 苏晔然的眉头微皱,着实想不到她醒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无奈地嘆了嘆气,扬起嘴角,“那也不能后悔了。”说罢,对着外面喊了一句,清漪初露急切地跑进来,又在她的床边哭天喊地一番。程小墩又抱着小白跟在身后跑过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她床上蹭着,程云笙感慨,不愧是继承了程夫人的功夫,这哭的功夫果然是有程家风范。 “我饿了。”程云笙在一屋子哭泣声中说道。 初露转哭为笑,“小厨房里每日都炖着当归乌鸡汤呢,就盼着小姐你醒来,我马上去端来。” 程云笙又看了一眼,“苏玉呢?”话落,便看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奶娘抱着一个襁褓进来,“听说夫人醒了,我便赶紧将玉少爷抱过来呢。” 少爷,是个男孩。程云笙心下瞭然。 程云笙接过来,看到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孩静静地躺在襁褓中安睡着,长长的睫毛翘着,粉粉的小嘴唇咬着,十分可爱。又抬头看了一眼苏晔然,有些吃醋道,“倒是有七八分与你相似。” “是呢,玉少爷继承了公子和夫人最好看的地方,您看这眉眼像极了夫人,五官一起又像公子多些,我在凤都伺候了那么多富贵人家,倒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出众的孩子。”奶娘夸赞道。 “小姐,这是夫人特意请来的奶娘,伍眉娘大姐。”清漪介绍道。 “夫人若不嫌弃,唤我一声眉娘便是。”伍眉娘一脸和善地笑道。 程云笙笑着点点头,“劳烦眉娘照顾苏玉,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清漪提。” “瞧夫人说的,公子给的月银是我在别处的四五倍,我自是要尽心照顾玉少爷才对得起公子的厚爱。” 程云笙心疼地扯了扯嘴角,四五倍……有些心疼。 “夫人还是将玉少爷交给我吧,这月子里还是少抱些,如此对夫人身子好。等出了月子,夫人便是日夜抱着我也不拦着。”伍眉娘劝道。 程云笙想着这伍眉娘自然是比苏府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了解坐月子的一些注意事项,所以即便多有捨不得,还是将苏玉交给了她。 正巧此刻初露端来鸡汤,苏晔然自然地接过来,说了句,“你们退下吧。” 程云笙正要接过鸡汤,却见苏晔然没半分要递过来的意思,便开口道,“我长这么大,不习惯别人餵我吃东西,觉得有些矫情。” “矫情也要从今日开始习惯,以后这样的事多的是。”苏晔然平静地说道,语气淡淡的,一点不像在说情话的模样。 不得不说,能将温馨的情话说的如此浑然天成,苏晔然是她见过的第一人。 程云笙看着苏晔然餵完一碗鸡汤,二人静静地不说话,倒也别有一番温情。 末了,程云笙看了看见底的碗底,好像意犹未尽。 苏晔然开口道,“梅大夫交代过,你昏迷了五日,膳食要循序渐进,清淡且少量,若是实在饿,过一个时辰再喝一点,我让初露放在灶上温着,再煮一些瑶柱虾米粥,你看可好?” 程云笙未回话,认真地盯着苏晔然,笑道,“你何时变得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了?” 苏晔然充耳不闻,顺手将瓷碗放到了桌上,问道,“可要起身走走?但只能走半刻钟。” 程云笙闻言动了动四肢,行动自由,好似没生过孩子一般,感觉全身有些黏煳煳的,便十分嫌弃自己地问道,“我想沐浴。” “梅大夫说你虽失血过多,但底子好,月子里若想沐浴,需用他指定的药浴。” 程云笙点点头,“莫说药浴了,只要能洗的清清慡慡,什么浴我都能接受。” 苏晔然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去吩咐清漪做准备。 程云笙觉得她坐月子的时候比怀孕的十个月还要地位超然,便是从堂堂苏家家主的行为举止就能看得出来,日日夜夜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导致她都有点厌烦他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最近铺子不用巡查么?” “有苏尘苏影在。” “不用回书房看帐本么?” “压一个月无碍。” “风问月来了府里好几次,你不去招唿么?” “他值得我去招唿?” 程云笙有些噎住,不甘心地继续问道,“皇上没召你聊聊国事么?” “他刚刚登基,事务繁多,顾不上我。” 程云笙在心里继续想着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将他支走,便听得他淡淡地一句,“夫人这是嫌弃我了?” 程云笙看到他笑得十分诡异,便指了指外面月黑风高的庭院,“你看,太阳真好。” 苏晔然扯了扯嘴角,嘆了嘆气,牵起她的手,“风问月给了我一本书,书上说为人丈夫,妻子坐月子必须好好伺候着,免得日后留下病根。” 程云笙闻言,想了想,这风问月倒是赶早开始做准备了,看来那位乔小姐的婚逼得也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呀。 程云笙点点头,“是要养好身子,不然以后恐怕不能给苏玉添弟弟妹妹了。”话出口,程云笙便后悔了,觉得自己说得有些露骨,甚至有些亲密。 她却没想到苏晔然认真地伸手扶了扶她的脸颊,“我们不生了,有苏玉够了。” 程云笙笑道,“不是说儿孙满堂最令人羡慕么?” “那就让苏玉以后儿孙满堂。”苏晔然说的理所当然。
第103页 此时刚刚醒来的睡在偏房的小苏玉打了个喷嚏,苏玉怎么也想不到,这辈子第一个喷嚏却是被自家老爹阴了。 “我差点便失去你,这样的事我再也不能承受一次了。”苏晔然接着说道。 程云笙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笑道,“情话不适合你,还是别说了。”说着,掀起衣袖,露出手臂,“你看,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苏晔然愕然,有些恼怒地起身,正要往外走去,突然想起什么,止住了脚步,“二哥和顾苏锦下个月底完婚。” 程云笙心里一喜,转念一想,“顾家同意了?” 苏晔然笑道,“多亏夫人在城墙上纵身一跳,程家小姐的名字已被史官载入史册,程府护驾有功,得到上官乔嘉奖。还有……夫人还不知,我们出生的那一日正是皇上登基之日,出生的那一刻府上又有七彩祥光出现,如今凤都已经传遍,将来苏玉必是卓越不凡,皇上圣旨第二日便下到了苏府,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如今上官尤大势已去,而以如今程府的地位,顾家还有何理由不同意这门婚事?” 程云笙却是没有笑,想了想,突然想起那日出现在皇宫西门的那一队神秘的军队,“我听着为何皇上已经开始有些忌惮你?” 苏晔然安慰道,“云笙不必担心,这支军队本是当年太后赏给祖母的,本是要护着她与苏府的安危,他们忠诚无疑,却是绝不会遵从背叛皇家这等大逆不道的军令。” “皇上没让你交出兵权来?”程云笙再问。 “便是上官乔都没有这等权力,何况当今皇上?这支军队已与苏家融为一体,往后歷朝皇帝都不可能收回兵权。”苏晔然解释道。 即便苏晔然这样解释,程云笙心里还是有些顾虑。但程云笙没想到多年之后,她的顾虑完全被苏玉打消了,后来苏玉将这支军队散布天下,成了凤羽皇朝的眼睛,最重要的是成了苏家各行各业赚钱的一百把好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昨天开始,感冒了,浑身不舒服,月初又忙得不要不要的,感觉能坚持一更已经十分难得,望亲们多多体谅…… ☆、大结局守你无忧 程云笙出了月子便去参加了程君祁和顾苏锦的婚礼,程府的彩礼给得很丰厚,而且这些丰厚的彩礼基本都是程君祁自己出的,除了程尚书和程夫人备的礼物,可以说是几乎没花程府一钱银子。 程云笙便问了苏晔然,他和她二哥到底合作做了什么生意如此红火,苏晔然只是神秘地笑了笑。看来程君祁的家底也很厚实,不然当年也不会赠了一套房子给她做新婚贺礼。 程君祁这笔彩礼一搬到顾家,顾家对程君祁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转变。自上次那回皇宫之变,顾家在朝廷的势力已经被削弱得可有可无,加之如今上官逸为帝,顾家的兵权如今已经收回了上官逸手中。 程云笙作为小姑子,虽拿不出像程君祁之前那样一套房子做新婚贺礼,但也总算没有失了苏家主母的风范。她得知程君祁要成婚的第二日,还在坐月子的她便吩咐了清漪初露去琅嬛阁着手打造一套豪华的纯金首饰,小到两幅耳环,大到八只厚重的龙凤镯,一套首饰下来足足有七八斤重的黄金。便是因为这套首饰,让程云笙成了琅嬛阁最名不副实的贵宾。 那一日云淡风轻,程云笙在院子里逗着摇篮中的小苏玉,拿着一筐萝蔔餵着小白,听着近日凤都最大的八卦。 宁菀芝进宫成了菀贵妃,自此宁氏姐妹成了后宫中最大的势力,也为后来的外戚干政的势力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此乃后话。 程云笙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碰巧此刻苏晔然回了扶,走过来坐下,便笑着问他道,“这宁菀芝怎么就进宫成贵妃了?我虽见过上官逸的次数不多,但也并未觉得他是个贪恋美色之人。” “皇上本没想着将她纳入后宫,只是碍于怀了身孕的皇后苦苦哀求,最后只能答应。”苏晔然解释道。 “这本也无可厚非,都是皇上的人了,难道还指望宁菀芝再嫁他人么?”程云笙说道,这世道的女人都是十分在意名节的,当然,可能自己并不是在意,毕竟曾经有过即使带着小苏玉这个拖油瓶也想要再嫁人的念头。 “难道夫人觉得真是皇上一时把控不住贪恋宁菀芝的美色?”苏晔然诡异一笑。 程云笙从这笑中看出了什么,“难道是宁菀芝……故意为之?这……和自己的亲妹妹争宠,除了她也没谁了。” 苏晔然轻轻地嘆了一口气,“恐怕皇上以后这后宫的日子不好过了。” 程云笙轻轻地拍了拍苏晔然的肩膀,笑道,“夫君放心,我没有姐姐。” 苏晔然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初露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出……出事了,意姑娘出事了!” 程云笙闻言一皱眉,赶紧将怀里的小白递给清漪,又吩咐兰英兰芝照顾好已经在摇篮上熟睡如猪的小苏玉,提了裙角边走边问道,“怎么回事?” “小少爷和她一起爬到树上去摘桃子,谁知意姑娘没抓稳便从树上掉了下来,后边儿脑袋还出了血,我已经派人去请梅大夫了。”初露解说道。 “去叫方兼默没有?”程云笙再问。 “已经让墨玦去叫了。” “你竟能使得动墨玦,不错不错。”苏晔然跟在一旁匪夷所思地冒出一句。 程云笙闻言看了看苏晔然,突然想起苏晔然曾经跟她说过,好事也易相处的墨玦,除了直接主子苏晔然外,便是程云笙也只使得动他一回过,如今初露竟能让他没请示苏晔然便去办事,简直便是本年度一大奇蹟。 初露闻言脸一红,有些紧张地说道,“姑爷就爱开玩笑……只不过事出紧急罢了。” 苏晔然闻言并不苟同,轻轻地笑了一下。看得初露有些毛骨悚然,八卦如她,突然想到了发生这种奇蹟的可能性……难道墨玦喜欢她?这不会是真的吧? 程云笙和苏晔然赶到的时候,梅益已经被苏尘苏影请到了和苏韶筝一起住在南风知意的轩辕意的屋子,正在为她治疗包扎。 程云笙在旁边认真地守着,方兼默后脚便过来了,看着有些风尘僕僕。 方兼默一脸的着急,正想问事情的原委,便看见程小墩偷偷地从屏风后挪出壮硕的小身板,“小舅……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带小舅妈去摘桃子。” 方兼默指着程小墩,正想一顿臭骂,程云笙上前制止,“现在梅大夫正给她治疗,不如等梅大夫有了结果再收拾这小子也不迟。”说着,给了程小墩一记“你还不快走”的眼神。 程小墩心领神会,但也没有走,还是坚持守在这里等待梅益直接关系到他生死存亡的审判结果,程云笙孺子可教地看了看他,果然是程家儿郎,还算是个有担当的,只可惜还沉浸在和私塾夫子小孙女畸形的相恋中。
第104页 梅益帮轩辕意包扎完,嘆了嘆气,程云笙心想,轩辕意如今便是四五岁孩童的心智,若是这一摔,回到和小苏玉一般的心智,方兼默一定会和程小墩决裂。 当程云笙沉浸在如何防止方兼默和程小墩决裂之时,梅益开口道,“意姑娘受的只是皮外伤,只是因她之前脑部受过伤,如今又伤上加伤,何时醒来还尚未可知。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方才摸了摸之前血块积淤之处,好像消了不少,没准儿此次受伤是因祸得福。” 程云笙条件反she地问道,“那梅大夫您老刚刚为何还嘆气?” “因为这丫头何时醒来我的确也摸不准。”梅益说道,话方落,便听见程小墩扯着嗓子喊道,“动了动了,小舅妈的手动了!” 众人循声望去,果然看到轩辕意地手指在动,没过一会儿眼睛慢慢睁开,盯着满屋子的人看了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道,“随风哥哥……”这没准儿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 从“方方”变成“随风哥哥”,情况不言而喻。 方兼默还愣住原地,程云笙拍了一下他,把神游的他推到床边,然后眼神示意苏晔然,又扯着尚未回神的程小墩离开。 程小墩一脸的不满,“程四,不要拉我,我要跟小舅妈说说话!小舅妈能康復,还是我的功劳呢!” 程云笙一记眼神过去,“你要是敢在房里多待一会儿,我保证你小舅不会像我这么温柔地拉着你出来。” 程小墩挠了挠头,“那会如何。” 程云笙笑了笑道,“你见过风问月平时是如何被你姑父丢出苏府的么?” 程小墩闻言笑了笑,心里抖了抖,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扯了扯程云笙的衣角,“程四,你对我真好。” 程云笙捏了捏程小墩的嘴巴,“你知道就好。那今晚我让苏玉陪你玩,我要睡个好觉。”说着,不给程小墩一丝拒绝的机会。 程云笙扯着苏晔然的肩膀快步往前走,听得程小墩在后面强烈地抗议道,“程四,你这是虐待孩童!哪里是他陪我玩,明明是我给他当牛做马!” 程云笙充耳不闻,心情十分愉悦。 苏晔然突然看着她笑道,“夫人莫不是想跟为夫单独相处才把玉儿支开的?” 程云笙被戳破心事,却死不承认,“阿晔想的好像有点多。” 苏晔然抬眸一笑,“哦,当真?”凑近她的脸,气息温热地说道,“那我今夜便宿在书房了。” 程云笙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所幸咬紧牙关说道,“随你。”说着,一股烟儿地跑开了。 回到采ju东篱的程云笙有些闷闷的,跟清漪说了轩辕意神智已经康復的消息,又低头看了看还熟睡如猪的小苏玉,没好气地说道,“你今晚把苏玉抱到程小墩那里去睡,反正他也不用餵奶了,晚间记得给他喝点米煳便是。” 清漪毕竟伺候在她身边多年,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异样,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何事不高兴?” 程云笙嘆了嘆气,看到屋里只得她们二人和熟睡的小苏玉,便直言说道,“清漪,你可知道,苏晔然自第一次之后……再也没碰过我,想来……他是不待见我了。” 清漪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便无奈地笑道,“这话小姐倒也是说得出呢,姑爷对小姐的好,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小到每日的膳食亲自挑选,大到一办完外面的事便赶回府里陪你,这桩桩件件的,哪里不是说明他待见你得很。” “那……那他为何……”程云笙羞了羞脸道。 清漪想了想,“小姐所言也是有些道理,那不如趁着今夜问问姑爷如何?” 程云笙尴尬地说道,“这……这话我怎么好问?” “小姐性情中人,何必在乎这些,再说,这是闺房之乐。”清漪说着,便抱着刚刚睁眼醒来的小苏玉出去觅食了。 当夜,程云笙特意早早地沐了浴,还特意让兰芝兰英往她的洗澡水里放了些花瓣,一副目的不纯的模样。 苏晔然和往常一般也是沐了浴上床,看到程云笙难得今晚没拿着话本看到半夜,而是早早地便趟在里处,只是动作有些奇怪,是背对着他而眠。 苏晔然进了被窝才闻到淡淡的花香味,便笑着问道,“云笙今日怎么弄了些花香在身上?你不是一向不喜这些花花糙糙的味道么?” 程云笙一时间不答,装作充耳不闻,但是见苏晔然没再问她,便自己忍不住回过身来,扯着再正经不过的脸问道,“你是不是不待见我了?” 苏晔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有些茫然,“夫人何出此言?” “那……那你为何自此……自从那次之后……”说着,头埋得越来越低,不敢再直视苏晔然的视线。 苏晔然终于明白程云笙今日的失常举动是为哪般,将她揽入怀中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事儿……你醒来不久我便让梅益制作一枚药丸,不伤身体的绝子药,刚好今日才完成,我方才用过晚膳才服用了。” 程云笙勐地从他怀里窜出头来,“你……你说什么!” 苏晔然认真地说道,“我说过,同样的痛,我再也不能经歷第二次,我们有苏玉便够了。” 程云笙觉得苏晔然这样对她自然是好得没话说,只是又有些顾虑,“可是爷爷和公公婆婆那边……” 苏晔然抚了抚她的头髮,“你放心,爷爷一早便知道了,我也写信告知爹娘,他们都同意了。” 程云笙闻言,眼睛一热,感动不已。 苏晔然执了她的手,轻轻柔柔地说道,“我说过,此生只为一人去。” 程云笙笑了笑,她只是没想到,苏晔然为的这个人,正好是她。 “那你会陪我很久吗?久到我走不动,久到我变得又老又丑,久到我连你可能都不认识了……” “云笙。” “嗯?”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正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正式完结……想了一天一夜,觉得平淡也是一种完美的结局。等我缓缓再上番外……如果懒得话,可能番外也没有……但是!肯定要有但是!苏玉篇的《丞相有耻》即将上线!当然……也要看我心情,呵呵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