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探灵之天机秘道》 第一章 神秘人物 那个人终于是肯来了,也只有像这种奇怪的案子才会引起那个人的兴趣。 老警员郭兴从乌木镇警局里走出来,他知道那个人要到了,特地出来迎接。 雨天的风夹带着湿冷的水气灌进来,他不禁把身上的大衣裹得紧一点。 郭兴从衣服里摸出被挤扁的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没点火,靠在门边静静地吸着烟味,眼睛迷离地看着外面厚厚的雨幕,完全忽略了来往警员对他的问候。 他在这里已经干了三十一年了,是局里最有资历,也是最受尊敬的人,他那不修边幅的怪脾气和厚重的成就让头儿也要对他礼敬三分。不过,这次他碰钉子了,警局里不是所有人都对没有看法,他心里清楚周围有十几双眼睛正等着看好戏,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法宝。 “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嘞……”他嘀咕了声,从墙边离开,急忙把嘴角的烟塞回烟盒里,他看到警车回来了。 警车进入院子,停在了大门口,一个中年警员从副驾驶座下来,郭兴打着伞迎了上去。 “人呢?”郭兴急切地问。 中年警员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下次这种事别叫我干!”,朝后座努努嘴,大步走进门里。开车的小刘朝郭兴偷偷使了个眼色,郭兴呵呵地笑了。 “如果你再不请我下去,我就坐公交回去。来的时候我看到路边的站牌有进城的车,只要中途再转四趟就能回去,按照路况和天气推断,现在至少还有两趟车滞留在镇上。”后座一个声音闷闷地说道。 郭兴喜笑颜开,敲了敲车窗,“到家啦!” 后车门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推门出来,郭兴急忙把伞遮过去,雨点趁虚而入,毫不客气地打在郭兴的大衣上。 “我回家从不坐警车。”小伙子面无表情地钻进雨伞下,好像是被挟持来的一般表示不满,“刚刚那个叫不祥的人企图把我拷过来。” “步祥啊?然后你怎么做?” “我提醒他如果他敢的话我就把他有情人的证据寄给他老婆,我肯定这是威胁他最有力的把柄。”小伙子轻描淡写。 郭兴脸色大变,好在四周没人,小刘正开车离开,引擎的轰鸣声似乎掩盖住了他的话。 “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郭兴小声地说,“千万不能再提了。”郭兴现在明白为什么步祥一下车脸色那么难看,自己得找空请他吃饭才行,“你怎么知道他有情人?你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郭兴明知故问。 “发票,他掏证明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张超市的发票,里面有不少零食还包括狗粮。之前你打电话跟我说会有个当地的警员办公正好过来接我。如果是办公,没理由买那么多的零食,身上也不应该蹭那么多的狗毛,除非他是去看什么人,而且是个年轻的女人,还涂过指甲油,都沾到他衣服上了。既然是当地人,像这种保守的小镇,妻子不会离开丈夫身边,更不会涂指甲油。那么他看望的是自己的女儿吗?按照他的行为外貌推算不过三十五岁上下,即使有女儿也还没到涂指甲油的年龄。那人能自己养狗,说明在城里有自己的房子,情人的概率居高。而谨慎古板的人都在乎名誉,他很在意这个,他的情人估计也快不长久了。” “好了,好了,你又在滥用你的脑细胞了。”郭兴呵呵笑了,马上又压沉脸色,小声说:“他们是在一次案子里认识的,那女的遭人抢劫,步祥正好经过救了她……” “又一出老掉牙的故事,现在的女孩子脑子里完全中空了吗?谁管它呢?啊!老烟缸,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早就殉职了。”小伙子说着拥抱了过来。 “我好得很!”郭兴手足无措地承受了他满满的拥抱。 “你戒烟了。”小伙子嗅了嗅鼻子,“嫂子终于把你扫地出门了。” “瞎说什么呀?我得给你介绍几个人,有位是你忠实的粉丝。”郭兴带着他往警厅里走,一路上的人都好奇这一老一少的组合到底是怎么回事。郭兴带着他走进了一个小房间。 一声低沉的爆炸声,彩带,彩纸碎片扑面而来。郭兴走在前面,身上落了一层彩纸,有几条彩带还挂在脑门前,满脸惊讶。一个年轻男警员手里还拿着礼炮桶,看样子欢迎仪式就是他的杰作。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郑老师!”男警员兴奋地说,盯着郭兴身后的青年像盯着偶像。 “这位是?”小伙子趴在郭兴耳边小声地问。 “他就是上次在脱轨火车上被你救下的便衣警员张德林。”郭兴满脸红光,“他就是你的忠实粉丝。”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郭兴大声说:“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办案天才,我的秘密法宝,最近一次的特大连环纵火案就是在他的帮助下顺利破案的,省厅的王局长之前特地来感谢我向他推荐了这样的高人。我相信,这次有他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够短时间内将案子查的水落石出。让我们掌声欢迎,私家侦探,郑浩!” 张德林激动地鼓掌! 郭兴介绍了张德林。 “叫我小张就可以了。”张德林和郑浩握手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房间中央摆放着三台电脑,上面在播放着监控录像。在房间里还有一个警员,静静地靠在门边的桌子上。 郭兴介绍靠在桌子上的是钟玥,尽管她剪着短发,衬衫,牛仔裤,但是一开口就暴露了女性的嗓音,她几乎一直保持没睡醒的神情。 “这些都是两天前案发地点和周边的监控资料,这些是口供。”郭兴指着电脑和桌上的资料说,“老规矩?” “嗯!”郑浩走到桌边。郭兴示意张德林和钟玥跟着一起出去。钟玥刚走到门边,忽然转过身,问了一句,声音幽然:“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怪吗?” 郑浩平静地看着她,“没人说这是平凡的案子,不然你也见不到我,不是吗?” 她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出去把门带上了。 郑浩若有所思地将视线投向屏幕,播放的是两天前午夜的监控画面,位置在一家医院厕所前的走廊上,摄像头在天花板上将下面的情景拍摄的十分清楚。 走廊里的灯似乎坏了几盏,光线不足,只有厕所投出的光分外明亮,在黑白的画面上形成了一块大白斑,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郑浩等待着,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屏幕。 不久之后,一个白色的影子从走廊的尽头走出来,披头散发,慢悠悠地向厕所走去,似乎是一个睡得晕晕乎乎的女人。那女人进厕所后不久,一个护士模样的人也跟着进去了。突然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监控是没有声音的,只看见走廊上越来越多的人从病房里探出脑袋,他们的目光都投向了厕所,这些病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一群夜行的幽灵。 有女病人走进厕所,立马像是受到了什么可怕的惊吓爬着从里面退出来,紧接着,一个护士赶到了。郑浩从另一个画面上看到她之前大厅值夜班,事情一发生,像听到了什么便立刻朝厕所方向赶过去。紧接着她也进了厕所,保安跟在她身后从值班亭赶到,同样的他们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保安开始保护现场,驱散围观的人。 郑浩翻开桌山的文件夹,文件第一行:“失踪者于晓曼,私立一中高三学生……” 有几张现场的照片夹在里面,拍摄的是女厕里的场景,地面上是大摊的血,墙壁上爬满了奇怪的脚印,墙壁的角落里掉落了一件被染成红色的病服,像被什么东西撕扯过一般破烂,血泊里也有不少的碎块。 郑浩看到血泊里还有其它的东西,他很快找到了那张特写照片,即使只是看着照片,郑浩都能感觉到一股扑鼻的血腥味。 散落在血泊里的不仅仅是碎布块,还有破碎的皮肉。 第二章 女厕惊魂 两天前的午夜。 盘旋在乌木镇上方浓黑的云宛如女人的头发,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天空,白利利的雷电时不时地在“头发”里透出诡异的白光。 空气闷热到了极点,这个状态从傍晚开始维持到现在已经将近六个小时了,却依然一滴雨都没有掉进这个小镇。 乌木镇从卫星图上看就像一张残缺了小指四指并拢的右手手掌,中指尖不偏不倚地指向西边,小镇的房屋并排而建,连成一根根“骨骼”,这张手掌就跟抽干了血液一样瘦骨嶙峋,粗细不一的道路让人联想到干涸后的血管。 乌木镇最大的私人医院k医院位于中指的第二关节处。 柜台的护士杨琳英无聊地翻看着文件,视线却在电脑闪动的屏幕上。 今晚值班的护士有两名,还有一名护士张丽查房去了,刚刚离开。她看了一下时间,离午夜还有十五分钟。 她瞟了眼门外,街道上静悄悄的,不久前,闪着红蓝灯当地巡逻的警车慢悠悠地驶过去了。 医院大门正对手掌上最粗的血管之一,交通便利,知名度高,也因此,患了病很多人会优先考虑来这里。 杨琳英对沉闷的夜空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感,总感觉它在酝酿一种不干净的东西,闪电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卵孵化时产生的裂纹,只等里面的东西爬出来。想到这里,她慌忙地摇了摇头,把那个景象从脑海里赶出去。 医院里熄灯时间到了之后,变得格外冷清阴暗,只当病房里有病人咳嗽的时候才显出一丝人气。而且不管外面如何闷热,医院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参杂有消毒水味的冷气。 在一个多礼拜前杨琳英还是会追网络上的悬疑小说,可是自从发生了那一件事情之后,她就不敢再看了。 看小说感受故事带来的感觉对读者来说是一种享受,可是当和小说里类似的情节血淋淋地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那种感觉杨琳英打死也不想享受了。 毕竟,案发现场离自己住的屋子不到十米,出门的时候不管怎么避免眼睛都会不由自主地朝那间屋子里看过去,尽管看不清黑洞洞的屋子里的具体东西,但听说里面拿出过一张满是血的床单,据说血液凝固已经超过两天。 而杨琳英每天都还从那家铺子门前经过。 一想到这里,杨琳英全身一阵鸡皮疙瘩,感觉背后发凉。虽说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有被找到,但是屋顶上那样的大洞实在是令人在意。 尽管快过去一个星期了,回想起来,那段时间晚上也和现在这时候一样。 杨琳英眼睛往门外浓如黑发的夜空瞄了一眼。立马又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闲着没事干干嘛拿来和现在作类比! 忽然,一道凌冽的闪电划破了夜空,她感觉有一股凉风从走廊里吹出来,走廊中间的一盏灯坏了似的不停闪烁。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手,心跳无缘无故地加快跳动,仿佛真的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了,心里祈祷着张丽快点回来。 张丽巡视完最后一个病房后朝二楼的洗手间走去。刚刚那道闪电把她吓了一跳,尽管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胆小,但是肠胃不明所以地痉挛起来。 还没走进洗手间,她听到里面有人泼水的声音,她想起查房的时候看到一个床位是空的。 她走进洗手间,穿着白色病服的女患者正趴在洗手池边,对着镜子往脸上泼水,乌黑的头发披在脸的两边,看不见她的样貌。 张丽印象中她是镇里某户富人家的女儿,样貌还算清秀,就是脾气不好。 “需要帮忙吗?”张丽走过去问。 女人头也没抬,捂着脸摇了摇头,头发粘在水池积水的台面上,很是凌乱。 张丽本来还打算叮嘱她小心感冒的,但是肚子里又一阵不适,她没再说什么,风冷缩缩地从窗外吹进来,她走过去把窗关上便急忙进了厕所隔间。 在马桶上坐了几分钟,腹内的不适感没有丝毫的减弱。门外的女人似乎还没有离开,水龙头里的水还在哗啦啦地流动,听声音水应该是溢出来流到了地面上。 “麻烦把水关小一点。”张丽大声说,隔间的门很高,她看不见外面的情况。 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女人走了?张丽想,在心里默默抱怨了现在的有钱人的孩子真是没素质。不过反过来一想,这家私立医院就是靠着这些有钱人才能存在下来的,自己的工资就来自于他们的医药费。 但是她心里的怨气依然无名地点了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响让她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啪——”那声音再次出现,声音敲击着张丽的每根神经。 那声音听着就像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掉到了地上,张丽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准确,但是那声音给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样的,里面还伴随着某种东西撕裂的声响。 “娟,是你吗?”张丽试探性地问,但是她不认为杨琳英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而且清扫厕所的大妈早就下班了才对。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刚刚那个女患者,难不成她现在打算开自己玩笑,的确,富家千金都有这个毛病。 “你好,如果在的话请回答一声。”张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和气,要在这个医院里好好工作下去最好不要得罪任何人。 但是,回答她的只有继续传来的她所认为的黏糊糊的东西掉地上的声音,而且,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 由于刚刚关上了窗户,半夜里,厕所里任何微小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张丽感觉外面如同有一只很大的鼻涕虫搅着水爬行,水龙头还在哗哗地流水出来,与此同时,她隔着门板听见了急促的呼吸声。 “请问是不是……”张丽接下来的话被一股从门下方涌上来的气味呛住了,她看到水槽里流出来的水已经漫进来了,一缕不一样颜色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缕缕红色的漂散在积水里的液体,她正疑惑着,大片的红色液体骤然从门外流了进来。 是血!是血腥味。 外面一定出事了。 “坚持一下,我马上出来。”张丽开始抽纸,她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有些颤抖。是因为事发突然吗?可能不仅仅,还有这股古怪的血腥味,她第一时间竟然没有闻出来。 这时候,门外的人开始一下一下地拍击隔间的门了,每一次的拍击都伴随着长长的尾音。 张丽拼命地在脑海里回忆那名女患者所在的病房和所患的疾病,她很庆幸自己刚刚才查过病房,还认真查看了病历卡。 女患者名为于晓曼,得的是一种很少见的病,医生此前也没见过,症状是低烧,咳嗽,脾气暴躁,身上散发出刺激性的异味,有些时候甚至有咬人的冲动。刚刚开始时怀疑是狂犬病,但症状又不相同,医生只好将其暂时隔离观察。 但是此前从未见到患者会有出血的状况啊!张丽站起身来,刚要推门出去,最后一下拍门声在护士面前的位置落下了尾音。 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忽然在厕所里响起起,隔着门板,护士看到大波的血液从门下的缝隙里涌进来,她去够门把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不久前关于那件事的传闻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隔间里寂静的可怕。 流了这么多的血,没有听见人的呼喊声,也没有任何大的动静,如果真的是患者由于疾病出的血,应该不能够自立地行走了才对,但是刚才最后那一下的拍门声明明是拍在了自己面前的位置,而自己此时是站着的,自己的身高应该比女患者高才对。 血腥味不受控制地朝口鼻里涌进来,张丽感到了极大的恶心,胸口如同有一团东西在蠕动,她趴在马桶上剧烈地干呕起来。 地上的血缓慢地朝隔间里流着,里面夹杂着某种不规则柔软的块状物。 “嗒!”张丽感觉什么东西滴落到了自己的背上,她用手摸了一下,是湿润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心惊胆战地把头扭过去,看着自己手上的东西。 浓浓的腥味直冲鼻孔,是血。 她看到门的内侧,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正从高高的门上方流下来。她从没想到过会有什么东西能够爬到那么高的门上面去,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白森森的闪电划过天际,滚雷的声音震撼得大地仿佛也在震动,大雨倾盆而下。 杨琳英听到凄厉的尖叫声赶到二楼的时候,病人们正摸索着走出病房一看究竟。 一进二楼的女厕所,眼前的场景让杨琳英终生难忘。 随后赶到的病人站在她的身后,情不自禁地倒吸了口冷气,有的病人抓住自己的头发歇斯底里地尖叫了声后,晕死了过去。 风狂乱地从窗户夹杂着雨水打进来,水龙头的水还在汹涌地流淌着,杨琳英的眼里只有大抹的红色。 第三章 另一起怪案 “以上这些是根据杨琳英和张丽的口供推断出来案发当时的情景。”刘德林说。 四个人此时聚集在小房间的电脑桌前,郑浩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里。房间里气氛沉闷,郭兴有点坐不住,钟玥坐在他旁边,刘德林坐在郑浩对面。 “张丽受到惊吓后一直处于失常状态,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而且一回想见到的东西就会开始发狂,所以到最后我们也没有弄明白她到底在厕所门上面见到了什么。”刘德林觉得有点尴尬,挠了挠后脑勺。 “案发前,张丽关了厕所的窗户,案发后,窗户是打开的,但是由于医院周围的监控器没有拍摄到厕所窗户外面的情况,所以……”郭兴停顿了一下,“现场没有女患者的尸体,我刚开始推断是受到袭击,撕破了衣服和皮肉,可能当时已经死了,凶手将尸体从窗户带走了。但后来我发现窗户外面的墙壁贴了瓷砖,一旦下雨十分光滑,周围也没有可以着力的位置……” “男厕所呢?”郑浩问,“男女厕所的门一般是相对的。” “我检查过了医院所有可疑的地方,抬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到处乱闯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但是,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没有。”郭兴说到这里看了身边的钟玥一眼,仿佛在征求她的同意,钟玥点了点头,郭兴继续道,“什么也没有,所有的血和痕迹仅局限在那间女厕里,那个女的受到某种袭击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一样,凭空消失了。” “你这语气怎么回事?”郑浩盯着对面的郭兴,“我记得你不迷信……”郑浩眼睛扫了一眼郭兴左边的钟玥,后者正默默地看着地面。 郑浩似乎明白了什么,“还有类似事情?” “没错,那是一周之前的事了。”郭兴愁眉紧锁,“那天傍晚的时候,我接到报警,说发生了凶杀案。我和步祥立刻赶到了现场,案发地点在后街的棺材铺子。报警的说棺材铺的老板被人杀了,但实际上,也和这个案子一样,只见血迹不见人。” 棺材铺的文金明年近五十尚未娶妻,偌大的铺子平常只靠他一人收拾。 报案的是文金明的老友,名叫文德贵,住在村口,平日里会来找文金明下棋喝酒,那一段时间棺材铺的门一直关着,听邻居说文金明病了,便买了点吃的和药过来看他。 到了棺材铺门口一看,果然大门紧锁,便掏出钥匙开了门。两人平时玩的甚好,文金明以前养过鸡鸭,担心自己不在没人照顾就拿了把钥匙给文德贵,后来就一直留在他那边。文德贵开了门,屋子里漆黑一片,许久没有生气的样子。 文德贵叫了几声文金明的名字,没有人答应。大厅两边摆放着大小不一的棺材,中央放着的棺材还未完工,上面落了层薄灰,许久没人动过。文德贵摸黑拉了拉大厅灯的开关,灯没有亮。于是文德贵靠着印象中文金明卧室的位置小步摸索了过去。刚推开房门,文德贵发现卧室里比外面明亮许多,仔细一看,原来屋顶上破了个大窟窿。 文德贵一脚踩进屋子里,结果踩进了水里,地面上竟然都是水。那两天雨下得紧,雨水从大窟窿里漏下来,整个屋子里一股浓浓的霉味。卧室里十分凌乱,小窗户的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屋子里的物件也被什么东西毁坏了不少。让文德贵比较在意的是那张墙角床。 文金明的床是老式的红漆床,据说是文德贵上一辈留下来的,床的上方挂有白色蚊帐,屋顶的窟窿正好在床上方,漏下来的雨水把床铺浸透,在那光下,文德贵感觉蚊帐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蚊帐支离破碎地挂在床上,文德贵壮着胆子撩开了蚊帐,腥味扑鼻而来。 一大滩红褐色的东西黏在床上结了一层硬壳。过了好一会文德贵才反应过来那是平常血凝固之后形成的血痂,竟然满满的结了一大床。文德贵吓得立马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路上瞎跑被棺材板撞得鼻青脸肿,也没看清床上还有没有东西就报了案。 “我和步祥到了那边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在屋子里检查了一下,情况和文德贵所说的无异,没有找到文金明的尸体,凝固的血盖了整整一床铺,散落四处的皮肉腐烂的差不多,长了蛆虫,后来拿去鉴定,确认和血液是属于同一个人,于房间里其它衣物上提取的毛发进行鉴定比对,确认是文金明无误。不过……”郭兴迟疑道,“在检查屋顶上的窟窿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疑点。” 郭兴拿出烟盒把烟叼到嘴上,身上摸索着找火,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戒烟,对着烟嘴猛吸了好几口,似乎有些不过瘾,又想找火,看到三个人正盯着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老习惯了,没办法。”把烟嘴咬在黄牙里继续说道:“我发现啊,那木头断头都是朝外面的。” 郑浩瞪大了眼睛,想着郭兴述说的东西,望着天花板,饶有兴趣地自言自语:“有意思,有意思。” 钟玥和张德林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些,没有多大的反应。 “瓦片的碎块也是落在屋顶外面的居多,而且,屋顶上不只有这一个窟窿,不少地方都被破坏了,碎片连成了一大片,从窟窿一直延伸到屋子后面的小巷子。所以我怀疑,凶手在杀死或者伤害了文金明后破坏了屋顶冲出来,越过屋顶,进了巷子,前几天晚上雷雨很大,所以邻居都没发现特殊的情况。” “屋顶离地面有多高?”郑浩问。 “大概三四米的样子,如果站在床上的话成年人可以够的到。对了,”郭兴猛然想起了什么,“床上支起蚊帐的木架也被破坏了一部分,可能是凶手在搬运文金明的时候压坏的。” 郑浩正望着天花板,眼珠直转似乎在估计屋顶的高度。 “不对,”郑浩否定道,“瓦片屋顶的木架支撑一个成年人绰绰有余,如果要再搬运一个人,就不可能支撑得住,除非他采用了减轻体重的办法。那些血液和肉块的量大概会占体重的多少?” “你是说凶手通过放血来减轻尸体的重量?”张德林恍然大悟,双眼放光。 “不够。”郭兴摇摇头,“虽然场面看上去很血腥,但实际上死者流出来的,并没有多少血量,可能还不到500毫升,雨水稀释了血液让它看上去很多罢了,皮肉的量倒不少,但不会改变多少的重量。” “唔。”郑浩沉思,他注意到郭兴好几次有朝钟玥确认的动作,钟玥则始终保持沉默。郭兴是底子很厚的老警员,倒对这个年轻女子颇为敬重。郑浩扫了她一眼,尽管她穿着警服,但绝不是警察,即使她扮的再像也不是,郭兴显然知道背后原由。郑浩猜不出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把镇子的地图给我打印一份,好了,讨论结束了。”郑浩忽然站起来,“我出去一趟,无需陪同。”郑浩看到张德林要张嘴便补充了一句,转头对郭兴,问:“烟缸,把我今晚住的地方地址给我,有事我会找你们。” 郭兴把地址写在纸上递给他。郑浩接过纸条,手按在了桌子上,撑起身来。 “诸位,宣布一件事,这个案子,我正式接手了。”郑浩双目狼眼一般的闪闪发光。 第四章 朱砂勾玉 有时候,晴朗无边的天空也会像那天一样,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和古老的传说一模一样。 “这道题怎么解?”女孩一把将作业本挡在男孩的课本上。 男孩头也不抬,停止收拾课本,手轻轻地一招,示意女孩坐在课桌前面的空位,眼睛扫了一眼作业本上的题目,是女孩秀气的手抄,颇为吃惊地看来已经在面前坐下的女孩,难以置信:“这是奥赛题?” “不知道,好像是,不会?” “得试一下,我记得你对物理奥赛不感冒。”男孩狐疑地看向女孩。 “你不管,好好解题就是了。”女孩嗔怒。 “可能要很久……” “那你还愣着?”女孩一瞪眼睛,显得更加可爱了。 男孩嘴角微微一笑,拿起圆珠笔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 放学后的教室里声音逐渐沉淀下来变得寂静无言,夕阳上的火烧云一路烧到东边,在雪白的墙壁上粉饰出淡淡红晕。笔尖在纸上摩擦,沙沙作响。 男孩不经意地抬起头,看到女孩正把下巴枕在手臂上出神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解出来了?”女孩缓过神来。 男孩微笑着摇摇头,问:“花了多久了?” 女孩望了眼教室后面的时钟,“快半个小时了吧。” 教室外面,学生们正陆陆续续地吃完晚饭回来准备晚自习。 男孩为难地挠挠头,“几个数据怎么算都对不上结果,把你抄题的材料给我,我待会再研究一下。” 女孩狡黠地笑了一下,大大咧咧地夺回作业本,站起身来,“哎呀,说不准是我抄错数字了,这次呢主要是考你一下,发现你思路还是正确的,学霸果然是学霸呐!时间不早了,不去吃饭食堂要关门喽!” 女孩正要走,男孩突然翻起书包,女孩听见揉塑料带的声音。 “答应你的……”男孩拿出了一小串的朱砂雕刻,勾玉的形状,正面雕刻的是女孩最喜欢的兰花,背面是古风十足的“阮”字,女孩的名字叫阮慧玲。 “你刻的?另一个呢?”女孩接过朱砂勾玉。 男孩的脸涨的通红,“没有了。” “那我不要了。”女孩说着展开男孩的手掌,把勾玉放到他的手心里。 “不要算了。”男孩低着头,把勾玉握在手心里。 女孩站在男孩身边,教室里安静得能听得见远处食堂的笑声。 男孩的手在书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另一只相同的勾玉,勾玉的背后刻的是“胡”,男孩名字胡如康的第一个字。 “拿来。”女孩伸出手,这时楼道口想起了班里同学的笑闹声,“快点,他们要回来了。” 女孩见男孩没有反应,自己打开男孩的手掌,把有“阮”字的勾玉拿走了。 “很漂亮,真的是你刻的?”外面的火烧云已经褪去,女孩脸上的红晕却更深了几许。 “嗯。”男孩几乎完全把头埋进书包里了。 “滴答!”一丝雨点掉落在玻璃上,男孩的脸上也些许湿润。 两人看向窗外,晚霞红火的天空正飘飘渺渺地下着小雨。 “太阳雨。” “狐嫁女。” 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视线撞在了一起,女孩脸上掠过了一缕红晕。时间仿佛在此时变得羞涩于流动。 同学熟悉的说话声已经到了门口,女孩小声地说了句谢谢,这时,同学从教室门口进来了,男孩急忙趴在课桌上假装睡觉,尽管肚子饥肠辘辘,叽里咕噜直叫。女孩匆匆朝自己的位置走过去,脸发烫,耳朵轰鸣,对同学的问候充耳不闻…… 女孩轻轻抚摸着戴在手腕上的朱砂勾玉,轻微的颠簸把她从回忆里拉回行驶的轿车内,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面前的玻璃上,上面映照出的自己的脸,憔悴无神。 “这几天村里出了一些事,老爷是希望小姐暂时不要回去的。”老司机德叔在前座看着后视镜说。 “没事的。”慧玲心中莫名地拂过不安。胡如康请假回家已经五天了,她没有一刻不在等待着放假,他不告而别还是第一次,漫长,漫长,漫长的一周啊。从父亲那里听说村子里出了事情,问是什么事情他又不说,而如康也在村子里,这怎么能让她不担忧。 车子突然急刹车。 “怎么了……”慧玲抬起头从挡风玻璃看向外面,正好看到一团炭火从山路的拐角里出来,接着,一个带头的蓝布衣的老人戴着斗笠从拐角也出来了,手里提着铁灯笼似的东西,那炭火就是在灯笼架子里燃烧。 那老人被忽然出现的轿车吓了一跳,很快缓过神来,从手提的红色塑料袋里掏出一瓶东西,往炭火上浇了一点,那火焰顿时蹭蹭窜起来,不一会儿,一股汽油味飘进了车子里。 “小姐,快把窗户升起来。”德叔的语气转眼间变得急切起来。 “为什么?” “快点。”德叔示意她不要多问,招呼着快点动手。慧玲只好照着做。 玻璃刚刚升上去,几片白色纸钱便从拐角后面飘出来,紧接着是引魂幡,后面举幡的人,一整支披麻戴孝出丧的队伍从车子旁边缓缓经过,八个汉子抬着雕金花的大黑色棺材,死者的亲人紧随其后,面色凝重,皮肤苍白,雨水顺着头上的帽子滴落下来。 “可怜呐。”慧玲听见德叔囔囔地说。 让慧玲比较在意队伍的一个穿红色卫衣的小女孩,她看上去只有五岁左右,齐眉的刘海,明亮的大眼睛,静静地被她妈妈抱在怀里,脸上的表情和周围做作低沉的神情浑然不同,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专心地摆弄着妈妈的头发。她的妈妈年轻貌美,白色的丧服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独特的魅惑,眼里的伤感和茫然的神情更增加了这种吸引力。 “可怜啊……”德叔叹了口气,他看出了慧玲的对那母女的在意,“刚娶不久的老婆,手上抱的是他女儿,在那样的家门里,这辈子估计都不能再嫁了。” 这时候,慧玲认出了一个面容削瘦,形如行尸的中年男人,他叫沈建国,沈家的二当家,和阮慧玲的爸爸是经常来往的生意人。如果他在队伍里,那么也就是说,死者是: “沈大伯他……”慧玲满脸期待地看向德叔,德叔缓慢而稳重的点头打破了她的幻想,眼泪从慧玲眼里夺眶而出,“什么时候……” “也就前两天的事,老爷担心影响你考试所以就不打算告诉你,唉……”德叔看队伍逐渐减少,便开动汽车。这时,忽然一个机灵,他立刻眯着眼睛朝车子外面看去。 在车对面的野草丛间,一个弯腰驼背的人,披着厚厚的麻布,拄着树根手杖,看不清面容,但能感受到黑暗下有两束正锥子似的目光正冷冷盯过来。 德叔感觉他能看穿整辆车内部。 一辆满载生猪的货车从车旁缓缓驶过,刚才经过仪仗队的时候,整辆车的猪不明所以地叫了起来,喷着臭气,在脏兮兮的铁笼子里四处乱撞,把货车震得摇摇晃晃,车轮差点在山道上打滑。山道的另一边就是陡峭的悬崖,滚落下去,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终于,生猪安分了下来,仪仗队也走远了。 货车过后,德叔再看草丛里,那里人影已经没有了。 慧玲在后车座默默流泪,德叔叹了口气,数了几颗套在离合器上的念珠,嘴里念念有词,几分钟后,车子缓缓发动,朝山下的乌木小镇驶去,那里浓雾笼罩。 第五章 风云再起 风冷飕飕地从庙门灌进来,让守灵的人染上了一身湿寒。 大棺材摆放在庙正中,亲人们按照辈分轮流守夜。再过两小时,沈大当家沈建宇的遗体就要在庙后不远处的风水宝地下葬,沈家各亲朋好友此时还在庙里的厢房里休息,过一会儿要跟沈建宇做最后的道别。 吴念君每一夜都守在沈建宇的身边,今晚轮班的三叔夫妇在墙边靠在一起睡着了。虽然身为沈建宇的妻子,但吴念君是家族长一辈中年龄最小的,与沈建宇相差十三岁,在这样的家族里生存下来并不容易,女儿沈玲的出世才让她感觉没那么孤独。 吴念君不知道自己烧了多少纸钱,火盆里的火从没有熄灭过,这样会让她暖和点。 “妈妈。”沈玲从走廊里走出来,揉着惺忪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不多睡一会?”念君把女儿抱进怀里。 “叔叔说该跟爸爸说再见了。”女儿靠在母亲的怀里说。 “哪个叔叔?”念君警觉起来。 沈建国干瘦的脸从走廊的阴影里出现,他踱着慢半拍的步子朝念君母女走过来。念君下意识地将女儿抱紧一点。 “二哥。”念君小声地招呼。 “嗯。”沈建国鼻子里哼了一声,蹲在吴念君对面。他从地上挑了叠纸钱,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烧。 “晚上冷吗?”沈建国低沉地问,小眼睛瞄了一眼角落里呼呼大睡的那对夫妇。 “还好。”吴念君简短地回答。 “世事无常,能放下就放下,不要太难过。”沈建国语气温和,看了一眼旁边的棺材,“很快就入土为安了。” “谢二哥。” “小玲明年就可以上学了吧?” “嗯。” “我看有一所不错的学校,小玲会喜欢的。” 沈建国想去碰沈玲的脸蛋,吴念君抱着她往后一缩,躲过了。 “劳二哥费心了。”吴念君淡淡地回答。 沈建国像受到了羞辱一般,嘴唇紧闭成了一条缝,脖子涨成猪肝色。他用力地站了起来,把吴念君吓了一跳。他俯视着眼下的母女,冰冷的像尊石像,猛地一转身,朝走廊深处大步走去。 睡觉的夫妇一下子被惊醒了,看到沈建国正满怀愤怒地离开,以为是在生自己的气,急忙抢到火盆旁边,一边烧纸,一边责怪吴念君没有及时叫醒他们。吴念君只是安静地抱着女儿,把头埋进女儿散发着清新香味的头发里。 “哇啊啊啊啊啊!”沈建国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 “发生什么了?”三人吃惊地抬起头朝四周张望。 “砰!”走廊里什么东西撞倒了,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大厅里的四个人聚在一起朝走廊里探头看去。 走廊里的黑暗浓如深墨,沈建国刚刚就是走进了这条走廊。 黑暗中的脚步声混乱慌张,仿佛有人在摆脱什么东西的追赶。 “快来人哪!快来人哪!”沈建国的身影突然从黑暗里冲出来,把吴念君和三叔老婆吓得叫了一声。 沈建国跑到走廊和大厅交界的地方的时候一下子不动了,眼睛瞪得快要爆出来,惊愕地看着大厅里的人,嘴巴张成一个o型,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没来得及喊出来,这时,听到叫声的人出现在沈建国对面的另一条走廊上,他们一看到沈建国奇怪的表情全都愣住了。 “救……我!” 沈建国的叫声还没落地,他的身体四肢张开成一个“大”字,腾空飘起,仿佛他背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以惊人的速度吸进黑暗中,一瞬间,他的所有动静在走廊深处戛然而止,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随即传出来,过了一会儿,小庙里恢复为死一般的寂静。 —————————————————————— “空空空!空空空空!”旅馆的大门外有人敲门。 “吱嘎——!”门上的小窗打开,露出一张老妇的脸。郑浩向老人说明来意后,老人的脸从小窗后消失,不一会儿,大门开了,郑浩刚走进门里,一辆闪着红蓝灯的巡逻车就从街上缓缓开过。 郑浩环顾四周,旅馆是由农家小院改造的,一进门便是直见屋顶的大堂,两边是通向各个房间的走廊。现在将近午夜,只有大堂灯火通明,大堂的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未完工的针线活,桌子下面卷缩着一只白色的小猫。 一股卤肉的香味飘进了郑浩的鼻子里。老人从厨房端来冒热气的饭菜放在大堂正中的圆桌上。 “老郭给你准备的,我刚一直放在蒸笼里热着呢。”老人慈祥地笑了,放下饭菜后便回到角落的桌子上继续做针织。 郑浩饥肠辘辘,全身潮湿,三口热汤下肚,精神顿时回来了七分,也顾不得形象,放开了吃,把碗筷敲得“当当”响,老人期间抬头看了看他,只是微笑不说话。 郑浩好久没有在工作之后吃到这么香的东西了,茶足饭饱之后十分满足地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老人过来收拾碗筷那道厨房。 “查到了什么没有?” 郑浩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是钟玥。郑浩吃惊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哦,还好。”郑浩支起身。钟玥在他对面坐下,她穿着白色的长裙睡衣,上面有小花点缀,完全是和严肃气质不搭边的打扮。 “我在村里转了转,经过镇文化馆的时候他们正好要关门,我抓紧时间进去看了些资料,然后就回来了。”郑浩端详着钟玥,“你也住这?” 钟玥思索了一会儿点点头。 “尽管有点冒失,但我想问你个问题,你是什么人,至少警察的身份是假。我经常和警察来往,是不是警察我一看就知道。”郑浩注意着钟玥的表情,但后者静如止水,没有丝毫反应。 “好吧。”郑浩有自己的打算了。 钟玥嘴角微微一翘,平静地说:“即使你去问郭兴,他知道的不比你多。” 郑浩颇为惊讶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她的眼睛深邃得如同湖泊。 这时,一阵震耳欲聋的滚雷在毫无征兆在空中炸响,连屋宇似乎都在震动。 急促的敲门声接踵而至。郑浩有种不好的预感。老人从厨房里匆匆赶出来开门。 “出事了!”郭兴穿着雨衣,全身滴水,一见到两人便大声说。 “又一个人失踪了,是个叫胡如康的男孩,他的父亲十分钟前报了警,步祥已经赶了过去。” 两分钟后,三个人坐进呼啸的警车里,小刘开车,朝案发地点飞驰而去,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路灯飞快地后退。 警车很快从大街道转进一条小巷子里,巷子中央已经停了一辆警车。 三个人穿好雨衣,每人拿了把手电筒从车上下来。等在车外面的警员立马迎了上来。 “情况怎么样了?”郭兴低沉地问。 “文警官正派人四处寻找,他让我在这里等你。” “边走边说。”郭兴大手一挥,那个警员急忙在前面带路,原来警车前边还有一条更窄的小巷,车子进不去。四个人鱼贯走进窄巷子。 “失踪的男孩叫胡如康,现年十七岁,在城里一重点高中就读,学习成绩优异。近一周以来一直请假在家养病。大约一个小时前,胡如康病情恶化,父亲胡建仁急忙到外面请医生。胡建仁刚走不久,胡如康便对母亲说要喝粥。胡如康得病以来全身水肿,一直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林萍一听,马上下厨为儿子熬粥。过了二十分钟的样子,胡建仁带着医生从外面回来,结果刚一进屋,便发现儿子的床上是空的。闻讯从厨房赶来林萍也被吓了一跳,由于外面雨大,她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动静。由于最近接连发生两起失踪案,胡父在房子周围查找无果之后立刻报了警。” 郭兴脸色沉重,沉默不语,径直走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房屋。 “和于晓曼得的病一样啊!”郑浩低声说,钟玥看了他一眼。 胡家进去先是一个院子,院子地面泥泞不堪,围墙很高,爬满常青藤,院子左右分别是厨房和卫生间,正对院门的是住房,一个警员正提着手电筒四处查看。胡如康的母亲坐在大厅里抹眼泪,胡父低垂着头坐在她身边。客厅的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奖状。 郑浩一进门,便感觉到不对劲,再看旁边的钟玥,她正皱着眉头四处张望,郭兴却浑然不觉的样子,直接朝客厅走去。 “啪!” 屋顶上的排水管正汹涌地把楼顶的积水地上的水沟里排放,但是其中有一根排水管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异样感便是从这里出来的。 郑浩走到从洗手间楼上伸出来的水管下方,用手接了一点滴漏下来的水,手电筒的光线昏黄看不清楚。钟玥正快步走上通到洗手间屋顶的楼梯。 “啪!”水管像挤牙膏似的流出一块东西,正好掉落在郑浩手上。那柔软的触感和残留的温度他永远忘不了。 那是一块碎皮肉。 第六章 窗外 “怎么会在这里?”郑浩低语,手电筒照着水塔下方一大滩的血肉,场面让人看了很不舒服。胡父说什么也不让胡母到洗手间的屋顶上来。 金属水塔表面平滑的如同镜子,将众人扭曲的影像映照在上面。 郑浩拿着手电筒查看四周。平顶水泥屋顶上方由于排水管被堵住,积了不少水,黑夜里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掉这些血肉。郑浩在意地看了眼钟玥,她站在人群身后,平静地盯着水塔。郑浩记得她刚才是直接一进门就往这上面走。 郭兴从水里捞出了一段袖子,经过胡父确认是胡如康之前穿的睡袍的一部分。袖子是被撕下来的,之后再没有找到其它部分。现在的疑问是一个重病的孩子是怎么拖着身体跑到屋顶上面来的,而且外面还下着大雨。 胡母受到巨大的打击精神恍惚,她对自己离开儿子后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说不知道。 “看这边。”郑浩的手电筒照到房子外围的墙壁上。墙壁的外围贴了灰黑色的瓷砖,黑夜中,瓷砖上的脚印仍依稀可见。这些古怪的脚印和女厕所里拍到的脚印一模一样。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医院里的尸体凭空消失了。”郑浩用手摸了一下瓷砖表面,沾了雨水之后这些瓷砖十分光滑,“即使这么滑,而且和地面垂直的墙壁对方都能落脚,还有什么地方对方到不了的?要是再晚几步这些脚印就要被雨水冲洗干净了。” “医院,还有棺材铺案发那两天都下了大雨。”郭兴说。 “对方很聪明,而且还能飞檐走壁。”郑浩被自己的用词惹笑了,又低声地重复了一遍,“哼!飞檐走壁?难怪监控摄像头什么也没拍到。” “因为监控摄像头都是朝下的。” 郑浩回过头发现是钟玥在说话。 “没错。”郑浩赞赏地点点头,然后在屋顶旁边蹲下身子,“外面这条巷子是通到后山的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郭兴问。 “医院和棺材铺后面的巷子都是通到后山的。”郑浩望着小巷的远处。 “嗯,不过要先穿过荒地,嘿!” 胡父的话音未落,郑浩已经从屋顶跳了下去。郑浩刚稳下身子,一个黑影就掉在了他旁边,钟玥竟然也跳了下来。 “你没事吧?”郭兴在上面喊,他身形较胖,也上了年纪,就没有跟下来了。 “没事。”郑浩站起身,却发现钟玥稳稳地站在面前。 “身手不错。”郑浩打趣道,钟玥没有搭理,提着手电筒看墙上的脚印。 二楼外墙上的脚印沿着小巷一路往村子外面过去。 郑浩听见院子里有步祥的说话声,郭兴询问胡父有没有其它到后巷的路。 郑浩提着手电筒仔细跟着墙上的脚印,钟玥跟在他身后。巷子两边的房屋连成一片,脚印从一户人家的墙壁上跳到了另一户人家的墙壁上,到了没有连在一起的地方,那脚印就一路往下,到了地面上。由于小巷的地面上雨水流淌,脚印被冲刷殆尽。 “脚印断了,不过没关系,总的趋势是不会改变的。”郑浩自言自语,继续往前走。 巷子里黑乎乎的,墙角杂草丛生,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人走过。 “等下。”钟玥叫住了郑浩,指着前方一个院门的石墩,“那后面有东西。” 郑浩看到阴影里有个身影动弹了一下,厚重的呼吸声以及呻吟。 “吓我一跳,还以为又是什么妖怪。”从石墩后面探出一个老头的脸。 “你看到什么了?”郑浩蹲下身子,看到老头不停滴揉搓着自己的腿,衣服湿透,钟玥在旁边的水沟里找到了一把破伞和泡水的手电筒。 “反正不是好东西。”老头咬着牙,浓重的地方口音,“就刚才我走到这个位置,本来好好的,冷不丁的从对面冲过来一头什么东西……那东西别提有多邪,从来没见过,长得跟黄鼠狼一个样,有猪那么大,奇怪的是后面还有一条柱子那么粗的尾巴,足足有两米长。我连躲都来不及躲就被那东西撞到一边去了。”老头说着卷起裤腿,果然在细瘦的大腿上有块长条形的淤青。 “呐呐,就从那地上爬过来,”老头指着巷子的石板路,郑浩和钟玥两人刚刚就从那边过来,老人惊魂未定,“那东西快的吓人,一眨眼就不见了。你们说会不会是冲太岁了?我这辈子没有对不起过什么人,今天也是撞邪了,想想都难过啊。” 郑浩看到钟玥正用手电筒在墙壁上查找,墙体下方雨水冲刷不到,果然还留有淡淡的脚印。那东西在冲撞了老人之后就跳到了墙壁上。 郑浩二话不说就朝巷子外面追上去,没跑多远,巷子到了尽头,外面是一段泥泞的土路,土路的另一边是荒芜的草地,草齐腰高。土路看上去被一群水牛践踏过,郑浩费了不少劲才在所有脚印的上方找到了那古怪的脚印,脚印里积了不少水。令郑浩比较失望的是,那些脚印从墙壁上下来后直接窜入了草丛。 郑浩刚离开,郭兴,文步祥等人赶到,钟玥陪在老头身边。老头平生第一次被这么多警察围在中间,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 “郑浩呢?”郭兴问。 钟玥将情况跟郭兴说了,步祥立刻朝小巷外面追上去。 “糟了!”郭兴一拍脑袋,问钟玥:“他吃了饭没有?” 钟玥愣了一下,“吃了。” “他补充了体力,这下只能等他回来来找我们了。”郭兴叹了口气。 这时步祥回来了,说巷子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正好证实了郭兴的话。几人决定由小刘送老人去医院,留下一个警员在胡家,剩下的人先回警局。 雨有下大的趋势,一道闪电劈过巷子上空,众人的形象如同鬼魅。 —————————— 阮氏庭院灯火明亮,宛如手指上的一颗翡翠戒指。阮氏别墅沉浸在一片黑暗之中,三楼的一个窗户忽然亮了起来。 阮慧玲被刚刚的闪电惊醒了,但是她感觉叫醒自己的另有它物。她发现自己心跳心脏剧烈跳动。 “嗒!”有什么东西敲了窗户。 阮慧玲从床上下来,窗帘遮住了对外的视线。她竖起耳朵,注意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外面的雨似乎下的特别大,可能是雨点打在玻璃上造成的声响,怎么说自己可是住在三楼。 “嗒!”那声音再次响起,与雨点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明显不同。 “谁?”阮慧玲话一出口,背后立刻变得冰凉。 不不不,不可能是人,不要自己吓自己。阮慧玲给自己壮壮胆,如果外面的东西要伤害自己,薄薄的玻璃根本不可能挡住它,可能是在风雨中迷失方向的小鸟。一这样想,阮慧玲感觉自己心安了许多。没错就是这样的,小鸟被风暴迷糊了头,见到人类窗户里发出的灯光会飞过去,这是动物的趋光性,生物课本上有的。 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会跳动的如此快,甚至有点忧伤和不安。 阮慧玲初步认定外面的东西对自己是没有威胁的。她轻轻握住了手腕上的朱砂勾玉,想象着他在自己身边。他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一旦认定就死抠到底,又老爱把别人的过错当成自己的责任。要是他在这里,一定会挑开帘子看个究竟吧。 阮慧玲像突然得到了巨大的勇气,外面的东西敲打着玻璃的频率也提高了。她拿起门后的扫帚,慢慢走到窗户边,外面雷声滚滚。 她撩开窗帘,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只看得到玻璃上倒映的房间内的影子。那声音也一下子消失了。 她放下扫帚,走到窗前,脸几乎是贴在玻璃上,这样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外面。 山峦与天之间被浓云黏在一起,雷电在远处的云层内滚动。 “嗒!”那声音再次响起,阮慧玲听到那声音是从窗户下面传来的。 敲击玻璃的似乎是一只白色的手,或者是手形状的东西。 她靠近了一点,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道白厉厉的闪电划过天际,外面一张苍白的脸一下子投映到窗户上,那脸离她只有一块玻璃之隔,她必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阻止自己尖叫出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用颤抖的双手拉开了窗户的栓子,雨水立刻疯狂滴涌进房间,窗帘如同两只魔爪般舞动。 她不可思议地将自己的手伸出去,指尖触碰在他冰冷的皮肤上,她的睡袍顷刻间被雨水湿透。之前敲击玻璃的是他手上一串晃荡的红色挂坠。 “真的是你?”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两眼迷离,呼唤他的名字,“如康。” 第七章 冬虫夏草 清晨,天未明,细雨蒙蒙,乌木镇宛如仙境薄雾缭绕,只有些许的树影檐角从中露出来。 旅馆的老妇人披着外套起床开始准备客人的早餐,借着微弱的天光,她看到小白猫正趴在客厅的门槛上眼睛盯着某个东西,很快她就发现在客厅的圆桌上躺着一个人。 郑浩听到细微的响声一下子从圆桌上坐了起来,发现老妇人站在自己身旁。 “你好,抱歉回来的比较晚,我还不知道自己的房间号,所以就在这里……呃,休息了一会儿。”郑浩睡眼惺忪地解释。 “呵呵呵,没事。不过,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该换一把锁了。” “嗯……总会有办法的。”郑浩挠挠乱蓬蓬的头发,“对不起,把你的地板弄脏了。” 果然,从大门到圆桌,只有拉着土车一路泼洒才能把地板弄得如此泥泞。 “你昨晚一定走了不少路。”老妇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丢在地板上沾满泥巴的雨衣,“刚刚做噩梦了?” “我说梦话了?” “没有,”老妇人温和地笑了,边走进厨房边说,“看你脸色很差,年轻人里很少有这么不好的气色。” “是嘛?”郑浩使劲地揉了揉脸,刚一闭上眼,那墙壁上骇人的一幕又从脑海里出现,他急忙瞪大了眼睛,却看见老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面前,手里正拿着一根白色的虫子递给过来。 “虫草?”郑浩疑惑地接过老人手中的东西,虫草外形和虫子无异,却有一段芽苗从虫子的头部长出来。 “嚼着吃,可以补气色。”老人慢吞吞地说,“知道为什么叫虫草吗?” 虫草,也叫冬虫夏草,因为有一种菌类会在冬天趁虫子蛰伏的时候借机寄生在其身上,当虫子生长的时候,菌也趁机吸取虫子的营养,在其体内生根发芽,到了夏季的时候菌完全占据了虫子的身体,破体而出,长成一株植物,冬虫夏草由此得名,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中草药,真正的虫草在市场上十分昂贵,曾达到每克百元的地步。 郑浩由于职业原因养成了不相信外人的习惯,对老人所给的虫草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送进嘴里,虫草刚开始有一丝腥味,但很快便被药草的味道所掩盖。郑浩细细咀嚼着,看到老人正从厨房里拿出几片鱼干,猫闻到味道立刻跑了过去。 “动物都是很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会知道,对它不好,它会离开你,也会报复,它们和人一样,都有自己的感情。”老人抚摸猫柔软的背,白猫在她脚边妩媚地绕圈子。 “任何不合理的现象都可以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怪力乱神的东西。”郑浩说,“迷信只是科学被人披上了神学的外衣。” 老人正拿着扫帚把猫赶开,白猫显然认为两片鱼干不能解馋。 “你说什么?”老人忙着赶猫,把郑浩的话忽略了。老人打开旅馆大门,门一敞开,就看到一个人正站在门前要推门的样子。 门外白茫茫的一片,把钟玥姣好的身型衬托得格外突出。 “早上好!”郑浩坐在桌子上远远地挥手打招呼,钟玥笔直地朝他走过来。 “昨晚你离开后不久,沈家的人来来报案,半夜的时候,沈家二当家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拖进了山神庙的走廊里,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 郑浩一个机灵从桌子上跳下来,“又出来一个,确定是同一个人吗?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说,郭兴没我电话吗?” 钟玥从地上湿透的外套里捡出一台还在滴水的手机。 郑浩无奈地耸耸肩,“下次买防水的。跟我说一下具体情况。” “凌晨三点十七分,沈家的人进警局报案,郭兴和步祥连夜带队上山,目前情况不明。” 郑浩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下文了,讽刺道:“很具体。话说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意外。” “我喜欢你的简洁,你认为两个案子之间有关系?”郑浩问。 “那需要你来判断。” 郑浩皱起眉头,他对她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话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钟玥双眼瞪着他,滚圆如卵,“快去山神庙……” 郑浩惊恐地发现钟玥的眼眶里空荡荡的,紧接着,她的身影也变的虚无飘渺起来,从她的脸中央出现了一道光芒,那光逐渐变强,她的额头到嘴唇之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形同闪电一般的裂缝,那裂缝逐渐扩大,把她的身体也分成了两半。郑浩呆然地看着这变化,直到钟玥的身体被光线完全刺穿,在大堂里堂而皇之地消失了,在她的背后是开了一条缝的旅馆大门。 郑浩喘着粗气,手按在胸口上,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但正是胸口的起伏让他有了实感,确定自己是清醒的。 “吱嘎——”老人解除了门禁,开始将旅馆的大门缓缓打开,屋外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人影也没有。郑浩有种感觉,正是开门放进来的光芒将钟玥的身影照的消失了,如果说老人才刚刚开门,那么自己几秒前看到的是什么?钟玥的鬼魂还是睡梦未醒的幻像? 郑浩突然感觉这个小镇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屋檐下雾气缠绕,久久不散。插在神台上的香飘散出淡淡的香气。 郑浩瞄了神台前的三个亮点,他一直不明白点香有什么实际的意义,或许这是一种民俗的象征,象征与去到另一个世界的往生者沟通的途径。人们手握着香,冥想,香的烟飘荡升起,又逐渐消散,古人认为那就是自己的想法传递给了香,然后变成烟气,但烟在空气中消散不见时,自己的思想已经是传达给了往生者。因为,到达彼岸的路,只能是实体消散成的虚体才能通过,烟气不正是和那灵魂相同吗? 冬虫夏草的味道还在嘴里飘荡,郑浩的舌尖意外找到几丝残留在牙缝间的碎渣。 郑浩猛地蹲下身子,在掉落在圆桌地下的外衣里翻找,终于在外衣的口袋里找到了被从雨衣漏进去的雨水浸透的手机。难道郭兴、钟玥已经遇难,他们的鬼魂来找自己求救? “婆婆,知道山神庙怎么走吗?”郑浩问。 老人正在淘米的手突然停止了动作,邹巴巴的脸抽动了一下,“你问那里干什么?那可不是一个吉利的地方。” 郑浩急急忙忙地收拾,“告诉我怎么走就可以了。” “四年前,山神庙塌了的时候,压死过一个人,还有三个人受了重伤。那个庙荒废了几十年了没有出过事,偏偏那一次就出事了,以前灾荒的时候,庙改成过义庄,现在也是,老一辈的都说庙里邪气重,你知道那天庙怎么会突然倒塌吗?” “路怎么走……” “因为那天下午,在庙里的神坛地下,挖出了一窝金脚蛇。”老婆婆眯起了眼睛。 “金脚蛇?”郑浩忽然来了兴趣。 “沿着出村的路走,到了山路上的时候会看到旁边一条岔路,路边有一块石碑,一直沿着岔路往上面走就到了。” “金脚蛇?”郑浩追问。 “记住我说的话。”老人脸色一紧,“不然到时候迷路我救不了你。”说完,颤颤巍巍地转过身走进厨房。 郑浩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大步朝外面走去。 厨房里,老人撕了一块鱼干递给翘首以待的猫,对猫说:“人老了,发现逗逗年轻人挺好玩的。”猫愉快地翘起脑袋,甜甜地叫了几声。 第八章 山洞 刘德林打开饮水机的热水阀,水冲进咖啡粉里卷起淡淡的香味,让他稍微提了点神。 他站在窗前,朝警局的大门看过去,外面浓雾笼罩,警局里开了灯光线也无法穿透过去。他看到浓雾里里有个黑影在靠近,那影子越来越近,在经过警局的路灯下面的时候,他才看清楚影子的本体。 “天哪!”刘德林低声叫了一声,发下杯子冲了出去,正好在门口和郑浩撞上。 “您去哪了?”刘德林激动万分,“他们等了您一晚上,手机也打不通,今天早上四点的时候他们去山神庙了。” 郑浩一脸震惊,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又没有说出来。 “您怎么了?”刘德林看郑浩的表情有点奇怪。 郑浩搅动几下干燥的舌头,“来杯咖啡。” 刘德林担忧地看着他,快速地冲了杯咖啡给郑浩端上,郑浩将滚烫的咖啡一饮而尽,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把站旁边的刘德林吓个半死。 刘德林刚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警局的电话响了。他跑过去接了电话,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文警官打来,找你。” 郑浩接了电话,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很杂,旁边似乎有很多人,文步祥的声音很急促:“我们在山神庙。” “我知道。”郑浩冷冷地说。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文步祥的声音再次传来,“昨晚沈家二当家……” “我知道,郭兴在不在你身边?” “呃,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不要再打岔了。”文步祥的有点怒了,他说,“我们到了庙里,了解清楚了发生的事,沈家二当家消失的情景很诡异,我们决定在庙周围找一下,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了情况。在山神庙的地基后面有一个洞,据看庙的老人说,之前这里并没有这个洞,应该是最近才出现的。关键是,我们在洞口找到了一个钱包,沈建国的钱包,里面什么东西也没少,在洞口周围还有打斗过的痕迹,应该是沈建国被人拖进来的时候挣扎留下的……” “说重点。” “听我说完!于是我和老郭就打算下到洞里面去。用手电筒照里面的时候,看到洞下面空间很大,基本上把山神庙的地基挖空了一大半,而且弯弯曲曲,似乎还有很多岔口。经过商量,其实也说不上商量,老郭坚持要下去,然后那个女警官也跟着下去,我不放心,就让小刘跟上去,我只能先留在外面,把庙里面的人疏散出去。但是过了好久,我听到下面喊往上拉,我听是小刘的声音,我和外面的人就拼了命的往外面拉,把小刘拉出来,刚要把老郭拉出来的时候……” 电话那头文步祥深吸了一口气。 “继续往下说。”郑浩语气硬的像石头。 “当时我就要够到老郭的手了,下面突然窜出了一条蟒蛇,不对,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蟒蛇,那东西很粗,是白色的,一下子卷住了老郭,我还没反应过来,老郭一坠,绳子立刻断了,老郭吭都没吭一声就掉进去了。那个女的也还在下面,我们一直没有看到她上来,听小刘讲,在下面的时候那女的走在最前面,发现状况的时候,就让他们拼命地往外面跑,他们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混乱中没有注意到她跑哪去了……喂,喂?你有在听吗?” 郑浩将话筒递给刘德林,转身就往警局外面走。过了一会儿,刘德林从后面追上来。 “你知道去山神庙的路吗?等一会儿,我叫几个人和你一起去。” “我不是去山神庙,我去找能救大烟缸的人。你跟着我。” “那山神庙那边怎么办?” “按照我说的做就行了,你的文警官会另外找人的。去把车开出来,要能响警笛的。如果你相信我,待会儿我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有迟疑,一旦耽误了,郭警官和钟玥都会有生命危险,你做的到吗?” 刘德林立刻一副誓死效忠的神情。 几分钟后,警车闪烁着警灯,穿过浓雾,在阮氏府邸门前停下。刘德林和郑浩下车,保安的态度很不耐烦,用对讲机和里面的人通话,过了不久,一个文质彬彬满头白发的人从里面出来,从保安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此人至少是阮府的管家。 “你好,明章先生。”郑浩微笑地上前一步。 管家惊讶地愣了一下,抬了抬眼镜,问:“敢问阁下是?” “上次您的儿子收到恐吓信……” “郑先生!”管家像见到了救命恩人,把保安和刘德林都吓了一跳。他大呼小叫地命令把门打开,上前紧紧地握住郑浩的手,“上次你不辞而别,一直不知道如何感谢你,没想到会在这里再见面。老眼昏花,你站在面前我都没看出来。” “可能是因为雾太大了。” “是的了。”管家扫了眼穿警服的刘德林,警觉地问:“这次是什么案子?不会是那两起失踪的事情吧?” 郑浩满脸笑容,说:“当然不是。我需要贵府的一点帮助。” 管家连连点头,“我经常和老爷说起你,他知道你光临一定会很高兴的。” 管家在前面引路,将两人带进了阮府,客厅里富丽堂皇。 “其实这次我来不是要见你们老爷,我听说你们小姐回来了。”郑浩开门见山,“昨天晚上,贵小姐的同学,胡如康失踪了,我们想帮助他,希望小姐念在同学一场给予合作。” 管家的脸上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郑浩说:“你总是能给人带来惊讶,我相信小姐会很乐意帮助你了。” 管家转身朝楼上走去,接待的人接到管家指令送来了精美的茶点,郑浩狼吞虎咽全吃完了,把旁边的刘德林看得目瞪口呆。 郑浩小声地指示,“快吃,饿肚子待会怎么工作。” 这时候,管家一个人从楼上下来了。 “稍等,小姐刚起床。” 管家一眼看到空盘子,给下人使了个眼色,每过一会儿,佣人端来了两盘新的糕点。郑浩毫不客气,将自己盘里的份一扫而光,身边的刘德林满脸通红,慢吞吞地咀嚼着。管家始终面带微笑站在一边。 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一个美丽的让人窒息的女孩从楼梯上走下来,尽管只是在睡衣外面皮了件外套,简单拢了几下头发,她的出现还是让昏昏欲睡的客厅为之一振。郑浩看到她的出现,心里有了谱。 “小姐,这位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郑浩先生。” 阮慧玲上前了一步,步态优雅地主动伸出手,“谢谢你给了管家不少的帮助。” “我只给需要的人需要的帮助。”郑浩礼貌地说,和她轻轻握了手,眼睛瞄了一眼她左手腕上的朱砂勾玉,“吊坠真漂亮。” 阮慧玲的手不经意地往后缩了一下。 “听管家说我的同学胡如康也失踪了,”阮慧玲说,“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 “的确需要他帮不少忙。”郑浩的话让阮慧玲吓了一跳,很快,郑浩又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阮慧玲回头朝管家用请求确认的眼神看过去,管家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吧,请往这边,书房在后面。”阮慧玲在前面领路,郑浩示意刘德林留在客厅,自己跟了上去。 时间慢慢地流逝,等在客厅里的刘德林焦躁不安,他打电话跟局里联系,文步祥后来跟上级请示,调动几个人过去,城里的救援部队由于路途的原因必须临近中午才能赶到。接电话的警员听上去很焦急,无疑是对派出去的警力不放心。 第九章 太阳雨求推荐,求收藏 刘德林挂完电话,书房里的交谈似乎还没有结束,他只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阮家的人陆续开始准备一天的事宜,佣人来来往往,和今天一直散不去的雾一样,让刘德林感觉很不自在。距离来的时候已经半个多小时,外面依然浓雾笼罩,光线昏暗。 “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阮慧玲大声地说。 刘德林立刻站起身,看见阮慧玲大步从后面走出来,郑浩慢条斯理地跟上来。 “太荒唐了!”阮慧玲情绪激动,似乎连旁边的管家也没见过她这样子。 “如果要给四年前的事画上句号只能这么做,你也不希望他永远……那个样子。”郑浩的语气不容质疑。 “太危险了,不可能,绝对不可以……”阮慧玲大步走上楼梯,经过管家身边的时候,冲管家愤怒地说了句,“你竟然会认识这种疯子。” 管家心安理得地朝郑浩眨眨眼睛,说:“我记得那时候我也这样。” “我记得。” “我想她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是啊,希望不要想太久。”郑浩担心地说,准备告辞了。 “不管有什么需要,郑先生,”管家说,“我能帮的上忙的都会尽量帮忙的。” “那给你们小姐房间里送点创伤药,不要问为什么,待会马上送,放下后就离开,记得把门关上。” 管家尽管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应允了。两人离开的时候,看见管家转身叫了个佣人,说了几句话后,佣人快步离开了。 “你对那个女孩说了什么?”刘德林边开车边问。 “一些可以救大烟缸的话,但愿他们在下面还没有出什么事。” “我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去那里,我指的是阮家,反正我一听到郭警官出事就想立刻去山神庙救他。” 郑浩犹豫了一会儿,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啊?”刘德林听得毛骨悚然,他记得那时候在警局的只有他和郑浩两人。 “专心开你的车。”郑浩闭上眼睛揉搓太阳穴。 “那……接下来去哪?” “当然是去山神庙,还有两个人等着我们去救!” 郑浩翻脸比翻书还快,刘德林赶紧闭嘴专心开车。 车窗外的景物隐藏在雾中,影影绰绰,诡异异常,如同一幅乱涂鸦的非常糟糕的水彩。 警车出了村口,一断路后进入盘山公路。郑浩昨天来的时候就是在半山腰的位置碰上了一支送葬队伍。越往山上爬,雾变得越淡,树木茂盛的山看上去脏兮兮的,空气中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过了不久,一道明亮的阳光刺透了薄雾,照进车子里。 “狐狸嫁女啊!”刘德林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阳光,雨水,雾气相互交织,在湿漉漉的林子上空架起了炫丽的彩虹。 “狐狸嫁女?” “是啊,我们当地人认为狐妖要嫁女儿的时候,会请雨神在大晴天的时候下雨,之后她的女儿才能出嫁。所以,见到这种太阳雨我们都叫他狐狸嫁女。你知道吗?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狐狸嫁女的时候怕的躲进床底下。” “会抓你当嫁妆?” “你想啊,一般都是阴天下雨,晴天太阳,突然又是大太阳又是下大雨,肯定以为是天要塌了,就害怕得赶紧躲起来。” 刘德林自顾自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郑浩此时表情的复杂。见惯了阴天下雨,晴天太阳,第一次见到太阳雨的人会感到害怕吗? “它只是自然存在而为幼稚的人鲜为人知的事物而已。”郑浩低声自言自语,突然,他一把抓住了刘德林的肩膀,刘德林吃了一惊,打错了方向盘,车子差点冲进旁边的悬崖。 “你知道吗?你刚刚说出了一句众所周知,却经常被忽略的真理。”郑浩情绪激动。 刘德林显然不知道,又不明白郑浩到底想通了什么事,只好乱七八糟地点头。 车子开到了不能再往前的地方,前面已经停了两辆车。郑浩在刘德林的引导下开始爬山路,下过雨山路很滑,太阳雨很快就停了,天空变得阴云低垂。 两人很快听到了人的说话声,郑浩看到藏在树叶后的瓦片屋顶塌陷的一角,又走了一段路,山神庙整个展现在他们面前。山神庙的外面摆满了花圈,不少披麻戴孝的人坐在屋檐下面,庙口站着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见到刘德林便走了上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那个警察便带着他们进了庙里,穿过大殿旁边的走廊,从一个被某种力量撞倒的小门出去,到了荒草疯长的庙后面,草丛后面的人听到动静便探出头来。郑浩认出其中一张脸是文步祥。 “你们爬过来的?”文步祥愠怒地说,“擅自把车开走了。”瞪了一眼刘德林,把刘德林瞪得心惊肉跳。 郑浩看到在文步祥的身后一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小土堆,土堆像个肿瘤不偏不倚地长在山神庙后面,完全被野草覆盖,土堆下面有个直径将近一米的洞。郑浩拿来手电筒往里面照过去,那里面似乎有团黑雾,光线根本穿不透多远,从掉落的石子激起的回声判断,里面的空间十分巨大。郑浩估计这个洞穴应该是后天挖掘的,如果是天然的,当初修山神庙的时候不可能没发现。 “几个人下去过?”郑浩问。 “之后又下去了三个。”文步祥回答,“里面大小洞窟非常多,支路复杂,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迷路,救援工作开展起来十分困难,没有一定的设备下去后只能当瞎子。他们被困在下面,又有不知道的动物在,我们却只能在上面干瞪眼,每晚一会他们的生命就受到多一步的威胁。” 文步祥虽然官腔十足,郑浩还是听出来他的确在为下面的人担忧。 “附近有人受伤了?姓刘的警员在哪?”郑浩嗅着空气问。 文步祥说,小刘从下面上来后一直脸色苍白,精神恍惚,便让人把他送到了医院,附近没有人再受伤了。 “现在有三个人在下面,我们必须现在下到洞里去!”郑浩大声地说。 “我没聋,你小声点我听得见。”文步祥一副倒了八辈子霉的厌恶表情。 “好吧。”郑浩嬉皮笑脸,说:“我需要两条结实的绳子,几根没点的火把,手电筒和可以防身的东西。” “我不会让你就这么下去的,再说我上哪给你找这些……”文步祥有点不耐烦。 “来不及,等救援到了,他们已经排出蟒蛇体外。”郑浩恐吓道,“现在我有个办法救他们,你不帮忙我自己动手,如果你不想浪费时间。” 文步祥呆呆地和郑浩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 “我也要下去。” “随你。” 文步祥立刻着手招呼警员准备,刘德林本来想留下来,最后被郑浩命令去找能点燃的东西。清走其他的人后,郑浩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站在洞口边,说道:“你可以出来了。” 郑浩身后的草丛突然骚动了起来,一张人脸从后面露了出来。 “你怎么发现我的?”那张年轻男孩的脸问。 郑浩指了指鼻子:“消毒水的味道了。” 男孩抬起被绷带包裹得左臂,郑浩看到他的手腕上有一朱砂勾玉的挂坠。 “我趁慧玲出去偷偷来的。”男孩说,眉间凝聚着悲哀。 “那么你就是胡如康了,为什么逃走?”郑浩并不惊讶。 “我,我很害怕。” 胡如康抬起藏在草丛后面的右手,郑浩即使见过许多离奇的东西,还是禁不住脱口而出,“太阳雨。” “我找到了一些灯油。”刘德林兴冲冲地跑过来,一下子愣住了,指着郑浩背后,说:“我刚刚看到一个人影跳进去。” “是吗?”郑浩四处打望,“我一直守在这里怎么没看到。” 第十章 地下悬桥 半小时后,众人聚集在洞口外。 “你最好跟我说清楚计划。”文步祥威胁道。 “到了下面就知道了,我曾经几次进入过类似的地方,到下面我有经验。”郑浩不假思索地说,“人不要太多,人多手杂,其它人在洞外待命,一有情况马上拉绳子。” 剩下的警员不认识郑浩,面面相觑,都朝文步祥看过来。文步祥无可奈何,说:“听他的。” 两个人用绳子固定好自己,准备的东西包在布包里,两个人分别背着。准备就绪后,两人被慢慢放进了洞里。洞穴并不深,下降了四五米的样子就接触到了地面,洞里面有黑雾,洞口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两人点燃了火把,在这时候,火把比手电筒好用,必要时可以用来驱赶野兽。两人在洞里面朝深处走了几步。 “接下来怎么做?”文步祥举着火把扫视洞穴里问。 “我不知道。”郑浩如实回答,“上面那些话是我瞎掰的,我从没到这种地方过。” “什么!”文步祥愤怒大于惊讶。 “不过有人会帮我们。”郑浩手指指向文步祥身后。 文步祥以为郑浩故弄玄虚,毫不犹豫地转过身,突然看到火光范围内有一张男孩的脸。他之前参与过搜救工作,对这张脸还有印象。 “胡如康?”文步祥眯起眼睛,确认眼前的男孩的确是胡家失踪的孩子,他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郑浩,又转过头,看着胡如康,问:“你怎么在……啊啊啊啊啊!”他看到了胡如康进入光照范围内的身体立刻尖叫起来。 “闭嘴,你在找死!”郑浩急忙捂住了文步祥的嘴巴,警觉地扫视四周的黑暗。这里离洞口还很近,洞外的人听到叫声马上朝洞内喊叫,郑浩回答是文步祥滑了一跤,外面的人才没有直接冲下来。 文步祥挣脱开郑浩的手,气喘吁吁,将手中的火把对准郑浩,“你为什么一点也不害怕,你早就知道他在这里,还是说是你放进来的?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那些失踪的人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胡如康朝火把的光圈里踏了一步,他的整个身体都进入了文步祥的视野。他的上半身有一部分仍然是人的,其实也就左半身体和头部,是胡如康原来的样子,身体剩下的部分,则完全是壁虎的模样,尽管他穿着人的衣服,但露在身体外面的手臂和腿,包括身体后面蟒蛇粗细的尾巴,没有血色,表面长有鳞片,长满不规则斑点,他的身躯也变形佝偻,可以随时用爬行代替行走。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文步祥惊恐地看着那条尾巴在他面晃来晃去。 “昨天晚上还没多长,睡醒之后就已经长这么长了。”胡如康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尾巴扭来卷去,“我现在使用它就跟使用手指一样灵活。” “你怎么变成这样?”文步祥惊魂未定,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两个人不是坏人,但经验告诉他要保持警惕。 “诅咒。”胡如康忧伤地说,“和慧玲谈了之后我才想明白这几年来身体为什么会发生变化,我想是你告诉她的。”胡如康看着郑浩,“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但谢谢你提醒了我,所以我马上就赶过来了,还好今天的雾很大,没让我被人看见,你说我真的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吗?” “我也没经验,”郑浩说,“试一下总比干等强。” “嗯。”文步祥看到半人半壁虎的胡如康点点头,文步祥感觉胡如康身上正发生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变化,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道:“你的脸在换皮!” 胡如康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块薄薄的皮肉随即脱落,原来的地方长出半透明的嫩白新皮,上面有细微的鳞片,胡如康笑道:“再过一阵子,我就真变成壁虎了。” 郑浩注意到胡如康的声音变得比刚才尖锐了。 “我们耽误的时间够多了,要开始抓紧时间找人。”郑浩说。 文步祥问:“怎么找?” 胡如康一下子窜到洞壁上,把两个人看得目瞪口呆,他说:“我可以看到……来了!” 洞穴里的某个角落传出石子滚落的声音。 文步祥突然僵硬住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过于迅速,郑浩察觉到异样的时候,文步祥的身体已经后退了一段距离,他的双脚拖在地上扬得粉尘纷飞,文步祥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下,古怪的一幕发生了,文步祥不但没有摔到地上反而仍然以极快的速度往后,身体半悬在空中,仿佛背后有一个巨大的吸引力,一眨眼,文步祥连吭都来不及吭一声就被吸进了黑暗中。 一个黑影从郑浩头上略过,郑浩反应迅速,看出那是胡如康的尾巴。胡如康肚子贴在洞顶,昂起头,滑动着四肢飞快地在洞壁上爬动,朝文步祥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郑浩高举火把,让胡如康保持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在地形复杂的山洞里奔跑起来。 山洞里果然地形复杂的可怕,大小不一的光滑洞窟随处可见,有些地方的洞窟像井一般垂直,深不见底。郑浩推翻了在地面上的猜测,现在可以确定这个洞窟是天然形成的,但是为什么顶上修山神庙的时候会没有发现。 在郑浩追逐的过程中,有五颜六色的四脚蛇从岩缝的各个角落里惊慌四措地爬出来。胡如康由于有壁虎身体的优势,在多变的地势中也能健步如飞,郑浩好几次差点跟丢,而文步祥被那股异样的力量吸走之后就没有了踪影,郑浩只能全靠胡如康其动物的敏感来追踪定位。 在地下山洞往下不知道跑了多久,空间开始变得开阔起来,郑浩听到深处有水声。这时,郑浩前方出现了一条狭窄的石阶。郑浩已经记不得自己往下深入了多少,脚踏在石阶上继续往下走。水声越来越大,郑浩眼前出现了一条上百米宽阔的断谷,山谷之下有奔涌的地下河流,水色昏黄,冒着滚滚的烟气。在河面之上,两谷之间,竟然有一条悬桥,桥身铁链不知为何种金属所铸,混黑粗重,上面搭有石板做桥面。 眼前只有这一条路,不管怎么样,黄泉已经到了,就算前面是鬼门关,也得硬着头皮走一遭。郑浩踩在悬桥上,桥身没有半点摇晃,胡如康随即跟了上去。 水气升腾,桥的前一段缥缈在其中,火把在这里烧不旺,郑浩打开了手电筒。郑浩感觉像呆在蒸笼里,十分气闷。终于,郑浩感觉自己到了悬桥的最低点,也就过了桥一半。 桥身忽然剧烈震动了一下,郑浩抓住了旁边的锁链才没有失去平衡。桥对面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朝这边过来,雾气浓郁什么也看不见,后退更是不现实,犹豫的期间,那东西已经到了眼前,马上要和郑浩打个照面。 郑浩腹部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量拽了起来,原来是胡如康的尾巴。胡如康卷住郑浩爬到了桥板下面,郑浩拉着桥底的锁链,胡如康用尾巴托着,利用升腾的水气掩护自己,从石板的缝隙间观察桥面的情况。 只见两匹枯瘦的黑马从桥的雾里慢慢出来,马脖子上挂着白色的花环,紧跟其后,一整支仪仗队缓缓出现,每个人都披着厚厚的白色麻衣。郑浩刚开始以为是送葬的,这时候,只见八个骨瘦如柴的小人抬着一花轿从雾里出来。郑浩很是纳闷,哪个迎亲的队伍会这般打扮,那些锣鼓手吹吹打打却什么声音也没有。花轿的四面布帘因为小人的跳动而飞舞起来,郑浩看到花轿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郑浩突然想到狐狸嫁女,难不成这是回程的送亲队伍,狐女应该已经送到了娶亲的人家。难道娶亲的人家就在悬桥对面? 待到队伍走远,胡如康将郑浩从桥底拉上去,胡如康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势,惊叹不已。两人整理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依稀可以看到桥头,就在这时,冷不丁地一个人影从雾对面冲出来,正好挡在两人面前,手里提一朴刀。 第十一章 诅咒之身 郑浩一路上见到了不少怪事,这时又突然杀出一个人来,郑浩躲闪不及,和来人面对面撞上。 “你们到了。” 郑浩听到对方说话吃了一惊,发现说话的人是钟玥更是吓了一跳。只见钟玥披麻戴孝,内穿锁子甲,头上白色的麻纱帽几乎将整个头盖住,手中朴刀发出闪闪寒光,诡异异常。在她进洞之前,肯定不是这身行头。听她那说话,似乎早就算定他们会来。 “烟缸呢?”郑浩问。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钟玥低声说,转身带着两人朝桥头走,她见到胡如康的时候没有一点吃惊,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郑浩一走出水雾,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一户高墙大院赫然坐落在洞穴之下,高墙之内一座笔直的塔头朝下倒插在地上,院子大门豁然大开,门钉闪着幽幽的光。钟玥带着两人快步走进大门,院子里张灯结彩,却不见一个人影。 “山神娶亲,不要乱看。”钟玥提醒,带着两人在庭院里穿行,钟玥轻车熟路,很快将两人带到了反塔下面。 三个人一进到塔里,钟玥就将两人拖进侧间,不由分说一把按住胡如康,手提朴刀对着他的背割了下去,把皮起出一角,猛地一拉,胡如康身上的壁虎皮整条被剥了下来,钟玥将剥下来的壁虎皮包在房间的石柱上,又不知从哪里抽出几根铁杆,用朴刀侧面敲击,把铁杆当做钉子将壁虎皮钉在柱子上,只见火花四溅,转眼间几根铁杆全敲了进去。钟玥从身上拿出两套孝衣,让两人穿上。 “他们三个被关在倒数第二层,救了人马上就走,其它的地方不要去。”钟玥说完打开门走了,郑浩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看到胡如康抬头往墙上的小门里看。 “这里有条楼梯。” 郑浩过去一看,果然有条狭窄的楼梯,宽度只能够一个人走过去。这座塔看上去很邪乎,从楼梯大摇大摆走上去肯定不靠谱,也不知道这条小楼梯时修来干什么的,反正这塔已经够古怪了,多一条古怪的楼梯也不奇怪。郑浩当即决定从小楼梯上去。 这座塔的结构郑浩初步估计是塔套塔,像暖水瓶一样内外两层,这段楼梯就修在夹层之间。塔身上大下小,沿着楼梯走,身体必须向外倾斜,心理上总是在担心塔会随时倒塌,而且楼道里空间狭窄,压抑沉闷,待久难免会心生烦躁焦虑。 郑浩心里担心郭兴和文步祥,走的极快,数着楼道上的门,每层塔的门数目不定,有多有少,门上都画有奇怪的圆圈,没有重复,圆圈的排列让郑浩联想到了“神秘之圈”。楼道顶上也密密麻麻的均是排列有序的圆圈,郑浩推断这些圆圈应该是某种标记或者早已失传的文字。 “我们走了几层了?”胡如康问,进塔的时候匆忙间他没有数塔的层数。 “到了,第八层,一共九层。”郑浩绕着楼道走了一圈,发现这层由低到高有八个门,每个门的大小不同。反塔上大下小,塔到这层半径已经相当大。郑浩发现,这层的圆圈数量比下面的每一层都多。 郑浩在经过一个门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便趴在门上面听。里面似乎在吵架。 “……还得在这鬼地方呆多久?”其中一个声音大喊大叫。 郑浩听到这声音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又仔细听了一遍,果然是郭兴的声音,跟他说话的是一个女人,不是钟玥。 郑浩试着推一下门,门竟然开了一条缝,朝里面窥去,只见里面被几根粗大的白蜡烛照的金碧辉煌,大厅里圆桌酒席罗列,美味佳肴堆积如山。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晃荡,在他面前是个女孩,正好侧面面对着郑浩,在郑浩身后的胡如康兴奋的差点叫出声来。 “是晓曼。”胡如康尽量压低声音对郑浩说,郑浩在警厅的失踪者照片上见过她,她就是在女厕失踪的那个女孩。于晓曼也是披麻戴孝,她手里捧着一套孝衣,似乎是想要让郭兴穿上,郭兴说什么也不干,于晓曼正在紧张地劝他,“待会他回来就糟糕了。” 正说着,只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于晓曼也不管郭兴想不想穿,拿着孝衣直接扑上去套在郭兴身上,郭兴刚要脱下来,一只巨大的壁虎就从楼梯下面窜上来,背后背着文步祥。那壁虎把文步祥丢在地上,捆在文步祥身上的舌头立马缩回壁虎嘴里,郭兴大叫一声冲过去扶住文步祥,文步祥见到郭兴又惊又喜,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和郭兴两人躲着壁虎搀扶在一起。 那壁虎放下文步祥后身上的皮立刻脱落了下来,变成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是孝衣打扮,壁虎皮他顺手挂在墙上。郑浩绝对不会忘记他的脸,现在失踪的所有人除了那个沈建国,其它的都到齐了。 “你们最好别乱跑。”棺材铺失踪的文金明满脸横肉地说。 “你别吓他们。”于晓曼说,声音小心翼翼。 “哼!另一个呢?”文金明扫视大厅。 “在里面换衣服。”于晓曼眼睛看了一眼大厅的某个位置。文金明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听见他拉开了门,就听见另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大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磨磨蹭蹭,快点到大厅去。”文金明说完,走回到郭兴和文步祥面前,指着文步祥说:“你待会儿也换上衣服,不要到处乱跑就不会有事。”然后转过身拿起壁虎皮,对于晓曼说:“下面还有生人,我去解决掉,你好好看着他们。” 于晓曼先是点点头,看到文金明正把壁虎皮往身上披,悻悻地问:“你要怎么办?” 文金明看上去怒了,“你看好他们就行了,其它的事不要管。什么都做不了……”文金明披上壁虎皮,从楼梯口窜下去。 郑浩朝胡如康使了个眼色,两人推开门跳进了大厅。里面的人见突然从墙里出现两个披麻戴孝的,吓了个半死。郭兴待看清楚是郑浩,喜出望外,于晓曼也认出是胡如康,两个人立刻围了上来。站在大厅另一头的沈建国见到两人来的方式不一般,心料想是救兵,也兴冲冲地赶过来,于晓曼急忙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众人问候了一阵,郑浩便向于晓曼问明情况。于晓曼本已不存什么希望了,现在见有人来救,心境大不相同,便将自己来到地下所知所闻的尽数告诉郑浩。 事情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原来四年前,于晓曼和另外两朋友爬山的时候遇雨,就跑到山神庙避雨,当时山神庙正在修缮,庙中到处是碎石断木,棺材铺的文金明平时也做些木匠生意,那天雨大,庙梁上正好有几处没有完工,便干脆继续做。 三个孩子当时正值青春期,对凡事好奇心重,便在山神庙里四处乱逛,无意间,当时一起的胡如康发现了倒塌的神像下面似乎是空的,于是三人就动手开始挖,文金明见到三个孩子在那边瞎玩,就吼了两声,但不起作用。三个孩子挖的正起劲,突然从洞里面窜出来了一窝金色的四脚蛇。三孩子也不管那么多,见那东西色彩斑斓,动手抄起身边的碎石断木就开打,转眼间四只四脚蛇全部被砸成烂泥。 原本孩子们只是见那东西长得难看,怕有毒伤到自己,也没顾得上太多。在房梁上的文金明看到后却吓得全身冷汗。四脚蛇又叫守宫,有些地方叫地龙,传说是有灵性的东西,纯金色的地龙更是少见。文金明听老一辈的说明朝的时候,当地有壁虎成精,杀了不少村民路人,后来山神显灵,将壁虎精斩杀,当地人在灭妖的地方建起山神庙进行镇压,祈求一方平安。那三人混乱中杀了四脚蛇,现在山神庙又败落,难免不遭四脚蛇报复。文金明这么想着,也不知道碰动了什么东西,整个庙顶忽然开始震动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瓦砾乱掉,屋顶坍塌了下来。摔下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子下面压了什么东西,一看竟然是四脚蛇的尸体,之后,他就晕了过去。于晓曼他们当时更是不知道情况,庙塌下来的时候,来不及躲闪,都被压在下面,于晓曼和胡如康受了重伤,另一个孩子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于晓曼重提伤心往事不免悲从心生,落起眼泪,胡如康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 “如果是诅咒……”郑浩感觉这种词很难从自己嘴里说出口,“那抓他们来干什么?” 于晓曼继续说,他们这四年来逐渐开始感觉身体里有变化,但一直不知道怎么回事,前不久在医院里厕所里对着镜子看到自己蜕皮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便一直往山上跑,手脚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带到了山神庙。那时候文金明已经在这里,他把她带到这里,并且在这塔里可以把壁虎的皮脱掉。 这些也都是到了这地底下之后文金明告诉她的,不然她怎么可能还记得这事情,现在是那死去的四脚蛇来报复了。文金明只说这些是山神告诉她的,山神长什么样她到现在都没见过,山神似乎只和文金明对话。又说山神最近要办喜事,只要帮忙把山神的喜事办好就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就信以为真,然后昨天晚上,文金明就把沈建国带来了,只是说他可以帮我们离开,之后文金明又带来了郭兴。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到郑浩说的女性进来。 “我想钟玥应该还没有被抓住。”郭兴深思道。 “等一下,你说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胡如康脸色大变。 “钟玥。”郭兴又说了一遍。 “天哪!”于晓曼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怎么可能,肯定是同名同姓的。” “怎么?你们的钟玥左耳朵后面也有一颗红痣?”郭兴试探性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钟玥耳朵后面有一颗红痣?”于晓曼已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只给我看过。” “好吧,钟玥应该当时没死,现在她不仅长大了还剪了短发,不然我也看不到她耳朵后面。”郭兴说。 “不会的,她出葬的时候我们班里的人都去了,绝对不可能。”胡如康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现在不是自己吓自己的时候,”郑浩看了看四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文金明抓他们来的目的是要他们当自己的替死鬼,到时候必定需要某个仪式,不然不会平白无故就把你们恢复原样。” 第十二章 千只眼 “开什么玩笑!”文步祥怒道。 “我们现在就得离开这里。”沈建国紧张兮兮。 “不行,我要离开这座塔必须要穿上那身东西。”于晓曼指着墙壁上挂着的壁虎皮,“文金明随时会回来,他现在满嘴只有山神,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跟我们走。” 郑浩在大厅里不停的踱步,最令人愤怒的事莫过于自己所拥有的知识在这种怪力乱神的地方派不上用场。郑浩的眼睛注意到了楼梯,他问:“楼上是什么地方?” “是山神的新房,文金明说不能让任何人上去。”于晓曼每次提到这个名字都提心吊胆。 “我想最好还是试一下。”沈建国提议,众人看了他一眼。 郑浩走到楼梯口,那台阶都是大块的圆木,中间间隙极大,他有一种感觉,这楼梯绝对不是给人走的。为谨慎起见,他攀在了楼梯的栏杆上,走了两步,他感觉没什么异样,此时下面的人正盯着他看。他二话不说,敏捷地抓住栏杆,翻身一脚踩在上面,立刻身体伸直,手往上一钩,抓住了上面一层的栏杆,楼梯呈“之”字形,郑浩抓住上面的栏杆后,腰部用力,身体倒立着翻了上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把下面的人看得心惊胆战。郑浩站到上面的栏杆后,身体很快保持住平衡,快步,一跳,稳稳地蹲落在了地板上。 这一层比下面一层还宽敞,装扮得像个灵堂,整间屋子的光线都来自大厅中央一颗珠子上,这珠子由一灯座支撑,灯座放在八方形的大桌上,八个边摆好了碟碗筷勺,桌子中间放着三个巨大的空盘子,每个盘子直径都在两米左右,郑浩不知道那能用来盛放什么的,忽然又想到下面正好除了文金明外有三个人,难不成这三个空盘子正是人祭的器具? 郑浩刚想站起身来,忽然发现,房间里竟然端坐着一个人。 那人体型娇小,头遮红盖头,一身华丽的红色婚纱,静静端坐在白色的帷帐大床里,显得格外突出。郑浩想起刚才的狐狸嫁女,这位应该就是狐女了。 郑浩看那狐女半天没有动静,想是没有发现自己,又看自己一身孝衣,即使被发现了也能挡过一时。他谨慎地站起来,这才发现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画,细看之下,这些画的主体都有一团亮光,旁边祥云环绕,画的下方则大不相同,有野猪,蟒蛇,山鸡,壁虎等等,每幅画的绘画风格都不相同,想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时,郑浩看到旁边的书桌上还放着一幅未曾展开的画轴,外面用金丝细线系着,端端正正地由香木架子支着放在书桌正中。郑浩看周围只有这一画轴,想必是狐狸送来的嫁妆之一,好奇之下便打开看了,一展开画轴,一股奇香扑鼻而来,顿感心旷神怡。画上的主体还是那团光,画的下方却是一群狐狸顶礼膜拜。 郑浩有点看懂了这些画的意思,这些画都是四方妖魔用来拍山神马屁的,记录的都是这些妖魔对山神的诚服或者是山神降服它们的功绩。 这层和下面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有一扇特别大的窗户,甚至可以叫作门,大门敞开,可以看到远处奔流的地下河。 “不知大人喜欢吗?”狐女突然说话了,声音温润甜腻,郑浩心底油生出一股揭红盖头的冲动。郑浩急忙定了定心神,开始思索对策。狐女见山神不回话,以为自己冲撞了他,也不敢说话了。 郑浩看了看手上的画,眼睛看到桌子正中的夜明珠,心想那画里的光说不定和那珠子有某种联系。他只能拼一把了,几步上去,踩着桌椅就到了八方桌中央,那灯台上的珠子有乒乓球大小,光线明亮却不刺眼,散发出淡淡的寒气,郑浩手用衣服包着,轻轻一捉,就把那珠子拿在手里,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令郑浩大失所望。想这山神也是自大到以为没人敢动他东西的地步了。 郑浩刚拿下夜明珠,窗外立刻飞沙走石,狐女一听情况不对,大喊了一声是谁。郑浩将珠子塞进衣袋里,两三步跨到楼梯口,不等狐女明白过来,已经跳下了楼梯。楼下的人见外面大变,正担心着,郑浩就跳了下来,知道他已经得手,于是胡如康带队,众人鱼贯进入小楼梯的门,郑浩押尾,门刚关上,楼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听得众人脸色惨白,猜不出什么东西会发出那声响。 也不知道墙壁有多厚,楼道里静悄悄的。众人一路狂奔,很快到了塔底,胡如康见外面没有人影,塔外昏天黑地的,不知道从哪里出现了大量穿着孝衣的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好在刚刚在八层的时候文步祥也被于晓曼逼着穿上了孝衣,这下正好混在人群里一起跑。 众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出了反塔,只见塔顶黑雾笼罩,里面似乎有几千只红色的大眼睛在盯着下面看。 一直快跑到大院门口,于晓曼像想起了什么,叫了一声,郑浩急忙问怎么了。原来她突然想起自己没穿壁虎皮是不能出塔的,众人一下子就笑了,她现在已经出了塔了,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她转念一想也对,自己也笑了。 眼看就要到大院门口,一支白衣卫兵从门后跑出来手拿朴刀挡住了去路,他们的脸都用白布遮住,只露出空洞的两只眼睛。那些兵一看对方和自己不一样,围上来就要捉拿,刚要围过来,不知那兵里面什么人大叫了一声,指着众人的后面,众人一看,顿时吓得后背发凉。 只见两条壁虎皮一前一后,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冲过来。如果是于晓曼的壁虎皮也就罢了,但胡如康的那件壁虎皮被几根铁杆钉在石柱子上,到底是怎样的力量才能挣脱下来,一想到这个,胡如康便不寒而栗。这时,反塔上面的眼睛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黑雾正纠结着往这边席卷过来。 眼看那壁虎皮追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白兵里面冲出一人,揪住两张壁虎皮,不由分说将其套在了两个挡路的白兵身上,那壁虎皮就跟磁铁吸住铁一样,一下子把那白兵包在里面,顿时那壁虎就活了过来。只见那冲出来的白兵手起刀落,在那两壁虎天脊背正中各是两刀,里面的白兵还没有和壁虎皮融合严实,一下子点着了起来,顷刻间裹着壁虎皮一起烧成灰烬,那旁边的白兵一见到火立刻往旁边退,有的躲闪不及沾到了火心,立刻被点着了,转眼间画成了一幅纸扎,原来是出葬时候用的白纸人。 众人见白兵闪开一条路,便埋头往外面跑,跑到桥头的时候,郑浩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白兵已经拆下面纱,竟然是钟玥,再看身后,一只巨大的壁虎正从高墙院门里追出来,高墙里面,黑雾铺天盖地正海浪般的打过来。 那壁虎忽然站定,猛一张口,一条十几米长的舌头直直的射出来,眼看就要黏到钟玥后背,郑浩刚想提醒,钟玥头都没有,反持刀往身后一抡,那舌头的前段立刻掉落下来。那壁虎失去了舌头,血流不止,痛苦万分,在地上缩成一团。黑雾涌过来,将其淹没在里面,立马销声匿迹。 郑浩见那黑雾残暴,心里发憷,看身后早无人影,想必已经到了河对岸。 钟玥见到郑浩还站在桥头,手中大刀挥舞,示意他快跑。此时,黑雾漫过了高墙,张牙舞爪,很快就要追上钟玥,钟玥在黑雾面前还不到其中的一颗红眼珠大。钟玥猛地一转身,横刀挡在黑雾前面,郑浩一时间猜不透钟玥的意图,心脏第一次如此剧烈地跳动起来。 郑浩急中生智,从口袋里拿出夜明珠,夜明珠一拿出来,霞光四射。郑浩把夜明珠到到地下河上方,黑雾所有的眼睛立马都越过钟玥看了过来。 郑浩身边突然一阵微风,定睛看时,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老人,老人手拄着树根拐杖,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麻布。 “珠子给我。”老人沙哑地说。 郑浩觉得老人声音熟悉,低头仔细一看,竟然是旅馆的老婆婆。 “给我,你斗不过它。” 郑浩将信将疑地将珠子递给老人。老人的手一碰到夜明珠,珠子的光立刻变成蓝白色,老人嘴里念念有词,道:“神明不净,苍生不宁……” 黑雾里的千只红眼睛像千只嘴,痛苦的尖叫起来,声音刺耳,宛如万千妖魔哀嚎,山洞里风起雾涌,白茫茫的一片。烟散后,黑雾已经不见了,塔顶端亮起了白光。 “快点走,这里要塌了。”老婆婆拿着珠子朝钟玥走过去。 “你怎么办?”郑浩问。 高墙里一声锣响,从院门里出来两列白衣兵,并排站在院门之前。老人慢悠悠地走了进去,钟玥也跟了上去,两人进去后,仪仗队走回门里,随着院门逐渐关上,高墙反塔也逐渐变得模糊透明,当院门完全关上的时候,郑浩的面前只剩下一片荒地。 第十三章 夜明珠之谜 窗外,城市的的楼房在夜色中模糊得好似抽象油彩,街道上三三两两的人影不真实地游荡着。郑浩半躺在窗边的沙发椅里,旁边的浓茶早已冷透。他半眯着眼睛,让自己飘荡在睡和醒的边界。 那个案子过去十三天了,事后郑浩再也没有找到那家旅馆的老板,里面也从来没有人住过。郭兴从洞里出来后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了整整两天,醒来后连郑浩是谁差点都记不得了,问起关于钟玥和旅馆老人的事情就头疼的要命,最后只好作罢。几个人最后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讲出去比较好,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案子以绑架案盖棺定论。 那天晚上发生了一场小地震,山神庙上方山体由于砍伐严重,山体滑坡,把山神庙连同后面的洞也埋藏了起来,郑浩没有听说有人从那里面出来。 这两周来,郑浩每天过的昏昏沉沉,几个顾客大老远的跑来都被他拒之门外。晚上睡觉都会被那数不清的圆圈和黑雾困扰,偶尔狐女也出现在梦里,郑浩一直很好奇盖头下面到底是什么,也许是狐狸脸,也许是美女,也许什么也没有。但奇怪的是,郑浩最在意的钟玥和老人始终没有出现过。 郑浩事后向出了院的于晓曼拿了以前有钟玥的在的照片,四年前的钟玥留着一头飘逸的长发,一脸调皮的模样,如果从五官上看和遇到的钟玥竟然有十分神似,郑浩认为那只是自己的幻想罢了。几天前,郑浩找到了一个研究青乌的人,郑浩曾经在一宗诈骗案中帮了他不少忙。他见到郑浩光临比见到外星人还稀奇。 风水先生说在东南亚现在还流行有养鬼的,他说,钟玥确实在山神庙坍塌的时候就死了,她的魂魄被那个不知名的老婆婆招走,养了她四年,容貌发生变化也是应该的,但是不知道老婆婆养鬼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个朋友列举了几个养小鬼的功能,运财,续命,防盗,抽奖,下降头等等,都被郑浩一一否决了,最后那风水先生一拍大腿,大喊一声:“她姓钟?那就对了!”然后就跟郑浩将起了仙师钟馗,钟馗也是死后成为捉鬼大师,那风水先生当即断言,钟玥是被养去捉鬼了,鬼捉鬼,捉什么都逃不了。风水先生对老婆婆的想法赞不绝口,郑浩对风水先生的奇思妙想也是惊叹不已,能把牛吹的连自己都信的人也是少见。 郑浩正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一阵凉风吹得他打了个冷战,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刚刚一睁眼,就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影。 钟玥正站在他面前,朝他轻轻一笑,把一盒子放在窗前。郑浩想要站起身来,结果脚下一滑,朝地上摔下去。 郑浩惊醒,喘着粗气,环视四周。 窗户依然都关得紧紧的,空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屋子里闷热的受不了。 他模糊记得之前他随手把遥控器放在窗台上,便伸手去摸,结果,他的手碰到了一个方方正正有棱有角的东西,扭头一看,是个木盒子。他记得自己没有这么个东西,他一分神,手无意间将盒子扫落在地,盒子掉到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出来,一道道光芒从木盒子里四射而出,整个房间顿时明亮如白昼。窗外的人一定在奇怪屋主人在搞什么鬼。 他捡起珠子,它的光芒似乎较之前纯净了,更柔和了。他看到珠子上有大小不一,或相扣或独立开来的圆圈,和反塔夹层里的圆圈如出一辙。之前在地下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些。 郑浩想起刚刚那阵凉风,绝对不是昏睡时的幻觉,现在珠子就在这里,很明显,有人趁郑浩昏睡的时候好来过这里,只可能是钟玥,那么说刚才所见并非梦境! 郑浩疯狂地翻遍屋子里的每房间,房间的门窗都反锁如初,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能够消无声息,靠近自己又离开的必定不是常人,或者根本不是人。钟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的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那个案子让郑浩用一个新的眼光去看待世界,实际上,从那天晚上,从小巷子追出去的时候,郑浩就已经在改变了。 那天晚上从小巷子里追出去,他冲进了荒草地,草地里的草被压倒出一条轨迹,说明有生物之前从草地里走过。他发现草地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里面的土质有点软,但不会形成沼泽,铺上压过的草之后足够承受人的重量。他注意到这一点之后,便沿着轨迹追踪下去,在一处地方,轨迹反反复复,很像人来回踱步时候的运动路线,他很奇怪,如果是有计划的作案怎么会形成这种运动轨迹。随即他发现脚印又继续延伸。 当时距离案发的时间还没过多久,说不准还能追的上留下脚印的人。他继续沿着轨迹,加快了速度。他看到轨迹出了荒草地,朝旁边一家高墙大院过去。 院墙很高,常人根本不能轻易进去,由此间接也说明了主人的家境和地位是不可小觑的。 当时周围一片漆黑,只能看见那院墙上面的灯光。他刚要走过去,一道闪电划过天际,这时,他看到了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尽管在过去形形色色离奇古怪的案子中,他见到的怪东西比常人一身见到的都多,但这是最奇怪的一次: 一只巨大的长尾生物,趴在三楼外的墙体上,正往三楼的窗户里看。紧接着,三楼的窗户开了,他看到有个女孩出现了,借着窗户里的光,他看到那只长尾的生物竟然有着人一般的脑袋。 顿时间,他脑海里的大部分疑问都解开了。 他推测,那些怪物可能是受害者变的,但是由于见到自己恐怖的相貌,所以都一致性地往后山跑,也可能是后山有某种吸引他们的东西,而现场都有可以反光的东西,医院里有镜子,棺材铺地面的玻璃碎片说明房间里当时有大镜子,至于胡如康,他是个高材生,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所以故意支开自己的母亲,又出于怕吓到亲人考虑,跑到了外面,而在厕所上面的水塔表面可以反光。 难怪现场会有那些脚印,难怪脚印后来又出现在墙上,难怪每一个现场没有凶手,而且只有离开的痕迹!老婆婆跟他讲冬虫夏草的时候,他就已经猜着几分,因为每一个失踪者,都是自己由内而外地发生变化,仿佛受到诅咒,所以地面上会有体内生物离开时涨破留下的“蛹”皮,实际上是以人为蛹! 更不可思议的是,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会让窗户里面的那个女孩打开窗户把怪物放进屋内。怪物的脸应该是没有变化的,女孩不仅和怪物认识,而且有很深的感情。郑浩只是呆呆地站在荒地里,看着女孩从新关上窗户,拉上窗帘。有那么几刻,郑浩很好奇地问自己,如果自己变成怪物,会有人愿意毫不犹豫地打开窗把自己救进屋子而不惧怕? 没有,如果是大烟缸的话可能会,然后用手铐把郑浩烤在窗户的栏杆上,以免郑浩发狂。而女孩是毫无条件地相信对方,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去解救他。 郑浩摇摇头,事情已经过去了。尽管到目前为止,那件案子的每一个环节都让人感觉存在的极不合理,但是他仍然相信任何不合理的事情都会有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况且,这颗奇怪的珠子回到自己的手里一定有原因。 郑浩猜测这颗珠子,想必就是传说中能把“龙宫照的如同白昼”的夜明珠。夜明珠在中国古代民间又名叫“夜光璧”、“夜光石”、“放光石”,相传是世界上极为罕见的夜间能够发出强烈光芒的奇宝,在中国古籍中也多有记载,别名为“孔雀暖玉”。 对于夜明珠的发光原理,目前只有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一些宝石学家认为,夜明珠的莹石成分中混有硫化砷,钻石中混入了碳氢化合物,白天,这两种物质能发生“激化”反应,将光能以化学能的形式储存起来,就像太阳能电池似的,到了晚上再将这些能量释放出来,变成美丽的夜光,并且能在一定时间内持续发光,甚至永久发光。 但这也只是一些专家的看法,注意是看法,如上面所说,缺少佐证。 上乘的夜明珠一直是皇家的至宝。当年八国联军侵犯北京的时候,慈禧太后宣布实行“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的卖国政策,与侵略者签订了屈辱的“辛丑条约”,她为了博得侵略者欢心,将自己珍藏的四颗夜明珠作为信物,派遣一个小宫女送去给侵略者。这个小宫女有爱国主义思想,不愿意把奇宝移交外国人,她非常气愤地将宝物暗藏于民间,当时时局混乱,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成为近代一大悬案。过了几十年,在西安(当年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慈禧太后带着光绪皇帝便是从北京逃到了西安)发现了四颗夜明珠,经过郭沫若先生考证,这正是失踪了几十年之久的慈禧太后珍藏过的四颗夜明珠,据说,把这四颗夜明珠放在抽屉里,“晚上进屋未开灯,一拉抽屉即见满屋放出耀眼的白光。” 郑浩手中这颗略有不同,它发出的光芒是纯蓝色的。他记得在地下塔的时候,一段时间,它发出的是蓝白色的光。文献记载,不同的夜明珠发出的光颜色也略有不同,有一种叫做水晶夜明珠的,能发出火焰般的夜光。但无一例外的是,同一颗夜明珠,所发出的的光线颜色是固定的,能够变光色的夜明珠,距今为止仅见于传说,还没有人发现过,市面上售卖的夜明珠,大多数是在水晶等透明度高的宝石里面人工添加化学药剂合成的,不但发光效果差,时间也短。 这颗夜明珠发光时间长,光线强,郑浩做过实验,将它放在暗不见光的黑盒子里几天几夜,夜晚拿出来后,依然能把房间照的跟点了灯似的。郑浩有种预感,既然夜明珠从地下塔不明缘由的到了自己手里,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个案子,才刚刚开始。 第十四章 灵异事件 “这绝对是灵异案件。” 一个星期前,林梅第一次踏进中和路16号时,见到的是满屋子的垃圾,深感使命艰巨。 这时第一个委托人出现了,她叫欧阳诚仟,站在林梅的身后,忧心忡忡,忐忑不安。从满是垃圾的沙发上坐起来一个头发乱的像鸡窝的人,他就是16号的主人:郑浩。 那天,林梅正式担任郑浩保姆兼助理的工作;那天,她给面对面坐着的郑浩和委托人冲了第一杯茶;那一天,林梅听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最不可思议的案子。 欧阳诚仟,女,27岁,银行职员,一个多月来她一直被一件事情困扰着,即使是在16号房间里讲述,依然心惊肉跳。 欧阳诚仟带来的案子是这样的: 欧阳诚仟的母亲和老姨妈的关系很好,三年前她姨妈去世,在姨妈去世之前经常来找她母亲聊天。那时候,姨父早已去世,姨妈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她表姐还和表姐夫在国外做生意。 姨妈去世,按照当地的习俗,死人遗物要么烧掉,要么扔到当地的小河边,任由流水带走。欧阳诚仟的母亲对老姨妈的死很难过,偷偷留下老姨妈最爱的一支口红留念。 那支口红老姨妈只有去见特别要好的人才会用一点,她母亲在表姐结婚的时候见到老姨妈用过,后来姨妈每次来见母亲也会抹。 欧阳诚仟的母亲将口红锁在老姨妈分给她的一个雕花木盒子里,但在葬礼结束那天,由于母亲的疏忽,盒子的钥匙丢失了。为了不破坏盒子,母亲一直打算找开锁匠把盒子打开,由于工作和生活的缘故,这件事就耽搁了下来。 盒子一直保持原样放在母亲卧室的柜子里。 这件事一晃就是三年,四个月前,老姨妈三年丧期满,欧阳诚仟的表姐和表姐夫回国。大约两个月前的周末,表姐突然一个人去拜访欧阳诚仟的母亲。 当时只有欧阳诚仟在家,表姐一进门,欧阳诚仟就感觉不对劲。表姐是个典型的女强人,独自挑起了一家企业的大梁,那天她格外反常,不单单是由于她心神不宁,还由于回国后她很少来拜访,即使有也是由表姐夫陪同,这次却只有她一个人。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她不停地看手表,在客厅里坐立不安。 几分钟后,欧阳诚仟的母亲从超市回来,表姐一下子扑了上去,疯了一般地询问口红的下落,双手紧扣母亲的肩膀,母亲疼的大叫,欧阳诚仟急忙把表姐拦下来。两人都被表姐的举动吓的半死。 表姐情绪激动,她说自从姨妈的三年丧期满后,她每一天晚上都要梦见姨妈,每个梦里,姨妈做着相同的动作: 向表姐索要口红,见表姐拿不出口红就露出伤心欲绝的表情,手指上渗出血,把血抹嘴唇上,若有所失地在房间里游荡。 表姐每次惊醒全身冷汗湿透,那一段时间表姐夫正好又出差在外。事后表姐向表姐夫说了自己的梦境,表姐夫是个实业家,并不信奉鬼神,对表姐的述说只是敷衍了事。 但那个梦一遍接一遍地重复,扰的表姐情绪焦躁,一闭上眼睛姨妈满嘴是血的模样就会跳进她的脑海里,她整个人被折磨的处在崩溃边缘。 就在表姐来找的前一天晚上,姨妈如期出现在表姐的梦里,奇怪的是,这次姨妈嘴上涂了口红,姨妈笑着告诉表姐,她找到口红了,她告诉表姐口红就在欧阳诚仟的母亲这边,所以一大早她就来了。 表姐讲完事,哭得泪流满面,不停地忏悔自己之前几年一直待在国外,没有照顾好姨妈。欧阳诚仟却十分奇怪,姨妈怎么会忽然知道口红在母亲这边。 欧阳诚仟的母亲找出了小盒子。三年前钥匙丢失之后盒子一直没有开过,原封不动地保存着,移动木盒还能听见里面口红滚动的声音。 三个人在城里找了开锁匠,没想到木盒的锁构造很特殊,青铜打造,嵌在木头内部,一般的锁匠都不敢保证在不伤害木盒和锁的情况下把盒子打开。 几经周折,三个人终于找到了一位老锁匠。 老师傅八十多岁,头发全白,一个人经营着店铺,整个房间里挂满钥匙和锁,找到这家店铺三个人又费了不少功夫。锁总算是打开了,母亲一见到口红大叫了一声差点晕过去,欧阳诚仟见到口红上面的东西也后脖子发凉。 那口红铮亮的金黄色外壳上出现有一块很奇怪的污渍,与其说是污渍,不如说是某种手印,手印的形状正好是食指和拇指捏过的样子,连上面的指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欧阳诚仟的母亲百般解释,三年前她绝对不会允许口红被人玷污后放进盒子里,口红是由她最后放进木盒里,也是由她亲自锁上,三年来木盒就没有再被打开过。为什么会在表姐刚刚做完那个奇怪的梦后打开盒子,口红上面就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痕迹? 欧阳诚仟表姐的反应却大大出乎母女两人的意料。 表姐如释重负,好像某种猜测得到证实,欧阳诚仟的母亲越是解释,她看上去越镇定,这种镇定让欧阳诚仟毛骨悚然。此后她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连口红都没有带走。 连续一个多月来,欧阳诚仟的家里一直笼罩着诡异的气氛,那支口红似乎有魔力,影响着一整家人。 欧阳诚仟的母亲不敢再留下口红,刚开始她想丢掉,最后还是觉得还给欧阳诚仟的表姐,毕竟那是老姨妈的遗物,即使它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说不清的光环。 不祥的事情就发生在欧阳诚仟来的前一天,那天快半夜,表姐夫忽然打电话来,电话里他听上去很着急,他说表姐失踪了。由于失踪时间未满24小时,派出所不给立案,在这座城市里他只知道欧阳诚仟这一家亲戚。 表姐夫晚上回家没见到表姐,往常这时候,表姐都准备好晚饭了。表姐夫之后打电话到表姐公司,结果公司的负责人告诉他,表姐一整天都没有去公司,打电话也关机,类似的事情之前也有出现,但时间从来没这么长过。 表姐夫报警无望,和后来赶到的欧阳诚仟一家去表姐提到过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但一无所获,一家人越想越怕,尽管嘴上不说,但心里都估计表姐是出事了。 欧阳诚仟有个同事之前有一份客户的重要文件被窃取,是请郑浩找回来的,她找那同事要了郑浩的地址就匆忙找来了。 郑浩听了欧阳诚仟的讲述后并没有立刻说话,问了几个问题后便让她先回去继续寻找,并提醒她现在可以报案了,但不要过于依赖警察,同时记下了她表姐的姓名住址等信息。 “你能找到她表姐吗?”林梅站在窗前看着欧阳诚仟离开的背影。 “这不是第一起,也不会是最后一起,这个月城里发生了两起类似的事件,受害的女性下场都很不幸。”郑浩坐在桌子前埋头在本子上做笔记。 林梅眼里流露哀伤,问:“你真是侦探?” 郑浩头也不抬,回答:“不——错,如果下次你丈夫再来骚扰,也可以来找我。” 林梅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抓起包就要往外走,说:“他已经找到这里来了吗?给你带来麻烦……” “还没。”郑浩抬起头,脸上露出微笑,说:“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很抱歉给你带来不少的惊吓,但你丈夫的确还没找来,在这里你是安全的,即使你丈夫找来你也会是安全的,我保证。” 林梅在原地愣了半响,说:“你和赵先生说的不一样,先生。” “赵法,我就知道是他,他要是能把这份精力放在案子上,警察局的颜面也会好看些。” “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很有名,侦破了‘红牙案’,我在法制报上面好几次看过他的大名。”林梅的腼腆地说,脸上泛起红晕,双手不停地揉搓衣袖,“我感觉……你知道吗我非常喜欢福尔摩斯,我感觉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他们叫你‘鬼才神探’了。” “承你吉言。对了,能麻烦你看一下家吗?”郑浩收起手上的笔。 说完后,郑浩离开了中和路16号,一直到傍晚五点左右,他才一身泥泞地回来,临近家门口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门口插着一根细香,青烟袅袅。推开门后,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井井有条的客厅,他惊恐地睁大眼睛,大叫林梅的名字,林梅匆匆从厨房里出来,身上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勺。 “你掉河里了吗,先生?”林梅一脸惊讶地瞪着他。 “差不多。”郑浩拖着一脚的泥水,把干干净净的地板弄得一片泥泞,“先不管这个。”郑浩指着一尘不染的客厅,激动地问道:“我房间遭打劫了吗?还有门口那柱香是怎么回事,我感觉像进了公墓!” “我整理了一下,先生,不得不说真的很乱。” “我以后怎么找东西?那,那柱香呢,这间屋子以前死过人?” 林梅急忙解释,她认为早上那个案子太邪乎了,在她乡下老家,如果有人到访,那人家里有人去世或者发生不吉利的事情,被拜访的人家里就得烧一炷香,插在门口,以表示对死者的尊重,同时送走到访者带来的晦气。由于郑浩家里没有细香,林梅还特意跑到杂货店去买了。 郑浩一直认为女性是很麻烦的生物,现在更加确定了。 “迷信的东西……”郑浩刚想反驳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地下塔的一幕幕,便止住不说了,仰面躺在沙发上,长长地吐了口气,低声说:“这回还真让你说对了,没来得及啊……” “什么……来不及了?” “赵法正组织警力打捞尸体。”郑浩神情憔悴,仿佛刚刚生过一场大病。 “谁的……尸体?”林梅站在原地呆住了。 “林梅。”郑浩郑重其事地,让林梅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他说:“你对尸体,器官组织,血之类的东西恶心吗?” 林梅不明白郑浩为什么这么问,老老实实回答了有。 郑浩说你不适合在我身边工作,在这个房间里经常会出现这些东西,对于迷信的人来说,会过的很……郑浩含蓄地表达……很不舒服。 林梅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她的理由让郑浩感觉不像是一个乡下来的人会说的出来的。 她说迷信和科学只有一线之隔。 郑浩默然地仰面躺在沙发上,很快响起了呼噜声。林梅当做他是默许自己留下来了。 之后的几天,各种离奇的案件接二连三地找来,从带着面具的权势到工薪阶层的白领,甚至衣衫褴褛的乞丐,都曾踏足中和路16号,郑浩像只勤劳的蜘蛛,穿行在蛛丝马迹编织的网里。 第十五章 东明神教 三天前的傍晚,欧阳诚仟的表姐周薰的尸体在护城河的一处烂泥里被找到,那一天,福州城正式进入冬季,多日来阴雨连绵,伴随着冷空气压境,人们脚趾上的冻疮长的跟烂泥里的豆芽一样快。 郑浩对林梅的出现怨声载道,主要原因是林梅擅自收拾郑浩的物品,导致郑浩经常找不到需要的东西。 “那是随地乱扔,先生。”林梅争辩道,“如果您对它们的新位置不熟悉的话,我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为一一你介绍。” “到底谁才是这家的主人!”郑浩大发雷霆,不过都被林梅巧妙地化解了。 “还有,先生。”林梅提醒,“不要再带奇怪的东西回家了。” 郑浩眼前一亮,“对!它是不是长着一副墨绿色的脸庞?如果是,那就是它了,你看不出来我一下午翻箱倒柜为的就是见它一面吗?” “那你不应该把它忘在浴缸里。”林梅端出一个脸盆,里面盛着半盆水,一只墨绿色的软体动物漂浮在水面上。 “这是什么,先生?” “水蛭的一个品种。” “水蛭!你把它放在浴缸里!它看上去有我的拳头那么大,在你家工作太危险了先生!还好我下午清理的时候带了橡胶手套。” “还好那时候它已经死了。”郑浩大失所望地离开脸盆,坐回柔软的沙发里,说水蛭在周薰身上发现它的时候,它的口器咬穿了她的所有衣服,死死地叮在皮肤上。他查遍了所有的百科全书,奇怪的是没找到它的品种。推测这是普通水蛭的变种,从外形上看它们一模一样,除了这只水蛭的个头是一般的三倍大。 “你从尸体上捉到它,养在浴缸里?”林梅厌恶地躲得远远的。 “不然我放在哪?它需要生存空间。” “放在浴缸里!以后浴缸你自己去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已经把它洗干净了。” “哦!”林梅快要绝望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算是证物吧?你擅自把证物带回家。” “又不是第一次。”郑浩满不在乎地回答。 “什么?”林梅怀疑自己的耳朵。 “事实上,赵法更倾向于这东西是护城河重度污染后的产物,与死者的死因不存在必然的联系,换句话说,他认为水蛭是在抛尸之后再沾上去的,出于保险起见,他有带走了几条回去化验。所以我带回剩下的一只不算什么。” “天才都是怪胎吗?无意冒犯,先生。那么说欧阳诚仟表姐的死亡已经有线索了是吗?毕竟尸体都找到了,应该有很多的线索。” “这正是棘手的地方。”郑浩将坐姿调整到更舒服的方位,问道:“你知道东明神教吗?” 林梅摇头表示没听过。 郑浩说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教会。 “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真是个恶毒的邪教!”林梅义愤填膺,“即使是我们村那么落后的地方也有两户人家练*练得把全家人都活活烧了,我当时去看了,别提有多吓人了,警车都来了好几辆。”林梅用表情告诉郑浩就算是现在想起来她也感到后怕。 “真是有意思。”郑浩摸着下巴,意味深长地说:“东明神教不管是从蛊惑力还是教众的数目上都远远大于该组织,甚至可以说是无处不在,却鲜为人知。” 林梅问:“周薰的死和东明神教有关系?” 郑浩说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这点,但认为是的。据郑浩掌握的情报,欧阳诚仟的姨母,也就是周薰的母亲,是个秘密的东明教教众,一个月前,周薰也暗中加入了这个教会,时间上正好在口红事件之后,她的死是团队作案,很可能死于某种仪式。东明神教的前身涉及到茅山教的一个分支,教主法师多善阴法奇术,对教众有极强的蛊惑性,为教会献身被看做是一种荣誉,即使抓住了部分的教徒,他们也坚决否认东明教的存在,誓死保卫教会。 “这样的邪教难道不能早点铲除掉吗?那样可以救回多少人的命啊,周薰已经死了不是吗?” “总有一天会的,但现在时机还不成熟。”郑浩说,“东明神教的教徒中牵连了许多权贵,他们大多数在社会中的地位是不可被轻易触犯的,其中甚至可能包括你所崇敬的高官。每一步棋都要下的格外小心,周薰的案子在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中相比之下是非常小的一例,案子的细节我不便多说,你能知道的是,周薰的尸体远远没有你想象的完整。而她本人在临死前也正和某位政要人士闹绯闻,搞得人尽皆知,所以案子变得稍微有些棘手。” 林梅惊恐地捂住嘴巴,眼眶里泪水打转,好半天才缓过劲。 “我相信你可以的先生,你可是一眼就看出了我丈夫不是好人。” “有这样的事?我见过你家人啦?” “你忘了先生?我们刚见面的那一天,我们还什么话也没讲,你就说出了我丈夫经常骚扰我。和他结婚是我的耻辱,我从来没有对人说过,赵先生都不知情,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有这么回事。”郑浩点点头表示他想起来了,他说:“其实只要靠一点点的小技巧就可以了。你知道演绎法吧?既然你拜读过柯南道尔的作品应该知道这是福尔摩斯的绝学。我六岁那年收到这套探案集后深受启发,经过一定的练习要掌握这个技巧并不是难事。” “你进门的时候朝屋里问话,从你的口音中可以听出你是四川人,之后欧阳诚仟出现了,我们谈话的时候你来送水,我看到了你的两只手。手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劳动工具,从手上得来的信息要比牙医从患者的牙齿上得到信息多得多。资深的牙医可以一眼从牙齿的磨损程度,生长状况等来判断出患者是否饮食健康,有没有不良嗜好,是否精神压抑,有没有神经疾病等等,一个侦探更必须如此。” “从你的右手上我看到了大量的老茧,固体胶,因长期高负荷劳动造成的手指变形,以及使用劣质洗洁产品引起的皮肤烧伤漂白,这些还都是近期内的事情,说明短短的时间内你先后在鞋厂,印刷厂,作坊,餐厅以及保洁公司此类地方工作过,还发过好长时间的传单,我看到你手腕处的皮肤有明显的黑白分界,这在冬天是很反常的。如果你稍微收集一下手工劳动者的手型样品要看出这些并不难,重点是你为什么要如此频繁地换工作,很明显,一个从外地来的人只能是在躲避某个人。那么这个人是谁?” “你的右手无名指上的痕迹表明你戴过婚戒,但由于某种原因你把它取下来了,这原因并不是因为你工作的要求,而是你压根就不想看到它,那么你的婚姻肯定是出了问题,前面的疑问也迎刃而解,况且我还在你的脖子,手腕和脸上看到不止一处伤痕,尽管你刻意掩盖但还是逃不过我的眼睛。凭这些推断出你在躲避丈夫的骚扰绰绰有余,当然也可以从中推断出其它的东西,但演绎法存在与生俱来的概率问题,我鄙视小概率事件,杀鸡用牛刀才是我的风格。即便如此,对付邪魔外道还是远远不够。” “说的太好了先生,真的。”林梅的神情像回忆起伤心事一般难过,她告诉郑浩,她和他裸婚来着。他们是初中同学,毕业后出来打工,四年后他们结婚了……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对她不好,但这些她都不在意,可是他怀疑她在外面有男人,她实在受不了了,就跑出来了。本来她在泉州的鞋厂工作,可是有一天不知他怎么跑到那里,还找到了她,她以为他回心转意了,结果他一开口就是要钱,林梅伤心透了,偷偷又走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不管林梅去哪里他都会找到,只能不停换工作。目前,林梅还不想见到他,现在她每天都在担心他会突然找来…… 正说着,门外响起剧烈敲门声,林梅尖叫一声惊慌失措地站起来。 “是赵法,他敲门总是这个频率。手机卡是新的吧?”郑浩没有搭理敲门走进卧室。 “我来福建后就换了。” “你手机换过没有?” “没有。” “换一部。”郑浩从卧室里拿出一部未拆包装的手机。 “不可以先生,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林梅急忙拒绝。 “按出厂价从你的工资里扣,我的工作会经常用到不同的手机,这里面都没被人设置定位器,绝对干净。快装上,别让赵法在门外等急了。” 第十六章 水煮死尸 林梅把手机卡换上之后,敲门声已经变得急躁,赵法在门外大声嚷嚷,声称要撞门了。林梅急忙过去开门。 “干什么磨磨蹭蹭的?”一个三十来岁,穿着大衣,从头湿到脚的男人站在门外,面容憔悴,头发稀疏花白,嘴唇冻得发紫。 林梅急忙道歉。 赵法挤进门来,看到郑浩正大大方方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个脸盆。 “我就猜到你把它搞来了,跟你说过没用。”赵法一眼看到盆里的东西,鼻子里发出哼哼声。 “你来不会就是为了对着水蛭尸体发表意见吧?” “我来是请你对人的尸体发表意见的。”赵法凝重地说,眼神恭敬得像学生面对老师,“又一个遇害了,和前两起一样,上层人物,业余书法家,这次不是失踪,我们在浴缸里找到他的尸体。” “这不是重点。”郑浩回答。 赵法一愣,问:“那是什么?” “你没发现吗?” “有话直说!” “到饭点了!我不能让林梅好不容易做的饭菜变成剩菜。” “哦,这点没关系。”林梅尴尬地笑了,说:“刚刚一直在说话我忘了开火,所以……” “什么!”郑浩暴跳如雷。 “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林梅风风火火地冲进厨房,马上又探出头,说:“赵先生也还没吃饭吧?我一起做了吧,很快的,马上就好。” 郑浩和赵法相视无言地站在客厅里,厨房里传来了锅碗瓢盆协奏曲。 “千万别是水煮的。”赵法小声地嘟哝了句。 十分钟后,郑浩和赵法并排坐在警车后座,满嘴油腻地嚼着肥厚多汁的葱油蛋卷,馋的司机直从后视镜往后面看。 郑浩手中的蛋卷是赵法的一倍厚,两倍宽,结果还是在赵法之前解决了战斗。 “邮局那边出什么事了?”郑浩问。 “你知道了?”赵法诧异。 郑浩指着赵法的裤腿,“拜托,你的裤脚沾了一圈红泥,近期内只有邮局附近的马路在整修,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人走过自然会粘上。” 高楼笼罩在阴冷的雨幕里,脏兮兮,像从地上的水洼里看倒影。华灯已起,人群忙碌于回家,拥挤在路上。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挡风玻璃上。 赵法终于吃完蛋卷,抹抹嘴巴,打了个长长的饱嗝,郑浩安静地坐在一边等他消停了。 “好吧,说正事。”赵法忽然变得面容严肃,郑浩清楚只有出现很恶劣的案子他才会这幅表情。 赵法神经质地搓着双手,说:“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作案手法。”赵法告诉郑浩半个小时左右之前一个叫叶丽华的女人报案,声称自己的丈夫周得光被人谋杀在自家的浴室里。警员马上赶了过去。整具尸体泡在沸腾的浴缸里,跟着一同泡在浴缸里的还有一根电热棒,正是电热棒把浴缸里的水煮沸了。尸体煮的白烂,满屋子的烟气怪味,真不是平常做菜能闻到的。 “手法很普通,貌似用不着我。”郑浩不以为然。 在郑浩侦办过的怪案子里,这样的案子也曾出现过,丈夫移情别恋,杀害了妻子,为了毁尸灭迹,在自己的厨房里肢解了妻子的尸体,用沸水炖尸体。当炖到一定的程度时,肉会被炖烂,成为一锅浓汤,这些汤水就被他排进了下水道,剩下的骨头用油炸的酥脆,用豆浆机打成粉末,混在垃圾里扔掉了。本来丈夫可以说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后来被破获的原因也是值得一提。由于尸体在熬煮的过程中味道很重,丈夫觉得受不了,一直开着抽油烟机,自己好受了,于是整个社区的人都闻到了一股怪味,便去举报。恰巧丈夫毁尸灭迹的工作已经完毕,正要打电话报警说自己的妻子失踪了,结果警察就来了。警方本来是来抓人的,结果被人报失踪。结果,这果然是个难案,丈夫的工作做得相当好,几乎无懈可击。那时候,郑浩正好在附近,便暗示警方注意抽油烟机上面厚厚的油渍,经过化验,那些都是人的油脂!案子才成功侦破,不过侦破功劳里面,对郑浩的参与只字未提,报道上用“热心群众的帮助下”巧妙带过。 赵法自然知道这件事,不过,他强调这次的案件有明显不同。据叶丽华,也就是死者的妻子,所说,案发当时她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整间房子按理说只有她和丈夫两个人,做饭期间她没有听见有人进屋,等到她做完晚饭察觉丈夫还在浴室里的时候开始感觉到了不对劲,她尝试呼唤浴室里的丈夫,里面迟迟没有回应,门也反锁了。她很害怕出事,找到浴室的钥匙开了门。接着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电热棒的指示灯在亮,自己的丈夫躺在浴缸里一动不动,手一碰到他的皮肤立刻因麻痹缩回去,她吓的差点晕过去,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要报警。 “案发期间没有其他人出现?” “问题就在这里。”赵法提出,“厨房和浴室仅仅一墙之隔,妻子在厨房对着炉灶做饭的时候,背后墙的另一边丈夫死在浴室里,妻子毫无察觉,难免不让人产生怀疑啊!” “不,不对,有很大的疑点!”郑浩毅然地摇着头。 赵法附和,“是啊,我总觉的这个案子很诡异啊!” “丈夫在家里洗澡没有必要锁门。”郑浩说。 “你也注意到了。”赵法挠了挠稀疏的头发,说警员到的时候浴室门已经打开,叶丽华缩在客厅的沙发里,满屋子都是浴室飘出来的异味。如果说叶丽华是杀害丈夫的凶手,那么按照犯罪心理学,她必定会极力创造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但事实是,叶丽华并没有这么做。我刚到的时候,她的情绪还没有安定下来,勉强能够回答警员的问题,她对死者在家里洗澡的时候从来不锁门的事实毫不否认,最先到达的警员也证实了当时钥匙还插在门上。也正是这个让我产生动摇。如果真的是妻子谋杀丈夫,未免太过于愚蠢,选择的时间是只有自己和丈夫在家的晚饭前后,他的儿子在外地,必定率先成为怀疑对象,每个线索都对她极为不利。 “如果是外来人作案,这个案子就复杂了,我们撞见密室杀人了!”赵法的脸变得格外愁苦。 几分钟后,警车拐进一段正在翻修的道路,红色的泥水流的满地都是,雨水从邮局巨大的标志上滴落下来。前面的路面上停了几辆警车,周围站满打伞围观的群众。警车停在小区门口,郑浩和赵法下了车,郑浩在小区外面停住了。 “那个孩子……”郑浩神情恍惚地站在雨里,看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女孩正蹲在小巷巷口的角落里哭泣,行人来来往往,谁都没有停下脚步。 “三单元1807。”赵法撞了一下郑浩,抬头透过雨水看着高楼上的楼层。 郑浩缓过神,再看到巷口的时候,小女孩不见了。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里,从地下塔带出来的夜明珠正在里面发出蓝白色的光。 郑浩脸上拂过一丝阴影。 “我刚刚说的你听见了吗?”赵法恼火地问。 就在此时,城里不知道哪里传来了狗吠声。 “听见了。”郑浩冷冷地说:“你先上去,我随后就到。”郑浩裹紧大衣大步冲进雨里。 “你干什么去?”赵法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喊,他没有回话,漆黑的大衣很快淹没在夜色包围里。 赵法只得自己先坐电梯上楼,电梯门刚要关上,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母亲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赵法急忙按下开门键,那母亲没有被夹住,不过由于颠簸,她怀里的孩子醒了,那婴儿看上去心情不错,笑了。 年轻母亲朝赵法笑了笑,用手指按下了“26”。 电梯启动了,赵法发现那婴儿的眼睛静静地盯着自己,赵法朝婴儿做了做鬼脸,但是婴儿仍然面无表情地盯着赵法,那表情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年轻母亲也注意到了孩子的异常情况,尝试着逗了逗婴儿,但婴儿依然没有表情。 “叮咚!”电梯停在地18层,门缓缓打开,门外一片漆黑。 毫无预兆的,婴儿剧烈地啼哭起来,年轻母亲一下子慌了,她完全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法心事重重地走出电梯,随着电梯门逐渐关闭,婴儿的哭声渐渐小了。 都说婴儿能够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个孩子是受到什么东西的惊吓了吗? 赵法狠狠地跺了下脚,声控灯应声而亮。1807号在走廊尽头,地上泥泞一片,好事的邻居们都把门关的紧紧的。 他径直走向1807号,声控灯在他经过后自动熄灭,身后的走廊重新陷入黑暗。 第十七章 公寓1807 1807号门外拉起了警戒线,一个警员正守在门外,赵法把滴水的大衣脱下来递给他。里面的警员见到赵法急忙行礼。 叶丽华由一位女警员陪同坐在客厅角落的沙发里,她脸色白的像纸,头发蓬乱,穿着居家便衣,缠着暗红色的围裙。她的眼睛红肿,黯淡无光,木讷地盯着前方的某个位置看。 赵法朝女警员使了个眼色,女警员失望地摇摇头。 客厅里的灯全亮着,但似乎总有股挥之不去的昏暗笼罩,异味已消散的差不多,那间发现尸体的浴室里在客厅通往卧室的走廊深处投射出淡黄色的光。厨房在客厅的右侧,屋子结构紧凑,浴室设置在厨房的旁边。尸体还泡在浴缸里,赵法特意交代在他回来之前不要擅自改变现场。 赵法扫视着阴冷的屋子,饭桌上摆放的饭菜已经凉透,他心想在这种条件下发现身边躺着个死人,还是两个人独处,一定会对心理产生不小的冲击,甚至以后会对某种事物产生极端的恐惧。 赵法看向叶丽华枯黄的脸,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臂看上去像干瘪的火柴梗,心里不免由衷地产生同情,她的儿子还在外地出差没赶回来,这时候身边也没有要好的朋友,真是个孤独可怜的人啊。 警员在四处采样指纹和毛发。赵法朝浴室走去,那股恶心的味道再次出现,越是靠近浴室的门味道越浓烈,渗透在空气中的黑暗越浓郁。 赵法心跳无端地加速起来,他见过各种比这更加恶心更加血腥的场面,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不明白自己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虚汗莫名其妙地涌出皮肤,背后开始发凉。 “嗡!” 房间里突然回荡起空洞的轰鸣声,赵法吓得叫了一声。他很快判断出声音来自厨房,马上大步朝厨房过去,客厅里的警员正盯着厨房看还没有从惊讶中反应过来。 赵法一踏进厨房就和一个黑衣人打了个照面。 “郑浩?你在干什么?”赵法看到郑浩正游手好闲似的用戴手套的手按动抽油烟机的按钮。 “骂我。”郑浩说。 “什么?”赵法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的腿很短。”郑浩一语道出了赵法最忌讳的话,所有的警员都倒吸了一口气。 “郑浩!”赵法怒吼。 “砰!”郑浩当着他的面把门关上了,赵法在门外大吼大叫起来,所有的警员的视线还停留在这边。 赵法感觉时间停止了。他恼羞成怒,抬手锤门,结果落空了,门在他拳头落下的瞬间又打开了,郑浩面无表情地从厨房里走出来。里面轰隆隆的声音停止了。 “验证过了,在里面完全听不见。”郑浩说,他看着手停在半空中保持奇怪姿势的赵法,“你干嘛?” 赵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好奇的意味。 “尸体在哪?”郑浩不等赵法说话便朝浴室走去,手指着地面上脏乱的脚印,指责道:“一塌糊涂!” 赵法面红耳赤,跟了上去。他本来一肚子怒火,可一走进浴室,立马被另一种感觉所替代。 郑浩正弯着腰在浴缸旁边,鼻子几乎碰到死者发白的脸皮,让人以为他要亲吻尸体。 “九分熟,加点酱油就可以上桌了。”郑浩自语道。 “烹饪人肉是犯法的……” “开个玩笑。”郑浩嘀咕。 “我怎么知道……”赵法摸了摸头上的汗珠,把到嘴边的“你又不是没干过”硬生生吞了回去,他对那一次的实验室拜访至今记忆犹新,郑浩当时看上去像个变态教授。 赵法即使是再次面对浴室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浴室并不宽敞,占据最大位置的是足够整个人躺进去的乳白色浴缸,此时里面浸泡着一具男人*的尸体,尸体肿胀发白,散发着水煮全猪似的味道,水面上漂浮着大量黑色的毛发,死者在死前有过短期的挣扎,由于皮肤煮烂了,毛发一触既落,赵法只在家里杀鸡的时候这样子给公鸡脱过羽毛。 死亡来的很快,死者嘴巴张大的出奇,几乎是张到了极限。 赵法到现场的时候警员已经将电热棒拔下插头从浴缸里捞出来,电热棒有导电作用,赵法推断周得光可能并没有马上死亡,只是由于麻痹失去了活动能力。 浴缸里的水本来就有很高的温度,电热棒的加热下逐渐升温,在电和热的双重作用下,周得光又无法行动,最后被活活煮死,极其残忍。 之前电热棒在浴缸靠近脚的位置,那部分的皮肤焦黄发褐,像煮过头的瘦猪肉。电热棒的线由梳妆镜旁边的插孔引过来,是浴室的备用插座,插孔因高温灼烧发黑。 “有什么发现?”赵法看到郑浩正把手伸进油腻发荤的浴缸里,捞出了死者的手臂。 他掏出放大镜,细致地观察了尸体的每根指头,甚至是每寸皮肤,然后捞出另一只手。 这时赵法听见背后有人作呕的声音,只见一个年轻的警员正站在浴室门口捂着嘴。赵法骂了他一句,赶他到外面去。 郑浩之后又开始摆弄尸体靠在浴缸边缘上的脑袋。大约过了两分钟,郑浩站起身来。 “那根电热棒呢?”郑浩问。赵法让人把电热棒拿进来。 郑浩将电热棒从证物袋里拿出来。电热棒烧金属管有大拇指粗,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这时全部烧的焦黑,上面残留的液体和融化的塑料在一起散发出恶心的味道。电热棒的插头已经融化变形。郑浩将电热棒拉直,正好足够从梳妆台旁的插头伸到浴缸里尸体腿部的位置。 “这种电热棒一般是插在暖瓶口用来加热水的,通电后,下面的金属管发热,将水加热,原理和电灯泡的灯丝一样。”赵法说。 “谢谢你的博学讲解。”郑浩讽刺道。 “为什么会想到用电热棒?如果是想要混淆尸体死亡时间的话,热水器里有的是热水。据丽华所说,电热棒之前是放在梳妆台下面的柜子里,有一段时间没使用了,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丈夫会把它翻出来。” 赵法示意着打开梳妆镜下面砖头砌成的柜子,里面分层放着洗漱用品和清洁用品,赵法示意电热棒先前是放在柜子的最下层,和一大包纸放在一块。 “我会调查的。” “嗯,也可能他觉得太冷了。”赵法自讨没趣。 郑浩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翻弄衣架上的衣物,毛巾,又用放大镜对浴室小巧的窗户进行了研究。浴室的窗户是和式结构,向两边推动进行开关。 “谁开的窗户?”郑浩把头探到查看后缩进来时问。 “我开的,我来的时候这里面全是水蒸气,什么也看不见。”赵法说,话音未落,郑浩一把关上窗户,示意赵法进来,顺手把门带上。 两个人挤在浴室里,旁边的浴缸里还有一具死尸,赵法想想都觉得匪夷所思。这时候,郑浩打开了浴室的热水器的喷头,滚烫的热水立刻从喷头里喷出来,郑浩让水流进水槽里。 “你搞什么?”赵法憋着一口气,下意识地用衣袖遮住了鼻孔。 浴室里慢慢地重新被水雾笼罩,赵法一下子明白过来郑浩在做什么。 两个人静静地等待,门外不时有人敲门,都被赵法喝开。终于,浴室里水雾弥漫,郑浩死死地盯着梳妆镜,在水雾之中,上面显现出一块被擦拭过的痕迹。 “有些时候我真不想承认你比我聪明。”赵法惊讶地看着镜子上逐渐浮现出来的痕迹。 “尽量再现犯罪现场是查案的基本思路,没什么可惊讶的。” 赵法脸色难看,转而观察着那个块水渍,说:“手很小,是小孩子的手擦出来的。” “你总是很会忽略细节。”郑浩说着指出水渍边缘一个若隐若现的手印,“这是右手食指的指纹,看到上面有一个伤口造成的缺口没有?在死者右手的手指上也有一个类似的伤口,但不是同一个。” “我马上让人取样。” “仔细检验浴缸里的毛发,里面有几根头发的发质和死者的大不相同,应该是属于另一个人的,采集死者妻子的头发进行对比,真相就靠它的结果了。尸体可以抬走。” 郑浩眉头紧锁,在浴室里不停地踱步。 “不对不对,全都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郑浩忽然激动地叫道。 第十八章 地上的石墨 “怎么回事?”赵法惊愕地问。 “那些没有用,全都没有用!门窗墙壁地板还有天花板通风口,是干净的,凶手能够在密室里杀人,没找到凶手的手法这个案子就不算结案!” 赵法惊愕地看着眼前的几秒钟之前还一言不发的男人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要不是他早就认识郑浩,他一定会以为郑浩疯了,这家伙现在看起来就像疯了,在房间里不安地转圈,不停嘀咕。 “你为什么不认定凶手是死者妻子呢?只要是她的话就有浴室的钥匙,就构不成密室杀人的条件。”赵法问。 “叶丽华有很大的嫌疑,但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认定她就是凶手。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理由都很充分,而且没有丝毫的破绽。厨房的油烟机声音很大,她要是在厨房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是合情合理的。餐桌上,厨房里的菜都是刚做的,如果是早就做好再经过加热,菜表面的油不是这样分布的。厨房的墙壁上挂着一本数学书,只有厨师会在厨房里看书,已经落满了灰尘,说明很久没人动过,叶丽华的手掌上结了一层只有长期做家务的女人手上才会形成的那种茧。以上种种,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一位为了家庭而放弃事业的女人,专心服侍家人的女人,很难成为杀害家人的凶手,因为她能够放弃事业就说明了家人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郑浩看上去像在和赵法说话,但只有和他合作多次的赵法才知道他实际上是在自言自语。 “但是,这些证据还不能证明她无罪,太无力了。偏偏在案发当时只有她和死者两人待在屋子里,我敢肯定,电热棒上面也只有她和周得光的指纹!房屋的大门没有被撬过,门窗完好,又是在18楼,如果她是凶手,要么她是傻子,要么她极端聪明。尽管她没有足够的犯罪动机,但是事实让她的每一句话都听起来是在自我辩解的谎话。我需要做的是找出凶手犯罪的方法,只有这一条途径,除非,哦!为什么我之前没想到呢?” “什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真是太愚蠢了!” “好了,别卖关子,快告诉我!” “为什么他丈夫不是自杀?这么一来,所有的疑问都能够解释的通了。谁告诉我这是一桩谋杀案?” “你真是太牛了,伙计!”赵法惊叹的闭不上嘴,问:“那么你认为她是无辜的?” “不,通过合理想象判定一个人无罪,跟判定她有罪一样的危险愚蠢。我只相信事实。她的确说了一些与事实相符的话,但一切要等到我找到凶手作案手法之后再说。” “你的手中可是掌握了一个人的下半生啊!发票,监控录像,都只能证明,她的确在早上和中午的时候出去采购过东西,尽管满桌子的饭菜的确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但要证明她无罪还是蛮吃力的。” “哦?”郑浩若有所思地盯着赵法的眼睛,赵法被看得很不适应。郑浩微微一笑,说:“你们俩认识?” “只是同学。”赵法满脸紧张。郑浩的眼神更加琢磨不透。 赵法偷偷瞄了眼浴室的门,像是看往大厅方向,低声说:“以前大学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在一起,但是没有后来。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那种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的人。今年同学聚会的时候我们刚刚聊过,看得出来她家庭生活很美满,我也听说了,周得光是个正经人。还有,你知道的,业余书法家,这是连环杀人案的一部分。” “也可能有人借此名义进行犯罪。” 赵法压低声音,“我知道!但一定不是她,我对她太了解了。如果要是别人,我肯定会和你一样,全都加入嫌疑人名单,但你也看出来了,你也觉得不对劲对不对?自相矛盾的地方太多了!除了时间和地点上正好撞上,其它的都不符合,给人感觉她就是凶手,又没有理由证明她是凶手,我们不能为了证明一个人是凶手而去办案!这样的冤案太多了,有些时候,”赵法激动万分,“有些时候我真的是很迷茫……” “原来是这样。” “你听明白了?”赵法有点惊讶,郑浩在人类情感方面是个半文盲,甚至可以说是古板,赵法问道:“这算不算徇私枉法?” “嗯?来帮我一下。”郑浩走到镜子前,使劲晃动了几下镜子,发现镜子纹丝不动。 赵法一看郑浩果然没听进去,当自己什么都没说,过去帮忙。镜子牢牢地被钉子固定在墙上。 郑浩摇摇头,现在连最后一个可能成为入口的地方都被推翻了,说:“我去找叶丽华。” 郑浩说完开门走出去了。 郑浩走进客厅,坐在叶丽华对面。赵法在浴室里呼唤人过去抬尸体。 从叶丽华的脸部各部分的比例和轮廓来看,她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长年累月的操劳反而让她满脸皱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老那么几岁。 她眼睛通红,眼袋坠在眼眶下面,两只手十指交叉,握得紧紧的,身上围着的围裙还散发着油烟味。这样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有强大的内心和任劳任怨的品质。 郑浩在刚进门的时候远远地观察过她,此刻,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他也觉得眼前的女人是无辜的,但他很清楚,越是有这种感觉越是危险。 “叶女士,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郑浩问。 叶丽华像发呆被人打扰,费了好大的神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有事吗?”叶丽华弱弱地问,眼睛里充满了固执,说:“该说的我都跟赵法说了。你们要抓我,要干什么都行。” 郑浩张大嘴巴,他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个结果。 “我的丈夫死了,就算是抓住杀害他的人又能改变什么。你们要怀疑我也可以,我都无所谓。” 叶丽华情绪低落,只有对丈夫爱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有这种想法,相似的情景,郑浩曾经在办案时于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身上见过。这种时候的女人万念俱灰,是最有自杀倾向的。郑浩感觉到了案子的棘手。 “你丈夫最近有没有奇怪的举动?”郑浩觉得自己这时候最好开门见山。 叶丽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恐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吓人的记忆。 “如果有的话请你直接提出来。” “没有,他很好,没有。”叶丽华看着地面,眼珠子不停地颤抖,仿佛在屋里某处有人在监视着这里,让她感觉很害怕。旁边的女警察见到叶丽华情绪有点失控,急忙赶了过来。郑浩只好中断,好在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郑浩走进一间屋子,打开灯之后,发现这里是一间书房。他刚刚在和叶丽华交谈的过程中,接连几次,她都不由自主地朝房屋的这个方位看过来。 郑浩走进书房。 书房里除了摆放一个书架的书之外,更多的是两个大架子的古玩。从玉石瓷器,到书画笔印,分门别类摆放在古香古色的架子上,占最大部分的,是古籍书画。书房中心的文案上摆满了一整套的文房四宝,看上去都有些身价。 郑浩已进入书房,心头便有一层阴云笼罩,明亮的日光灯看上去也没有应该有的明亮,看上去死气沉沉。从进入1807的那一刻,郑浩就有这种感觉,不过他只把它当做心里作用,其他人应该不会有这种感觉。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错了,所有进入房屋的人面色都阴沉吓人,看上去像被一股怨气所笼罩。而那种感觉到了这里,似乎达到了鼎盛。 郑浩进门的一刹那便发觉书房的不对劲。在文案上,放置毛笔的笔筒里,有两只花花绿绿的铅笔,显得格外另类。 紧接着,郑浩在书桌下找到了铅笔削下来的木头屑,在地上的垃圾桶里更是有厚厚的一层。郑浩翻查了垃圾桶,从木头屑之中,他找到了大量的纸团,其中有几张是餐巾纸,上面粘了不少血。书桌上有一把美工刀,上面隐约还有微量凝固的血迹。 郑浩继续在房间里排查,在书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处石墨粉聚集的位置。地上的石墨尽管被人清扫过,仍看得出大致呈现喷射状,方向对着书桌,在石墨粉底下,有微小的血滴,颜色发黑发红,用放大镜观察发现表面降尘量小,可以断定是近几天才形成的。在旁边的区域内,有少量的木质碎屑散落在缝隙里。 石墨粉聚集多,说明有人曾经多次在这个位置削铅笔,那些石墨即使是被清扫过也会在地面上留下痕迹,除非刻意去清洗。但是很奇怪,郑浩发现的这个位置是在书房西南方向的墙角里。 郑浩尝试着自己在三角区蹲下来,他仔细观察了石墨掉落的方向和分布情况。 他假设自己蹲在这里,左手拿着铅笔,右手拿着小刀,他马上就否决了这个猜想,因为与地上石墨掉落的方向相反。他换了一只手,假设自己右手拿铅笔,左手拿小刀,一点一点地将木头从铅笔上削下来。 这次说的通的,不管是角度还是拿笔的方式,都可以解释死者右手食指上面那块伤口的由来,还有垃圾桶里出现的血迹。 郑浩推断,死者在不久之前曾经蹲在自己此刻所在的位置削铅笔,还把食指削掉了一块肉。 但是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蹲在这个位置削铅笔,还把自己的手指削掉了一块? 更难以解释的疑点是,从房间里的布局以及死者和叶丽华左右手的粗壮程度推断,两人都习惯使用右手。然而如果按照对石墨痕迹的分析,死者是用左手拿刀,这样的话,不灵活的左手很容易削到右手。 死者生前为什么会做出如此怪异的行为?还是说另有其人? 赵法走进书房,迎面碰上从里面出来的郑浩。 “有什么结论了吗?”赵法问。 郑浩摇摇头。 “我需要调查一些东西。”郑浩双手插袋,从赵法身边走过,径直走向门外。赵法立刻追上去,拦住郑浩,问:“你有话没有对我说?” “我需要确认一点东西。”郑浩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走廊顶部的声控灯逐一为他亮起,又在他身后逐一熄灭。 第十九章 暗杀 “这么急找我什么事?”郑浩坐在吧台的椅子上,酒吧老板正站在他对面,用一块白布擦拭玻璃杯上的水渍。 酒店里只有几个游魂一般的顾客,卷缩在黑暗的沙发里,店里静悄悄的。 酒吧老板穿着整洁的制服,微胖,秃顶,脸看上去像只秃鹫,高高尖尖的鼻子作秃鹫的嘴巴简直唯妙唯俏,人送外号“老鹰”也不奇怪了。 老板把一个棕色的信封贴着桌面递给郑浩,目光四下飘动,观察店里的情况,郑浩顺势将信封塞进大衣里侧的口袋里。 老板假装给郑浩倒水,靠近低声说道:“所有成员的资料都在里面,他们打算用3d打印机打印枪支,制造恐慌。交易的地点和时间在我给你的信封里,你自己注意点。” “另一件事呢?” “还有?”老板吓了一跳。 “圆圈。”郑浩强调。 “那个你应该去请教考古学家或者史学教授,我没法帮到你。”老板想起来之前郑浩给了自己一套组图,里面是一颗夜明珠,上面刻满奇怪的圆圈。 老板原本以为是郑浩想要问黑市的价格,结果竟然是让他弄清夜明珠的来龙去脉。老板说:“你那是胡闹!我踩着刀口帮你弄到这些资料,你现在让我搞学术研究?做人要有良心!” “我查过了,出来的全是麦田怪圈,拜托,不能让我去调查外星人,它可能是一张藏宝图。” “那不正是你喜欢的?” “老伙计,盗墓的一定知道,他们手中才有大量的一手资料。” “太天真了,他们会轻易告诉你?” “这你不用管,识货的一定会像闻到血的鲨鱼一样来找我。帮我把照片散出去,一定要让那些骨灰级的人物看到。” “你疯了!我不会看着你自杀。”老板怒不可解,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看到郑浩毅然决然的眼神,问:“你确定搞得定,我不想成为你自杀的帮凶。” “谢啦!对了,你有铅笔吗?” “你要那个干什么?有圆珠笔。” “不了,我还是去文具店一趟。” “等一下。”老板神经兮兮的,看上去像做了亏心事,他把郑浩叫回来,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你最近听说了没有?” 郑浩摸不着头脑,摇摇头。 “有人要刺杀省长。” 老板并没有撒谎开玩笑的意思,郑浩感觉到了问题的严肃性,便问清楚来历。 “我也只是听说。”老板说,大概一个礼拜前,小道消息开始传闻有人要对包括省长,法官和警察局长在内的十余名高层下手,本来谁也没有当回事,可最近发生的一件事,知名国有企业董事长发生了车祸,虽然幸免于难,但事先已经有传闻说他会出事,连出事地点和出事时间都和传闻的分毫不差。现在各部门都暗中加强了警卫。目前,这些都还被当做谣言处理,要解决掉十余名高层,这可不是开玩笑,不管是规模和手段来说都太夸张了。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郑浩问。 老板黑着脸,低沉地说:“你也在死亡名单里。连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没有时间,没有地点,但千真万确,我留意了一下这个消息来源,貌似和东明神教扯上关系,你以前听说过这个教会吗?不管怎么说,你最好注意点。” 郑浩从酒吧里出来。酒吧坐落在城市的阴暗角落里,看上去像被人遗弃的世界,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包括郑浩,知道这个地方的重要性。只要他在这里带上一杯酒的时间,就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任何消息,当然,前提是你需要知道门路。 郑浩走在湿漉漉的巷子里,刚走几步,他的嘴角露出一丝的冷笑,自言道:“这么快就来了。” 他加快了脚步,快速地拐进旁边的巷子里,他刚刚进巷子,两个黑色的人影立刻便跟了上去。他们一进入巷子,就发现自己上当了,眼前赫然是条死胡同,三面都是高冷的墙体,而郑浩就这么在他们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了。 几分钟后,郑浩裹着大衣从文具店出来。他的鞋底沾满了泥巴。 他对这座城市的了解程度不亚于对自己的四肢,甩掉跟踪者比迷路还容易。他把两支刚买的外表花花绿绿的铅笔和一把小刀揣进口袋里。现在,他要从另一条小路绕道自家后门进去。 进家门的时候,郑浩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检查了门锁,没有受到损害。他悄悄进了门,顺势把门锁上。他没有开灯,凭借着对屋子的了解,游刃有余地在房屋内穿梭。 “砰!”他的膝盖撞到椅子的尖角上。 “该死的林梅,叫她不要乱收拾!”郑浩疼的眼泪要憋出来了,现在,他真成了盲人。 他摸索着来到窗口,靠窗帘和墙壁的掩护,探头朝楼下望过去。楼下的行人十分稀少,只有一两个流浪汉缩在垃圾堆里。很快,郑浩发现在街角角落的黑暗里有个人影,一出现又很快缩回去,同样的影子郑浩发现了四五个。 郑浩蹑手蹑脚地抹黑走进书房,他打开了书柜,缩着身子进去,在书柜的后面有另外一道暗门,通到一间狭小的暗室,只有郑浩躲避某种逼不得已的麻烦时才会使用这间暗室。 郑浩进入暗室,打开了灯,房间的一米左右宽,长五米,是在书房的基础上改的,除非专业人士,否则很难从外面测量出暗室的所在地。暗室里有一张简易的书桌,可以当床铺使用,房间没有窗户,天花板上设有通风口,保持里面空气更新流通。郑浩一进门就把书柜关好。 郑浩坐在床铺上,拿来小椅子,把身上的东西通通掏出来。 信封,铅笔,小刀,还有……郑浩掏出一个小本子。如果赵法知道的话一定会火冒三丈,小本子是他趁赵法不注意从1807的书房抽屉里带出来的。 他有一种直觉,这本本子和案情有某种意义上的关联。他也不知道这个念头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个念头的产生就跟他饿的时候想吃饭一样自然。 他十分小心,那本子看上去又破又旧,薄薄的纸页稍微的用力都可能撕碎。 郑浩刚拿出小本子,一根什么东西就从本子里掉出来了。借着灯光,郑浩看到地面上有一支非常细小的木枝。弯腰捡起木枝,他马上认出来,这是一根火柴梗,又黑又瘦,表面脏兮兮的,似乎被很多人拿过,顶端的火药团早已剥落,只剩下淡淡的痕迹。 郑浩从接触到这支火柴梗的瞬间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似乎也有过类似的一根宝贝似的小玩意。郑浩再翻起那本小本子,从第一个字开始,他就深深的被上面的字体吸引住了。 尽管郑浩对书法一窍不通,但他此刻坚定地相信,不会再有哪位书法家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将汉字的美发挥到如此的极致了。 那是一种郑浩从来没有见过的字体,尽管每一个字都是用铅笔写的,然而铅笔独特的笔触让每个字看上去有种说不清楚的美感。郑浩爱不释手地翻阅着,本子上抄写的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他有种海盗获得藏宝图的兴奋。 郑浩不能自控地,贪婪地欣赏着破本子上的字,每一个字都似乎是一首诗,每一笔每一划仿佛都能够传达出忧伤和哀怨,让人情不自禁地同情起作品里那个在寒冷的圣诞夜出来卖火柴的小女孩,为她单薄的衣服伤心,为她可怜的身世难过。 郑浩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排老旧低矮的房子,自己站在围墙外面,看着里面的老师给学生上课,自己不能进去,手里握着绳子,绳子另一头,大黑山羊正在荒芜的田地里悠闲地啃食草梗。 那个梦很长很长,他梦见自己在沙地上用树枝学写字,一个温柔慈祥的女人站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赞许的微笑。他在沙地上把一个字练熟了之后,才小心翼翼地用削尖的铅笔,一笔一笔地临摹到作业本上…… 郑浩突然惊醒,脑袋疼痛的发昏。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撞见什么坚硬的东西了,眼睛都没顾得睁开,伸出右手去摸后脑勺,手指顶端传来钻心的疼痛,不仅如此,他的手触碰到了一块平滑的平面似的东西。他缓缓睁开眼睛。 小屋子里的灯还亮着,通风口漏进来微弱的天光,床铺和小椅子在自己对面。这下,郑浩彻底清醒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蹲在小屋子的墙角,左手还拿着小刀,地上掉落有一支铅笔和木屑,上面沾了不少血。 郑浩紧接着发现,自己的右手的食指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块伤口。 伤口的形状和昨晚见到的死者尸体上的伤口一模一样。 第二十章 黑衣人 郑浩急忙给赵法通了电话,表示要见叶丽华。 “你跑哪去了?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的电话!”电话那头赵法的声音很焦躁。 “我看到了,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我做了个梦,那个梦很真实,从来没有那么真实,感觉就像亲自用眼睛看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尽管我不愿承认,但太诡异了,和我上次遇见的特别像!”郑浩指的是太阳雨一案。 “天哪!你竟然也犯糊涂,梦话要在做梦的时候说是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我也正要跟你说叶丽华的事。”赵法的声音听上去非比寻常,他说:“叶丽华被捕了。不是我逮捕的,案子中途突然被移交给另外的人,你知道程守仁吧,案子现在由他负责。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断定叶丽华是杀害其丈夫的凶手,昨晚上将叶丽华拘留了。喂?你在听我说话吗?” “程守仁?”郑浩恍然大悟,昨晚上跟踪自己的另有其人,很可能是东明神教的爪牙,他说:“周得光……银行会计……程守仁……我明白了,我们一定撞进了敏感区域,他们不想我继续调查下去。” “那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一定要见到叶丽华,昨天晚上她有‘多余’的话没说。” “好吧,我尽量安排,你先过来吧。” 郑浩虚脱地放下手机。他坐在床上,背后靠着墙壁,陷入了沉思。 昨晚的梦境他还依稀记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过去绝对不是那样的,那排矮小的房屋还有那个女人,自己现在想起来感觉如此的陌生。梦境中自己的手看上去纤小柔弱,更像是小女孩的手。 梦境是如此的真实,他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羊的叫声,闻到草的气味,连学生朗读的声音也清晰可辨。很明显,自己似乎通过某种方式读取了别人的记忆。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墙角那一堆木屑和石墨。对这些东西,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可以肯定,在他睡着之前,这些东西是绝对不存在的。一想到这里,郑浩便全身冒冷汗,他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毛病,更别说是半夜起床蹲在角落里削铅笔,还把自己的手削的鲜血淋淋。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像第一次看见它们。他想象自己左手拿刀,右手拿铅笔,挥动了几下左手,行动僵硬而且不受控制。 他接着拿起放置在小椅子上的铅笔,除了上面沾了自己的一点血迹之外,笔头削的十分规整,笔尖的锐利程度也刚刚好。 郑浩明白自己又撞上诡异案件了,自从上次在乌木镇碰到了狐狸嫁女案之后,身边的一切都变得不大对劲了: 有时候郑浩会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看到房间里有奇怪的黑影飘过去,仔细一找又什么都没有;有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会听见奇怪的笑声,周围却连只猫都看不见;更离奇的是一次郑浩追小偷,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冲出来一个老人,一切来得太突然,郑浩躲闪不及,正要撞上去,结果郑浩不但什么都没碰到,而是直接从老头身体里穿过去,就好像老头不存在。 这些东西有一段时间纠缠的郑浩茶饭不思,托着酒吧老板调查那颗夜明珠的来历,却没有什么结果。 郑浩昨晚也是,那本小本子就像块磁铁,有着把郑浩吸引过去的魔力,郑浩当时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找到了那本子,然后果断地将本子藏进自己的大衣里,就仿佛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告诉他这本本子非比寻常。 郑浩简单收拾了一下,将本子小心地装进透明塑料的袋子里,塞进大衣里层。收拾完之后,郑浩还记得自己的房子正受到不明身份的人的监视。 他将书柜的门推开了一条小缝,待查清周围安全后小心地利用沙发桌椅的掩护从书柜里出来,又从新关好书柜。 这些措施就是为了以备今天这种情况而提前设定的。 郑浩从小门出去,成功从自己的房子里出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对方会意料到自己会回来,但是他们不一定能够猜的到自己留了一手。 郑浩裹紧大衣,把衣领提了提,遮挡住脸的一部分。屋外的空气潮湿阴冷,天空乌云密布,随时都有可能下大雨。 郑浩走过小巷,听见了几句熟悉的声音。他急忙闪到一边,从墙后面小心探头看过去。只见林梅正在接受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的问话,林梅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使劲地摇头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两个男人死缠烂打,就是不放她走。 郑浩微微一笑,他知道在大庭广众之下,林梅是不会吃亏的。他大步离开了,走到另外一个路口,拦下了辆出租车,朝邮局过去。 在快靠近邮局的时候,郑浩急忙让司机停车,路边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引起了郑浩的警觉。郑浩多付给了司机车费,让他在原地等待。 郑浩走进邮局旁的公寓三单元,进了电梯后按下了“20”,不一会儿,电梯在第20层停下。郑浩走安全通道的楼梯谨慎地靠近18楼。19楼的用户似乎正在装修,走廊地面上都是沙土,稍微不小心就会滑倒,弄出大动静。 果然,楼梯的一个出口正对着1807号。郑浩放慢脚步,不急着下楼梯,而是站在19层往楼下看。 两个黑衣人正站在18层安全通道楼梯的门后,走廊对面就是1807号用警戒线封起来的大门。 如果此时有人贸然走走廊靠近1807号,正好是把背后暴露给两个黑衣人,无论那个人是多么的小心翼翼靠近1807,实际上已经是处在监视范围内。 郑浩对犯罪者的手法太熟悉了,这两只捕蝉的螳螂绝对没想到黄雀就在身后。 有人前往1807号寻找什么东西。 郑浩已经知道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原路返回。出租车还在路边等着,郑浩装作是个冒冒失失忘记了东西的工作者堂而皇之地从面包车前跑过,一进车,便让司机开车,开出了一段距离,郑浩才让司机转道警察局。 郑浩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破本子。那些黑衣人会不会就是在找这个东西?郑浩不能妄下定论,他心里清楚,这本本子背后的来历必定没那么简单,目前当务之急是先赶到警局,向叶丽华问清楚这本本子的来源。 赵法在警局门口等得心急如焚,却迟迟不见郑浩出现,只有一个蓝色衣服的清洁员在扫地。 清洁工在赵法身边绕来绕去,扰的郑浩心神不宁。 “你到那边扫去。”赵法不耐烦地说。 “你确定?”清洁工抬起头,露出帽子下面的笑脸。 赵法瞪大了眼睛,带着清洁工趁四下无人注意,走进警局。 郑浩在独立的房间里见到了叶丽华。她的气色看上去比昨天好多了,眼睛灵动了不少,不过依然面容憔悴,头发凌乱只是简单地梳理了几下。郑浩从怀里拿出了用塑料袋装的小本子,问:“你见过这个东西吗?”赵法站在郑浩身后,看到小本子,嘀咕了句:“这是什么?” 叶丽华缓缓伸出手,想要取够那个本子,郑浩将本子朝自己拖近了一点,叶丽华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盯着本子看了一会儿,手慢慢缩了回去。 “是我丈夫的。”叶丽华定定地说。 “一直是你丈夫的?” “不是,几天前从一个朋友那里拿的。” “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叶丽华奇怪地看这郑浩,过了一会儿,慢慢回答道:“文永发。” 郑浩转过头,赵法立刻靠上去。 郑浩低声说道:“把这个人的全部资料给我。” “你想干什么?”赵法疑惑地问,声音里透出紧张和不耐烦。 “你查就是了。” “郑浩!” “帮帮忙!” 赵法惊愕地看着他,像接收到了一个危险信号,点点头,快步开门出去了。 赵法一走,郑浩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步走到墙角的阴影里,蹲了下来,左手假装拿着小刀,右手假装拿着铅笔,双目无神,用假想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削起了虚构的铅笔。 叶丽华却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大望着郑浩。郑浩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从墙角出来,坐回叶丽华的面前。 “你怎么会知道?”叶丽华眼圈发红,仿佛想起了伤心的回忆。 “说吧,那样子我才能帮到你。”郑浩语气温和地说。 叶丽华缓了缓神,像在犹豫应该怎么把话说出来。 第二十一章 死无对证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也不知道他最近是怎么了。那天傍晚,他从朋友那回家之后,就钻进了书房,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我跟他说话他也不回应,只是不停地练字,他的旁边就摊开着这本本子。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子过,他知道不回答我的话我会很难过,他一直都对我百依百顺的,可是那天晚上不知道他怎么了,感觉他整个人都变了,只是不停地练字。我生气了,没去搭理他。” “到了凌晨三点多,我醒来发现旁边的床是空的。我很惊讶他怎么还没睡,就披了件衣服起床去书房。但是,一进书房,我就吓呆了。” 叶丽华的脸色发白,眼睛盯着郑浩刚刚蹲的角落里。 “我看见他缩在书房的墙角,全身发抖,正在用一只小刀削铅笔,即使手被削的都是血,他也像没有感觉一样,就像,就像撞邪了。我当时害怕极了,我的儿子在外地,身边一个可以呼救的人都没有。我只能自己过去。” “我叫了他几声,他没有回应。我慢慢靠近他,我担心他把手削坏了,他突然抬起头看到了我,两只眼睛里白茫茫的一片。他手里拿着刀,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那样,我自己也很奇怪,竟然当着他的面哭了。他一见到我哭,眼睛里又有了神色,他像做梦一下子醒了过来,很惊讶自己做过的事情。” “那天晚上,我们都失眠了。第二天,他照常去上班,我也没太在意。但是那天晚上半夜,他又跑去了书房。” “和前一天晚上一样。但是那天晚上不管我怎么叫他,他都只是削铅笔,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又清醒了。他一见到自己又跑进书房了,就痛骂自己。好在这次他没有割到自己,但是我心里隐隐感觉很不安。已经接连两天了,他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也可能是公司的压力太大,他是个会计,有很多事情要做的,唯一喜欢的事情就是收集古玩,他以前说过,只有沉浸在古玩的世界里,自己才能够真正的放松下来。他自己从来不跟我说工作的事,但我都知道,我都知道。昨天,我按照书上说的,买了一些补品,打算晚上做给他吃。谁知道,谁知道……” 一缕眼泪从叶丽华的眼眶里漏了出来。 郑浩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女人的确是深爱着她的丈夫,情感的流露是演绎不出来的。从死者接触本子到死亡一共是三天,症状是会做奇怪的梦,然后削铅笔。郑浩想,如果这条线索没错的话,那自己明天晚上就有可能有生命危险了。 他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问:“你收拾过你丈夫的书房吗?” 叶丽华停止哭泣,摇头说:“没有,他从来不喜欢别人随便动他的东西。” “意思是你没碰过这个小本子了?” “我只是远远的看见,它看上去一碰就会碎掉,我不想冒险惹他生气。” 郑浩长长地松了口气,现在他只能祈祷没有更多的人碰到了本子,更加庆幸好在自己昨晚把本子带回去了,否则警察收集证物的时候相互传导,那人数就无法控制了。 “提个冒昧的问题,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你丈夫之前有没有过奇怪的行为,比如说,自杀倾向?” 叶丽华果断地摇摇头,说:“没有,我们的生活一直很好,一个礼拜前我们还去看了房子,打算搬新家。他在公司的情况我虽然不清楚,但他有特别难过的事情还是会跟我说,不可能自杀,不可能。” “他有没有参加过特殊的集会或者教会?” “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叶丽华突然歇斯底里起来。 外面响起了跑步声,紧接着,赵法破门而入。 “快走,程守仁带人过来了。”赵法气喘吁吁,强行拉着郑浩就往外面走。 “我还没问完。” “放你进来已经破坏规定了,只要你不被抓到,我就说是我不服命令私自调查,他们知道我在局里的地位不会为难我。你要是被抓到了,肯定会连累到我!” 赵法使劲推着郑浩。 “我再问一个问题。” “少废话,他们马上就要到了。”赵法似乎听见走廊一头的脚步声。 “文永发的材料呢?” “这就是你要提的问题?你一走我马上发给你。对了,电热棒上面的指纹鉴定结果出来了,只有周德光和叶丽华两人的指纹。” “我早就猜到了。” 赵法疑惑地瞪了郑浩一眼,“快点,没时间了。” 赵法留在审讯室,应付程守仁的追兵。程守仁不相信赵法的鬼话,绕过赵法匆忙追赶,他们一路上除了与一个清洁工擦身而过外没再见到第二个人。 清洁工推着垃圾桶,从警局后门离开了。在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从垃圾桶里拿出黑色塑料袋包的衣服,几分钟后,一个生龙活虎的郑浩便从角落里走出来。 郑浩出了警厅后大约一刻钟,赵法将文永发的资料发送到了郑浩的手机。令郑浩吃惊的是,文永发在两天前的晚上竟然出车祸死亡了。 这时候,赵法打电话过来。 “你没事吧?”郑浩问。 “暂时没事。”赵法的声音偷偷摸摸,听上去像在厕所里,旁边还传来了马桶的冲水声。他说:“材料你看到了没?” “嗯,文永发死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赵法的声音更小了,“我刚才查文永发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问题,当我再次查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有人紧追着我的脚步删除或者将那份资料调密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要……小心。” “我知道了。”郑浩皱起眉头。 “你接……接下来要去哪?”赵法的声音闪了一下,又恢复正常。 “去该去的地方。”郑浩立刻将手机关机。 刚才的杂音让郑浩发现赵法的手机正在被窃听,那么自己的电话也不安全了,以现在的技术,只要电话号码一使用立刻就会被追踪到。 郑浩取出了手机的电话卡和储存卡,到打印店里将文永发的资料印刷出来,到二手商店买了一部旧手机和新卡。 郑浩拦了辆车朝文永发的案发地点过去。已经有两个人死了。郑浩想如果让人知道自己现在在办理的案子一定会以为自己疯了。 郑浩翻阅赵法给的文件,他大概了解了文永发车祸的经过。在两天前的晚上大约十点左右,文永发突然从街边的一家小酒吧里冲出来,像发酒疯似的跑到了马路上,刚好撞上了一辆开过来的面包车,当场身亡。 血检显示,在此之前,文永发在酒吧里喝了大量的酒,现场监控录像也证实文永发当时并没有遭人追逐或者推出,他是直接从酒吧里冲上马路,小面包车本身不存在超速的问题。 警方以一次意外处理了此案。 如果是之前,在如此确凿的证据之前,郑浩可能并不会对此案有任何的怀疑,但是这次不一般。郑浩罗列出了几个疑点:文永发为什么会突然冲出酒吧?在此之前他在做什么?他真的只是喝醉了?为什么当时在场的人都没有对他的行为作出反应?另外还有一些疑点必须要到现场去考察才能证实。 文件中,有一个酒保的口供引起了郑浩的注意,据酒保回忆,那天晚上文永发喝了大量的酒,心情很烦躁,文永发经常来这家酒吧,酒保知道按照文永发的酒量,那时候文永发并没有喝醉。在案发之前,文永发似乎跟他说过要去一趟厕所,之后他就听见有人大喊大叫,不久后,他就看到文永发挥舞着双手冲出厕所,跑出酒店,很快,事故就发生了。 思考间,出租车已经到了郑浩指定的地点。下了车,郑浩很快发现了那家夹在高楼里的酒吧。酒吧大门比地面还矮一截,需要下台阶才能进门。郑浩四处转悠了一圈,想象着文永发从酒吧门口冲上马路的情景。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警厅办公室里,肥胖的王局长坐在办公桌后面,不耐烦地看着眼前被程守仁带到的赵法。程守仁一脸得意地站在一边,幸灾乐祸之情跃然于表。赵法真的是对他再厌恶不过了,从程守仁进局里的那一天开始,两人便相互看不顺眼。 王局长也对程守仁的神情看不惯,便让他先出去,尽管程守仁很不爽快,还是愤愤不平地出去了,刚好女警罗兰进来,差点开门撞上他,他低声骂了一句,开门出去了。 罗兰端茶进来,她一进来,整间房间全都是浓浓的香水味,令赵法很不舒服。赵法记得罗兰是个很彪悍的女警,是局长的左膀右臂,以往她很少用香水,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谈男友了,香水味特别浓,人反而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有时候半天不说一句话,别人问话也不搭理。都说恋爱会把女人变得奇怪,看来此话不假,赵法感觉时代变了,自己当初应该没这样子。 王局长似乎也对罗兰的香水味颇为敏感,从罗兰进来到出去,一直皱着鼻子。罗兰一声不响地来,一声不响地走,王局长见罗兰出去,便又问了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法知道王局长是在责备他私自将郑浩带入局内的事情,以他对王局长的了解,他决定闭口不言。 王局长一反常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踱着步,逛到赵法身后。 “这次,你可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王局长的声调忽然变了,他低沉地喝道:“出来吧!” 办公室旁间的门慢慢打开了,赵法看到一个黑衣人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第二十二章 中和路16号 现在是清晨,酒吧里还流连着几个宿醉的人,郑浩进门的时候,正碰上一个招待扶着一个左摇右晃打扮时髦的女人扶着墙壁走出店门,还一个劲地喊郑浩“老公”。 郑浩假借自己是酒保张照山的朋友,向迎面走来的女酒保询问张照山。 “我就是张照山。”女酒保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额,对不起,我以为张照山是位男士。” “没错,我就是张照山,请问你是?”女酒保警惕起来,身体向后缩了缩。 郑浩伸出右手,说:“你好,我是一名记者,能否就文永发车祸一案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女酒保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说:“不是说了是一场意外车祸吗?” “不,如果那么简单我们就不会想要挖掘里面的信息了。”郑浩说的煞有其事,他很清楚一般人面对记者都不会要求对方拿出记者证,他说:“你知道的,记者对有价值的信息的敏感度比狗鼻子还灵。所以你是否愿意接受我的采访了?” 八卦对女人有不可阻挡的诱惑力。 在酒吧角落的位置,郑浩很快用一个遗产争夺故事将女酒保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多次郑浩故意欲言又止,在看似重要的位置特意打模糊,让人觉得这里面有重大机密。到最后,女酒保相信了文永发的意外死亡是一次勾心斗角的遗产争夺的结果。 “难怪他平常到这里消费都大手大脚的,我怎么之前就没有发现呢?”年轻的女酒保痛心疾首,她说:“文先生是老顾客了,他出手很大方,每次都要喝很多的酒,而且酒量惊人。我只听说他是做古玩生意的,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他平常话不多,人又年轻,你知道,在酒吧里这样神秘的又有钱的男人是很受女人们欢迎的,可是又很奇怪,他从来对那些女人都是很冷淡的,日子久了,那些女人也懒得自讨没趣。” “他出车祸的那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郑浩快速地在纸上记录着。 “异常的地方?怎么说呢,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过相比之下,似乎心情不大好,像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能具体说一下吗?这可能是很关键的线索。” “是吗?我就觉得。不过也不能说很奇怪,因为他一直看上去人就很阴沉。在出车祸之前的一两天,具体多久我也说不上来,他来酒吧喝酒,整个人看上去很高兴,喝了不少酒之后,他突然对我说,他最近得到了件好东西。我以为是他捞到了什么老古董。结果他说不是。他说那东西一点也不值钱,对他而言却很重要。然后独自一个人在笑,一边喝酒一边笑。” “能说明具体的日期吗?” “具体的……应该是出事前两天吧,那天正好也是一个同事生日,可能是受到他感染了吧,我心情也很不错。” “原来是这样。”正好若有所思地做记录,说:“请继续吧。” “之后就是出事的那天晚上了。我说了,他脸色很难看,手上还包了绷带。就像你这样。”女酒保好奇地看着郑浩右手食指上的绷带。 “你是说他的手上也包了这样的绷带?”尽管是在意料之内,但郑浩不祥的猜测被言中还是心惊了下。 “好巧,你们两个绑的绷带看上去一模一样。”女酒保眼神迷离,说:“他要了很多啤酒,一个劲的喝,我看得出他精神也很差,眼袋很重。我当时就站在他前面。”女酒保指着柜台后面的一位置说:“他平常来也是坐那里,他说我的眼睛和他以前暗恋的一个人眼睛很像。那是很久之前他对我说的,我一直以为那是他的醉话,后来他每次来都特意挑我当班的时间来,坐在我前面。” 郑浩看了眼女酒保的眼睛,一双朴素的小眼睛却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很明显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繁重的工作。在酒吧上班要颠倒时差,过着昼伏夜出的生活。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的酒,但我知道,他还不会醉。之后他突然跟我说他要去厕所,你不知道,他那个时候的眼神很奇怪。”女酒保歪着脑袋,说:“我不知道我说的准不准确,那个时候,我就有一种感觉,他其实是不想去上厕所,可是因为某种……某种苦衷,他一定得去。你一定感觉很奇怪,可那时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我看着他离开了,我不知道在厕所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一路跑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出了酒吧,接着就有人往外面跑,我后来才知道,他出车祸了。” “据说当时很多人看到文永发是挥舞着双手跑出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哦,我看到了,看上去就像后面有人在追他。我敢说,一定是他的某位仇家威胁了他,让他到厕所里会面,然后那个仇家要杀他,他通过某种方式从厕所里逃了出来,对了!那辆撞他的车可能就是他的仇家安排的。这么一来,所有的事情就都能够解释的通了!”女酒保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 郑浩知道想了解的基本上都差不多了,其它的问题他需要到现场取证。他问:“请问你们的洗手间在哪,我想上个厕所。” “直走右手边就是了。” 郑浩穿过狭窄的点缀了小灯泡过道,在最深处找到了那个文永发生前到过的最后一个地方。郑浩一进门,眼睛一恍惚,以为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定睛一看,不过是面镜子,正好在正对门的墙上。厕所的格局和普通的厕所没有太大的差别。两个隔间,对面是挂在墙上的小便池。厕所里收拾的很干净,飘荡着一股消毒水味。 郑浩打开隔间看了下,也没有期望找到奇特的线索,况且这里每天都被打扫十几遍,即使有也被清理干净了。 郑浩从厕所里出来,又和女酒保聊了几句,要了女酒保的电话,让她等待消息。郑浩从酒吧里出来,阳光正刺眼,照的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 郑浩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临近的脚步,那节奏逐渐和心跳在同步。 赵法给郑浩的资料很详细,郑浩知道自己下一站的精确位置。在坐车过去的路上,一辆轿车在车头五米左右的位置和一辆水泥车相撞,随后没刹住的车接连追尾,郑浩所乘坐的出租车司机技艺高超,硬是漂移着将车横在了事故现场之外。 郑浩付了车费,绕过现场,到对面路段拦了另一辆出租车快速离开了事发路段。 郑浩从口袋里掏出夜明珠,那小球他一直带在身上,上面刻满了圆圈,在影子里发出微弱的蓝光。他把小球放回口袋。大约过了十分钟,郑浩在距离目的地大约200米的路口下了车。 眼前是一片老旧的民居,远远望去就像从旧货堆里捡来的上个世纪的东西,墙壁基本上被大片张牙舞爪的爬山虎占据。 郑浩按照地址找到了文永发所在的公寓单元。他把文件塞回大衣,这时见到里侧的口袋里有隐约的光芒。是那颗夜明珠,正发出蓝白色的光。 郑浩经过几次的验证推断,只要每次夜明珠的光从蓝色变成蓝白色,附近肯定有不祥的东西,自己最好还是小心点。 文永发所在的单位在三楼。老房子没有门禁,没有安保,唯一能够挡住盗贼的只有房间的防盗门。顺着落满灰尘歪歪曲曲的楼梯往上走,墙壁上石灰斑驳,灯光昏暗,跟之前的1807有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郑浩在三楼门口止住脚步,古玩商住的房子简陋到防盗门都生满铁锈也真是凄凉。 郑浩根本不用担心附近有人,地面上的灰尘显示这里有一段时间没人路过。郑浩从口袋里拿出铁丝,用力弯成合适的形状,从锁孔里伸进去,撬动了几下之后一扭,门开了。 郑浩进门后在身后门关上了。眼前的装潢简直和外面看起来的简直是天壤之别,不管是瓷砖还是家具,每一样的价值都在这栋房子以上。越是危险的地方反而越是不容易遭到盗贼光顾。 郑浩一进门就感到了莫名的黑暗,和在1807号里的感觉如出一辙,眼前就像蒙上了一层黑纱。郑浩注意到阳台的门没有关上,阳台上摆满了花卉,其中最多的是太阳花,只是所有的花都枯死了,旁边的水壶里还有半瓶的水。 房间里的东西摆放的整齐干净,冰箱里的水果有些看上去还很新鲜,就好像屋子的主人还住在屋子里。 郑浩在房间里发现了至少6件原本不属于这个房子的东西,分别是纸条,领带,别针,纽扣等,从房间里遗留的足迹和其它痕迹分析,在半个月内,有将近十个不同身份的人在这个房间里开过集会。 书房,和1807号相似的,这里也摆放着多个书架,所不同的是,架子上的东西都是形状各异的石头。 在桌子上郑浩看到了几支用过的铅笔,在垃圾桶里还有大量的纸团以及几张包裹着血迹的餐巾纸和绷带。 郑浩将纸条一张一张地清出来展开,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纸张各异,大多数都是练字的草稿,类似的纸张郑浩在1807号的书房里见到过。 其中一张纸条引起了郑浩的注意。那是一块从香烟盒上撕下来的纸块,在写字之前,纸就被揉皱过,上面的铅笔字笔画径直跨过了折痕。 “中和路16号。” 郑浩对这个地址比任何人都熟悉,因为这就是他的住址! 第二十三章 口红 郑浩将纸张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反复翻看,除了得知纸张的主人最近得了重感冒,是个烟鬼,平常还酗酒。写字的人和烟盒主人不是同一个人。 烟盒的主人生活习惯不佳,烟盒纸外面的拇指印暴露了他在短时间内碰过感冒药和劣质啤酒,纸盒都被他的手指磨薄了,散发着很重的古龙水味。 这样的人是写不出一手苍劲有力的字的。写字的人手劲很大,短短几个字,铅笔笔头就断了三次。 郑浩放弃了找烟盒主人的努力,说不准写字的人只是随地捡了个烟盒子。现在郑浩知道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有人对自己很感兴趣,他也逐渐对文永发身后的人产生了好奇。 在书房的角落里,郑浩看到几张老旧的桌椅,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大把的铜钱和各种民国时期的小玩意。衣柜里挂有一整套红色的新娘婚服,是民国的产物,这东西上面有股味道。 尸臭。 郑浩不会闻错,他在解剖室和太平间里待的时间比研究生还久,对这种味道十分熟悉。郑浩推测,这件婚纱礼服应该是某个贵族的陪葬品之类的。但是穿婚纱入葬的毕竟在少数,概率较小,里面牵扯到民俗习惯,他也只听过。不过可以确定,这件衣服绝对是从坟墓里出来的。 郑浩在屋子里有转了一圈,对文永发的业务有了一定的底。说文永发是古玩商不算完全正确,文永发生前的确做过走街串巷,收集古玩的活计,不过主要的,应该还是盗墓的勾当。他应该不是下墓的人,更多的,是负责赃物的售卖交易。 那么那本小本子到底是他从哪里收购来的?那本本子看上去没有多少年的历史,即使是上面的铅笔书法十分独特,但如果不是很出名的书法家的作品的话根本就卖不了几个钱。文永发到底是怎么得到那本小本子的呢? 房间里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本子的信息。 沙发底下的一点闪亮的东西引起了郑浩的注意。郑浩摆动脑袋改变自己的视角,那亮光便不见了,郑浩回到原位,亮光再次出现。 郑浩弯下腰朝沙发底下看过去,那东西并不是待得太靠后,郑浩很奇怪自己之前怎么没有看见。郑浩一看到那东西顿时愣住了。 一支金黄色的口红,铮亮外壳上面有一块像被脏兮兮的手抓过的痕迹。 郑浩还没想明白欧阳诚仟所说的那支口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楼下忽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郑浩将口红装进口袋里,朝窗外看过去,那辆在邮局见过的黑色面包车出现在楼下,数个黑衣人从面包车上下来。 郑浩起身离开房间,将门恢复原样。楼道狭窄,直接下楼会与那些黑衣人面对面撞上。这时下面传来许多人上台阶的声音。 郑浩转身跑上楼梯,往楼上走。一到楼顶郑浩立即后悔了。 这栋楼房只有五层,进入天台的门被人用锁链封死了,那铁锁长年风吹日晒,外壳上长满铁锈,连钥匙孔都堵住了。郑浩这下算是栽了,他试着推了几下铁门,门文丝未动,也不知道门后面堆了什么东西。 这时,黑衣人已经到了三楼门口,动手开始撬门。 他们果然和这个怪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郑浩听见下面屋子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郑浩大气不敢出,自己之前在邮局经过他们黑车的时候可能已经被人记住,如果这时候被认出来,那自己很可能凶多吉少。 黑衣人行动十分有秩序,两个人固定放哨,其他人在屋里搜查,从他们皮鞋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来,他们的动作有条不紊,如同事先经过多次排练。 郑浩通过楼梯护栏之间微小的缝隙注视着门外两个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他现在胆战心惊,因为刚刚他忽视了一件事,这件事可能导致自己死在这里。 两个黑衣人中其中一个人突然像发现了什么,和自己的同伴交头接耳,那个同伴心领神会,把手伸到背后,掏出了郑浩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东西:枪。 他们还是发现了。 刚才郑浩走上楼后才发现,楼上两层似乎都长时间无人居住,楼梯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尘土,自己爬上楼梯的时候脚印留在了地面上。 两个黑衣人小心翼翼地上楼,尝试着去打开两边住户的门。郑浩汗如雨下,看着两个黑衣人爬山了五楼。郑浩躲在围栏后面,大气不敢喘,手中暗暗抓起了地上的尘土。 两个黑衣人动作默契,一个开门,一个负责掩护,郑浩开始担心自己的招数能拖延多久的时间,他必须在很快的时间内夺取对方手中的枪支,同时尽可能不惊动房间里的人。郑浩一遍一遍的在脑海里构思地形和自己动作的配合。 “吱嘎!”五楼的一扇门被黑衣人打开了。两人鱼贯进入房间。 为什么房间的门能打开,难道里面还有住人?这时黑衣人距离郑浩所在的位置不足三米,只要他们再往上走四五级台阶就能看到蹲在门角蓄势待发的郑浩。 两个黑衣人从门里出来,小声地进行对话,郑浩从他们身上闻到了火药和血的味道。两个黑衣人走下楼梯,其他的黑衣人正在三楼房间门外等待。人齐之后,众人转身下楼,期间没有一句对话。 黑衣人一离开,郑浩立刻下楼,他先走进五楼的房间里,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到处是生活垃圾,墙角里堆积着呕吐物和排遗。郑浩一走进另一个房间,三具血淋淋的尸体横躺在角落里。 三个人看上去都是吸毒的流浪汉,地上散落着用过的吸毒用具。三颗子弹正中三个人眉心,弹无虚发。他们的存在救了郑浩的命,却死的无辜。 一股烟味飘进郑浩的鼻腔里,他快步走出房间,只见三楼的门缝里正往外冒出黑烟。 黑衣人放火烧了屋子。郑浩匆匆下楼,黑衣人早已开车离开,不知道他们往三楼的房间里倒了什么助燃物,火舌不时地从三楼的窗户里伸出来,很快大火蔓延开来,整栋楼转眼间吞没在火海里。 此地不宜久留,他知道自己不能走大路,从小路绕道走到一家小卖部外面,不少人围在路边看着远处房屋里冒出的滚滚浓烟。 郑浩在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再次拿出那只口红仔细查看。 口红和欧阳诚仟所描述的那支一模一样,但为什么它会出现在文永发的屋子里。 郑浩回想起发现的周薰尸体,死者生前受过侮辱,血液流尽,肚子被剖开,丢失了一部分内脏,那些内脏都是被刀具一点一点割下来的,割的时候周薰可能还没死,在伤口周围存在生活反应,如果是在死后再进行肢解是不会产生这种反应的。经过匹配,伤口的刀痕与西餐餐具中的刀具相吻合,也就是说,有人在侮辱周薰的同时在食用她。 尽管得出的结果残忍无人道,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这么做?从尸体的伤口痕迹分析,参与对周薰做出如此残忍行为的犯罪者不止一人,人数至少在五人以上。第一个闪进郑浩脑海的是东明神教。 那天欧阳诚仟来找郑浩之后郑浩马上介入调查,他查出那天周薰是衣着打扮隆重的出门,看上去像要去参加豪华宴会。她上了一辆黑色豪车,之后便不知所踪,没有人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从监控录像中可以看到车子的轨迹很奇怪,明显是为了躲避监控摄像头而行使的。豪车在出城后失去线索。 郑浩能找到周薰的尸体是根据前几起受害者的发现地点总结出来的规律,他的线人看到了一辆黑色豪车在凌晨四点左右的时候在护城河附近出现过,所以他估计周薰可能已经遇害,便让赵法寻找尸体。 现在看来,周薰被豪车接走后出了城又绕了回来,悄悄到了文永发的住所参加了集会,出于某种原因被集会人员杀害,也可能是集会人员事先已经谋划好的,周薰一开始就是准备好上桌的鱼肉。这也就不难解释,周薰的口红会出现在住所里。 郑浩再一次面对了残忍血腥的教会黑暗,口红看上去红的像凝固的血,令人作呕。 他一直将那本破烂的本子带在身上,他希望能从中找到更多的线索,早日揭露东明神教的丑陋面目。 第二十四章 摩斯密码 郑浩之前已经对小本子有过粗略的检查。 小本子是学生用的练字本,每一页上是方正的“米”字格,线条是纤细、绿色的,印有出场的尾页横条早就掉落。 黄黑色的封面上印有两个正在探讨问题的简笔小孩,图画下面是三条横线,分别是学校,班级,和姓名的栏目,在姓名的栏目上曾经写过字,但是由于常年的磨蹭,封面上光滑无比,铅笔写的名字早已被磨光,郑浩之前用放大镜观察了好一段时间,只能从残缺的笔画之中依稀分辨出中间是个“小”字,另外两个字完全只剩下不全的淡淡黑点。 郑浩从中整理出的信息如下: 这是十五到二十年前生产的一种供小学生练字的本子,来自于村镇的小学,由学校统一分发。本子的主人是个女孩,她十分爱惜这本薄薄的练字本,为人谨慎细心,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家里条件很糟糕,对女孩态度十分差,她只有在放养牲口的时候才有机会偷听学校的课堂学字,和学校里的老师关系不错,老师给了她很大的帮助。小女孩的家庭后来遭受到了极大的变故,女孩在变故中死去。 郑浩对自己很失望,这些他之前早就得出了的结论,现在毫无突破。 郑浩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自己之前得出这些结论都是有依据的。 郑浩曾经收集过上千种纸,对它们进行对比整理,所以他能够一眼认出本子是十五年前左右全国上下打量生产的一类纸张,而这种打“米”方格的本子基本上只有学练字的小学生在用。 纸张比较厚,只有由学校分发的纸才会有这种特点,尽管商店里有卖,但只是形象相近,纸会薄一些。这种本子在一般村镇的公立小学曾经很常见,后来逐渐被新生的作业本代替。从字迹上来看,本子的主人是女孩的概率非常大。 本子的主人为人细心,有良好的生活习惯也是有根据的,因为在本子上除了少量虫蛀产生的不规则圆圈型残缺外,没有任何的褶皱和撕裂的痕迹,即使到现在为止,上面也只有在头尾几页产生了卷角。 方格里的每一个字都按照十分完美的比例写进去,没有经过任何的涂擦,一般的孩子在写铅笔字时手掌会不自觉的触碰到已经写好的字,将石墨的粉尘沾到手上,将纸张弄脏,而这本本子上没有,纸上的每一个字笔画都均匀粗细,铅笔的笔尖在书写过程中会逐渐变钝,笔画也会由之变粗,这是常识,但是本子上的字也没有这种现象,一方面,本子的主人十分细心,对小本子爱惜达到一定的程度。 这种练字的本子是小孩子上学的必需品,也是消耗品,价格十分低廉,即使十五年前左右全国还没有开始义务教育,一般的家庭也能买的起。 练过书法的人都知道,越是贵重的纸张,下笔越是慎重,越能练出好字。小女孩的字每个都是珍品,可见女孩对小本子有多珍惜。 小女孩买不起本子,跟或者说女孩子的家庭十分贫困,供不起小女孩的学费,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即使现在也没有消除,当时更是常见,这一点郑浩小时候深有体会。 那么小女孩的本子和铅笔是哪里来的,又是哪里学的字? 只有一种情况了,偷学来的。 学校的老师可能发现了在窗外偷学的女孩,教她练字,纸笔最有可能也是老师赠送的,在郑浩的梦中也有女老师的身影。 既然小女孩家庭贫穷,家里不可能允许小女孩一天到晚跑出去,家务活是难免的,农村基本上会养羊、牛之类的牲畜,小女孩趁着放养牲口的时间偷偷跑去听课的可能性居大。这也能说明学校的围墙十分低矮,更奠定了学校位于农村的推断。 说小女孩遇见变故,是因为本子上《卖火柴的小女孩》并没有写完,还剩下最后的结局段落空下,以小女孩对本子的爱惜,除非遇见重大变故,否则不会轻易断绝,本子既然会流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小女孩依然死去。 中国的乡下那么多,到底会是哪个村子呢?如果正好梦中见到的那排屋子是真是存在的,那么它又在哪里? 郑浩翻看着文永发的资料,注意到文永发的身份证上面的地址是“乌木镇”,难怪郑浩总觉得文永发的姓很耳熟。 乌木镇,这个熟悉又让郑浩敏感的地方,上一个谜团的起点。郑浩抚摸着口袋里的夜明珠。 郑浩急忙给郭兴打了电话,手机里刚刚“嘟”了两声,那头就挂了。 郑浩拍了一下大腿,反应过来自己的手机和电话卡都是新的,郭兴有个老毛病,对于陌生的电话不接,陌生的短信不看。这原因说起来郭兴非臊红脸。 郭兴有个女儿,几年来,父女两人闹矛盾,一气之下女儿离家出走,从此只和家里的母亲电话联系,逢年过节也不回家,明摆着是和父亲怄气。 郭兴最大的毛病就是固执,作为一个警员而言,这是个有点,查案很多时候没有坚定的信念和耐心是破不了案的。但这个性格对于家庭而言还真不能说好。 女儿不回家,他也不吭气,每次妻子接电话,他就在旁边嚷嚷,搞得两人矛盾日益加深。 但郭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毕竟还是自己的女儿。几年前,郭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自称是郭兴的女儿郭某某,说自己近来不景气,希望父亲能够打点钱到这个账号里。信写的是感人肺腑,字里行间透出一股多年来的悔恨和自责。 郭兴一看信,肠子就软了,没多想,马上给账号打了钱过去,因怕妻子笑话,在家也没敢提。结果没两天,女儿打电话来提醒老妈进来有人窃取了她的信息,冒充她的名义四处找她的熟人骗钱,嘱咐家里人千万别上当。 郭兴当了一辈子警察,栽在他手里的小偷骗子不计其数,到头来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警察让骗子骗了,这事情传出去颜面何在,更何况还是把钱打给那个“逆女”。 从此,郭兴干脆拒接一切陌生电话,对于陌生的短信看都不看一眼。别人要是换了新号一定要提前用老号码跟他老说一声,否则到时候你真有事打电话,明明电话有信号,对方就是不接,非气死不可。 郑浩记得郭兴的手机号码,但又不能开旧手机,否则立马被跟踪到。新手机打过去郭兴铁定不接,发短信自称是郑浩,连自己想想都觉得是诈骗短信。 郑浩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但这要看和老搭档的默契了。 郑浩拨打了郭兴的号码,电话那头刚刚响一声,还没等郭兴挂电话,郑浩这边就把电话挂了。 隔了大约三十秒,郑浩再次拨打了郭兴的号码,用相同的方式再次挂了电话,又相隔了大约三十秒,郑浩又拨通了电话,响一声后挂断。 电话接通之前,郑浩目不转睛地盯着时间,默默记下从拨打到接通间隔的时间,确定时间间隔相对稳定。如果不稳定,这个方法就不可行了。 第四次拨打的时候,间隔的时间缩短为十秒,响一声后挂掉。第五次也是如此。这样一来就把第一组信号发过去了。接下来他如法炮制,将另外四组信号发过去。 郑浩发过去的信号代表了两个英文字母“zh”。由于手机处理未接电话的时候,是先打过去的记录在后打过去的下面,他只能期望郭兴这个老警员不要看错了。 第二十五章 幼儿园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郑浩看到来电显示是郭兴的号码时欣喜若狂。 他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沉默不言。 “烟缸?”郑浩先发话。 “zh,中和还是郑浩?”郭兴熟悉的声音传来,郑浩第一次觉得他的声音如此亲切。 “我还在担心你看不出来。” “的确是差点看错了,没有人这么给我发过信号。”郭兴笑呵呵地说,“不过再怎么说也是老一辈的了,看这电话来的不对劲就注意了一下,最上面的五个电话的时间间隔比较短,最后五个电话的时间间隔两短两长,我猜估计是摩斯密码,就按照时间顺序看,凑巧给看出来了,能想出这么个主意的我知道的人里面也只有你了。真难为你了。”郭兴忧心忡忡地问,“是不是出事了?” 郑浩来不及细说,提出要见郭兴,请郭兴在乌木镇帮忙调查一点东西。 “我也找了你一早上了,打你电话都关机。”郭兴说,“我现在不在乌木镇,就在福州。” “你在福州干什么?” “唉!”郭兴叹了口气,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了再说。” 郑浩和郭兴约好了地方,匆匆到了下一个路口,等了半天,终于拦下了一辆出租车,便朝约定好的地方过去。郑浩让出租车在火锅城街口把自己放下来。 一进入火锅城,两边饭馆的店伙计一见有客人经过,就笑盈盈地迎接了上来,恨不得把你直接拉近他的店里去。 郑浩好不容易穿过了交织的手臂,找到了羊肉汤火锅店,店伙计见到客人上门笑得脸都开花了。郑浩刚要回答,半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叫喊,抬头一看,郭兴正探出半个身子在二楼的窗台上朝自己打招呼,嘴里叼着没点着的香烟。 郭兴一见郑浩走进包间,笑嘻嘻地挪动虎背熊腰的身体迎上来。郑浩上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因为狐狸嫁女的案子躺在病床上,现在看来那件怪事没有对他产生一丁点影响。 服务员确认了两人点的材料都齐了,便转身出去把门关上。 郑浩赶到的时候正是吃午饭的点,本来在郑浩心里有事对饥饿没怎么在意,一进包厢之后,火锅的香味立刻把他肚子的馋虫叫醒了,眨眼间,肚子早唱了十几遍空城计,郭兴等着郑浩也等得肚子里叮当响,见锅里的东西还没烫熟,干脆捞起锅底的羊肉块就吃。 两人先是吃了一阵,缓和的差不多了,郑浩掏出透明塑料装着的本子给郭兴看。 郭兴刚要伸手去接,之间从塑料袋的开口里滑落出一根什么东西,郭兴怕那东西掉到锅里,眼疾手快一下子伸手给接住了,仔细一看,原来是根火柴棍。 郑浩一见塑料袋里有东西掉出来,刚开始以为是本子,心猛地一惊,担心郭兴碰到这不祥之物,就要缩手,结果反而把夹在本子里面的火柴梗抖落出来,见到郭兴接住了火柴梗,心里便轻松了不少。 不过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心有余悸地观察着郭兴的表情,见郭兴没有异样,才放心了下来。他从郭兴手里结果火柴棍,塞进塑料袋里,把口封好,把袋子放在桌面上推过去。 郭兴不知道其中的隐情,被郑浩一连串的动作搞得莫民奇妙,好在郑浩在他的印象里就没有正常过,所以他也没太在意。郭兴仔细看着封在塑料袋里的练字本,不知道这本子有什么玄机,一时半会没有吱声。 “我说,你这是让我看什么?”郭兴终于憋不住了问。 “你对这种本子有没有印象?”郑浩心里砰砰直跳,如果郭兴这边再没有线索,那他就又得从新找路子了,而且时间上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我还以为多大事呢?”郭兴一拍大腿,指着本子说:“就这种东西我侄子家里以前多的去了,前几年过年扫除的时候还整理出了一大箱都没动过。他以前在小学教书,学校里发给学生剩下的都给他们了,堆家里都用不完,留给耗子啃了。” 确认了乌木镇有这类本子,郑浩稍稍松了口气,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有这类本子的学校很多,可以说是批量分发。郑浩又问起郭兴知不知道乌木镇里有个叫文永发的。 “肯定知道啊,前不久出车祸死了,家属领尸体的时候还是我派人帮忙的。你问他干什么?我今天一听你说话的口气都不对,是不是碰上什么案子了?” 郑浩听出了郭兴话里关切的语气,郭兴虽然看上去是个大老粗,实际上是个十分心细的人,郑浩认识他也才两年多的样子,却感觉比认识了十几年的伙伴还亲,郭兴不仅仅是他的朋友,更像他的老大哥。 “没什么。”郑浩摇摇头。 “不要太拼命,看你脸都没怎么见红,这顿饭算是来对了。”郭兴用筷子指着冒烟的火锅说,郭兴兴致勃勃,接着说道:“其实呢这次来城里还有点别的事来找你。” 郭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请柬,“你知道我有个不孝的女儿,上次跟我吵了一架,两三年没联系了。前几个礼拜突然打电话回来,说要回来结婚,之后就带着一个男人回来,男方我看了,虽说不怎么正经,人也不坏,做一点生意。” “你知道我不喜欢凑这种热闹的。” “别急,听我说完,”郭兴一副受不了的样子,说:“婚礼定在孩子满月那天。” 郑浩老半天才缓过神来,现在他能够明白为什么郭兴一脸无奈,郑浩说:“意思是你当爷爷了?” “还能怎么办,我决定得了吗?”郭兴苦笑,说:“现在的女娃子啊,你是搞不懂她们咋想的,时代真的变喽!” 郑浩憋着一肚子笑,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笑出来。他接过请帖,看了下时间,还有两周,便问:“那今天是陪嫂子来买东西的?” “是前天来的,在孩子租的房子里住了两晚上,今天她们两母女自己去逛,我是不想在去了,累人呐!这不就来找你了。” “我吃完饭就得离开。”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郑浩没有答话,他把塑料袋装的本子收好放回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你要是赶时间的话那我说不准能帮的上你,毕竟我就是本地的人,有些事情我比你熟悉。”郭兴看出了郑浩的心思。 郑浩摇摇头,说:“不行,这事只能我自己来。” 郭兴见郑浩神情严肃,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也不想自己瞎掺和坏了郑浩的案子,便点点头,说:“那行,要是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 “别说,还真有。” “啊?”郭兴一愣。 “你们那边的小学的老校区是不是有段矮小的老房子。”郑浩描述的是他梦中的情景。 “哪来的老校区,小学一直就没改过地方。” “那有没有一排老房子,比如说土房子或者上个世纪的那种小砖房?” “没有吧,小学教学楼和城里的教学楼差不多,砖头盖的,外面贴白瓷片。” 郑浩忽然感觉眼前一片黑暗,心情顿时失落了下来。 “你说的那是幼儿园吧?幼儿园倒是一排老房子,修了几十年了,我孩子以前就那上学来着,现在应该还没拆掉。这点不敢确定,我有好几年没去小学了。那幼儿园就在小学教学楼的后面。” 郑浩大喜过望,他一直被本子上那篇《卖火柴的小女孩》误导,以为本子的主人是小学生,但为什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呢?十几年前,按照教育部的标准,孩子上幼儿园应该在六岁以上,那个年代,这种年龄出去帮家里放羊、放牛的不在少数,郑浩童年的记忆被唤醒,更加确信了乌木镇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 郑浩胡乱又吃了点东西,便匆匆地和郭兴告别,看了下时间,下午一点过三分。郑浩在路边找了辆面包车,商量好价钱后,急速赶往乌木镇。 郑浩到达乌木镇的时候大约下午三点半,付清车费,一下车向村民问了小学的位置,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到达乌木小学的时候,郑浩没有立刻进去,他围绕着小学围墙走了一圈。熟悉现场地形已经成了郑浩的职业毛病。 乌木小学的围墙是用红色的砖块垒砌起来,看上去又相当的年月,一部分的墙体曾多次补修过,上面的砖块看上去比较新。 小学铁栏大门的内侧两边是两株高大的榕树,操场没有铺水泥,一群灰头土脸的学生正在尘沙滚滚的沙地里上体育课。小学的主教学楼正如郭兴所描述的,是一栋外墙贴了白瓷砖的三层楼建筑,屋顶“教学楼”三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郑浩绕到了学校的后面,与正面相比,学校后面的墙体显得残破许多,有一部分甚至还是土墙,上面坑坑洼洼。 第二十六章 白小莉 郑浩经过的时候正好有两个大男孩从围墙后面翻出来,墙上的坑洼正好为他们提供了落脚点。 学校的后面是一大片的荒地,里面长满了膝盖高的杂草,有两个皮肤黝黑的孩子正赶着一群黑羊在那边吃草,一见到陌生的郑浩出现,警惕地朝自己的羊走近了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郑浩。 站在围墙后面,郑浩发现这一部分的围墙跟正门部分的墙体相比,要新许多,上半部和下半部围墙能够明显看出分界线。郑浩往田里退了几步,里面的建筑物可以看到大部分。 “扑通”一声,郑浩双腿发软半跪在土地上。 他被震撼了,世界上没有比梦魇成真时候带来的冲击更刺激的了,它的可怕不像惊吓那么突然,它的可怕是它已经告诉了你这一切恐怖会发生,然后慢慢将它证实,好比被宣布死刑的犯人眼睁睁看着死神冰冷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接触到皮肤。 梦里的那排低矮的房子此刻就真切地屹立在眼前,打破了郑浩心中最后的一点点侥幸,尽管他早已接受了死亡预言,但是打心底他还是希望那是假的。 立刻,郑浩恢复了以往的冷静,现在这种时刻的感觉是十分奇特的。 那个梦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历历在目,如果是一般的梦境,细节是相当模糊的,甚至早就忘记了,但是那个梦境却令人惊讶地清晰,清晰的让人毛骨悚然。 梦境中的那排老房子和眼前的老房子除了黑色的瓦屋顶上的野草枯萎了许多外并无太大的差别。 都到了这里,郑浩知道自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所有的信息只有那诡异的梦和练字本,郑浩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查到多少,对于如何破解死亡他一无所知,他相信,只有知道了一切的缘由,自然可以找到破解的方法,目前他只能相信自己。 郑浩回想起梦中见到的那个女老师,不知道那个老师现在是不是还在这里教书,时间过了这么久,老师的容貌会不会变化的太多。郑浩决定赌一把。 郑浩来到刚刚两个男孩爬出来的那段围墙,只要以相同的路线进去,就不会让里面的人发现。郑浩爬山围墙,围墙经过来往的学生长年累月的攀爬,变得十分好爬。 墙上爬有藤蔓,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通道,从里侧根本看不出来,里侧躲在墙里的几块凸出的砖头正好可以落脚,郑浩通过受伤的叶子找出了砖块的位置。 郑浩发现围墙的内侧是房子和围墙之间狭窄的缝隙,侧着身子可以勉强通过,通过地上的新鲜的足迹很容易找到了学生逃课的路线,他们应该庆幸郑浩不是他们的教导处主任。 不过,令郑浩头疼的是,地上的足迹把他引导到了一个低矮的破洞,洞口被一块木板挡住。 “这群兔崽子。”郑浩低声骂了一句,小心推开了木板,看到里面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屋子。郑浩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将里面的木板移到旁边,由于缝隙太窄,洞又很小,郑浩不能弯腰进去,于是先将脚探进去,再将身子一点一点地滑进去。 郑浩艰难地洞里进去了,回头发现那木板是一块残破的门板,上面还有斑驳的绿漆。这时,郑浩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响。 那是某种细微的呼气似的声,声音的来源就在这满是尘土的杂物间里,就在郑浩的背后。 郑浩猛地回头,正看到一根棍子挥打了下来,郑浩反应迅速,侧身躲过了棍子,伸手一捞,竟然轻而易举地将棍子从对方手里抽掉,夺到了手里。郑浩匆忙地一瞄,发现袭击自己的是个女人,此时郑浩感觉到手里的“棍子”不对劲,仔细一看,竟然是支米尺。 那女教师一见郑浩夺走了手里的米尺,正要叫喊,被郑浩一把堵住了嘴巴,她一时半会没了主意,拼命地拍打郑浩。 “嘘!我不是坏人。”郑浩急忙解释。这女教师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估计刚刚是在这边守株待兔打算逮逃课出去的学生,没想到正好撞见了郑浩。 女教师才不管郑浩说什么,死命地挣扎,想要闹出点动静来。郑浩没法子,突然变的凶神恶煞起来,冲着女教师低声咆哮道:“在乱动就别怪我不客气!” 女教师一下子安静了,怔怔地看着郑浩,一动不动,泪水在眼眶里不停打转。郑浩最不能见女人哭了。女教师已经看到自己从洞里爬出来,要让她相信自己不是坏人一时半会估计说不清楚,自己现在又没时间和她耗着,但万一她要是叫起来就更不好说了。 就在这时,挡在洞口的木板突然朝女教师倒了下来,女教师也注意到这一点,刚要转身躲避,郑浩瞧准时机,挥手击中了女教师的后脖子,女教师立刻晕了过去软绵绵地倒了下来,郑浩一把扶住她,抬脚挡住了倒下的木板。 郑浩低声朝女教师道了个歉,将木板挡回洞口,然后将晕厥的女教师靠坐在木板上,这样子外面的孩子就没有办法轻易进来了,即使强行推开木板,把老师惊醒了,那后果也是有的瞧啊。 郑浩布置好了现场,便抽身穿过杂物之间狭窄的过道,外面的走廊里一片寂静,郑浩侧身出门,回身把门关好。郑浩看到隔壁就是幼儿园的教室,就在郑浩准备在观察一下的时候,从头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铃声。 一群小朋友飞奔着从教室里冲出来,转眼之间,原本空荡荡的走廊全是活泼乱跳的小朋友,这些小孩完全不理会郑浩这个陌生大哥哥的出现,打闹着往外跑。一个老师从教室里跑出来,喊道慢一点,郑浩看到出来的老师顿时惊呆了。 除了面貌有所苍老,看上去更加成熟之外,和郑浩梦境里见到的那个女教师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准确地说,郑浩现在见到的是梦境里那个女教师的中年版。 那个女教师也注意到了郑浩的存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便走了过来。 “请问你有什么事?”女教师问。 “老师……”郑浩轻声地脱口而出,他急忙翻出内侧口袋的塑料袋,将里面本子摊开的那一侧展示给老师看。那女老师脸上的表情发生着复杂的变化,先是变红,随即变得苍白,最后完全铁青起来,嘴唇也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郑浩急忙扶住了她。 “我没事。”女教师推开了郑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练字本上的字迹,过了好久,才说道:“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郑浩告诉她,他是从一个叫文永发的古玩商那里得到的。 “永发怎么会有小莉的东西?”女教师见班级里学生离开的差不多了,让郑浩到教室里说话。女教师坐在大桌子旁边的凳子上,郑浩坐在她对面,把练字本放在桌子上。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再见到小莉的字。”郑浩听女教师自我介绍她叫张巧。张老师想要去拿塑料袋里的本子被郑浩制止了,张老师见本子用刑侦用的证物袋装着,猜到本子可能是某种证物,便没有坚持。 “这么说你是警察了?永发出什么事了?” 看来张老师还不知道文永发出车祸的事情。 “他出车祸了。” 张老师看上去十分震惊,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问:“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 “可他一个礼拜前才来看过我。” “就是回来后出事的。” 张老师摇了摇头,脸看上去更加苍老了几分,说:“真是造化,我的学生一个一个的都走在了我前面。先是小莉,现在又是永发。他犯了什么事吗?” 郑浩不知道如何回答,便说:“我想知道这本练字本的所有情况,如果没问题的话。” “你是警察?” “我是侦探。”郑浩的直觉告诉他这时候他最好实话实说。 女教师点点头,望着练字本,窗外傍晚的阳光斜斜地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来,投映在练字本上,上面的字看上去如梦如幻。 “这本本子是小莉的,上面的字我一辈子都认得。我教了这么多年的学生,这么有天赋的只有小莉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那么小的孩子能够写出这么秀美的字,想想真的很奇怪,小莉的字明明还是我教的呢。” 女教师的眼睛变得扑朔迷离,沉浸在回忆里。 第二十七章 尘封的记忆 “那一年,小莉就是在这间教室的外面偷看我上课的。”女教师看着窗户,目光逐渐移到了黑板上,黑板上面是还没擦除的几个拆解开来的简单汉字,方方正正地写在“米”字格里。 女教师说:“认识小莉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被埋没的神童,说来你或许不相信,所有的字和读音我都只教了小莉一遍她就记住了,我也只教过她标准的正楷字,你看练字本上这么多的字全都是小莉自己琢磨出来的啊!” 郑浩可以判断的出来,女教师并没有撒谎。现在郑浩对那个叫小莉的小女孩充满了好奇心,他很想知道一个只接触过正楷字的小女孩是如何无师自通创造出如此秀美的字体。 “想起来还是那么的清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变,小莉似乎昨天还趴在围墙的外面,那时候围墙还没有这么高,小莉就趴在围墙上面朝这里看过来,我发现了她,一靠近过去,她就立马躲开了。我每次上课都能见到她,我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孩子,她是那种让人一看到就会喜欢的女孩子,班里的好多男孩子都喜欢她,连永发也是,上一次他来的时候我们还聊起了白小莉头听课的日子。其实如果不是永发,我也不会认识小莉。”女教师的神情看上去如同在回忆自己儿女的童年趣事。 “我记得那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天气刚刚转凉,一天早上,永发下课偷偷来找我,指着外面的围墙,小声对我说,那个女孩子在地上偷偷练字。那个时候那道门是敞开着的。” 郑浩顺着女教师的视线看向教室后边的角落,那里有道用铁链拴起来的小门,穿过小门可以通向外面的围墙。 女教师说:“我跟着永发轻手轻脚的穿过小门走到围墙后面,墙后面已经躲了好几个小孩子在那里,踮着脚,趴在墙上偷偷往外面看。我过去后,孩子们就让到一边,用手指着墙的另一边,那样子就像是在做坏事。我站在墙边,一下子就看到蹲在外面墙角地上的小莉,她用很短的树枝在地上写字,正专心地写着我上一节课教的字,有的还是我很早之前教的,在她的面前,一只黑色的大羊正在吃草。孩子们偷偷跟我说,她写的字好丑,但从看到她的字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才女。” “我那时候刚分到这个学校工作不久,对能够发现这么有天赋的孩子欣喜若狂。你或许难以想象身为一位教师的感情,其实那时候,来到这贫穷落后的乡下,我是非常难过的,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小孩子的态度并不是很好,对于这种过错,即使现在想起来都感到内疚,但如果我没有坚持下去,就不会认识小莉,小莉她……小莉也一定很高兴认识我吧。和小莉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有生以来最美好的时光,直到刚刚我才忽然明白过来,正因为那段记忆,我才如此留恋这里,留到了现在。” “小莉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如果不是她家里付不起学费,她会是个轰动一时的学生。后来小莉告诉我,她之前特地把羊带到这里吃草,一边放羊,一边偷偷听课,她的耳朵不是很好,视力反而很好,可以看得见我在黑板上写的每一笔画。她就那么搬来几块土块垫在脚下,双手挂在围墙上,眼睛刚好露出墙上面,一站就是一整节课,下课的时候就在沙地上把课上的字记下来,然后又听一节课,把字记下来,以后放羊没事的时候就在沙地上一遍一遍的练,所有的字她写一遍就全都记住了,而且她习惯用左手写字,用左手写字的人据说思维是不一样的。” “我想试试小莉到底能够记多少的字,那时候她才七岁。我跟校长拿了一本语文课本,把它送给了小莉。那时候小莉已经和我很熟了,天气不管多冷,她都穿着同一件衣服,问起家里的事情她总是闭口不答,我也不好再打听下去。小莉对字的记忆很快,她偷偷告诉我,那些字对她而言就像一幅幅美丽的画,每一笔画对她而言就是静心画画的过程。我大学修的是中文,我的一位导师书法卓绝,同样的话我竟然在他那里听到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莉过人的书法天赋已经展现出来了。我把语文课本递给小莉,就在围墙的上面,指着课本上面的汉字,一个一个地教她读写,她听课是那么的认真,仿佛周围的时间都静止了,或者,这只是我的感觉。” 郑浩的脑海里浮现出一道矮矮的围墙两头,一边是温柔的女老师,一边是倔强的小女孩,黑色的山羊在女孩的身后吃草,微风轻轻地拂过满荒野的草,老师手中的课本在风中翻开了一页,小女孩的眼睛里闪亮着痴迷的阳光。 “但小莉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即使是和同龄人在一起,她也从来不说话,和我的交谈也是在周围没人的时候,更奇怪的是,她对男孩子有一种不明缘由的恐惧,男孩子一靠近,她发现了立马就跑开。有时候我想让她到教室里来听课,她的眼睛总是忌惮地盯着教室里,然后使劲地摇摇头。刚开始我以为她是不放心正在吃草的羊,慢慢地我才注意到,她是盯着教室里的男孩子们。在幼儿园里,性别的界限是不明显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的害怕男孩子,但既然她不愿意,我也不便勉强。我送给了她一本小本子、一只铅笔还有一把小刀。小莉第一次削铅笔的时候就把手割了一个伤口。” 女教师说道这里,郑浩右手食指上的伤口突然钻心疼了一下。女教师看到郑浩脸抽搐了一下,急忙问怎么回事,郑浩摇头说没事,让老师继续说下去。 女教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和她那时候很像,她也是使劲的摇头,然后不管我的叫唤,拉着羊就跑开了。她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在出现,她带走了那本语文课本。她的身上经常挂着一个小小的布口袋,她说是妈妈给她做的。那口袋就是她的书包,她把纸笔和课本藏在那里面。口袋的做工很精细,她的母亲一定是个勤劳手巧的妇女,把她的聪明才智都遗传给了她的女儿。” “我看到小莉很少在我送她的练字本上写字,她的铅笔每时每刻都磨的尖尖的,只有在课本上用火柴棍临摹了好几遍,又在地上练习了不知道多少遍之后,她才会用铅笔小心翼翼地写在纸上。她特别喜欢《卖火柴的小女孩》那一篇课本,私底下会让我一遍一遍地读给她听,每次听着听着,她的大眼睛里都会闪动着泪花。那时候已经入冬一段时间,早上起床的时候屋顶和田野里会结一层白色的霜,小莉还是穿着原来的那套衣服,唯一不同的是里面多了一两件毛衣,但每次出现,她的小手和脸蛋都被冻得通红,我把自己的旧衣服给她她也从来不接受,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怕家人看出了不好来。我那时候明白了她为什么会那么喜欢这篇课文,不是因为它是安徒生的童话故事,而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和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两个女孩子都美丽、善良,或许也同样充满了天赋,但都有一个不幸的家庭。我在想小女孩对男生的恐惧症是不是由于家里男性的歧视对待,毕竟在农村,重男轻女的现象很严重,我自己小时候也遭受过同样的不公平。” “但是我没有勇气去调查小莉的生活和家庭,我怕一旦她的家人知道了听课的事情会不再让小莉出现在这里,不然小莉为什么每次一提到家人都满脸的恐惧。小莉的字长进的非常快,她记下了整本课本的字。这本练字本对她而言是珍宝一般的东西,她只有在很少的时候愿意给我看,因为她对上面的每一个都投入了极大的心血,所以上面即使是同一个字,写法也是不一样的,我甚至看到隶书、行书的风格,小莉把家家户户门上的对联的字都记下了,不仅仅是模范,而且写出了她自己的风格。她才七岁啊!手里有的仅仅是一只铅笔和薄薄的练字本,王羲之当年应该也是这么过来的吧!” 情到深处,女教师刻上了鱼尾纹的眼睛里闪动着伤感的泪水,泪水逐渐漫过了眼眶,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落到蒙着薄薄粉笔尘埃的手背上。 “我记得那时候,小莉给我编了一个花环,全是新鲜的小花,顶上有一个芋头叶子做的小包,就跟皇冠顶上的珠子一样。她让我戴在头上,那花环边上还有花穗,她让后轻轻拉一下那花穗,当时她那个表情可爱极了,脸红红的,第一次送人家的羞涩都写在了脸上。我轻轻拉了一下花穗,这时候,芋头叶子上面的活扣打开了,叶子一下子伸展开来,一群五颜六色的小蝴蝶一下子纷飞了出来。那感觉真的是太动人,我从来没收到过这么巧的礼物。她乐开花了,她说是邻居的老爷爷教她的。想起来都觉得……”女教师泣不成声,“那么好的孩子……” “后来呢?”郑浩轻声地问。 过了好一会儿,女教师才从悲伤的回忆中回复过来,嘴角依然在抖动,说:“她死了。” 第二十八章 倒卖人口 郑浩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急忙问道:“为什么?” 女教师摇摇头,说:“具体原因我不知道,我也是从永发那里知道,小莉死了,被冻死的。她出事的那一天,山里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小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小莉一个人跑去了山神庙。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星期天,我从城关回来,买了一本崭新的字典,打算第二天送给她的,但是第二天她没出现,一连几天她都没有再站在围墙后面听课,我感觉自己像丢了灵魂,直到几天后,永发悄悄告诉我,小莉死了……” 女教师已经泣不成声了,郑浩不知所措地坐在原位上,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不知道原来白小莉和女老师之间会有一段如此深刻的情感,他想,女教师的留下是不是还在期待会有另一个女孩,也可能是男孩,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围墙后面,专心地听着她讲课。但是,郑浩望着窗外加高的围墙,心里变得惆怅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又高又瘦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老公。”女教师失魂落魄地扑向丈夫,那一瞬间,郑浩感觉女教师的神情很奇怪,像没有了某种理智。男人抱住了女教师,女教师在他怀里像小孩子一般地说道:“老公,我刚刚看到小莉了。” “又是小莉。”男人满脸歉意地冲郑浩笑了笑,扭头柔声对女教师说道:“小莉早就已经离开,你怎么会忽然又想起她呢?” 郑浩悄无声息地把桌上的练字本塞回口袋,朝男人走过去。女教师手脚不稳地半躺在丈夫的怀抱里,低声抽泣着。 男人对郑浩说道:“她偶尔会这样,你不要介意,请问你是?” “我是老师的学生。”郑浩灵机一转。 “哦,前不久也有个学生回来看她,难为你们还记得老师,老师今天不大舒服。” “我们刚刚聊起小莉……” “好了!”男人温和地打断了郑浩,语气不容置疑,脸上掠过了一丝的不快和狐疑,说:“以后不要再提到那个人的名字,就算是为了你们老师好,可以吗?”男人的眼神忧虑地看了眼已经缓过神来的妻子。 这时,男人像听到了什么声响,朝旁边看过去,眼睛立刻瞪大了起来,大声叫道:“陈老师!你怎么了?” 郑浩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之间刚才被他打晕的那个女教师正扶着墙壁从杂物间的门里出来,一只手捂着脑门。郑浩一见大事不好,担心被认出来,赶紧向男人告辞,急匆匆地朝校门口跑去。 刚出校门,郑浩跑的太快,没注意到一辆古董轿车从路上驶过来,差点儿撞上,古董轿车斜着身子在郑浩面前停住了。郑浩刚想道歉,轿车驾驶室的车窗摇了下来,只见一个肥肥的脑袋从里面伸出来,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着的香烟。 郑浩一见到那脸就笑了。 郭兴胳膊搭在车窗上,笑嘻嘻地大声说道:“这么急,是赶着去投胎啊?” 乡间的水泥路上车辆稀少,入冬之后,太阳下山的早,等到学生们放学,山风基本也开始要吹起来了。郭兴的古董轿车载着郑浩行驶在路上,阳光倾泻,在光秃秃的稻田里投下大量金黄,将山的影子拉的格外长。 “城里的事情忙完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郑浩问。 “留给娘们了,厅里有事,我先赶回来。” “哦。”郑浩想了一下,问道:“老烟缸,你对小你一辈的孩子知道的多吗?” “不一定,小一辈也不一定认识我们这辈人。你问这个干嘛?” “我想让你查一个人。” “你忘了我是警察啊?说。” “帮我查一个叫白小莉的女孩。” 郑浩话还没说完,行驶中的轿车像受到惊吓明显抖动了一下,郭兴赶忙稳住了方向盘。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郭兴皮笑肉不笑地问,脑门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听说了什么?”郑浩察觉到了不对劲的气氛。 “没有,没什么。你干嘛查她?” “如果你相信我,我只能说,弄明白她对我很重要。” 车子缓缓停在了路边一株野生的歪脖子龙眼树下。 “如果是平常,我一定不会允许你去调查那件事的。”郭兴神情严肃,让郑浩感觉到这里面故事的严重性。郭兴说:“你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老烟缸……” “好,我不问。”郭兴伸手挡住郑浩的话,说:“我在这里生活是几十年了,也知道一些事情,有些事情说得清,有的事说不清,但这件事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里的人你也不要去白问了,他们不会跟你说的,谁也没见过那么邪乎的事情,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也不会相信。” “白小莉不是个孩子吗?” “她当然是个孩子,至少曾经是。”郭兴不自然地看了眼身后,就像有人在监视他。 他说:“你知道乌木镇的大姓是文,像我这样的郭姓算是少数,乌木镇是个很大的范围,里面有各种姓氏,其中有一个姓氏只有两家,不不不,这么说不对,十六年前只有两家。” “白姓?” “唔,对的。一家是很久以前做生意的,后来定居在这里,准确说是外姓,另外一家是从那家分出来的,和做生意的那家不同,后面这一家很穷,可以说是穷的叮当响,那个白小莉就是这家的孩子。在说她之前,我的让你知道一件事情,白小莉的母亲并不是本地人,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反正他们家的邻居早上一醒来,就发现他们家多了个女人,但谁也不会去说什么,应为在那时,真的是太正常了。” “她是被贩卖过来的?” “对的,没错。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会儿,这里倒卖人口的活动很猖獗,很多穷人家的劳动力不足就会集点钱托人去买人,人带过来之后也什么都不要问,只管好好看着,别让人跑了就可以了。” “刚才说的,白小莉的奶奶林翠英一家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给家里买了个媳妇,因为林翠英老来得子,生的儿子白林又患有痴呆,都三十岁了连自己的衣服都穿不了,村里没人敢把女儿嫁过去的。林翠英也是个彪悍的女人,把丈夫白广文管的服服帖帖,愣是把整个家打理了起来,也是她找人买来了胡月华,逼她和白林结婚,两年后,白小莉就出世了。” “林翠英是个当家做主的女人,你知道那时候重男轻女的现象还非常严重,家里生了个女孩,对本来就穷困缺少劳动力的家庭来说,更是负担,听说孩子生出来后,林翠英曾想把孩子淹死的,在白小莉生母的反抗下,把事情闹大了,林翠英才罢手的。所以白小莉一出生,就注定了有一段悲剧的命运。” “在林翠英的操持下,白小莉从小都是被当做男孩来养,加上林翠英一开始就厌恶白小莉,对白小莉毫不手软。我听说,四岁那年,白小莉差点因为喂鸡被公鸡啄瞎眼睛,好在有惊无险,没什么大碍。” “白小莉的生母刚被卖到白家的时候,曾有段时间还想着逃跑,被林翠英打到吐血,后来生了白小莉,就没听说有逃跑的事,估计已经是被林翠英强硬的态度折磨怕了,即使是自己的女儿受到林翠英非人的对待,她也不敢说一句,稍微的顶嘴,都会招来一顿打。正是靠林翠英的铁腕统治,白家的日子逐渐安定了下来。” “白小莉稍微大一点,就被林翠英赶出去放羊放牛,她身子比较矮小,瘦瘦弱弱的,经常受到孩子的欺负。不过就算是这样,她还算过了个安全的童年,她的母亲还给她缝了一个口袋,不过到了读书的年龄,由于林翠英态度强硬,白小莉没有被送去上学。” “据我后来的调查,实际上,林翠英积攒了不少的钱,不过,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白小莉上学。白小莉六岁那年,白小莉的生母,胡月华,为白家增添了一个男丁,这个时候,林翠英积累下来的钱终于派上了用场。” 说到这里,郭兴看了一眼郑浩,郑浩正皱着眉头在思索。 “你知道林翠英为什么存钱?” 郑浩叹了口气,说:“我不希望真的像我想的那样。” 郭兴点点头,说:“看来你知道了。” 郑浩的表情像吃下了什么苦涩的东西。 第二十九章 卖火柴的小女孩 郭兴继续说道:“我们的国策是计划生育,由于白家之前生过一名女婴,政策上是允许再生育一名男婴的,只是要进行相应的罚款,林翠英存了这么多的钱,就等着着一天派上用场。但如果还要在生育男婴,罚款的数目会是巨大的,林翠英存的钱远远超过了那个数字,她早就计划好希望再得到第三个、第四个孙子,也就是说,白小莉从一开始就是被遗弃了的,即使当初侥幸活了下来,在林翠英心中,她跟死去了没有差别。” “不过,讽刺的是,林翠英好不容易盼来的孙子,从出生开始,就不哭不闹,嘴角不停的流口水,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林翠英为了给孙子治病,花光了剩下的钱,但依然不见好,林翠英开始酗酒,动不动就对家里人又打又骂,她的傻子儿子还会在一旁鼓掌叫好。最让邻居们看不下去的是她对待白小莉的行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经常身上是青一块紫一块,一年四季,连双像样的鞋子都穿不上,本来白小莉的日子久不好过,痴呆的弟弟出生后,她一面要照顾弟弟,一面要照顾体弱多病的母亲,还要当奶奶的出气筒,自己的父亲和爷爷根本就不敢对奶奶的话有半句怨言。不管怎么想,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郑浩最担心的结果还是出现了,这是一个恶性循环,如果小莉长大了,难免不会由于童年的阴影而对下一代采用相同的态度,从张老师那里得知,白小莉沉默寡言,显然已经是某种问题的反应。 本来郑浩以为郭兴讲得那么伤感,应该会流泪什么的,但郭兴脸上是完全不同的表情,忧虑,疑惑,甚至还有恐惧,这让郑浩有点后背发凉。 “后来发生了什么?”郑浩将郭兴从发呆之中唤醒。 郭兴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水,说:“即使是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噩梦啊,当时我住的地方里他们家就隔着一条街,出事的那晚半夜,我甚至还听见了尖叫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白小莉失踪的那天晚上,是下了雪的。她失踪了整整三天,后来放牛的村民在山上的山神庙里找到她的时候,她完全被冻成了冰棍,全身紧紧缩在一起,身上还挂着那背包。就在把她运回祠堂的那天晚上,出事了。” 郑浩注意到,郭兴有好几次明明要将那晚出的事情讲出来,但由于某种原因,他总是欲言又止。 “你太紧张了,世界上任何不合理的现象都是有原因的。” “我知道,怎么说我也当了几十年的警察,什么怪异的事情没见过。”郭兴尴尬地笑了,说:“但是,见到的东西多了,往往有很多的东西越是深究,反而越会觉得不同寻常,你不管怎么去理,就是理不清楚。就像这件事,村民很多人不愿意说起来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有太多的说不清楚的地方。” 郑浩回想起刚才在学校里那个男人谈起白小莉时异样的神情。 郭兴沉吟了一会儿,说:“白小莉回来的那天晚上,两户白家上下四十一口人,全部死于非命。” 即使郑浩,听到这样的讯息,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郭兴面无血色,说:“那天深夜,白小莉的傻子生父突然发狂,操起家里的斧头,将林翠英夫妇砍杀在床上,之后又对胡月华和一岁多的男婴狠下毒手,尖叫声把左邻右舍吵醒了,他们看到白林挥舞着拖肉带血的斧头在家里四处乱砍乱砸,谁也不敢轻易靠近上去。那个白林虽然是傻子,当不是疯子,平常很安静,邻居谁也不清楚他那晚到底是什么了。在门外的邻居逐渐看出了怪异来,那白林挥舞着斧头像是在追赶什么东西,他红了眼,大吼大叫,像要把什么东西从家里赶出去。乡下的人迷信,认为傻子这一类的人可以看到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邻居间屋子里已经出了人命,更是觉得白林这一疯癫来的蹊跷,谁也不敢上去沾一身晦气。眼睁睁看着白林在屋子里追赶看不见的东西,突然,白林猛地朝屋里某给角落一砸,从那里弹出一把菜刀,不偏不倚地砍在了白林的脖子上,血流如注,当场死亡。我从家里赶过去的那会儿,他已经断气了,整间屋子里的家具被砸的稀烂,里屋床上的尸体更是惨不忍睹。” 郭兴大口喘着粗气,喉咙里恶心的要吐出来,他两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车玻璃,仿佛那一切就发生在昨晚上。 郑浩如果是在以前,绝对会对郭兴的表情嗤之以鼻,但接触到白小莉的事情的人前后都出了事,即使是自己,也正在面临死亡的威胁,死神正一步一步地面向而来,郑浩感受到的是更深层次的忧虑,案情到这里更加扑朔迷离,已经到了不是从科学的角度能解释的地步。 “如果白小莉一家的死亡可以用白林发狂来解释,那另一户白家呢?他们并没有和白小莉的家庭扯上关系吧?”郑浩问。 “不,如果完全说没关系也不准确,据我后来的调查,林翠英向另一户白家多次借过相当数目的金额,每年过节,那户白家都会派人上门讨债,那户人家的黑狗曾经咬伤过白小莉。” “明明是同一本家分出来的,为什么会闹成这个地步?” “谁知道呢?那户白家也是势利的出名,有一部分收益就来自于地下高利贷。改革开放之初,他们靠皮革生意起家的,后来也做别的买卖,在村里算是一霸,没人敢动他,财大势众,林翠英对他们是怕的要死。如果不是第二天卖猪肉的运货到白家,可能谁也不知道那门里地上全躺着的尸体什么时候会被发现,我到现场去看时,每个人身上都没有伤痕,全都面目狰狞地以各种姿态死亡,眼睛全都瞪得跟鸡蛋似的,青筋暴起,死前一定收到了某种特别严重的惊吓,才会导致心脏猝停。但是你能想到,什么东西会把上下三十几口甚至连黑狗全都给活活吓死,如果是别人跟我说这种事我一定当他是在聊斋,可当三十几条尸体横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只会觉得恐怖。” “那天晚上白小莉的尸体停在哪?” “如果没记错,是放在她家后面的祠堂里。” “那些尸体后来怎么处理?” “白小莉一家的尸体有村民集资买了几口棺材埋在后山里,另一户白家是大户,他们的亲戚过来,葬礼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案子后来是没人再查了,也查不出来,死的都太蹊跷了,根本找不到线索。”郭兴说。 郑浩看着远处夕阳下的山峦,树影阴森,不知名的飞鸟在林间若隐若现。 “带我去白小莉的家。”郑浩突然说。 “开什么玩笑?现在天快黑了。”郭兴吓了一跳,说:“那一带老村子现在早就没人住了,到了晚上谁知道有什么危险。” 郑浩去意已决,郭兴拗不过他,将车头扭转方向,朝远处山脚下连绵成片,瓦片屋顶层层叠叠的老村子开过去。老村子的路没有铺水泥,车子颠簸的厉害。老村子在新村的后面,距离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郭兴下车,带着郑浩进了老街。 老街的地上铺着碎石块,路边的杂草齐腰高,两边的老房子东倒西歪,破破烂烂,如同几十年没洗过澡的老乞丐,有的门窗被虫蛀烂,留下空洞洞的缺口,周围静悄悄的。 夕阳西下,群山巨大的影子黑压压地笼罩过来,寒风呼呼直吹,凄冷得令人心里发慌。 郭兴告诉郑浩,几年前村里发大水,冲倒了一整片的老屋子,上面拨款在靠近公路的地方整修了一块地出来,现在这一块只剩下不愿意搬走的几个老人还住着,到了晚上,村里人都不敢到这边。 郑浩听着郭兴的话,发现地面上有很清楚的车轮印,说明不久之前还有人骑着摩托在之类的二轮工具到这边来过。 大概分辨了一下位置,郭兴带着郑浩朝老村子的边缘走去,那里位于山峦阴影的中心。沿途的石头路部分的石块已经剥落了路面,地面上坑坑洼洼,被乱草覆盖,两人走过的时候必须警惕旁边墙上随风飘舞的蜘蛛网,脚步踩过草丛,会有壁虎和蚂蚱之类的虫子窜到路边的水沟里。 郭兴带着郑浩在一处长满杂草的院子外面停下,高耸的荒草后面藏着间低矮的破落老屋。草枝上挂满五颜六色的塑料袋,地下散落有各种形状的玻璃瓶。郑浩心想,这里就是白小莉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有人来过这里。”郑浩蹲下身子,查看地面上浅浅的足迹。 “种了很多太阳花啊。”郭兴走进院子,用脚拨开围墙跟上团团簇簇茂盛的太阳花,看上去冬季的来临并没有给这类顽强的植物造成太大的打击。 郑浩看着太阳花,心里乌云弥漫,之前在文永发家里的阳台上,他见到过相同的花卉,不过已经全部枯死。郑浩说:“进屋看看。” 第三十章 嘴唇长瘤的老头 两个人拨开割人的草叶子,地上有一块经过人为的踩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走。在杂草里藏了一口水井,走在前面的郑浩差点踩了进去,石头掉落进去可以听见底部传上来的水声。两人绕过了古井,走到老屋门口,正如郑浩所预料的,上面的锁被人撬开过,现在只是象征性地挂在拴门圈的铁链上。 郑浩解下铁锁,锁链哗啦啦地掉落在地上,站在旁边的郭兴猛地一推陈旧的木门,吱吱嘎嘎,灰尘飞扬,大门里吐出一口阴冷的浊气,黑洞洞的老屋内部展露在两人面前。 两人站在老屋前,正要迈脚步进去,背后“哐当”一声铁器响,郑浩猛地一回头,只见水井旁边竟然多出了一个蓝布衫的老头,不知道是由于杂草阻挡了他的脚步声还是老头走路本来就小声,郑浩竟然完全没有发觉老头的靠近。 老头子瘦的只剩下一层干皮紧绷着骨头,腰弯得如同一把镰刀,两眼眶凹陷,嘴唇上长了一颗触目惊心拇指头大小的肉瘤,脖子上喉结高高凸起,和公鸡脖子上的垂子如出一辙。 老头把手中的水桶扔进水井里,使劲晃动了几下手中的缆绳,水井里水声哗啦,水桶的铁吊环不停地撞击着水井壁。大概等到水桶沉到水里了,便用力拉,很快,大半桶水被提出了水井口。 “那里面老早就没人住啦。”老人右眼发白的瞳仁注视着站门口的两人,嘴唇上的肉瘤动了动,说:“到了晚上那里面不太平,我劝你们到别处找地方住。” 郑浩感觉老人是把自己当成流浪汉了,正想不理他,郭兴三两步走上去,打招呼道:“老庄叔,你还记不记得我?我小时候你还给看过手相的。” 老人听到郭兴的声音,抬头眯着小眼睛盯住郭兴的脸看,老半天,才含含糊糊地说:“你是党平家的老大?” “您老眼神好的很,是我!”郭兴笑了。 老人一把拉住郭兴的胳膊,把水桶放到地上,激动的全身颤颤巍巍,眉开眼笑道:“这么大了,那时候你才多大。我说你是掌司的命,现在你看对不对啦?” “您还在这边住呢?”郭兴看出老人的耳朵不好使,特意对着老人的耳朵大声说。 “啊!对对对,我还住在阿佳隔壁,你们小一辈现在都不到这后面来,走走走,我那去坐坐。”老人说着殷勤的就拉着郭兴要往外走,郭兴急忙稳住老人,说:“我还有事,忙完了我再到您那坐去。” “这里面啊,这里面不能去,小莉晚上要回来的。” 老人神色慌张,说出来的话把郑浩和郭兴都吓了一跳,郑浩向着老屋的背后莫名地感受到了寒冷。 “叔,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小莉晚上要回来,小莉不是早死了吗?”郭兴不自然地问。 郑浩突然蹲下身子,他指着屋里地上,厚重的尘土上面有清晰的脚印,郑浩掏出小型手电筒照着脚印,说:“是半个月内留下的,从时间的重合度上来说,应该是文永发的。脚印只有一个人的,看来他是独自过来,门应该也是他撬开的。” “他过来干什么?”郭兴问。 郑浩指着地面上的杂乱的印记,说:“他离开的时候拖走了一部分的家具,我在他家见到过不少的家具古器,里面有一部分应该是他从这里面拿走的,其中就包括小莉的练字本,他带走的时候可能还有小莉的书包,不过现在也不好说。” “小莉啊!”老人如梦初醒,瞪着小眼睛正色道:“小莉的东西不能碰的。全家五口都死了,那是报应,报应!小莉就是被她婆子害死的!” 郑浩和郭兴都意识到了自己听到了重要的讯息,老人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顿时慌张起来,转过身去提地上的水桶逃也似的离开院子。郑浩和郭兴对视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 郭兴刚要去追,发现木门还没有关上,看了眼郑浩,又匆忙地看了眼大门,只好上去把门拉上,用铁链简单地拴好,匆忙追了上去。 老人的步伐不快,郑浩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见到郭兴追上来,一把将郭兴推到老人身边,示意郭兴去套老人的话。郭兴无奈地瞪了郑浩一眼,走到了老人身边,伸手去接老人手中的水桶,老人一缩回手,摇摇晃晃地朝自己的家走去。 郭兴开门见山,问:“叔,你说小莉是被她奶奶害死的,是怎么回事?” 老人的家就在白小莉老屋斜对面的巷子里,石头砌成的门墙凹进去了一块就是一个小门,门口放着一双沾着少量剩余饭菜的碗筷,老人提水是为了洗碗。老人孤零零地住在这条巷子里,周围墙壁刷的石灰剥落掉一大块一大块,郑浩回忆起进入老村子时见到地面上的轮胎印记,老人屋内没有锅灶之类生火的痕迹,他的孩子是按照一日三餐送来饭菜的,老人里屋放水缸旁边的银白色的饭盒证实了郑浩的推断。 老人闷闷地洗着碗筷,没有搭理郭兴,郭兴好话说尽,老人就是不肯开口。 郑浩朝郭兴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道:“走吧,晚上咱俩在老屋子里住一晚上就什么都清楚了,两个大男人还怕让鬼吃了不成?” 郭兴慢吞吞地站起身来,朝老人告别,说:“老叔,你身体保重,我过几天再带好酒来看您老。” “你们两个……”老人忽然发话,郑浩郭兴转身看过去。老人甩着手里的碗筷,担忧地盯着俩人,说:“你们两个红祸宅心,没有血光也要残命,这两天过夜小心些。” 两人转身外巷子外面走,老人拿着碗筷进了屋里。两人走到巷子外面,看着眼前荒草里的老屋子,郭兴小声地问:“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你先回去办你的事。”郑浩简单地回答。 “那你呢?真打算晚上在里面过夜?” “老头子八成是在唬人,你以为是恐怖片啊?”郑浩说出这话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是不信那个,倒是屋子久不住人了,难免会有老鼠虫子之类的。” “哼!”郑浩笑了,说:“我又不是第一天干这行,什么草丛我没蹲过?你放心,我在这附近逛一逛,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 “嘿我说你到底在查什么?没见过你这样的。” “我说不清楚,事后再告诉你,我有麻烦会找你帮忙,你到时候别躲着不见我就行。” “瞧你说的都什么话……” “好了,你先回去吧,天要黑了,保持手机开通,说不准半夜找你。” “神神秘秘。”郭兴嘀咕了句,拍了拍外套上的尘土草叶,朝郑浩摆了摆手,说:“那我先回局里了。” 郑浩点点头,转身走进了旁边的路口。 郭兴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可别迷路啊!”郑浩朝身后摇了摇手。 郭兴无意间朝小巷子里瞄了一眼,看到老庄叔竟站在屋子的门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边,注意到郭兴看过去,老人慢悠悠地把脑袋缩回门后的黑暗中,但那炙人的目光依旧没有消失。 郭兴不安地看着郑浩离去的路口,心里空落落的。夜幕四合,他发现自己没有带袖珍手电筒,天一黑路就看不清了,他必须趁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前回到村口的车子那边。 他裹紧了外套,朝村外走去。他一离开,老屋前的荒草就在晚风中剧烈地摇曳起来,井口口哨一般响起了“呜呜呜……”的哀鸣。 第三十一章 死亡梦魇 郭兴一回到厅里,先是给怒气冲冲的同事解释了迟到的原因,他没有提起郑浩,只是说车子半路抛锚了,之后开了一个长长的会议,内容无聊,令人发困,郭兴不时地看看窗外,他此刻很羡慕在大街小巷里转悠的郑浩。 晚上十点左右,会议结束,郭兴像被榨干了一般从会议室里出来,朝自己办公的地方过去,发现手机里老婆打过来了十几个电话,他回了一个过去,结果发现对方已经关机,心想明天又得一顿吵。他不知怎么得,发现自己疲劳不堪,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道是由于什么缘由,郭兴一阵寒颤,反射似的从桌子上起来,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心脏剧烈地跳动,他感觉有某个人正在屋子的角落里盯着自己。他看了一下挂钟,已经是12点半,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郭兴还在回忆自己刚才是被什么东西吓醒了,他确定自己没有做恶梦,那种把他惊醒的感觉如同有人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往后背的衣服里放进了冰块,他全身打了个激灵,这种感觉他还没有完全忘记,今天中午和郑浩见面的时候,他有过同样的感觉,具体是为了什么,他头痛难耐,怎么也想不起来。 天花板上灯条发出白皙的光,一只撒粉的飞蛾不停地用头部撞击着灯壳。郭兴站起身来,膀胱涨的要炸了,洗手间就在外面走廊的拐角处,但此时,他发现自己莫名地恐惧起黑暗来。 今晚眼前的黑暗格外浓郁,比水沟里孕育蚊虫的臭水还浓,浓的随时都有可能冒泡。那股黑暗占据了大厅里大部分的角落,让郭兴什么也看不仔细。 他口干舌燥,全身冰冷,汗水不知不觉间湿透了背心,他后背发凉。 “一个大男人疑神疑鬼,不像话!”郭兴骂了自己一句,开始朝门外走去。 他忽然停了下来,手顺势操起办公桌上的圆珠笔,猛然回头,将圆珠笔的尖头朝外对准,警察长年累月的警觉告诉他刚才身后有人,可他转过头后什么也没看到。 “脚步的回声。”他嘟囔了一句,把笔放回桌子上,小心翼翼地开了门,走廊里空荡荡的。 心脏跳的飞快,血压在升高,郭兴的指关节发白,手掌冰冷。郭兴怀疑自己刚才睡觉着凉了,走廊里吹过一阵凉风,他冷的直缩头。 “吱嘎”,走廊右边有人开门提着水壶走了出来,看他的样子是要到厕所里去打水,郭兴心里像找到了救命稻草,有个人陪着去那个阴暗的厕所总算有个慰藉。今晚一切都不正常,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味,总之,郭兴的直觉告诉他,他必须小心,不要冒险。 郭兴看那个人靠近的差不多了,便大大方方地从门里走出来,他眼角瞟了一下身后,那人的路线和自己一样。他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放心地朝厕所走去,他觉得自己现在就跟小时候陪大人看完恐怖片之后不敢一个人上厕所的情况是一样的。 洗手间在走廊左边,走到尽头之后右拐进去就是了,今年厕所装修,里面的设施高档了不少,卫生比之前干净多了,唯一不方便的是,现在的洗手间安上了一个门,搞得跟快餐店一样,说是为了适应年轻人的思想,这让郭兴大为恼火,警局十几号人进出变得格外不方便,他觉得自己应该给上头提提意见。 郭兴洗手间的门,一进门就是一面光亮的大镜子,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布满了惊愕。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回过头一看,刚才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声没息地拐进了另一条过道,郭兴一下子变得孤零零地站在洗手间门口。 都到门口了要是不进去那就太丢脸了,膀胱的胀痛让他顾不上太多了,急匆匆地进了洗手间,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了。 解手过程中,郭兴一直警觉地朝四下里看,洗手间有四个便盆隔间,此刻都半开着门,洗后间里除了他没有其他人,要是平常,他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但今晚不知怎么搞的,他总觉得不自在。 他现在更希望隔壁装修队伍能够施工,尽管在白天那叮叮当当的声音特别烦,但这时候如果能够发出点动静也好。最近警局在装修,说是要促进基础设施建设。 解手完毕,他觉得轻松了不少,不紧不慢地哼起调子,走到洗手池前洗手,镜子里的自己面黄肌瘦,较刚才苍老了许多。他对着镜子扒开了眼角,露出里面鲜红色的粘膜,白色的眼珠子血丝密布,看上去随时都要跳出眼眶。 “咕噜噜噜……”最后一格隔间里的抽水马桶像被人拉动了,开始往里面冲水,水声大作。郭兴骂了句马桶质量太差,正要走过去看个究竟,只见大量的水从隔间里漫了出来,郭兴一看更加恼火了,马桶显然被堵住了,郭兴记得所有的马桶都是新的,果然国产的东西质量都不怎么地。这个时候修理的人都下班了,要是没人修,水还不得流一晚上。 郭兴抱怨归抱怨,眼睛依然犀利,很快,他就看出了不对劲。 那马桶里溢出来的水不是呈放射性朝四周摊开,而是径直地形成一股细流,朝郭兴这个方向流了过来。 郭兴心里大骂,马桶质量差劲就算了,连地面铺的都不平,下面人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伴随着水流的靠近,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郭兴四下里开始找拖把,无意间,他的视线掠过了镜子,瞬间,他的身心被巨大的惊恐吓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如此正面地直视恐惧。 在镜子里,厕所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原本他以为朝自己流动的水流上方空无一物,实际上,一个全身湿漉漉穿着破烂红衣服的小女孩正披头散发地趴在地上,随着她的爬动,那水被她的四肢拨动着流淌,那小女孩正冲着郭兴爬过来,水也朝着郭兴流过来,从镜子外面看,就像水流由于地面倾斜流过来的一样。 郭兴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里,又看了看现实中空荡荡的水流上方,又看了看镜子里披头散发的小女孩,他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手脚僵硬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动弹。 “还真的是恐怖片!” 他迅速伸手去拉洗手间的门,门把像冻住了,冷的冻手,不管郭兴使用多大的力气,就是转不动。 地面上的水流又脏又臭,水汽蒸腾,郭兴被呛得快要窒息,呼出来的空气立刻变白,整个洗手间转眼之间冷得想像个冰窖,郭兴身上的热量被迅速的剥夺吸走,手脚沉重得抬不起来,软绵绵的连锤门喊人的力气都被冷空气夺走了。 他在地上卷缩成一团,把皮外套裹得紧紧的,他感觉身体里有千万只冰冷的小虫子在噬咬骨髓,眼泪大团大团地夺眶而出,生不如死,如果这时候有一把火,他会烧了自己取暖。 郭兴哆哆嗦嗦地摸出了手机,艰难地拨通了郑浩的电话,电话里响起的“嘟嘟嘟……”声此刻感觉竟是如此的漫长。 这时候,郭兴想要看一下地面上的水流到了什么地步,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冷的眼花了。 地上的水像块抹布一样挂在了洗手池上,臭水违反了自然定律逆流而上,爬到了洗手池上,如果一直是那个小女孩拖动着水的话,那么现在,那个小女孩应该是站在洗手池上了才对。 照着这个思路,郭兴的视线落在了镜子上。 镜子表面朦胧着水气,镜子的另一边有一团模糊的黑影,这时,一只脏兮兮的手掌正从镜子内部抹开镜面上的雾气,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从镜子里面露了出来,同时,另一只小手从镜子里伸出来。 郭兴看到,她的食指和拇指间捏着一根又黑又丑的细木枝,她的整个动作就像要拥抱郭兴。 终于,郭兴手里的手机通了,另一头传来了郑浩的声音,然而此时,郭兴正被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根本无法呼吸。 郑浩独自一人站在漆黑一片的狭窄巷子里,快速地把手机从耳朵边拿开,电磁干扰产生的刺耳声响让他的耳膜不停轰鸣。他的心在狂跳,血液不安分地冲击着太阳穴,他悲伤而且清醒地意识到,郭兴出事了。 第三十二章 古井惊魂 郑浩在村口碰上了送郭兴去城里医院的救护车,他那时从老村子一路狂奔过来,追上救护车的时候差点也被抢救了。郑浩坐进车里,车子上有一个护士和陪着郭兴的年轻警员小刘,小刘双眼红肿,眼角的泪水还没干。郑浩上车后,一直保持沉默。 值夜班的小刘上厕所听到了声响,强行推开了门,发现郭兴一脸发黑倒在门后面,急忙打通了急救电话,镇里的医院立刻赶过来进行了急救,最后决定转送到城里的大医院。 小刘一直不明白,平日里身体健壮的郭兴怎么会无缘无故倒在厕所里,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他真的不知道郭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小刘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就后怕,哭得像个小孩子。郑浩第一次发现郭兴在他人心目中的重要性。 到了城里的医院,郭兴立刻被推进了急救室。小刘通知了郭兴的妻子,半小时后,郭兴的妻子带着女儿女婿赶到了医院,小刘尽量镇定地给他们讲解了目前的状况。 郭兴的妻子文素梅是个坚强的女人,几十年来,郭兴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担心受怕地支撑起了家庭,她和郑浩一样,保持着沉默,倒是郭兴的女儿一刻不停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最后被母亲制止了。 两个小时候,郭兴被推出了手术室,医生告诉家属,病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要时刻注意,众人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郭兴出来的时候,脸上依然黑云密布,文素梅一见到那张脸便叫出了声,狠狠地咬着牙,连她也是第一次见到郭兴的脸色这么难看。 安顿好了郭兴,留下郭兴的女儿女婿和小刘在病房里照看,文素梅和郑浩站在外面的走廊里。 “怎么回事?”文素梅双手抱胸,问:“你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郑浩明白文素梅指的是什么,的确,郭兴不管是大病还是重伤,他从来都没有来看望过,只是在过后遇见机会了偶尔会象征性地慰问一下,也正是因为如此,文素梅对郑浩的存在表示极大的不满和怀疑。 文素梅见郑浩不说话,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保持冷静,说:“他每次跟我说要和你碰面,我比任何时候都提心吊胆,几个月前他还在医院里发烧了一个礼拜。说真的郑浩,老郭他一直把你当弟弟,他上了年纪了,你才二十几岁,他喜欢破案抓贼我不拦着,但我希望,就当嫂子求你,悠着点。一定,给我,悠着点。” 文素梅眼圈红了,捂着嘴巴,背过脸面向墙壁,郑浩听到控制住的咽呜抽泣。 郑浩怅然若失地走进病房里。在急救室外等待的两个小时里,他想了很多。他在救护车上见到郭兴的时候,感受到了和在1807号相同的窒息和黑暗,鼻子甚至闻到了相同的异味。 他回想起郭兴和自己在火锅店见面的时候,郭兴只是碰到了掉落出来的火柴梗,并没有动到练字本,但是他仍然出事了,而且来的更快,不是郑浩之前推断的三天,而是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有什么郑浩做过但是郭兴没有做过的事情。 在郑浩看到自己的手掌的时候,他立刻明白过来了。 昨天中午和郭兴见面之前,郑浩嫌食指上的创可贴碍事便扯掉了,露出了里面还没有愈合的伤口,那个伤口是他无端梦游起来削铅笔是割伤的,在1807号的死者的尸体上也有相同的伤口,在浴室镜子上发现的手印上也有相同的伤口,事后郑浩经过对比,发现伤口的形状以及在手指上的位置竟然完全相同。 但是,郭兴不知道这一点,他没有买铅笔,也没有临摹练字本上的字,更没有半夜梦游起床削铅笔,这一推断听起来滑稽可笑,却是唯一不同的地方,因为这点不同,郭兴的死亡期限提前了。 不对,郭兴并没有死,尽管他现在重度昏迷,并不代表死亡,这里面又是什么原因? 郑浩一点头绪都没有,遇到这种不能靠逻辑思维的怪案,即使是神探也束手无策,但这又是他必须搞明白的,此刻已经不只是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有病床上躺着的郭兴,尽管不能知道郭兴到底和练字本还有没有关联,但郑浩不能冒那险。 郑浩从口袋里掏出了夜明珠,那是他上次在地下石塔里得到的,本来已经失去,后来又毫无理由地出现在身边,他一直把它带在身上,当做辟邪的法器。 他一把夜明珠拿出来,整间病房里就被蓝白色的光芒照耀,连头顶的荧光灯都暗淡了下去,小刘和郭兴的女儿女婿都吃惊地看过来。 郑浩把夜明珠握在郭兴的手心里,郭兴重重地吐了一口气,马上又安静了下去。 “不要让它离开你爸爸身边。”郑浩对郭兴的女儿说,后者应声答应,郑浩又对小刘使了个手势,问:“你也听见了吗?”小刘急忙点点头。说完这些,郑浩大步走出了病房,他掏出了手机,寻找电话号码。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郑浩面前出现:“先生?你怎么在这?” 郑浩抬起头,看到林梅正站在面前,手里提着一个暖水瓶。 “你……”郑浩看着她手中的暖水瓶。 “我朋友在这里。”林梅说,她看着郑浩手中的手机,问:“先生呢?” “尽管我很想叙旧,但我现在有急事。”郑浩说完,急匆匆地离开了医院,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懒洋洋的声音,听上去他刚刚被铃声吵醒很不爽。 “我。”郑浩简短地回答。 “谁?哦哦哦哦!”对方显然认出了郑浩的声音。 郑浩没等对方“哦”完,说:“现在我需要一辆车。” “现在啊……”对方听上去似乎有点为难,现在凌晨四点不到,大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但马上,对方说:“行!既然是你开口了。你在哪里?” “一刻钟后,医院旁边的公交站。把油加满。” 郑浩挂了电话,马上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电话立刻就通了。 “三叔风水行,内线为你服务……” 郑浩还没等电话那边女子的话说完就挂了电话,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案子,只能由他肚子解决,牵扯进去的人越多,不确定性因素越不受控制,到最后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赔上性命。 郑浩走到冷清清的公交站台,安静地坐在了不锈钢长凳上。 破晓,老庄叔从听到外面摩托车引擎熟悉的轰鸣,起床开门接了儿子送来的早饭,儿子接过昨晚上的饭盒,骑着摩托车离开了。老人提着水桶走出黑乎乎的屋子,抬头看了看天,清晨的云红得像血。 小巷子里传出了“哐当哐当”铁环碰木桶的脆响,老人提着水桶到了白小莉老屋的院子。站在黑洞洞的井边,他没有立刻到打水,而是抬头看着老屋。 昨天晚上,老村子里的“东西”闹了整整一夜,他听着那鬼哭狼嚎,一宿没合眼,早上起来的时候,一模被子,全是虚汗。 老人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但绝对不是好事。他叹息了一口气,把水桶踢进井里,牵着一头的绳子晃荡了几下,待水桶沉进水里装满水后,老人一用力,本以为水桶会像往常那样借着水的浮力弹出水面,没想到,今天就像井里有什么东西死死地拉住了桶,老人一用力拉水桶没拉动,反而整个人一个没站稳,径直朝水井里栽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一根火柴梗 老人双眼一闭,知道这会是死定了,这水井又深又窄,附近又没人,老人头朝下掉进去连翻身叫人的机会都没有,过一会儿,非活活淹死在里面不可。那井口就像一直喉咙,正等着老人。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从老人身后伸了过来,一把搂住老人的腰,把老人拖了回去,老人那时候的脸都到井边上了,那只手可以说愣是把他从鬼门关上拉回来了。老人朝后面退了好几步才稳下来,往旁边一看,郑浩正气喘吁吁地站那。 “您老大早上的还玩这个?”郑浩调侃道,双眼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口水井。 老人挣脱郑浩的手,大难不死心有余悸,仍然装作没事似的,说:“谁有闲工夫玩这个,是有人嫌我啰嗦,要我的命来了。” “咱们还是离这边远一点吧。”郑浩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我还要我的水桶。”老人说。 郑浩一看,那拴水桶的绳子还露在井外边,井里的水桶正在逐渐沉水里,也把绳子往里边拉。郑浩刚刚在旁边看的明明白白,那分明是井里边有什么东西猛地扯了一下,老人手把绳子抓得牢牢的,没想到有这么一招,一时间被带了进去,如果不是郑浩出现的及时,那老人这会早没命了。郑浩也真是够佩服老人的,刚刚差点被井绳害死,现在还惦念着不舍得。 “您老不怕又被拉进去啊?”郑浩说。 “没事。”老人快步走到了外面一棵小树下,挑了树上一树枝折了下来,放在手里试了试,感觉很满意,郑浩站在旁边,一下子看出老人要干什么,深深被老人的智慧折服了。 只见老人拿着那根树枝挑起地面上的绳子,就地将绳子在树枝上卷了几圈,手并不去碰那绳子。绳子在树枝上卷紧后,老人再双手握着树枝的两头,身子往后退将绳子往后拉,一步一步地将井里的水桶钓上来。 老人对自己水桶的载水量是心知肚明,所以挑的树枝韧性也是恰到好处,那树枝被绳子拉弯,但不马上断掉,又如果井里还有什么东西作怪,大力扯动绳子,树枝立刻断掉,就只有绳子跟着水桶井里,这时候也没什么可惜的,碰上要人命的绳子,往后拿在手里也不安心。老人拿着树枝的两头,双手伸直,要真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及时反应。 郑浩心想这老头年轻的时候必定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 井里的东西似乎没有再像害人,老人成功地把水桶拉了上来,为了确保万一,老人拉着水桶离井三米多才停下。老人用桶里剩下的一点水洗了洗手,这时候,太阳升起来,照到老人身上,把整个院子照个透亮。 “这片屋子是越来越凶了,我给看了这么多年门,到如今连我都要害。”老人满脸悲怆,嘴上肿瘤里的血丝由红变成了紫色。 老人看郑浩脸色不佳,一大早就来找自己,心里猜到是出事了,叹了一口气,说:“到我那屋说话吧。”老人带着郑浩进了小巷,让郑浩在屋外面等着,从屋里拿出了一只木质板凳递给郑浩,然后自己坐在门口的石板上。 “另一个呢?”老人问。 郑浩把郭兴出事的情况告诉了他。从医院里出来后,郑浩借了一辆车,马不停蹄地往乌木镇赶,就是希望能够从老人这里弄清楚白小莉的死亡真相,找到破解的办法。 老人听着郑浩的话,脸色变得难过起来,痛心地说:“造孽啊,都十几年过去了,小莉还是不肯消停。” 郑浩问小莉出事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说是小莉的奶奶害死小莉的。 “羊丢了。”老人脸上的皱纹深邃沧桑,小巷子里静悄悄的,弥漫着一种苍凉。 老人说:“我住的近,我记得那天是腊月底,镇东白家又派人来催债,翠英哭喊了一晚上才把他们求走,然后翠英就喝酒去了,回来的时候,我听见她说羊圈的门没关紧,羊不见了。往常负责看羊的就是小莉,那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各种不幸的事都来了。先是催债的,然后是羊丢了,傻子也被催债的吓到直闹腾,翠英啊估计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喝醉了酒,竟然大晚上的把小莉赶出了家门,我听见翠英喊着,没找到羊就别回来!” “我那时候还没睡着,心想天寒地冻的,真要是让孩子出去找羊那还不出大事。我原本以为翠英说的是气话,也就闹腾一会儿,小莉是很聪明的一孩子,哭闹起来大人心软了就没事了。” “我听着半天外面只有翠英的声音,才感到不对劲,急忙爬起来,出去一看,他们家屋子房门大开,只有翠英坐在门口,广文抱着傻子儿子在里屋,那小莉妈平日里也是被翠英打骂怕了,女儿被赶出去也不敢吱声,那会儿估计还待在里屋。小莉早就不见了。” “我叫那个着急,赶紧四下里找了一通,翠英还在门口骂我多管闲事。小莉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气倔,不管受的什么苦都只管往自己肚子里吞,不会哭不会闹。那天晚上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我到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 老人手掌放在饭盒上,里面是儿子刚刚送来的早餐,说:“家不像家,连生她的妈都不敢对她好,活着能有什么意思。我一个外人,看不下去也管不了他们的家务事,那晚上,我没找到小莉,回到屋子里都后半夜,他们家门关的紧紧的。” “天下起了雪,我想到小莉平常身上那穿的薄衣裳,估计是活不成了。那晚上,我后来又叫了几个人出去,一找就找了两天,翠英不管不问,月华更是不敢吭气,整天只知道哭。一直到第三天中午,放牛的阿佳经过山神庙的时候,在庙里一墙角发现了她冻得硬硬黑黑的身子。” 老人老泪纵横,说:“你说,她一个小孩子大半夜怎么找着路跑到大老远的的山神庙里去的。我后来想啊,她是去求佛去了。可求佛有用吗?小莉平常机灵的很,被翠英打伤了,就自己跑到老中医那里去学草药,知道捡药草擦在伤口上,院子里的太阳花是她最喜欢的。那孩子才多大?一般孩子那么大的时候还哭闹着让爸妈抱。小莉啊是随她妈妈,听说她妈妈被卖到这里之前是个大家闺秀,人贩子也是丧尽天良,让好端端一姑娘吃这苦,小莉要是生在大户人家,活脱脱的一美人胚子,不知道多招人疼呐!” 老人不停地摇头,痛心不已。 “你肯定猜不到小莉当时是怎么想的,但我和她最亲,我知道。她出生到死了,平常在家里受尽委屈,跑到我这边就笑哈哈的,她奶奶一叫唤,她就跟听到鬼叫一样,怕得要死,不得不跑回家。我第一次偷偷带她去庙里看大佛,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姑娘。” “她对着大佛拜了又拜,拜了又拜,我猜啊,她是想要那大佛带她离开苦海啊!那天晚上雪下的快要封山了,山上要比村里冷上好几倍,她那该是多大的倔气才上得到庙里。她对着山神像也是拜了又拜,拜了又拜,膝盖都搁破了。可天是那么的冷,山神没有给她火。你知道发现她的时候,她手里捏的是什么吗?” 老人看着郑浩,眼里流动着复杂的感情,说:“火柴梗,一根没有了火药头的火柴棍!山神不开眼呀,连最后一丁点的希望都不给人,连唯一一根火柴都是没有头的!” 第三十四章 风水师 老人干瘦的拳头捶打着大腿,说:“这种事撞在不管什么人身上,死的时候没有怨气那是不公平的,我记得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穿的是平常那件破破烂烂的红衣服。小莉就算是变成厉鬼我都不能怪她,白家所有人都横死了,我最清楚发生什么。我寻思着,小莉家的那只黑山羊,就是讨债的给摸走的,小莉自然是清楚的。只可怜了那个小男娃,才两岁大,什么都还不知道。” 郑浩听完老人的讲述,越觉得恐怖,一个人的情绪如果长年累月地堆积在心中得不到发泄是很可怕的状况,在郑浩处理过的很多凶杀案中,杀人犯往往都存在这种相似问题。 怨念的积累不是酿酒,不是越久越香醇,恰恰相反,它所孕育出来的只会是更加可怕的怨念。 对于怨灵,按照郑浩所知道去,要么是死者有仇怨未了,要么是尸骨没有安葬好,更或者是被人夺走了珍视之物。郑浩以目前了解到的状况,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他首先想到小莉的练字本。 当初文永发擅自闯进了小莉的老屋,顺手牵羊拿走了小莉的练字本,才导致了一连串离奇事件的发生。郑浩想起文永发阳台上的太阳花,文永发为什么会种那么多的太阳花,而太阳花是小莉生前最喜爱的花卉。 郑浩想起女教师张巧所说的,她是通过文永发认识了白小莉,那么也就是说白小莉之前可能和文永发已经认识。 而文永发一直种植着太阳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能对白小莉保存着某种情愫,也正因为这种情愫,他和女教师说起了白小莉,触景生情,来到白小莉的老家,他的真正目的或许就是找到白小莉的遗物,而那些古物才是他顺手牵羊带走的。 麻烦的是,文永发已经死了,让他来将白小莉的练字本放回原地是不可能的,那么通过郑浩把白小莉的遗物放回原处安抚死灵是否可行,郑浩心里没有底。郑浩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老人。 老人思索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世上有过必有因,因果是对应的。我想小莉一直以来都不安生,只是老屋子常年没人去,也就没人知道了,就算不是那孩子带出了小莉的东西,以后也会有人撞上的。你说的练字本是一回事,真要安抚小莉,还得通过别的办法。小伙子,我们刚见两次面,让你信任我一老头子也是难为你了,现在要看你赌不赌一把了?” 郑浩苦笑,说自己对这种还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东西毫无头绪,自己能走到现在这一步也是各种机缘巧合,自己不要紧,关键是连累了好友,他不能到死的时候都对不起朋友的家人。 现在朋友的命就在自己手里,实在没办法也只有赌一把了。 老人点点头,看着瓦片屋顶接连成片的老村子,说:“最近这些老房子到了晚上闹得越来越凶了。我年轻时给村子看过风水,发现村子的格局里有阴损的缺口,以前这片还有人住,有人的阳气压一压。后来人都搬到新村去了,剩下几把老骨头是镇不住了。这两天我又想起这事,心里有了想法,不过还得有人帮我。” 郑浩答应可以试试。 老人从里屋拿出毛笔和纸,在纸上写了些东西,郑浩一看尽是朱砂,雄黄,黑驴蹄子,糯米,公鸡,墨水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 老人一边写一边说:“你别笑话。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里面缘由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听这些可以出好庄稼,可以驱邪消灾。这些东西你今天办齐,天黑前一定要赶回来,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郑浩对刚刚水井的事耿耿于怀,对老人放心不下。老人让郑浩放心,说了破晓之时阴阳相交,现在阳气起来了一类玄学的话,郑浩听的不是很明白,知道老人是说现在没问题了就放心了。 郑浩接了单子,扫了几眼,劳记在心,二话不说就出村坐上借来的兰博基尼跑车朝镇上驶去,沿途不少人盯着看,有的干脆直接掏出手机拍摄。 郑浩专门找办理殡仪风水的人询问,这时候,他手机里的那一排排号码开始派上用场了。 即使如此,郑浩办理完这些东西太阳已经西斜,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乌木镇,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到老人门前,这时候,他终于把看热闹的人甩掉了。 老人一见郑浩过来,就从屋里迎出来,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把一碗怪味的肉塞进郑浩手里。 “什么东西?”郑浩问。 “黑蛇肉,招邪用的。”老人正给公鸡放血。 “啊?”郑浩吃到嘴里一半的东西立刻吐了出来。 “老实吃就是了,没引子怎么会有药效。”老人将鸡血和墨水混合均匀,气味刺鼻,然后把混合液体用漏斗灌进准备好的竹节里。 “对了,”老人忽然问,“你昨天带身上的辟邪法器呢?” “我没有什么辟邪法器。”郑浩口是心非。 “说瞎话!”老人喝道,“人老了,心可就尖了。你之前藏在里面口袋里以为我看不出来?”老人见郑浩没有答话,便不再过问,说:“过了今晚,随便你。” 蛇肉不知道经过了怎么处理,味道平淡如蜡,吃到肚子里也没有填饱肚子的感觉,郑浩三两口将碗里的肉吃干净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老人在门口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烛光洒落在寂静的巷子里,光滑的石头表面浮着亮光。 老人用郑浩采购回来的东西制作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郑浩见所未见,更说不上名来。老人给了郑浩一个布袋,告诉了郑浩每一样东西的用法,然后依次放进布袋里。 老人把一枚铜钱放进郑浩手里,告诉郑浩,如果遇到危险就把铜钱扔出去,同时又告诫郑浩,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 “我需要做什么?” “运气好的话,可以解开小莉心里的扣子,超度她,退而求其次,保护好你自己,安全过一晚上,明天把见到的告诉我,到时候我就知道怎么办了,你也算是救了我的命,能帮上的不会吝啬。” 事到如今,郑浩唯有相信老人这一条路可以选。他又将各个法器的用法在心里回想了一遍,确定无误之后,看天色已不早,就朝老屋子过去。老人在身后再次告诫,此去凶多吉少,务必小心再小心,切不可鲁莽行事。 老村子的格局十分古老,大片的老房子挤挤挨挨地聚在一起。旧年代生产力低下,野兽肆虐,房子靠的近人与人之间也会有个照应,中国人又喜好热闹,因而形成了“大杂居,小聚居”的村落形式。 房屋之间由狭窄的走廊过道巷子等连接,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进去就如同进入迷宫。 郑浩当然知道这些,他心里早有打算。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山间起了冷雾,夜色下的老村只剩下飞虫和夜游的东西,此外没有一丝生气,老庄叔在郑浩一离开,就把门关严实了。 老头在准备法器的时候暗自给自己留下了一些,还以为郑浩不知道。郑浩心里直骂他是只老狐狸,在购物单上故意多写了采购的种类和数量,给郑浩带来了不少麻烦,还说的一套一套的,郑浩看出来老头对郭兴的生命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上心。 郑浩在吃蛇肉的时候也多了个心眼,偷偷留了一块,此刻正包在手帕里,放在郑浩内口袋中。 放下门环上的铁链后,郑浩拿出准备好的火把,点燃,一股黑色的烟腾起,立刻又化为透明。郑浩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推开了老旧的木门。 门内黑暗凝聚,和昨日白天所见发生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变化,黑暗较之前更加粘稠。周围并没有一丝风,火苗却摇曳了几下。 郑浩按照老人的嘱咐,进门之后转身把门关上。进入门厅左侧的走廊,郑浩找到了预料中的木门,木门门上有一块门栓。 郑浩手一碰到木块,门栓立刻碎成粉屑,从粉屑里爬出一群光鲜的白蚁。 刚推开木门,一个面目狰狞的人赫然站在面前。 第三十五章 夜半笑声 郑浩毫无防备,差点交出声来,身体往后跳了一步,把火把挡在面前,另一只手就要去够包里的法器。 突然郑浩注意到那人一动不动,定睛一看,竟然是件破蓑衣,上面挂着个被老鼠咬的面目全非的斗笠。 在昏暗的火光照耀下,影子光怪陆离,暗夜里人处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很容易看花眼,错当作是怪物。 那蓑衣在农家非常常见,在布料雨伞没有普及的旧时代,蓑衣斗笠是农民雨天下田为数不多的的雨具之一。 郑浩虚惊一场,对自己的过失十分在意,暗暗责骂了几句。他调整了下心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蓑衣斗笠看了一会儿,这种情况下,直接面对害怕的东西可以迅速的缓解不安的情绪。 郑浩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他抬头看到门外是处天井,头上露出四角方方昏沉的夜空,没有一点星光,这种夜晚是犯罪最多发的时候,平日躲在角落里的魑魅魍魉要开始活动了,在城里的赵法这会儿应该加强了警力。 郑浩从天窗里看到了祠堂的歇山式屋顶。 穿过天井旁狭窄的过道走廊走到底,有一道门,郑浩走进木门,从侧面进入了祠堂。一进祠堂,郑浩就开始找祠堂正中的香炉。按照老人的指引,在祠堂正面有一个吊在屋檐下面的香炉,郑浩需要先点燃一支香插在香炉里。 然而郑浩只在祠堂的正面屋檐下面找到了一推沙子,沙子里有几块陶片。 香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檐上掉下来,摔个粉碎,看看被雨水冲刷的样子,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第一站便出师不利,郑浩心里有点打鼓,不过香还是要点的,在中国传统文化里,点香的地位格外微妙。 郑浩从包里抽出一支红色的细香,在火把上点燃之后,插在沙堆上。 点完香,郑浩就没什么事情做了。老人给的要求很简单,只要郑浩平平安安地在宅子里过一晚上,急病乱投医,郑浩只有照着做。 包里剩下的东西都是自我保护的法器。 找了块干净的地,郑浩扫开上面的尘土,点上烟油灯,火把用几块石块围着立在石缝里。准备好这些,郑浩在灯边坐下。这时候要是从远处的山头看过来,黑压压的老屋子堆里孤星一点,郑浩想想自身目前的处境,他什么时候落魄成这样子过。 祠堂的大部分角落都隐藏在黑暗里,正堂之上是供奉列祖列宗牌位的桌子,被尘土和密密麻麻的蛛网缠绕,暗地里不时有老鼠野虫作祟。 郑浩没有理会野物的闹腾,他静坐在微弱的烛光里,看了一下手机,还有将近二十分钟的样子到十点。 这几天的事情陆续出现在他脑袋里,不知道是由于烛火跳动还是跑了一整天的疲乏,他产生了些许的困意,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然而困意如黑暗四面八方压过来,视线逐渐模糊…… “呼!”烛光猛然由金黄变成绿色,摇曳了几下之后,熄灭了。郑浩被突如其来的改变惊醒,他急忙摸出了手机,一看,不知不觉间午夜已到。 夜最深的时刻,按照风俗的说法,此时人身上的阳气最弱,何况郑浩之前还吃了黑蛇肉。 郑浩看身边的火把也一副要熄灭的样子,赶紧从包里掏出了另一只火把,这一只火把不知为什么难以点燃,郑浩费了好大的劲终于趁火苗熄灭的前一刻将火点燃了。 郑浩知道接下来的时间要开始难熬了。 “咯咯咯……”一连串细微的笑声引起了郑浩的注意。 听老人讲,老村之中早已无人居住,怎么会有笑声。 郑浩举起火把,四处照了照,祠堂侧门一个影子立刻缩了回去。郑浩之前正是从那门进来的,门外的走廊有两条岔路,进屋之后,他一直按照老人的指示,所以没有在意那些岔路具体通到哪里去。 郑浩听那声响,极像是小孩子,大晚上的,老村子里绝对不会有小孩子的,既然不是小孩子,那又会是什么? 正纳闷着,那古怪的笑声再次响起,郑浩手疾眼快,举着火把朝那声源就探了过去。 一个小小的影子立刻缩回了门后边。 这会,郑浩看得清楚了,绝对是小孩子错不了,看样子是个小男孩,还以为是在和郑浩玩做迷藏。郑浩向来不是个等麻烦找上门的人,他更喜欢主动出击,这也是城里的罪犯不希望被郑浩看上的原因,那样一来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就得过得提心吊胆,有受不了压力,直接到公安局自首的大有人在。 郑浩立刻举起火把追了上去。 不知道老人缠在木棒上头的布料浸泡了什么,烧起来无烟无味,即使快速运动也不会轻易熄灭掉。 郑浩尽管对老人心存芥蒂,但那是他为人处世养成的习惯,他想,出去之后一定得向老人把火把的方子讨过来。 从小门里出来,郑浩追到了岔口便失去了线索,地面上只有自己来时的脚印。他确定自己刚才看的仔细,小孩子甲壳虫般的黑眼珠历历在目。 只是那孩子身上穿的衣服让郑浩百思不得其解,他从没有见过哪个孩子穿过那种衣服,给他的感觉,那种衣服应该是在博物馆的玻璃柜里用来展览的。 火苗摇晃了几下,说明右边的走廊通风,可能会通向某个地方。 说是走廊,实际上都是是建房子时留出来的缝隙,建的极不正规,歪歪斜斜,头顶上再搭上木板或者破凉席作遮挡,加上老土房年久失修,有的地方走到尽头后却发现整个屋顶全塌了,再者就是两边长久没人居住,门窗损坏后过道走廊相互贯通了,变得四通八达,人进去就像进了迷宫。 郑浩一边注意在地上留下脚印,一边防止手中的火把头顶上的蜘蛛网、老木头点着。 走廊两边的民居门窗大部分被虫蛀腐坏,空洞洞的,火光照过去,里面尘封的家具杂物看上去影影绰绰,阴森恐怖。 走了一段路,郑浩再次来到了一个岔口,眼前有两条路,左边一条先是四五级土台阶,后面是走廊,右边的需要先下一段路,旁边是个天台,里面长了层厚厚的青苔。 郑浩刚纠结是否要原地返回,手中的火光一晃,赫然找出了站在左边台阶上的一个小孩,结果刚一晃眼,那人影又不见了。 每次当郑浩站在路口面临抉择的时候,那个神秘的男孩都会不失时机地出现,郑浩开始怀疑那孩子是不是有意要将郑浩引到什么地方。 在郑浩的世界里,恐惧以及怪力乱神和好奇心放在一起一比较,根本显得微不足道,这就和让守财奴选一块钱和一个金库一样,金库相对于守财奴的诱惑力与探索未知对郑浩的诱惑力是相当的,“朝闻道,夕死足以”是郑浩的信条。 郑浩顾不上多想,举着火把,毫不犹豫跨进了墓道似的左边走廊。 走廊岔道众多,但每次郑浩打算偏离主道的时候,总会有东西出现阻挡他改变,有的岔道上方会突然掉下大量的尘土,有的即使郑浩走进去后莫民奇妙地又从入口里走出来了,好像在走廊的黑暗中有看不见的转弯,郑浩想起了民间传说的鬼打墙。 既然有人不希望自己乱跑,郑浩明白自己没办法和无形的超自然力量对抗,现在连回头估计都不可以了。 郑浩暗暗抱紧了布包,以防不测。 第三十六章 鬼打墙 终于,走廊走到了尽头,郑浩面前堵着一扇门。 郑浩查看了两边,确定没有别的岔口了,他推了推门板,没想到那门出奇的沉重,又敲击了几下门板,是实心的,几乎敲不出回音,要么这是上等的木料,要么就是里面填了金属之类的东西。 郑浩退了几步,看那门板朴实无华,表面打磨得光滑无比,黑黝黝的一大块,郑浩可以在上面看到自己眼睛上的睫毛。 这黑门在走廊中出现得诡异无比,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信息来。 郑浩奇怪住在这边的居民长年累月身边有这么门扇门,晚上经过的时候就不会有异样?而且这门的制作手艺看上去很不一般,看样子门立在这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这时候上面竟然没有一丝的划痕,甚至连灰尘都没有。 更非比寻常的是,这里一整段的走廊上竟然一张蜘蛛网都没有。 郑浩再次靠近这门,如果不是门上明显一条分界线,第一眼看过去必定会把这当做是道黑漆漆的墙,光线要是再稍微差一些,那黑门和黑暗就分不出来了,说不准郑浩会直接撞上去。 刚才那小男孩的的确确是要把自己引到这里来,目的非常明确,所以郑浩确信自己不会就这么被挡住。 他又等了一会儿,希望那个小男孩能够再出来给自己一点提示,但等了好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 郑浩回想起来,自己刚刚心比较急,用的是传统正面推门的方法,现在冷静下来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向两边推试试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完全是碰运气。 门的表面不知道刷的什么漆,十分光滑,郑浩把手贴在上面试了几次,都没有使上力,郑浩又尝试了几种方法,用遍了身上带来的瑞士军刀和铁器,就是动不了门一丝一毫。 就在郑浩打算放弃,转身打算离开令寻它路的时候,从走廊深处仰面飞来一块东西,不偏不斜正好打在郑浩的右手背上,手背一阵剧痛,郑浩手都被那东西弹得甩了一下。 郑浩一看掉落在地上的那飞来物,竟然是块棱角分明的石头,再看手上,皮破了,打中的地方血肉模糊,鲜血正顺着手背流下来。 这时,郑浩注意到门不知神秘时候无声无息地向两边拉开了一条缝隙,从门缝之间竟透出了光亮。漆黑的门上多了几点凸起,郑浩靠近细看,却是几滴鲜血,这才想起刚刚石头打到自己之时,手顺势的一甩可能把伤口的鲜血溅到门上了。 思考间,那鲜血慢慢地减少,郑浩意识到门板正在吸血。 那门板吸了血之后,变得似乎更加油光发亮了。 郑浩后背一阵冰凉,那乌漆墨黑的门板一瞬间也变得腥臭扑鼻,也不知道它吸了多少血才会变得如此乌黑光亮。郑浩满腹疑问,如果每次开门都要给门吸血,那到底是开了多少门,又有多少血被溅到上面,那些血又从哪里来,住在村子里的村民为什么会允许这样的东西存在,而现在又弃之而去? 门板吸了郑浩的血,但只打开了头发丝不到的缝隙,郑浩又往门上擦了些自己的血液,门又移动了微乎其微的距离,郑浩干脆直接将伤口贴在门上,任由门吸血,门随即缓缓移动。 郑浩忽然意识到,按照目前这样的吸血速度,真要让门打开到人能勉强通过的宽度,那把自己吸干也不够啊! 一想到这里,郑浩便发现自己今晚太冲动了,先是勇气可嘉地孤身闯古宅,现在又盲目相信男孩鬼魂的指引大半夜起床跑到这里来献血(那个鬼男孩不会真的是让自己来献血的吧?)。 郑浩急忙把手从门上拿开,这时候,黑门共只打开了一小指宽的缝隙。 门缝里看进去,里面人群熙熙攘攘,张灯结彩,仿佛节日时盛大的街市。郑浩看得惊奇,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揉了几下眼睛,那光景没有丝毫改变,从郑浩所在位置开看,似乎是从城门往里面看进去。 那街上穿行的路人,一个个身着古装,身材偏矮小,行为举止与平日里所见有所不同,街上商贩贩卖的东西也都是些风景区常见的古物。 郑浩意识到自己是见到鬼市了。 民间常常有传闻樵夫行人夜晚在山间野地里迷了路,突然看到前方灯火通明,荒野之间竟出现了宽阔的街市,来往行人与外界无异。迷路的人像沙漠里见了绿洲一般,奔进夜市里,饮食住宿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等第二天起早一看,本来应该在床上的自己躺在了草地里,周围也是冷冷清清的荒地,根本没什么街市,这时候才恍然大悟自己昨晚是误闯进鬼市了。 对鬼市的缘由,民间有多种版本。 有的认为是孤魂野鬼舍不得人间的繁华,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死去,就纠集在一起,模范生前所见,在荒山野岭之间变出集市,有点过家家的意味,也有的说法是迷恋人间的妖怪,羡慕人类的生活,于是自己变出了一条街,鹦鹉学舌似地学人类过日子,还有的认为那是某种特俗海市蜃楼现象。 郑浩一直对这类东西不去在意,权当做故事听听,没想到今晚真亲眼见到。 不过,郑浩意识到这鬼市有点不同,往常的民间传说,妖鬼怕人身上的阳气,鬼市出现的地方都在荒无人烟的地方,那些看到鬼市的也都是些走夜路迷了方向误打误撞闯进去的。 而眼前这鬼市深居人堆聚居的村寨里,甚至是和旁边的房屋连接在一起,旁边以前就住着大量的生人,难道那些居民晚上吃完饭闲着还过来逛逛鬼市不成? 门内的老式瓦片屋顶层层叠叠,飞檐尖角,不计其数,薄雾缠绕,行人路人面无表情,犹如行尸走肉。 郑浩透过缝隙看着门后面巨大的空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门后如此庞大的建筑群是如何嵌进这小村子里,又不被人发现的?还有刚才把自己引过来的鬼孩子,既然他知道用郑浩的血开门,那也应该清楚以郑浩这么微薄的血量是无法进到里面去的,既然如此,那个男孩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郑浩回过身,火把的光圈之外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但郑浩清楚,那个孩子,或许不止一个,正站在黑暗中郑浩看不到的地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郑浩不明所以,只好趴在门缝上继续往里面看,那里面的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郑浩的存在,他们神情呆滞,无一例外走起路来飘飘忽忽没有实感,郑浩更加确定眼前的是一鬼市。 正分神之间,街道里受到了什么惊扰,人群四下里奔跑起来,嘴里不停地呼喊着。郑浩仔细聆听,总算听明白了他们的话。 “红煞来啦!红煞来啦……” 郑浩还没弄明白红煞是什么东西,街道里飞沙走石,灯火乱晃,一阵滚滚红烟冲天而起,铺天盖地从街道远处漫了过来。 郑浩正趴在门上看得专心,走廊里咽呜了一声,郑浩急忙回过头,那动静立刻又消失了。 这时候,街道里的已经是红烟弥漫,街上的行人全朝着城门方向涌过来,一时间,黑门前全是鬼哭狼嚎的行人,近了一看,才发现那些鬼魂全部是脸色发白,眼圈发红,张嘴之后露出满嘴的黑牙,吐出的烟气更是奇臭无比。 郑浩见到门里的行人全都挤了过来,赶忙退后了几步,背后却被什么东西挡住,回身一看,刚才见到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郑浩身后,手里拿着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刀冷不丁直刺过来。 第三十七章 附身 郑浩学过拳击和剑术,见对方来得凶猛,急忙身体侧开以避其锋芒。男孩见没有刺中,又抓起到胡乱地刺杀过来。 郑浩和各式各样的人交过手,但和孩子交手还是第一次,这男孩还比较特别,是个非生命物体。对于这种即使用战胜对方也无法确定能否解除其战斗能力的对决,郑浩觉得没必要与之正面冲突,但这男孩神出鬼没,必定死死纠缠住自己不放,这一晚上还长着呢,郑浩不可能与之消耗的起,只能另寻出路。 这些念头在郑浩脑海中只是一闪而过,他马上确定了作战计划,躲避间,郑浩已经从布包里掏出了一个装满东西的小口袋。 那布包里装满了老人为之准备的辟邪物品,为的就是以防现在这样的情况出现。郑浩从小口袋里抓出一把糯米,不由分说,朝男孩撒了过去。 糯米和朱砂黑驴蹄子一样是古时候道士法师降妖伏魔的必需品,谁都知道那玩意能够辟邪,对于里面的缘由却不清楚,毕竟中华民族是个农耕民族,神农氏尝百草也只是弄清楚每种草药的药性,至于是那种化学成分产生作用他也没去管。 男孩见糯米扑面而来露出很惧怕的表情,连退了几步,糯米全洒在了地上。趁着这档子空隙,郑浩扭头就跑,身后的木门里哀叫声更加凄惨,只见大量的红色烟雾从门缝里涌出,胶而不散,期间,门缝里挤出白花花的一大片细小的手,看那手的粗细,不像是人的。 郑浩回过头看时,发现那男孩并没有追过来,而是跪在了黑门前。男孩的古怪举动引起了郑浩的好奇,便立住脚步,远远看着。 那男孩一跪下,老半天没有动静,门缝里面哀嚎不断,光影缭乱,红烟滚滚而出,煞是恐怖。郑浩正犹豫间,一晃神,那男孩不见了。 突然,郑浩像从头到脚被人泼了桶冰水,两只脚不受控制地朝黑门走过去。 郑浩心里一惊,大叫不好,自己是被鬼男孩上身了。老人临走前万般交代,郑浩也时刻提防着,没想到还是着了道。 郑浩只感觉全身阴冷,两只眼睛却发烫的厉害。 郑浩以前听过老一辈的人讲,如果知道自己被鬼上身了,趁着鬼还没完全适应身体,要立刻咬破舌尖,然后找有木头的地方使劲撞,把鬼撞出来,这原理和民间道士用柳条抽打鬼是相通的。 即使撞出来也要小心,上了一次身后,极容易在短期内被上第二次,必须尽快离开那里。 郑浩趁着嘴还没僵硬,猛地咬掉了舌尖,顿时间,整个身体因剧痛为之一震,那痛苦把郑浩一下子从迷糊边缘拉了回来。手脚似乎听了一点使唤,郑浩趁热打铁,瞧准了走廊旁边嵌进墙里的柱子就撞了过去。 要是平常,那一下非把人撞晕了不可,但现在郑浩全身麻木,竟然只撞出了一点的感觉,人也更清楚了一点。郑浩见有效果,一鼓作气,只要眼睛扫到是木头的地方,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不管是身体的那一部分撞上去,总归一个字:撞。 郑浩身体内从刚刚开始就有一个声音,说的什么郑浩听不清楚,听语气倒是很不高兴。郑浩自己还不高兴呢,被霸占了身体不说,等会儿把鬼赶出去了指不定已经是鼻青脸肿了。 走廊旁边的民居门窗都是木结构,有的屋里还有木柱,郑浩只管胡乱地撞,也不知道撞倒了什么东西,一声巨响之后,地面摇晃了起来。 忽然脚底下一沉,整块地面都坍塌了下去,就在此时,郑浩身体里冰冷麻木的感觉一扫而空。郑浩顾不上身体的酸痛,想要趁着地面坍塌的还不严重,赶紧从塌陷区域跑出去。 但是来不及了,郑浩刚刚撞倒的似乎是房屋的承重柱,那些柱子年久失修,被白蚁镂空了心,本来已经是摇摇欲断,郑浩冒冒失失地撞上去,自然轻轻松松地把柱子撞倒了。 这还不要紧,由于这一带老房子的建造是接连成片的,以前村子里的人那时候哪懂得安全建设,怎么方便怎么建,结果,一发生火灾,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大片老房子都得跟着遭殃。 郑浩撞倒了柱子之后,头上的屋顶是铁定保不住了,更可怕的是,其它的房子一样有年代久远的毛病,平时里光靠白蚁就能把房子吃倒,一到雨天,村子里哪家房子扛不住了倒塌是常有的事情,这时候,一整块屋顶都塌下来了,旁边房子墙体屋顶都跟着晃起来,过不了一会准塌下来。 郑浩见情况不妙,赶紧往外面跑,头顶上木头石块乱掉,脚底下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也裂开了一条大口子,从里面冒出不少的土尘,迷得人眼睛发黑。 头顶上的东西越掉越多,郑浩死命地往门外跑,之前掉在地上的火把这时候被一块倒下来的墙壁压到,刹那间,郑浩眼前漆黑一片。火把灭了郑浩心里总算是吐了口气,刚才他还担心要是火把这一连片干燥的老房子一点,那自己得判几年牢啊! 但是,火把一灭,郑浩也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摸黑在陌生的地方跑就已经够困难的了,头上还有东西乱掉,想要逃生出去变得难上加难,说不准某个时刻,上面掉下一块拳头大的压瓦砖,砸中郑浩脑门,那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黑暗中,郑浩双手抱头,肩膀、手上被上面掉下的东西砸了不知道多少下,估计现在已经是血肉模糊,地面上都是碎物和裂缝,一不小心就可能崴到脚。就在这时,郑浩的脚踩进了一条裂缝里。 郑浩能够感觉到那裂缝还在不断扩大,并且有塌陷的趋势,如果人被带了下去,即使不被砸死,到了下面也可能被憋死。郑浩很奇怪,难道这地下面是空心的。 “砰!”郑浩身体猛地往下一沉,同时间又有不少碎石木块稀里哗啦全砸到郑浩的身上。黑暗中,不知道哪一面墙体倒了,一阵轰隆隆过后,郑浩脚下的土地忽然全掉落下去了,郑浩用手朝旁边乱抓,都说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求生的本能是可怕的,郑浩一连抓住了几次旁边的土块,结果那些土块全都是松散易碎,郑浩意识到在黑暗之中,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往地下沉了相当的深度。 终于,郑浩所处的土块完全瓦解了,郑浩身不由己地随着土石流朝下翻滚,期间撞到了不少东西,也不知道滚了多久,郑浩忽然感觉身子下面一空,整个人被抛了起来,然后又重重地摔在更加坚硬的物体上,喉咙里一股血腥味涌上来,郑浩咬紧牙根,硬是生生地将血气吞了下去,顿时感觉满眼金星。 不远处传来了稀里哗啦东西倒塌的巨大声响,不到一会儿,郑浩感觉身边又有东西涌了进来,郑浩头痛难忍,全身上下多处受伤。他心里非常清楚,现在自己孤身一人掉到这下面,真要晕了过去,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更别想有人来救,醒不过来了也说不定。 一想到这里,郑浩一口气提了上来,强行支撑起腰酸背痛的身体坐起来。他一模身体旁边,老人给的那布袋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道掉到哪里了,现在自己什么防御的法器也没有了。郑浩摸索到衣服口袋里,庆幸了一下,之前用来点火把买的打火机还在。 郑浩打着了打火机,一看旁边,吓得一身冷汗。 第三十八章 一把日本刀 郑浩借着火光,只见就在刚刚里脑袋躺着的位置不到几厘米的地方,从土里刺出了一根铁器,铁器尖锐的一头朝上,郑浩只要掉落下来的时候再往前一点,那尖头立刻就能把郑浩的脑袋刺穿。再看另一边,就是道一米左右宽的裂缝,缝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有多深,要是掉进去,照样是死路一条。 打火机点久了会生热,把旁边的塑料壳融掉,这么一来,打火机就废了。郑浩记得自己是跟着一大推的木块土石滑下来的,郑浩把打火机举高了一点,看到把自己送下来的洞口就在裂缝对面。 郑浩跳过裂缝,撕下来自己的一块衣服摸黑绑在了一根选好的细木棍上,用打火机点燃。这些木头被白蚁蛀得都是洞穴,一捏就碎,恰恰是生火的好木材,松散的结构十分利于通风,加上木材本身干燥,一眨眼,那木棍就熊熊烧了起来。 郑浩趁机多捡了几根的木头搭了火堆,从破碎的门窗上面拆下来几块适合手拿又结实的木头,他很庆幸自己竟然找到了根老松木作的桌腿,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里面有松香,到时候烧起来不但火光大,而且还会香味。 火一亮起来,郑浩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他首先查看了自己下来的地方,那是个地下裂缝洞口,上面涌下来的土石木板把入口赌得满满的,即使这个位置没有堵住,上面的屋顶墙壁坍塌下来也会把洞口盖得严实。 像这样的裂缝远近大大小小还有十几处。 郑浩大概有点明白为什么老村子的人要这么着急地搬离,他们发现村子地下正在被地下河流侵蚀,过不了几年就会发生地陷,而福建正处在地震带上,一旦发生地震,这片村子里的人将被活埋。 郑浩猜想在村子建立之初这里并没有被侵蚀,可能由于地震的原因,后来地下河改道了,南方雨水充沛,地下水丰富,逐渐将这里侵蚀镂空,村民只得搬迁。 郑浩发现眼前就是一个溶洞,刚才郑浩旁边的裂缝里有水声传出,估计下面也是地下河。郑浩想起之前见到了那块铁器,便举了一根烧着的木头当火把,跳到裂缝的另一边。 这时候,郑浩才看清,之前他认为是奇形怪状的东西并不是石头,而是一堆东西堆起来的,郑浩没有细看,直接找到了那堆东西下面露出来的铁器。 郑浩小心地观察着那片铁器,只见那铁器露在地面的这段是个形状规整的三角形,有个尖头,两条边有一定的弧度。郑浩小心抹开上面的土,那铁器竟然光亮如新,没有生锈的痕迹。郑浩看出来这铁器应该是某种刀的一头。 郑浩很是好奇,什么刀会在土里埋了这么久还没有生锈。他捏着刀片使劲掰了几下,下面的土有松动的感觉。郑浩猛地用力将刀片往两边一晃动,刀片松动了,郑浩一鼓作气,拔河也是地将整把刀都抽了出来。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很危险的情况。由于他的拔刀行为,上面堆得跟小山似的东西一下子也跟着晃动起来,而且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郑浩见大事不好,急忙转身跳过地上的裂缝,到了另一边,往溶洞边缘退了几步。 那堆东西晃动了几下,侧向左边,稀里哗啦滑落下去,声音撞击着岩壁,在溶洞里回响。 郑浩借着火光看得真切,那堆积如山的东西分明是白列列的人骨,郑浩举着火把,朝四面八方看过去,发现眼前这样的骨堆还不止一处,几乎说整个溶洞里都被白骨堆满了。 郑浩把刚刚抽出来的刀擦了擦,甩掉上面的泥巴,放在火光下。这把刀很细,刀身陈显出一定的弧度,看上去如同一弯新月。 经过擦拭,刀身依然崭新如初,在火光下闪闪发亮。只刀把有一部分发生腐朽。 这是把日本刀! 日本刀传承自唐刀,但随着日本本土战争的锤炼,经过多次修改,逐渐形成了日本本土的特色,与直的唐刀相比最大的区别便是刀身有一定的弯度。有学者认为本来唐刀传导日本后,日本天皇对唐刀赞不绝口,命令工匠打造唐刀,无奈技术不过关,刀刃和刀身散热程度不同,刀在冷却过程中会发生自然弯曲,后来干脆以此为基础设计,这也是日本刀弯曲的原因。 现在在这老村子地下突然发现日本刀以及大量的尸骨,郑浩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便是抗日战争,但马上被推翻了。 这个村子建村有两三百年了,抗日战争至今还不到一个世纪,逻辑上说不通。 郑浩一时半会猜不出里面的玄机,考虑到自己到地底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必须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尸骨这么多,难不保会有不吉利的东西,更何况刚才在上面的老村子里见到的鬼市说不准和这里的尸骨有某种关联。 如果真是如此,此地不宜久留。 地底下说不准要走多久才能找到上去的路,从之前滑落的距离来看,自己在地底下大约二三十米左右的深度,只要找到一条通到上面足够大的裂缝就可以了。 郑浩的一件衣服被撕成条子,用来制作火把,那日本刀仍然十分锋利,很容易的就将木头削成容易掌握的形状。 郑浩将做好的火把用布条捆好背在背上,剩下的布块包在了火把外面,以免火把被轻易打湿。 做好这些,郑浩把剩下的火堆用土埋灭,左手举起火把,把日本刀拿在右手里防身,沿着尸骨堆的边沿开始寻找出路。 尸骸的数量众多,大多数尸骨的肋骨和头骨被打碎,有的生锈的武器依然插在胸口的部位。尸骨也并不是完全堆砌在一起的,骨堆是由于地下水把旁边的尸骨冲走了而形成的,大部分的尸骨是层层叠叠地堆积。 郑浩走了没多远就被眼前的尸骨挡住去路,尸骨和岩壁的泥土连在一起,尸骨下面有涓涓细流经过。郑浩举着火把仔细查看了一下尸骨,头骨有大有小,死者有老人有小孩,几乎所有的尸骨都摆出了痛苦的姿势,死前手脚明显受到了捆绑。 在身边的洞壁上也嵌满了骨骸,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洞壁上长了奇怪的白色植物。 郑浩现在处在骨堆边缘,看不清楚具体的局势,但心里大概猜出了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在唐朝之后的某个朝代,这里发生了一场战争,战争的一方是日本武士,另一方则是当地的百姓,之所以没有士兵参与,是因为郑浩没有发现任何盔甲一类的东西。 战争的结果是当地居民战败,日本武士随后将全村所有人一率赶到这个位置,在这里挖有一个深坑,那些村民被活埋在这里。 在尸骨里也有身首异处以及被刀剑刺死的,说明他们在活埋村民之前先进行了屠村,活埋的时候也将尸体丢了进来。后来由于某种原因,可能是地震引发了泥石流一类的自然灾害,这里被深埋了起来。 那些不知缘由的新居民之后就来了,在这里建立的新村子,也可能是几经辗转搬迁过来的附近村镇,沧海桑田,这里轮换了几批居民,最后一批应该是现在老村子的原住民,不过他们又搬到新村了。 对于这些郑浩只是猜测,不过结合他在上面老村里见到的情况,他倾向于那场战争发生在明朝。 一方面由于他刚才见到鬼市里的人衣着打扮与明朝相似,另一方面,明朝中后期,江浙沿海倭寇横行,曾经长时间占据福建浙江等地的重要城市,他们的目的更多是土地,而不只是金钱,占据了当地后烧杀抢掠的事也没少干,历史记录历历在目。 倭寇既是日本流寇,这也就可以解释日本刀的由来。 郑浩此时见眼前的路被堵住,附近也没有可以容人经过的裂缝,这下只能硬着头皮从骨堆里穿过去了。 第三十九章 尸洞 这两天经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事情,郑浩心里已经对尸体骨骸一类的东西产生了警惕,要是以前,大半夜独自一人在停尸房为了某篇论文或实验解剖死人尸体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 想归想,郑浩手里的火把眼看就要烧完了,又从背后抽了一根出来接上。火把的数量有限,要是在这些火把烧完之前人还没走出去,那郑浩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郑浩等到火把烧着了,绕着骨堆外围找了个缺口,那里有一条浅浅的水沟。 郑浩心想,古代生产条件落后,人口生育水平没有现在的高,眼前这么多的尸体估计是附近十里八村全集中过来的,即使如此,埋人的坑也不会大到哪去,总会找到通气的地方,即使洞口不大,这里距离地面也不是太深,废点里用日本刀把洞口扩大,总能在火把烧完之前出去的。 郑浩一进来就注意到这里的空气并不浑浊,否则尸骨这么多,闷也能把自己闷死,说明一定存在空气流通的地方。郑浩更确定自己出的去,况且自己手里现在有武器,即使遇见什么东西还能与之抗衡一会儿,死也不能死窝囊了。 事不宜迟,郑浩举着火把走进了尸堆里,日本刀紧紧握在手里,以备不时之需。 两边尸骨堆积如山,郑浩穿行在其间,火光闪烁,参差不齐的骨堆看上去狰狞如刺,有种到了阴曹地府的仓库的感觉。 走着走着,郑浩看出了怪样来。 按理说,埋在地下的大量尸骨,再怎么经受地下暗流的冲刷,骨堆的底部和顶部大部分应该还是埋在土里的,形成一个类似支撑洞顶的柱子的结构,否则,假设水流能够经过骨堆顶部,那么应该继续冲刷下去,骨堆土石应该呈现滩状,长江入海口就是一个例子。 这里的土质比较散,多为红土,容易在水流作用下形成空心的地下洞穴,同样的,由于土质松散,也容易造成塌方,所以在中国南方地区,大水过后,地面上时常能见到凹陷。想要形成洞穴并不容易,这是自相矛盾的,只有土质和水流达成某种平衡时,这种洞穴才会形成。 这个尸洞明显不符合这种平衡要求,单单尸骨呈现堆状排列就很能说明问题!想到这里,郑浩警惕地握紧手中的弯刀,如果自然之力不可为之,剩下的只有人力所为了。 郑浩发现,这里的骨堆呈现出某种特别的排列,地上的水流他原先没有过于在意,但现在仔细一看也并非杂乱无章,水流的大小和分布是经过安排的,有的地方还有意无意地埋进了石头木桩进行分流和转向,整个万人坑的格局竟处处是人为! 得出这个结论郑浩颇为吃惊,他急忙查看其中几根木桩。 这几根木桩的作用是限流,都不同程度地长出大簇白色霉菌。 郑浩在实验室里的时候,对不同的木质的腐化过程进行过详细的研究,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几根木桩尽管表面上被水泡的黑乎乎一片,但钉在这里的日子不过三个月。 三个多月前,南方还处在雨水充沛的夏季,这里可能水位暴涨,打乱了设计者原本的意图,所以在这里打进了木桩将格局稳定在可控制范围内。 郑浩仔细寻找,发现这样的木桩不止一处,其它地方也不同程度地钉了木桩,有的是用来稳定尸堆,木桩有大有小,断口明显是利器砍凿造成。 弄清了这些,郑浩反而更加疑惑。到底是什么人会在地下摆如此庞大的尸阵?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当初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郑浩继续往前走,企图找到更多的线索。郑浩顺着水路,逐渐靠近了尸阵的中心。 在尸阵的中心位置,所有的水路在这里汇聚,呈现出一个蛛网中心的庞大水系。中心部位的水面面积达到了最大,水流反而最为平缓,几乎看不到波纹,宛如一面圆形的镜子。就在这面镜子中间,有一块四角方方的石坛。 突然,一团黑色的东西引起了郑浩的注意。郑浩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眼睛看花了,将手中的火把举高了点,火光照的更远了些,尽管光线昏暗,不过这会他看清了,在石坛上真真切切地立着一块黑色物体。 那物体看上去是一整块黑色的石头似的东西,上小下大,形状不规则,光线照上去也没有反光。石坛的出现印证这里有经过人为处理的假设,但石坛上的那团黑色物体却格外突兀,与周围的景物极不协调,郑浩也猜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水面上有几块七星排列的石头露出来,郑浩占着自己练过一些武术,手中又有武器,踩着石头,慢慢靠近那团黑色不明物。 那物体应该是死物,只是郑浩不明白在石坛上面摆这么一块东西是什么用途,十分好奇。石坛一般来说是祭祀时放置祭品的地方,生活中见到的祭品无非是三牲六畜,原始社会以人祭祀也是很多的,即使是现存的东明神教也暗中进行有以人为祭的仪式。 但这么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郑浩倒是没有见过,如果说这东西是祭品,那又是用来祭祀什么的。 郑浩已经跳到了七星石的最后一星,这石头想必也是时常受人踩踏,只剩下外面一圈的青苔,上方光滑无比。借着火光,郑浩看到黑色土体后面的石坛上似乎还摆放着几具尸体。 石坛上那黑色物体就在眼前,郑浩马上就能揭开它的神秘面纱。 就在这时,黑色不明物动弹了一下。 郑浩本以为那东西是死物,这时候都走到眼前了,“黑石”突然动了一下,从“黑石”后面伸出一只手,直勾勾地朝郑浩抓过来。 本来郑浩被那石头突然的一动吓得不轻,忽然见“石头”后面伸出了一只手,心里反而安定了不少。 郑浩毕竟是科班出生,受到惊吓,手脚依然麻利,转眼间已经连跳两格,躲过了手掌的攻击,稳当地站在距离石坛三米远的地方。 那“黑石”已经站起身,面朝郑浩,原来是个黑衣的女人,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纱。 郑浩一见那黑色不明物原来是个大活人,心里乐了,依然沉脸问:“大晚上的跑这种地方来装神弄鬼,你是什么人?” “你怎么在这?” 郑浩一听那黑衣女子说话便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过,听见对方这么个问法,更加奇怪。 那女子摘下了脸上的黑纱,郑浩一见那脸欣喜若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从上次地下塔一别,郑浩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到她的一丁点消息,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刚刚做梦还梦见她了,这时候竟以这种方式出场。 郑浩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钟玥。” 钟玥也回了个招呼,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查案。”郑浩朝钟玥走了过去,和钟玥面对面,也问道:“你刚刚把我当做什么人了?” “没什么。”钟玥简单地回答,继续蹲下身子查看石坛。 郑浩这时才得以一览石坛面貌,原来这石坛是一块巨大的整石,这石坛方方正正,上面等距离地摆放着十二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一律在石坛上手脚张开,形成一个大大的“大”字,相邻人之间手脚用钉子钉在一起,钉子上结着血痂,场面极其血腥,表情却很安详,宛如沉睡。 钟玥告诉郑浩,这些人连今天一起算在内,正好被钉在这里七天,全都已经死亡。钉住手脚的是青铜钉,旨在于封住他们的魂魄飞离躯体,在他们的天灵盖上,也有一颗特制的封门钉,用途和其它钉子相似,又有所不同。所有的封门钉与石坛相连,控制着千里之外的行尸。 郑浩听钟玥讲的玄乎,有点难以接受。眼前的十二具尸体无一例外脸色苍白如纸,形同蜡像,嘴唇黑的如同涂墨,不知道是幻觉还是光线原因,郑浩看到其中一具女尸眼睛睁开了一下。定睛一看,又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郑浩靠近那具女尸,借着火光,他忽然觉得这具女尸的样貌似曾相识,再靠近一些看,原来是警局的罗兰。 等一下,如果真的罗兰在这里,那么警局里的那个罗兰又是谁? 警局里,王局长刚刚开完会议匆匆赶回局里,他接到警员的电话,说有一件重要的案子需要审批,他现在正在办公室等候。王局长进了办公室,一路上黑漆漆的,看不到半个人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香味很怪,里面掺杂了某种刺激性气味,他没有闻出来。 他在办公桌后面刚坐下,旁门打开了,他看到罗兰从门里走出来。 “你还没回去呀?”王局长挺诧异这个时间点能见到罗兰,不过他挺奇怪罗兰怎么会有自己办公室的钥匙,这个时候在办公室里等自己的不应该是…… 王局长注意到罗兰的脸色有点不对劲,白的可怕,嘴唇和眼圈都发黑,像中毒一样,她的手伸在身后,似乎握着什么东西。这几天罗兰一直很反常,对他的话爱理不理,像变了个人似的。 “滴答,滴答……”王局长听到有什么滴落的声音,声音的来源是罗兰的身后。 血!鲜血正从罗兰身后的什么东西上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罗兰的鞋底也拖着长长的血迹。罗兰的身后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这时候,王局长才发现罗兰正一脸邪气地朝自己扑过来! 第四十章 行尸 郑浩听钟玥刚才有提到控制行尸的说法,便详细询问了一下。 钟玥回答,具体地说,所谓的控制行尸尸体本身并不是死的,而是失去了思维能力,全身的神经反射依然存在,所以从外表上来看与常人无异,但新陈代谢跟不上正常人的速度,会逐渐发臭腐烂,如果要不想被人发现必须想办法将气味掩盖起来。行尸也是人尸,通过药物处理和移植入特定的法器之后,可以远程进行控制,从古至今,各家各派使用的方法也不尽相同,比较邪门的是使用蛊,药效最强,控制距离也远。 钟玥指着周围的尸堆,告诉郑浩,现在他所看到的这些尸体都是用来培养蛊虫的,蛊虫就在水底!但是,有一点钟玥没有搞明白。现在石坛上的这十二具尸体,是控制行尸的信号输出端口,说白了,就像是遥控器,那些行尸被贴上了人皮面具,整容得跟本体以假乱真,被人偷梁换柱,但是,这些尸体要控制远方的行尸不可能靠自己,因为他们的大脑早就死了,不可能自己发射脑电波…… 郑浩听钟玥讲风水的事情听得云里雾里的,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只知道古人积累下来的经验必定有其价值,自己是不感兴趣去研究的,但突然从钟玥嘴里冒出了个“脑电波”,这就在郑浩的了解范围内了。 人在思考或者动用脑细胞的时候,回向周围发射出脑电波,大脑不同的部位发射出来的脑电波也是不同的。目前国外和国内的机构都在尽全力研究这块领域,比较成功的是国外一家公司,开发出来能够给残疾人使用的脑电波控制手,比如断去了双臂的人,在头上戴一顶脑电波控制器,控制器上有接受脑电波信号的接收器,接收器通过接收脑电波信号将信号进行处理再发射出去,用来控制安装在人身上的机械手,这项发明给瘫痪在床的人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国内也有做的很不错的,即使是大学学生也能够自主发明创造出利用脑电波远程控制机器的仪器,前一段时间新闻好报道了浙大学生制造的用脑电波控制的飞行器。 我们知道,中国几千年的文明积累,很多东西都是经验积累,而没有科学根据,只有实用意义,却并不知道其中的科学内涵,这就导致了从古至今,人们只会按部就班地使用,而不知道如何去开创。即使是如此,当然也有很多东西也是目前科学所无法解释的。 郑浩静静听完钟玥的解释,大概明白了这些尸体的用途,便用自己的语言加以概述。按照钟玥的说法,眼前的这十二具尸体相当于是脑电波发射器,他们被钉在石坛上用来对远处的行尸进行控制,但是这里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控制器。十二具尸体已经死亡,不可能自己再产生脑电波,他们存在的原因是因为每个人的大脑发射出来的脑电波是有一段范围的,并不完全相同,即使是遥控器也对应不同的型号,这里缺少的就是控制遥控器的人,给予遥控器能量的那个力量。钟玥正在寻找的就是那个力量,但石坛中央空荡荡的,明明所有的尸体都用封门钉连接到了石坛上。 郑浩忧心忡忡地盯着罗兰的尸体,总感觉她会突然爬起来,然后跟自己打招呼。罗兰是警局里为数不多不讨厌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会采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去对待一个生命,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郑浩心中的无明火在暗暗燃烧。 如果钟玥说的是真的,那么酒馆老板给自己的信息便不是谣言,的确有人按照搞鬼,尽管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但他在高层人士身边安插了这样的行尸,如果行尸发作,那些高层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被最心爱的人谋杀。他们此刻相当危险。 石坛方方正正,上面刻满众多的标准圆圈凹槽,一环套一环。郑浩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词,不由自主地低声说了出来。 “天圆地方。” 钟玥听到这话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你也看得懂?” 郑浩心里吃惊不小,钟玥这句话的言下之意是:一,上面圆圈代表的意思的确和“天圆地方”存在联系;二,钟玥本人是看得懂这些圆圈代表的意思的。 钟玥似乎看出了郑浩的心思,说:“其实我对这些符号认识的夜不多,都是婆婆教我的,婆婆自己也不能完整地读出一幅。对于这种文字流传下来的信息很少。古云:清者为天,浊者为地,清流象征天,顽石代表地,天圆地方,这里全占尽了。风水讲究天地人三合,这里人也有,只是是死人,对于生人来说,这里是风水中的恶穴,却是养鬼的好去处。” “养鬼?” 钟玥敲击着石坛,说:“婆婆研究星辰命理,算出这个地方有恶灵,这个恶灵正是控制所有尸体的罪魁祸首,杀死恶灵,所有的死尸就能够超脱,解除对行尸的控制。但我在这里找了半天就是没有找到棺木,必定是哪里有诈,” 郑浩不置可否,他回想起上次的案子多亏了那位不知名的老婆婆给了自己很大的帮助最后又间接地救了郑浩的命,但她也和钟玥一样,上次俩人和地下塔一起消失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郑浩问了句:“婆婆呢?我想见她。” 钟玥看上去并不愿意提及这件事,回了句:“时候到了自会相见。” 郑浩对这句禅敬十足的话很有偏见,说了等于没说。他也不再追问,看钟玥忙着看地上的圆圈符号,自己便朝石坛中心走去,看看能找到什么。 郑浩刚走几步,就听见钟玥紧张地叫住他,但为时已晚,郑浩停下来看时,两只脚已经踏进了地上的圆圈。 钟玥站在他身后想要去拉他,但手指像被郑浩面前某种透明有形的墙壁挡住,伸出到郑浩面前,就像敲击厚重玻璃一样传出闷响。 郑浩纳闷地伸出手指,朝钟玥手掌被挡住的地方触碰过去,结果指尖直接点在了钟玥的手心,但钟玥的手撞击那透明墙壁的声音又是如此真实。 郑浩意识到了地上圆圈的邪门,在他和钟玥之间形成了一圈只有钟玥碰得到而郑浩碰不到的“墙壁”,而那“墙壁”又以地上圆圈凹槽为界。不管怎么说,郑浩决定先还是从圈里出来。 从圈里出来和进去一样,郑浩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钟玥就无法进去,难道是她是女性的缘故? 钟玥指着圆圈凹槽说:“你看上面涂的黑漆。” 郑浩早就看到凹槽里面的黑漆,他怀疑和老村里木门上的黑漆是同一种材料,只是由于他不知道那黑漆到底是什么东西所以一直没有点出来。 钟玥说:“这是血墨。尸体火化时在上面罩一个装水的青铜鼎,把凝结在青铜鼎下面的凝结烟灰收集起来和邪物磨的粉混合做成墨汁,再加入人血制作而成。血墨至阴至邪,以死人为祭,以邪克邪,跟黑狗血制僵尸的原理是差不多的。” 石坛上涂有血墨的圆圈凹槽只有靠近外围的一圈,其它的圆圈并没有涂上,很显然设计者这么做事为了防止不干净的东西进入石坛。 郑浩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钟玥。 “不全是。你看这一层墨涂的特别厚,这个洞湿气重,尸体都腐烂成骨头,不会生成僵尸之类的东西。恰恰相反,给予尸体空间和水能够生成怨灵,墨圈能够挡住外面的,也能够困住……” 钟玥的话还没有说完,从洞里某处传来一阵响动。钟玥叫了声不好,夺过郑浩手中的火把灭了,拉着郑浩摸黑跳过了七星石,藏到骨堆后面,看着下面的石坛,大气也不敢喘。 跟踪打埋伏的事情,郑浩身为私家侦探没少做,选一处绝佳的埋伏点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钟玥选的这地郑浩不看就知道是专业水平,不仅视角绝佳,眼界开阔,而且旁边有其它的尸堆作掩体,不容易被对方发现,走来的路上郑浩虽然看的不清楚,但脚上踩的地还是感觉得出来的,正好是尸骨最严实的地方,脚踩上去没声音,也不会留下脚印。 两个人屏气凝神,郑浩心里清楚这时候会鬼鬼祟祟出现在这地方的只有可能是这尸阵的设计者。 远处黑幽幽的尸堆之间出现了一道昏黄的光,紧接着一个巨大的人影投映到旁边的岩壁上,远远看去,那人似乎是从地下钻出来的。 光开始移动了,过不了一会儿,一盏老式的马灯最先出现在尸堆的拐角处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然后,提着马灯的人终于出现在尸堆后面。 郑浩一见到那人惊讶地差点叫出声来。 第四十一章 血墨 老庄叔还是那副面孔,昏暗的灯光从下往上照着他的脸,让本来就吓人的脸看上去更触目惊心,嘴唇上的肉瘤看上去大了许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之前一直弯曲的跟虾米似的腰这时候奇迹般地变直了。 钟玥看到老庄叔变得神色凝重起来,郑浩在旁边一米远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安气息。 老庄叔看上去轻车熟路,身子骨比平常看上去不知道要硬朗了多少。他步履矫健,眨眼间就到了石坛边上,跳过七星石的时候动作很奇怪,郑浩说不出那像猴子还是其他的动物。旁边的钟玥更加难受了。 老庄叔从腰里拿出了一瓶东西倒在地上的圆圈里,郑浩注意到他并不是倒在外围的涂有血墨的圆圈里,而是里面更加复杂的圆圈群里,郑浩看到那暗红色的液体像是血,又不敢确定,总归不是好喝的。 那液体顺着圆圈凹槽开始流动,但并不一个圆圈走到底,而是中途遇见其它的圆圈路径时就留到那个凹槽里去。液体对支路是有选择,有时候会经过好几个支路后才流进一个细小的圈里。郑浩推测应该跟圆圈凹槽内部的斜度有关系。 液体终于按照特定的路线充满了所有的凹槽,老庄叔也倒光了瓶里所有的液体,站在一旁等着。 “时间到了。十六年前,她死于阴历此时。”钟玥嘀咕。 话音刚落,洞窟里传出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运作,石坛中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了一块长条形的石块。郑浩仰了仰头,想要看清楚点,钟玥手一伸过来压住了他的头。 郑浩以为是要被老庄叔发现了,结果钟玥眼角一斜,朝身后的骨堆努了努嘴。郑浩朝她指示的方向看过去,顿时背后汗毛直立。 几十具未完全腐烂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堆放在岩壁之下,还有老鼠在里边钻来钻去,有部分浸泡在水里,上面爬满了白白胖胖的蛆虫。 那尸体都皮包骨,看上去就像事前被放干了血。郑浩认出了其中一具是不久前失踪的书法家。 “哐!”石坛中间的石条原来是个石棺,一声响之后,石棺的盖挪开了一条缝,里面竟然冒出了红云,浓烟胶而不散,盘踞在石棺两侧,石棺看上去宛如腾云驾雾,漂浮云端。 那石棺盖子裂开一条缝后就不再有动静了。 “果然藏在那里。九九八十一条阳刚精血,就差你了。”钟玥在一边小声说,“本来今晚你是算好了必死无疑,结果哪里出了差错,到了这养尸地,真是福大命大。” “别说话,他去哪了?”郑浩望着那石坛,马灯还在,老庄叔人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小心点,他是特异功能者……”钟玥话音未落,忽然一推郑浩,郑浩朝旁边打了两个滚,只见一只削尖的竹枝深深地插在郑浩刚才胸口所在的位置。 郑浩刚要喘口气,眼前劲风袭来,他手疾眼快,手中弯刀一挡,将飞来的竹枝砍成两半。郑浩见这个地方没法再待了,手一撑地,整个人从骨堆后面翻了出来,期间又有两只竹枝从郑浩耳边呼呼飞过。 郑浩在骨堆上随着滚落的碎骨下滑了一段,见到钟玥也在不远处的地方,她已经稳稳地停在地上,眼睛盯着石坛之上。郑浩朝石坛看过去,老庄叔若无其事地站在石坛边上,手里正掷出一只竹枝。 那竹枝来得突然,郑浩刚才用弯刀插在地上来稳住下滑的身体,这会儿来不及收回,眼看那竹枝的尖头已经刺到了跟前,忽然不知哪飞来一只头骨,那竹枝正中头骨,被郑浩接在怀里。郑浩见到那头骨被竹枝刺透过半吃惊不小,要是被竹枝刺中*还不得一个窟窿。 “花妹子养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老庄叔一改平日的老实,脸上横肉乱跳,嘴唇上的肉瘤青筋暴起。 “陈老爷子的鼻子还是那么灵。”钟玥谄媚道,一边朝郑浩靠过来。 经钟玥这么一提醒,郑浩想起刚才熄灭的火把。火虽然灭了,但木头上还在冒烟,郑浩的衣服是尼龙的,烧起来有臭味。刚才就不应该把火把带在旁边,之前所以没扔掉是担心黑暗中要是砸到骨堆里闹出动静不好办,现在反而因此暴露了目标。 “小郑晚上过的怎么样啊?”老头问。 “你为什么害我?我以前抓过你的亲戚?” “哪能啊!亲戚有也都死光了。小妮子不要动,这东西打在什么身上都一个窟窿。”老头手中的竹签一指钟玥。此时钟玥离郑浩不到三米,立刻停住了。 “花妹子近来怎么样啦?”老头的声音威严不容抗拒,郑浩从来不会想象这种声音能从眼前这样的老头喉咙里发出来。 “婆婆身体健康,老爷子费心了。”钟玥恭敬地鞠躬。 “想来我们也有三十几年没见了,最后一次见面我记得是在马来西亚,我们跟高人学艺,学成了要分别了,此后就一直没见过面。”老人像在回忆一段美好的往事。 “是的了,婆婆也是经常提起您老人家。”钟玥在背后朝郑浩比划了一下食指。郑浩看在眼里,表面上却毫不露声色。 “那时候一心专研暹逻奇术,也曾经太平过一段时间,只可惜,”老头面露男色,“只可惜妹子性太燥,炼了灵童却不知用在正途上……说开了也好,免得日后见了面下不了手。” 钟玥面露愠怒,正要答话,却被郑浩抢了先。 “你们说的暹逻……是马来西亚的古曼童养鬼术?” “什么马来西亚?一开始就是我茅山的!”老头嘴唇上的肉瘤因激动变得发白。 老头说:“茅山教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当年唐玄奘印度求经,寻回了遗失已久的《谶书》。相传《谶书》为道家老祖老子所著,经过后人世代积累,收录整编了民间大量的奇门巧术。当年秦始皇帝焚书坑儒,大量名书典籍遗失民间销声匿迹,《谶书》也下落不明。唐玄奘寻回《谶书》后,几经转手,流落到云南道教手中。后来,一位道士将此书从道观之中盗出,凭借此书上记载的奇术,建立了最早的‘茅山教’,养鬼术便记载在此书之中。到了宋朝,我教发展至巅峰。后来教众之中出现了叛逆之子,专练禁术邪术,致使怨声载道,教徒四散,茅山教大不如前。后来我教人士分为东西两派,西派的人一部分南下前往东南亚发展,《谶书》也被西派的人带走,再次流落民间,现在东南亚的养鬼术绝大多数是西派的分支延续。我和妹子当初年轻气盛,想要重振西派,远渡南洋,一边学习暹逻术,一边打听《谶书》的下落。结果三年过去了一无所获,后来又听说《谶书》已被东派的人找回。正当我们回到国内想要夺回《谶书》的时候,东派的人从中作梗,离间我俩,使我俩发生了分歧,带着各自的信徒不欢而散!” “你错了!”钟玥大声喝道,朝老头跨了一步,也朝郑浩更加靠近了一些。钟玥义正言辞地说道:“婆婆是自己选择离开的,你还记不记得东方解之死?” 老头脸色大变,嘴唇干巴巴地哆嗦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镇定,平静地问道:“师妹连这个也跟你说了?”老头仿佛若有所失,仰头闭上了眼睛,趁这个机会,钟玥朝郑浩跳了一大步。 老头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吼叫:“为教捐躯是应该的!”两手一震,老头手中剩余的竹枝全射了过来,密密麻麻,把郑浩和钟玥的路全都封死。 郑浩眼见此次必死无疑了。钟玥此时已经近到郑浩身边,一把夺过郑浩手中的日本刀,挡在郑浩跟前,抽刀狂劈,郑浩眼前一片金星闪烁,那竹枝咻咻咻地从郑浩身边划过,那声音尖锐如飞蝗。 眨眼间,竹阵飞掠而过,郑浩竟毫发无损,眼前一闪,钟玥踩着水面径直杀到老头跟前,还没等郑浩反应过来,钟玥手起刀落,一块血淋淋的东西飞落到石坛之上,老头大叫一声倒在了水里,溅起一米多高的浪花。 郑浩借着马灯的光看到那血淋淋的东西原来是老头的一只手。 第四十二章 破壳 “快来帮忙!”钟玥大叫道。 郑浩一愣,绕过骨堆,踩着七星石就要过去。 “呵呵呵……” 郑浩猛然听到如此诡异的笑声不由地脑袋一缩,转过头去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刚才那笑声分明是贴着郑浩后脖子发出的,只差碰到郑浩的汗毛了。 钟玥又在那边呼唤,郑浩只得丢下那笑声朝钟玥过去。 钟玥将日本刀塞在郑浩手里,气喘吁吁地说道:“你快进去朝棺材里插一刀!” “为什么是我进去?” “因为我进不去!快,老爷子的血液要流进棺材里了,到时候凑足八十一条阳刚精血白小莉就得出壳了。” 钟玥不由分说推了郑浩一把,郑浩一下子跳进了石坛里,无意间他的眼睛一扫水面,方才倒进水里的老头子身体不见了。 郑浩一看到老头子的身体不见了,立刻紧张起来。刚才老头子已经神出鬼没一次,随即便暗地里放竹枝,而在老头进来的时候,郑浩并没有见到老头手里有竹子,也就是说竹枝是老头子消失后不知道从哪里带来的。 江湖上奇淫巧术众多,那老头子说不见就不见了,尽管只剩下一只手,依然发得了竹枝,郑浩下意识地警惕四周。 这时,钟玥又在石坛外面叫唤,让郑浩快点下手。石坛并不大,郑浩距离石坛也不过两步之遥,脚边就是老头还在滴血的左手。郑浩见那石棺里红烟越来越浓,担心正如钟玥所说,养出什么灵童来,到时候自己*凡胎更加对付不了。 想到这里,郑浩权衡了利弊,一鼓作气一步跳到了石棺之上,把刀尖对准石棺盖子打开的缝隙,双手紧握,就要刺下去。这时候,郑浩突然想到,白小莉死去已经十六年了,这里又到处是水,泡在里面如此长的时间应该早是一堆白骨。 正是这短暂的迟疑,钟玥在石坛外面传来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郑浩手中的刀一抖,角度偏了,往下用力刺去,刀直接刺在了石棺的石盖上,没想到那刀锋利无比,刺入石盖就如同刺在泥巴上,郑浩只感觉到了些许的阻力,随即,石棺与刀身之间火花四溅,郑浩挺着刀竟然刺了进去。 刀尖突然再也刺不下去,不管郑浩怎么用力都没办法在前进一点。郑浩观察了一下深度,这个深度还没到棺材厚度的一半。郑浩以为被什么金属挡到,立刻抽出刀,从不同的地位再次刺进去,这次郑浩的部位相当于尸体的头部位,按理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金属了,结果还是到了差不多的位置,再也刺不进去了。 郑浩手中直冒汗,额头上也沁出豆大的汗珠。他扭过头,用口型问石坛外面的钟玥该怎么办。钟玥心里清楚一切都来不及了,老头的血已经流进石棺里,便让郑浩赶紧出来。 郑浩刚要跳下来,石棺里的红烟暴增喷出,石盖剧烈震动了一下,郑浩急忙跳了下来,刚一蹲到地上,头顶上便飞过黑影,只见那石盖子飞到了老远,砸在骨堆上,深陷了进去。 郑浩头也不敢回,径直跳到了钟玥身边,钟玥目不转睛地看着郑浩身后。 石棺里红烟直冒,马灯的光也变成了绿莹莹的颜色,四周的骨堆里开始发出“哒哒哒”类似石头敲击的声音,郑浩看到近处水岸边的一头骨上下颚之间一开一合,牙齿相互碰击,看上去那骷髅就像在笑,其它的声音也和这骷髅一样。 洞窟里这样的骷髅数不胜数,上千只骷髅同时发出笑声,像呐喊助威似得,声音虽然不大,却空洞洞,在尸洞里放大了好几百倍,扰的人心神不宁,心烦意乱。 两人站在石坛外面,借着马灯的光看着那红烟从棺材里滚滚冒出,场面十分诡异。 一只白色的右手从棺材里伸出来,搭在石棺壁上。尽管灯光昏暗,郑浩还是清楚地看到那手指食指上有块鲜红的伤疤。紧接着,一头浓黑的头发从烟里冒出来,穿着红色衣服的小女孩像刚睡醒了一般扶着石棺壁坐起身来。 她左手揉着眼睛,黑色的头发流淌在肩上,遮住了一部分的眉毛,雪白的皮肤让她黑色的嘴唇看起来格外突出。 “快站到跟前去,她要睁眼了。把他引出来。” 钟玥抓住郑浩的两肩,把郑浩摆到石棺面前,轻轻一推,把郑浩推到了石棺前面,与女孩面对面。钟玥警惕地四下张望,以防老头突然暗算。 郑浩的眼睛接受了白小莉,心里还是难以置信,眼前这个柔弱的女孩就是他追缉了这么多天,让郭兴昏迷,又杀死了一大堆人,那个受尽苦难最后悲惨冻死在山神庙的白小莉?刚刚郑浩的刀就是被白小莉的身体挡住而无法继续刺下去的。 她是如此的真实,举手投足和一个普普通通的幼儿园里见到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差别,她的手脚都是那么纤细,脸型是漂亮的鹅蛋脸,饱受风吹日晒的皮肤看上去是如此的白皙。要让郑浩相信她已经死了十六年是很困难的,事实是,她真的在十六年前已经死去,她现在的样貌和十六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白小莉已经放下了左手,看上去就要在长达十六年的睡眠后第一次睁开眼睛,郑浩也知道,时机到了。 一个黑影在郑浩面前一闪,郑浩早就等待着这一刻,手中的长刀看准了位置径直刺了出去,毫无悬念的,那刀刺穿了出现在面前的老头,沾血的刀尖只差几毫米就碰到小莉的额头。 一般的医学系的学生能够在人体上割上三四十刀最后法医鉴定的时候也只判个轻伤。身体上有的部位即使穿身而过,也不会伤害到任何一处重要部位。郑浩在解剖人体的时候对这一区域特别留意,将来可能派上用场,这一刀就是对准了这一区域下去的,他并不想杀了老头,只是想要让老头失去反抗能力。 “爷爷……” 郑浩越过老头的肩膀看过去,白小莉睁开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黑色的瞳仁,水汪汪的。白小莉双目圆瞪,盯着刀尖上滴落下来的鲜血,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郑浩一听白小莉叫的第一句竟然不是“爸爸”“妈妈”,而是“爷爷”,这名头不对。 这时候钟玥在身后让郑浩赶紧出来,不要拔刀。郑浩知道钟玥这么做必定有原因,快速地全身而退。 郑浩听见白小莉带着哭腔说:“我不想死……” 老头声音很小朝白小莉嘟囔,口中念念有词。 钟玥像听到了危险信号,拉着还没站稳的郑浩就往远离石坛的方向跑。 钟玥在郑浩耳边说:“刚出壳的厉鬼还比较嫰,我占优势,先送你出去,免得伤到你。” 郑浩没想到钟玥的手劲如此大,手腕里危险地“咯吱”了一声,眼前的景物飞速后退,变得模糊,耳边呼呼直响,两脚被钟玥牵带着不由自主快了起来。 眼前忽然红雾喷溅,钟玥带着郑浩差点撞了上去,钟玥立刻铁柱一般地钉在地上,手拉着郑浩甩了个圆弧,郑浩和出现在眼前的白小莉鼻尖对鼻尖一擦而过。 由于钟玥这一甩用力过大,郑浩脱开了她的手,整个人飞了出去,摔在了骨堆上,旁边就是水沟,郑浩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差一点掉进水沟里,最后手硬撑在水沟里勉强停住了,郑浩手腕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郑浩感觉手背上触碰到某种软绵绵的东西,手伸出水面一看,一条香肠大小的墨绿色软体生物正趴在手背上,生物背面上有一条条纵向的鲜绿色纹路,慢慢地蠕动着身体,十分恶心。 第四十三章 尸毒水蛭 郑浩认出来手心里的是条水蛭,这种软体生物在农村的田地水沟里很常见,许多农人下田活着在水沟里洗脚时不小心都会被这种东西黏上。郑浩之前手背被石子打破,那水蛭就是闻着血腥味黏上来的。 郑浩注意到,这条水蛭大的异乎寻常,和之前在护城河里发现的周薰尸体上的水蛭十分相像。 水蛭会吸血,这种东西会在咬破的皮肤上分泌麻醉物质,被叮上的人或者牲畜没有任何感觉,即使被吸了血也不知情,直到水蛭吃饱离开后伤口流出一定的血才会发觉。 手心里的这只水蛭长年累月泡在死人堆里,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个头比平常见到的都要大。这让郑浩想起了周薰身上发现的那条水蛭,难道那水蛭是出于这里? 郑浩刚才是正好手撑在了水蛭旁边才会这么快被水蛭黏上,他看那水蛭头部开始变的暗红,柔软的身体也开始有规律地蠕动,知道自己被叮住了。 水蛭叮人靠的是口器,要摆脱水蛭绝对不能像打吸血的蚊子,如果冒然打死水蛭,万一口器断掉留在皮肤内腐烂或者水蛭的体液流进伤口内,那情况会更糟。所以对付叮在皮肤上的水蛭,只能想办法让它自己松开。 郑浩想起口袋里的打火机,急忙拿出来,刚一打亮火焰,头顶上便响来一阵锐利的尖叫,郑浩往上看去,一个红色的身影正漂浮在上空,白小莉白色的脸在黑发下格外显眼。 郑浩顾不得白小莉的意图,用打火机的火焰靠近水蛭的背部。 那水蛭长年生活在冰冷的水里,对温度变化特别敏感,火一烧到水蛭背面立刻,冒出白烟和气泡,发出噼啪声,水蛭顿时松开口气蜷缩起来,从郑浩手背上滚落到水里。 水底部还有几十块黑色的斑点在移动。 水蛭一离开,郑浩的手背上的伤口立刻流出血液,水蛭的口器上似乎能分泌出某种阻止血液凝固的物质,伤口上的血流不止,汇成一股细流。 郑浩急忙用水清洗手背上的伤口,为了避免水蛭再次黏过来,他用另一只手勺水小心清洗,总算把伤口旁边的分泌物洗干净了。 郑浩关心白小莉的存在,还有钟玥现在的情况,伤口上的脏东西洗干净了便四处寻找两人的下落。 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钟玥站在七星石上,两只手紧紧扼住了白小莉的脖子,把白小莉举在半空中。 倒在石坛上的老头手被切掉后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处理,早已经止住血,后来又受了郑浩一刀,虽然不致命,现在终于把插在身上的弯刀一点一点的拔出来,又从腰里的荷包里摸出一颗蓝色的药丸嚼碎糊在伤口上。 老头直骂钟玥狠毒,自己虽然靠着白小莉拖延了钟玥不少时间给自己处理,实际上,钟玥利用白小莉睁眼的契机让郑浩刺的那一刀才真正意义上拖了老头的时间,让老头不能第一时间控制白小莉来与钟玥厮杀。 他要是知道郑浩这一刀根本不致命非气炸了不可。 老头在极短的时间内处理完伤口,看到钟玥已经放下一只手去腰间摸东西。老头心里很清楚钟玥接下来要干什么,要是真被钟玥得逞,自己十几年来的心血就白费了。 思索间,钟玥从腰间摸出一根用手帕重重包住的长条形包裹,钟玥把包裹叼在嘴上,空出手解开包裹,里面露出了一支小剑把手,小剑是用整块桃木雕刻而成,上面用朱砂画满了符文。 钟玥的手一握住剑把立刻发出“嗞!”的一声,如同肉碰到了沸腾的火油,浓浓白烟从钟玥的手心和把手的缝隙里冒出来。 白小莉见到桃木剑跟见了煞星一般,加剧了挣扎,手乱抓,脚乱蹬,手指头陷进了钟玥扼住她脖子那只手的手腕里。 钟玥一咬牙,手猛地一翻,把白小莉重重地按在了脚下的石头上,石头立刻裂开了一条缝,此时,钟玥握剑的那一只手完全被桃木剑灼烧黑了,白烟滚滚,钟玥把白小莉按到地上后,手中的桃木剑立马抬起要向白小莉的脑门刺下去。 “不要,我不想死……”郑浩听见白小莉哀求道。 郑浩回想起老庄叔说过,白小莉被打伤后会自己向老中医求救,学习草药的用法,自己跑到学校去偷偷听课,甚至被奶奶打的时候不哭不闹,也是为了尽量减少挨打,以她奶奶的性格,见到白小莉哭的惨烈只会越打越重,这些都归结于白小莉有强烈地活下去的意志,在那样的家庭里出生,没有这样的意志她是活不长的。 即使是现在,白小莉仍然是在哀求,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 难道白小莉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了吗?在山神庙的那一夜,她或许还只是以为自己睡着了,然后现在被人唤醒了而已。 一想到这些,郑浩不明地热泪盈眶起来,这是他听了那么多白小莉的故事后第一次泪眼模糊。郑浩萌生了想要救下白小莉的念头。 钟玥的桃木剑在刺下去到空中一半的时候,忽然从斜地里飞出一个马灯,马灯火焰依然是绿色的,不偏不斜地打中了钟玥握剑的手,钟玥痛苦地悲鸣了一声,手中的桃木剑裹挟着绿幽幽的火焰燃了起来,钟玥只好把桃木剑扔掉,把严重烫伤的手扎进水里。桃木剑掉到了石坛上,剧烈燃烧起来。 郑浩在旁边看的清楚,马灯是老头用脚勾着丢过去的。尽管郑浩一直拒绝接受,但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现实,钟玥和白小莉是相同的东西,之前的桃木剑是辟邪的利器,钟玥赤手去拿桃木剑实际上是抱着两败俱伤的决心。 然而桃木剑至始至终只对钟玥产生了腐蚀,连白小莉的汗毛都没有碰到就被老头阻止了,现在钟玥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郑浩快速分析了场上的局势,两边的人员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剩下白小莉和郑浩是没大碍,但白小莉可是老头炼了十六年的厉鬼灵童,战斗力和郑浩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老头虽然身受重伤,他老奸巨猾,谁知道又会拿出什么歪门邪道,他之前神出鬼没的那招郑浩到现在都想不明白。 这么一分析,郑浩感觉形势有点不利。白小莉趁着钟玥同时受到腐蚀和灼烧的伤的机会,终于挣脱了钟玥的挟制,朝老头跑了过去,那个挡住钟玥的怪圈奇怪地没有对白小莉产生作用。 钟玥被白小莉一推,手脚不稳,支撑不住,竟一头栽进了水里。 郑浩大吃一惊,场上的局势发生了大逆转,郑浩心急如焚,必须想出一个能够逃命的方法。他全身上下摸索起来,想要看看能够用得到的东西。 这时候,他的手碰到了口袋里一块硬东西。 郑浩掏出口袋里硬物,原来是之前用来点火把的打火机。他一个机灵,想起了什么,手一摸后背,那些木棍还在。打定注意,郑浩知道自己只能拼一下了。 老头见白小莉过来没有什么问题,心里刚刚松了一口气,看到不远处水岸边突然亮起一团火,那团火紧接着又扩展成五六团火,其中有几团火灾空中划过几条弧线,掉到了远处的尸骨堆里,也不知道点着了什么东西,火慢慢变大了起来。 只见郑浩双手各举着一支火把踩着七星石朝石坛过来,在倒在水里的钟玥身边停住了。郑浩把手中的火把对着白小莉,白小莉往老头身后缩了缩。 之前郑浩手上黏了水蛭的时候用打火机烧,白小莉远远见到火就躲开了,郑浩看的出来,果然鬼怪都怕至阳的火。 郑浩看老头没动静,火把用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伸出去捞钟玥,刚伸出手,郑浩就看到之前被钟玥握住的地方留下了一个紫红的手印,看上去就像被拔火罐牢牢吸了一口。 第四十四章 火葬场 “小郑啊,你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老头靠在石棺上,面无血色,但依然保持着霸气。 “要,你,管!”郑浩一字一顿,开始拉水里的钟玥。 之前钟玥握桃木剑的右手木炭一般的黑,干枯如柴,这时,钟玥在火光下仰起头,郑浩看到黑色扩散到她的右脸,嘴唇以下全部干巴巴的。另一半的脸白如蜡纸。 郑浩用力拉了几下,钟玥的衣服吸足了水,再加上她的体重,郑浩一只手根本拉不动。 “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是这么蠢。”老头呵呵笑起来,说:“人死了变成鬼,什么东西可以死两次?不可能!她现在就是鬼,只要再过一会儿她就可以去投胎了,你现在救她,那是在害她。” “哗啦啦!”郑浩纵身跳进了水里,果然水才到他的腰部,这样子,借着水的浮力,郑浩很轻松地将钟玥放到了背上,他的眼睛一直警惕地盯着老头不放,手中的火把他高高举着,随时做好准备。 老头见他跳进水里大惊失色,喊道:“你傻啊,里头有尸毒水蛭!” 话音未落,老头大叫一声,捂住腰,血液从指缝间渗出来,老头猛咳了几口血,趴在地上虚弱地喘气。 郑浩一只手固定住背上的钟玥,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水底的淤泥,艰难地往岸边移动。火光穿过水面找到被郑浩搅浑的水底,一群拳头大小的黑斑正朝郑浩挪动。 钟玥昏昏沉沉,在郑浩的耳边说:“傻子,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郑浩的脚踩到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差点摔倒,溅起的水花把郑浩上半身的衣服又湿了一大半。郑浩感觉脚踝一阵刺痛,之后就没了知觉,知道已经有水蛭叮上自己了。 “放你下来?那不是更慢,你想害死我吗?”郑浩手背上被水蛭要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又裂开了。 这时候正往水里滴血,水蛭一闻到血腥味更加兴奋,肉眼可见的区域里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水蛭。 郑浩知道水里不宜久留,自己距离岸边也就两三米的距离,咬紧牙根加快了脚步,一路上踩到了不少滑溜溜的东西,水底里冒出了一大片恶心的水蛭内脏,也不知道水下的大腿上叮了多少水蛭,郑浩感觉双腿就跟灌了铅一般,每挪动一步都要使上大力气。 钟玥在郑浩背上挣扎了几下想要下来,都被郑浩紧紧用手夹住,最后,钟玥再也不动了,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郑浩的背上。 最后上岸的那几步,郑浩走的头都要抵到地上,总算是安全踏到了土地上。郑浩一个机灵,转身朝身后的石坛上看过去,石棺还在原地,老头和白小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郑浩再看自己的双腿,整个腿上至少趴着十只圆圆胖胖,光滑红亮柚子大小的水蛭。 水蛭叮上后虽然吸了不少血,本来郑浩并无知觉,只是有两只水蛭叮在了膝盖骨上,一边吸血还一边懒洋洋地蠕动。 郑浩奇痒无比,在水里的时候没法子挠,这下子出了水面,郑浩挥着火把,把腿上的水蛭一只只烤的皮开肉绽,纷纷从皮肤上掉下来,逃也似地往水里爬,全被郑浩一脚踩死,爆出的鲜血流了一地。 之前郑浩虚张声势点燃了一部分的骨堆,没想到火焰蔓延开了,洞里火光四起,骨头被烧的跟鞭炮似的乱响,浓烟卷起,再过几分钟,这里非得让火舌吞了不可。 老头和白小莉大概就是察觉到这一点才逃开了的。 钟玥又挣扎着要下来,郑浩把她放下来,她的脚一碰到地上就差点又栽倒到水里去,郑浩急忙一把扶住又放回背上,他看到钟玥的右半边脸这会儿全黑了,没想到那把不起眼的桃木剑威力这么大。 郑浩双腿鲜血直流,裤管黏糊糊的,血流到水里引来了一大群的水蛭聚集在岸边,水面上跟起了鸡皮疙瘩似的挤满了大大小小墨绿色的水蛭,有的水蛭经受不住血液的诱惑已经成群结队爬到岸上。 失血过多已经让郑浩意识变得模糊,身体虚弱,腿上的伤口没有处理,水蛭的唾液还发挥着阻止血液凝固的作用,血液一时半会是不会自己凝固的了,再加上钟玥像只巨大的拔火罐,源源不断地吸走郑浩身上的某种热量,再在这里磨蹭下去不是被水蛭吸干血,也会被大火活活烧死。 郑浩容不得多想,双腿直打颤,终于把钟玥背了起来。 火把被他丢在了水蛭爬过来的路线上,现在到处都是火,已经不需要照明了,如果白小莉要对自己下手,在水里他背着钟玥爬上岸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动弹的余地,那时候自己就应该死了。 凭借着记忆,郑浩疯一般地四下里寻找老头进洞时的入口,终于他在一块石板后面找到了一个洞,洞口只有一米高,郑浩放下钟玥,自己先进洞,后退着拉钟玥。 火光把整个洞穴照的通亮,臭烘烘的烟尘四处飞散,尸堆里钻出一大群老鼠,全都往通道里钻过来。那老鼠对钟玥似乎特别忌惮,一见到钟玥就远远躲开绕着跳开了。 郑浩刚开始还担心老鼠扑过来自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这时候见老鼠全都躲着钟玥和自己,少了碍事的,又见老鼠窜进通道后没有往回跑的,确定通道没有被堵上,郑浩急忙加快了后退的脚步。 通道的最后一段是几节台阶,郑浩干脆一鼓作气抱着钟玥从通道里爬出来。爬出通道后,郑浩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小屋,旁边是个偌大的水缸,再往门外看去,分明是老庄叔住的那小屋。 郑浩担心洞里的火焰烧到外面来牵连到附近的老民居,动身将水缸移到洞上把洞口堵住,里面的老鼠见有人堵洞,发了狂,争先恐后地往洞外窜,郑浩见老鼠阻碍了堵洞,心想里面的火也不会从那么小的一个洞口里烧出来,便留出了一个小口子,刚好够老鼠爬出来。 处理好洞口,郑浩背上钟玥就往门外走。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都破晓了,屋顶瓦片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整个村子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雾之中。郑浩见到白霜才想起来早已入冬了,平时待在城市里没有察觉,乡下的气温要低得多。 郑浩全身浸湿,现在都变成了霜冰,冻得郑浩直打牙战,裤管外面更是结了一层血壳,走起路来硬绷绷的,对郑浩而言每一步都是一种折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血脚印。 他开始后悔昨晚上应该把兰博基尼停得再靠近村子一点的。 终于,他在荒地的高高芦草后面找到了车,车子外面也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和旁边的野草几乎分不出来了。 郑浩冻僵的手在口袋里找到了车钥匙,打开车门后,郑浩把全身上下披着霜的钟玥放进了副驾驶室,自己坐到了驾驶室上,由于腿冻得僵硬,他不得不用手抬着脚放到油门和离合器上。 车子咆哮着启动了,这时候,郑浩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要把钟玥送到哪里去。 钟玥脸上的黑印似乎又扩大了几分,她已经安安静静地昏迷了好一顿时间,郑浩呼唤了她几声,企图问出婆婆的住址。郑浩叫唤了几声后,钟玥终于有了点反应,嘴唇动了动,郑浩急忙把耳朵贴上去,郑浩听见他说了个地址。 兰博基尼开动了,强劲的轰鸣吵醒了新村的清晨,谁也不会想到大清早会有一辆豪车从村子里疯了一般地冲出去。 山路曲折,又起了大雾,每当出现拐弯郑浩都要强打起精神应对,他头痛的要命,额头滚烫,呼出的气也带着炙热,他已经感觉不到双脚踩的是油门还是刹车,沉重的眼皮让他昏昏欲睡。 他不时地看看躺在身边的钟玥,她看上去就像睡着了,郑浩打心里害怕钟玥真就这么睡过去,他还在心里疑惑着,钟玥“死”后真的会去投胎吗? “婆婆……” 郑浩以为自己发烧烧糊涂了,钟玥是在说梦话。 “婆婆……” 这会郑浩听清楚了,钟玥真的说话了,像个小孩子,生病的时候会念叨自己心里最亲最深刻的人。不过,郑浩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的一点点,希望,从钟玥嘴里出来的会是…… “婆婆!” 郑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大雾里冷不丁地出现了一个老人的身影,正好站在路中间。郑浩急忙狂打放线盘,车子在路上打滑起来,径直地撞向路边的山体,巨大的冲击力让郑浩身子不受控制地前倾,头撞在了弹出来的安全气囊上。 “安全了……”郑浩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五章 百密一疏 收音机打开了,女主持人正在介绍新一年的冰湖捕鱼盛况。 “现在鱼把头,也就是渔工队队长,已经在查看湖下面的情况了,只要等他命令一下,所有的渔工就会开始拉网……” 福州城的天空阴云低垂,即使是白天也暗得如同黑夜,路灯全开,小巷子里黑漆漆的,头顶的小灯洒下橘黄色的光。很难想象现在是中午。 赵法一身黑色便衣,走进了小巷,一进巷子便吓了一跳。 只见昏暗的灯光下面站着个将近两米的人,那人背着鼓鼓的背包,大红色外套,脑袋紧紧地罩在兜帽里,弯着腰,几乎占据了半条巷子的宽度。他手里拿着一叠传单,正在给路过的行人发放。 赵法竖着衣领,衣领里面有通信器,他小声地问:“到了你说的地方,接下来呢?” “继续走就对了。”耳机里的声音说。 赵法听到耳机背景里有收音机的声音。 “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别坑我!” 电话那头挂了。 赵法差点骂出口,最后还是忍住了。他没好气地四下观望,没见到什么鬼鬼祟祟的人。按照郑浩的说法,接头人就在这里。 没办法,赵法只有继续往前走。 “先生看看我们的店吧!”发传单的高个子伸手递过来一张传单,赵法摆摆手,明确表示自己现在没心情,无奈那高个子居高临下,一下子把传单塞到了赵法的衣领里。赵法顿时间就火了,刚要破口大骂,突然发现那高个子的眼神有点奇怪,于是意识到了什么,把传单收下。 赵法走出小巷,到了转角,仔细掂量着手中的传单,感觉传单的厚度不大对劲,小心地撕开小角,果然里面有一蓝色的夹层,跟扑克牌的防伪方式一样。赵法回过头朝小巷子里看过去,高个子不声不响地不见了。 赵法打通了另一个电话:“喂,是我,地下室的图纸拿到了。” 几分钟后,赵法驱车赶到了目的地,在拐角的地方下车,又令人不在意地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车子里已经有五六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在等他,桌子上面摆放着各种线路地图,旁边摆着通信设备,技术人员正在仔细地监听着。 赵法把刚拿到的地图放到桌上。 “地图是哪里来的?”总指挥问。 “线人。”赵法简单说明,他知道车里的这些人对郑浩都有点忌讳。 “既然地图拿到手了,马上可以行动。”武警队长说。 “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赵法说完便下了车。 街上人来人往,看不出这里面有一半以上是便衣,还有特警部队在角落里随时待命。赵法眼角余光不由自主地扫了一眼街对面的酒吧。 从外面上看,那只是一间很不起眼的酒吧,但是在酒吧底下,有人偷偷修筑了秘密的集会场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东明神教的所谓教众们会定时在这里集会。 赵法得到线人的可靠消息,今天正午会有一场大型的教会会在下面举行,教会里有头有脸的人会都会出席。从早上开始,侦查人员记录下来的人数中,已经有不少熟悉的大面孔以喝酒为名进入这家酒吧,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这家酒吧的vip会员,这更确定了线人情报的可靠性。 赵法抬头看着天空,天空中依然黑得像用锅盖盖着。今天的天象帮了大忙啊,据说对于东明神教的教众来说,这样黑暗的反常天象有某种神圣的意义。 赵法对天象一窍不通,但是他此刻观测天气,大吉啊!要抓的人都在下面了,只要待会儿里面的便衣一发信号,部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去实施抓捕。在此之前,他得跟郑浩打个电话。 “都部署了,行动人员都是按照你的名单选的,不会有问题。不过没有见到你说的那个陈真言。” “意料之内。” “为什么?” “因为他长脑子了。” 赵法听见郑浩的背景音还是那个广播,那个女主持人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解。 “……现在鱼把头已经确认鱼都困在网里了,渔工们开始拉网了,我们看到骡马上去了,又有两匹骡马,我们可以感受到网里面鱼群庞大的数量……” 这时候,赵法听到街上忽然混乱起来,藏在角落里的特警部队破门而入,鱼贯冲进了酒吧,便衣们也从酒吧的四面八方控制住了所有可能的出入口,确保万无一失,即使是赵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行动。 “他们进去了。”赵法对郑浩说。 “小鱼们会反抗。” 电话那头,郑浩的话音未落,只听见酒吧里传来了几声响亮的枪声,街上的围观的群众顿时乱作一团,尖叫着四下散开。 “有人开枪了!”赵法俯下身子,酒吧里似乎正在激烈的交火。 “情理之中。好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在跟我联系。”说完,郑浩那边断线了。 赵法挂了电话,酒吧里枪声已经停歇,便衣正在往里面冲,警车也开到了门口,便衣正在把围观的群众和闻讯赶来的记者隔离开。这说明里面的场面已经控制住了。 几天前,也就是郑浩出事的那个晚上,郑浩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把赵法叫来,接着,他让赵法去抓一个人。 “一定要确保他活着。”郑浩当时刚刚从失血过多的昏迷中醒过来。 那个人,便是给陈真言送饭的“儿子”。 “陈真言百密一疏,如果他已经兔死狗烹,那我们的线索就彻底断了,但我认为他还活着。”郑浩推测,那天晚上陈真言元气大伤,不可能那么迅速处理掉那个人。那个人是陈真言的接头人,陈真言外部信息都靠他趁送饭的时候带进去,所以至关重要,抓住他对案情有很大的帮助,现在陈真言必定找地方休养,东明神教群龙无首,是抓捕的最好时机。 郑浩当时昏昏沉沉,部署的并不清楚,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不抓住他们我会不瞑目的!”差点没把赵法吓死。 赵法根据细枝末节的线索和暗中拜访的乌木镇村民提供的资料对那个人进行抓捕。抓捕过程一波三折,那时候那个人正要逃离乌木镇,赵法与他迎头撞上,没想到他有枪,和警方展开了激烈的交战,有两名警力身受重伤。赵法的人把现场围得像个铁桶,当时他最担心的是里面的人以身殉教,那辛苦就白费了。事实是,里面的人打光了最后一颗子弹后自己出来投降了,警员立刻上前将其按倒在地。 抓住陈真言的“儿子”后,赵法对他进行了审讯。刚开始,那人还什么都不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情绪激动,装精神病。 就在赵法无从下手的时候,医院里的郑浩醒了,他打来电话询问抓捕情况。赵法告诉他人抓到了,但是没有证据。赵法之所以实施了抓捕,实际上也只是出于对郑浩的信任。 郑浩要求赵法把电话给那个人,也不知道郑浩开导了那人什么,之后,那人尽管抱着殉教的决心,但他没殉教的胆,心地不坏,提供了一点线索。 利用这条线索,再加上郑浩强大的信息网和警方线人的帮助,一路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巢穴的大体位置,还掌握了不少关键人物的资料。最后只剩下地下室的完整地图,郑浩费了点力,也弄到手了。 赵法见到便衣已经从里面往外面带人了,押解出来的人都用袋子罩住了头。这次抓捕,警方抓捕了三十四名教会人员,其中教会头目十一名,解救了一位正被供奉在神台上的十六岁少女,当时差一点,教会人员就要开始进餐,警方拒绝透露少女的任何信息。 回到警局之后,赵法一一查看了那些人的资料,在其中,他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那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赵法立刻给郑浩打了电话。 “我在教目头子里发现了一个人。” “欧阳诚仟。” 赵法一愣,问:“你怎么知道?” “直觉吧……”电话那头,郑浩叹了口气,赵法第一次听见郑浩叹气,他这才知道郑浩也会叹气。郑浩说:“我猜陈真言的目的之一就是把我引过去,所以欧阳诚仟是颗关键的棋子。” “那她姐姐……” “是的。又一出家庭悲剧。好了,不说这个,你马上过来一趟。” “干什么?” “有好东西给你看。”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第四十六章 中国人体科学学会 晚上十点过一刻,赵法走进实验室,实验室里只有一个研究生正在对着显微镜做实验,他的面前摆放郑浩各式各样的培养皿。 赵法走进门,支支吾吾着在想要怎么开场白。 研究生转过身脱下口罩,说:“赵法先生是吧?郑先生跟我说如果你来的话就到四号物理实验室找他。” 赵法沿着狭窄悠长的走廊里终于寻找到了角落里的四号实验室。 “大学真是个好东西!”赵法走得晕头转向,嘀咕了句,扭开门把手。 实验室里弥漫着一层薄如蝉翼的白色烟雾,空气中飘荡着腐臭和硫磺的味道,实验室里只开了一盏灯,灯下正对着门摆放着一面镜子,镜子上朦朦胧胧弥漫着一股水气。 “进来,把门关上。”房间里某处传来了郑浩的声音。 “搞什么鬼?”赵法没好气地问,郑浩没有回答,赵法只好把门在身后关上。 赵法胸口憋着一股气,不仅仅是因为房间里的气味令人作呕,还因为郑浩那家伙只在医院待了不到两天就从医院逃出来了,那时候医生刚刚给他输完血,他走的时候脚上的绷带都没拆。 “你在做什么?”赵法对着空气问,“在我发火之前最好马上给我出来,竟然从医院跑出来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说你听见没有?” 没人回话。 赵法左顾右盼,“灯在哪,你大晚上的搞什么鬼?” “认真看着。”郑浩的声音从镜子里传来。 赵法靠近镜子,镜子里投映出赵法模糊的影子,从镜子里,尽管不是很清楚,赵法看到,他的面前站着郑浩,但实际上,赵法前面什么都没有。 郑浩在镜子里。 郑浩从镜子里用手抹开了镜子上面的水气,露出他的脸,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稍等一下,我要出来了。”郑浩掩饰不住得意的神情。 接下来的一幕在赵法看来显得格外诡异,只见郑浩从镜子里伸出了一只手,确确实实的郑浩的手,歪一点看过去就像那只手手长在镜子上。紧接着,郑浩的头,身子,缠着绷带的双腿依次从镜子里出来。 赵法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郑浩在整理衣服,他有点不愿意伸手去触碰他。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赵法走到镜子面前,镜子完好无损,上面依然弥漫着一股薄薄的水气。 “恐怕我不能向你展示它的内部结构。”郑浩当着赵法的面从镜子里抽出了拐杖,动作并不快,但是赵法就是看不出郑浩是如何做到的。 赵法赞不绝口,问:“你什么时候当魔术师了?” “事实上我请来了几个魔术师协助,在他们的帮助下才有了这一套镜子。” “一套?我只看到了一面。” “那么轻易被你看出来这魔术就太失败了。”郑浩说,“我记得前几年的春晚上有个魔术师做过类似的魔术,你没看吗?” “我哪一年过过一个正经春节的?不出意外的话那时候我正在值班。” “人民的好公仆。” “其实我过来不是想听你分析案情的。”赵法犹豫着,眼珠朝四下查看,“你大可不必费周折做这些东西,你我都清楚陈真言是怎么做到的。说实话,第一次那个女人向我展示的时候我也把那当做魔术,可是很奇怪,那东西就跟晚饭一样真实的摆在你眼前。” 郑浩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问赵法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 “保密条例不允许我向别人透露这件事,不过你我信得过。”赵法告诉郑浩,在那天郑浩离开后,赵法被程守仁带到了王局长的办公室,在办公室里还有另一外一个黑衣服的女人。她说她隶属于国家一个秘密机构,代号“艾茉”。王局长确认了她身份的真实有效性。 艾茉亲自点名要求赵法进行协助,计划内容不得对任何人公开,包括王局长,她说即使赵法透露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后来赵法才知道,艾茉进行的是人体特异功能的研究。 艾茉介绍,中国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人体特异功能的研究工作。1987年,国家科委正式批准了“中国人体科学学会”成立,并在北京召开了首届理事会。理事长是张震寰先生,名誉理事长是著名的科学家钱学森。 特异功能的研究范围很广,不同的人拥有的特异功能也不尽相同,所谓的穿墙术,透视,传感,遥感等都已经是耳熟能详的,还有一些正处于研究阶段,鲜为人知的特异功能,他们隐藏在民间。有的坚决不去使用自己的能力,有的利用自己的能力行善事,更多的是利用能力进行一些犯罪活动,想象一下拥有透视眼的人能够在你输入银行卡密码的时候看到你输密码时按下的按键,或者他被某个杀手团伙雇佣,培养成杀人犯,或者进行间谍活动,所以,国家暗中对可能或者已经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进行了标记,并且进行严格的监控,培养能力者来管制能力者。艾茉便是组织的一员,他们拥有十分特殊的地位,权力范围很大又很受限制。 艾茉邀请赵法参与一项解救计划。艾茉告诉赵法,他们接到情报,有十二名高层人士会受到暗杀,情报来源不可知,暗杀方式不可知,但必须暗中对暗杀对象进行密切注视和保护。 罗兰刺杀王局长的那天晚上,赵法当时就潜伏在办公室外面。按照计划,艾茉派出去的一名卧底警员受到罗兰的威胁,向局长拨打电话,将局长叫进警局,然后成功的让自己被罗兰“杀害”。罗兰在警员身上刺了四十三刀,刀片和血肉的摩擦声听得赵法心惊胆战。然而,那个警员并没有死,他向赵法展示了自己超乎常人的康复能力,整个身体上一点伤痕也没有,但仅限于脖子以下,腰部以上的部位,如果罗兰向他的脖子来了一刀,那么他会真的死,所以,整个过程中他都有意无意地护着脑袋和脖子,将身体暴露给罗兰。 赵法的任务是拖延罗兰的时间,不让她接触王局长,又不能让王局长超出罗兰的视野。赵法完全不明白艾茉下达这个命令的原因是什么,罗兰的力气大的惊人,完全超乎了常人的极限,赵法和五个警员以及被刺得鲜血淋淋却毫发无伤的警员加起来一共七个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把发狂的罗兰按在地上,局长被要求站在罗兰面前,那个场面要躲怪异有多怪异。 大概半个小时候,艾茉带人赶到,她手下一个人进门后二话不说把手按在艾茉的额头上,用力一震,罗兰便再也不动弹了,那人撕开了罗兰的脸皮,脸皮地下是另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赵法注意到艾茉和她手下身上都在这血和伤口,看上去他们像是从另外一处案发地点赶过来的。几个人没有留下任何的解释便带着“罗兰”的尸体离开了,局长看上去和赵法一样知道的并不多。 郑浩开始重新审视这次案件过程中的黑衣人,赵法所说的黑衣人和自己所见到的黑衣人应该不是同一伙,但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郑浩又不能随意猜测。既然国家隐秘组织也加进来,现在问题变得有些复杂了,这几者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们为什么要对那些高层下手?他们有的似乎还是东明教徒。” 郑浩跟赵法讲了一个聊斋里面的故事: 一个书生在街上碰见算命的,算命的拉住他说有血光之灾,只要书生给算命的一些好处,算命的就能够帮他消灾解难。书生不相信这一套。结果算命的就预言,书生三日之内必然死于非命。两天过后,书生安然无恙。到了第三天晚上半夜,书生听到窗外有沙沙声,借着月光,他看到一个小人从窗纸破口钻进来,落地之后变大,手中拿着一把长枪,要来暗杀书生。好在书生学过武功,抓剑与之搏斗起来,最终将小人一剑砍死,定睛一看,却是个纸人!过了不一会儿,院外又掉下来一个人,比刚才的更像人,两人又打起来,书生占了上风,砍了那人好几剑都没事,最终将那人砍成两半,结果发现是个木头人。书生干脆就在院子里等,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夜叉从天而降,伸手来抓书生。书生又与之混战,剑看在夜叉身上火光四溅,剑刃也出现缺损,终于,夜叉也死于非命,结果是尊石像!书生恍然大悟,第二天一早,便冲到街上去找算命的,那算命的一见到书生来,扭头就跑。原来,算命的见书生不信自己,不给自己好处,便暗中搞鬼,那三个怪物全是算命自己施法变化出来的,目的是要应验那“三日之内必然死于非命”的预言! 赵法听得忧心忡忡。迷信这种东西,如果用之与人为善,那倒也是无可厚非,可如果是为了一己私利,蛊惑群众谋财害命,便着实为世人所不齿! 郑浩朝赵法挥挥手,“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说着,拄着拐杖进了实验室。 第四十七章 桃花源 郑浩带着赵法走进实验室,那个研究生还在面对着显微镜。 这个研究生是这所名牌大学里的名人,在生物领域年级轻轻便颇有建树,目前美国有多家名牌大学和公司向他发出邀请,邀请函都叠在实验室的角落里他还没抽出时间去拆,学院特殊授权他可以在任意时间带任意人进出实验室,传统上这种授权只面向资历最高的老教授。 研究生一见到郑浩走过来就跟见到导师似的,急忙从显微镜前让开。 “查出来是什么没有?”郑浩不客气地问。 “很奇怪的组织,有点类似癌细胞。”研究生等着郑浩的批评。 “有点?”果然,郑浩声音不大,斥责的语气溢于言表。 研究生急忙拿起桌上的图片和文档递给郑浩,说:“从拿到组织样品后我就一直在观察,它们能够像癌细胞一样不间断的分裂分化,只要有养分生命力就是无穷的。正如你所说的,它的养分只来自与人血浆里的一种稀有成分,它的元素构成我记录在了资料里,但是目前学术界还没有确定它的具体化学式,而这种成分在其它动物的血液里面不存在,我采集了一百多种哺乳动物的血液样本,都没有找到该物质。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找的这些细胞组织。” 郑浩看着手中的资料。 “这是什么?”赵法双手抱在胸前问。 “表皮组织。”郑浩眯着眼睛朝培养皿里边看,“这些组织是花婆婆从钟玥的指甲上采集到的,是钟玥从白小莉的皮肤上抓下来的。” “花婆婆?” “你不用知道,反正不是什么坏人,也不算好人。”郑浩看着手中的资料,嘀咕道:“这些细胞组织的分裂分裂得跟癌细胞一样快。”如果白小莉身上得细胞依然保持有强烈的活性,那么就说明,白小莉并没有死!而且,正如赵法描述的那样,她可能是个特殊的特异功能者,否则陈真言不会对她青睐有加。 “那本本子的检测结果呢?” 研究生从柜子里拿出用塑料袋包裹的白小莉的破练字本,说:“正如你所预料的,这上面涂了一层使人至幻的化学药物,我这边有美洲一种名为‘魔鬼草根’的主要成分的化学成分单子,这两份单子你对比着看一下。” 郑浩结果单子,眉头拧在一起。 “相似度超过百分八十。”研究生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 郑浩把单子还给研究生,低头沉思。 “你早点去休息,有问题我会再找你。”郑浩说。 研究生没有动。 “怎么了?” 研究生回答:“我想再研究一会儿,这太有意思了,明明是皮肤组织,却能够比癌细胞再生的还快,那个人要是受伤了,不,她没办法受伤,说不准他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刀还快,如果她的细胞一直保持如此的旺盛活力,那么她也不会衰老,难以置信,这是长生不老?如果要是这种技术用到军工或者医疗上必定能够救活很多人,这将会是本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郑浩没有说多余的话,只留下了一句:“不要让那东西碰到你的伤口。把部分组织给这位先生一份。” “给我?”赵法惊讶。 “我要你帮我比对一个人的,迟一些我再告诉你。”郑浩说完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郑浩走在冬日的大学校园里,身边不时有裹着大衣缩头缩脑冷得呼白气的学生从身边走过。赵法从后面赶上。两个人走出了学校,在校外的一家面馆里坐下,面馆里两三个顾客。 “郭兴还在医院吧?”赵法觉得不说话气氛太沉闷了,没话找话。 “缓过来了,还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如果当初你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和你接触过的人都会惹上麻烦,你还会不会查下去?”赵法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刁钻。 “会。”郑浩不假思索。 “为什么?”赵法并不惊讶。 郑浩没有说话。 “唉!和你做朋友太危险了。上头就是担心你撞来撞去打乱他们的计划才要抓你起来的,你好歹也收敛点。” 郑浩无语地笑了。赵法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这才是我认识的郑浩”又觉得难以开口,开口后就成了:“不过这还差不多,嗯,差不多……” 赵法问:“你腿没事吧?” “皮咬烂了,过一段时间就好。” 第二天,林梅一大早就到了中和路16号,远远看到窗户里有光漏出来,一推门就看到郑浩在桌子上用显微镜观察一颗珠子。 听到声音,郑浩直起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早上好,先生。”林梅打招呼道。 “街角的包子铺。”郑浩说。 林梅抹了抹嘴巴,问:“我脸上有东西?” “是袖口,街角包子铺老板是四川人,招牌包子里面用的是红油。”郑浩回答,叹了口气,问:“林梅,有一天你乘着一架飞机降落在原始部落里,他们会怎么看待你?” “我想会把我看成神送来的早餐吧。”林梅轻快地回答。 郑浩笑了,说:“你的切入点有点意思,不过还是没有跳出框框。为什么是神?” “我想原始部落的土著没见过飞机,落后的文化遇见先进的科技,把对方当做神来对待应该是第一反应吧。” 林梅对郑浩的发言很奇怪,他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看科幻小说吗?”郑浩突然问。 “偶尔会看一点,先生。”林梅对郑浩的身体有点担忧,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听赵先生说是失血过多,又擅自提前出院,难道伤势已经影响到大脑?哦,先生太可怜了,他曾经那么聪明。 “怎么了?”郑浩看林梅的表情一直在发生变化 “没什么。”林梅急忙回答。 郑浩让林梅过去,指着桌上的一块光亮得可以当镜子的金属片,问:“它看上去光滑吗?” “很光滑,先生。” 郑浩把金属片放到显微镜下面,调节好,让林梅靠近目镜。 “你看到了什么?”郑浩问。 “很多坑,尖尖的,看上去像张砂纸。” “对的。我们认为的真正光滑的东西是不存在的,把光滑的东西放大几十倍几百倍来看,就可以看到表面坑坑洼洼,布满沟壑。”郑浩说着把金属片拿开,换成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的玻璃珠子,然后让林梅再次靠在目镜上。 “这次你看到了什么?” “还是很光滑的表面,先生。” 郑浩没有说话,换了目镜,“我调大放大倍数,你继续看。” “还是很光滑,先生。” 郑浩再次换了镜头,林梅的回答还是光滑,一连换了几个镜头,林梅感觉眼前的东西都没有发生变化。 “是放大镜坏了……还是先生你在骗我?”林梅觉得自己被愚弄了。 郑浩望着窗外白茫茫的晨空,自言自语道:“我没看错。一直以为这是科幻小说家的产物,没想到是真的。” 林梅莫名其妙,问:“这能说明什么?” “到底是怎么样的文明才能做到这点?”郑浩的话小声的听不见,仿佛梦语,“在中国大陆巨大版图内,山岭纵横,山海之内,谁知道隐藏了远古的多少秘密。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些图形,为什么就想不起来呢?” 这时候,林梅想起朋友说的一件事情。 林梅的朋友也在医院,一来二去她跟医院的几个护士比较熟。 当时郑浩正好也在那家医院,在郑浩离开医院的第二天,林梅听医院的护士说,那天晚上,她值班,她看到有个老婆婆进了郑浩的病房,由于医院晚上是不允许看望病人的,护士就过去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结果过去一看,病房里除了郑浩没有其他人了,明明有人进去怎么会不见了。 由于医院灵异的传说很多,护士认为自己是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一个晚上都没有安心。 林梅本来是想要问郑浩的,结果郑浩现在看上去疯疯癫癫的,林梅又忍住了。 “我去做饭。”林梅起身走进厨房。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郑浩抬手接了电话。 “比对成功,是同一个人的。”电话那头出来赵法的声音,郑浩把白小莉的皮肤组织样本给赵法一份,让他拿去和在周得光案发现场发现的几根不一样的头发作dna鉴定,现在鉴定结果出来了,赵法在电话那头兴奋地说:“是同一个人的!你在哪里找到的,凶手是谁?” “不重要了。”郑浩淡淡地说,他还不能想象如果自己说那头发是几公里之外躺在石棺里的白小莉的,赵法会是什么反应。千里之外取人性命,这是诅咒还是未知的科技,郑浩无从入手,暂且就让它成为一个谜团。 电话另一头传来了赵法不满的抗议。 郑浩的电话握在手中,目光回到窗外。 不日后,法庭开庭审理叶丽华一案,郑浩出庭为其辩解,他提出了七条确凿的证据驳得程守仁哑口无言,法院最终以周德光系属自杀结束此案,判决叶丽华无罪,当庭释放。 半个月后,郑浩大病初愈,便赶往乌木镇老村,老头家里水缸地下的地洞由于大火蔓延发生塌陷,已经完全堵住,将十二具尸体和。老村子里四通八达的走廊还在,当初郑浩留在地上脚印依稀可辨,倒塌的房屋还在,黑门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了。郑浩沿着足迹在走廊里找了几遍,却始终是原地绕圈,宛如渔人找桃花源,初进有路,再寻无门! 那天,郑浩在于晓曼的带领下,拜访了钟玥的墓。那是位于山腰上的一处公坟,四周全是墓碑。郑浩在墓前站了很久,于晓曼怅然若失,自从上次从地下塔出来之后,她就留在了乌木镇进行民俗文化研究,她跟郑浩讲了许多当地的神话传说,她相信着钟玥正以另一种方式活在世上。从他在医院醒来之后,他就再没有见到过钟玥,那些白小莉的组织,是花婆婆在医院病房里给他的,她说钟玥正在疗伤,有别的事情要做。 郑浩回到中和路16号的时候,夜幕已然四合,天空中飘落着淋淋沥沥的小雨,郑浩裹着厚厚的衣服,穿着棉鞋,双脚也冻的发麻。他看到门口的路灯下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他光着脚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头发蓬乱,脸脏兮兮的。 郑浩掏了掏口袋里的零钱,走到他旁边,和其它乞丐不一样,他面前没有任何的乞讨用具。小丐一直盯着郑浩的脸看,一见到郑浩过来,一下子飞奔了过去,把一张东西塞进郑浩的手里,飞也似地跑开了。 郑浩看到小丐塞进自己手里的是张纸条。他打开纸条,自己一看就知道是酒馆老板的,真的是一团乱麻。纸条上说,郑浩要的货已经出现,情况紧急,速速去一趟。 林梅做的饭菜的香味难以抑制地从房间里面飘出来,自从林梅掌厨后,郑浩三餐变得有规律了许多,经常被郭兴揶揄说吞下一头牛也不可能长肉的郑浩意外地胖了两斤半! 一边是林梅出神入化的美味食物,一边是郑浩焦急等待的情报,郑浩第一次发现人生中还有如此艰难的抉择! 林梅正在厨房里哼着歌,把锅里的炖汤往陶罐里盛,之后还得在火上熬一会儿,看时间,先生这时候也快要回来了。林梅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以为是先生回来了,出去一看,门还是关的好好的,不过她发觉有点不寻常,客厅饭桌上的菜不见了两盘,连盘子都没了! “抓小偷啊!” 第四十八章 水晶头骨 酒馆老板听到后门响起了一连串规律的敲门声,把门打开,郑浩正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两个盘子。 “哟?带了见面礼。”酒店老板咬着一支粗大的血痂,长长的鹰钩鼻让郑浩看他更像一只叼着树枝准备筑巢的鸟。 “想多了,帮忙洗一下,忙完后还要带回家。”郑浩走进门,老板在他身后朝门外四周查看了一下,把门快速关上了。酒馆早早打烊,门窗紧闭。老板打着手电筒把郑浩领进杂货间,转身把门带上,房间里没有电灯,黑漆漆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老板把一张面具递给郑浩,接过郑浩手中的盘子,说:“价钱谈好了,这个数。”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个数字,“高风险,高投入,谁也不吃亏,我只收你十分之一的中介费,宽限你事后再付。” “那得货真价实才行。”郑浩把面具戴上。 这是酒馆老板的另一个收入来源,郑浩戏称为“拉皮条”。酒馆老板是个在黑道白道都混得很出色的人,他做中间人,抽取一定的中介费,帮任何有需要的人收集情报途径,他只负责放出消息和收取请求,如果有人拥有悬赏的情报,他负责引荐,但不对情报的真实可靠性负责,也不对情报双方的身份负责,而且不管结果如何,委托人必须交纳中介金。这样的生意不是什么人都敢做,什么人都能做的,稍有不注意就可能遭致杀身之祸,酒馆老板,也就是老鹰,是这一方面做的最好的,警方有时候也扮作便衣来这边做交易搜罗线索。 老板转动手表上的玻璃盖,一阵低沉的轰隆声,一道微弱的亮光从地面上射出来,杂货间地板上露出一个小门,门下面有楼梯,郑浩进去后,门在头顶关上。地下是一间五平米见方的小屋,屋子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的另一边,已经有个带着张飞脸谱面具的人在等着。 那人三十岁左右,男性,同性恋者,蓝紫色西装,绿色皮鞋,头发涂了上等的油膏,脖子上戴着细铂金项链,手掌皮肤保养很好,经常性涂抹护肤品,手指纤细,指甲涂了亮丽的指甲油,根部没有出现白色断层说明是最近刚刚做过美甲。那人并拢着腿端坐着,手指捏着银调羹慢条斯理地旋转着杯子里的咖啡。 郑浩在那人面前坐下。 “哎呀?原来是个小哥啊,还以为是个糟老头子,早知道我就免费了。小哥今年贵庚呀?”“张飞”沙哑着声音娇气地说,眼睛紧盯着郑浩,郑浩感觉他在看自己的脖子,便提了提领子。 “东西呢?”郑浩淡淡地问。 “张飞”呵呵呵地笑起来,捏着兰花指挡在面具嘴唇下面,细声细气地说道:“规矩我懂,不露身的嘛?”“张飞”从身后拿出一个手提包,从包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信封,轻轻地放在桌面上。 郑浩伸手来拿,“张飞”突然伸出手指按在信封上,郑浩手拿着信封的一端,暗暗使力,那信封竟然纹丝不动,也不知道对方手指是多大的力道。 “小哥不打开看看,万一是假的怎么办?”“张飞”甜甜地笑了,喉结一跳一跳的,说着松开手指。郑浩拿起信封,小心地撕开来,里面是两张照片,照片上全是空白的。 “看你猴急的。”“张飞”从手提包里拿出一香水瓶,郑浩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张飞”拿香水往照片上喷了几下,过了一会儿,照片慢慢显形。郑浩看到第一张照片上是一颗骷髅,那骷髅是水晶雕琢而成,拍摄地点似乎是一处石台。第二张照片上拍摄的是块石碑,石碑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圆圈和细线,尽管和郑浩夜明珠上的圆圈不尽相同,但一看便知排列规律十分相似。 “小哥可知浮石城的传说?”说着,“张飞”低声吟唱起来,“秘境之中,洪流之间,有浮石城,城以石筑,石浮于水;城中之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山取石,造化物生……” 郑浩一惊,心想这歌谣怎么如此耳熟,便在心里默默跟着念起来:青龙振翅,雷母吐水,玄武嚼壁,神龟腾雾,破地千尺;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 “……神龟腾雾,破地千尺;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天崩地毁,山河移位;斗转星移,古事成殇,天地轮回,轮回不忘,以警世人。这就是石碑上雕刻的碑文的译文。” “还有人懂这种文字?”郑浩觉得这段话在哪里听过,“浮石城”三个字听着也很耳熟。 “那是。你不懂的事还多着呢,既然小哥出了大价钱,我总不能就这么把小哥打发走了,想必小哥你也不乐意,我就打个折扣,送小哥一些故事,如何呀?”“张飞”见郑浩不说话,甚是没趣,便自顾自的说起来。 他告诉郑浩,大约在两个月前,黑市上突然出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石器,石器精雕细琢,以鸟类为主,具体是什么鸟竟然没人知道,一共有九只,形态各异,做工相当复杂,栩栩如生,每一根羽毛都详尽地雕刻出来,唯一奇怪的是,那鸟都没有眼珠子。这批东西一出现,立刻成了抢手的货色,价钱越来越高,卖主一直等到价钱抬到天价才把它们卖出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市面上就流传起关于浮石城的传说。不知道多少伙势力开始暗中调查起来浮石城的传闻,大量收集资料,市面上鱼龙混珠,也涌现了一大堆的信息。 据说在这“秘境之中,洪流之间”的浮石城里,埋藏有几千年的宝贝,是很早之前的文明衰败之后留下来的,里面的东西放到现在,随便一件也是价值连城,那九只石鸟传闻便是来自浮石城,还有人说里面藏有长生不老的药水。但浮石城地处隐秘,只存在于传说,谁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就算是盗墓的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所以有开始调查起石鸟来源的人全都碰了钉子。 那九只石鸟又名九金乌,售卖者在江湖上算是猎金界的一方势力。猎金的这些人专门四处捕风捉影,收集民间传说,针对传说中的宝藏刨根问底,对历史上下落不明的宝藏尤为感兴趣,经常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浮石城遗址据说就是他们找到的,不过在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让那些从来没有失手过的冒险主义者深受打击。 “张飞”暗示郑浩,浮石城之所以能够隐藏至今不为人知除了地点隐秘之外,遗址周围还有不知名的野兽生活,想要进入浮石城,必须要穿过野兽的栖息地,即使成功穿过去了,浮石城内也有许多暗器机关,稍有不慎就会死无全尸。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郑浩怀疑。 “那个人是我爸呀。”“张飞”语气变得厌恶,嘀嘀咕咕骂了一堆“老不死”之类的话,“想到这我就生气!”“张飞”从包里拿出一瓶也不知道是什么水,一边愤愤不平,一边朝自己喷洒,郑浩不由自主地皱起了鼻子,心里猜不出这父子俩会有什么过节。 “张飞”深深呼吸着空气中的水气,一边尖锐地说:“睁大眼看清楚,全是从那老头子电脑里黑来的,绝对真的!小哥你怎么也会有……” “张飞”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从他的喉咙里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忽然,他猛地一低头,从面具底下涌出一股鲜血,郑浩吓了一跳,转眼间,“张飞”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郑浩刚要大叫老鹰,门一下子开了,老板冲了进来,看到地上的尸体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匆匆忙忙,拉着郑浩就往外面走,“外面藏了一群黑道的,来者不善,你赶紧走。” 说着,老板推开酒吧的酒柜,从柜子后面出现一个矮小的洞,进去后,老板叮嘱,“沿着地道一直往前,听到什么都别回来。”这时,郑浩听到后门那边传来一声闷响,门被冲开了,老板来不及多说,急忙把酒柜推回原位。郑浩听到酒馆里似乎来了不少的人,到处都是脚步声。 郑浩沿着密道一直到了护城河旁边的一处芦苇丛里出来。四周黑漆漆的,晚风疯狂地吹,天空被黑压压的云层覆盖。他没有直接回中和路16号,他驱车去了医院,对自己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发现自己并没有中毒症状,那么“张飞”为什么会中毒呢?按照情景分析,“张飞”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中毒了,他压根没想到有人会对自己下毒,这个下毒的人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与郑浩交易前还是在密室里? 他回到中和路16号,林梅已经离开了,饭菜都在厨房里,留了张纸条,告诉郑浩想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可以了,还强调了房子遭贼,丢了两个盘子。郑浩这才记起两个盘子还落在酒馆里!刚才离开的匆忙大意给忘记了,他比较担心老鹰的情况,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以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状况。 酒馆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到了第三天,郑浩大清早从桌子上醒来,眼前是满桌的书籍和文件纸,他感觉什么地方隐隐刺来目光,猛一扭头,看到一个小乞丐蹲在客厅的门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甚至连他什么时候进来的郑浩都毫无察觉。小乞丐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递给郑浩后便要离开,被郑浩叫住了。 纸条上说,“张飞”身上的香水和照片显影剂里的各存在一种物质,本来都是无毒的,但混杂在一起后就会产生毒性。现在“张飞”已经被带走了,不过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他开不了口了,还好郑浩当时没有把照片拿走,不然郑浩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郑浩看完信,见老鹰没事,舒了一口气,把小乞丐叫道跟前,说:“带话回去,说我要离开一阵子。” 小乞丐支支吾吾,用手比划,郑浩看得懂一部分的手语,小丐意思是:去哪? “告诉老鹰,我可能知道浮石城在哪,打算去确认一下。他一定想不到,那首歌谣我六岁的时候就会背了,是我老家的一个老头子说的,我要回家一趟。”即使是一丝的线索也不能轻易放过。郑浩把话写在纸上,递给小乞丐,他一溜烟地跑出门去了,差点和林梅撞个正着。 “他是谁?”林梅一脸惊讶地看着逐渐远去的小丐的瘦小背影。 “不知道。”郑浩捂住额头,“头痛啊。” 第四十九章 夜幕 连续几天以来,林梅注意到郑浩一直郁郁寡欢,很多时候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一看就是半天。 随着春节一天一天的逼进,空气中弥漫的年味越来越重。尽管气温一直半死不活地处在让人裹紧大衣的程度,林梅对郑浩身体的健康状况却越来越担心。 直到有一天,林梅一如既往地来到公寓里的时候,发现客厅的桌子上留着两个信封,那时候,郑浩已经离开这间房子。 一个信封里装着林梅两个月工资的金额。郑浩从来不拖欠工资,第二个月的月半准时准点支付上个月工资是郑浩的习惯,连林梅都形成了条件反射。 另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林梅启”,信没有封上。林梅立刻打开了信封,里面有张a4大小的白纸,中间打印着几个字: “有事,离开,提前放假,工资预付,过年后上班。” 下面署名:郑浩。 林梅立刻给警局的高级警探赵法打了电话。 赵法显然也对郑浩的突然离开表示毫不知情,也不能说惊讶,毕竟突然失踪的是郑浩。往往从常人的角度来看很不靠谱的事情,如果试着从郑浩的角度来看,就会变得合乎逻辑。 对于郑浩最近几天反常的行为,赵法认为郑浩肯定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线索?” “对,每次他思考的时候就跟冬眠的动物一样窝在角落里,一旦想清楚了,会重新复活,连续几天不眠不休投入到工作中去。” 所以,赵法给林梅的答复是,郑浩可能正在忙于某件机密案件,可能这个案子具有一定的危险性,可能他不希望林梅牵扯进来,因此不告而别。目前最好的办法的就是按照郑浩所说的去做,想要找到动力全开的郑浩是不可能的。 随后,赵法被一个插播进来的电话打断了。 “可能……” 之前类似的情况也发生过,总会有些奇怪的雇主来拜访,提出一些奇怪的要求,但林梅的担忧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过。 郑浩这几天反常的举动再次浮现在林梅的脑海里,客厅里陷入突如其来的寂静。 林梅在心里不停地祈祷,相信先生这个时候一定在忙碌危险的大案。 希望他不受伤才好! “来,这是你的。”郑浩把手里的最后剩下的几颗糖果给了一个满脸泥巴的小朋友。 田间地头,一群小孩围在郑浩身边,全都把小手伸得高高的,郑浩正笑嘻嘻地把手中的糖果发给他们。见到郑浩已经没糖了,那些分的比别人少的小朋友有点不高兴,但有总比没有好,这么一想,心里还是暖暖的。 小孩子分到糖后逐渐散开玩去了,有几个比较大的认识郑浩的孩子跟郑浩一遍一遍地说了村子前两个月“土牛翻身”的事。 所谓土牛翻身就是地震,民间迷信,传说大地是由地下面的一头大牛顶着的。土牛一年到头都出于沉睡状态,这时候大地就出于稳定状态,如果哪一天,土牛睡着睡着想换个姿势,这时候大地就会因此而产生震动,轻者土石无伤,重者房屋崩塌,山崩地裂。 郑浩回到了出生的小村子,春节前夕,天空阴蒙蒙的,想起这次回来的原因,郑浩心里有种莫名的心酸。 最后缠着郑浩的两个孩子也跑着进村去了,天色有些晚了,村子里传来了鸡鸣。这里距离郑浩到家还有很长一段路。 “猫子?” 突然有人呼唤小名让郑浩全身为之一振。 郑浩诧异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矮小的老人正拄着一裂口的竹竿站在面前。 “三公!”郑浩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儿时记忆顿时涌现进郑浩的脑海里。 小时候郑浩特别调皮,经常四处乱跑,跑到别人家果园里爬树采橘子,被人抓住了就一个劲地哭,由于哭得声音尖再加上他爱爬树的毛病,不知什么时候起就让人起了个“猫子”的外号。而眼前这个老人就是以前看果园的,他在郑浩的屁股上留下了不少印记。 三公带着郑浩绕开村子往小路朝山上走。 三公摆摆手,说:“地动后村子到山上的路断了,地上裂了个大口子,七八米深,现在都没有填上,还好撞见我,不然你得白跑一趟。你知不知道你爸不住在村里了?” 郑浩点点头,他没想到这次回故乡还没进村就遇见了三公。三公早过了古稀,走起路来慢悠悠的,郑浩本来还打算过些日子在登门拜访这位小时候给了他不少刻骨铭心的伤痛,也给了他不少启迪的老人。这么突然一遇见,郑浩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这次打算在这待多久啊?”三公突然问。 郑浩身上背着背包,本来他就没有打算在家过年,自从母亲死后,他就很少回家。 “自从你妈走了之后,你爸就把行礼全搬到山上,住在小木屋里,几个月不下来一次,守着你妈埋的地方,唉!你又几年不回来一次,真的是……” 其实,三公说的这些郑浩心里都明白,而实际上,三公还有很多不明白的。郑浩的亲身父母在郑浩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的父亲是郑浩的叔叔。从郑浩自己发现自己身世真相的那天开始,他就感觉自己少了点什么,离开那个家的很大原因,就是因为不知道少了什么。 事实上,叔叔婶婶并没有子婿,一直把郑浩当亲身儿子来看待。婶婶,之前郑浩一直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因为癌症离开人世后,郑浩彻底下决心离开,大学毕业后,他没有再回来过一次。 转眼之间,郑浩跟着三公进了后山。后山有大片的梯田,入冬之后,庄稼收割完毕,田地里只剩下整整齐齐的水稻根。现在这些田地上都四分五裂着大大小小撕裂开的口子,一看便知道是地震留下来的,坡度陡一点的还发生了小型滑坡和坍塌。 “地震很严重啊。”郑浩小声地自我嘀咕。举目望去能够看到远处山脚下的村子,郑浩透过薄雾能够依稀看到其中部分倒塌的房屋顶以及田地里方方正正的蓝色塑料帐篷。 “这次回来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呀?”三公忽然回过身神神秘秘地问。 郑浩立刻警觉起来,心里在想,如果自己说实话三公估计又要卖关子,便装作淡然地回答:“听到了一点。” 三公眯着眼睛紧盯着郑浩看了一会儿,叹口气道:“也罢!”住口不再说话,转身继续在前面带路。 夜幕四合,郑浩正想要套出点什么,隐隐约约听到水声,不一会儿,山口的小瀑布出现在山路的一端。说是瀑布其实也就是一条山沟流出来的水到这里突然碰到岩石,飞流而下,水势并不大,郑浩现在看来,比小时候见到的还要小许多。过了小瀑布,也就离护林员的小木屋不远了。 接下来就是崎岖陡峭的山路,郑浩本来想要让三公就送到这里为止的,但三公在前面已经从小瀑布下面的草棚过去,朝山上爬,动作要比看上去的敏捷得多,完全不像古稀老人该有的体力。 郑浩担心三公出事,也从后面跟上去,小心地护着。 “小心,地上有口。”三公提醒道。 郑浩低头一看,果然有条浅浅的地缝,不认真看还看不出来。从天色暗下来之后,三公就变得沉默寡言。 山里太阳下山的早,很快郑浩眼前已经昏黑一片,走得逐渐慢下来,不知不觉,竟然落后三公一大截,三公只剩下摇摇晃晃微弱的背影在郑浩的视线里。 天色越来越暗,大山只剩下黑漆漆的巨大影子,两边的林子黑压压的,不时传来树枝拨动的声音。郑浩从背包里拿出强光手电,调到中档,这时候,三公已经走到快看不见的。郑浩纳闷了,一个老人的视力怎么会这么好,摸黑走得比年轻人快。 郑浩正想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坡上的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段山坡从山体凸出来,四面被茂密的树木包裹得紧紧的,远远望去像大山胡子上的鼻子。在那“鼻子”上,隐隐约约传出了一点灯光。 看到灯光的刹那,郑浩停住了脚步。那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然而越是到了这个时候,郑浩反而越不敢往前走了,心里竟然产生了莫名的害怕。一阵狗吠从林子里传出来,肯定是阿铁! 郑浩百感交集,一时间不知道踏出脚步。 那狗吠声越叫越急,像是撞见了什么东西。郑浩这时才注意到三公已经走得完全看不见了。再怎么说也是个老人家,即使对这里的地形再怎么熟悉,到了晚上,山里是最不安全的时候,狗叫声这么急,说不准是三公出事了。 郑浩一这么想,立马拔脚飞奔上去,一直跑到山脚下,始终没见到三公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山雾起来了,能见度降到了最低,即使手电筒也只能照亮五六米远,由于手点头是束光,照亮的范围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郑浩听那狗吠就在附近,顺着声音,打着手电筒急忙跑了过去。 郑浩刚跑到山脚下,从雾里窜出了一个灰色的身影,速度极快,一闪就扑到了郑浩跟前,对着郑浩使劲地摇尾巴。原来是阿铁来迎接自己了。 一束灯光从郑浩身后忽然亮起来,郑浩感觉后脑勺被一件冰冷的铁器顶住了。 “什么人?大晚上的跑山上干什么?”那声音略带沙哑,气喘吁吁,显然是听到狗吠声后追下来,从小路绕道郑浩的背后去,这么一来,就和狗形成了前后夹击。这人虽然跑的全身发颤,顶住郑浩脑袋的枪口却稳当得一动不动,显然底子不薄。 郑浩怎么能认不出这个声音,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转身面对,阿铁已经在立起后腿使劲地用湿漉漉的舌头去舔郑浩的脸。 “阿铁,阿铁!你干什么?快说,干什么的!转过来,把手举起来转过来!快点!”顶住郑浩的枪口退开了,郑浩举起双手,却没有立刻转过来。 “转过来!快点!我叫你转过来!”那人神经质似的声嘶力竭地大吼。郑浩很奇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时候,他注意到,阿铁的背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看上去像连皮带肉被活生生撕去后产生的。 郑浩慢慢地转过身,对方手电筒的光直接投射到他的脸上,他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枪口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自己的脸是完全暴露在光线下了,郑浩忍受着灯光,眼睛盯着枪口后面男人面孔的位置,片刻的沉默,枪口缓缓放下了一点。 分别多少年了,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以这种形式。郑浩心酸了,他脱口而出想要呼唤这个男人,要开口叫爸! 他还没开口,原本放下的枪口猛地又抬了起来,重新对准了郑浩,郑浩听到了这辈子最难受的一句话。 “你到底是谁?”男人的声音粗暴藏匿着愤怒和不理智。 会是什么东西把他变成这样?郑浩一时间恼羞成怒,吼道:“老头子,你瞎了!是我!” 枪口明显抖动了一下,男人小声嘀咕:“猫子的声音?” “我回来了。”郑浩感觉自己像离家出走回来认错的孩子。 枪口放了下来,一张宛如朽木雕刻而成的脸从手电筒后面伸出来,瞪着那双浑浊发灰的眼珠子,头发油腻腻汗津津,挂在额头前,朝郑浩靠过来,几乎把脸贴到郑浩鼻子上。男人看了一会儿,干燥破裂的嘴唇一咧,笑了。 “是猫子,是猫子,猫子回来了,声音我都听不出来了。阿铁,阿铁!”男人呼唤着狗的名字,阿铁立马过去,男人摸了摸狗毛茸茸的头顶,骂了句:“猫子回来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阿铁委屈地叫唤了声。 “你眼睛怎么了?”郑浩问。 “老了还能怎么了?” “为什么不到村子里去住?” “看不清又不是看不见,我的眼睛在这里!”男人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在林子里,到处都是树和叶子,眼睛往往受到视野的局限反而派不上什么用场,一些经验老的猎户闭着眼睛都能在林子里穿行自如,还能靠树上草丛的粪便尿液推断出是什么动物,它们的移动方向,以及什么时候经过这里,靠的就是一个灵敏的鼻子! “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去接你。”男人说着往山下走。 “反了,在这边。” “我那里这两天不方便,住不下人,我带你去村子里。” “你来的时候看到三公了没?他带我……” “胡扯什么!”男人喝断了郑浩,“三公早就死了。” 第五十章 银环蛇之恫 男人告诉郑浩,三个月前村子突然发生地动,老房子倒了一大片,三公那时候正在屋子里睡觉,地动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倒下来的屋顶埋了。男人和村里人把他挖出来的时候都不成人形了,后事也是男人带着村民给办的。 “一路过来就我一个人,我眼睛看不清楚,鼻子灵的很,你要不是几年不会来一次两里地外我也给你闻出来!我带你下山去。”男人情绪激动,转身就往山下走。 三公已经死了?郑浩还是不大相信,但是从男人的神情来看不像是在开玩笑。 山林间吹来了一阵寒风,吹得郑浩汗毛倒立。三公的印象变得模糊不清起来,郑浩脑袋里嗡的一声,不能确定自己刚才是幻觉还是真的,如此浓重的夜色,迷茫的雾气,三公的行为举止十分可疑,如果是常人怎么可能走得如此之快,况且还是年过七旬的老头。 “山上怎么了?”郑浩站在原地问。不管三公是不是阴魂不散,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想要隐瞒住山上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不是三公带路,这个男人是绝对不会让他山上的,即使是现在距离护林员补给站只有一两百米的路程。 阿铁半躺在地上,不停用舌头去舔背上吓人的伤口。伤口还很新,应该就是这两天刚刚产生的,几只小黑虫正绕着伤口转悠。 男人年轻时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鞭炮筒子”,脾气又臭又倔,他很早就开始做护林员的工作,村上一方面是为了让他摆脱游手好闲的毛病,另一方面说是希望大山里宁静的气氛能让他安静安静,实际上谁都清楚是想把他支开,免得给邻里添麻烦。他自己反倒很喜欢这个工作,一干就做到现在。 现在看他那副模样,跟嗑了药似的,手脚还不住微微地发抖。补给站里一定有问题。 郑浩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灯光,又看了看下山路口的男人,阿铁依然躺在地上。男人似乎意识到郑浩要干什么,大叫道:“你给我过来!” 郑浩没有搭理他,拔腿就往补给站跑。男人在身后大喊,命令阿铁把郑浩追回来,阿铁尽管不明白情况,听到指令后气势汹汹朝郑浩追赶过来。 郑浩顾不得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山道上拐弯多,阿铁一时半会还没那么容易截住郑浩,况且这里距离补给站本来不远。 郑浩很快跑到了补给站外面,阿铁也追上了郑浩,一个冲刺把郑浩扑倒在地,前肢按在郑浩背上,郑浩刚要挣扎,热乎乎的气体已经喷到了郑浩的后脖子上,犬齿大开,紧盯着郑浩。郑浩心里大骂,果然是老头子调教出来的,连小主人都不手软。 这时候,男人追上来,朝郑浩后背就是一脚。 “你小子跑什么跑?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好心还当做驴肝肺了?”男人赶走了阿铁,郑浩从地上爬起来。 补给站看上去是近两年才建设的,一栋一层楼的小平房,外面有道两米高的围墙,大门上亮着两盏灯,电线是由山下牵上来的。小平房的客厅亮着灯,里面静悄悄的,似乎整个补给站只有男人一个人留守。 围墙外面的地最近打理过,草都被铲除的干净,从外面上看,这里的确没什么问题。 由于之前听到狗吠后,男人赶出来的匆忙,大门的铁栅栏只是虚掩,一推就开。男人背着枪推门进去,阿铁摇着尾巴跟上去,郑浩落在最后,四处观望了一下,周围除了黑压压的林子,没有其它建筑物,天空阴沉沉的,月亮隐逸在薄云后面。 院子里开了两片小菜地,菜长得东倒西歪,稀稀疏疏,菜地里到处是坑,野草长得比菜还高。墙角堆着一堆干枯的藤架。 男人去里屋挂了枪,出来的时候带了两盘黑不溜秋的似乎是蔬菜的东西。 “吃饭了没?” 郑浩摇摇头,暗中观察着房屋里的一切东西。 男人去厨房热了一下稀饭,带着一股糊味,进客厅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脸盆,用碟子盖着,放在客厅中央的桌子上。男人掀开碟子,一股香喷喷的热气顿时冒出来,三四个外皮焦黑硕大的烤红薯出现在脸盆里。 “不知道你要回来,你只能吃红薯了。”男人说着给自己勺了一碗黏糊糊的稀饭,郑浩看着那稀饭连热气都不冒,不知道是早上的还是中午吃剩下的。 一锅稀粥,两碟自己炒的蔬菜,外加几个红薯(郑浩没回来的话平时应该是不吃的),就是男人一餐。 郑浩放下背包,拿起红薯,剥掉外围滚烫的碳皮,红薯的香味更加浓了。男人正响亮地吸着粥,筷子夹着桌上的菜,一点也不含糊地送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郑浩将剥了皮的红薯放进了男人的碗里,男人瞪了郑浩一眼,也不说话,夹起红薯就往嘴里送。 进了屋之后,男人的视力明显好了许多。 郑浩吃着红薯,见到阿铁正在桌子下面抬头望着自己。这是条老狗,脸上邹巴巴的,毛发也剥落了不少,因为它的毛发黑中夹带着灰色的条纹,远远看去像块发亮的黑铁,所以才有了阿铁这个名讳。 郑浩刚打算分一块红薯给它,被男人阻止了,说是它白天的时候自己会上山找吃的,吃的饱饱的才回来,不怎么喂的话,它跑来跑去身体才能有力,你要是喂出了惰性,在山里是活不下去的。阿铁见讨不到吃的,就躲到一边去舔伤口。 两人一言不发地吃了晚饭,男人把剩下的红薯皮倒给阿铁,很快被阿铁添个精光。郑浩有好几次想要问阿铁背上的伤口是怎么形成的,但每次一看到男人严肃的脸,就断了这个念头。 入夜后,山间湿气重,降温要比外面快,尽管南方冬天不明显,但在山里还是冷的够呛,郑浩不得不穿上大衣。男人给郑浩烧了一锅热水洗漱,自己则直接用冷水,边洗边哼着不着调的歌。 补给站的水是从几十米深地下用水泵吸上水塔存着。这也就近几年的事情,之前的护林员打水都要绕一大圈到下面的山沟去提水上来。可想而知,要把一块一块砖从山下背上来,建成这间简陋的补给站,得费掉多少力。 男人的卧室空荡荡,一股酸汗味,除了床铺就是一个矮柜子。男人把客厅的桌子搬进来和柜子拼在一块,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席没有被套的棉被铺在上面就是一张简易的床了。男人边铺床边说:“你这睡的可比我舒服,不怕潮不怕冷,待会我给你夹盆碳热一热,晚上保你睡得别提多踏实。让你到村子里住你不去,现在活该!” 客厅里有一台电视,接受信号的天线不知什么时候坏了,男人也没时间下山去修,一直就闲置着。难以想象,男人是怎么在这冷清清的山里边过下去的,能这么坚持的,除了西藏洞窟里的苦行僧郑浩还没见过其他的人。 临睡前,男人又到外面四处检查了一遍,确定铁门锁好,该亮的灯亮着,走进客厅,把门窗锁好,如果不这么做,万一山上的什么野物跑进来就会很麻烦,如果是猴子之类的大动物还好办,要是蛇虫进来了,那就麻烦了。 听男人讲之前有一次他没关好窗户,第二天醒来发现被子上卷着一盘银环蛇!身体有三根手指粗细,蛇头正对着男人的下巴,蛇信子均匀地吞吐,感情睡得真香。 蛇是冷血动物,哪里温度高就往哪里靠,估计是这条蛇冷昏了头,忽然路过外面,感觉这里面比较温暖,窗户上又有缝,也不管是不是人住的地方,就钻了进来。现在躺了一晚上,身体早暖和了,银环蛇是毒蛇,要是它睡醒了,见到眼前是个人,惊吓之下咬男人一口,这补给站又没有其他人,男人就是尸体发臭了都没有人发现。 男人当机立断,暂时忘记被子上的是什么东西,反正不让它动就对了,双手轻轻抓稳被子,这时候,蛇感觉到了震动,立刻醒了过来,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男人卷起被子三两下叠成了豆腐块,把蛇死死地困在里面,银环蛇纵然是毒蛇,却也是国家保护动物,男人也不昏,顾不上穿衣服,提着一大裹被子就往山后面过去,走得远远的,把蛇放了。 现在郑浩正睡在那床当初银环蛇睡过的被子上,脑海里形象地浮现出银环蛇一节黑一节白的身体,蛇信子正对着自己下巴,那种感觉别提多奇妙了。 屋子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男人说道:“明天我带你去见你妈。” 郑浩此次回来本来有别的事想要跟老头子说,刚刚逮到空隙想要问话,一听老头子这么说,只好把那话咽回去,应了声表示听见了,闭上眼睛,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五十一章 一条人腿 郑浩躺在床上不久之后,由于一天舟车劳顿很快就睡熟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到窗外正站着一个畸形的黑影。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窗外月光皎洁,一片白洗,只有投映在窗户上摇曳的树影。 郑浩这时候发现,男人床上空空的,连衣服也不在。大晚上的老头子能去哪里? 郑浩起了身,匆匆穿了衣服,借着月光进了客厅,发现后门开了条缝,轻轻推开走了出去。 月光下,外面亮如白昼,空气中漂浮着几丝白雾。房子后面是条通往后山的小路,路边野草丛生,都有一人多高,影影绰绰。 隐隐约约地,郑浩听到草丛里有微弱的翻土的声音。 郑浩小心地靠近,草丛里,一个人影正拿着把铁楸把土铲到坑里面去,借着月光,郑浩看到坑里的土下面露出一条人腿! “你干嘛?”郑浩从草丛后面走出来,男人吓了一跳,跳转过身,双手紧握着铁楸,神情慌张。 “你埋什么东西?没喝酒你就犯浑了是不是?”郑浩瞪着坑里的东西,步步逼近。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男人使劲摇着头想要解释,郑浩容不得他多说半句,一把将他推开,用手扒开土,里面露出了一整条人腿,裤子碎片还连在上面,郑浩继续扒土,但没有找到其它部分,整个坑里面只有一条人腿,从坑的大小来看,也只刚好埋一条腿。 “其它呢?其它埋在哪?”郑浩歇斯底里地吼,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担心的这一天还是到了。 “只有一条腿!我只看到一条腿!就一条腿,在草丛里!我能怎么办?我有案底的!”男人手疯狂地挥舞,看上去像个神经病。 “你,在,说,谎!”郑浩一字一顿,脸涨得通红,“从不让我进门的时候你就开始说谎,是不是要我把瓜藤下面的衣服鞋子拿出来你才要说实话!别以为院子外面的血迹擦干净了没人知道了,蚂蚁知道,我知道!我全都看见了。” 男人愣了一下,吼道:“血是阿铁的!” “骗谁啊!”郑浩面红耳赤,“土染红那么一大片,阿铁是条狗,流那么多血早死了!” 男人手中铁楸握得紧紧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郑浩。 “不会有人信的。”男人一把将铁楸插在地上,捂着脑袋蹲下来,脸因为痛苦而扭曲。 “我信,你跟我说,你儿子是个侦探!”郑浩激动地说,心里同时咯噔了一下,他也不能确定如果最后真的查明白凶手就是老头子会怎么样。 男人抬头看了郑浩一眼,神情很复杂,他突然站起身来,拿起铁球,撞开郑浩,不由分说,铲起土就往坑里倒,铁了心要把人腿销毁掉,“没人信的,绝对没人信的,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男人目光飘忽,已经丧失了理智,除非郑浩把他打昏,不然难保他会做出什么事来。郑浩看到旁边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趁着男人不注意,悄悄弯下腰去捡,手刚要碰到石头,那石头自个儿动了,从土堆上面滚下去了。 郑浩手脚变得不稳,林子里的鸟受到惊动,黑压压地飞起来了一大片,山坳里回荡着轰隆隆的声响,仿佛有野兽在地底下嚎叫。 郑浩忽然意识到:地震!急忙用手压住男人的后背,两人弯下腰,降低重心,以免摔倒。这里四周宽阔,没有房屋可以倒塌,反而安全一些。 地震来得快去得也快,地上的沙石很快不在跳跃,山坡上的土石也逐渐停止了滑落,只剩下地震的余音还在山谷里回响。地震的震感并不强烈,可能只是余震,但在山上看来没什么问题,山脚下的村子不一定就没事了,这时候又该有多少房屋倒塌。 余震一停,男人手脚不停地又开始铲土。正在郑浩打算从新捡块石头的时候,山林里某处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吼叫声,那叫声郑浩从来没有听过,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一片乌云飘过来,挡住了月亮,顷刻间,山里变得阴森森的。 男人一听到那叫声,脸色都绿了,随便又铲了几把土,拉着郑浩就往屋子里跑,“又来了,又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郑浩一进门,男人就在他身后把后门锁了,又把大门开了一条缝,把正在对着乌漆墨黑的林子狂叫的阿铁放进屋里,从新把大门锁上,把客厅里堆着的几麻袋沙子全堆在在大门和后门后边。郑浩之前就看到了那堆沙袋,以为是防汛用的,现在看来是另有用途。见男人突然变得这么慌张,如临大敌,郑浩也莫名变得紧张起来,帮着老头子把剩下的几个沙袋全堆到窗户后面。心里十分奇怪,林子里来的到底是什么野兽,会让一个老猎手害怕成这个样子。 男人从里屋拿出两件厚厚的军大衣,手里挎着两把枪。 “这是备用的枪,没什么威力,只能吓吓人,近距离威力大,远一点就不行了。今天晚上你就别想睡觉,等太阳一长出来就安全了。”男人一边说,一边让郑浩把军大衣穿上,然后把备用的猎枪给郑浩,又塞了一小袋子弹到他手里,忽然像想起什么来,问:“枪怎么使还记得不?” 郑浩稀里糊涂地点了两下头,知道外面的来头不简单。 山里气候变化无常,刚才还皎月一片,现在已经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随时要憋出一场雨的节奏。男人又拿出了一大包塑料布,全是破旧的雨衣,他叮嘱道:“待会儿要是下雨了,记得千万别把子弹弄湿了。” 郑浩终于忍不住,问:“外面的是什么东西?” 像回答郑浩一般,外头传来一声吼叫,震得窗玻璃哗啦啦响。那声音离得很近,听上去已经到了林子边缘。 男人等这声音消停下来,压低声音阴沉沉地说:“大家伙!” 说着,男人三两步爬上楼梯,上了屋顶,郑浩也跟了上去,阿铁是条老狗,越是到了战斗时分越是冷静,它看到两个主人都上了屋顶也要上去,结果被男人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反锁在屋里。 屋顶上飞沙走石,天黑得跟锅底似得,山林间所有的树木都在摇晃,场面蔚为壮观。 郑浩一上来就感觉气氛不对劲。楼顶边缘修有水泥护栏,现在后面全堆着沙袋,完全被改装成了一碉堡!旁边还放着斧头,锤子,木棍等东西。 老头子窝在沙袋后面,从瞭望口往外面望,示意郑浩压低了身子过去。 郑浩不明所以,只能照着老头子说的做。看着这骤变的环境,胸口像压了石头一样透不过起来。 从屋顶上朝屋后面看过去,黑林子里有一大片的林子枝叶摇摆严重,底下一定有什么东西正在过来,月黑风高,郑浩也看不清楚。 不一会,天空中淅淅沥沥地飘起毛毛雨,两人窝在沙堆后面,都把雨衣的帽子戴上。 郑浩从没见到过什么动物能在林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林子里不时有树枝崩断的声音传来。印象中,东南亚的象群袭击村庄的时候才会有这么大动静。这片山林子到建国初的时候的确还有大虫(老虎)进村袭击人畜,后来军民合作,把大虫赶回了山上,一口气赶进了深山,之后再没见过它下来过。 但即使是大虫,也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就是这东西,我看到了,就是这东西把药老头一下子撕成两半,我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老头子嘴唇发抖,说话哆哆嗦嗦。 听老头这么一说,郑浩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看那林子里的动静,的确有人撕成碎片的能力。 “那是什么东西?”这已经是郑浩第二次问老头子这个问题了。 “山猴子。”老头子说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名字。 第五十二章 神话 郑浩小时候住的家隔壁有一老猎户。老猎户参加过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枪林弹雨真刀真枪和美国人面对面干过战,退伍后回到乡里一直孤独一人生活,膝下无儿无女,以前林子还没保护起来的时候经常扛着自个做的工具上山打野味,回来后就给人讲山里面的故事。郑浩小时候特别喜欢夹在人堆子里听他讲,听得比什么人都投入。 老猎户讲的故事很多,有时候自己还会加点东西进去,再因为他讲故事用的都是方言,男女老少都能听得懂,所以只要他一讲故事,必定都会围一帮人在他周围。他讲了很多山里面奇怪的动物草药,以及自己打猎的经过和惊险,有时候也会讲一些例如野猫点灯,沼泽鬼市,老树女妖,镇魔神庙之类的聊斋。 据说,他之所以喜欢打猎和当初抗美援朝时一次执行任务在山林里迷路有关。 老猎户时常深入山林,有一次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了伤,别人问起,就说是被山猴子给抓的,如果不是他打仗时练得一身本事,非得把命赔进去。老猎户休养了几天,身体逐渐好转,一有空,又开始在村口榕树下面讲故事。 山猴子这种奇怪的动物在他之前的故事里提到过一次,说的比较简要,是传说中的怪物。听老猎户说,山猴子是一种脸像猴子身体像人的东西,除了脸上正面的毛是白色的之外,其它部分的毛发都是黑色的,体型有人的两倍大。长着锋利的爪子和獠牙,爪子上面有倒钩,一旦抓住猎物,除非把猎物撕下一块皮,否者绝对不会放开,生性十分凶猛。 说着,老猎户还给人看了他身上的伤口,从左肩上经过后背到右下腰,在他壮硕的肌肉块之间,整整齐齐三条大拇指宽的皮肉全不见了,看上去像被爪子狠狠地扯下来。郑浩至今记得那时自己给吓个半死。 好在那山猴子有个奇怪的习性,它们只在林子的中心地带一定范围内活动。为什么它们不出来,老猎户也说不清楚。 很多人当时都只当老猎户是被什么树枝划伤了,编了个山猴子的故事来给自己提面子,毕竟村里没有几个人进过那么深的地方,如果真要撞见那些“两个人高的山猴子”,就凭老猎户赤手空拳还能逃得回来?村民们当做是民间故事听听乐呵乐呵也就罢了。 现在郑浩听老头子这么一说,没差点笑出来,好在他清楚老头子本身就有点疯疯癫癫的。 “山猴子?”郑浩又重复了一遍。 老头子正儿八经地点点头。 “仙翁的故事听多了吧?” 由于老猎户经常是在榕树底下说故事的,村人送了他一个外号:老树仙翁。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 “它们不应该是待在深山里?” “我也不知道它们怎么跑出来了,就在路上,就在路上,我刚巡山回来,药老头来找我聊天,我要去跟他说话,就那样,林子里跳出一大只山猴子,抓起药老头就往地上摔,就那样摔,摔得药老头全身都是血,都是血!我开枪把它吓跑了,背着药老头回来,还没到门口,山猴子又来了,还抢走了药老头,我追上去,我追不上它,它跑得很快,只在草丛里找到了药老头掉下来的一条腿,他的药篓子还在,还在院子门口,人就被山猴子咬走了,咬走了,我都救不了他……” 老头子越说越激动,脸上泪水雨水混成一片。郑浩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个样子,山林子里边动静越来越往这边。 “我一个人,我能怎么办?我知道那山猴子一定会来的,我打中了它一枪,逃走的时候它看了我一眼,我立马知道它会来找我的,我就那么知道,我知道的,知道的……”老头子眼睛发红,“来了好,我得报药老头的仇,我要打死它,斧头我都磨好了。它先前还想来抓我的,让阿铁发现了,阿铁受伤了,我得阿铁,可怜的阿铁,我要报仇,报仇,报仇……” 老头子的神情很疯狂,疯狂的吓人! 从刚才开始,郑浩就注意到阿铁在楼底下狂叫不止,想要从门里面冲出来。刚开始郑浩只以为是阿铁不甘心被关在下面,时间一长,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那林子里的东西只有动静,却迟迟不见有什么东西出来。 这时候,郑浩听见背后有木棍移动的声音,猛地回过头,差点没吓晕过去。 一只猴子一般的动物正悄无声息地从沙包堆上下来,那玩意头朝下,身体紧贴地面,脸正对着郑浩他们,全身披着黑得像炭灰的毛发,只有脸上眼睛周围一片的毛发是白色的,看上去像戴着眼镜。这东西体型巨大,半个身体已经从楼下爬上来了,有一只脚正支撑在屋顶护栏上,一副要扑过来的姿势,如果不是阿铁一直在叫,郑浩发现及时,这时候恐怕已经着了山猴子的道了。 郑浩没想到山猴子还会声东击西,屋后林子里也不知道是什么,还在那边弄出大动静试图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砰!”老头子开枪了,郑浩一阵耳鸣,惊起一山飞鸟。 由于距离近,子弹打中了山猴子的肩膀。山猴子怪叫一声,在屋顶留下一滩血,转身跳下楼去。 郑浩立刻追了上去,老头子一见郑浩追上去,急了,想叫住郑浩又没来得及。 郑浩刚把脸探出屋顶,只见眼前白毛一片,和山猴子的大脸撞了个对眼。原来那山猴子并没有逃走,而是攀在护栏外面伺机反击,那脸正抬着往上面看呢!郑浩这么一急追过来,反而中了山猴子的埋伏。 郑浩心里大叫糟了,山猴子锋利的爪子已经从下面朝郑浩露出来的脑袋扫上来。 郑浩见爪子打过来,躲闪不及,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眼看那爪子打到脑袋旁了,身后忽然飞过来一沙袋,挡在爪子和郑浩之间,顷刻间,沙袋被撕得粉碎,由于沙袋的缓冲作用,沙子散了他一脸,郑浩头撞上沙袋飞到一边,只受了点轻伤。 老头子也是长年累月在林子里和野物打交道的,对野物有些了解,见叫不住郑浩,千钧一发之际抓起身边的沙袋就扔了过去,那上百斤的沙袋在他手中跟海绵一样,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刚好和郑浩同时到达,救了郑浩一命。 郑浩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一只大手从护栏外面伸进来四处乱抓。雨水让郑浩的视野有些模糊,他手脚并用,往后面退了几米,这才缓过气来。大手见没抓到东西,老头子挥舞着斧头砍了过去,那大手立刻缩回到下面去,老头子看了个空。 郑浩刚刚在屋顶中央站稳,老头子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锤子,和郑浩背靠背站着。 老头子告诉郑浩,子弹的数目有限,今晚说不准要和这东西耗一整夜,能省则省。 从刚才大手能够够到的距离来看,只有站在屋顶中央稍微会比较安全一点,郑浩和老头子手持武器,一人负责一方向,随时提防山猴子突袭。 郑浩对自己刚刚的冒失耿耿于怀,恨不得手中握的是斧头。他把锤子放下,重新握上枪。 两人后背贴后背,密切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雨不大不小,最要命的是光线昏暗,月亮躲在铅一样的浓云后面,现在两人完全如同孤塔上最后的两名卫兵,山猴子就在楼房下面游走,随时可能跳上来。 一声野兽长长的吼叫划破夜空,那声音响彻山林,声音的位置漂浮不定,听得出来,山猴子是一边跑动一边发出信号的。 老头子听到声音全身像被电了似的颤抖了一下。 “它在叫人,还有山猴子在林子里!”老头子凭借敏锐的听觉和长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判断道。 如果真的还有山猴子赶来的话,那今晚会是一场恶战! 第五十三章 山猴子(感谢“我是九弟”) 郑浩正想着,林子里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刚才在林子边缘闹到欢的位置又蹦出一只山猴子,形体比刚才那只要小一点,也是只有脸上一块是白毛,全身其它地方都是黑毛,手脚并用朝这边跑了过来。 必须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可是问题来了,往哪里逃? 现在两人唯一的优势是地形上,借助楼顶的高度优势,手中又有枪,山猴子吃了亏,不敢贸然进攻。但如果一出去,从刚刚交手看得出来,山猴子不管是从速度还是体型上都占有相当大的优势,平地上即使郑浩这边有两个人,也根本不是对手。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郑浩这才明白过来之前老头子为什么执意要让郑浩下山,就是不想郑浩牵扯进来,结果郑浩怀疑老头子犯糊涂做傻事了,硬是闯进补给站还留了下来。真不知道这时阴差阳错还是注定有此一劫。 小山猴子在距离补给站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弯下腰开始跑地上的土。说是小山猴子,个头也远远比一般的黑猩猩大,目测跟职业篮球运动员差不多。 郑浩听见楼下传来山猴子的叫声,似乎在和小山猴子交流。老头子先下手为强,抓起地上早就准备好的竹竿就冲过去。那竹竿一头削尖,用铁丝框紧。郑浩听见老头子冲过去的时候小声地嘀咕着:“不在本本上,不在本本上……” 老头子所说的本本是护林员都要背诵的护林员手册,里面对于每个护林员的辖区和守则都有详细说明,其中包括应该重点注意保护的野生动植物品种。老头子虽然人有点疯癫,脾气不好,但明白事理,把那本本背的滚瓜烂熟,严格执行,只要上面有规定的绝对不做,除此之外就放开了做。 老头子手握竹竿,像撑船的船夫,朝着叫声的位置看也不看,听声辨位抬手就刺。下面立刻传来了尖锐的怪叫,一声巨响,山猴子本来是攀爬在外墙上,一下子重重摔倒在地上,老头子抬手又要往下刺,山猴子火了,伸手来揪竹竿,老头子手一抬,竹竿翘起,山猴子抓了个空,它反应迅速,从地上直接朝着老头子扑过来。 老头子似乎料到了山猴子接下来的动作,放开竹竿,从背上抓下枪,不紧不慢地拉下安全栓,枪托子顶到眼睛下面,刚好山猴子已经到了面前。 忽然老头子猛地蹲了下来,郑浩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老头子大叫趴下,一团黑黝黝的东西“呼!”地一声擦着头皮飞了过去。郑浩看到刚才扑过来的山猴子正攀在护栏上,张开嘴,露出白列列的牙齿,从老头子身后朝着他脑袋猛咬下去。 郑浩刚要提醒,从山猴子后面又飞出来一团东西朝郑浩砸过来,郑浩匆忙的只来得及怪叫一声,往旁边地上一扑,躲过了那团东西,好在身上军大衣够厚,郑浩只是手心擦破点皮。 一声钝响,那团东西砸到了郑浩刚才站的地方,竟然是块大石头,上面还沾着黄色的泥巴。石头砸在楼顶上,楼顶顷刻陷进去一个洞,石头碎成碎片。 老头子那边正和山猴子打得胶着,老头子横着枪抵住了山猴子咬过来的嘴巴,枪管被咬的咯吱响。郑浩要赶过去帮忙,又一大团东西扑面而来,黑夜里郑浩看不清,躲闪不及,被那东西打中肩膀,没想到这次飞过来的是泥巴,即使如此,郑浩还是被砸的眼冒金星,要是是石头,这次非碎了骨头不可。 老头子那边眼看支撑不住了,郑浩每次要过去,都被那莫名其妙飞过来的泥石打断,正纳闷这泥石拿来的,忽然想起阿铁一直在屋顶的门后面挠门,狂叫着要出来。郑浩也不管泥石凶猛,用手护住脑袋一步冲了上去,拉开了门锁,门一下子从里面被撞开了,阿铁气势凶猛,眨眼间已经扑到了山猴子面前,冲着山猴子的脸面咬下去。 山猴子放开了老头子,大叫着想把阿铁从脸上抓下去。老头子担心阿铁吃亏,吹了个口哨,阿铁立刻松开牙口跳下来,阿铁还没着地,一团泥巴就到了跟前,在半空中让泥巴打飞了出去,在屋顶的护栏上撞了一下,滚到院子里去了。 山猴子鼻子鲜血淋淋,被阿铁咬掉了一大块肉,见到阿铁掉到下面去,疯也似的也跳了下去。老头子心急如焚,大吼一声,抓着斧头小跑几步,也不停下,抬脚从屋顶上一眼瞧准山猴子的位置就跳了下去,半空中,泥石头簌簌地从耳边掠过。 郑浩这下看明白,泥石头是小山猴子搞得鬼,大山猴子负责袭击,小山猴子就在远处挖泥巴砸石头给同伴作掩护,这山猴子也太机灵了!郑浩见到老头子跳下去对付大山猴子,也不敢闲着,三步并作两步,手中子弹上膛,扑倒在沙袋上,就要瞄准屋后面的小山猴子。 他扣扳机的手指停住了,雨水顺着雨衣帽子往下滴到枪管子上,原本站在屋后面挖泥巴朝屋顶上扔的小山猴子,不见了。 郑浩正端着枪四处张望,寻找小山猴子的踪迹,只见眼前白光一道,小山猴子从楼底下跳上来足足跳了五六米高,从上面朝郑浩直压过来。 “砰!”郑浩果断扣下扳机,正好打中小山猴子肩膀,巨大的后作用力让山猴子为之一振,从空中掉下去,摔倒在地上。小山猴子尖叫一声,捂着负伤的肩膀逃也似地往林子跑。 郑浩担心小山猴子打回马枪,一直注视着小山猴子跑进林子里。郑浩听到院子里乱成一团,狗吠声,人的喊声以及山猴子的尖叫声混成一片。郑浩急忙端着枪过去。 从屋顶上朝院子里一看,只见老头子手里紧紧抓着斧头的手柄吊在山猴子的背上,斧头砍在了山猴子的背上貌似是卡在山猴子的骨头里揪不出来,山猴子疼痛难忍,想把老头子从背上揪下来,摇来晃去的手又怎么也够不着,一时间疼的嗷嗷大叫,老头子倒是乐的哈哈大笑。阿铁被泥巴打中,看样子并没有大碍,见山猴子体型巨大,动作凶猛,不敢轻易上前,只好围着山猴子不停地转,给主人呐喊助威。 郑浩见此情景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开枪又怕伤着了老头子,但也不能看着老头子甘吊着,等会儿老头子体力不支,万一从山猴子背上摔下来,山猴子随便一脚也能把他踩成肉饼。 这边郑浩正犹豫不决,那边老头子已经采取了行动,只见他腰部猛一使劲,双脚蹬着山猴子的后背一用力,带血的斧头立刻被拔出来,从山猴子背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稳稳地停住了。 山猴子见背上的东西下来了,气不打一处来,发了狂性,双脚一蹦,伸手就来抓。老头子也不敢和山猴子正面交锋,闪过身,从山猴子身子底下钻过去,抢了先机,打开院门就往外跑,山猴子一脚踹开了扑过来的阿铁,跃过院墙往外面追上去。 郑浩看着老头子从院子外面绕到了补给站后面,也就是之前埋人腿的芦苇丛,头也不回地往里面跑。郑浩举高临下,看到芦苇丛后面有一大块裸露的空地,心想老头子这是急傻了,在地面上和巨人一样的山猴子对抗简直是找死! 山猴子眼看就要追上老头子,老头子突然一个急刹车,趴在地上,山猴子双手双脚同时抠在地上减慢自己的速度,在地上拖出了几条两三米长的土坑来。 山猴子刚要从地上站起来,后腿像踩空了一样,忽地陷了下去,这时候,老头子大喊着挥舞起斧头就冲上去,冲着山猴子就是一阵猛砍,山猴子为了躲避他的攻击,又往后退了一点,这一退,整个身体立刻全滑进了土坑里面去了,周围的泥土同时跟随着它陷落进陷阱里去,老头子面前出现了一个两米见宽的大洞,山猴子在里面撕心裂肺地大叫! 雨越下越大,老头子丧心病狂地围着陷阱转,山猴子一要爬上来,老头子手中的斧头就毫不犹豫就锄下去。郑浩现在最担心逃进山里的小山猴子,万一它听见大山猴子的吼叫冲出来,老头子的命就告一段落了。 郑浩站在楼顶下去不是,不下去也不是。老头子忽然丢下山猴子朝后门跑来,把陷阱留给阿铁。郑浩看见他从后门的水缸里提出一个白色的桶,他还没看明白那是什么东西,老头子扛着那桶就往陷阱跑,拧开盖子就往陷阱里倒。 郑浩心里大喊不好,朝老头子喊了几声,见老头子不搭理,翻身从楼上直接跳了下来,郑浩在落地瞬间条件反射性地往旁边一滚,缓冲了落地的力,下面是泥地也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他爬起来马不停蹄地赶去阻止,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郑浩看到前方火光一片,山猴子凄惨的叫声伴随着滚滚浓烟从土坑下面飘上来,老头子紧握斧头,双眼发红,在火坑旁边手舞足蹈,山猴子一想爬上来就狠狠地砍下去,斧头上全是血和沾上去的毛发。 火光映照着老头子的扭曲的身影,阿铁在火坑旁上蹿下跳,有种原始部落的疯狂。 郑浩双手握着枪无力地站在原地,雨水打在脸上和汗水混在一块,肩膀还在隐隐作痛,柴油刺鼻的味道直冲鼻孔。郑浩估计那桶柴油是补给站发电机的用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山猴子在下面死命地扒着土坑,雨水把土打得湿润散软,它一抓就是一大把,全又带回坑里,老头子是铁了心要和山猴子决一死战。 郑浩不忍看这场面,背过身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只是呆呆地看着刚才小山猴子进去的那片林子。 第五十四章 天变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红色山泥,一道蓝森森的闪电从云端笔直地钻进对面的山头,随即一阵震耳欲聋的滚雷气势如虹迎面而来,连地上的石头都在震动。接二连三的炸雷仿佛闪光巨剑从天而降,直刺野兽一般的山林,看上去如同在山头上忽然立起了怖人的光栅!大雨倾盆而下,郑浩听见老头子骂骂咧咧,转身一看,土坑里的火势正在逐渐减小,山猴子原本已经停息的吼叫声再次响起。 紧接着,老头子忽然大叫着往后退,滑到在了地上。一团巨大的火球从土坑里弹射而出,山猴子是拼尽了全力做最后的挣扎。山猴子跳的还是不够高,它的两只前爪疯了似的在土坑外面乱扒,大火还在它的后背上熊熊燃烧,到处是刺鼻的蛋白质的焦味。 “快开枪,开枪啊!你傻站着干什么?”老头子冲着郑浩大喊。 郑浩举起枪,枪口对准正一点一点往土坑外挣扎的山猴子,他犹豫了。狂风暴雨打在他举枪的手和枪上,老头子冲他喊的什么他慢慢地有点听不见了。 山猴子终于从土坑里爬出来了,全身焦黑冒着烟,背上还有一部分的火没有熄灭,气味刺鼻。老头子倒着往后爬了几米,生怕山猴子转身来报复自己。山猴子一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就往山林子里冲过去。 郑浩和老头子同时大叫不好!在林区,最担心的就是火灾,火一烧起来,那就是巨大的损失,里面的植物和动物将无一幸存,所以烧山是重罪,轻者巨额赔款,关上十几年,重的就是死刑! 老头子见到山猴子带着火朝山林子过去了,急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见阿铁狂叫着已经追了上去,急忙又大喊阿铁回来,不想雨声太大,老头子的指令根本透不过雨幕,眨眼间,阿铁追着山猴子已经到了林子边上。 老头子一连在地上滑了几跤,连滚带爬,终于手抠着草皮站了起来,拔腿就朝阿铁追过去。郑浩一见这不是添乱嘛!又担心雷雨天的,闪电不长眼,老头子出了事,跟着也追了上去。 阿铁追山猴子,老头子追狗,郑浩追老头子,连成一串,在林子里狂奔。树叶草茎用力地甩在郑浩身上脸上。山猴子身上的火逐渐让雨水打灭了,阿铁还在追,老头子怎么叫都没用。 山猴子在前面草丛里一闪,忽然没了踪影,老头子大叫了一声郑浩,郑浩一惊,看到老头子身体正往下沉,急忙身后去拉,这时候他才发现水声轰鸣,眼前就是条山沟! 山沟旁的土坡连日来被地震震松,再加上雨水的冲泡,酥软的像块蛋糕,下面早就是悬空的,根本承载不住东西,山猴子跑在前面,一脚踩踏,直接掉到山沟子里去,阿铁跟在后面,一下子也栽了下去,叫声渐渐被水冲远去了。 老头子发现情况及时,慌乱中也不知怎么抓住了一根树根,才没有跟着滑下去,郑浩伸手过来拉,突然脚下一沉,心提到了嗓子眼。黑夜里,也不知道脚踩到了哪里,只觉身体一下陷,整块土坡猛然崩塌,顿时一阵天翻地覆,随着土石流一道冲进了下面水气升腾的山沟子里,两人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 郑浩一掉进水里就被水冲出了十几米,军大衣吸水性极强,里面的棉花吸足了水分黏在身上跟铅似的,直把郑浩往水里拖。水底下情况不知道多复杂,不时有漩涡把郑浩搅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时间维持平衡。 郑浩看到前面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在水里扑腾,也跟自己一样被水冲的身不由己,知道是老头子。郑浩看准老头子的位置,手脚并用想要游过去,刚游过去一两米,又被冲到一边两三米。山沟子里石头极多,还没过一会儿,郑浩已经不记得身上撞了多少下。 山沟里水流冰冷,不断吸取人身上的热量,郑浩冻的牙关紧咬,肌肉紧绷,逐渐感觉体力不支,连维持自己漂浮的力量都在消失,忽然,头上一黑,水流带着郑浩直往前方一块凸出的岩体上撞过去,郑浩看着要撞上去了,无奈水流太大,不管怎么使劲划动都改变不了方向,转眼间,和岩石来了个正面的亲密接触,郑浩只觉眼前一片金星,满嘴血腥味,一口气闷在胸口喘不上来,眼前迅速就黑了下来。 萤火虫…… 北极星?还是……猴子? 郑浩感觉有人在自己面前罩了一个劣质的万花筒,光影凌乱,一只模糊的巨大的动物挥舞着双臂在跳舞。 郑浩眨眨眼睛,那个影子变得清晰起来,原来只是火光映照着某样东西在岩壁上的投影。郑浩发现厚重的军大衣已经不在身上了,自己一丝不挂,衣服全都架在旁边的火上烤着,岩壁上的影子正是衣服的投影。郑浩意识到自己是在某个山洞里。 他尝试着坐起来,全身疼得像要散架,鼻梁骨似乎断了,他听到附近某个地方传来响亮的水声。他猛地想起老头子,一看火架上有两件军大衣,顿时松了一口气,再一看周围,老头子并不在。 郑浩忍着身上的疼痛勉强爬起来,牙根咬的紧紧的,环顾四周,山洞一头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深,另一头有水声传来,想起自己刚刚的遭遇,心想应该是通到外面。山洞很窄,郑浩扶着岩壁往洞外走,刚一拐角,就看到老头子趴在一块岩石后面,手里端着枪,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洞外,山沟子的水流正从洞外奔腾而过。 老头子发觉到郑浩的存在,急忙转身朝他做了个手势,郑浩立刻伏下身子,悄悄地移动到老头子身边,老头子一指水里某个位置,郑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外面昏暗一片,大雨倾盆,山沟子里正爆发着山洪,雷电还在继续,只是没有先前那么强烈,借着夜色,郑浩看到在湍急的水流中央正站着一个人影! 郑浩刚开始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人怎么可能静止不动地浮在洪流之中,他定睛又看了几眼,那人影有脑袋有肩膀,直直地站立在水中央,露出上半个身子,水流的冲击对他没有丝毫作用。 “那是什么?”郑浩压低声音问。 老头子赶紧捂住郑浩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东西察觉到动静,往水里一缩,飞快地朝洞口游过来。郑浩和老头子同时吓了一跳,洞口本身就狭窄,那东西要是只什么野兽,直接冲过来这样的空间连活动的空挡都没有。郑浩随手捡起了一块石头,老头子把手中的枪上膛。 那东西眨眼到了跟前,紧接着,郑浩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爬上岸,从头上直接跳过去冲进山洞里,一溜烟就爬到了山洞深处。 两人在原地反应过来,转身就往洞里追,两人在火堆前停住了,出于安全考虑,两人需要做点准备。郑浩问起老头子刚才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坐在郑浩对面。确切来说,这里也不算是个山洞,顶多算个山缝,很狭窄,深处的位置稍微比较宽一点,两个人勉勉强强可以并排坐。 老头子说起来刚才发生的事。 老头子落到水中之后,也被水冲的昏天黑地,只能伸手使劲扣岸边的石头,由于被水冻得没有知觉,也不感觉到痛,终于让他在一处比较浅的位置被什么东西挡住不再漂流,一稳定住身体,他就看到郑浩从不远处也被水冲下来,那时候郑浩已经晕厥过去,幸好还没有被水淹没,老头子偏了下身子,拉住了郑浩的军大衣的衣角,但由于水流太急,老头子一拉住郑浩,两人在水中相当于一个水坝,立刻承受了水的大部分冲力。 老头子本来以为这下子又要被水冲走了,这乌漆墨黑的,又是在水里,指不定会被冲到那个水湾子里,万一碰见个漩涡吸进水底下,卡在什么石头下面,那是死定了!经常会有上山捡柴火的山民碰上山洪,被水冲的连尸骨都找不到。 老头子当时闭着眼睛就准备等死了,哪知道水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死死地扯住老头子的裤脚,把老头子往岸上拉,那时候老头子才注意到岸上的草藤之间有个黑乎乎的山洞。一上岸,那东西就自己退去了。 老头子拖着郑浩进了山洞,山洞入口沉积着大量的碎木头,老头子费了老大劲才拨开碎木头进到里面去,又捡来一些碎木头搭了火把,好在打火机还在大衣口袋里没有掉在水里。那打火机是以前别人送的铁壳打火机,是老古董级的东西,每次打火都要先打开盖子,老头子生了火,又把两人湿漉漉的衣服剥下来烤着,检查了一下剩下的东西,郑浩的枪不知道被水冲到哪里了,老头子的枪一直牢牢地背在身上,只是子弹剩下十颗不到。 他背着枪往洞外过去,想要弄明白到底刚才救自己的是什么东西,然后就看到了水中的人影,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它来一枪的时候郑浩就出现了。 听完老头子的讲述,郑浩越觉得古怪,如果是刚才那个东西扯住了老头子的裤腿救了老头子,那么又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东西冲到面前的时候,虽然光线模糊,郑浩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总觉得那东西阴凉凉的,不实在,带着一股腐臭味,更奇怪的是,那东西从水里上来竟然一点水也没有在地面上留下! 坐在这里光瞎猜也没什么用,直接进洞看看不就什么都清楚了?但转念一想,这山缝深处黑乎乎的一片,不知道有多深,深山老林要是闯进蛇窝蚂蚁穴那可就麻烦了。 对山里的蚂蚁郑浩很有感触,以前上山扫墓的时候经常不小心除草挖到蚂蚁穴,这些蚂蚁再小也有一节指头大,还有的大得更夸张,它们可没有村子里的蚂蚁温顺,遇到危险会群起对猎物进行攻击,即使是拍死了,它们断手断脚刺进猎物的皮肤里那比被蜜蜂蛰了还难受!大部分时候皮肤里的蚂蚁断肢用针挑都挑不出来,一挑就断在里面,浅一点的可以用小刀划开皮肤取出,深一点只能等着它自己烂在里面。 郑浩看到老头子一言不发地在用木棍挑火堆里烧红的木块。老头子抓起正在火上烤的自己的白色背心,用力一扯,“嘶!”背心被撕成两半,又扯了几下,把背心扯成条子,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把布条在树枝一头捆成一团,老头子用布条做了三把火把,递了一根给郑浩。 “走,进去看看,不看明白晚上睡不了觉。”老头子说着把手中的火把在火堆里点燃,又放了几段木头在火堆边,确保火不会熄灭也不会烧的太快,然后用石块围住了火堆,穿上烤得半干的衣服。 郑浩这边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两人举起火把,老头子拿枪,郑浩把另一根火把拿在手里当备用,一老一少朝山缝里走去。 第五十五章 地缝 在大自然里,火往往比枪要好用的多。 两个人踩着地上的碎石,小心翼翼地朝山缝深处走去。 山缝的岩壁上长满了厚厚的苔藓,看情况这儿是早就形成的,空气中弥漫着重重的潮味,不时地有不知名的虫子被火光惊吓到爬进阴影里。山缝时宽时窄,两人走了大约十米左右的样子就到了山缝的尽头。 “孩子,你说你是侦探?”老头子看着眼前的场景问旁边的郑浩。 “对。”郑浩把火把举高点,让周围看得更清楚一点。 “你得在老爸面前露一手了。”老头子不怀好意地笑了。 郑浩举着火把,岩壁下面的那副白骨走去。 那是一副人类的骨架,由于没有受到外来人的打扰,还保持着死前的姿势。骨架半躺在岩壁下面,斜靠在几块凸出的石头上,本来或许应该是正靠着的,考虑到连日来的地震,极有可能是受到震动而产生的倾斜。 郑浩在尸骨旁蹲下,立刻有蜈蚣和蜘蛛从尸体体内爬出来。尸体已经被洞里的微生物分解得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骨架,它戴着一顶登山者常用的遮阳帽,下面露出一头长发,穿着墨绿色的迷彩马甲,上面有很多口袋,鞋子底部沾满了厚厚的泥土,显然是跋山涉水了很长一段路,在尸骨的旁边,手下边压着一个鼓鼓的背包。 “我听人说十几年前有一队科考队进了山林,貌似是作研究一类的,后来只有两个人生存下来从林子里走出来。听说他们在林子里遭遇了奇怪的事情,他们一出来后神神秘秘的就走了,什么也没说,给他们带路的药农过了几天莫名其妙就死了。我看这人穿的像个专家,会不会就是那时掉进山沟子里被水冲到这边的?” 郑浩没有回应老头子,他可以确定,这副尸骨绝对不是十几年前那队人的。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尸骨的胸口。尸骨胸口的衣服破了一个大洞,从衣服上面凝结的大量血块来看,当时心脏附近必定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很可能正是死者死亡的主要原因。如果是这样…… 郑浩把火把插在地上,小心地去扒开破洞的衣服,想要看看尸骨的内部结构,刚一拉开衣服,尸骨的胸腔里赫然出现一张干瘪的脸,正对着郑浩笑。 脸出现的突然,郑浩没见过这种案例,动作大了点,老头子以为出现什么情况,扛着枪就过来了,郑浩急忙阻止了他。 郑浩让老头子把火把举近一点,看到那张脸十分奇怪,又黑又皱,眼睛特别大,半眯着,鼻孔很小,嘴巴一直延伸到耳根下面,微微张着,露出细小的牙齿,看上去就像在微笑。 在人类的胸腔里面怎么会有这么一只东西?那只东西已经死了,到底是死者死后爬进去的还是说正是这只东西导致了死者的死亡,郑浩一时半会还理不清头绪,只有对尸体进行进一步的检查才能弄清楚。 老头子从外面拿来了一些柴火,直接在旁边堆了一个火堆。郑浩开始对尸骨进行细致的检查,引用赵法的话来说,郑浩顶的上两个资深法医,把郑浩带在身边跟跟军人带一把功能齐全的瑞士军刀是差不多的。 “会不会是它的孩子呀?”老头子凑过来问。 这时候,郑浩已经把尸骨的衣服完全解开,身上的物品分门别类的在地上摆放好,裤子被他用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的小剪刀剪开(谢天谢地那件军大衣吸水后把里面衣服贴在身体上紧紧的,放在口袋里的东西都没掉进水里,除了一些记事的纸条全都泡花了),整副骨架一览无遗地展现在两人眼前。 那副干瘪的尸体正好位于尸体的胸腔位置,头又圆又大,占据了身体将近一半的体积,手脚俱全,小手紧紧握拳缩在胸前,全身卷缩成一团,头却抬着望向胸口外面,在它的背脊下面还有根小尾巴,看上去像人又像鱼。 听到老头子的话,郑浩只想笑,差点没有反问你家的孩子长这样子,一想到那不就是骂自己?但也不能怪老头子会这么认为,郑浩刚开始看到这副木乃伊似的小尸体时也差点以为是胎儿,而把自己之前的推断全部推翻。 的确,胎儿在成形的过程当中,有相当一段长的时间是长得特别像鱼的,手指之间长有肉蹼,就像鸭爪,臀部还长有尾巴,并且头部占据身体很大的比重,看上去就像一个寄居在人体内的小怪物。郑浩曾经办理的案子中,有多起案子的死者是孕妇,有的凶手还变态地将胎儿取出,装进玻璃罐子里。 但是,生命的孕育过程是奇特的,但胎儿生长到一定的时间后,身体内会生成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逐渐消去手指间的蹼,尾巴也会慢慢地退化掉,当最后婴儿出生的时候,便与一般的人类无异。而眼前尸骨体内的这一副小尸体绝对不是婴儿! “怎么说?”老头子问。 “因为这具骨架是男人的,而且,即使是婴儿,也不应该是在胸口这个位置。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副小尸体生前是男人体内的寄生物,以死者的内脏为食物,长成之后就从男人体内爬出来,所以才会在死者胸口开出这样一个大洞。它出来的时候,死者当时应该还活着,否则,血液不会流成这个样子。” “有点意思!”老头子咧嘴笑了,他视线投向那胸腔内的干尸,这才注意到,干尸的表皮上结着一层厚厚的血痂,很显然,那些血液都不是它自己的。 “你不会是在唬老子吧?都成骨架了你怎么看出这些东西的?” 郑浩指着尸骨的头发,说:“人在死后一段时间内,头发还会保持生长,死者生前头发本来就比较长,所以现在才会是长发,但是,男人的发质和女人的发质有明显的区别,女人的头发普遍要比男人的头发细致,韧性也要好的多,死者的头发很显然不是,还有盆骨的宽度也比较窄,所以死者是个男人。再看这些肋骨。” 死者身上的骨头很大一部分散落下来,胸腔肋骨碎了好几根,碎片在*分解后都掉落在死者的裤子里。郑浩捡起其中一根肋骨,说:“这些肋骨都是由内而外被破坏的,看这些裂纹的分布就知道了,断口的碎屑一律朝外。肋骨的内侧有一道道整齐的细微的划痕,如果把这些划痕和干尸的牙齿比对的话……” 郑浩用肋骨拨开干尸微启的嘴巴,把肋骨内侧抵在那排尖锐的牙齿上,“你看,牙齿排列和这些划痕是匹配的,也就是说,这些肋骨有很大一部分是被干尸活着的时候要出来时破坏的。” “还有小部分?” “小部分是被这个东西破坏的。”郑浩从肋骨之间抽出了一根东西,拿到火光下,老头子一看,立马发出赞叹的声音。 这是一把雪白得发亮的石刀,光滑如脂,薄如蝉翼,整把刀只有小臂长,轻轻敲击声音清脆如铃,郑浩也从来没有见过制作如此精良的石刀。 “白玉的吗?”老头子的眼睛闪闪发光。 郑浩摇摇头,“应该是陶瓷的。”老头子有点失望。郑浩手一抬,挥舞着瓷刀朝旁边一块青石砍去,老头子一惊,喊了句:“别可惜了……” “砰!”火花四溅。老头子两只眼睛都看直了。 郑浩收起完好无损的瓷刀,青石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凹槽来。这把瓷刀不但硬度可观,而且锋利无比。 “难怪能把骨头切成那样。”郑浩嘀咕一句,把瓷刀小心地收起来。 “死者一定是感觉到了体内的变化,受不了痛苦用瓷刀自我了断了。”郑浩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尸骨,死者的嘴巴张的大大的,手骨搭在胸口上,一定是痛苦的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脏。 死者到底是怎么伤成这副模样,又是怎么进到这个山洞里的,还有……郑浩嗅着空气中潮潮的霉味……死者尸体都分解,这具小尸体是怎么形成干尸的? 第五十六章 山洪 郑浩看到尸骨的右腿大腿的骨骼碎的不成样子,这也就不难解释死者为什么会困在这里。死者极有可能是和郑浩他们一样随着山沟子的水一路冲到这里,发现了这个山洞勉强夺得一线生机,但由于大腿粉碎性骨折,无法离开,这时候体内的怪胎开始作怪,最后惨死在这个山缝里。 郑浩想起老头子刚才说的是什么东西勾住了他的裤腿,把他拉到了山缝口,自己也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东西以极快的东西爬进了山洞,现在这里已经是山洞的尽头了,沿路也没有看到其它的洞口,难道那个作怪的就是这个死者的冤魂? 如果不是这样,那这里也没有别的东西,所有的东西都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得清清楚楚,藏不了那么大的东西。如果是,那么他为什么要把他们带到这里,又想要告诉郑浩他们什么?还有这具古怪的干尸,周围的湿气这么重,又有那么多的微生物,它是怎么形成的?太多的疑点了! 郑浩整理了一下思路,重新面对这具尸骨,干脆就在尸骨对面盘腿坐下来。 老头子看到郑浩一副要和尸骨促膝长谈的阵势,乐了,笑道:“我说啊,你还是听我的吧,这具尸体绝对是十二年前失踪的那队人的,我们出去后马上上报,让警方调查一下就什么都出来了,也省的你在这里和他干瞪眼。” “不是十二年前的。”郑浩平静地说,“充其量也就死了三个月左右。” “不可能!”老头子突然大发雷霆,“我一天都在附近山头巡逻,有没有人跑进林子里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不会失职的!你看错了。” “不会看错。”郑浩指着死者鞋底的泥,说:“这些泥巴是死者走路的时候沾上去的,洞里的湿气很重,已经长了苔藓和霉菌。如果是十二年前的,霉菌早就长了几十层了,按照它们现在的生长状况来看,顶多也就半年。” “不会的,不会的……”老头子使劲摇头。 “这个。”郑浩从死者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罐头,“这个牌子的罐头是四年前才出来的,上面的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生产的!” 老头子一愣,怒气冲冲地朝郑浩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郑浩手里的罐头,骂道:“有吃的也不早说,过期了没有,怎么全是外文?上面画的是……牛肉!”老头子欣喜过望,“那个,那个石头刀借一下,把铁壳子劈了。” 郑浩默默地用瑞士军刀的开罐器给老头子把罐头开了。老头子把罐头搁在火堆旁热着,到外面打算再捡一些树枝。山沟子从山上冲下来了不少树枝,那些都堆积在洞口,里侧一些的树枝没有被雨水打到很干燥,老头子生火用的就是那些木头。 老头子出去搬柴火,牛肉罐头散发出来的香味着实吸引人,郑浩一连吞了好几下口水,那背包里还有三四罐不同口味的,等自己把事情搞清楚了,也开开荤,晚上在老头子补给站吃的那红薯着实填不饱肚子。 山缝有点渗水,郑浩开始担心山缝会不会倒下来,但一想接连几次那么大的地震都没事,怎么会偏偏这时候给塌了。现在重点不是这个,郑浩更在意那具干尸。 他想要把干尸拿过来查看,但又担心干尸上有不明细菌或者病毒,当年查看法老木乃伊的头几批探险家就是徒手碰了木乃伊,被上面的病毒毒害的接连惨死。郑浩记得翻那个包的时候,里面有几副橡胶手套,也不知道原来是干什么的,反正现在先拿来用一下。 在那背包里,郑浩清理出来了不少东西,有一副尼龙绳,几节电池和一把手电筒,都用防水袋密封得死死的,在尸体头上有一副矿灯,已经腐朽的不成样子,在包里还有一些笔记本,但防水袋坏了口子,水流了进去,那些东西都已经烂成泥,如果完好的话一定能提供不少信息。剩下的就是食物,有压缩的,也有罐头,以及一只懒蛤蟆,不知道它怎么会选择在这里面过冬,郑浩把它扔在一边没去管。 郑浩十分可惜没有发现药材,在山里药是及其宝贵的,这个人身上的设备很专业,没理由会不带药。由此说明,这个人并不是单独进山,团队之间分工合作,这个人主要负责的是食物,医药由另一个伙伴保管。 问题变得越来越复杂,在三个月前,这队人马从老头子的巡逻漏洞里潜入了密林,他们是来干什么的,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个队员会落单,他的腿骨为什么会粉碎性骨折,这具干尸又是怎么进入他体内的,他先前知道吗,还有这把石刀…… “猫子!”老头子歇斯底里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大山洪来啦!” 郑浩连滚带爬着从地上起来,飞奔着朝外面跑去,在山洞深处,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还没到洞口,他就发现地上有一滩水,洞口的火堆灭了一大半,洞外雷声大作,天空被照得亮如白昼,黑山林看上去更加阴森,山洪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两人所处的山缝本来就没有比水面高多少,现在大雨一来,山沟子里水位暴涨,山沟子两边离地面还有相当高的距离,中间全是陡峭的岩壁,现在想要冒着雷雨爬上去绝对是不可能的。可眼前的水位又在涨,谁也不知道到底会涨到多高,涨到把这个山缝淹了也不知道。 一般来说,入秋之后,山里的雨量会减少,但这几年天气异化严重,冬季也变得多雨起来,郑浩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这是三个月来最大的降水,如果还有比这更大的话,洞里面的尸骨就不会保持的那么完好。 郑浩到达洞口的时候,老头子正拼命地往洞口砌石头,郑浩也真是佩服老头子,大难临头还不慌不忙地挑着地上的碎石砌出了两道矮墙,看样子已经砌了一段时间了,估计刚才出来捡木头的时候就注意到山洪有涨的趋势,想要自己把洞口堵住,结果水位涨的速度比他预想的要快的多,这才急了,赶紧把郑浩叫出来帮忙。 “捡树枝,捡树枝!把树枝横着填到里面,然后再填土,用脚踩实,快!要不今晚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水冲走了再淹死。”老头子到底是历练过的人,指挥也说的清清楚楚。 父子两人,一个砌石墙一个往石墙中间填树枝泥巴,郑浩挖的两只手全是血迹,老头子的手掌也被石头的棱角割的鲜血淋漓,谁也不敢停下。外面的天空像被撕开了一个闪亮亮的大口子,雨水从大口子里是直接倒下来! 水位越涨越高,有的水从土墙外围漫进来了,洪水浑浊发黄,不知道夹带了多少泥沙,淹进去铁定没命,这是一场争分夺秒的角逐。两人终于砌出了一道高于水位约一尺的土墙,勉强抵挡住漫进来的洪流,老头子用身体抵在土墙后面,以免水压把土墙压垮,郑浩从洞里搬来石头堆在土墙后面,然后老头子也去搬石块。 “别去抠墙上的石头,洞塌了怎么办?”老头子喝住了郑浩,郑浩的手停住了,这时候,那石头动了一下,郑浩忽然想起在哪里见到这个场景,还没来得及提醒,洞外传来了一阵地裂天崩的巨响,老头子的脸一下子青了,紧接着,震动随之而至,洞顶不停地有石头尘土往下掉。 郑浩忽然明白过来,尽管之前他一直以为人定胜天,但此时,大自然任何轻微的响动都足以要了人类的性命,他开始慢慢明白了什么,可马上,老头子就不容许他再想了。 “还愣着干什么?洞口要塌了!”老头子一把拉起郑浩,从木架子上抢过军大衣就往撑在头上,这样子做,如果是小石头掉下来可以保护头部,但如果大石头掉下来,即使没有军大衣,也躲不过。这时候,只能听天由命了。 郑浩刚一转身,洞口的土墙轰然倒塌,外面的洪水汹涌而入,如同一条巨兽的舌头,朝两人卷过来,迅速漫过了郑浩的脚踝,震感越来越强,两人连走路都成了困难,只能扶着墙壁艰难地移动。 忽然间天地一黑,最大的震动了过来,老头子压着郑浩往地上扑倒,郑浩感觉洞口方向像受到了十二辆坦克的连续轰击,大地左摇右晃。 第五十七章 太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震动渐渐停止了,郑浩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老头子护在郑浩背上,郑浩隔着军大衣感觉不到老头子的心跳,不知道他是否安好,心里甚是着急。 终于,大地不再晃动,郑浩担心老头子,刚要问,只听老头子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猫子,你死了没有?” “暂时死不了。你怎么样?” “不大好。”老头子长长出了一口气,郑浩听着像在呻吟。老头子骂了句:“屁股好像被砸肿了。” 郑浩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再也忍不住,趴在地上小声地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老头子被郑浩笑毛了,站起身来朝郑浩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 两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老头子摸黑擦亮了打火机,查看两人的伤势,两个人都蓬头垢面的,索幸没有受什么大伤。这一路来厚厚的军大衣替他们承受了不少攻击,大衣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块,再看洞口,两人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绝望,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距离两人不到一米的地方,所有的洞体全塌陷下来,把洞口封的死死的,庆幸的是塌落的岩体把洪水挡住了,绝望的是,这么一来两人要怎么出去? 郑浩凭记忆目测从这里算起到洞口至少有五米,也就是说从这里到洞口五米之间的地方全是岩石,一时半会是铁定出不去的,暂且只能先回洞里面,那里还有食物,吃饱了再说。 老头子走在前面,刚走几步,一下子停了下来,郑浩差点撞上去。老头子示意郑浩安静,仔细听,同时灭掉了手中的火。 “嘻嘻嘻嘻……” 尽管非常非常轻微,郑浩也听到,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笑。 “嘻嘻嘻嘻嘻……”那声响还在继续,两人听得真真切切。 老头子蹑手蹑脚地朝洞里过去,小心踩着地上的石头。从这里到洞深处要拐个弯,从里面的火光来看,火堆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地震而熄灭。 火光摇曳,郑浩还没拐过那个弯就看到岩壁上投映着一个畸形的人影,那人影正在不住地点头,笑声就是那人影传出来的。 郑浩想起那个跑进山洞后消失的人影,难道是那神秘人受到震动后跑出来了? 在前面的老头子已经把头伸出拐角往里边看,刚看一样,立刻像受到惊吓一脸惊恐地退回来,郑浩看到他的脸完全吓绿了,手脚也不住地颤抖。 郑浩侧身从老头子身旁过去,老头子轻声在郑浩耳边嘀咕了句:“是太岁!”郑浩趴在岩体上,朝里边看过去,顿时也给吓了一跳,差点没叫出声来。都说人死不能复生,可有些东西死了依旧能够复生,那具死者体内的干尸就复活了! 郑浩一直以为那是一具异变的胎儿,现在看来,那更像是一条畸形的虫子。只见那干尸比之前变得臃肿多了,像泡了水的海绵,原来还有一对手藏在它的腹部,这时候全都展开了。它趴在火堆旁,四只小手着地,另外两只手正抓着倒在地上的牛肉罐头送到嘴边,吃得津津有味,滚圆的脑袋一点一点的,郑浩听到的笑声是它牙齿相互摩擦发出来的。它的牙齿又小又尖锐,如同捕野兽的夹子。 郑浩注意到它身后拖着一条闪闪发亮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血迹! 顺着那血迹,郑浩找到了血迹的来源,那只蛤蟆。由于震动,山洞掉下来的石头把蛤蟆砸死了,血液流了出来。也是巧合,郑浩解开了尸骨的衣服,也不知道地震是怎么把干尸震下去的,干尸滚出了尸骨的胸腔,正好滚到了血洼里,吸足了血,现在又活了。那东西似乎很喜欢吃肉,一大罐的牛肉很快被它吃的所剩无几,转眼间那东西又长大了一圈。 先不管那东西是不是太岁,长成那样反正不是好东西,现在跟它困在一个洞里,迟早得碰上,谁知道那东西吃完牛肉吃得兴起不会想要再来两个大活人当零食,从先前那具尸骨的惨样来看,被那玩意盯上绝对不会好受。 郑浩决定先下手为强,好在刚才那把瓷刀还用布包着别在腰上,悄悄地从背后拔出来,结果被一只手按住了。郑浩扭头看到老头子从他手中把刀夺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 那东西受到惊扰,抬头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闪到跟前,六只手飞快地爬动,企图躲过攻击,但不知道是由于刚刚苏醒身上神经系统还没有完全恢复,动作迟缓了一点,一道白光闪过,那东西连头带一只手被老头子用瓷刀钉在了地上,顿时一股黑乎乎的脓液从伤口处涌出来,它越是挣扎伤口越大,涌出来的东西越多,过了一会儿那东西就不动了。 老头子为了以防万一,又往那东西身上扎了几刀,这下连还没有消化的肉酱都从伤口里涌了出来,老头子身上也沾了不少,场面别提有多恶心。 郑浩把抓在手里的石头扔掉,走到老头子身边,近距离查看这个所谓的“太岁”。跟之前不同,“太岁”身体表面没有了硬结的血壳,那些血壳就跟孵出小鸡后的蛋壳一样被丢弃在蛤蟆身边。太岁的身体表面有一层细微的绒毛,它的皮肤是褐色的,有许多皱纹,表面是半透明的薄膜,可以清楚看到里面充满红色血液的血管。 郑浩曾经在博物馆见过非洲有一种蛇,为了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当持续的干旱来临时,蛇会找到一个地方自行脱水,进入休眠期,当地的居民经常能在角落里找到瘦的只剩下蛇皮的蛇。当干旱结束,雨季来临的时候,空气中的湿度增大,这些蛇通过皮肤上的气孔和血管吸收水分,从新“复活”!当地的居民没有木柴的时候会捡一些干燥的蛇烧火。 郑浩估计太岁死而复生的原理和那些蛇是一样的,只是蛇吸的水,太岁吸的是血!太岁吃了死者的肉后发现山洞里没有其它的食物,为了确保自己不会被饿死,便自行脱水,保持干尸的状态,当地震将它意外滚落到死蛤蟆旁边时,它吸足了蛤蟆的血液,又嗅到了牛肉罐头的香气,便以为条件允许便大吃大喝起来,储存能量,转眼间就肥了一圈,不想它吃的是两个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的食物,眨眼间惨死在刀下。 求生也好,觅食也好,都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它或许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想着填饱自己的肚子,但它也必须服从另一个基本的自然法则:弱肉强食。 老头子说,以前在村子挖出过跟这玩意差不多的东西,也不知道谁起的头,说是太岁。不是有句老话:不得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谁也没敢把太岁怎么样,恭恭敬敬地让神婆请到庙里去,后来村里地震,太岁就让庙给压在下面,翻出来的时候都给压扁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只是那太岁还没有这只太岁大,也是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的,像个孩子,可显然不是孩子。之前郑浩在检查尸体,挡住了老头子的视线,洞里光线又不足,老头子也没仔细看,刚才那太岁活过来了,老头子一眼就认出来了火堆旁边的是庙里供奉的太岁。 “早知道太岁是这么个玩意,老子先前就得把那庙拆喽!”老头子把刀子从太岁身体里拔出来,甩都没甩,那刀上依然洁白如新,一点污秽都没有沾。“好刀!这刀子老子要了,兄弟,对不住了。”老头子说着给墙边的尸骨鞠了个躬,自己又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像念经又像是在赔礼道歉。 郑浩早就习惯了,懒得搭理他,过去角落里用木棍挖坑,打算把太岁给埋了,这么一大坨东西摆在那里即使无害也碍眼。 郑浩挖着挖着,挖到一块坚硬的石头,用力用树枝杵了一下,那石块一下次翘了起来,看上去是形状很有规则的东西。郑浩弯下腰,扫了扫那上面的土,看到那东西有着柔和的曲面,应该是人工雕琢的东西,便捡起来。 那东西有一个手掌大小,外面沾了圈厚厚的泥巴,郑浩一点一点地把那些泥巴弄下来,一朵石花出现在郑浩的手心。郑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石花,不认真看还以为是一朵真正的石头花,或者说是一朵石化后的花! 第五十八章 浮石城 郑浩说不出雕刻的是什么花,和他以往看到的那些浮雕的石花不同,这朵石花的每一片花瓣都细致地雕刻了出来,每一片都是独立的,之间相隔极其微小的缝隙,但的的确确是由一块完整的石头雕刻出来的,每一片花瓣各不相同,曲线优美,薄如白纸,简直可以说是鬼斧神工。 郑浩由于遇见这么多事情都忘记了自己此次回来的目的,此刻看到这朵石花忽然又想起来了。 老头子看到郑浩看着手中的东西发呆,以为又捡到了宝贝,急忙过来查看,看到只是朵石头花便有点失望。郑浩把石花放在一旁,又拿起树枝挖坑,这次挖了很深也没有见到第二件石器,他估计这朵石花应该只是遗落在这里恰巧被落下来的土石遮住,从它精良的做工来看,可能与那把瓷刀是相同的出处。 他现在越来越想知道这副尸骨以及这些石器的来头,便先把石花收起来。 郑浩和老头子两人动手把太岁推到坑里,脓液流了一大滩子,两人七手八脚的推土埋了,又往上面踩了两脚,踩得严严实实的,确保即使没死透之后也能闷死。 两人忙完这些,从死者的背包里拿出了还没开封的罐头,就在火堆边热热手抓着里面的东西吃。现在身困在这山缝里,两头堵住,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呢,累了一个晚上,即使是死那也得做个饱死鬼。 “老头子?”郑浩忽然说。 “嗯?”老头子吃得不可开交。 “老庙现在还能去吗?”郑浩此次回来的主要目的就是问这个问题。 “不是跟你说塌了嘛?” “不是说村里那个,是山里的,仙翁以前说过,浮石城那个故事里有。” 老头子慢慢停了下来,望着洞顶某处,想了一会儿,“哦!”的一声,说:“是有这么回事……哎呀!都知道叫仙翁就知道他在聊斋,听听就算了。” “可是老庙是真的存在吧?你以前说你去过。” “我跟你说我去过?怎么可能,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个地方,小子,你敢唬我小心吃板子!”老头子头也不抬地说。 郑浩没有说话,用树枝在地上画起了圆圈,那些圆圈一圈套一圈,一圈交一圈,看上去似乎满足某种规律,又像是杂乱无章。 郑浩一边学着记忆中老猎户画圈的模样,一边学老猎户的口吻吟唱:“秘境之中,洪流之间,有浮石城,城以石筑,石浮于水;城中之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山取石,造化物生;青龙振翅,雷母吐水,玄武嚼壁,神龟腾雾,破地千尺;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天崩地毁,山河移位;斗转星移,古事成殇,天地轮回,轮回不忘,以警世人。” 整篇诗歌一共四句,每句五节,讲述的是一个古老的浮石城的故事。仙翁曾经说,这片诗歌是刻在深山之中一座破庙的石壁上,石壁残破不堪,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还原了这些古文,在石壁上还刻有许多奇怪的圆圈符号。 包括郑浩在内的许多小孩子当时对这个故事记忆最深,因为在这片山上的草丛里的的确确散落着一些不知名的石像,有人物有神兽,形态各异,也不知道这些神像是什么人留下的,什么时候留下的,听了这个浮石城的故事后,他们就像找到了石像的源头。郑浩后来还找村里经常进山的老人确认过,在森林的中央的确有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石庙废墟,郑浩清清楚楚地记得老头子当初说自己去过那里,还绘声绘色地描述起那座石庙的模样。 “记性不错,全记住了。”老头子抹抹嘴,打了个饱嗝,“就算我当年去过,过了这么久也早忘记了,再说了,最近地震这么多,那破庙在不在还说不定嘞。话说,你问这个干嘛?” 郑浩没有回答。 “哎,我说呀,你要是有时间,就好好想想怎么从这里面出去,不要想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没什么用。” 郑浩默默无言地把罐头吃完,收拾了一下东西,把死者能带上的东西全装进那包里带上,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现在物质这么紧缺,深山老林的指不定什么时候用得着。老头子见郑浩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意识到郑浩已经找到了出去的办法了,立刻来了精神,把军大衣穿上,那把老掉牙的枪一直丢在一边,现在也背在背上。 “你干嘛?”郑浩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兴奋活泼乱跳的老头子。 “不是要出去啊?” “待会儿,先把这尸体埋了。”郑浩拿着死人这么多东西,心里难免有些愧疚,猜测之前那个人影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就是希望两人能把他的尸骨好好安葬。猜测归猜测,是不是这么回事尸体也不会起来答应一声。 “开什么玩笑!”老头子怒了,“这是人命案,出去后的上报,派人来查!” “听我的,把它埋了,埋了它我们才能出去。” 老头子将信将疑,心不甘情不愿地抽出瓷刀,很快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大坑,大小足够把尸骨埋两遍了。两人合作把尸骨平放在坑里,郑浩按照骨骼的位置将碎骨拼回去,随后两人动手,把尸骨埋了。 埋完尸体,洞里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老头子想出去想的急不可耐,他再也不想再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待一秒,不停地问郑浩怎么出去。 郑浩指了一下火堆,说:“靠它。” 郑浩说,现在两人被困在山洞里,如果四周的真的堵死了,那么他们两个人在这封闭的空间里,又生着一堆火,氧气再多也早就耗光了,很显然,两人现在活泼乱跳的还吃了死人的牛肉罐头,火也烧的正旺,由此说明,山洞里必定有地方和外界空气联通。既然有地方和外界联通,那就好办了,把那个地方找到就可以了。 “找个地方呆着不要动。”郑浩说,老头子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照办。郑浩忽然又回过头问了句让老头子稀里糊涂的话。 他问:“你有尿吗?” “什么?”老头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有尿吗?”郑浩又问了一遍。 “你自己没有啊?” “我有的话还用问你?” 郑浩从木头里拣出了一小堆放到角落里,示意老头子尿到上面去。老头子解了裤袋,站在角落里站了半天,没尿出来。 “你什么时候得的前列腺?”郑浩终于耐不住了问。 “老子前列腺好得很!”老头子大骂,“你小子身后也站个人盯着你看,你尿不尿得出来?” “好好好,我转过去。”郑浩转过身,等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动静。 老头子正尴尬的不行,忽然听到山洞里响起了口哨声,气都不打一处来,不过没想到还是蛮有用的,过了一会儿,畅通无阻,神清气爽,三两下就把柴火浇湿了。 老头子转过身,看到郑浩还蹲在地上,喊道:“可以了。”郑浩转过头,老头子看到他脸正在憋笑,吼道:“笑什么笑?” 郑浩摆摆手,从烧着的火堆里取出几块通红的木炭放到湿漉漉的柴火下面,扇了几下,黄白色的烟就起来了,老头子这下子明白郑浩要干什么了,于是蹲在地上,看着那烟冉冉升起,郑浩也过来蹲着,两人借着火光,密切注视着烟的轨迹。 两人抬着头,看得脖子都酸了,整个山洞很快就充满了烟雾。老头子注意到郑浩还在窃笑,怒火中烧,但又强压着不发出来,温和地问:“笑什么呢?” 郑浩只是摇手,老头子又问了一遍,这时郑浩才边笑边竖起大拇指,说:“你的口哨,吹得和以前一样好。” 老头子一愣,低沉地说:“我没吹,我以为是你吹的。” 郑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说:“我也没吹……” 洞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老头子的脊梁骨冰凉冰凉的。 第五十九章 猛龙过 “不说别的,小心点,先离开这里再说。”老头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静,眼睛里透出猎人的寒光。 郑浩不再说话,他的目光扫了一遍山洞,火焰飘渺,黑暗的角落逐渐增加起来,在火熄灭之前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否则有什么邪乎事情发生谁也说不准,于是,把全部注意力投到烟的流动上。 两人蹲在山洞中央,一动不动,鼻腔里吸入了不少烟,那烟又臭又冲,吸进去十分难受,郑浩开始有点后悔自己采用这套方案了,不过,这个方案是最快的,如果举着火把在洞里一处一处地试着找让火苗飘忽不定的地方也是可以的,不过那要到什么时候。 “在那!”郑浩大喊一声,指着石壁上方的一个位置,那里正处于尸骨最初位置的上方,烟到了那里有明显被气流吹动的痕迹。郑浩撑着倾斜的石壁爬到上方,他用手捂在那个地方,感觉空气很凉很潮湿,想到外面在下大雨,空气是这种情况也是正常的,更确定了这里可以通到外面。郑浩接过老头子递过来的石刀,找到了通气的地方,便开始挖。 石刀很锋利,刀面宽度适中,郑浩一只手攀着石壁,一只手挖正好,加上这部分的土比较酥软,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半人高,一米深的洞口,郑浩爬进去,半蹲在里面,继续开挖,土一律由身下面推出洞口。 洞里面很潮湿,加上郑浩的呼吸,变得闷热,郑浩很快满头大汗,但也逐渐感觉到面前的气流流动在加速,泥土变得更加潮湿起来,甚至能够感觉到水分,心想这是快要到外头了,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当!”瓷刀触碰到一块石头,顿时间火花迸溅,石头被推到土里面去了,一股小水流流了进来,郑浩大喜过望,迅速扩大洞口,很快就在眼前挖出了一个口子,就在这时,身后的火光灭了。 “怎么了?”郑浩朝里面喊,他心里还在想刚才那个奇怪的口哨声,把老头子单独一人留在下面会不会有事。 里面没有回话,郑浩一急,正要退回去,老头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被挤呀,是火堆没柴火了,自己灭了,你挖到出口了没?” 郑浩回答挖到了。 “那怎么不出去?” “等雨停了出去会好一些。” “开什么玩笑。”老头子从后面挤上来,郑浩开的洞口不算小,老头子勉勉强强挤的过来,郑浩用瓷刀把通到外头的口子又扩大了一点,这样子老头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雨水正从口子往里面灌。 老头子一看到口子外面的情景,立马同意了郑浩的建议。不管是谁,挖地道挖到悬崖边上也只能作这个决定。林子里的地形错综复杂,连老头子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老头子把头伸出去目测了一下距离地面的高度,至少有十米,虽说不算太高,大风大雨地下去难保不出事,再看上面,也是一段陡坡。下面是一片白茫茫的草丛,雨水把草丛淹得只剩下一小节叶尖露在水面上,成了一洼湿地,在湿地的边缘就是森林,外面风雨正烈,树木身不由己地随风飘摇。 “两边都不好走啊!”老头子叹了口气,把头缩回来,“看样子我们今晚只能在洞里面先过一晚了。” 郑浩迟疑了,那个鬼吹哨还没有查明白,现在里面又漆黑一片,这么回去还不如待在这里安全些。郑浩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还没说完,就被老头子打断了。 “怕什么嘛?那口哨是我吹的。”老头子轻描淡写,“人老了,都好些面子嘛,逗逗你的啦!” 郑浩听到这里气都不打一处来,正要再说什么,老头子阻止住了他,鼻子嗅着空气,像感觉到了什么动静,重新又从挤到了洞口边上。 郑浩朝老头子的视线望过去,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所有的树木都在左摇右晃,雷电交加,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仔细看那些树。”老头子努努嘴,指着一丛树木,他的眼神不好,鼻子比狗还灵。 经老头子这么一点,那片树木晃动的确实不一样,但心里又想老头子刚刚才耍了自己,现在是不是在转移话题。正想发火,老头子一把按下郑浩的脑袋,这下郑浩感受的清清楚楚,老头子在发抖,不知道是由于害怕,还是激动,手冰凉的可怕。 郑浩朝那片林子望去,刚开始没看清楚,以为是有人刚往林子树上挂了两盏灯笼,一想不对劲,风大雨大的什么人这么清闲,等看清楚时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只见从树林子的黑暗中,露出两个灯笼大小的黄眼珠子! 父子两人趴在洞里动也不敢动,密切注意着那两颗眼珠子的动向。 郑浩着实打心里佩服老头子,外面狂风暴雨,树木乱摇,能够在短时间内就发现那丛树木摇摆的不对劲,可见经验之丰富,警觉性之高。 那对黄眼珠子不紧不慢地朝树林边缘移动,往大草池方向过来,紧接着,在黄眼珠子附近一大片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斑,不认真看会以为是萤火虫,那些光斑成双成对,全是蛇的眼珠子,在黑夜里闪烁着骇人的光! 郑浩看得心里直发毛,他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庞大的蛇群,从小到大,他没怕过什么,就是最受不了又软又滑的东西,蛇就是其中的一种。 蛇群从森林里铺天盖地而来,压着草,齐刷刷的在水面一字排开,横渡水潭,激起一片白花花的水浪。林子里一阵拔山倒树的折枝声,一个巨大的披满鳞甲的蛇头从树丛上探出来,老头子一下子在郑浩身后捂住他的嘴,以免他叫出声来,即使郑浩并不打算叫喊。 那蛇头有一辆轿车大小,在雷电中墨黑的皮肤反射着银光,杀气腾腾,一条开叉蛇信子吞吐得不紧不慢,昂着脖子,任由蛇群从它身边,从它身上缓缓游过,它的蛇信子吐向哪个方向,蛇群就朝哪个方向移动,威风凛凛。 “是蛇王!”老头子凑在郑浩耳边低沉地说,即使老头子不说郑浩也猜得出来。 蛇王是整个蛇群的中心,号令群蛇的存在,但现在是冬季,气温低,蛇一般都窝在洞穴里冬眠,如此众多的蛇出动迁徙,实在非常反常。 “怎么都往外面跑?”老头子嘀咕。 “什么?”郑浩小声地问。 “我认得对面那个山头,这些蛇看样子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山猴子也是从林子里出来的。搞什么,林子里闹什么事了。”老头子自言自语,眼睛一直盯着外面。 蛇王带着蛇群横跨大草池,雷鸣电闪,风雨交加,场面蔚为壮观,又诡异异常。蛇群的分工明确,两边和打头的都是体型相对较大的黑蛇,蛇王在队伍的中间,身边的蛇五颜六色,体型相对较小,估计都是母蛇和小蛇。那蛇群移动起来,看过去满眼都是扭来扭去的波浪线,看得人眼花,看得郑浩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忽然间,老头子握住郑浩肩膀,全身僵硬,头抬着,脖子肌肉绷得紧紧的,示意郑浩也不要轻举妄动。 “蛇王好像发现我们了,不要往外面看。”老头子嘴唇不动,吱吱地说。 为时已晚,郑浩的视线这时候正好和蛇王对着个正着!或许说,应该是对这个正着,蛇王的黄眼珠子正朝这边看过来。郑浩虽然怕蛇,但对蛇也有一定的研究,实际上蛇是视力很差的动物,它们捕猎和活动基本上靠的是蛇信子的吞吐把周围的气味带给鼻孔,鼻孔通过对气味的识辨和判断来指导方向,就像蝙蝠也不是靠眼睛,而是依赖于那对声呐耳朵。 现在外面风雨这么大,按理说郑浩他们的气味也被风吹得烟消云散,但如果是蛇王,就不知道是否能够嗅得到了。那蛇王昂着脑袋和郑浩他们所处的位置刚好齐平,郑浩呆然地望着眼前朝自己看过来的蛇王,它的信子正不紧不慢的吞吐。 第六十章 蛇咒 大蛇猎杀食物已经靠的不是毒液,而是将猎物缠绕致死然后一口吞下,毒液更多时候是起到帮助消化的作用。蛇王体积这么大,即使是发动攻击,只要郑浩他们退到山洞里,加上他们也并没有对蛇群造成实质性的威胁,蛇王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跟他们过不去的。但是万一,这条蛇王是条暴君龙,随便派遣两条小一点的毒蛇游进来,估计也有郑浩他们受的,他们困在山洞里一时半会是爬不出去的,蛇群冲进来,挤也能把他们挤死。 这就难怪为什么老头子如此害怕的原因了。 郑浩望着蛇王一动也不敢动,所有的感觉都抛到九霄云外,脑袋里一片空白,这种对望的感觉他一辈子不想要再经历第二次,死也不想。汗珠子从他额头上往外直冒,除了拆炸弹,他还没有过这样难受的时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郑浩反应过来的时候,蛇王已经带着蛇群钻进对面的林子里,郑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才周围的空气被抽干了一般,缓过气来,也觉得胸口闷的慌,耳根火烧一般*辣的,蛇王的眼神依然残留在脑海里,那种压倒性的威严,令人窒息。 老头子被郑浩的表情吓到了,决定先退回洞里,让郑浩躺下来休息一下。 结果郑浩一闭上眼睛,黑暗中有双黄彤彤的眼珠子立刻睁开,吓得他瞬间又把眼睛张开了,全身上下仿佛有千万条小蛇在爬,不知道有多难受。 洞里的烟尘还没有散去,之前余留的木柴又烧光了,老头子点亮打火机,看到郑浩大汗淋漓,跟中了邪似的,又找不到木头生火,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一怕脑袋,像想起了什么,冲到郑浩面前,伸手就开始翻郑浩的衣服。 “你干嘛?”郑浩一把推开老头子。 “那颗珠子呢?”老头子急急忙忙地说,之前他把郑浩从水里捞上来后,把他的衣服放到火上烤的时候,从郑浩的衣服口袋里掉出来了一个皮口袋,里面有一颗发蓝白色光的珠子,他一直听说有中晚上能发光的夜明珠,只是没见过,本来想等郑浩醒来了再问,结果后来遇到一大堆事情就给忘记了,现在急于寻找光源这才又想起来。 郑浩听老头子讲完,便从口袋里摸出了皮袋子,刚一打开袋口,里面蓝白色的光就漏了出来,整个山洞里顿时蓝盈盈的一片,老头子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巴张的大大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郑浩手握着夜明珠,只觉得珠子冰冷异常,热量通过手心源源不断地被夜明珠子吸走,燥热的身体很快降温下来,一口白气从郑浩嘴里呼了出来,感觉像进了大冰窖,夜明珠发出的光变成了纯蓝色。 “珠子光变了!”老头子伸手过来要拿夜明珠,郑浩握住夜明珠,把手一缩,老头子扑了个空。 “哎呀!你这人……我就看一下。” “老实坐着。”郑浩清楚老头子这个人心眼多,生怕他又像刚才看上石刀一样看上了夜明珠。这夜明珠是辟邪的宝器,郑浩好多次都靠夜明珠的提示躲过了不少麻烦。 当夜明珠发蓝白光的时候,说明周围有不干净的东西存在,当它发纯蓝色的光的时候就说明周围正常。对于邪物,夜明珠是绝对灵敏的,但如果有一条毒蛇已经叮在你身上了,夜明珠是不会反应的,因为蛇即使再毒,也是自然演化出来的生物。 郑浩看到夜明珠的光便回了纯蓝色,心里踏实了许多。警告老头子不要打夜明珠的主意,老头子听着不大高兴,怎么说自己也是郑浩的养父,那自家人偷自家人东西的,把郑浩臭骂了一顿,说自己就是断了手也不会拿郑浩的东西的。 郑浩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两人商量了一下守夜的事,现在距离天亮应该也不会太久了,抓紧时间在山洞里休息一段时间,明天要赶在天黑前回到补给站,将山里的事情通知上头,派人到山里进行彻查,特别是洞里的这具尸体,背后肯定有不少的文章。 老头子执意要郑浩先睡,他到上面的洞里窝着,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轮班,这样谁都安心一点,夜明珠就握在郑浩手中。 闹腾了一个晚上,郑浩早就疲惫不堪,眼睛刚闭上的时候还担心那双蛇王眼睛会出现,后来发现已经没什么问题,困意立刻袭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阵接一阵的哀嚎声接踵而至,郑浩迷迷糊糊地,以为自己在做梦,但那声音如此的真切,似乎就在眼前,很近很近…… 哀嚎声越来越近,有女人的,有男人的,有老人,有孩子,声音混杂在一起,海浪一般迎面盖来,大地在震动,那震动越来越大,发出天崩地裂的声响! “啪!”一个巴掌打在郑浩脸上,郑浩睡眼惺忪,一睁眼就看到蓝光映射下的老头子吓人的脸。 “有病啊,梦话说的那么大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老头子扭着老腰,活动活动筋骨。洞口有光线透进来,照的洞里微微亮,外面想来已经是白天了。老头子本来在洞里放哨,结果后来自己也给睡着了,直到天大亮,才醒过来。 两人整理了一下衣服,清点了一下剩下的东西。老头子除了一件背心用来做火把外,没什么损失,两个人军大衣和雨衣都还在,老头子现在手里的手里有一把枪(郑浩有很充足的理由确定这把枪实际上自己拿的那把,而被水冲走的实际上老头子的枪,因为老头子先前用枪抵挡山猴子的攻击,照理说枪上肯定会有山猴子的牙印,而这把枪上面没有……),腰里别着那把石刀,郑浩两手空空,捡了死者的背包,里面有手电筒、电池和一些压缩食品以及一罐牛肉罐头。老头子把石刀暂借给郑浩,暗示郑浩应该感恩戴德,郑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陆续爬出洞口,从悬崖上缓缓往下爬。悬崖本身不高,只要不往下看,确定每一步都踩得踏实,只要克服了心理的关,要爬下去是很简单的,郑浩从小跟着老头子在山里四处爬上爬下,学得一声武艺本领,这点高度根本不算什么,两人很快就到了山崖底部。 老头子凭借对附近地形的了解,认出对面的山头,很快规划了路线。他告诉郑浩,两人现在是处在比较靠山里的位置,往常是不允许有人进来的,他还是对那具两个月前的尸体十分在意,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辖区出的问题。 由于下了雨,附近又没有山路,只能边走边开路,这时候,老头子给郑浩的石刀又派上用场了,郑浩自然而然担任起了开路的任务,老头子端着枪在后头指挥方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护林员抓到了一个盗猎份子。 两人一路无话,山路凶险,又下过雨,地面泥湿,冷不丁的就会踩空,那看似平整的草丛下面说不准是一洼水池。两人鞋底黏着厚厚的泥巴,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荒地里艰难移动。 空山新雨后,山林青翠,几丝白雾缠绕在山顶,宛如薄纱飘落人间。空气中水气弥漫,清新冰冷,郑浩好久没有回来,在城市里一天到晚吸雾霾,现在贪婪地呼吸着,都入迷了。 中午的时候,两人在一处破败的土地庙歇息。说是土地庙,早就看不到庙的影子,只剩下一下残垣断壁隐没在藤蔓草丛间。 郑浩记得小时候在山里见到过不少残破的石人石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倒在草地里或半埋在地上,长满菌类和青苔,形态各异,大都看不清具体的样貌。 浮石城的传说就是来自于这些不知名的石像,只有老一辈的人还记得支离破碎的歌谣,仙翁在石壁上发现的诗句和这些歌谣的内容大同小异,唯一比较奇怪的是仙翁所说的诗歌似乎出现的时间要比那些口口相传的歌谣晚,郑浩记得仙翁说过,那些字都是小篆,否则,他也看不懂。到底大山之中是否存在这么一座古城一直无从考证,多次进入深山的科考队也没有发现有人类的遗址存在。 在老头子的带领下,两人已经走了近一半的路程,预计在天黑之前就能走到补给站。两人把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和罐头吃了个精光。 两人在石条上坐了一会儿就出发了,刚走不远,前方山脚下的一棵光秃秃的歪脖子树引起了郑浩的注意。 那棵树长在一堆乱石中间,上面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簸箕,经过风吹雨晒,那些簸箕又黑又破,大部分都漏了底,在最底下横出来的树枝上还吊着圈草绳,草绳只剩下最底下一根细小的草丝维持着草绳圆圈的形状。树底下掉落有几个破烂的簸箕,里面几团毛发和细小的骨头。 第六十一章 吊死鬼树 这么一颗古怪的树出现在荒山野岭的十分扎眼,让人看得怪不舒服。郑浩便问老头子这是干什么的,上面挂的那些簸箕又是干什么的。 “簸箕啊……盛死猫的。”老头子嘴角叼着草枝不以为然地说。 “死猫?”郑浩抬起头,难道说这满树的簸箕里都装着猫的尸体。郑浩从小在山下长大,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习俗。 “猫死了以后不能埋土里,得离土远远的,”老头子说,“猫有九条命,死了也还有几条命没有散去,要是死后埋在土里,沾了地气,被附近的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借尸还魂,那是要诈尸的。老一辈的担心这一点,也真亏他们想得出来,就拿个簸箕装着挂到树上,不就碰不到地上了,都挂到远离人的山里面来,就说先前那些老头子提着一大簸箕进山又不见他们拿出来,我找老半天,后来发现原来都挂到这里了。” 郑浩依稀看到那些簸箕的破洞里有漏出干瘪的毛发和似乎是骨骼的东西,整棵树上密密麻麻全是簸箕还没什么,关键一想到簸箕里面全是猫尸,白天还好,要是晚上路过还不把人吓死。底下那圈绳子看上去也有些时日了,地上垒着几块石头。 “不会是吊死人过吧?”郑浩自言自语。 “哎~好眼力!大革命的时候有个地主的尸体就是在这里放下来的。”老头子笑嘻嘻地说。 郑浩抬着头望着这棵树,从树底下走过,不知道是风还是什么的原因,郑浩经过那堆石头的时候,石头突然倒了。两人都没太在意,自顾自地走过去了。 山里的气候变化多,早上是阴天,中午的时候出了一会儿太阳,这会儿又下起了小雨,温度也降低了不少,两人在茂密的林子里穿行,看不出时间的变化,大概傍晚的时候,两人终于到了距离大道只剩下一个山头的路程。 有过野营经验的人都清楚,别看山头就在对面,七拐八拐的要费上不少时间。两人要先下到山谷里,然后再往上爬,就在两人下到山谷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让他们不得不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到了山谷下,老头子最先闻到了空气里不寻常的味道,立刻挡住郑浩。 “很重的腥味。”说着老头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完前面的矮草地里扔了过去。 仿佛石头掉进水里,一下子引起了反应,郑浩听见嘶嘶嘶仿佛湿木头冒泡的声音,两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几口冷气。 前面低矮的草丛里密密麻麻的昂起了几百条色彩斑斓的蛇头,全吐着血红的信子,原来昨晚上看到的蛇群都到了这里,正好郑浩他们闯进去。 转眼间,旁边的草丛里有一连串的草被看不见的东西压到,正有十几条红色的大蛇从草丛里迂回着包抄过来。 “麻烦了……”老头子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神情凝重起来。 不知不觉间,两人意外踏进了蛇的包围圈,一切来的毫无征兆,根本看不清状况,连老头子也被忽然出现的蛇群打个措手不及,很显然,这些蛇按常理来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如果蛇群在这里,那么,大蛇王也一定就在附近,不知道是盘在那棵茂盛的树丛里,正冷眼看着这边。 想来眼前这些都是蛇的警卫队,郑浩他们没头没脑的莫名其妙的就进来。 “怎么办?”郑浩和老头子背抵背靠在一块,蛇群正在缩小包围圈。郑浩从蛇的气势里看出了敌意,尽管郑浩他们也没干什么,虽说不是打酱油,但的的确确是路过,这些蛇却如临大敌,步步紧逼。 “别慌,人怕蛇,蛇更怕人,把衣服的拉链拉开。”老头子指挥。 “干什么?”郑浩问。 “跟着我做就行了,废话这么多!” 郑浩学着老头子把衣服的拉链拉开,只见老头子双手插进军大衣的口袋里,张开双臂,把衣服展开,摇晃着身子,像是在……跳舞? “你别这时候犯病!” “臭小子你在给老子说一遍,你仔细瞧瞧,老子现在像不像大号的眼镜蛇?” 经过老头子这么一点拨,郑浩突然明白了过来,没错,蛇的视力就和老头子一样差,靠的是气味来辨别猎物,也是如此来辨别天敌,当对手看起来似乎很大的时候,生物会出于天生的警惕谨慎出击,甚至落荒而逃。 老头子在山里待的时间远远长于郑浩,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抓住了动物的习性果断出手,对面的蛇群立刻警惕起来,脖子明显地后仰,小一些的蛇躲到了大蛇身后,很显然,它们对对手突然变大的能力感到了危险。 郑浩学着老头子的样子,打算把衣服撑开,他犹豫了一下,当衣服撑开后,他的胸脯毫无保留地袒露给了蛇,与此同时,蛇由于对手的突然变化,产生极高的警惕,也变得极度具有攻击性,如果有任何一个动作多余,难保那些蛇不会群起而攻之。 郑浩撑开衣服,动作小心翼翼的,眼前的大蛇也在摇摆扭曲着身子,就像在配合郑浩跳舞,郑浩也是头一次见到蛇有这样的举动,他和蛇打交道的机会很少,一般来说,印象中,那些蛇遇到大的对手会把脖子绷得像跟弓,随时准备弹射出去把毒牙钉进对方的皮肤里。现在蛇突然跟着摇摆倒是让郑浩变得无所适从。 “你在干什么?”老头子也注意到蛇的古怪举动,压低声音回过头问郑浩。 “我不清楚。”郑浩回答,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动作一定很搞笑。 老头子一边密切注视蛇群的一举一动,一边谨慎地带着郑浩沿原路后退,走得步步惊心,郑浩两步一挪、三步一移也走得格外揪心,蛇群本身并不具有强烈的攻击性,似乎也还没有摸清对手的意图,一直处于观望态度。 突然间,蛇群骚动起来。 “退后!”老头子大吼,双手握着枪杆使劲挥舞,想要把靠近的蛇群击退,结果是蛇群完全不怕枪杆子直冲过来。 “等一下。”郑浩挡住了老头子的枪杆,他看到的方向和老头子相反,在他看来,蛇群齐刷刷地回过头,往身后的某个方向移动。 一道白晃晃的闪电划破夜幕,扭曲着落到了郑浩眼前的森林里面,那个蛇群移动的方向!两人皮肤表面同时产生了剧烈的麻痹感…… 郑浩见那雷打的十分蹊跷,天上只有薄薄一层云,无风无水的天降霹雳,在这黑林子里,越看越不对劲。 “哇啊啊啊啊啊啊——!” “搞什么?”老头子回过头,看到郑浩正朝刚才落雷的位置张望,那声惨叫正是从那里面传来的,那片林子上的树叶在剧烈地晃动,有什么大东西要过来了。 两人本来看到蛇群后退了便急忙抓紧时间逃离那个地方,然后再计划绕远路,但刚才那声惨叫郑浩听得清清楚楚,绝对是人的叫声,会是什么人在那里? 树林边缘出现了一个人影,正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出来,地上的蛇从四面八方靠拢,昂着头,弹着脖子朝那人咬去,那人丝毫不敢迟疑,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有蛇靠近,挥动双腿要么直接一脚踩过去,要么顺脚踢开,在那人身后,一阵大摆动,几段断木被什么东西撞飞了出来,蛇王紧追着那人从林子里窜了出来! 只见那人跑的飞快,转眼就到眼前了,蛇王气势汹汹紧随其后。 “喂喂喂,他往这边跑!”老头子惊呼着扭头就跑,郑浩也吓了一跳,拔腿就跑。 老头子对林子的地形十分了解,专门挑树多林密的地方跑,那些地方人跑来跑去还比较宽敞,对于蛇王这种大体积的动物来说,却相当棘手。 也不知道那哪来的人又在哪里惹到了蛇王,把蛇王都给激怒了,三个人在前头飞奔,蛇王发了狂似的追赶,三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肺滚烫的要炸开,还是不敢有丝毫的停下脚步,谁也不敢扭头往后看,只听见身后拔山倒树的一直在响。 第六十二章 鬼脚 三个人中就数老头子跑得最快,别看他瘦的跟猴子似得,在复杂的地势面前毫不示弱,上蹿下跳,身手敏捷,专门挑林子密树干多的地方跑,郑浩逐渐有点掉队,那个人影倒是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郑浩身边附近。林子越来越密,身后终于再没听见声响,老头子往身后急急地看了一眼,看到蛇王已经不在了,保险起见,带着两人又在草丛子里面钻了一段路,最后终于在一块林间空地停了下来。 三个人竖着耳朵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仔细听,林子里静的出奇,刚才紧随其后的蛇王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三个人除了满耳朵虫鸣,其它的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郑浩一直注意着树枝折断的声音,现在也听不到了。老头子鼻子朝天,看样子也没闻出什么来。 一路下来,郑浩只要是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割伤,那些伤口不大,但又痒又疼,让人想挠又不敢下手,老头子懂得钻草丛的时候把头低下一定角度,虽然也受了点伤,伤口情况要比郑浩好得多,至于那个最开始被追的人,是个男孩子,看上去十六岁都不到。 借着树叶间隙漏下来的微弱的光,郑浩看那男孩一身登上爱好者的打扮,背着偌大登山包,脸色苍白,鸭舌帽下面是个寸头,手脚纤细却很有的肌肉,从露出来的皮肤颜色和粗糙程度来看,他显然是个经常外出的人。 “你谁呀?”老头子一肚子火,三两步就到了男孩跟前,伸手就来揪男孩的衣服,男孩一个疾步转身,轻松躲过了老头子抓来的手。郑浩见男孩的步法十分奇怪,不像是他所知的诸如跆拳道一类的功夫,但是动作有效迅速,还有充足的时间来对老头子进行反击。 老头子也是练过的,看出男孩来路不简单,但也没太放在眼里,摆出大人的架子,张口就骂了句,大声说道:“还躲?躲?小鬼,大晚上上林子干嘛?你最好老实点,不然小心我把你押到派出所去,鬼鬼祟祟的……” “我不叫小鬼,我有名字。”男孩视线在郑浩和老头子之间飘来飘去,脸上的汗水直冒,却不伸手去擦,半弓着身子,手脚姿势都藏着一手,随时准备防御。 “名字?”老头子笑了,“正好,我还想问问你叫什么,那你说说看,贵姓呐?” 男孩嘴角一挑,说:“我叫神!” “呵呵呵呵呵呵……” 老头子肚皮都笑抽了。 “再,再说一遍,你叫啥?” “我叫神!”男孩应道。 “哈哈哈哈哈哈…………额咳额咳!”老头子手撑着树,像笑得脚都开始抽筋似的,过了一会儿,老头子笑饱了,捂着大腿坐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叫起来,这下是真的脚抽筋了。 “哎呦,谁给你起的这个名字啊?我就是在没文化也能起个像样的名字,你说是不是啊猫子?” 郑浩无可奈何地嗯了声算是回应。 “猫子?也没比我强不了多少。”男孩嘀咕。 “那是小名……” “好了。”郑浩打断老头子,要这么吵下去没完没了了,他转身问男孩,“你是怎么撞上蛇王……那条大蛇的?” “树上掉下来,不小心砸到它身上了。我哪知道会有条那么大的蛇,吓得手都软了,就掉下来喽,也还好那条蛇在下面,不然非残废了不可。” 郑浩看男孩眼神闪烁,手指动作有些做作,便绕着弯子来拆穿他。 “你跑树上干什么?” “你是在审问我啊?”男孩警觉地一缩。 “我在考虑要不要逮捕你?” “就你?”男孩不屑,“你以为你是警察?口气这么大记得嚼点薄荷糖。” “你在树上干什么?”郑浩问。 男孩瞪了郑浩一眼,然后又看看老头子,目光在老头子肩上的那杆枪上停留的时间格外多一点,过了一会儿,像是想通了什么,问:“你们是护林员吗?” “爷爷正是。”老头子朝自己翘起大拇指。 “那他呢?” “不关你的事。”郑浩回答。 “那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男孩对老头子说。 老头子和郑浩面面相觑。 “他信得过。”老头子说。 “我怎么知道?” “那别说,到林子外面就知道了。” 男孩像听到惊人的消息,一下子跳开,“我不能出去。” “小鬼,你知道晚上林子里有什么吗?说出来吓死你。” “我知道!奇形怪状的东西我见多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老头子听男孩说话都还奶声奶气的,便抬头看了看天色,知道再跟男孩废话下去只是浪费时间,等天一大黑,林子里夜游的东西就该出洞了,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身上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说不定还得把这几个人命赔在这里。 打定主意,老头子朝郑浩使了个眼色,郑浩立刻明白过来,从身后朝男孩靠近了一步,和老头子前后夹击,准备强行把男孩带出去,万万没想到男孩身手了得,早有准备,三两下从两人的手臂间隙里穿过去,转什么就跑。 “我告诉你们,树林里有很多人,要死很多人!”男孩往草丛里一闪,跑走了,郑浩急忙快步追上去! 老头子大喊一声遭了。他对这老林子太了解了,凶山恶林,野怪蛇虫,就是白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到了晚上就更是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险!这男孩显然还不了解原始森林里的凶险要比普通树林强多少倍,他这么一乱闯,老头子能不着急吗? 老头子脚抽筋还没有缓过来,郑浩已经扭头去追男孩了,老头子大声吼了两声,想把郑浩叫回来,结果一眨眼两人早没影了,林深叶茂,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天空黑不溜秋的,只有点点星光从薄云的缝隙间透下来。 老头子脚一抽筋就没完没了,不停地揉着大腿,眼神又不好,夜行不方便,只能坐在树下等着郑浩回来,等了老半天还不见郑浩回来,心急如焚,入夜有一段子了,林子里有什么别人不知道,自己还能不清楚?今晚必须到林子外面去,越早越好,一想到林子里的那些东西,老头子就后背凉到透骨。 不行!得赶紧把郑浩找回来,无论如何得出去。老头子打定主意,打着打火机,四下里摸索着挑了根不粗不细的干树枝捡起来当拐杖,感觉抽筋好得差不多了,学着盲人似的探着树枝起身往两个人离开的方向走去。 老头子完全只能凭着感觉四处乱找,没有灯火,连脚印都找不到,树木又被昨晚的大风大雨打湿了不能拿来点火把,着实是个硬伤。他记得郑浩从死人身上捡来的背包里有手电筒,只要找到郑浩,到时候就有光源。但还是那个问题,怎么找到郑浩? 老头子试着吼了几声郑浩的名字,但这里是林子里,声音进了林子只有出去的,一丝的回音都没有,全被树叶吸收的一干二净,老头子一个人在偌大的林子里感觉被四合的黑暗挤压的都快透不过气来了。 凭着感觉,老头子在林子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要不是蛇群挡路,这会儿他们都到山脚下了,现在要想出去,只能绕远路,如果运气好,没碰上什么东西的话,在午夜之前能到盘山公路那边,接下来的路就好走了。 老头子走了一天了,手脚也有点软,满鼻子现在都是虫子和草汁的味道,突然山风带来一股的油味让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是饿昏头了。谁知道那汽油味越来越浓,老头子开始警觉过来了,确定自己鼻子没有闻错之后,急忙弯着腰四下里找了一丛最密的草丛就趴了进去。 汽油味在林子里是相当忌讳的,林区要防火,绝对不允许易燃易爆物品进入,况且深山老林的,无缘无故出现汽油味着实古怪,郑浩身上肯定不会有汽油一类的东西,难道是那个男孩?那个男孩身上带汽油干什么? 老头子侧着脸贴在地上,仔细倾听着地上传来的声音。 刚开始,老头子什么也没有听到,渐渐的,一点细微的声响传进了老头子的耳膜里,那声音越来越大,“嘭,嘭,嘭……”声音规律而有力,仿佛心跳,听那声音,正朝着这个方向过来。 老头子惊讶得快说不出话来,那声音越来越近,他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过度的惊慌暴露了藏身位置。 气味如此的清晰,他不会再闻错了。 那不是汽油,是柴油! “嘭,嘭,嘭……”的脚步声转眼到了跟前,伴随着呼噜呼噜破风箱似的喘气声。 一只毛茸茸的大脚出现在了老头子眼前,踩在了距离老头子不到半米的地方,随后另一只脚拖沓着出现了。柴油味和糊臭味参和在一起,刺鼻难闻。 第六十三章 野猫点灯 老头子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剪影,庞大的身体扭曲畸形,它的胸口大幅度起伏,呼噜呼噜的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来的,身上一定让老头子昨晚烧出了鲜肉,在水里也不知道泡了多久,伤口这时候发炎流脓,味道恶心。这山猴子也是福大命大,竟然掉到山沟子里没死,况且昨晚还发了山洪,现在还能拖着身子回来了,天昏地暗的,老头子也分辨不出山猴子是从哪个方向过来,更不清楚它现在要往哪里去。 山猴子的情况很不乐观,即使现在还能撑,也活不了多久,老头子也是佩服这山猴子,都成这样了还能回的来。如果山猴子没事,那阿铁呢?会不会也还活着?怎么说狗也是会游泳的动物。想到这里,老头子都想立即跳出去找阿铁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山猴子即使成这个样子也是个可怕的威胁。 老头子刚开始一直担心受怕,自己距离它那么近,虽然看不见,万一让它闻见自己的气味,朝自己来一脚,自己也就走到头了,直到刚才想起阿铁才记起,山猴子的鼻子先前似乎让阿铁给咬烂了。 这么说来,山猴子跟自己是差不多的,都是半瞎子,一想到这里,老头子心里轻松了不少,看那山猴子走的有些远了,便从草丛里爬出来,蹑手蹑脚地往与山猴子相反的方向,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探出半个身子,老头子便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急忙又缩回草丛里,心里不住地怀疑是看错了,尽管他视力不好,但还不是瞎子。 刚才那树上的,是两盏灯笼?还是……一对眼珠? -------------------------------------------- “怎么又是这堆石头?” 郑浩恼火地骂了一句,他已经在这个地方转了三圈了! 林子越来越暗,月黑风高,风吹得山林杀杀响。 郑浩从追丢了男孩开始就一直在同一个地方兜圈子,他本来是打算回去接老头子的,但明明没有追出去多远,往回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迷了路。 郑浩从背包里拿出手电筒,先前在山缝里的时候他给忘记了背包里还有手电筒,傻傻地用夜明珠照明了一晚上,出了山缝后和老头子两人想想都觉得脑子那时候肯定是短路了,便实验了一下,手电筒生锈并不严重,装进去电池后立刻就亮了。 郑浩打着手电筒再次往那堆石头看过去,上面还有自己半小时前作的记号。错不了!自己又回到了中午吃东西的那堆土地庙废墟。远远地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越走越深! 他拿着手电筒往林子里照了照,里面黑乎乎的,四周除了无力的虫鸣,死寂的可怕。山风把郑浩身上吹得冷冰冰,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 这些树会动! 郑浩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个想法,自己就是潜移默化之中被这些树误导着越走越深,难不成又遇到了鬼打墙? 传闻有人在宽阔的山林子走了一个晚上不知怎么回事就是走不出去,最后天寒地冻的就冻死了,第二天人们找到他的尸体,发现他的脚印是连成了一个很大的圆圈,整个晚上他都在原地兜圈子!民间就把这种灵异的情况称为遇上鬼打墙。 实际上,有人经过对人腿的测量,得出人的两条腿是不一样长的,有微小的差别。如果把一个人蒙上眼睛,让他直着走的话,他自认为自己走的是直线,实际上他是在走弧线,走得距离越长,这种偏差越明显,最后又绕回了原地,这也就是为什么沙漠里的人经常会发现自己走了老半天又回到原地的原因,只有身边有参照物比如不动的石头之类的东西为标记,及时更正自己的路线,才会避免这种现象的发生。 郑浩当然明白这个问题,便在经过的地方的树上或者石头上做下箭头标记,每一个新的标记都指着之前一个的标记,依次连成一串,本以为这样子就能避免走曲线了,结果,郑浩还是回到了石头堆的位置。 第三次尝试失败后,郑浩不敢再轻易靠近林子了,因为他注意到一个让他背后发凉的现象:标记偏了! 每一个标记都是郑浩用手电筒的光线对齐过的,这些标记都是作在树干上的,当郑浩发现到其中几个标记都出现了大幅度的偏离之后,他开始不相信这片林子里的树是死的了,至少不是所有的树都静止不动。 难不成这片林子想要把他困在这里当肥料? 他对那几个发生偏离的标记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确定自己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他决定沿着林子的边缘走,但这也意味着,他会撞上那棵挂满死猫的吊死鬼树。 没有其它的选择了,郑浩尽管在办案过程中会时常碰见尸体,但他从来没有习惯过尸体,即使那不是人的尸体。这个秘密他从来对任何人说过。 草地上还留着两人走过时踩倒的草的痕迹,手电筒照出了一片椭圆形区域,在大山浓稠的影子里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亮点,云层挡住了月,流动的极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月光漏出来。 郑浩都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会跑到土地庙的,他只是想要回老头子哪里,结果稀里糊涂的就看到了林子的尽头,刚以为自己出林子了,仔细一看,旁边是一堆熟悉的石头。显然,林子里有一条捷径,要是早知道的话他们就不用沿着林子边缘走半天才到山谷,结果还在那里碰上蛇群。 郑浩打着手电筒轻车熟路,走得飞快,很快就要到吊死鬼树了。 转过拐弯,郑浩看到不远处黑乎乎的林子边横出一株奇形怪状的老树,上面挂满破烂的簸箕,树底下伸出的一根树枝上套着一圈草绳…… 郑浩喘着粗气后退了几步,有那么几秒钟他以为自己看花眼,在原地愣愣地停留了几秒钟,这时,挪动的云层终于给月亮露出了一条缝隙,苍白的月光洒下,周围变得清晰起来,郑浩也看得眼睛瞪圆了。 树下的草绳上吊着一个人! 那个人背对着郑浩,穿着一身唐装,早就没了光泽,似乎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那人脖子套在草绳上,双脚离地,费力地蹬着,似乎想要从草绳里挣脱出来。在他的脚下本来有一摞石头,白天郑浩经过的时候,由于不小心震动了一下,那堆石头倒了,现在那具吊死鬼吊在树上脚没有支撑,怎么都下不来,只能吊在半空中白折腾,那草绳底端只剩下细细的一根草丝,可吊死鬼就是弄不断。在月光下,那吊死鬼的身体看上去若有若无,黑乎乎的如同一团黑雾。 郑浩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洞口看到的那个不明的影子,也是这副模样…… 吊死鬼还在树上挣扎,它头顶的树杈上出现了一团一团绿幽幽的光,那光飘飘忽忽,从簸箕里飘出来,时聚时散,诡异异常。 民间常说,死人的时候猫千万不能在旁边,否则会有不吉利的事情发生,言下之意就是死尸可能因为猫的关系会发生诈尸等超自然现象。超自然的现象世界上存在很多,这些东西都是一时间没办法用科学解释得清楚的,却都是铁铮铮的存在。 郑浩向来不迷信怪力乱神的东西,他相信任何不合理的东西即使再怎么稀奇古怪一定存在普适性的解释,即使现在没有,也不能说明未来不会有。他知道自己看到了灵异的现象,但那又怎么样?如果没有向他解释鬼火是磷在空气中自燃的结果,他也会以为那是死后的灵魂在作祟。 终于,大股的月光从云层里流泻而出,把眼前的山坳照的如同镀银,山头树茂叶盛,林深似海,奇幻的如同仙境,郑浩知道,那看不见的阴影下面都蛰伏着恐怖的东西等着你过去。 郑浩看着那几团绿火,一个字眼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野猫点灯! 曾经不止一次,郑浩在仙翁的故事里听到关于野猫点灯的故事,那些故事大都带着黑色恐怖。 第六十四章 湖光魅影 传闻在民国时期,军阀混战,灾害连年,到处都是死人,山里的一些野猫就下山以尸体为食,吃得尸体多了,野猫也变得有灵性。后来战争结束了,那些野猫吃人肉吃习惯了,又都格外的长命,传闻它们有九条命。它们躲在深山里,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会点一团火。一些迷路的人看到火光,以为是人家就过去,会看到石头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实际上,妙龄女子是野猫的舌头变的,只要人一靠近,野猫立刻把嘴巴咬下,一口吞了来人,上当的也多为男人。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由于这片林区很大,野猫东躲西藏依然存活着,为害一方,后来军民合作,找到了野猫的山洞,打死的野猫有老虎那么大,洞里全是人骨头。野猫的尸体燃烧的时候非常腥臭,烟很浓,几公里外都能闻得到。当时人们在洞里除了发现大野猫外还有一窝小猫,由于野猫体积小,动作快,有部分逃跑了,相传现在山下村子的一些猫就是食尸野猫的后代,它们仍然会点灯。又有传闻那些食尸野猫实际上猫的冤魂所化,所以它们的后代也是死后才开始作祟的,而生前与普通的猫并无差异。 郑浩小时候听的这些故事,当时还很新奇,可当自己真的面对这些超自然的东西时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 郑浩想起另外一个故事,实际上,在仙翁的故事里,也多次出现会走动的树,和那些国外的童话一般,都并没有引起别人太大的注意,而现在,郑浩忽然意识到,那些在树林里迷失的人就没有一个找回来的,他清楚的记得小学六年级是班长的父亲,就一直没有被找回过,还有包括老仙翁在内的一些人,都莫名其妙的在林子里失去了音讯…… 好多! 当童话变成现实, 神话不再是神话, 一切的“很久很久以前”成为了“现在”…… 这种感觉是奇妙,还是……深沉的恐怖! 之前在山缝的时候,郑浩没有看清楚那个人影,现在相似的东西又出现在眼前,强烈的求知欲让他不想放弃这样难得的机会。 他上前看个明白,必须要看个明白! 一阵男人的尖叫划破山林,郑浩听见那声音是从身旁林子里深处某个位置传出来的,转过头,看到林子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郑浩正犹豫着,回过头,树上的吊死鬼和绿火受到惊扰全都不见了,只剩下精瘦瘦的树杈和满树的破烂簸箕。郑浩疯一般地冲到树底下,绳圈还挂在树枝上,剩下细细的一根草枝连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郑浩愤怒得想砍树,想起刚才那阵尖叫,听着不像是老头子或那个男孩的,倒像是一群男人同时间的喊叫声。他想起之前男孩说的“树林里有很多人,要死很多人。”难不成真如男孩所说的,在树林里看不到的地方藏着一群偷偷潜入的人,刚才那阵尖叫难道正是他们发出来的? 郑浩已经错过了一个机会,不想再错过第二次,当机立断,打着手电筒,循着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头钻进黑压压的林子里。 草叶甩在裤子上,头上的茂密的树叶把林子底下盖得密不透风,漏不进一丝月光,手电筒的照明范围十分有限,光照到的地方立刻有东西以飞快的速度躲进黑暗里,郑浩正以尽可能大的速度疾奔,斑驳臃肿的树干飞快地后退。 林子里根本辨别不出方向,郑浩只能凭着记忆直着前进。从听到惨叫到现在为止没有第二次的声音,声音来自林子深处的方向。 又是林子深处,从山猴子到山缝里的那具尸体,都是从林子里出来的,山下的各种民间传说和民谣以及郑浩此次回来想要弄清的圆圈来源全都巧合的撞在了一起,而且,从昨晚开始,老头子多次回避关于林子深处的话题……这些都在把疑点指向林子的神秘地带! 郑浩本来只是想要去那座传闻中的老庙收集关于夜明珠上的圆圈的线索,结果只要和圆圈扯上关系的事情都莫名的古怪,至于那个叫神的男孩,郑浩颇为无语,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大概在黑暗中前行了五六百米,前面隐隐约约看到了月光,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光也越来越大片,树林外面出现了一片湖,湖面薄薄的雾气笼罩,在皎洁的月光下,波光粼粼,宛如一块银镜。 郑浩在山脚下住了十几年,还不知道林子里有这么一片好水。 湖面并不宽,夹在山沟的最底部,两边都是郁郁葱葱的林木,月亮正好处于湖的上方,羞涩地用薄云遮住脸。 一阵哗啦啦的搅水声飘了过来,郑浩急忙躲到树丛后面,朝湖中央看去,只见月光下,有一个人影正在朝这边游过来。 那个人长得圆头圆脑,寸头,很是白胖,正拼了命往岸边游。郑浩眯起了眼睛。 就在这时,只见从那人身后的薄雾里,悄无声息地出来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女人!女人长发披肩,遮住了大半张脸,上半身露出水面,一丝不挂,肌肤白如冰雪,反射着月光,看上去是如此的美丽动人。令郑浩最为惊讶的是,女人是直立着身子,让人误以为是在水里行走。 女人走得不紧不慢,胖子在前面死命地划水却怎么也游不快,很快,那女的就在水里追上他,她伸出手,从身后掐住了胖子的脖子,力气大的惊人,竟然把胖子从水里提出来了将近半米!胖子使劲挥动着双手,怎么也挣脱不了女子。 郑浩在林子里见胖子马上就要被女子掐死了,先不管这两人是什么来路,救人要紧,猛跨出一步,张口大吼,企图上前解救胖子。他刚跨出一步,后面一只手冷不丁伸了出来,紧紧捂住郑浩的嘴巴,一把把他拉回草丛里。 男孩死死地捂住郑浩的嘴巴,示意郑浩安静往湖里看。 只听见“吱嘎”一声,女人扭下了胖子的脑袋,鲜血从断开的脖子处喷涌而出,溅到女子的头发上,肌肤上,染红了一大片水面。恰好这时山风吹来,湖面的薄雾渐渐散去,一副骇人的画面出现了。 水雾散去,雾里面出现了好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血淋淋的铺了一块湖面,在尸体周围水花四溅,也不知道是什么鱼虾,正聚集在尸体周围疯狂地啃食着尸体。那女人拧下了胖子的脑袋之后,又把尸体扯成了小份,立刻,水里的鱼虾又有一大群聚集了过来,争夺食物。 郑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一时间分不清楚是幻觉还是现实。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狙击枪,趁郑浩注意力集中在湖面那会儿组装完毕,此时单膝跪地,左手托枪,瞧着瞄准镜,把枪口伸出草丛,对准湖里,随时准备扣下扳机。 郑浩压低声音问道:“你要干什么?” “嘘!”男孩全神贯注,却并不急着开枪。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水面上抢夺食物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鱼冒出来抢夺食物,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被撕咬拖拉得浮浮沉沉,有的碎块已被吞食殆尽。那个白色的女子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 郑浩猜测那几个人的死因是由于女子的诱导,也不知道那群人刚开始是怎么认识女子的,能够集结着进入密林说明来头不会干净,必定是起了邪心才会被女子趁虚而入,可能是色诱,也可能是假装失足落水引得他们来救,但就算是如此,也不可能同时几个人跳进水里,那么,女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当当当当……” 郑浩警觉地回过头,身后的林子里什么也看不见。 “当当当当当当……” 铁器碰撞的声音再次出现,郑浩四下张望,什么动物也没看见。他现在不能确定这个声音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听得见。他看了一眼男孩,男孩面无表情,完全不去理会周围的动静。 “当当当当……” 声音很清晰,似乎就来自附近。 传闻深林里有许多地方是阴人借路的地方,死魂脚踏黄泉路,长途跋涉远赴鬼门关,他们行走的时候,由于双脚被锁链扣着,走起路来拖曳着铁链,所以会发出“当当当……”的声音。有的版本说是以前的赶尸人,因为要赶着死人赶路,尸体要防腐,不能受阳光照射,只能晚上出行,虽然走的是荒山野岭,难免不会有生人或者动物什么的出现挡路。为了尽量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赶尸人会在尸体身上系一串夹红线的铁链子,一方面防止万一尸体撞上什么晦气的东西,诈尸的时候有个牵绊,也容易降得住,而且那声音听着也解闷,另一方面就是因为铁链拖在地上会发出声音,提醒生人避让借路,而且铁器的声音是自然界所不存在的,对于动物来说,比打雷这种早已司空见惯的现象少见,更能起到威慑恐吓的作用,它们自然不敢轻易靠近。 郑浩听闻老一辈的砍柴打猎的人或多或少都碰见过这类东西,只要大晚上的瞧见一群硬挺挺的尸体在前面蹦着,后面跟着一个举幡摇铃戴斗笠的人,什么都不要说,远远躲开就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是不是赶尸也未必可信,曾经警方也多次和护林人合作抓获过假冒赶尸进行走私和贩卖人口的团伙,建国时梅花党活跃期间,装神弄鬼利用迷信进行间谍活动的也不在少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湖面的躁动停止了,争夺尸肉的鱼虾销声匿迹,啃食得残缺不全的尸体在湖面晃动,满湖波纹。女子安静地站在一旁。 水面冒出了一连串的气泡,把郑浩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水面涌出了一股水流,让郑浩想起了济南的趵突泉,水流的范围足足有五六米,夹带着大量的气泡,尸体被冲散开来,女子走来走去,把尸体从新聚集到一块。郑浩意识到,水底有大家伙要出来了! 第六十五章 玄武 湖面水泡越冒越多,水底下暗流涌动,整块湖跟开了锅一样,之前那些小鱼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当当当当当当当……” 锁链碰撞的声音愈加响亮,郑浩看到男孩的目光也愈加坚定,手指紧紧地搭在扳机上。从一开始,男孩的目标就不是白色女子。 郑浩悄悄地在身后抓起一把土,握在手中。 月光下,湖面雾消云淡,水浪汹涌,动静越闹越大,湖边的树也变得不安分起来。终于,水浪的躁动达到了顶峰,郑浩看到在水底下,有几团黄绿色的光正在升起。 一个水牛大小生物的三角形的头从水下冲出来,水花溅起有四五米高,待水花落下,郑浩看清楚那是一只大到吓人的老龟!脑袋探出水面,半个鳖壳露在水上像个小岛,那几团黄绿色的光正是它的六颗眼睛,也不知道这老龟有多大岁数了,想必都成精了! 郑浩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老龟,两眼看得都发光了。早就听仙翁说后山封印着一只上千年的七目大老龟,湖边还修了一座庙,后来庙塌了,老龟经常出来造孽。村民却说山上连湖都没有,哪来的湖底下的大老龟,山上的破庙倒是不少,谁知道哪个是用来镇压大老龟的。 这么一想,郑浩越觉得眼前的光影不现实,他见到这片湖的时候就觉得蹊跷,上山扫墓也不是一两次,站在山顶上能看出十几里,这么大的湖,湖面的反光多远都看得到,然而郑浩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再说传说中被镇压在水底的大老龟是七目,而眼前的老龟只有六目。 难不成,连这片湖本身都是不存在的。郑浩听说过鬼船,鬼洞等东西,都是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存在,世界各地都有记录,真的找起来又不见踪影。难道说眼前的湖也是一片只有在特定时候会出现的鬼湖? 月光皎洁,郑浩从来没见过这么纯白的月色,照耀得湖光山色宛如黑白分明的水墨。 老龟不紧不慢地朝女子游过去,女子把面前的尸体碎块聚拢在一起,恭恭敬敬地低头等着。 这时候,郑浩终于弄明白了铁器碰撞声音的成因。 从老龟一出现,郑浩便注意到老龟游动的姿势十分奇怪!按照常理,像乌龟和老鳖这种甲壳类生物,游动时都是四肢一起滑动,脑袋后背露出水面。而这只老龟只有小半个脑袋露出水面,后背也只露出一个角,两个前肢在水下搅动的十分吃力,仿佛受到了极大的牵绊。老龟每每滑动一下,铁器碰撞的声音便响一阵,由此说明,在水底下,老龟正是被铁链所牵绊!老龟游动的十分费力,想必能锁住如此巨大生物的铁链也是相当沉重。它好不容易靠近了女子面前,开始张嘴嚼尸体。 老龟咀嚼得并不仔细,大部分是直接吞咽,那些尸体它吞咽的很慢,但看得出它有相当长时间没有进食,每一口都吞得满满的,像个饿急了却又牙口不健的老人。 到底是什么人,出于怎样的目的把老龟囚禁在这片鬼湖里?这名为老龟收集食物的女子又是什么,为什么会和老龟扯上关系?郑浩没有任何头绪。而男孩到目前为止,一直只是端着枪,没有任何要开枪的意思。他到底在等什么? 老龟把所有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六只眼睛半眯着,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竟然慢慢张开嘴巴,打了个哈欠。 一瞬间,郑浩明白了男孩等待的时机了,在老龟张开嘴巴的刹那,它的下颚露出一颗很小的肉眼珠子,相比于其它的六颗眼珠,这颗眼珠子的光亮要小的多,借着湖面的反光勉强看得出来,如果不是郑浩和男孩所处的位置刚刚好,恐怕也是看不清楚的。 “砰。”一声闷响,男孩果断扣下了扳机,老龟嘴里的眼珠子立刻破裂,男孩手快迅速,又连发三枪,老龟面向男孩这一侧的眼珠子全部破裂,顿时,鲜血淋漓,老龟长长地惨叫了一声,缩进了水里。 “借用一下!”男孩抽走了郑浩腰间的石刀,丢下狙击枪,跑到湖边,尖着嗓子冲着湖面发出一连串奇怪的声音,似乎是某种语言,又像海豚的叫声。听到声响,湖中央的女子立刻朝湖边过来。 “哗!”湖中央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老龟满头鲜血出现在漩涡中心,冲着女子也发出了一连串尖锐的叫声,那女子全身一震,身体立刻被漩涡卷进去了几米。老龟也奋力地朝女子游过去,张嘴朝女子过去,它的嘴里满是脓血,被水一冲,染得整片湖面都是,场面甚是血腥! 眼看女子要被老龟咬到,“砰。”老龟嘴角中了一枪,子弹不偏不倚沿着嘴角的肉膜把嘴角割开了一大半,老龟再也坚持不住,丢下女子缩进了漩涡深处。 男孩见这一枪来得突然,回过头,看到郑浩正端着枪站在湖边,感谢地朝他点点头,此时,女子游到了湖边,嘴里发出和男孩相同的尖锐的声音。 男孩不由分说,踩水下到湖里,一把抓住女子纤细的手,把石刀咬在嘴里,双手同时用力,把女子从水底拉上了岸,令郑浩毛骨悚然的是,女子的下半身不是人也不是鱼,而是长筒形,墨绿色的光滑皮肤和上半身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是一条蛇! 女子的下半身有七八米长,在男孩的帮助下卷在岸上,看得郑浩全身僵硬,不由自主地远远躲开。 “帮我个忙,抓住她的手。”男孩对郑浩说。 “什么?”郑浩看着女子那光滑扭曲的身体,只想远远地躲开。就在这时,水面又一阵哗然,那几团黄绿色的光再次出现在水面下,郑浩立马端起枪对准水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帮男孩。 “不用担心,它靠近不了。”男孩回头望着湖面,果然,老龟只是远远地徘徊,每靠近一定的距离,铁链就限制住了它继续前进,整片湖面浑浊一片,泥沙血液搅成一滩,早失去了先前的唯美景象。 “能不能快点,再过一会儿她就得窒息死了。”男孩说。 离开水后,女子的皮肤发生了明显的改变,由白色转变成了粉红,脸色发绿,无力地倒在泥土上。 郑浩硬着头皮走过去,鼓起了相当大的勇气,抓住了女子的双手,在触碰到女子冰冷滑腻的皮肤一瞬间,他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后背不停地冒着冷汗。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直接用手碰蛇。 男孩不去搭理湖水里老龟的闹腾,左手按住女子的肚脐,手指在游动,眼睛紧盯指尖,“就是这里!”右手从嘴上取下刀,手起刀落,沿着肚脐往下划出了一道二十厘米长的口子,一股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女子原本瘫软的身体立刻剧烈地扭动起来,郑浩没想到如此纤细的双手竟然力气如此之大,不得不用蛮力才能勉强按住她。 男孩牙咬着石刀,左手撑开伤口,右手伸进伤口里往外一掏,取出了一颗白色的卵状物,湖里的老龟立刻大声嘶叫起来,男孩并不破坏卵状物,而是放在了一边。郑浩注意到女子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男孩动作迅速准确,眨眼间,从女子腹部掏出了二十几枚卵状物,当他掏出最后一枚的时候,手刚伸出,伤口便完全愈合了。 郑浩和男孩同时使力,将女子抬回水里,女子上半身一碰到水,猛地一扭,整条身躯全都滚进了水里,她在水里扑腾了两下,气势汹汹地冲老龟游过去,老龟立马缩进水底,女子追了下去,水浪滔天,湖面出现了好几个大漩涡,大地都在震动,两人不禁往林子里退了几步。不一会儿,震动停止了,湖面又恢复了风平浪静,除了浑浊的湖水,其它的看上去一切好像没发生过。 男孩从自个背包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皮袋子,捡起地上的卵形物放进去,郑浩看到袋子上绣着两个字:玄武。 第六十六章 灵媒 民间传说,地有四兽,镇守四方,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其中,玄武的图腾便是一条蛇缠绕着一只大龟,与刚刚所见竟然不谋而合! 男孩收拾好东西,正要站起来,郑浩把手中的枪指向他。 “你是什么人?擅自入林有什么目的?” 男孩站起身,用手指把枪杆轻轻移开,说:“吓谁呢?里面没子弹了,从来都是刚刚好。” 郑浩知道对方来路不简单,也没想过能一把奏效,便把枪放到一边。男孩把石刀双手递给郑浩,郑浩迟疑了一下,把石刀收下。 “你放心,我没有恶意,过不久你就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了。”男孩的笑容灿烂得令人捉摸不透,“话说大侦探,你看不出来我是什么人吗?” “长年在外,是个职业的背包客,很显然学校的课程落下了不少,不过作为资深研究员的你应该用不着担心这一点。我只是不明白一个教授级别的人物为什么不呆在实验室里而喜欢一个人往深山老林子里跑。” 男孩的笑容凝固住了,他低沉地问:“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刚刚你动刀的时候,没有五年以上的临床经验是无法做到如此准确的下刀,即使有五年以上,也要看天赋,手术过程中手的稳度是十分重要的,就算是我这样的人也不敢轻易对血管密集的组织进行解剖。但是我看不出你到底是从事什么研究的,你的背包里全是装证物用的塑料袋,如果说是正统的研究人员那没有专车接送,护林员也没有接到通知,着实说不过去,那么你是在做秘密研究,亲力亲为,否则粗糙和黑色素偏多的皮肤便解释不过去。你让我很惊讶,似乎你事先就知道那个……蛇女肚子里有东西,下手干脆果断,而且还能和她说话。你绝对没有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幼稚简单。” 男孩呼了一口气。 “怎么?我说错了什么?”郑浩有点不快。 “你和花婆婆说的差不多。” “你认识花婆婆?”郑浩在这里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着实吃了一惊。 “啊,差不多,她跟我说了你,我也正打算过段时间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花婆婆也在这?”郑浩低沉地问。 “没有,不过她的徒弟来了。” “钟玥?”郑浩张望四周。 男孩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和她本人联系,其它知道得越少越好。” “为什么我走到哪你们都要跟到哪?老是遮遮掩掩,躲躲藏藏!这样的游戏很好玩吗?”郑浩愤怒地说。 “不是的,我们的行动都是经过周密的安排和计算,是你自己每次恰巧闯进行动,成为了不确定因素,连我们都感到不可思议,害得我们每次只能临时更改计划,我只能说是你命中注定。” “计划,什么计划?” 男孩指着郑浩的口袋,说:“你以为这颗珠子本来是给你的吗?不是的。你以为白小莉本来会逃走的吗?不是的。你以为陈真言为什么会找上你,是因为想要杀你灭口夺取夜明珠吗?当然不是,他可以随时随地结束你的生命,时间掌握的比阎王还准。陈真言和我一样,都想弄个究竟,为什么花婆婆会找上你,在你的身上会有什么研究的价值,就这么多,做研究,永远不要把问题想得太复杂了。” 郑浩曾经对花婆婆这样的存在有过很多种猜测,也进行了调查,但所得到的信息微乎其微,尽管他有心里准备,花婆婆绝对不是善类,此时听了男孩的话,才意识到,她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黑暗。 男孩叹了一口气,说:“既然花婆婆找上了你,必定有她的理由,里面的缘由我想也只有她能解释的清楚,你和她都不简单,但也不必把问题想得太复杂。她在树洞里窝了几十年了,难免会做一些脑子不正常的事情来,我们自己把握脉络就可以了……” “等一下,你刚刚说树洞里,可我前不久才在医院里看到她本人。” 男孩瞪大眼睛,“你没看出来吗?那只是一具标本,是花婆婆的灵媒,她本尊有几十年没有出现过了,她跟我说她在一个树洞里休眠,有事直接找她的灵媒或者徒弟。看来我高估你了,那么大一副行尸走肉你都没有看出来。” 郑浩被说的面红耳赤,吃惊大于羞愧,确实想起来,每次自己和花婆婆都是隔得远远的,她也从未靠近自己过,即使是在地下塔递给婆婆夜明珠时,花婆婆也是包得紧紧的,即使她真是一具标本,郑浩就是眼力再好也难辨真假。 “话说,灵媒在医院里跟你说了什么?”男孩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记得了。” “不信任我?需要我出示证件吗?” “不,我是真的不记得了。”郑浩没有说谎,他只记得在病房的时候,忽然花婆婆推门进来,然后满眼都是白光,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正好护士进来,问郑浩刚刚有没有看见一个老人进来,还提醒了郑浩有陌生人进来要即使通知他们,又房间里四处查看了一遍。这才让郑浩明白刚才所见到的花婆婆不是梦,但从花婆婆进来到护士出现,墙上的时钟过去了将近五分钟,这五分钟里面到底发什么,郑浩一点记忆也没有。 男孩听了郑浩的述说,恍然大悟,说:“我明白花婆婆的意思了,打个比方吧,她现在在你的脑子里埋下了一段信息,但是这段信息需要到一定的时间和地点才能解开,可能全部解开,也可能一次只解开一点,但是这段记忆对你本身是无害的,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做你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其它的等时机到了自见分晓。” 郑浩听到男孩最后一句话差点没笑出来,说了等于白说,怎么跟花婆婆在一起的人都有这毛病。不过,男孩说的话真的靠谱吗?大脑里被埋藏了一段记忆,听着怎么都像科幻片里的桥段。 “那你又是做什么的?收集民间传说?”郑浩讽刺道。 “聪明!” “应该的。”郑浩揶揄。 “我研究的课题就是超自然现象的科学原理,其中有很多部分已经得到了证实,你刚才已经看到了,我懂得蛇语,也知道蛇肚子里有老龟放进去的卵,用来支配蛇女的行动,指挥她害人,龟卵在她肚子里是游动的,但我看得见,我取出了龟卵解放了蛇女。我以前收集到的传说中有关于玄武湖被封印的老龟传说,玄武湖要十年才出现一次,而且那一天要月满,不然它也不会出现,里面的巨龟就是用来镇守……” 郑浩转过身,打着手电筒,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我还没说完,你去哪?”男孩在身后大声问。 “我去找老头子,按照自己的意志。” “我还没说到重点啊!” 郑浩停下了脚步,朝男孩走去。 “你要现在感兴趣了?不巧,小爷我想不起来了。”男孩道。 “那些人被骗到水里,行李应该还在岸上吧?”郑浩望着湖说。 “so(然后呢)?” 郑浩愉快地笑了。 “死人的东西你也捡。”男孩抱怨道。 “先保住命出去了再说。” 郑浩走在前面,手里端着一只枪。郑浩在湖边找到了两个背包,一堆衣服,从地上的脚印来看,来到湖边的一共有四个人。郑浩和男孩四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离开的脚印,说明四个人全部遇难,栽进湖底成了鱼饵。郑浩在他们留下来的行李中找到了一些纸币,食物和两把组装枪以及四包子弹,夜行时灯具是必不可少的,郑浩找到了一个戴在头上的矿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一个。 枪的来历郑浩目前没有兴趣知道,先想办法找到老头子,离开这片林子才是首要任务。郑浩把有可能用上的都捡了戴上,背包立刻股了起来。 男孩之前用的那把枪不知道哪里来,已经没有了子弹。男孩对枪的来龙去脉闭口不言,郑浩也懒得这时候搞内讧,给了他一把卸了子弹的枪,男孩有点反感。两人把背包里的压缩食物翻出来吃了一点,郑浩担心老头子没什么胃口,两人急急的就出发了。 “你不想知道林子里的秘密吗?”男孩紧跟着郑浩在林子里穿梭,走得上气不接下气,郑浩没有回话,只是一个劲地用手电筒照着自己来时的脚印往前疾走,脚步越来越快。 两人出了林子,郑浩刚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不敢轻易跨入对面山沟的林子,男孩突然说道:“怎么一股柴油味?” 郑浩也闻到了淡淡的柴油味,的确,在树林里,像汽油柴油这类人造物的气味即使再小也是相当刺鼻,郑浩沾湿了手指,举在空中,大概辨明了山风的方向,是从山里面过来的,便朝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怎么回事?”男孩从郑浩的表情中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跟在后面。 郑浩来不及跟男孩细说昨晚发生的事情,边跑边把手中的枪上了膛。他仔细辨别着风吹来的方向,总感觉不对劲,怎么是往山里边?先别说老头子腿脚没自己利索反而跑到了自己前边,就算老头子眼睛闭着凭着他对山林的了解还会迷路得这么离谱? 第六十七章 蛇王血 郑浩正纳闷,忽然背后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传来,在山林间回荡,听得令人汗毛直立。郑浩立即停下脚步,回过身去,月光下,郑浩看到远处半山腰的一大片树林子在晃动,那晃动一路转移,从山的另一头转移过来,又以极快的速度往山下冲,转眼间就到了土地庙的石堆边上。郑浩听到了响亮的嚎叫声和野兽的脚步声。 “轰!”的一声,几根断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连撞带拖抛出了林子边缘,一个臃肿巨大的影子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从林子里滚了出来。郑浩立刻认出来那是山猴子和蛇王纠缠在一起,急忙带着男孩弯下腰,借着草丛隐僻身影,往旁边的林子里躲避。 山猴子掐着蛇王的脖子,蛇王则把山猴子缠得紧紧的,山猴子身受重伤,明显不是蛇王的对手,只是借着得天独厚的爪牙不愿意束手就擒,和蛇王做最后的抵抗。一般来说,蟒蛇缠住了猎物之后,猎物基本上不是被勒死就是窒息而死,也不知道山猴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被蛇王缠住之后依旧能够使命挣扎,竟然能拖着这么大的蛇王飞奔了这么远的路程,如果昨晚老头子没有放火烧它的话,说不准蛇王还不是对手。 这时候,郑浩注意到在蛇王和山猴子的背后,还有个瘦小的影子紧追不舍,跟两巨头相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郑浩眯着眼睛,看了老半天,终于辨认出那是个人影,根本猜都不用猜,敢这么拼的人郑浩活到现在只认识一个。 老头子从林子里一路狂奔,追着蛇王和山猴子,一直到了山脚下,这种声势浩大龙争虎斗的场面几辈子都不能遇上一会,这会儿撞见不瞧个究竟怎么可能罢休。 郑浩也顾不得蛇王和山猴子,老头子和蛇王和山猴子这几者之间是怎么扯上关系的,他揣着枪就往战斗现场跑,男孩在他后面兴奋的哇哇大叫,跟着也冲了出去,刚叫了几句,郑浩回过头就是一顿骂,嫌命长要把两怪物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是不是? 男孩急忙闭嘴,安静迅速地追上郑浩。两人借着草高,压低身子,飞快地接近目标,那两庞然大物的打斗把树林子惊得鸡飞狗跳,能跑得动的基本上都在往外跑,只有郑浩和男孩往里跑,两人必须谨慎避开缠斗的山猴子和蛇王。 山猴子和蛇王在草地上滚来扭去,山猴子已经完全属于下风,被蛇王死死地纠缠住,随着蛇王身体越缠越紧,“咯咯咯……”,山猴子的身体里传出了骨骼碎裂的声音,山猴子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尖锐,渐渐的也小声了。 郑浩摸到了老头子身边,发现老头子跪倒在草地上,虔诚地双手合十,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流落而下,滴在身下的草地上。 “他哭了?”男孩诧异地看着老头子。 蛇王缠绕着山猴子的身体逐渐收紧,三个人在森林边缘看着山猴子被蛇王勒得失去反抗力气,身体柔软下来,终于连叫声也淹没在蛇王的身体里。 郑浩担心蛇王解决掉山猴子后会转身来料理他们,招呼男孩拉起老头子往林子里退去,不想老头子像中了邪似的,怎么也不起来,还把俩人推开了。 “今天,我要让你们看看,我要让你们看看!”老头子声嘶力竭,涕泪满面,把两人都给吓到了。 郑浩心急如焚,就要强拉老头子。山猴子完全不在动弹了,蛇王盘成一团,宛如一座怪异的金字塔坐落在草地中央,月光如雪,鳞片闪闪发出银光。郑浩知道,现在即使想走也来不及了。 蛇王挪动身躯,吐着蛇信子,裹挟着一身的血腥味松开山猴子,山猴子瘫软在地上,像一团长了毛的烂泥。蛇王朝三个人游来,粗大的身躯,昂首庄严,君王的气势沁入骨髓,当当只是与之对视,就让人脚软,男孩吓得动也不敢动。 老头子如同方丈见了真佛,虔诚拜祭。 蛇王近在眼前,它的鼻孔里吐出的气息直喷到三个人身上。郑浩手从背后握着枪杆,一旦蛇王发动攻击,他会在第一时间豁出去废了蛇王的眼珠子。 蛇王突然俯下头,冲着三个人张开血盆大口。郑浩眼疾手快,手已经将步枪端在手里,另一只脚正要去把老头子踹开,结果双手被人抱住了,扭头一看,竟然是老头子。 “把枪放下!我叫你把枪放下!”老头子一把压下郑浩的枪,张开手指举在头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蛇王并没有咬下来,只是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嘴里沾的血液全都喷在了三个人身上。咆哮完之后,蛇王头也不回地游进了森林,林子里一阵折枝声,过了良久,林子才恢复了宁静。 “它干什么呀?”男孩心有余悸,一边抹着脸上的血沫从地上爬起来,刚才以为要躲避蛇王的攻击,他做了个躲爆炸的姿势扑到在旁边地上。 男孩朝被挤扁的山猴子走过去,山猴子皮肤焦烂,经过蛇王的勒绕,内脏尽碎,白骨刺穿皮囊露在体外,血肉模糊的一屯,血腥味,柴油味混成一团,别提有多恶心。 “我还以为大蛇打算吃了它。”男孩看着白面猴子的尸体说。 “蛇王是林子的保护神,他是不会吃森林的子女。”老头子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山猴子身上油味太重,碰到火星就成了移动的火源,一不小心林子就成了火海,蛇王这才下手杀了它,全都是为了这片林子呐!”老头子抹干净眼睛里的泪。 “难怪……”郑浩想起之前蛇王的举动,顿时明白了过来。 郑浩想起先前蛇王追自己的时候突然半途不见了,当时郑浩还怀疑蛇王是暗藏起来打算打伏击,毕竟蛇猎食很多时候靠的就是长时间的蛰伏,当猎物靠近时忽然袭击,一击即中,长距离的追逐会消耗大量的能量,对属于变温动物的蛇类来说很吃亏。 同时蛇是靠嗅觉捕猎的动物,蛇王想必是闻到了山猴子身上浓郁的油味临时改变的目标。 蛇真的会有如此的灵性?郑浩不敢妄下定论,如此巨大的蛇王都赶得上白娘子,是不是成精了谁也说不准,倘若真成了森林的一方守护神倒也不是坏事。 现在要考虑的问题是离开这里,尽管郑浩心里有所不能割舍,但是老头子年事已高,男孩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底细,但大晚上的在树林子行进凶多吉少,纵使郑浩胆量再大也得顾全大局。 打定主意,郑浩刚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老头子一下子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屁股,说:“我给你们画张地图。” “干什么的?”男孩问。 “出林子。”老头子找了根树枝就开始要往地上画,被郑浩一把拦住了。 “你又想搞什么?”郑浩愤怒地说。 “我觉得不太对劲,得进山看一下。”老头子不紧不慢地说。 “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郑浩指着头顶的月亮。 “老子知道!”老头子冲郑浩吼回去,“翅膀硬了是不是?老子的事也敢管了!你们两个先出去,我去看看过段时间就回去。” “唉唉唉唉,别把我算进去,我不会出去的哈!”男孩急忙跳开一步与他们划清界限。 “一边去!”郑浩、老头子异口同声。 “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眼睛都快成瞎的还逞能,大晚上的你能走去哪?” “老子闭着眼睛逛林子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过了今晚,天一亮你就是想去哪我都懒得管……” 两个人吵了起来。 “等一下!”男孩站的远远地喝住两个人,“你们听。” 山林子回荡着长长的野兽嗥叫声,悠长悠远。老头子脸色一下子变了。 第六十八章 垢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们刚开始吵的时候就有了。” 郑浩看到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山猴子的尸体后面,问:“你想干什么?” “没有啊。”男孩一脸无辜,嬉皮笑脸道:“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你又想跑对不对?”郑浩缓慢地靠近他,男孩也一步一步地往后退。 “等一下等一下,”男孩边退边大声说,“其实我们现在的战线是一样的,你想要弄清楚山里面的事,老爷子整会儿正好要进山,我嘛一直都是,所以我们闹的是哪样?” 郑浩真想立刻就扑过去,无奈中间隔着山猴子的尸体,再加上男孩早就打算好了逃跑,他的背后就是深林方向,郑浩之前已经吃过亏,这会儿想用缓兵之计拖延一下,等拉近了距离再冲刺,不到无可奈何,他不打算用枪逼迫孩子。 男孩早看出了郑浩的思路,恰巧这时候,那似狼非狼的嗥叫声再次从山林深处响起,男孩扭头拔脚就往林子里跑。 郑浩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刚要转身,老头子推了他一下,说了句快走,追着男孩的方向就过去了。 野兽的嗥叫声此起彼伏,声音被山反射回音放大了好几倍,听着仿佛漫山遍野都是野兽埋伏。郑浩见老头子和男孩已经跑出去老远了,没好气地追了上去,心里却感觉轻松了许多,甚至还有点……罪孽的快活,因为男孩跑的路线正是刚才那股柴油味传来的方向。 郑浩先前一看到山猴子从身后出现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山猴子和蛇王出现的位置是下风口,也就是风吹过去的方向,而柴油味是从上风口传过来的,那么这只能说明,他和男孩闻到的柴油味另有出处。 郑浩无意间回过头,朝山猴子的尸体望了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山猴子后面的树林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等他仔细看的时候,那人影又不见了。 果然,林子里还有其它的人马。 郑浩想要回去看个究竟,但前面老头子和男孩借着漏进林子的月光跑的快没踪影了,郑浩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潜移默化间成了保护一老一少的安全,又不确定刚才是不是眼花导致的,郑浩定了定神,追上前面的两人。 野兽的嗥叫越来越紧,听声音至少有两路兽群,已经快越过山头下到这片林子里了。老头子说是蛇王和山猴子的血气散出去了,这些野兽鼻子跟鲨鱼的一样灵,只要有一针尖的血气,它们几公里外都能闻得到,不同动物血液的味道不同,它们还能判断出受伤的猎物的种类和体型。像山猴子这么大体型的兽类,肯定不止有一路来争,听声音,这都是在召集自己的群族,在分食之前少不了一场恶战。 “那我们这一身不是很危险?”男孩领了领衣服,三个人身上全是蛇王吐过来的血沫,这些血都是山猴子的! “蛇神这、这是在惩罚咱们。”老头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男孩嘀咕了句:“关我什么事。”又说道:“没想到这片林子里还有狼。” “不是狼。”老头子沉重地说。 “我都听到狼嚎了!” “只是声音像,狼算什么,咱有枪,还用得着跑?那是垢!” 郑浩懵住了。 老头子注意到郑浩的表情,神色凝重下来。 三人跑了一阵,听到前面有水声,郑浩想起来刚才那片大湖。等近了一看,却是一条山涧,五六米宽,底下水花泛白,横在面前,拦住去路。 三人感觉跑得差不多远了,便停了下来。 “我刚才没听错吧,你说的是那种垢?”男孩问。 “对,那种垢。”老头子点点头。 男孩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探头看了一眼山涧下面的水,说:“水慢一点就好了,能把一身的血洗掉。” 老头子一听呵呵呵地笑了,说:“那你得把衣服全扔了才行,不然它们会追你一晚上。” “什么意思?”男孩愣住了。 “你不知道?”老头子不怀好意地笑了,“垢的鼻子很灵的。” “那我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男孩收集的资料里有关于垢的传闻,他很清楚垢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如果说“狼来啦!”能把草原人吓得魂飞魄散的话,在东南一带的山里,“垢来啦!”能达到更大的效果。 “我就应该知道……”郑浩脸色发白,目光呆滞,从口袋里摸出皮囊,里面的夜明珠正发出纯蓝色的光芒。 “这是……”男孩看着夜明珠两眼发直,不由自主地朝郑浩靠近,被老头子拦住了。 老头子对养子一清二楚,当郑浩要领悟某件东西的时候,都会是这个表情,这时候对他说什么他都不会搭理,跟只洞里的青蛙一样。 人在进入丛林里会经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对身边的事物感到的好奇胜于警惕,第二个阶段是如梦方醒,意识到自己的周围危机四伏,开始感到恐惧,第三个阶段,是最关键的阶段,大多数最后迷失在森林里并且不幸死亡的人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物资,而是在这一阶段没有过渡好,这一阶段关乎生死,挑战心理素质。 第三阶段:面对危险,并且想尽一切办法对抗恐惧和危机。 就在这时,夜明珠的光有蓝色变成了蓝白色。 “怎么回事?”男孩问。 “没好事。”老头子警觉地俯下身子,噌地拨开草丛往林子里看过去,不远处不知何时冒出一片红点,全部都是眼睛,眼睛,眼睛…… “跳!” 老头子大吼一声,往山涧边上退了几步,快步冲刺,抓紧身上的枪杆子,也不管能不能跳的过山涧,起步就是跳,把一旁的男孩看呆了。 山涧的宽度略微宽了点,老头子正好双手搭住了山涧边上,抓住了旁边的一丛野草,勉强爬了上去。 老头子转身冲着山涧这头大叫:“我都没问题,你也没问题的,快跳过来,我接住你。” 男孩子听到身后林子里狂奔有力的脚步声,来不及想太多,连退几步就要往山涧另一边跳,这时他看到郑浩还望着手里的夜明珠发呆,无奈自己已经起跳,只来得及朝他大叫了一声,已腾空而起。男孩也是练过的,能把郑浩甩掉的人也不会简单,这一跳,竟然跳的比老头子还远,在地上打了个滚,便稳稳地停住了。 男孩起身回过头,看到郑浩还在原地背对着山涧,低着着头,看着手中的夜明珠,老头子在这头嗓子都快叫破了他也没听见。男孩越过郑浩的肩膀,看到树林的黑暗里是无数双绽开的血红眼睛,那红彤彤的眼珠转眼就到了跟前,他都能听见垢的喘息声。 突然,郑浩动了一下,慢悠悠地抬起头。 “小祖宗耶!你终于是动了。”老头子都快喜极而泣了。 郑浩终于跨过了思想上的那道坎,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感觉能令自己剔透通明。他心满意足地把夜明珠放回口袋里,这时候才发觉老头子和男孩都不见,两人在山涧对岸正冲着自己大嚷大叫,再看眼前,一大片红眼睛正朝自己扑过来,其中一双已经到了跟前。 郑浩扭头就跑,这才发现身后是一条山涧,慌乱之间,也不管起跳速度是否足够,抬腿就往对面跳。 就在郑浩起跳的一瞬间,男孩看到郑浩身后的黑林子里窜出了一条巨大的狼狗似的野兽,在郑浩跳起来的同时,它也起跳了。 它的个头比一头成年水牛还大一些,全身长着霉菌似的灰白色绒毛,一双血红的金精大眼,大口怒张,獠牙林立,在月光下寒闪闪宛如两排利剑,锋利的爪子刺出前掌,在空中的动作仿佛是要拥抱前方的郑浩。 郑浩起跳的速度不够,跳到最高点还没有到山涧宽度的一半,接下来就开始下落,垢躯体庞大,起跳速度本来就快,很快就赶上了郑浩,它的身形宛如一座弧形桥,从黑暗中跨到洁白的月光下,横渡山涧。 “遭了!”老头子大叫不好,心一横,身子侧踏一步,拉栓,上膛,单手拿枪,指向目标,整套动作一气呵成。在开枪的前一秒他把头扭开,闭上眼睛。 “砰!” 垢呜咽一声,子弹正中它的左肩,强大的冲击力让它的速度瞬间降下,一头撞下了山涧。 男孩千钧一发之际拉住了郑浩递出来的枪杆,郑浩才得以没掉下去。他手脚并用,男孩伸手拉住他,他很快爬了上来,再看山涧里的垢,正使劲的在水里扑腾,霎时间被冲成一趟子浑浊的血水。 第六十九章 人皮地 郑浩有惊无险,耳朵被刚才的枪声震得嗡嗡响。 对岸山涧林子里又跳出几条垢,三个人边打边退。郑浩已经知道垢的致命弱点是怕水,枪枪击中垢起跳时的前腿,垢起跳的速度无法得到保障,一只只全都摔下山涧,余下的垢全都聚集在山崖边上不敢轻易跳跃。 老头子说山上各朝各代留下来的古庙很多,前面就有一座破庙,三人趁垢迟疑的时候急忙往山上跑,跑了没多久,就看到对面山坡上露出一飞檐,便加速赶路。 庙宇破败,已经看不出是供奉什么的,神像石胎表面彩漆剥落,面目全非。庙前原本有一围墙,现在也只剩下残垣断壁。 三人进了破庙,发现此处居高临下,庙前山坡是开阔地带,没有半点高树遮挡,眼界开阔,远处景物一览无遗,三人刚进庙不久,回过头时,正看到一大片红点正从山脚下往上冲,一条条垢个头硕大,披着冷光,吐着白气,凶神恶煞! 垢群越过了山涧,大兵压境。在山涧的时候,郑浩等挡下了不少垢,这梁子算是结上了。一条条垢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恨不得把三个人生吞活泼了。 老头子以乱石为掩体,举枪射击。垢本身爬坡需要耗费相当的力气,加上冲的很猛,一时间躲闪不及,被老头子击中了面庞,牙口尽碎,洒了一地的血,哀嚎着滚到一边。 郑浩站在断墙之上,端着枪,对准每一条冲到最跟前的垢,一旦距离足够,果断扣下扳机。弹无虚发,枪枪射穿眉心,枪响之后必定有一条垢应声倒下,冲在最前面的一排垢转眼全倒在了山坡上。 垢见同伴死伤严重,立刻四下散开,绕着弯跑动,跑几步就改变方向,跑几步又改变方向,郑浩站在高处,看到运动轨迹竟然是s形,这些东西怪物还知道躲避跑法,难不成之前遇到过猎人的狙击练出来的?如果说是无师自通那这些怪物也太机灵了。 怪物跑来跑去,郑浩不能轻易瞄准,老头子大喊着让男孩准备大石头! “让开!”男孩突然大叫一声,郑浩回头一看,吓得立马闪到一边。男孩猛地一用力压身下的树干,断壁上的整块大石块被撬动,晃动了几下,缓缓沿着斜坡倾倒而下。石块越滚越快,期间磕到山坡上的石头跳动起来,忽左忽右冲锋直下,垢群左躲右闪,还是有不少来不及躲闪被擦到,一下子被掀飞了出去。大石块一直滚到山脚下的林子里,撞倒了几根矮树。 郑浩和老头一齐帮忙,见到大石头就推,小石头就砸扔,郑浩瞧见时机就抓枪射击,打倒了一条已经冲到围墙口的垢。危急关头,三个人都卯足了劲、使尽了力,生怕稍微有点迟疑就让垢靠近。 逐渐的,三个人有些力不从心,郑浩和老头子还能坚持一下,男孩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石块和子弹的数量急剧减少,剩下的只有小石块,没什么杀伤力。垢跟不要命似得还在往上冲,照这么下去,三个人迟早得把性命交代在这。 忽然,一声嘹亮的嗥叫划破夜空,所有的垢听到声音立刻停止冲锋,往林子里退回去。即使是撤退,它们也撤退的有条不紊。落在最后面的先退,最前面的退的慢,时刻警惕着敌人的一举一动,待到身后的群族撤退完毕,它们才缓慢而谨慎地退入山林。 第一轮冲锋结束,山坡上堆了七八条垢尸,尽管三人中郑浩枪法出众,一枪一个准,令老头子很是欣慰,但刚才靠的是地形优势,以及垢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劣势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只知道一个劲地冲,让三人捡到了好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垢的死伤也并不严重。那些尸体以人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白色绒毛,转眼便成了霉菌的养料。 “对于垢来说,生命就是掠食,一旦行动停止,剩下的只有死路。”男孩望着山下,眼睛中的月光浑浊着黑暗。 这一点郑浩自然明白,唯一令他不解的是,为了三个不算大得猎物,垢至于牺牲如此数量的群族? 一整群的垢都在下面的林子里伏击着,接下里垢要怎么行动尚未清楚。郑浩问老头子,以他对垢的了解,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头子筋疲力尽,正靠在墙角休息,便说垢这种东西机灵的很,刚才吃了大亏,垢王一定是先收兵商量对策。老头子护林护了大半辈子,没有敢和垢正面冲突过,只知道垢比狼凶狠。 “这东西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男孩望着最近的一具垢尸。 “不知道,听说是从腐烂的泥地里长出来的。”老头子说,“以前山里有,少得很,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增多了,有的还跑下山偷鸡摸狗,不知道的都以为是狼。”老头子哈哈哈笑了。 “那你怎么知道?”郑浩质问,“从一开始你就对我隐瞒,想尽办法不让我靠近深山,让我发现了又开始抵赖,山猴子来了你又换一种态度,现在又是垢!只要说到深山你脸色就不对,到底你还对我隐瞒了多少东西?” 老头子沉默了下来。 “这些东西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老头子鄙夷地问,“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郑浩恶狠狠地瞪着他,过了半天,吐出一句话:“山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老头子笑了,说:“你不是都知道了?” 郑浩愣住了,低语道:“浮石城。” 男孩听到这个字眼,猛地抬起了头。 老头子闭着眼睛点点头。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郑浩兴奋得全身颤抖,“我没有记错,传说果然是真的。” “你进不去的。”老头子站起身,“那里被下了咒。” “不对!”郑浩醒悟过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为什么要告诉我浮石城的存在,之前你都不肯说半个字,这里面一定有原因。” “怎么还是啰里八嗦的一堆问题,最烦搞这个。”老头子顾忌地看了眼旁边的男孩。 男孩莫名其妙地发现两个人同时盯着自己,大叫道:“喂喂喂,你们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对啊!”老头子像听到了好主意。 “嘿嘿嘿,其实如果你们想去浮石城的话,本质上说,咱们是同路的。”男孩翻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书的封面是木制的,很黑,看上去用了相当长一段时间。 男孩打开书,里面全是便签贴纸,他翻到某一页,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东西,男孩拿出那样东西,把书本放回书包里。男孩在石头上摊开了那张东西。那看上去是一张三角形的地图,呈现出一种黄褐色。郑浩一眼就看出这张地图有相当久远的年头,材质很不一般,在地图的右下方有一块黑色的印记。 “这是一张人皮地图。”男孩说,“上面绘制了前往浮石城的路线,我就是照着这张地图的指引找到这边的。” “等一下。”郑浩把地图翻过来,在地图的另一边,绘制满了大大小小的圆圈符号,和郑浩之前见到的符号不同的是,有的圆圈之间有用黑线连接起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你看这里。”男孩指着三角形地图的一个角,说:“这个角的角度是标准的三十度,我估计一共应该有十二块地图,当所有地图都集齐的时候,这些符号的意思就能够明白了,可能是一块新的地图。” “你是不是还有一块石头?”老头子问。 “石头?什么意思?我只找到了地图。” 老头子把枪上膛,直指男孩,毫不留情的扣下扳机,一声枪响,子弹擦过男孩的臂膀,鲜血立刻从伤口里流出来。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男孩摔在地上侥幸躲过一枪,郑浩也完全没有想到老头子会开枪,而且根本没有开枪的理由。 “说,地图是从哪里来的?”老头子说着再次上膛,郑浩刚要靠近,就被老头子用枪逼了回来。 “我在阴山考古的时候发现的。”男孩捂着伤口,疼得脸皮都抽筋了,血不停地从指缝间冒出来。 “阴山?你个小屁孩还考古?你没有找到圣石?”老头子两眼发红,看上去就跟中邪一样,说的话郑浩听着也感觉怪怪的,难不成是这张人皮地图在作祟的缘故,地图一拿出来,老头子就变得不正常了,整个人和以往不太一样。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圣石,地宫里面石头多的是,我只拿了一张地图,其它的我都没动过。”男孩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在地上撑着往后爬,他也是坚强,明明才十几岁,身中一枪竟然没有太多的畏惧之色。郑浩心想这孩子不可貌相。 男孩被老头子逼到墙根上,后背紧贴着石墙,不能再退了。 第七十章 山区蚂蚁 “没有圣石和地图同时出现,凡人以盗窃论,死罪,杀。”老头子说了一通往常绝对不会说的半文半白的话,郑浩见老头子是认真的,担心会出人命,便从背后偷偷靠近老头子,刚没走几步,老头子猛地回过身,枪口正对郑浩,郑浩看老头子的眼睛里还有光泽,并没有失去理智。顿时,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 男孩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手舞足蹈,似乎想要把身上的什么东西弄下来,突然一巴掌响亮地拍在脸上,在他的手心里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一只小指头大小的蚂蚁。 趁着老头子分神的片刻,郑浩一把扑过去,因为担心下手太重伤了老头子,反而没有在第一时间夺过老头子手中的枪,和老头子扭打在一起,两个人都紧紧地握住枪,谁也不敢先放手。 男孩急忙闪到一边,拿了人皮地图,跃过石墙就往庙后跑,回头看时郑浩和老头子还在抢枪。男孩松了一口气,借着月光,他着地图看了看,确认了一下方位,一头钻进树丛里。 刚要跑,忽然“砰!”的一声,枪响了,于此同时,男孩眼前的黑暗像被惊醒一般,眼前红点一大片。 林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埋伏了一大群垢!它们悄无声息地借着地势迂回到了庙后面,把整座破庙包围了起来。 男孩汗毛倒立,全身僵硬了,急忙轻手轻脚地沿原地返回,一出树丛,便飞也似的跑回庙里,远远地看见郑浩和老头子都已经放弃了扭打,看来谁也没有因为刚才的走火而受伤。 两人直挺挺地站在院子中央,看着庙里面的某个地方,就连老头子都没有对男孩的到来表示注意。 “垢……”男孩刚要跟两人说在林子里看到的东西就被郑浩阻止,郑浩示意男孩安静。 老头子走在最前面,一点一点地往破庙正门靠近,郑浩好男孩在后面。 “难怪整个院子里一根活草都没有。”郑浩扫视四周,地面上光秃秃的,裸露出贫瘠的地面,不仅仅地院子里,整个破庙十米范围内地面都是光秃秃的,没有一点活物。 老头子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借着月光,眼前的场景让他大吃一惊。 在破庙两边神像身后底下的石堆里,掺杂着大量的白骨,有野鸡蛇类细小的骨骼,也有野猪水牛等大型动物的骨头,甚至,他还看到了几颗人的头骨。老头子倒吸着冷气,如果他们不明情况在庙外面过夜,说不准也会落的同样下场。 郑浩和男孩跟进来,也被神像后面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让我想起了中世纪的监狱。”男孩惊叹道。 老头子绕过塌落的破庙横梁,慢慢靠近破庙正中间的那尊泥像,刚刚枪响之后,他和郑浩同时听见了一声难以形容的叫声,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这尊泥像。 泥像表面的漆经过风吹日晒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石膏泥胎,看不出本来是一尊什么的神像,但竟然在正中央,两边又有金刚罗汉,想必地位也不会低到那里去。刚才两人抢夺枪的时候,枪走火,子弹不偏不倚正中神像的额头眉心朱砂痣,那里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小洞。 老头子把耳朵慢慢靠近那个小洞,洞里面正传出细微的声响。 “不好!”老头子听到洞里面传来的沙沙宛如剪刀摩擦的声音后,惊慌失措地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上了地上的横梁,横梁受到触动,上面搭着的几块砖头瓦片掉落下来,砸在泥像身上。 泥胎本来是石膏浇筑的,里面是中空的,日晒雨淋久了,早没了硬度,这时候砖头掉下来,立马在上面砸出一个洞来,接连掉下来几大块砖头,竟然把整个泥像砸烂了一半,一时间,从泥胎的肚子里蜂拥而出黑压压的一大片蚂蚁。 原来山里的大蚂蚁把空心的泥胎当做巢穴了,那些过路在破庙借住的人畜不知道这点,夜晚蚂蚁出来觅食,正好撞上送上门的食物,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这些蚂蚁吃人肉吃动物的肉吃多了,一只只个头都相当大,爬动起来仿佛一大堆的剪刀在摩擦。 三个人急忙从破庙里撤出来,庙里面尘土乱掉,刚到院子里,庙就塌了。 男孩一声尖叫,郑浩回过头,不知不觉的,一大群垢逼到了庙外! 山里起了薄雾,温度一直在下降,月色如雪。 三个人回过身,庙外面全是红色的眼睛在游动。身后破庙倒塌扬起的灰尘还没有落下,满耳朵都是“刹刹刹刹……”的声音,大批的山区蚂蚁正在迅速逼近。 前有大垢,后有山区蚂蚁,三个人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垢似乎也对那蚂蚁有所忌讳,听到响声后,包围圈往外缩了一点,它们绕着破庙不停地转圈。这点和狼很像,转圈是某种仪式,也是在观测敌情。 郑浩看到不远处较高的一块石头上,站着一匹雪白色的垢,乍一看会真的以为是狼,只是它们的尾巴要比狼的长的多。郑浩估计那只应该便是垢王了,它的体积明显要比其它的垢要大一些,眼睛也红得像烧的正旺的炭块,昂首挺胸,威风凛凛,那一身的纯洁无暇的毛发让人看着就想要赞叹一番,唯一的缺陷是,在它身体侧面,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斜斜的差点将它的身体斩成两半。 “那是哪个族的?”老头子也注意到了垢王的存在,“我怎么以前没见过?” “刹刹刹……”声越来越响,大蚂蚁潮水一般从破庙里涌过来,垢群又往后退了一些,扩大了包围圈,但并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攻。 “它们是想干嘛?”男孩边往外面退边注意着垢群的动静。 “看不出来吗?等着看我们被吃掉。”郑浩尽管这么说,但总觉得垢的举动不正常,如果是想猎杀三个人,怎么可能只是包围着他们,牺牲了几匹垢,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人被蚂蚁吃掉;如果不是,那这群垢的目的又是什么? 果然,一匹垢按耐不住,噌地一下脱离群体,朝三个人扑过来,郑浩手一直握着枪,这时候已经对准了垢,然而,斜地里立马窜出另一匹垢,挡住了冲出来的垢,低吼嘶叫着把它赶回了队伍里。 三个人呆住了,垢群的目的仅仅只是杀死他们! “你们跟垢王有仇啊!”男孩大叫道。 “老子以前从没见过这条畜生!”老头子狂怒,郑浩更是连垢都是第一次见到。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或者是存在没被注意到的地方。郑浩心急如焚,大脑飞速运转着,然而时间根本不允许,大蚂蚁转瞬就到了眼前,三个人没有再退的地方了,郑浩相信,即使他们再往外面退,那些垢也会把他们推回来。 老头子从身上拿出打火机点燃了军大衣,军大衣里面全是棉花,遇火即燃,火熊熊燃烧起来,老头子甩着军大衣企图把蚂蚁挡住,蚂蚁被烧的噼啪响,前面的蚂蚁烧死了,后面的蚂蚁立刻补上来,空气中全是烧焦的臭味,军大衣上沾满了蚂蚁的尸体,蚂蚁的尸体减弱了火势,老头子把军大衣横在面前,企图挡住蚂蚁,结果,蚂蚁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前仆后继,烧死的蚂蚁尸体竟然多的把火压灭了,郑浩和男孩正想脱衣服支援,刚脱到一半,火已经灭了,大波的蚂蚁已经到了脚下。 几只蚂蚁爬到了老头子的大腿上,蚂蚁的触爪尖锐的像针,一下子刺透了衣裤,把老头子疼得哇哇大叫,郑浩和男孩一边帮老头子拍蚂蚁,一边使劲地把靠近的蚂蚁踩成碎,脚底全是吱嘎吱嘎的响声,但是蚂蚁涌来的数量远远快于他们跺脚的速度,大群的蚂蚁沿着他们的裤腿往上爬,爬上了前胸后背,爬到脖子好脸上,头发里。 垢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着。 第七十一章 对峙 郑浩往身上一抓就抓住了一大把,全身密密麻麻的如同披了一件黑色的铠甲,好在军大衣比较厚,它们不会那么轻易刺透。郑浩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蚂蚁,不让它们爬到脖子上,一件东西从他的口袋里被打落了出来。 霎那间,蓝白色的光把院子里照的如同白昼。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山区蚂蚁疯了似的后退,往光亮找不到的角落里涌去,转眼之间,三个人身上的蚂蚁跑的干干净净,一只蚂蚁半个身体已经钻进了老头子的后背里,被男孩用石刀轻轻松松挑了出来,丢在地上踩个稀巴烂。 郑浩从地上捡起夜明珠,光依然是蓝白色的。三个人身上都被咬了一两口,好在没什么大碍,男孩之前被老头子用枪伤到的伤口特别遭蚂蚁喜欢,噬咬产生的伤口基本上集中在那附近。 尽管赶走了蚂蚁,但那纯属偶然,谁也不知道夜明珠还有这样的作用。赶走了一群小的,外面一群大的该怎么办? “喂,要不要也对着它们试试看?”男孩提议。 郑浩手拿着夜明珠朝垢群伸出去。垢群里产生了片刻的寂静。 “好像不对劲……”男孩感觉垢眼中的寒气更重了几分。 “笨蛋,快收起来!”老头子捂着腰一瘸一拐冲过来,握住郑浩的手把夜明珠的光包起来,老头子骂道:“你们傻呀,在林子里就是这光把垢引过来的!” 男孩这才想起来似乎有这么回事,那时候郑浩在发呆可能没意识到,他拿出夜明珠后不久,垢群就出现了,说明垢群的出现和夜明珠有莫大的关系。男孩一想起这个,背后便像灌了冰水一般凉了一大片。 郑浩一脸茫然,完全不记得这件事。他把夜明珠收起来,和两人往院子里退了几步,石墙的阴暗处渐渐的又响起了刹刹声,男孩大叫着郑浩把珠子拿出来,夜明珠的光一出现,刹刹声立刻减小了,整个垢群为之一振,眼睛瞪得更大,朝破庙逼近。整个垢群把破庙围得水泄不通。 垢的数量相比于之前数量多了至少一倍,而且来的悄无声息,就跟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不像上次可以有狙击的机会,这时候,就算有子弹有枪,也抵挡不了几下。三个人被团团围在中间。 男孩注意到郑浩手握着夜明珠,一会儿握住,一会儿松开,院子里阴暗处的叫声也随之时而降下时而升高。男孩忽然明白郑浩的意图。 “你想用蚂蚁击退垢?”男孩小声地问,他想起刚才蚂蚁出现是,垢群有明显退却的反应。 郑浩没有说话,他把夜明珠举得高高的,夜明珠的光芒四射,垢群里一阵躁动,喘气声此起彼伏,周围全是低沉浑厚的咆哮。白垢王也被夜明珠的光吸引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它。垢群里的焦躁气氛逐渐升温,老头子和男孩不明白郑浩在做什么,他们此刻才惊恐地发现郑浩双目紧闭。 垢群大口地喘着白气,和薄雾交杂在一起,它们恨不得冲过来把三个人撕成碎片,现在只等垢王下令。郑浩心里清楚,垢王正盯着这边的情况,它还没有弄明白夜明珠的持有者的意图,明明知道夜明珠的光会激怒垢,为什么他还要这么做。 双方对峙着,夜明珠的光映照着老头子和男孩惊骇的脸,他们能够感觉到空气中不安定的东西正在增加。男孩现在又不明白郑浩打算干什么了。 就在这时,郑浩慢慢地把夜明珠握住了,夜明珠的光随之缓缓消失,最后,庭院里只剩下苍白的月光。刹刹声在暗地里又响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男孩发觉石墙的影子在扩张,仔细一看,那些山区蚂蚁又聚拢过来了,密密麻麻,黑压压,有几只抢先的已经到了男孩的脚下,它们并不急着爬到男孩身上,而是聚集在男孩脚边,在那里,有男孩手臂滴落下去的血。这些蚂蚁的嗜血性远强于对肉的喜好。 蚁群的包围圈逐渐缩小,看来它们只是害怕夜明珠发出来的光。 就在蚁群把地面是围得只剩下小小的一圈,三个人仅仅有立足之地的范围。 老头子开始有意见了,男孩则变得默不作声起来,他静静地观察着,想看看郑浩会有什么举动。 就在蚁群兵临脚下的时候,郑浩缓缓张开了握住夜明珠的手,光线如同神的光彩,从他的指缝间射落到地上,蚁群和之前一样,包括正在暴饮鲜血的蚂蚁,哗啦啦地撤退了,当它们退到一两米远的地方的时候,郑浩又把光收起来了,这些蚂蚁也是固执得可怕,一失去了威胁,立刻便改变方向,朝三个人围了过来,这样试了几次,郑浩不再握住夜明珠,一直驱赶着蚂蚁退到墙角的阴影区。 男孩终于看明白郑浩的目的,他不是想要击退垢,而是想要拖住它们。 这是一个信号。 男孩想,郑浩也注意到了垢对蚁群的畏惧反应,所以他决定赌一把。 血液对山区蚂蚁有很强的诱惑力,所以,三个伤痕累累的人是非常好的诱饵,以此确保山区蚂蚁不会退的太远,但是它们又惧怕夜明珠明亮的光线,郑浩通过控制夜明珠光线的明暗来控制蚁群的聚散,以此来像垢王放出信号,提醒垢王,蚁群就在他们身边,如果它们贸然进攻,就必须先跨过蚁群的包围圈,必定会先受到蚁群的进攻。 男孩不得不赞叹郑浩,尽管或许他不是很了解垢,也不了解山区蚂蚁,但是他能够第一时间利用已经掌握到的信息,分析,并且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加以利用,将危急转化为保护伞。如此可观的应变能力,他只在顶级的野外探险家身上见到过寥寥几次,那是危机四伏的世界,没有多余的时间放你去慢慢研究对手,你必须随时学习,随时将学习到的东西转变为自己的工具。这种能力即使是长期的培养也未必有效果,而他在郑浩身上见到了这样的才能。 但是,男孩在隐隐担心一点,不知道郑浩注意到没有。 蚁群具有极强的畏光性,而垢却拥有极强的趋光性,这是一对天生的矛盾,大自然此刻将它们安排在这里相遇。如果让夜明珠的光不透出来,尽管垢群不会被激怒,但是蚁群会借机进攻,他们会死;反过来,如果让夜明珠的光透出来,蚁群不敢进攻,缩进阴暗里,垢群会被激怒,由于夜明珠的光驱散了蚁群的包围圈,垢就能够轻易得手,他们还是会死。即使是控制夜明珠的明暗,让蚁群时刻保持在距离自己一定的范围内,谁又能不确保蚁群忽然醒悟过来发现自己被耍了,要么断然离去,要么冒险进攻。 郑浩,这你该如何解决呢?男孩不言不语地看着。 郑浩手举着夜明珠,宛如和平女神雕像,垢群里的焦躁气氛越来越浓,浓的连空气中都仿佛充满了火药味,前排的垢前脚扒着地面,舌头外露,舔着牙齿,接二连三的嗥叫从垢群里响起来,在这么下去,垢很有可能会不顾白垢王的旨意贸然进攻,到时候,一大群垢扑上来,只有光荣弹能救他们了。 郑浩还是定定地举着手中的夜明珠,那夜明珠发出的光是多么的诱人呀,仿佛鸦片一般,垢就如同好几天没碰到毒品的瘾君子,只想着,只想着,只想着…… 吃了他!!!! 第七十二章 逃脱 最前面一排的垢再也按捺不住,疯也似地往冲上来,就在此时,郑浩握住了夜明珠,光立刻暗了下来,但并没有完全消失,蚁群如期而至,潮水一般从阴影里涌出来,朝庭院中心漫过来。 男孩抽来了石刀,在手掌上割了一刀,鲜血立刻溢了出来,男孩猛地一甩,鲜血溅到身前的地上,蚁群嗅到了新鲜的血液味,变得狂躁起来,移动的速度快了许多。 “把刀给我。”郑浩说。 男孩回过头,看到郑浩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只见郑浩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挂在他的额头上,牙关咬的紧紧的,老头子正担忧地看着他。 男孩看得出来,郑浩在害怕,他很害怕,现在三个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手上,这是多么巨大而无形的压力,但是他全身没有丝毫的颤抖。 男孩把石刀交到郑浩手上,男孩看到他的手里也全都是汗水,他的衣服已经让汗水湿透了。 “站到我的右边。”郑浩左手拿刀,右手举着夜明珠。男孩很好奇,这个人到底打算干什么。 蚁群比预期到达的要快,转眼已经聚集到脚下,郑浩眼睛盯着男孩的身后。 男孩的身后是院子的大门,由于那边毫无遮拦,夜明珠的光能够毫无阻挠地照射到,所以那里不会产生阴影,蚁群逃离的时候不会躲到那里,这也意味着,但蚁群聚集过来的时候,那里会出现一块缺口,而奔过来的垢正从大门冲进来。 垢仰面扑来,男孩清清楚楚地看到垢血红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 “砰!”老头子在他身后开枪了,垢卷缩一下滚到一边,蚁群立刻朝流血的伤口涌进去。前一匹垢刚到一边,后面一匹垢已经到了眼前,郑浩右手使力,用身体推着另外两个人一起朝蚁群里倒下去,就在此时,郑浩张开手,高举夜明珠,他们尽管落到了蚁群里,但夜明珠的光让蚁群立马从他们身上逃开了。 三个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匹垢的脖子上挨了一刀,是郑浩在躲避的一瞬间砍下的,鲜血喷涌而出,蚁群把垢淹没,聚集在流血的伤口上,疯狂地吸食着。垢的身体在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身体表面霉菌一般的东西很快把尸体掩埋起来,垢的整个身体转眼之间变成了一堆烂泥,蚁群吸血吸得正欢,此刻正四下乱爬,寻找血缘,郑浩把夜明珠放在三人中间的地上,蚁群尽管饥渴难耐,但夜明珠的光让它们更加恐惧,所以也不敢轻易靠近。 郑浩枪响连连,把靠近的几匹垢全都射杀在大门附近,而且都击中了它们的脖子大动脉,鲜血横流,一时间,蚁群觅着血的味道,沿着郑浩为它们铺就的道路朝垢群涌过去。 最后一颗子弹,郑浩把枪瞄准了站在石头上白垢王,二者的眼睛中都闪烁着光,这是两匹狼一般的存在之间的对视。蚁群的注意力已经成功被转移了,垢群面临着蚁群之灾,正是因为它们之间体型悬殊的差距,垢群大势已去。 蚁群像海浪打沙堆一般打向垢群,垢被逼之下只能不停地后退,尽管它们的目光丝毫没有偏移破庙里的三个人,但是它们只能一点一点地后退。 终于,一声悠长仿佛结满哀怨的嗥叫响起,白垢王从石块上跳下,跃入了自己的族群里,整个垢群开始后撤,很快就消失在树林的阴影里。待估计垢群已经走远,容不得半刻喘气,郑浩又让男孩看人皮地图上标注的路线。 “不用看了,我知道怎么走,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会,老子可不想一个晚上陪蚂蚁。”老头子说。 “地图上没有标哪里有旅馆。”男孩借着月光仔细检查地图。 周围又响起了刹刹声,蚁群要回来了。郑浩抓起地上的夜明珠,老头子朝庙门跑去,弯下腰,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郑浩靠过去,他看庙门的石墩下面有一块地方刻着由圆圈和细线构成的符号。老头子仔细辨认符号期间,蚁群已经压境,马上就到了庙门。 “好了,这边。”老头子从地上跳起来,三个人朝庙里跑去,绕过废墟,一头钻进树林子里。 “我们现在去哪?”男孩问。 “跟着我就对了。”老头子不耐烦,在前头带路,一声长长的嗥叫划破山林。老头子头也不回,“肯定的,垢要是不机灵就不叫垢了。” 三个人在密林里穿梭,林子变得越来越密,草也逐渐变深,郑浩听见身后远处有大规模的草叶扰动的声响,不用猜也知道,垢王在撤离之时必定留下了哨兵,一旦三人离开了破庙便通报。垢王也预料到三人必定不可能一晚上都与蚁群同床共枕。 声响靠近的速度比预料的要快,老头子闷不吭声地在前面奔跑着,两人紧追不舍,生怕跟丢。恍然之间,眼前豁然开朗,树林变得没有那么密集,树干基本上都是笔直向上,厚厚的树冠遮盖了大部分的阳光,树底下的草得不到阳光,所以密度并不大。郑浩已经听得见身后垢群的喘气声。 “谢天谢地还在。”老头子冲着一棵相当粗的树干说。树干上藤蔓缠绕,长满青苔。老头子大声招呼着,让他们快点爬上去,自己首当其冲,抓住藤蔓爬得很快,一眨眼就爬了相当高的位置,男孩和郑浩也跟着朝上爬。 一阵咆哮,一匹红眼大垢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借着速度快也跟着冲上树,一眨眼竟然追上了郑浩,郑浩瞧准了垢的鼻子狠狠踹了下去,垢咽呜了一声,从树上直直地掉下去,撞断了几根树枝,摔在地上,又扑腾着爬起来,这时候,又有几匹垢从林子里窜出来,四肢张开,用爪子抠着树干往上爬。 郑浩和男孩加快上爬的速度。垢尽管爬的很不娴熟,但爬的很快,渐渐赶上了落在后面的两个人,郑浩回过头,发现自己已经爬上来了十几米,垢还在紧追不舍,下面的垢也陆续追了上来。 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了爬到郑浩脚跟的垢头边,那匹垢受到惊吓,爪子没抓紧,猛抠了几下树干终于从树上掉下去,撞到了身下的一匹垢,两匹垢撕咬着掉到地上,周围的垢急忙散开,其中一匹垢摔伤了腿,一群同伴冲过来把它拖进草丛,分尸了。 男孩看得目瞪口呆。 十五米左右是垢爬树的极限,此后它们再也坚持不住,纷纷从树上滑落下来。老头子带着两人继续往上爬,爬着爬着,头顶上方竟然出现了一块木板钉出的方方正正的平台,牢牢地夹在粗大的树杈之间。 三个人爬上了平台,平台上方的树叶空出了一块,可以看到外面的星空。平台再往上,隐隐约约在树叶之间有一间木屋,通向木屋的树干上固定有木板,木板之间连成一道台阶,一直通到木屋门前。 “竟然还有这种好地方!”男孩赞不绝口,跟着爬上台阶。 郑浩回头往下看,透过叶缝,树底下的垢群只看得见一片红红的小点,都正仰着脑袋往上望。郑浩回过头,爬上长满青苔的木板台阶,朝树顶的小木屋上去。 小木屋由松木整段堆砌而成,休整的很粗糙,最大程度地利用了材料。松木外层用火烤过,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木炭外壳,这么做的原因是碳化后的木头有持久的防腐效果。屋顶也用松木钉成的板子封住,上面再盖着芦苇防水。整间木屋藏在主干的最高处,被树叶很好的隐藏起来,从树底下根本看不出来。 木屋很狭窄,三个人仅仅只能盘腿坐着,每个人占据屋子的一个墙角,剩下的一个墙角用来放东西,基本上整个房间就满了。中央的地板上陷进去了一块,嵌了一个乌漆墨黑的铁盆,盆里还有燃烧剩下的炭灰。木屋墙上还有一个小窗户,窗扇是用干枯的芦苇编成。不管怎么看,这间小屋子都是简陋,粗糙,发霉,外墙上还长满厚厚的蕨类植物,但对于三个逃命的人来说,这里都是天堂一般。 第七十三章 谎言 “我们现在有多高?”男孩小心翼翼地在在窗户边坐下,他推开芦苇窗,整片森林的顶端尽在眼底,可以看到天边直流而上的银河,冷风直往屋里灌,“那些垢不会把树推倒吧?” “推倒?”老头子笑了,他正在用打火机点火,“它们得把这一大片林子都推倒才行。” “什么意思?” “这是棵老榕树。”郑浩摘了一片门外的树叶,叶子是漂亮的卵形,“这一片林子都是它的气根形成的,根基很稳,不然木屋建这么高肯定会左右乱晃。” “我知道。”男孩伸出手到窗外摘了一片叶子。 “这火怎么点不着?”老头子歪着脑袋点点头,他把铁盆子里剩下的木炭和干草聚在一起,但这些东西都受潮了,他点了半天只弄出了一大股烟。 “等一下。”小男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罐,拧开,顿时一股酒味飘出来,男孩往木炭上倒了一点,老头子火一靠近,木炭就着了。 “哇!有酒啊!”老头子眼珠子都亮了,男孩赶紧把罐子收回去,“这是酒精,你不要命了!” 老头子很是耐不住,郑浩看到男孩手臂和手掌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便阻止了老头子胡闹,问男孩要医药包。男孩的医药包很小,但轻便坚固,还防水,药物分门别类放着,基本药物都或多或少有一些,应付五六个人一次探险足够了。 三个人都受了一定程度的皮外伤,山区蚂蚁咬出来的伤口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红肿,而且发痒,之前郑浩一直疲于逃命没有太察觉,现在停下来了,那种感觉反而越来越强烈。 两人决定先帮老头子处理伤口,结果老头子死活不让两人靠近,自己挣脱开,从木门钻了出去。 男孩执意先帮郑浩处理伤口,他的伤口主要集中在手背上,男孩查看了一下,说可能有毒,看样子毒性并不强烈。他用药棉把小剪刀处理了一下,剪开了伤口,挤出淤血,上了消炎的药,又用纱布包扎了一下。男孩的伤口主要是在腿上,郑浩帮他把手臂上的伤包扎完后,他自己处理伤口。不久后,老头子带着一身的草药味回来了,手里还带着一窝鸟蛋。 三人围着火盆,吃了烤鸟蛋,又吃了一些男孩带的压缩食品,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这一个晚上下来,可把三个人累的够呛。 “有这么好的地方之前怎么不早点过来?”男孩心满意足地靠在墙上,一股脑把剩下的蛋壳全扔了下去,树底下传来一阵鬼哭狼嚎。 “老子哪来的时间?”老头子没好气地瞪了男孩一眼,他本想责备男孩丢蛋壳的行为,忽然又没了心情。 “你不会之前是忘记了吧?”男孩质疑,但从老头子的反应来看,他确实是忘记了,男孩叹了一口气,问:“那个是什么的标记?” “是猎人标记。”郑浩解释说,在以前山下的猎人进山为了防止自己迷路会沿途留下一些特殊的标记,不同的猎人留下的标记也是不大一样的。一个好的猎人留下的标记的位置都是相对固定的,标记也不仅仅指引路线,还能够传递这个位置附近的一些情况,比如附近有哪些猎物,猎物的数量,存在哪些危险,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些标记是高度浓缩的文字。老头子在破庙门外下面发现的那个标记大概就指引了木屋的位置。 “老爷子,那个标记是你的?”男孩问老头子。 “我有那闲工夫。”老头子头一扭,不想说话。 郑浩清楚,即使是有标记,也必须知道在哪里,而且认识路,两者缺一不可,否则也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很显然,老头子以前来过这里,可能是很久之前了,以至于他记忆模糊,但他记得标记的位置,所以看到标记,也看懂了标记,才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郑浩看着老头子,他的皮肤枯黄干瘦,表面反映着火光,眼眶凹陷,瞳仁发灰。郑浩都不记得前一次这么看老头子是什么时候了,他总是看不清,在老头子心底埋藏了多少秘密。 “那是谁的?”男孩继续问,“那个标记是谁记下的?” 老头子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认识吗?” “老仙翁的?”男孩回答。 郑浩和老头子颇为惊讶,表面上不动声色。 “哦?看来我猜对了。”男孩看出端倪,得意地咧嘴笑了。 “知道的太多对身体不好。”郑浩警告。 老头子一把支起枪,把郑浩和男孩都吓了一跳,木屋里空间狭小,郑浩一伸手就把枪管抓住,指向上方。 “我跟你有仇呀?动不动就要杀人。”男孩缩在角落里,抱着背包挡在胸前。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郑浩想要夺过老头子手中的枪,老头子放开枪,扑过来想要用手掐,男孩死死地用脚顶住。小木屋经三个人这么一折腾,吱嘎地响了起来,三个人急忙不动,静静地听着小木屋又恢复安静。 男孩从包里翻出人皮地图,说:“你想要地图就跟我说,我可以打折。” 老头子一听就来气,郑浩回头冲男孩吼了一句,把老头子推回角落里,收了老头子的枪。老头子看林子的那把枪早就没子弹了,混乱中扔在破庙里,老头子现在用的枪是郑浩从湖边带来的。老头子瞧都没有瞧地图一眼,扭头望向门外。 “好吧好吧,既然你什么都不肯说,那我先告诉你们一点我知道的,反正接下来咱们还得同路,然后你们再考虑是不是要跟我分享。”男孩小心地把地图铺到地板上。 “你们都看到了,这张地图很久远,非常有可能是一张藏宝图。我跟你们说过,我是在阴山地下的一座地宫里发现它的。找到它的过程很复杂,我们的队伍里还死了人。” 老头子对一个十几岁男孩的话显然表示不相信。 男孩欠欠地笑道:“虽然说是专家,其实也只是在极个别领域研究的比较深入一点而已,很多材料都是来自网络,我对超自然现象比较有兴趣,像特异功能这些东西我也很有研究,我觉得神学应该是未被人类所发现的科学,而大自然中存在的那些奇特的现象正是某种规律的反应。后来又一天,一个自称是国家超自然现象研究小组的组员找上了我,想要我参与一个项目。”男孩停了一下,看看两人的反应。 “继续,如果你说谎我会比你先知道。”郑浩说。 “好的。”男孩有点高兴,“我那时候十六岁。那个女人出示了证件,我们被邀请进军区,和一位高层见面。我不能说出那名高层的名字。他们说可以为我提供绝对的保护,我说服了父母,加入了他们的项目。我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其中也有从监狱里提出来的盗墓贼,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被同伴背叛,才被警方抓住,他以前是个很厉害的盗墓团伙的头目。他负责那次地宫的探险活动。” “开始后,一切都很顺利,我们从一处矿洞进去,那个盗墓贼懂的很多,人也很和善,大家都管他叫明叔。明叔带着我们一路上躲开了很多的机关陷阱,我也不知道那个地宫里到底有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想到让一个未成年人加入,反正我穿了很多的防护服,还有两个保镖。我们一直进入了地宫了最深处,在那个地方,我们遇见了一道黑色巨门,门上面有一个狼头雕像。明叔走在最前面,他说这个门很奇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不是青铜的,也不是石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种金属,而且那里的结构也不像是墓穴,尽管有些墓穴会仿造宫殿的样式,但是那里的结构太奇怪了,更像是某种神坛。接着,艾茉把他带到一边……” “艾茉?”郑浩低声重复了一遍。 “就是那个自称是超自然现象研究小组负责人,到我家找我的那个女的,我不是刚说过吗?” 郑浩瞪了他一眼。 男孩继续说:“艾茉把我带到门前,我突然发现她手里多了一把刀。当时我吓坏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旁边的人把我抓住,我当时就想着怎么逃脱……” “跳过这一段,后来呢?” “她割破了我的手指,把血抹到门兽上,门就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艾茉带着明叔还有两个看守明叔的人进去,我和其他人留在外面,我看着他们一直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们一直在外面等着,地宫里很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传来了一声惨叫。” 第七十四章 守护人一族 “当时惨叫传出来时,外面的人就要跑进去,接着就看到走廊里涌出一阵烟雾。有人在里面释放了烟雾弹,烟雾一直涌出来,接着就听见有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后来我才知道是明叔要逃跑,偷偷准备了烟雾弹。地宫里光线本来就不好,烟雾一起来,立马就乱了,谁也看不清谁。后来艾茉出现了,带着我们原路出去。我们又回到了军区,明叔成功逃跑,我被带到了一间房间里,之后有人进来给我包扎伤口,并且要求我不能把今天在地宫里发生的一切告诉我父母,必须严格执行保密条约。之后,我发现我的背包里多了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的就是这张人皮地图了,我估计是有人趁乱把地图塞到我包里,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明叔……” 郑浩抽出石刀在手中比划,问老头子:“你要刀吗?我出去看看月亮。” 男孩一下急了,“你出去了我怎么办?老爷子会宰了我的。”老头子看上去对郑浩的提议很感兴趣。 “你在编故事,眼睛,嘴唇,腮边肌肉群,全都背叛了你。”郑浩尖锐的指出。 男孩的脸苍白了,“喂喂喂,你不会那么做的对不对?好吧,我承认,老仙翁这个名字是我在你们聊天时听到的。” 老头子嗤之以鼻。 “秘境之中,洪流之间,有浮石城,城以石筑,石浮于水;城中之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山取石,造化物生;青龙振翅,雷母吐水,玄武嚼壁,神龟腾雾,破地千尺;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天崩地毁,山河移位;斗转星移,古事成殇,天地轮回,轮回不忘,以警世人。”男孩低声吟唱着。 郑浩惊讶。 “阴山地宫里刻的,在放人皮地图的盒子底部,那个盒子被一个疯狂的人抢走了,他以为抢走的是人皮地图,实际上地图我早就拿出来了。我听说,在十二星君藏下地图的地方,都会有世代相传的守护者,如同的埃及法老的守墓一族。我说的对不对,老爷子?”男孩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像变了一个人。 老头子慢慢坐起来,眼神呆然,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当年十二星君撤离浮石城的时候,并没有完全撤走,有一位星君留了下来,将其中一部天书藏在浮石城内,告诫他的人民一定要保护好这份天书,之后星君进入了长眠期。那一支人一直遵守着星君的神谕,世代守护天书。星君还告诉他们一条讯息,当有人带着另一份天书和圣石来寻找浮石城的时候,便引领他们前往浮石城,唤醒长眠的星君,如果缺少了其中任何一部分,那么就以盗窃罪杀死他们。” “你为什么会知道?”老头子额头上汗津津的,身体前倾,随时像要扑过去,“你是另一族的?” “因为我不是那一族的,这是实验,我必须确保你们是真的守护人。我到达阴山地宫的时候,守护地宫千年的族人只剩下了一个,我拿到地图,那个人也死在了地宫里。” “死了?”老头子叫道。 “对,有很多人想要拿到天书,就是这张人皮地图。有人杀死了守护人,假扮成守护人来抢夺地图。” 老头子转过头对郑浩说:“你把刀给我,这小鬼又在瞎扯了对吧?” 郑浩迟疑了,眼睛紧盯着男孩,“这次他说的是真的,至少大部分是。你还知道多少?” “嘿!我已经说了不少了,就算是交易也应该是双方共同付出吧!”男孩抗议。 郑浩扭头看向老头子,老头子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死了,怎么会死了?都死了?怎么走漏出去的……” “你一直都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没对我说过?”郑浩激动地抓住老头子的臂膀,他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他只是难以置信自己所探寻的秘密就在自己身边十几年却一无所知。 老头子受到摇晃,有点清醒过来,他注视着郑浩的眼睛,大声喊道:“我不能说,你不是我的亲儿子呀!” 男孩哪壶不开提哪壶,“哦?不是吗?我还以为就是。” “你安静!” “这是个秘密,不能说的。”老头子转眼间显得苍老了许多,他盯着男孩,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世界变了,老爷子,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男孩说,“你一直守在山里不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找来,不,早就找来了。” “不会的,不会的。”老头子直摇头,“我守得好好的,他们不可能进来的。”说着老头子起身就要往外钻,被郑浩按住,老头子的目光触及那把陌生的枪,身体发软。 “老爷子,你见过天书对吧?不然你不会一看到地图就问我圣石的下落。”男孩见老头子不愿意说话,叹了口气,“你真是固执。我之前一直表示怀疑,现在我相信了,你的确是守护人一族的。但我猜,其实你知道也不多,毕竟你的使命只是守护好地宫而已。” 郑浩见老头子安静了一点,不再胡闹,便转身问男孩,“地图和圣石是什么东西?不要再说谎,你清楚我会知道的。” “认识你这么久,我当然清楚。” “我们认识很久?” “好几年了,事情比较复杂,你以后就会知道的。现在我就把我所知道的告诉你们,但首先,你们要相信我。” “信任是双方面的。” “我明白,之前我还有很多不能确定的东西,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假的,你知道守灵者的易容术很可怕的。” “守灵者?” “你只要知道他们变化无常,千相莫名。过了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晚上,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我决定,相信你们。” “受宠若惊。” “接下来我说的都是我所掌握的信息,对你们会有很大的帮助。”男孩从背包里翻出了那本相当厚的记事本,述说了一个神话般的故事。 在远古时代,一批天神受到放逐降落人间,他们渴望能够回到天上。然而在人间他们的法力受到削弱,无法架起七彩祥云。于是他们在三川五岳之间寻找,求仙闻道,希望能够寻找到使法力回复的办法。斗转星移,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终于在神秘之境内找到了一位老仙翁。 老仙翁告诉他们,在神秘之林的深处的地下,有一种奇石,能够使白骨生肉,起死回生,让他们日益枯竭的法力得到恢复。但是,阴阳相生相克,奇石法力强大,却也会带来灾难。炼制这种奇石会使周围生灵涂炭,他们自己也会受到奇石的诅咒,也正因为如此,奇石才一直埋藏在地底无人开采。 当时率领众天神的是十二个星君,他们聚集在密林边缘进行商议,最终的结果是,天神决定炼制奇石,于是天神在老仙翁的带领下,进入了秘境。老仙翁之后便离开了,留下众天神在此处炼制奇石。 “在古老歌谣的第一句,‘秘境之中,洪流之间,有浮石城,城以石筑,石浮于水;城中之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山取石,造化物生’说的就是众天神开采奇矿,炼制奇石的原因。下一段,‘青龙振翅,雷母吐水,玄武嚼壁,神龟腾雾,破地千尺’是指众天神运用神力,驱使神兽协助开采奇石的场面。后来,天神果然如愿以偿炼制出了奇石,但是诅咒来的比他们预期的要快,所以第三句,‘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天崩地毁,山河移位’他们受到了奇石的诅咒,导致了毁灭性的后果,不但没有使法力恢复,反而遭受了灭顶之灾。最后一段是他们对后世的警告,希望他们能够以此为戒,不再赴后尘。” 郑浩打断男孩,问:“这些跟守护人一族有什么关系。” “不是的,”男孩从书后面抬起头,“这些只是从歌谣上提取出来的信息。”他继续说:“传说众天神的确是受到了诅咒,也的确是受到了灭顶之灾,我们在多处发现的古文明遗址上都发现了相同的壁画记载,但是,这些古文明分布的地域相隔十分遥远,一处是在云南边境,一处是在阴山,还有一处是在大兴安岭地区。”男孩把书摊到地上,借着火光,郑浩看到上面粘贴着大小不一的遗迹照片,有男孩与国内几位著名考古教授的合影,在他们背后的石壁上正是令郑浩百思不得其解的圆圈图案。 “这些都是高度机密,如果流传出去一定会引起盗墓界的一场大地震。”男孩得意地说。 “那你应该找个保险箱。” “切!”男孩听出来话里面的讽刺意味,继续说:“我们对遗址的壁画和圆圈图案进行分析,整理出了一些资料,根据这些蛛丝马迹,我们推测后来可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天神最后并没有完全灭绝,他们离开了那个地方。” 第七十五章 风神道 “众天神发现自己受到诅咒,最首要的任务必定是保全自己族人,减弱奇石诅咒的力量。我们估计奇石那时候已经炼成,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奇石只带来了诅咒,却没有令他们的力量得到恢复。于是,他们把奇石分成十二块,分别由十二星君保管,他们离开了秘境,分散开来,弱化奇石的力量。按照后来的情况分析,他们极有可能和凡人通婚延续后代,并且利用自己的神力,建立了最古老的文明,这些文明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最后全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奇石的下落也变成了一个迷,天书和圣石也逐渐成为了传说。” “十二星君为了保护奇石,他们留下了守护奇石的守护人,他们世代以凡人的面貌生活在奇石的藏身之地周围保护奇石。有传说所有的奇石同一时刻被铸造,也会在同一时刻诅咒弱化到最小,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守护人带着圣石,会在天书的指引下回到秘境。无论第一个发现圣石已经净化完全的是十二星君的哪一支,他们回到秘境之后,都要引燃信号,其它的圣石受到感应会被唤醒,他的守护人看到感应,便一起带着圣石回到秘境,恢复神力,重返天界。” “在我们手中已经有三块奇石,但是天书只有一份,也就是我现在手上的这一份。有的天书经过了上千年,早就遗失,只有奇石还被守护人一族保留下来,那些藏匿奇石的地宫很多也失去线索,或者密室在历史长河里,所以要找到其它的九块奇石,只有一个办法。” “回到秘境,引燃信号,让其它奇石现身。”郑浩望着火盆里的木炭,“但即使奇石被唤醒,你又怎么知道它们的位置?”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男孩收起书,眼睛不时地瞄了老头子,说:“很多人青睐于奇石的神奇力量,传说奇石有能够令幻象实体化的能力,那些相信传说的人估计也找到了人皮地图,所有的人皮地图都只记载了一个地方,就是秘境,也就是歌谣里所说的浮石之城。” “如果天神真的有炼制奇石的力量,他们应该会想到后人可能发生的各种状况,比如奇石丢失,或者人皮地图丢失,即使拿到了两者的那个人也可能不是天神后人,那么不是让盗墓贼捡了大便宜。” “当然不是。我刚刚说了,在十二星君里,有一支留守浮石城。”男孩又瞟了瞟老头子,“传说留下来的星君拥有不死的力量,也只有他能够进行长眠。当来人进入秘境后,他便会从长眠中苏醒,来人必须接受他的考核,只有通过了他的鉴定,才能够召唤其它的奇石,否者他会清除入侵者。所以,这一位星君我们称之为鉴定者。” “什么样的考核?”郑浩问。 “根据阴山地宫的那次探险经历开看,应该是血的鉴定。只有拥有星君血统的守护人才能够打开大门,不过既然是星君直接进行考核,应该不止打开门这么简单。所以呀,我编的故事并不全都是假滴!” “不对!你说的不对!”沉默良久的老头子突然支起身,冲着男孩大吼,“不对,你说的有错!又在说谎话!” “你以为这些全只是推测吗?我们找到了其他奇石守护人的后代,有一部分传说是他们世代相传的,怎么可能有错!” “猫子,你听我说。”老头子紧紧抓住郑浩的手,力气大的惊人,手指头几乎要陷进郑浩的肉里,老头子说:“你不是我亲生的,可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看待。有些事情我本来是想再过几年让你知道,你也好接受一点,可现在没时间了,我可能真的没有看好林子,让坏人跑进去了。小鬼说的有一些是对的,但我不能跟外族的人说,我给我老子发了毒誓的!本来我还想硬逼村里的张寡妇给老子生一个,现在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带你去里面,带你去,可你得答应我好好守住林子呀!” 郑浩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样一族守护了一个遗迹几千年的人是如何坚持下来的?”男孩低声。 “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寻找奇石?你既不是盗墓也是星君后人,寻找奇石有什么目的?”郑浩问。 “为了真相,听着像个故事不是吗?”男孩望向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朝远方落去。 男孩突然像发现了什么,转过身,拿出地图和罗盘,罗盘的指针一直在旋转颤动。 “还是不行,这一带的磁场太乱。”男孩焦急地将罗盘收起来,把头伸出窗外,观察星空,找到了几颗明亮的星,确定了方位和走位山脉的大致走向,又回到屋内,将地图的方向调整,指着地图上中心的一个点说,“这里就是浮石城的位置,我们现在的位置在这里,所以……” 男孩回过身,将三角形地图的尖锐的一头对准窗外,指着远方一片薄雾笼罩的密林,“看到那个山头,浮石城就在那下面。” 老头子默不作声,郑浩顺着男孩指引的方向看过去,月光下迷蒙的森林顶端,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尖尖的影子,宛如野兽的角。 “我记得那个地方。”郑浩回忆起自己此行回来的目的,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老仙翁画在沙地上的画里见过相似的场景,他记得,在那个山顶,应该还有一座破庙。正是老仙翁从树林里带回来的故事让郑浩赶了回来,经过了这两天的遭遇,郑浩更加确信在密林里的确存在遗失的文明,浮石城就在那座山头底下。老仙翁的画和此时的视角如此相似,说明老仙翁曾经也到过这里,至于那些标记是否出自于老仙翁之手,还有待考证。 郑浩对男孩依然半信半疑,男孩满嘴谎言,说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郑浩这时候又想起了在吊死鬼树附近闻到的柴油味,如果那味道不是出自于山猴子身上,那又会是从哪里飘来的。 “风神道,是风神道带过来的。”老头子说在山林之间,风向都是有一定规律的,它们会沿着某条比较固定的看不见的路游走,这条无形的大道便是风神道,民间传说那是掌管刮风的风神行走的路线,正因为如此,有时候很远地方的气味通过这条路线都会被带来。 郑浩听了恍然大悟,这有点类似于洋流,尽管海洋里全是水,但是水与水之间由于气压和海底地形的影响,会产生相对固定的流动轨迹,这也是为什么有些时候欧洲失事的船只会被带到美洲,美洲抛下的漂流瓶会在日本海出现,这都是洋流的影响。大山之间的风由于森林地形气候等相对固定,也会形成类似洋流的“风流”。 这样一来,问题反而麻烦了,柴油味有可能是远方吹来的,到底是林子里吹来的,还是林子边界的人家传过来的,反而不可考究。 还有在湖边遇害的那些人,之前由于世态复杂,郑浩急于与老头子汇合没时间查个明白,现在想起来诸多疑点一时间全部涌入脑海。那些人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还有没有幸存者?如果有,那么幸存的人为何没有救落水的人而撒手离去?如果没有,那些人为何会全部下水,难道没有人注意到湖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女子很可疑吗?还是说,当时有什么东西比女子的存在更加吸引人?还有…… 郑浩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正盯着地图看的男孩,为什么那个时间段男孩会出现在那里,以及在他消失之前说的那几句话,他分明知道那几个人会死,是故意引郑浩过去还是有其它的企图?越是冷静下来思考,越会发现,案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小木屋里气氛变得十分古怪,三个人各怀心事,郑浩第一次觉得老头子如此陌生。木屋里陷入了沉默,一个晚上谁都没有好好歇息过,老头子抱着枪杆子,男孩抱着书包,郑浩担心老头子会趁他睡着时对男孩做出什么不测的事,把枪里的子弹卸了,又把石刀放进自己的背包里,抱在胸口,但还是不大放心,直到老头子自己发誓不对男孩行凶,这才使情况得以缓和。 夜越来越深,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垢在树底下的嗥叫声起起落落,郑浩靠在门边,迷糊了一会儿,忽然所有的虫鸣兽叫都停了,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木屋里黑洞洞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老头子和男孩都不见了。 他的手撑了一下地板,手掌的触感有点奇怪,自己躺在地上,鼻子里全是霉味,木屋的门窗也不见了,他伸出手,手指碰到了粗糙的木头,空间似乎也大了许多,他抬起头,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树洞里,上方露出一个不规则的洞口。 郑浩心里闪出一个念头,这是在做梦。人有些时候会很奇怪,明明是在做梦,梦境里还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很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醒来之后梦经历的场景记忆犹新。 郑浩尝试着从树洞里爬出来,树洞底部空间不小,洞里面光线昏暗,他抓住树的褶皱处,发现爬上去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喝药……” 有气无力的声响从郑浩头顶上传来,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退到了树洞的阴影处。只见树洞上,一个人露出肩部以上的部位,正往洞里看,郑浩看不清楚那个人的长相,只觉得他应该留了一头很长的头发。 “喝药……” 人影重复着这句话,慢慢地从树洞上离开了。郑浩攀着洞壁爬上去,一露出头,就看到那个人影正在自己对面。 “喝药……”那人影吐出一口柴油味的气体,倒爬下树,窜进了树底下的草丛里。 郑浩从树洞里爬出来。这是一棵相当粗大的老树,树干需要五六个人才能抱拢,树叶掉光,树干的形状如同上百只抓向天空的畸形爪子。郑浩从树上跳下来,朝人影消失的草丛跑过去,那是一片一人多高的野草。郑浩刚刚靠近,就听见草丛里有人在说话,说话的声音很小,语言很奇怪,仿佛不是活人能听得懂的。 郑浩缓缓靠近声音的来源,伸手一下子拨开野草,他看到野草丛里有一洼水,水边全是烂泥,水里面有东西发出蓝绿色的光。郑浩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摸出夜明珠,夜明珠没有发光,借着水池里的光,郑浩看到手心里握着一颗眼珠子,他一吓,手一松,眼珠掉进水里,郑浩朝水里看去,这时候,他看到,水里面泡的全是发白的尸体! 第七十六章 镇魔石 三个人启程的时候,都没有睡好,特别是郑浩凌晨的那声尖叫,把男孩和老头子都吓得心惊肉跳,后来才知道郑浩是做了一个噩梦,男孩笑话了老半天。 清晨的森林笼罩着厚厚的大雾,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树叶湿漉漉的。 一夜过去,树底下的垢已经不在了,老头子说垢只在入夜之后才会出现。老头子对林子了解的一清二楚,男孩的地图派不上用场。三人整理了一下行李,便朝浮石城遗址出发了。老头子对带上男孩是有异议的,但是男孩开出条件可以帮忙赶走入侵者,老头子向郑浩确认之后,尽管很不乐意,还是带上了。 老头子带路走起来便快了许多,现在的位置距离密林深处并不算太远了,估计中午就能够赶到。郑浩还在在意昨晚的那个怪梦,一路上也少不了密切注视男孩的举动。 他们启程的时候天才朦朦胧亮,林深树密,树底下暗入夜晚,大雾使能见度降低,三个人全身很快被露水打的湿透。 郑浩回想此路以来的经历,一入山就撞见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三公,之后发现老头子埋藏人腿,山猴子就出现了,追击的过程中意外摔下山涧,发现了山缝里的尸体和太岁,之后又是蛇王,吊死鬼,玄武湖浮尸等等等等,所有的怪事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将焦点指向了深山密林中传说的浮石城,现在又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拿出了一大堆证据说浮石城是真的存在,还加入了一堆新的内容,接着老头子也跟着附和,还自称是浮石城的守卫,把郑浩计划的行程搅得乱七八糟。 在路上行进了三个多小时,森林里空气又闷又热,三个人汗流浃背。森林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发黑发霉,人踩上去很柔软,只是要小心蜈蚣和蚊子,有的地方叶子底下藏了一窝蚊子,如果一不小心踩下去,蚊子蜂拥而出,这些蚊子毒性很强,要是被几只咬到就可能中毒,在森林里撞上中毒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 好在老头子很有经验,带着三个人避开了蚊子聚集的区域。一路上,老头子又找到了几处留在石头缝里的标记,根据标记的指引,三个人一路顺风,又行进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头顶的树叶变得稀疏起来,三个人从林子里出来了。 郑浩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老头子和男孩也跟了上去。男孩看到前面的林子边缘有一片很特殊的林子,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整片林子都是黄色的枯叶,在郁郁葱葱的森林中显得特别扎眼,郑浩去的方向是其中一棵最粗大的老树,树干似乎是被雷劈断的,端头重新长出的细树枝齐刷刷的指向天上,宛如几百只抓向天空的爪子。 突然间,男孩看到那片林子动了一下,刚开始他以为是幻觉,紧接着,最近的那棵树的树叶很明显的颤动了一下。这时候周围没有一丝风,白茫茫的雾气把大地盖得密不透风。男孩感觉很不对劲,想要阻止郑浩继续往前,这时候郑浩已经快走到老树下面了,老树的树叶也颤动了一下,这下连老头子都看到了。 树叶的颤动似乎会传染,顿时间,整片小林子的叶子都颤抖了起来,哗啦啦直响,男孩这才发现树叶的真面目,也难怪郑浩并不紧张。 “呼!”的一下,整棵老树上的枯叶受到惊扰腾空而起,打着旋儿,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枯叶蝶受到影响,加入了队伍,刹那间,整片林子的枯叶蝶漫飞而起,天空中,山林间,浓雾里,全是飞舞的枯叶蝶,整片林子是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从外形上看,枯叶蝶由于翅膀表面的保护色与枯叶难辨真假,由此得名,在中国西南一带林木茂盛的地方多有分布。枯叶蝶和枯叶不同的地方就在于,枯叶是随风落下,而枯叶蝶则无风而上! 男孩被眼前壮美的景象惊呆了,看得出神,郑浩站在纷飞的枯叶蝶的中心,背着细枪,削瘦的身影,苍老的枯木,纷飞的黄叶,此时只有诗人才知道如何去形容。 郑浩爬上老树,在树干端头有一个不规则的洞口,和昨天晚上梦见的一模一样,他站在树干上,使劲回忆梦中的细节,面对眼前的草地。男孩和老头子也到了树下。郑浩从树干上跳下来,朝一波草丛过去。拨开草丛,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柴油味。 “什么东西?”男孩问。 郑浩抽出石刀开始挖地。这把石刀从发现到现在一直被郑浩拿着使用,刀身上依旧没有丝毫的缺口,他注意到男孩的眼睛在石刀上停留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土地很松,前天下了雨,说明土是在这两天才被松动过的,否则雨水也得把它压实了。郑浩挖了几下,土壤中柴油的浓度有升高,便放慢了挖的速度,不一会儿,刀尖碰到了东西,把土拨开,男孩立马捂着鼻子退开了。 土里面出现了一张焦黑的脸! “是个老外。”男孩看到没烧完的头发和烧了一半的脸,看来杀死他的人没有等尸体烧光就用土把他埋了。 “你不怕?”郑浩扭头问。 “我在停尸房待的时间比卧室都多。” 郑浩笑了,他想起昨晚听见的那个声音。 “喝药,喝药,喝,喝……药……help(‘救命’,英文发音和‘喝药’很像),help!原来是这个意思。”郑浩想昨晚那老外难不成还是托梦求救呢。 “你嘀咕什么呢?”男孩问。 “猫子,过来看一下。”老头子在树底下大声喊,郑浩急忙跑过去。 老头子蹲在一堆黑色的木灰旁边,木灰本来埋在土里,被老头子翻了出来,老头子对郑浩说:“昨天有人来过这里,一共五个人,一个胖子,只吃饼干,吃得很慢,做事稳当,可能是头子,一个也是大汉,光着脚,喜欢喝酒,喝酒的时候会吃辣椒,有一个个头比其他人都大,两米的,应该就是那个老外,另外两个都比较瘦,其中一个背着很重的东西,另外一个身上有病,一副要死要死的样子,走路一瘸一拐。吃辣椒的脾气比较大,不知道怎么回事,和老外闹了起来,捅死了老外,老外死的很快,胖子和背东西的埋了老外,几个人很快离开了。” “哇塞!”男孩叫道,“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子嘚瑟地哈哈大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郑浩不想去打扰,实际上,老头子使用的方法是侦探最经常用也是最基本的方法:足迹分析。 对于一个中年人来说,脚印在地面上压出来的痕迹是比较均匀的,小孩子喜欢跳,前脚掌磨损比较严重,地上前脚掌的脚印也会比较深,花纹比较模糊,老年人多用后脚跟使力。所以,胖的中年人在地上压出的脚印比较深,腿上有毛病的人两边脚印的深度是不同的,背东西的人需要用后脚跟使力,所以他的脚印在成年人脚印的基础上后脚跟部位会再深一些。每个人的步距和身高有一定的比例关系,有经验的人只要看一眼步距可以很快算出来个大概。不同性格的人的步距也会有所不同,脚印不同部位的相对深浅也会有所不同,醉汉的脚印很多时候是左右晃动的,而地上残留的饼干馅,辣椒头以及滴落的药水和鲜血都能推出很多的情报,郑浩可以推出的更多,要是说出来,老头子非跟他急不可。 “他们身上都带着步枪。”郑浩指出最重要的一点,他看到那些人坐过的石头旁边基本上都出现了一口方形的凹坑,凹坑呈斜坡状,靠近石头的一边斜坡较陡,远离石头的一边斜坡较缓,坑边有土凸起。郑浩把自己的枪靠在石头上,将凹坑与枪托在地上形成的凹坑,刚好吻合。 这伙人离开的很匆忙,他们来的路线处理专门选择比较硬实以及草多的地方,下过雨之后,路线就模糊了,反而是离开的时候很匆忙,留下来的脚印也很凌乱,说明当时他们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绝对不仅仅是老外的死那么简单。 很快,郑浩就大概知道了其中部分的原因。紧接着,老头子趁着兴头四处查看,又找到了一串非比寻常的脚印。这些脚印的大小是常人的两倍,有无根脚趾,脚趾的长度占了整只脚长的三分之一左右,看上去更像是手。这些野兽的脚印在这伙人脚印的上方,那伙人极有可能是察觉到了它的存在才匆忙离开的。郑浩想到了另外一只被他赶进山的小山猴子,猜测这串脚印会不会是它留下的。 三个人稍作休整,事不宜迟,继续往密林深处出发。又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郑浩隐隐约约听到了水声,空气的湿度也升高了不少。这时候,男孩忽然钻进了旁边的林子里,郑浩以为男孩又要乱跑,立刻追了上去,结果男孩跑了几步,就蹲了下来,在他面前有是一块黑色圆滑的石头,石头不知由于什么原因断成两半,从断口的植物生长状况来看,石头断了有一段时间,但绝对不会超过一年。 “是镇魔石。”男孩抚摸着黑石表面,闭着眼睛,仿佛在感受石头的温度。男孩说,在阴山的林子里也有这样的石头,石头绕着地宫围成一圈。男孩拿出罗盘,指针跳动剧烈达到了极点。这些黑色的石头会放出辐射,这种辐射会影响野兽的脑电波,让那些野兽不敢靠近,以此把凶猛的野兽全都困在地宫和石头之间的区域,这样子想要闯入地宫的人必须穿过野兽的领地,那些野兽对血液十分敏感,而且很凶残。 男孩推测,郑浩所谓的山猴子和垢应该本来也是守护兽,由于镇魔石毁坏,所以才跑了出来。从石头毁坏的断痕看,应该是人为的,石头一面还有铁器的凿痕,这些石头只有体积达到一定的时候才能发挥作用,断成两半后效果会骤减。老爷子为了不让外人发现这里,自然不会经常来查看,也就不会注意到会产生一个缺口。 老头子听到了不乐意听的话,一声不吭地往前继续走。 在镇魔石后面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穴,看不清有多深,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洞口有半米宽,有黑色的蚂蚁在里面进进出出。男孩害怕是蚂蚁穴,赶紧躲开。 进了镇魔石圈,接下来就是野兽出没的地带了,男孩提醒郑浩要格外小心。郑浩没有说话,跟上了老头子,男孩也急忙追上来。 第七十七章 悬庙 接下来的路不大好走,地上全是黑乎乎的烂叶子和粪便,草丛里横七竖八躺着各种形状的白骨。三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地上的足迹一路寻踪,老头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林子里虫鸣鸟叫,即使大雾笼罩,也丝毫不减其生机勃勃,好似现在又到了夏季。 水声越来越近,那如猛兽尖角的山岭转眼近在眼前,可郑浩四下里张望,也没见到一条大河或者一挂瀑布,倒是树叶尖上开始由于水气过浓而滴起水来,好似小雨。 三个人一路小心翼翼,格外提防,生怕突然从什么角落里窜出怪物来,但也奇怪,可能是由于老爷子带路的缘故,周围一只飞禽走兽也没见到。老头子一路闷闷不语,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三人总算爬到了山岭顶上,按照郑浩对老仙翁歌谣里的记忆,在山岭顶上会有一座破庙,那古老的歌谣就记录在破庙里的一块石碑之上。 然而,三个人爬到顶上之后,只看到一个巨大的缺口,地上留有几个断裂的石阶,几段石柱。郑浩难以置信地冲上前去,山岭的另一边就是陡峭的悬崖峭壁,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山谷,山谷里填满了浓雾,轰隆隆的水声就是从山谷地下传上来的,浓雾升腾莫测,显然下面极有可能是一片瀑布,听这声响,很有可能是瀑布群! 老头子告诉郑浩,先前一次地动来得猛烈,老庙长年失修,又在悬崖边上,地动之后,老庙就跟着地基一块坍塌,滑落到山崖下去,估计现在已经埋在水潭底了。 郑浩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前面没了路,那伙人呢?难不成到了悬崖下面去了?郑浩四下里走了一圈,果然,那伙人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了悬崖边上,他们在悬崖上做了逗留,老头子在悬崖边上的草丛里找到了几段绳索,一直通到悬崖底下,绳子一段在树桩上系的牢牢的,那伙人是下了悬崖,绳子是为出来时准备的。 男孩二话不说,趁两人不注意,攀着绳子就往悬崖下面爬,等老头子发现,他已经下去了十几米。 郑浩一直在寻找那只怪物的脚印,他看到脚印一直通到旁边的林子里,最后也在悬崖边上消失了,明显它也下到了悬崖里去了。郑浩急忙返回要跟老头子通报这件事情,结果悬崖边上一个人也没有,那两个人的脚印也往悬崖下面下去了。 郑浩来不及多想,赶紧跟了下去。 悬崖上长年水雾笼罩,生长了大量的苔藓杂草,这些植物的遗体全都堆积腐烂在石头上,一踩下去就烂成稀泥,一不小心就可能滑倒。郑浩顺着悬崖上被破坏的痕迹一路下去,不时的会有虫子青蛙从悬崖上的草丛里惊扰出来。 雾气越来越浓,悬崖下面藤蔓横生,越往下面藤蔓越粗大,郑浩尝试着拉扯了几下一根手腕粗细的藤,竟然没有拉断,貌似郑浩整个人吊上去应该也不成问题。 郑浩一边攀着绳子,一边拨开挡在眼前的藤蔓,他奇怪老头子和男孩怎么下去的这么快,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悬崖也真是够深的,下来这么久,也不知道下了多少米,还只能听到不远不近的水声,目之所及上面是浓雾和藤蔓的叶子,下面也是浓雾和叶子,周围白茫茫的一片,水雾在空中打着旋。 郑浩继续往下攀爬,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只怪物,自己此刻吊在半空中,要是真撞上怪物必须想个对策。正想着,旁边的藤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郑浩猛转回头,看到不远处的白雾间探出了一个绿油油的脑袋来。 郑浩反应极快,迅速解下枪,一脚踩着悬崖上的石头,一条腿在绳子上绕了两圈,手臂搭在藤蔓上,托着枪杆,转眼把枪指向了那个脑袋。那脑袋说不出的怪异,脑袋像只梭子,嘴唇又短又平,长着大口,一动不动。 郑浩和那脑袋对峙了半天,那脑袋纹丝不动,郑浩心想会不会自己是把藤蔓的瘤子看成了怪物。这里地处悬崖中间,下面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大瀑布,即使真是野兽,想必也不敢有太大动静,自己占着有枪还能与之周旋一段时间。如果放着不管,留着也是个隐患,在这种地方冷不丁掉下去,生命就此终结。 郑浩打定主意,拉了几下旁边的藤蔓,意外发现这几根藤蔓绷得紧紧的,相当牢固,伸脚踩了踩前面的几根较为粗大的藤蔓,也是绷得紧紧的,踩上去不摇不晃,也不知道这些植物是怎么生存下来的。他攀着藤蔓,顶着枪,一步一挪地朝绿脑袋接近,那脑袋依旧不动弹。 郑浩更觉得可疑,那脑袋眉目分明,眼耳鼻俱全,不像是木瘤。郑浩早听闻山中有些植物上了年头便有成精的迹象,分化出人的外貌,年头越久,长得越像人,他一直只有听过,没亲眼见过,郑浩见着有的藤蔓相当粗,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才长成,难不成真的是这藤蔓成了精? 越是靠近郑浩越是小心,森林中的野兽大多擅长伏击,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等着猎物送上门来,等到猎物靠近之后,放松警惕,再突然袭击,杀个猎物措手不及。这些都是动物的天性,它们才不管送上门的是人还是兔子,只要能填饱肚子。 实际上,郑浩此时也不敢开枪,一开枪,枪声可以把所有的敌人都提醒一遍,但如果真的事态紧急,开枪也是没办法的事。 雾气降低了几分,郑浩逐渐看清了那怪物,原来是尊石像,被缠在藤蔓之间,披着厚厚的青苔。上面的破庙整个滑倒山谷里,这石像没有跟着掉进山谷里,反倒吊在半空中。郑浩虚惊一场,小心翼翼地在藤蔓上挪动着靠近石像。 郑浩本来以为只是石像被缠绕在藤蔓里,靠过去后才发现,整座破庙竟然全缠绕在这里,藤蔓纵横交错像个巨大的蜘蛛网,把破庙整个网在上面。破庙栽下来的时候拖泥带水,还有几棵树也挂在上面,由于雨水长时间的冲刷,土冲的一干二净,树早死了,破庙虽然有些倾斜,结构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看来这些藤蔓起到了不小的缓冲作用。 郑浩在山顶上没见到庙本已经心灰意冷,此刻竟然在这种地方相遇,欣喜若狂。难怪这一片的藤蔓都绷得紧紧的,原来是坠着这么大的一间庙呀! 脚下的藤蔓绷得跟钢筋似的硬,郑浩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地横着跳过去,一脚踏在庙门的石阶上,破庙了产生略微的震荡,上面的碎石瓦片雨点一般落下。 刚刚见到的那兽头是屋檐的一角断了之后掉下来,郑浩从来没见过这种模样的兽头,和传统的兽头有相当大的出入,样式十分怪异,刚才才会误以为是野兽。 破庙是个绝对的石庙,不仅四面墙壁的材质是石板,屋顶地面也全是石材,整座庙如同一个石头盒子,里面空荡荡的,既没有佛像也没有石碑,就立着四根石柱子,由于庙整体的倾斜,石柱也发生了倾斜,却奇怪的没有柱子发生倒塌或者断裂。石庙虽然破旧,保存的算是相当完整。 郑浩刚走两步,冷不丁地从柱子后面出现两个人影,定睛一看,原来是男孩和老头子。老头子跟着男孩下到山谷下面后,和郑浩一样,也看到了石像和破庙,就进来了。之前有一次整座庙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他们以为又是什么野物,听到有什么东西跳到石阶上便急忙隐蔽起来。 郑浩听完老头子讲完缘由,对男孩更多了一个心眼,男孩说一套做一套,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既然是同路,郑浩不想打听的太仔细,如果男孩真有什么花招,到时候见机行事,郑浩不信搞不定他。 三个人细细地用手电筒照看着墙壁,正如老仙翁诗歌里所言,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大小不一,排布看似毫无章法的圆圈,圆圈之间有的地方还有细线,和人皮地图背面的符号十分相似。 郑浩问男孩在阴山地宫里所见到的是不是类似的图形,男孩的回答是一模一样,郑浩很好奇男孩是如何破译这些文字的。 男孩告诉郑浩,这些圆圈实际上并非他破译,而是另一批星君的后裔世代流传下来的家族文字,有相当大的词汇量,并且与象形汉字一一对应。男孩所知道的是,这些圆圈的分布满足星图排布规律,把这些文字和特定的星图相互叠加在一起,便能够显示出特定的星云,而这些星云位置之间的排列便对应着文字,具体是怎么操作的,男孩知道的也并不详尽。 如果男孩所说的是真的,在古老的时代会是什么样的文明会利用这种技术来创造文字,那是必定对星图有极高的了解才行。 石壁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早已受到风沙破坏,有相当多的图案模糊不清,存在许多缺口。郑浩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老仙翁又是怎么读懂这上面的圆圈文字的。郑浩问了老头子,他并不懂上面所雕刻的东西,他之所以知道那诗歌,是家族老一辈口头传下来的而已,他第一次听到这些歌谣让老仙翁在村口唱出来的时候也是十分惊讶。 老头子试着在石庙里徘徊了一阵,在墙角的阴暗处,找到了一块和之前破庙外相似的猎人标记。郑浩问老头子标记代表什么意思。老头子的脸色很难看,他说,是记录了浮石城入口的位置。说完,他捡了块石头,把标记磨掉了。 有越来越多的问题搞不清楚了。 郑浩正看着石壁发呆,思索着刚才的问题,石庙剧烈地震动了一下,这一次的震动不同之前,震源很近,而且一震起来就停不下来了,上面的尘土簌簌直往下掉,三人在下面急忙躲避,夺路往庙外跑。震动的幅度和频率愈来愈大,那是想要把整座庙带人一齐震下山崖里去。 刚开始时郑浩还以为是余震,现在看来是有人在故意捣鬼,想要置人于死地。 三人躲着石子,冲到庙口,刚要跳出台阶,只见眼前的迷雾里,一个两米多高的身影正抓着藤蔓,双脚使劲地踢那支撑石庙的藤蔓,一见众人出来,那怪物怪叫一声,吊着藤蔓,一眨眼就躲进大雾里去了。 郑浩看到那影子的时候一愣,感觉在哪里见过。 第七十八章 饕餮 郑浩记起在护林员补给站那会儿,他把一只个头较小的山猴子赶回了山里面去,先前在地上发现那些脚印的时候,郑浩便有所预感,此刻见到那小山猴子,心里不免担忧起来。老头子和自己把老山猴子烧得体无完肤,小山猴子非来拼命不可。 此地不宜久留,郑浩问老头子到浮石城的入口的距离,老头子说还得往山谷下去一段路程。三个人整理了一下武器弹药,尽量放在身上容易够得到的地方,郑浩和老头子各持一把枪,每人十几发子弹,本来要把石刀给男孩,男孩见分不到枪,便抽出了自己包里的匕首防身,石刀给了老头子。 山猴子很是机灵,知道震动藤蔓弄垮石庙,懂得借助大雾遁形,跟它较量起来肯定得费上一番周折,小心为妙。 三个人从石庙里出来,踩着网络一般的藤蔓,摸到悬崖壁上,找着了绳子,三个人各自盘一条往下荡,老头子在最下面带路,郑浩看到男孩摸出人皮地图瞧了几眼,又急急地塞回包里。 郑浩时刻注意着雾里的动静,他暗暗地扯着藤蔓,把几根长得紧绷的藤蔓聚拢在自己周围。 悬崖到了下面开始往外倾斜,想要攀住崖壁必须用更大的力气。三个人在一处形似鹰嘴的位置吊着绳子,踩着石头休息了一会儿。 郑浩往下望去,下面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听得见水声见不到底,崖壁也向外倾斜的更加厉害,藤蔓长得少了许多,不再把视野遮住。 男孩全身湿漉漉的,雾水和汗水把他的头发全黏成一团,发梢也挂着水珠。他注意到郑浩的目光,尴尬地笑了笑,喘着气哈哈笑道:“我得凉快凉快。”说着,双脚一蹬,整个人吊着绳子在空中荡起了秋千,一边荡还一边甩着头发,水珠四散,好在绳子是尼龙所制,只要他不乱叫,随他折腾。 老头子乐呵呵地看着男孩在空中荡来荡去,眯着眼睛,他拍了拍郑浩的大腿,说:“猫子,我眼神不好,怎么闻到了一股骚味,你是不是在解手?” 郑浩一听不对劲,冷不丁地站起身,把枪对准了男孩,把男孩和老头子都吓了一大跳。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男孩的身后有一个人影,那影子大的离谱,男孩正朝着影子荡过去。 这时候,男孩正从崖壁荡出去,一见到郑浩的阵势,知道郑浩不是对自己开枪,顿时后脖子凉了一截,急忙转过头,正瞧见一张血盆大口直扑过来,男孩见躲闪不及,松开绳子,身体沿着绳子往下掉了五六米,只见一个巨大的生物从头顶上掠了过去,勾着男孩手抓的绳子,把男孩扯了过去。男孩眼疾手快,就势一荡,松开手,抓住不远处的一根藤蔓,那藤蔓被男孩这么一拉,往下掉了四五米,终于停了下来。 这么一来一往,男孩已经比之前的位置落下了十来米,抬起头,看到一只猴子模样的大型生物也吊着藤蔓追下来。猴子天生是怕水荡秋千的高手,才眨眼功夫就到了男孩跟前,男孩连喘气的机会也没有,急忙跳到旁边的藤蔓上去,下面就是不见底的浓雾山谷,掉下去是个什么样谁也不清楚。 郑浩攀在悬崖边上,看着山猴子和男孩在藤蔓间跳来跳去的周旋,由于自己距离他们比较远,他们的移动速度又快,郑浩端着枪一直没法瞄准,又怕伤到男孩,犹豫不下,那山猴子十分聪明,一直在男孩的后面晃动,拿男孩当挡箭牌。老头子在一边干着急,脚下的石头哗啦啦地往下面直落,掉进山谷里一点回音也没有。 男孩之前已经在绳子上爬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本来就有点体力不支,更想不明白山猴子怎么只追自己一个,逐渐有点吃不消,肩膀关节处酸得发烫,他冲着郑浩的方向荡过去,但手也握不紧了,手心里沾满了藤蔓汁液,稍一不注意,手松了一些,立刻顺着光溜溜的藤蔓就往下掉,山猴子紧追其后。 郑浩看出男孩出现疲劳,脱下外套包在手上,抓着绳子一蹬崖壁,松开手,整个人顺着绳子直往下滑,衣服和绳子剧烈摩擦,开始发烫。山猴子听到头上有动静,便抬头望过去,正见一团黑影从天而降,枪口直指过来。山猴子先前就是被这热兵器吓唬回了山里,这会儿又瞧见枪口眨眼到了跟前,吓得魂飞魄丧,撇下了男孩扭头就逃。 郑浩见山猴子逃跑,并不追赶,他刚刚还在纳闷为什么山猴子没有继续追赶那队人而在这里,因为那队人手里也有枪,山猴子估计被他们吓怕了。 男孩正死死地抓着藤蔓,他已经精疲力尽,在荡一次他非得掉下去不可。郑浩荡着绳子去够男孩的藤蔓,问题出现了,距离太远,绳子荡不到那边! 进山以来,郑浩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失落和紧张。男孩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抓着藤蔓,吊在空中,郑浩就在他的对面,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他,郑浩荡到最靠近他的位置时还有将近两米的间隙。 郑浩提醒男孩把藤蔓缠在腰间,以免最后没力气的时候掉下去。但是男孩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没力气了,刚才如果不是郑浩吊下来,他已经闭上眼睛,要么自己松开手摔下悬崖,要么等着山猴子把自己撕成两半。 两条手臂酸胀的失去了知觉,手指深深地抠进藤蔓里,脚麻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男孩感觉自己正逐渐的和这无边无际的白雾融成一体,郑浩在不远处的呼喊是那么的遥远,远的只剩下回音,回音,回…… 郑浩尝试斩断了一根藤蔓,这样,当他靠近男孩的时候可以将藤蔓当鞭子缠住男孩或者他抓的那根藤蔓,把他拉过来,他听见老头子也从上面下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和老头子一起把男孩拉…… 郑浩愣住了,手中的藤蔓滑落掉如白茫茫的浓雾里。在他的眼前,男孩刚才所攀住的那根藤蔓在缓缓晃动,藤蔓上空空如也,男孩,不见了,就这么无声无息地不见了,那周围的雾气还在打着卷。 “那孩子呢?”老头子吊到郑浩旁边,左顾右盼地寻找男孩的身影。 “掉下去了。”郑浩无力地低语。 “哦。” 哦?!郑浩难以置信老头子会如此平静地发出这个拟声词。 老头子解释道:“下面全是水,要是他福气大一些,别摔到浅滩子上,那一时半会死不了,我看那孩子比你机灵,咱们抓紧时间下去,说不准还能就得上他,不过得快,远一点的地方就通到地下水吊(瀑布)去了。” 两个人当即出发,这绳子也是长的出奇,两人顺着绳子一路往下到达谷底后刚刚好,就像特意为悬崖量身定做的一般。 悬崖底下湿气更重,雾气很浓,地上没什么植物,全是灰白色的地衣一类的植物,光线极差,两人点亮了手电筒。在这里,水声达到了空前的规模,郑浩和老头子面对面大声吼也不一定听得见,看来之前担心枪声会惊扰到对手的想法真是多余的。地上残留着上一队人马的脚印,泥滩不远处就是一条白色的河流,河流的宽度惊人,可能有一两百米,大雾锁住了视野,郑浩看不到河的另一头。 脚印一直延伸到河边,那队人似乎在河边撑开了一只充气艇,度过了河流。大河正处于山谷的正下方,郑浩想不到在这几百米深的地下竟然有如此壮观的一条河流,如果不是此处大地裂了一道山谷出来,还真难以发现。 两人顺着河岸寻找,河岸两边的石头让流淌了上千万年的水流冲刷的圆润光滑,没了棱角,水速很忙,因为水量巨大而缓慢,好比中国第二大流的长江,水面上看过去波澜不惊,却能够让三峡大坝每年产生供十几亿人生活的电量,这是一种大音希声的境界。 两人沿着河岸走了几百米直到河流的断层阻住了去路,断层处形成了一段马蹄形的瀑布,瀑布倾泻进黑洞洞的地下峡谷,云雾缭绕,水汽磅礴,放眼望去全是在空气中漂浮的水滴,难怪整个山谷的雾气长年不散,正因为底下有如此一段如此大气的瀑布。 老头子叉着腰看着脚下的瀑布,大声吼道:“河水到靠近水吊的地方会流快,之前很慢,掉到瀑布这边,这时候肯定是没命了,掉到远一点的水段,说不准游到河对岸去了。” “怎么过去?”郑浩大声问。 老头子神秘地一笑,指了指身后。郑浩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他身后的石壁上,岩石的沟壑很奇怪,似乎是一只生物的头,定睛一看,果真有块圆形的浮雕,上面刻着一块大眼宽唇巨兽的脸,原来是一只饕餮! 饕餮在古代青铜器上很经常看到,传说饕餮是古代吃人的怪物,在《山海经》中多有记载,胃口很大,因为太能吃所以把自己的身子吃掉了,只剩下一个头,最后是吃的太多,撑死的。 郑浩不明白为什么会在崖壁之上凿刻饕餮,传说饕餮和穷奇、混沌、檮杌(táowu)并称为远古四大凶兽,认为是想象中的生物。郑浩对神话传说基本来自儿时记忆,后来整理大脑储存库的时候曾经试图遗忘,都没有遗忘,或许是因为传统的东西印象太深,一直都存与脑际。先前在湖里遇见了玄武,这时候又是饕餮…… 老头子解下石刀,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道,把血液抹在饕餮的嘴唇上。血液立刻以肉眼可见速度渗入到岩石里。郑浩想起在乌木镇老村的黑门上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两个人回头看着水面,只见沿着瀑布边缘涌出了一股股浑浊的水流,宛如一座座水形成的小山包,从水底传来石头碰撞的声音,声音像齿轮啮合一般有规律,随着声响的加剧,水包越来越高,从每个水包里升起了一块长条形的石槽,石槽方向与水流方向平行。石槽逐渐升高,露出下面举着石板的青石雕像,雕像四眼六臂,长着夜叉一般的脑袋,面目凶狠,光着上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仿佛是它们举着青石槽从水包里站起来,它们全都面向郑浩所在方向。 石槽升高到与两人坐在位置同样高度后随着一声巨响,停止上升,齐刷刷地向右转,石像面向瀑布下方,所有的石槽连成一线,刹那间成了一座跨在瀑布边缘的石桥。紧接着,远处的浓雾里出现了一点点蓝盈盈的光,只见每个桥的护栏上都冒出一团蓝色火焰,转眼间,两排火团沿着桥的护栏点到桥头,仿佛在夹道欢迎归来的主人。 老头子首当其冲,踏步上了湿漉漉的石桥。 第七十九章 八阵 郑浩跟着老头子踏上了石桥。 石桥的另一边就是深不见底的地洞,汹涌的河水正倾泻而进。石桥长年深埋水底,却没有附着任何水生植物,桥上的水转眼间也流的一干二净。石桥的石料对水而言光滑无比,人站在上面脚底与石面之间有一股强劲的摩擦力,不用怕摔倒。 郑浩曾经造访的一家外国人建造在深山里的别墅中见过,别墅旁边有一条原始瀑布,别墅的阳台上长年潮湿,为了避免摔倒,主人花了大价钱特地请国外专家设计了一种地砖,引用最先进的技术在地砖表面上制作出极其复杂的显微结构,水落到其表面上时大部分的水会渗入流走,小部分的水会被锁在结构内,形成一个个微型的水吸盘,鞋底踩上去后会和吸盘相互作用,增加了与地砖的摩擦力。 郑浩拿着放大镜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石桥表面,发现了相似的围观孔槽,但石桥的孔槽要更加复杂。石桥的建造的风格郑浩见所未见,在远古人类还处于原始社会怎么可能建造出这么一座高科技的石桥,浮石城难道真的如男孩所说是某个高级文明曾今的发源地? 老头子的态度已经摆在脸上,他是绝对不会向郑浩吐露半点讯息,也可能他自己知道的本身便没有多少。 两人快速走过了石桥,在石桥中央,有一块向瀑布凸出的观景台,下面没有支撑,直接就是黑洞洞通向地心的深谷,观景台两边也没有护栏,如同一条多长出来的光溜溜的舌头。郑浩猜不透那观景台的具体用处,跟着老头子匆匆过了石桥,对岸的崖壁上出现了一个石门,石门里没有点灯。 “我们本来应该从这里进去!”老头子头也不回地从门边走过。郑浩跟上老头子,沿着河岸寻找男孩的踪迹,石桥在他们身后轰然沉入水底,石门也重新封闭,被很好的隐藏起来,这里看上去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两人沿着河流一路往上,很快,郑浩发现了线索,有几块石头上有人的脚印,脚印还没干,说明人还没走远。郑浩确定那是男孩的足迹,真的是庆幸,他没事,看样子,他从水里爬上来后在附近游荡了几圈,他选择往上游方向过去了,估计是想回到落水的地方,等待郑浩他们下来。 郑浩和老头子沿着足迹一路往上,郑浩眼尖,看到前面一块大石头下面有一条橘黄色的充气艇,所有的足迹都在朝岩壁地下的一处洞穴汇聚。 老头子疯一般地冲上去,冲着洞口一阵乱踢,语无伦次大声喊叫,郑浩听出来大概,这里本来没有这么一个洞穴。 郑浩仔细查看了洞口,男孩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里面去,登船者的脚印也进了山洞。山洞一人高,两人宽,洞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附近却没有挖洞产生的泥土,郑浩估计挖洞者将泥土全部倾倒进河里去了。从洞壁生长的植物长势来看,山洞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可能正是地缝里那具尸体所在的队伍挖出来的。 洞壁斧凿的痕迹整齐均匀,方向统一,显然挖洞者训练有素,下手精确迅速,这么一个一人多高的洞穴很快便能完成。 男孩的脚印叠在登船者的脚印上面,他也是偶然间发现这个洞穴。老头子骂骂咧咧,像个突然发现自己保险箱的门开着的守财奴,马上就想要冲进洞里去。郑浩急忙稳住他,他现在这么激动,进去后只会打草惊蛇,郑浩好说歹说,一不留神,刚一转身老头子就钻进洞里去。 “永远不要跟疯子讲道理!”郑浩无可奈何,快步跟了进去。 洞里的空气是流通的,坡度略微向上,洞穴并不是一通到底,中间多处有拐弯,这样如果前方出现塌方也不会殃及已经挖好的洞穴。郑浩先前从“张飞”那里得知,有一队实力强大的猎金者进入了浮石城,看来此言非虚,两个月前真的有人进入了浮石城,还盗走了不少宝贝。 郑浩紧追不舍,生怕老头子没了踪影,忽然间,前方一阵凉风袭来,洞穴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郑浩只感觉眼前一亮,仿佛置身于梦幻。 尽管此时外面是大白天,这里却是漫天星斗,淡绿色的星空下,是一片宽广无边的地下石林,石林高度参差不齐,却都笔直向天,宛如千万根手指。石林的中央,有一道蓝色的光柱,宛如灯塔。 郑浩估计那淡绿色的星光想必是由低矮的生长在岩洞顶上的植物绽放的花蕊所发出,星星点点,有萤火虫飞舞期间,煞是唯美。 底下一阵沙石滚落的声音,一个人影沿着坡滑到了石林下边,正是老头子!郑浩赶紧追上去。 老头子跑得并不快,郑浩眼看就要追上了他。也不知道是否是石林的原因,进入石林后,周围的水声等杂音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四周安静得出奇,郑浩能清楚听见自己胸膛起伏的呼吸声。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四周的石柱里一直有呼呼的声音伴随,郑浩扭过头去看有没有人影,正在这时,前面的老头子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的时候双目圆瞪,他像吓呆了似的对郑浩说:“糟了,我忘记一件事。” 话音未落,一阵劲风从石林里的某处袭来,迷得郑浩睁不开眼,一时间飞沙走石,从石林里各个角落里传出鬼哭狼嚎的声响,那声音惨绝人寰,无视郑浩捂住耳朵的手掌,直刺进耳膜里。情况发生的如此迅速,郑浩没有丝毫时间来得及反应,等他勉强睁开眼睛,刚刚还在面前的老头子已经无影无踪了,头顶上方的星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黑气遮住了。 紧接着,又一阵劲风袭来,不偏不倚直直直地撞上郑浩,把郑浩整个人竟然吹飞了出去,撞在了石柱上,郑浩顿时满眼冒出金星,还没来得及喘气,郑浩听见身后风声大作,又一阵风夹带着沙子卷过来,把郑浩整个人吹翻了过去。郑浩这次长记性了,借着风势,双手在地上一撑,一个鲤鱼打挺在地上站住了脚,不敢有丝毫怠慢,夺路就跑,耳边风呼呼直吹。 见此情景,不知为何,一个名字闪进郑浩的脑海里:八阵图。 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用乱石堆成石阵用以御敌。《三国演义》里记叙到当年诸葛亮在刘备失败的途中摆下石头阵,东吴陆逊带兵追赶时误入了石阵,一时间飞沙走石,吹得人仰马翻,抱头鼠窜。 《三国演义》只是演义,小说内容允许虚构,但历史上多次有关于八阵图的记载,甚至有详细的描述,后来还发现了疑似八阵图遗址的地方,种种迹象表明在历史上真实存在过八阵图这种可怕的阵法。 有关于八阵图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黄帝时期,相传黄帝得天女所赠奇术里就有最早期的八阵图排列法,后来经过姜子牙,诸葛亮等人在原有基础上进行了发展,因地制宜,诸葛亮更是将八阵图发展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巅峰。 历史向来否定传说,对于无根之言更是如此。史籍上尽管对八阵图有详细的记载,但是它的功能真否如书里所描述的那般匪夷所思却迟迟得不到验证,一方面是当年诸葛亮所摆下的八阵图是否就是流传下来的八阵图无从考证,另一方面,谁也不会相信单单靠几块石头就能够呼风唤雨,困死数万兵马。 自从进入密林后,郑浩的手表一直就没有动过,男孩的指南针也出现了失灵,风神道神出鬼没,山猴子,垢等传说中的生物接二连三的发动突袭,郑浩早听“张飞”说浮石城内外机关重重,险阻异常,这一路走来也不太平,几次险中求生,此刻万没想到会遇上传说中的八阵图。 在西方,有一个著名的理论称之为蝴蝶效应:一只蝴蝶在上海震动一下翅膀就可能在纽约刮起一阵飓风。说明小因素的改变可能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原本石林的排列保持了一定空间内磁场和气流的稳定,一旦异物进入,就如同用针扎穿了纸杯底部,尽管针尖虽小,却能让整杯水像抽水马桶似的漏得干干净净。八阵图的原理,郑浩猜测,也大致如此,世上神兵鬼斧,藏龙卧虎,谁又能全盘看透。当年如果不是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即使赶到,站在生门处引导陆逊撤退,东吴数万大军均会死无葬身之地,而此刻,又会有谁来救自己。 郑浩四处寻找避风的死角,这风着实吓人,沙子打在脸上跟刀刮一样,那些林立的石柱看上去如同黑黝黝的鬼神,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那声音如影随形,紧紧贴着郑浩的后脖子,心里素质差一点的这时非给逼疯了不可。 风力加大,沙石跟子弹似的簌簌直扫,郑浩对风水并不了解,只听说八阵图布局遵循八门遁甲,只有从生门出去才可生还,当年给予陆逊引导的黄承彦正是站在生门处。 郑浩沿着直线一路奔跑,企图冲破八阵图的围困,记得在石林边缘的时候看下去石林并不算太大,照这个速度也早该见到边缘,但事实并非如此,郑浩再次感觉到石柱和那片树林一般是会移动的,郑浩时常会被几根突如其来的石柱挡住去路,迫不得已改变方向,由于周围没有参照物,郑浩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偏离了多少,如果再这么乱跑下去,估计也是一样迷路。 石林里的风沙着实吓人,郑浩只身一人已被吹得一塌糊涂,要真有千军万马在里面,相互挤压踩踏,全军覆没也并非难事。 郑浩索性停下来,后背紧贴石柱,任由风沙吹打,他发现,风沙吹来的方向并非一成不变,时而风沙是打在左脸上,时而风沙是打在右脸上,有时又是迎面吹来,又或者是身后某个地方。如果老头子此刻在这里,肯定能够解释出个所以然来,他是浮石城的守护人,肯定知道怎么逃脱,只是之前那风过于诡异,老头子眨眼就不见了。 郑浩迅速平稳了心态,人在慌乱时是非常危险的。他把眼前的石林想象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室,出口就在这里面,八阵图相传可以延伸出无数种变化,八门位置是相对的,生门的位置时刻在改变,只有在正确的时机找出正确的门才有可能出去。 在此需要说明的是,玩密室逃脱,郑浩还没有输过。 第八十章 长生水 郑浩闭着双眼,脸上慢慢浮现出满意的笑容,风在他身旁凛冽地吹。 他睁开眼睛,等待时机,过了一会儿,他向左前方移动了一段位置,在一根石柱下停下,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睁开眼睛,向做后方移动,又在一根石柱下停下,并在此闭上眼睛,一段时间后,他向右后方移动,不停地辗转于石柱之间,渐渐地,风力减小了,头顶上的黑雾散去,露出绿色的星光。 就在十几分钟前,郑浩找到了出阵的方法,他发现自己一开始竟然无意之中占据了一个关键位置。 他观察到,所有的风向都在石柱处产生汇聚,如果是站在石柱与石柱之间的位置,多股风相互交叠,所以气流混乱,足以把人吹得人仰马翻,郑浩紧贴着石柱,气流的变化便观察的十分明显。 气流一共有八个方向,八个方向轮流交替满足某种规律,换到另一根石柱下面,顺序又发生改变,但是,郑浩注意到,总有一个方向和另外七个方向风吹的方向相反。 郑浩回想起来,之前如果没有那个人工开凿的洞穴的话,整个地下石林应该是个密闭的空间,密闭的空间里面气体的体积应该是保持一定的,有入必定有出,能量守恒定律,高中物理。如果所有的风都是往石林里吹,那么就会形成一个类似龙卷风的气旋,吹进来的气体由风眼向上排出。 郑浩在这里面待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一个旋风,那说明必定有一个方向的风吹向外面。石林里的气流看似紊乱,实际上是因为以不同的石柱为中心,那道吹向石林外的风的方向是不同的,石阵也是在此前提下建立起来的风力防御体系。 找到了规律,郑浩知道自己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必须马上出去。他紧贴着石柱,一旦找到那股方向不同的风,便背对着风随着风往前跑,一直到另一根石柱阻挡住去路,然后又紧贴着那根石柱继续寻找那股与众不同的风,以此类推,循环下去,总会找到最后的出口。好在郑浩此时是一个人,要是人多一点,这时候可能已经乱了阵脚。 不过,这个方法有一个致命的缺陷,你不会知道这道与众不同的风最后吹向的是石林中心,还是石林外缘。 郑浩闪躲着紧紧跟着风向,石柱的排布没有先前那么密集,头顶上是绿色的星空,身旁微风徐徐,他依稀看到前方传来微弱的火光,似乎有人影正在晃动,看那人影的动作,似乎在进行某种仪式。 郑浩刚想会不会是老头子和男孩,就看到一个人从阴暗处出来,嘴角露着古怪的笑,远处蓝光一闪,郑浩瞬间致盲,眼前一片雪白,后脑勺重重受了一击,脑袋一空,失去了意识。 突如其来的冰冷激活了郑浩所有的神经,全身为之一振,脑袋昏昏沉沉,痛的要胀开,脸上貌似还在滴水。自己竟然会如此狼狈,让人从背后袭击,双手反绑,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郑浩试着睁开眼睛,视野朦朦胧胧,眼前是一个灰白色的人形,手里拿着个水壶,水壶晃了晃,一股水迎面打在郑浩脸上,这水冰冷刺骨,郑浩吐了口气,完全清醒了过来,腿上,身上和手上的绳子绑的十分结实,郑浩使劲动了几下,没有丝毫动弹。 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站着一具木乃伊。 说是木乃伊有点不准确,那人一身迷彩,露出一副的皮肤全部用绷带包裹的结结实实,头上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是两条长短不同的缝隙。木乃伊看到郑浩醒来,拿着水桶,一瘸一拐地朝旁边一洼水池走去。水池里源源不断地往外涌着淡蓝色的水,水池旁有一条水沟,溢出来的水沿着水沟流出去。之前在石林边缘看到的那道光柱正是水池发出来的。 郑浩估计自己现在是在石林的中央地带,周围的石柱明显矮一些,高度几乎相同,表面和刚才的不同,有明显人为加工的痕迹。 木乃伊取完水回来,绕到郑浩身后,原来郑浩背后的石柱另一边还绑着一个人,郑浩这个位置看不到背后的情况。一声水响,背后一阵咳嗽响起,郑浩听到声音一阵惊讶。 “妈的,把老子绑了,你个瘸子,赶紧松开!”老头子破口大骂,那木乃伊不动声色地走到一边,安静地坐在水边。 “你怎么也在?”郑浩淡淡地问。 “猫子?”老头子听到郑浩的声音很是吃惊,“你小子还活着?刚刚还在想怎么给你收尸,你就来了,怎么跑出来的你?” 郑浩懒得跟老头子解释,他更奇怪老头子怎么会让木乃伊抓到。老头子一提这事就火大。 “老子怎么会让一瘸子逮到,是让个高头大马暗算的!”老头子说在石林里触发了八阵图后,他没有防备,让风吹得老远,好在他知道八阵图的解法,很快便脱困,刚刚出了石林,正想着要怎么回去把郑浩救出来,忽然从身后跳出一个大汉,然后老头子后脖子痛痛的挨了一下打,一直到刚刚才醒来。 估计是石林里的动静引起了那队人马的注意,提前埋伏起来。 老头子见周围只有木乃伊一人,那木乃伊又坐的远远的,便细声对郑浩密谋,想办法拆了绳子,两个人还对付不了一个?郑浩刚想说这些绳子结打得很奇怪,低声问老头子有没有锋利的东西,就听见从旁边石林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只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从石林里出来,比较矮的走在前面,面无表情,比较高的在后面,他额头上横着条触目惊心的刀疤,看上去像条恶心的蜈蚣,两腮全是密密的胡子。他们走近后,郑浩才看到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手里端着一把步枪,目光炯炯,毫不躲避地域郑浩四目以对。 高个大汉一路上大吼大叫个不停,“……早知道就不宰了那老外,找找找,都转几圈了,哪来的路口,连个屁都没见到!”大汉一眼瞅见郑浩,狠狠地啐了一口,“就捡回来了两只王八羔子。” “臭小子,说谁王八羔子呢?”老头子大骂起来。 “俺说你呢!”高个大汉说着就冲上前来。 “老二。”矮个大汉声音低沉,高个大汉立马安分下来,不来打老头子,愤愤地横脚踹到旁边的石柱上,一声闷响,石柱上立刻陷进去一个赤脚印。 矮个大汉走到郑浩面前,问:“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懂不懂规矩呀?”老头子在后面大声嚷嚷,“这话应该是老子先问吧!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高个大汉绕到柱子后面,骂道:“你个老骨头都抓住你了话在这么多,小心俺割了你的舌头当下酒菜。” 郑浩答道:“我们的目的和你们一样。” 高个大汉应道:“你们也是来找长命水的?”(‘张飞’在地下室的时候曾经提到过长生不老水,应该是指同一个东西。) 矮个大汉狠狠瞪了高个大汉一眼,高个大汉做错事似的急忙闭嘴。矮个大汉指着旁边倒在地上的石柱,轻蔑地问:“就凭这些东西?” 石柱上放着两个人的枪,以及老头子的石刀。 矮个大汉继续说:“我早听人说过,在浮石城外面有秘密守护着宝藏的守护人一族,你们是不是就是那族人?” 郑浩哈哈大笑,说:“我们要是那族人还会自己给困在石林里?”郑浩很奇怪,这伙人是怎么穿过石林的。郑浩又说:“其实我们两个也就是来偷猎的,正好看到大哥们下到山谷里来,有些好奇,也就跟下来了。” “原来也是道上的兄弟……”高个大汉注意到矮个大汉的目光立马止住了舌头。 “撒谎。”矮个大汉背过身去,沙哑着说:“我们在河的另一边下来,你说你们没有准备,没有船你们过了河?不老实,先泡一泡。” 高个大汉一听这话乐呵了,搓着手就走过来。郑浩盘算着可以趁大汉提起两个人的时候借机会动手,想办法弄到石刀割开绳子,便用胳膊肘碰了碰老头子,老头子半懂不懂地回碰了两下。 “别想耍花招啊。”高个大汉走到两人身边,一手提一个,郑浩正想着如何动手,只听大汉大喝一声,双手猛一用力,郑浩整个人已经被抛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线,扑通一声,正落到水池中央,溅起一朵灿烂的水花,咕噜噜吞了几大口水,慢慢沉下去,紧接着,又听见头顶上一声水响,老头子也被丢进来。 郑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大汉力气这么大,又或许是自己太轻了,竟会以这种方式落水。 绳子碰了水开始膨胀,绑的更紧,郑浩憋着一口气,使劲扭着身子也没有上浮一点,身子越沉越下面,水温很低,寒透骨髓,才下来一会儿手就泡的发白发硬,要是拖延的太久后果不堪设想,他翻过身,正看到老头子在头顶上,也剧烈扭动着身躯。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 水池壁上并不是完全光滑,上面伸出来许多不规则的石块石条,有方形的,也有椭圆形,还有不规则形状体。 郑浩用嘴咬住绑住老头子双手的绳子,但这绳子是尼龙绳,根本咬不动,郑浩抬头看到一个人影就站在上方水池边上,是矮个大汉,他一动不动地往下面看过来。 隐约间,郑浩看到那人背后出现有一座华丽的大门,那门仿佛黄金雕刻一般闪闪发光,那影像随着水波而扭曲。 老头子口吐了一连串的气泡,脸色变得很难看,郑浩也逐渐支持不住,可是绑的紧紧的手脚根本就不能动,更别提划水,他相信自己这时候的表情一定很难看,缺氧而死的溺死鬼表情郑浩比谁都清楚。 什么东西抓住了郑浩的脚踝,郑浩大吃一惊,低头看去,水很清澈,郑浩看到自己下方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只白色的手抓住自己脚踝。 第八十一章 水道 那只手抓着郑浩直往水底拉,极度的缺氧让郑浩意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胸口闷得要炸开,他感觉那个东西游到了自己面前,拉住了老头子,同时带着两个人往水里去。郑浩有种感觉,那东西并没有恶意。 迷迷糊糊之间,郑浩感觉自己沉下去了很长的深度,正当他感觉自己再也支撑不住的时候,头皮碰到了水面,紧接着,整个脑袋向下出了水面,他一下子惊醒,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紧接着,他发现自己还在往下掉,从一片水域掉到了空气里,紧接着又掉到下面的一片水域,这片水域很浅,郑浩双脚很快触及水底,用力一蹬,很快便又触及了水面,身体冲出水,郑浩凶猛地呼吸着空气。老头子掉到了郑浩旁边,他情况差一点,完全昏迷了过去。 “你没事吧?”男孩划着一叶黑色的小舟朝郑浩过来,用匕首割开了郑浩和老头子的绳子,又和郑浩把老头子搬上小舟,两人对老头子进行了抢救,老头子吐出了几口水,恢复了一点意识,有气无力地骂了几句话又昏睡了过去,看样子没有生命危险,郑浩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郑浩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像是在一个圆形的石室里,又像是一个停泊口,郑浩看到了几级台阶,很明显是人工修出来的,水道边停靠着四五只小舟。头顶上是自己刚刚出来的地方,是水池的底部,里面的水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两边的石室四壁上全是水,静静地流淌。 “水是往上流的。”男孩用手勺了一点水泼到石壁上,水花立刻被水带到头顶上,难怪刚才在上面看到水池里的水是往外涌的,郑浩原本以为那是水池底下有一股泉水,可又会有谁想到这里的水违反了常理。石室旁边还有一条隧道,多余的水就流到了隧道里。 “这里的磁场和重力场很奇怪,只有石壁上的区域违反了牛顿定律,拥有相反的重力,而我们现在这里……”男孩张开双手,示意现在所处的位置,“这里的重力又是正常的。”他看着头顶上波光粼粼的水面,“让人总感觉设计者是为了故意堵住什么东西。” “你刚刚跑哪去了?”郑浩问,他开始怀疑那个八阵图只是个摆设,或许还存在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直接绕过石林。如果真是这样,男孩又是怎么进到这水底下来的? 男孩摇摇头不想说,郑浩不想逼问,估计和那张人皮地图有关。他敲了敲小舟,发现小舟质地坚硬,声音清脆。 “是一种黑色的石头做的。”男孩笑着说,“谁也想不到几千年前的人会懂得用石头制作出能浮在水面上的船,体积还这么小,这可比航空母舰什么的先进多了,传出去一定能震动整个考古界。” 郑浩再次敲击了几下小舟,石头表面被打磨的很光滑,船壳有五厘米厚,厚度十分均匀,内部竟然是中空的,小舟船体是漂亮的流水线形。郑浩查看了小舟全身,没有看到一处拼接的痕迹,要利用一块完整的石头制造一艘中空形状复杂的小船,即使是依靠现在的科技也很难办到,那消失的浮石城文明又是如何办到的,小船完整保留到现在,只有传外壳上的刻痕和厚厚的青苔见证着久远的岁月。 头顶的水里忽然传下来的几声闷响。 男孩大叫不好,“他们发现了。”男孩告诉郑浩,那伙人为了找到浮石城的入口,已经把周围区域翻了个底朝天,就剩下水池没有找了,先前他们也见识了八阵图的厉害,担心水下有机关,这才把郑浩和老头子扔下来探路。 男孩跳到船前端,两只手按在嵌在船上的一颗足球大小的石球上,石球上有两个凹进去的手印。男孩把石球往前一推,郑浩听见船身里面传来千百个齿轮有规律的咬合声,石船移动起来,驶了隧道,并开始缓缓加速。 郑浩看到船后面并没有推进器产生的水花,男孩像看出郑浩的心思,笑道:“见过水蜘蛛吗?那种能站在在水面上的蜘蛛,它们脚上有绒毛,利用水的张力能在水面奔跑,小船比那个复杂一点,原理也差不多。” “你……” “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因为呀,我是神,我早就见过了,呀呼!” 男孩兴奋得大叫,船速逐渐加快,隧道里光线微弱,郑浩只感觉眼前的耳边风呼呼地吹,像进了游乐园里的急速漂流,老头子差点让船给甩出去,好在郑浩及时给按回来了。 隧道深处传来了澎湃的水声,郑浩似乎在哪里听过相似的声音,好像就在最近…… 瀑布! 只觉得水汽逼人,寒气仰面袭来,小舟忽然急剧下滑,坡度陡得几乎都要垂直于水平,郑浩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隧道前方忽然光明起来,坡度又急剧变缓,只见前方从天而降下一道宛如帘子一般的雪白色瀑布,小舟径直冲进了水流,强大的水压把郑浩打的紧紧贴在船底下,老头子大叫着在船底挣扎,几乎是同一时间,小舟冲过了瀑布,小舟里积满了水,所有人都被水湿透。 这时候,郑浩发现男孩站在船头,小男孩回过身来冲郑浩嘿嘿地笑了,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他的头发贴在脸上,全身都在滴水。 “再见了。”他用口型对郑浩说,一条长长的绳子从他的背包里射出去,男孩拉着绳子快速上升,郑浩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瀑布边缘的石桥再次出现了,绳子缠住了栏杆,男孩在空中翻着滚,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石桥的观望台上,朝下面的郑浩挥着手。 突然间,郑浩脚下的小舟轻,小舟腾空而起,飞了出去,下面就是深不见的深谷,瀑布的水流落下去连水气都升不起来,宛如一张黑洞洞的大口。小舟带着郑浩做平抛运动,掉下了黑幽幽的深谷,撞向对面的山崖。 正当千钧一发之际,郑浩猛然看到下方的岩壁上有个方方正正的山洞,有水流从山洞里流出。郑浩顾不得多想,老头子刚刚让水冷清醒了,郑浩大声喊着往下压,接着就跳到小舟前端,使足全身的力气,把船头压低下去,老头子这时才发现自己飘在空中,吓得赶紧抓住船沿,死都不放,把脸都憋红了。 船飞跃的速度极快,眨眼就要撞到对面山崖,郑浩憋足了力气,人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爆发力是惊人的,连郑浩都不相信自己短短几秒之内竟然在船头跳了近百下,但是,对面山崖上的那个洞口太小了,船到了洞口时,郑浩腰部以上都会撞到洞口上方。 说来也是惊险,在船冲进洞口的刹那,郑浩猛地仰面倒在了船上,鼻尖和洞眉一擦而过,贴着洞壁冲进了山洞里,随即,船重重地撞在了水面上,溅起一片水花,以极快的余速继续往前冲,闪电消失了。 郑浩大难不死,感觉自己刚刚穿过了鬼门关,回过头,看到老头子正死死地趴在船里,洞口只剩下小小的一点光,说来也奇怪,轰隆隆的声音不见了,男孩更是早无影无踪。 郑浩环顾四周,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人工建造的水道长廊里。长廊由石板砌成,两边阴雕有图案,图案由线条构成,线条粗犷,笔画流畅,有一种野性的力量感。郑浩仔细查看壁画,一直到壁画尽头,感觉像在看一幅历史长卷,内容可以大概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刻画的是几个体型庞大的人站在一道大门之前,在他们面前站着一群更加高大的人,衣着华贵,在他们的背后是一片石林,很有可能就是郑浩刚才进来的那片石林,他们似乎正在接受某种仪式。 第二部分,画面中心也是几个体型庞大的人,站在他们面前的人衣着刻画的更加复杂,圆圈的排列更有美感,身份更高。体型庞大的人数量也相比少了将近一半,他们站在一块水池旁,看样子他们已经穿过石林到达石林中央,他们也像是在接受某种仪式,衣着华贵之人指着水池,意思像是要让他们下去。 第三部分,画面的左边是一片波浪线,象征着水流,水流倾斜而下,似乎是瀑布,瀑布上的桥上的观景台站着一拍人,他们的衣着线条反而没有之前的复杂,但让人看了有一种大气庄严的感觉,一共有十二个人,他们并排站在观景台上,望着瀑布下面。瀑布下面是一条峡谷,有几只小船正从瀑布里冲出来,在他们的面前有一道金光闪闪的大门,有的人掉落到深渊里,下面有张牙舞爪的野兽,也有的人撞在了山崖上,只有一只船冲进了金色大门里。那只小船穿过了金光闪闪的隧道,进入宇宙里。 第四部分,也是整幅壁画的终结,是一名体型庞大之人正在接受某种加冕,在他面前站着十二个背后发光的人。到这里,郑浩开始有点看不懂。在十二个人的中间,放着一个骷髅头,骷髅头只剩下一只眼睛,而十二个人当中为首的正把一颗类似太阳一般发光的圆球给予了体型庞大之人。在他们的周围,环绕着的,并不是欢声雀跃的人群,而是八只奇怪的生物。最外层的四只是长蛇,大鸟,走兽和龟,而里面的更像是几种生物肢解后重新拼凑出来的四只怪物,有的只有头,有的是走兽却长着鸟的翅膀,有的是走兽却长着一张人脸,还有一只看上去像肥胖的虫子,身体下面了六双脚。 郑浩估计这记载的是某种比赛,那些体型庞大的人便是参赛者,经过一道道的关卡,只有最后到达终点的人才能成功得到冠冕,也可能是某种考验,郑浩认为前者可能性较大一些,在壁画的后半段,是许多人的画像,应该就是那些名留青史的勇士。那么按照壁画的描绘,接下来,他将进入了一星空似的世界。 小船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几乎是贴着水面缓缓滑行,郑浩看到前方的出口依稀有光,过了一会儿,下载悠长的隧道戛然而止,小船到达了隧道的尾端,空间骤然变得巨大起来,豁然开朗,郑浩的眼睛都看直了。 一直抱怨不停的老头子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缓缓站起身,嘴巴里情不自禁地“哇——!”。 第八十二章 星空 小船不留痕迹地飘到了隧道的末端,眼前的空间突然增大,令郑浩有种整座山都被掏空了的错觉,连一向粗俗的老头子也被眼前的美景震惊了。 郑浩已经分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岩壁了,岩壁上是璀璨如繁星的光点,那些光点和之前在地下石林见到的绿色的杂乱无章的光点不同,这里的光点白的晶莹剔透,蓝的透人心脾,斑斓的令人眼花缭乱,放眼望去,仿佛来到了宇宙里最美的一角。 定睛一看,银河北斗,牛郎织女,八十八星座,千百团星云,应有尽有,那水清澈见底,波澜不惊,小船仿佛是漂浮在空中,连水都看不到,那星图从头顶一直包到水下,仿佛是从地球的全视角仰望整个星空,即使不是天文学家,面对这样的古迹奇观也要叹为观止。 郑浩仔细比对了从北斗七星到北极星之间的距离,并且以此为基准,对比较明显的几颗星与大脑中保存的星图记忆作比对。郑浩对天文设计不深,但对于判断方向的几颗星却记得分毫不差,甚至能够准确说出它们之间的视野相对位置。 对于一个侦探来说,全身上下皆是尺码,郑浩张开手掌,伸直手臂,仔细测验了北极星到北斗七星最后一颗星的距离,结果令他吃惊。他难以置信地有比对了另外几颗容易分辨的星,结果是相同的,它们的相对位置与郑浩所记忆的现有天文技术所绘制的星图中的位置,竟然分毫不差。郑浩对自己的测量很有信心,越是如此,他越是感到难以置信。 郑浩记得,在美洲,有一条世界闻名的“黄泉大道”。黄泉大道位于古城遗址特奥蒂瓦坎内,它的起名并不是因为它和通往阴间的路有什么联系,而是在公元十世纪的时候,第一批来到这里的阿兹台克人沿着这条大道来到古城时,发现城里一个人也没有,把大道两边的建筑物误以为是陵墓,所以就给起了这么个奇怪的名字。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有人对“黄泉大道”两边的神庙和金字塔遗址进行测量时,惊讶的发现:“黄泉大道”上那些遗址的距离,恰好表示着太阳系行星的轨道数据。例如,在“城堡”周围的神庙废墟里,地球和太阳的距离为96个“单位”,金星为72,水星为36,火星为144。把“黄泉大道”的直线延长,就到了塞罗戈多山上的两处遗址。其距离分别为2880个和3780个“单位”,刚好是冥王星和海王星轨道的距离。离中轴线520个“单位”处是一座无名神庙的废墟,这相当于从木星到太阳的距离。再过945个“单位”,又是一座神庙遗址,这是太阳到土星的距离。再走1845个“单位”,就到了月亮金字塔的中心,这刚好是天王星的轨道数据。 种种数据表明,“黄泉大道”很明显是根据太阳系模型建造的,特奥蒂瓦坎的设计者们肯定早已了解整个太阳系的行星运行的情况,并了解了太阳和各个行星之间的轨道数据。但是,人类在1781年才发现天王星,1845年才发现海王星,1930年才发现冥王星。 在混沌的史前年代,设计者们如何建造出如此精确的建筑? 令人匪夷所思,还有十六世纪绘制出的南极鸟瞰图,上面绘制的是没有冰川覆盖下的实际海岸线和内部地形,这些都与现在人们利用回声探测技术得到的资料完全一致,甚至连在20世纪50年代才被发现的南极山脉在图上都标注的清清楚楚。地图上绘制的每一个小岛,利用现代的航拍技术,当考虑到地球的曲率这一因素后,地图是绝对准确的。 重点是,在十六世纪,这样的技术是不存在的。后来查阅文献得知,古地图的绘制是参考了更加古老的八张地图,经过进一步的研究,科学家得出的结论是古地图源于6000~10000年前,是史前科技的结晶。 郑浩此时手中没有任何更加紧密的仪器来证实自己的推断,但他相信结果并不会离开自己的结论。很明显,这漫天的星斗的排列和这条水道一样,是人工加工的作品。 天文学的发展和科技的发展是紧密相关的,遍观人类的视野,科技越进步,人类的眼界越宽,目光越长,所能看到的地方越远,人类现在所能看到的星星很多是来自数亿光年前的恒星所发出的光。可惜自己不是天文学家,他不能确定自己所看到的那几颗“多出来”的星星是早已毁灭的还是未来会出现的,在这深入地下的史前遗迹里发现这等奇观已经是对人类历史的空前挑战。 小船静静飘荡在这分不清水的分界线的空间里,郑浩问老头子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老头子说他之间一直都不是从这里进入到浮石城里的,这个地方他从没来过,也一直都不知道。浮石城里机关很多,一不小心就会中了陷阱,他一般也不会到处乱逛。他倒是很好奇,这个地方的出口会通到哪里。郑浩感觉进入了山洞之后,老头子似乎受到这空灵的景观影响,明显平静了许多。 郑浩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夜明珠,夜明珠流光溢彩,和漫天星斗交相辉映,把整个球形山洞照个通明,把那星斗的光全都比得暗了下去。这些星斗的材料估计和夜明珠的材料相似,而且位置也不是一层不变的。 郑浩本以为它们是像宝石一般嵌在山洞岩壁上的,过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不是,现实中距离地球较远的星群在这里也是围绕着同一个轴运转,离得较近的,像金星,它的移动速度明显比较快,运动轨迹也相对整片星空来说是独立的。所以,这是一片真正的动态的星图! 自从夜明珠拿出来后,这片绚烂的夜空就仿佛升起了月亮,呈现出众星拱月之势。郑浩也发现,这山洞里确实没有象征月亮的光点。如果自己手中的夜明珠就是壁画上的发光球体的话,那说明自己离浮石城真正的核心还有相当的距离。 众所周知,月亮是通过反射太阳的光开发出光亮的,月亮的能源来自于太阳,没有太阳这颗恒星,月亮以及地球这样的行星根本不会有生机。所以但凡是古文明,都一致性地拥有恒星崇拜现象,在世界各地发现的古文明遗址,例如埃及,玛雅,巴比伦,罗马包括中国,都对太阳神(不同的文明称谓不同,拉,阿拉,金乌等)情有独钟,太阳赐予了他们光明和热,并让作物勃勃生长,不让他们遭受严寒和饥饿。 太阳是生命之源。 假设这个山洞代表的是夜晚的星空,十二位长老将代表月亮的夜明珠赐予了通过考验的勇士,那么必定还有象征着太阳的神殿,那里才是真正的权力和文明中心。 小船行驶到了山洞的尽头,郑浩的面前时一扇六七米高的巨大半圆形石门。船头抵触到门上,石门内部轰隆隆地响,一道蓝色的闪光游过石门上星罗棋布的圆环,一阵震动,石门开始缓缓开启。 “秘境之中,洪流之间,有浮石城,城以石筑,石浮于水……” 围绕着众多传说的浮石城近在眼前,郑浩满心期待,老头子却一反常态地坐在原地,看上去有些忧郁。 “猫子,”老头子叫道,“你得回去,那伙人现在落在咱们后面了,不能忘了咱们来浮石城是干什么的。” 随着石门的打开,门缝里迸溅着闪电的光,一道明亮的光从缝隙里射出来,照在郑浩的脸上,他看上去并没有听到老头子的话,心无旁骛地等待城门开启。 老头子站起身,朝郑浩靠近,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低声说:“对不住了孩子,你变了。” 郑浩忽然感觉背后一股杀气,刚转过身,两只手就紧紧掐在了脖子上,老头子用上了全身的力扑过来,郑浩没有防备,被一把按在了船板上,老头子面目狰狞,眼睛通红,吼道:“擅闯禁地,死!错就错在你不是我亲生的!” 郑浩想要用手推开老头子,但老头子跟撞邪了似得,十根手指如同钢钉,郑浩掰了好几下,竟然纹丝不动,老头子是彻底下了杀心!汗水泪水,一个劲地从老头子脸上滴落到郑浩脸上,冰凉如雪,老头子全身颤抖,还是不得不下大力,把郑浩置于死地。 看着老头子浑浊的眼睛,郑浩有那么几个瞬间恍然明白了一路上老头子内心的矛盾痛苦,他的脑袋里茫然得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尽管自己是老头子的养子,此刻老头子也能够痛下如此杀手,老头子经历过怎样的一番挣扎,他无从而知,因为很快,老头子的动作就被一连串的爆响终止了。 一道黑影从郑浩看不到的船头前方冲上来把老头子撞倒在船里,老头子顿时晕了过去,郑浩原地不动,把眼睛比起来,留出微小的缝。一张白净的男人脸颠倒着出现在郑浩上方,那张脸嘴里叼着牙签,好奇地打量了郑浩一眼,手中的枪口还有硝烟的味道。 那张脸盯着郑浩自诩道:“哟!急个屁呀,连宝贝都没见着就开始互掐,万一宝贝没有了命还得赔上一条,多亏本哪!” “怎么回事?”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男人回过头,答道:“撞见同行了。还以为是什么机关猛兽,要不是他们扭打在船底,见着石头后面一人,吓我一大跳,随便开两枪就把他们打死喽。想不到石怪后面还有这么好看的地方。” 一个短发的女人出现在郑浩面前,细细地打量着郑浩,“两个都晕了?” “江湖规矩——”男人尖锐的声音在女人身后说话了,“要是撞坑,那宝贝得分一份。咱们自己都还没拿到好呢,就得惦记着给别人记一份账,早知道干脆刚才就当做机关怪物蒙着眼睛开枪杀了得了。” 郑浩看到女人抿嘴一笑,回过身,消失在郑浩的视野里,她对男人说:“好,这次就当做我什么也没看见,爱咋办咋办吧。” 郑浩一惊,听到那个男人子弹上膛的声音,想到自己所有的武器都被之前那伙人卸了,现在手中一点防身的都没有,这么下去,自己和老头子都得死。 郑浩想到这里,灵机一动,手摸了一会儿,把压在身子下面的夜明珠摸出来,蓝白色的光从小船里亮起。 “这是什么?”男人的声音在郑浩头顶响起,枪口已经对着郑浩的脑袋。 “等一下!”女人的声音变得异样起来。 郑浩忽然从船里坐起来,背对两人,把握着夜明珠的手伸出船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我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片刻的寂静,男人的枪无疑正对着郑浩的脑袋,郑浩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地上的影子,身体一动不动。 “交易?我们可以先杀了你。”女人淡淡地说。 “珠子会掉进水里。” “水很清,我们可以再去捡。” “你知道水多深?”郑浩的背后安静了,他继续说:“这个交易对你们没有任何的坏处,怎么样?当然,你们也可以现在杀了我,不过我们还有一帮兄弟在外面,待会要是让他们发现你们对我们下手了,难免要在这里斗个鱼死网破,多不划算。”郑浩的平静地说,他的脚在不能控制的颤抖,老头子就躺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头上多出了一块淤青,貌似是被男人踢晕了过去。 漫长的安静,能听见远处的滴水声。 “带他去见明叔。”女人冷冷地说。 “你确定?”男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女人似乎瞪了男人一眼,男人只好应道:“好吧好吧,听你的。船上的下来了。” 郑浩不露痕迹地松了一口气,手中的夜明珠握得更紧了。 他很奇怪,这两个人怎么是从浮石城里出来的? 第八十三章 神殿之上 女人留下男人在原地看守着老头子,自己带着郑浩走进门去。 女人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身上没携带显眼的武器,男人扎着马尾,一身迷彩,脸很白净,拿着一只步枪,背上背一个包。郑浩感觉这身行头有些眼熟。 女人临走前对男人叮嘱道:“如果耍花招就杀了他。让强仔四处找找,看还有没有别的入口。” 郑浩看到那男人背上的包和自己背上的包一样,原来是同一个款式,那男人也注意到这一点,乐了,嘀咕道:“撞坑就算了,连包也撞上了,看来咱们真是有缘有缘,大吉大利。” 郑浩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他回过头,看到女人正站在石门缝隙间的台阶上侧身望着自己,紧握着夜明珠,跟了上去。 穿过石门,郑浩感觉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阴阳交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白色,白色之上是绿。那白色是不计其数的房屋楼阁的外墙,黑洞洞的门窗更是多如繁星,这座城市建造在火山口状的山谷底部,在山谷上方也有建筑,宛若一张圆形网格的大网,把正个山口封住。网格之上便是郁郁葱葱的树冠,阳光从叶缝之间如利剑一般射入,划破底黑暗。 在城市周围,环绕着一条上百米宽的护城河,从石门这边到城市之间有上百道石桥相连,石桥紧贴水面,桥的另一边沿河树立着上百道笔直高耸的石碑。 郑浩踏上石桥,桥身有略微的晃动,从远处看会以为是在水面行走。在清澈的水底下,淹没有房屋街道,其间有不知名的大鱼在门窗间游来穿去。 郑浩回过头,看到刚刚自己是从一张两边打开的怪兽石雕的嘴里出来的,那个男人正侧着身子往这边看。石兽是从一块垂直的石壁上刻出来的,石壁通天高,上面刻满了各种珍禽走兽,飞天神怪,以及许多奇装异服貌似神明的生物,它们似乎是人,有大眼细身,笼罩在一片片云彩之间。 郑浩正想着,一声巨响从远处传来,顿时,水下的鱼和天上的鸟都纷纷逃散,头顶上掉下来石块,溅起一大片水花,石桥也随着波纹晃动起来。一阵青烟缓缓从城池后面升起。 躲避的时候,水池里溅起的几滴水落尽了郑浩的嘴里,郑浩发现水的味道是咸的。 “你们用炸药?”郑浩抹了抹嘴唇问。 “心疼了?”女人头也不回。 郑浩的确或多或少有点于心不忍,刚想要在说点什么,正看到女人把什么东西踢进水里,仔细一看,却是一副人类尸骨,已经只剩下骨架。往前走,尸骨越来越多,用尸横遍野来形容丝毫不为过,房屋里,路边到处都躺着骨架,他们的姿势各种各样,无一例外却都长着嘴,在尸骨里,还有不少小骨头,看形状应该是婴儿或者是小孩的,到处都有破坏和烧毁的痕迹。这里曾经发生过某种大灾难。 女人经过尸骨的时候,从不避开,直接从尸骨上踩过去,这些尸骨在这里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早已酥空,一踩下去全成了粉末。 有几块头盖骨引起了郑浩的注意,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蹲下来把头盖骨捡起来。刚才女人踩过去的时候,几乎踩碎了所有的骨骼,唯独几块薄薄的头盖骨完好无损。郑浩拿在手里仔细一看,竟然是石片。 郑浩急忙在附近的尸骨里继续寻找,女人听到动静,回过身来静静地看着郑浩的举动。郑浩在骨堆里翻来覆去仔细寻找,很快又找到了几块不一样的“骨骼”,有纤细的肋骨,有粗壮的手骨和肋骨,还有薄薄的形状复杂的头骨碎片,这些“骨骼”都是又白色的石头细细雕琢而成,它们和尸骨原本的骨骼完美地组合在一起,也就是所谓的“义肢”。 如果说手骨和脚骨用义肢还能够想象,但是位于胸腔内的肋骨和脸皮下的头骨是如何用石头雕琢而成,又该怎样嵌进去,总不能做手术移植进去吧?难不成在那种石器时代就已经存在颅脑修复手术? 要知道这样的技术是在计算机建模快速发展的现代才刚刚出炉的新鲜科技。利用计算机扫描并且复原出受损的头骨模型,然后用相容性较好的材料制作出模型,最后利用整形技术将做好的模型移植入头骨损坏的患者头皮地下,修复患者塌陷的面貌。而现在郑浩手里拿的半块薄薄的石片,形状与另一半的头骨完全对称,郑浩甚至没办法把它从头骨上拿下来,稍微一用力,头骨便碎成粉末,而那白色的石片还完好无缺。 “这不可能。”郑浩自语道。 “多管闲事。”女人嘀咕了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女人在前面带路,对郑浩似乎也没有防备,完全不在乎郑浩是否会逃走或者可能对她造成伤害。 道路和城市的中轴线重合,穿过中心大广场,广场疮痍满目,这里和之前所见一样,受到了很大破坏,尸骨纵横交错,在一片昏暗中显得更加诡异。从树叶缝隙之间透下来的阳光非常少,即使是大白天也很暗,郑浩推测应该还有其它的照明工具,但城市荒废了这么久,即使有,现在估计也早瘫痪了。 道路的坡度增大,空气中传来流水声。爬上坡,郑浩看到前面城市边缘出现了一道河流,河里的水还在流淌。在河的另一边,是一道笔直的阶梯,如同一把跨在悬崖峭壁上的云梯,在云梯的顶端,隐隐约约有一座嵌在石壁里的神庙。 郑浩一眼认出来那是一座悬空寺。大凡寺庙,都是建造在半山坡上,所谓悬空寺却是建造在陡峭的悬崖壁上,远远望去,就好像是一座建好的寺庙被某种力量贴在崖壁上。中国著名的恒山悬空寺,上载危崖,下临深谷,背岩依龛,集能工巧匠之大成。 眼前的这座神庙风格奇异,恢弘无比,郑浩先前见过的恒山悬空寺根本无法与之相比,眼前的神庙更像是把故宫平铺后浮雕在峭壁上,楼阁俨然,屋顶层层叠叠,宛如仙府。 此时,从神庙里又传来一声巨响,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响声浑厚有力,多余的震动微乎其微,女人依然面无表情,但郑浩能够感觉得到她情绪有些激动。两人加快了攀登台阶的脚步。 过了一段时间后,两人到达神殿门口。神殿近看更加恢弘气派,门口排列的数十根石柱每一根都得十几个人手牵手合抱,屋顶更是高不可见。奇怪的是,神殿荒废了这么长的时间,周围寸草不生,显得有些诡异。 倒在神殿门口角落里的一具尸骨引起了郑浩的注意,如果说它是象的尸体,未免还是太大了一些,这具尸体长在五米以上,宽至少也有二三米,从它的头骨来看似乎是某种猫科生物,但肩胛骨附近又有类似鸟翅的骨骼结构,从它的脊椎骨来看,它应该拥有尾巴。 有资料显示,史前的生物体积都偏大,据推断和当时富氧的大气有很大关系,现在如此大型的生物只存在于海洋里,蓝鲸就曾是陆地哺乳动物,而陆地上的大型动物由于气候多变,基本上都灭绝了。 郑浩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生物骨骼,按照它所处的位置来看,应该是守护神殿的,对入殿者产生威慑。纵观历史,一旦统治阶级财力发展到某种程度,高层便会转向娱乐消费,比如古罗马,宫廷贵族以养奇珍异兽当宠物为荣,攀比之风盛行,养狮子老虎的大有人在。 神殿内部结果两边对称,庄严大气,不知道是否由于建筑结构的原因,神殿里光线昏暗,空气温度也比外面低了不少,直觉寒气逼人,嘴里呼出的气也变成白色,越往里走,越觉阴森凄凉,地上躺着的尸骨更让人有种进了阴曹地府阎罗殿的感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神殿里回响。 郑浩刚进神殿,就闻到了空气中的硫磺味,空气中弥漫着微小飘扬的尘土,神殿某处还有细微的声响。 神殿正对大门有一座神台,神台高约六米,上面摆放有十二把石椅,每一把椅都精雕细琢,刻满宗教符号,其中又多以圆圈为主。神殿里的装饰物上圆圈符号更是演化出上百上千种形式,从石柱到石壁,再到遥远的天花板上,让郑浩联想到用显微镜观察细胞群时的图像。这些圆圈组合嵌套,却并不凌乱,像是某种星图,又像是高深的数学谜题,又像是催眠大师的图盘,这些符号或者阴雕或者阳琢,在圆圈上还有更加细微复杂的符号。在这些铺天盖地的宗教图像里,竟然能让人产生一种想要俯首称臣的*。 在神台两侧有两道数十米高的侧门,门扇由两块半透明的白色巨石整块打造,洁白通透,手触碰其上,似玉非玉,温润如脂,美中不足的是,门上不知为何,有一块灰黑色的两米见方的大斑点。 自从进入浮石城以来,所见之物皆为各种石料所造,屋舍桌椅莫一不是,就连居民的生活用具以及嵌入尸骨体内的义肢也是如此,只是和歌谣所传略有出入。 “秘境之中,洪流之间,有浮石城,城以石筑,石浮于水。” “洪流之间”如果指的是之前所见到的的大瀑布,那未免也太过于牵强,城里出了一条环绕的护城河外郑浩没有再见到其它水流,城里万籁俱静,死气沉沉,如果有大规模的水流,应该很容易发现。 之后便是“城以石筑,石浮于水”,前半句还说的过去,后半句就无法考究了。 郑浩正想的出神,经过石门的时候,那块大斑点忽然动了一下,女子走在前面,最先发现情况,反应极灵敏,眨眼间已经连翻四五个跟斗跳出十几米远,身手实属了得,郑浩也急忙退开,刚退一步,后背便撞倒一团软软的东西,一股气体从头顶上方喷下来。 第八十四章 喷血 郑浩一路走来没有见到其它生物,后背突然撞到活物东西,心里着实一惊,正要躲开,两边伸出两只手把他狠狠抱住。这时,门后亮起了一只火把,门上的“黑斑”继续移动,从门后走出来一个身披红毯的老僧人。 僧人一头发茬,两鬓花白,皮肤却很油光,细长的鼻子和宽阔的额头连成一个变形的“t”字,没有半丝皱纹,两只小眼睛色眯眯的,嘴唇上似乎还抹了口红,显得特别刺眼,手里数着念珠。跟在他身后举火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弥勒。 “阿离施主,你受惊了。”僧人朝女人微微鞠躬,女人还礼,说道:“有劳点空大师了。” 僧人扭头细细打量着郑浩,朝郑浩走近,郑浩立刻问道一股浑厚的香味,在香味里还掺杂着某种异样的味道,郑浩感觉很熟悉一时半会没分辨出来。 阿离看出僧人的心思,解释道:“大师不必担心,他和我们一样也是来进到古城里找宝贝的,撞了坑,我带他来找明叔。” 僧人嘴唇紧闭,眼睛眯成了两条缝,郑浩能感受到那缝隙里正有两颗钉子,钉尖正对着自己,他不为所动地与之对视。 僧人盯着郑浩,半天后,大声说道:“只恐怕施主带回来的是个祸根哪!”话音刚落,紧抱住郑浩的两只手立刻加大了力气,郑浩奋力想要挣脱,无奈那手臂锁得死死的,越夹越紧,郑浩被夹得透不过气来,能听见胸腔里的骨骼咯咯作响。 阿离静静地看着,不冷不淡地说:“我是带他回来见明叔的……” 僧人斜了阿离一眼,并没有回头,脸都快贴到郑浩,说:“明叔很忙,这点小事,贫僧代劳就可以了。” 郑浩从僧人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感情,那眼神冰冷的像铁,他看上去更像是要在阿离面前证明什么。 “他该不该死,得由明叔说了算,你说对吧,大师?”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后的走廊深处响起来,一点火光逐渐变大,一个戴眼镜的青年人举着冷光灯从走廊深处逐渐过来。 僧人转过身,看着青年人站在了阿离身前,问:“凌桐施主,你是话里带话呀。” 青年人一声登山装,身上蒙着一层沙土,两只反光的眼镜让他看上去有些冷血。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大师心里明白。” 僧人正想再说什么,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僧人战战兢兢地退到了走廊边上,眼镜望着走廊深处的黑暗。 那脚步声正是从那浓烈的黑暗中传来,不紧不慢,落地稳重,伴随着拍打衣服的声音,声音并不大,但在这突然肃静的空气里却显得格外响亮,每一声都如同一把重量级的鼓槌,捶打着众人的胸腔,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来,只剩下浓浓的火光静静摇曳,散发出有限的光光圈。 最先出现在黑暗边缘的是一个帽檐,紧接着,一整个带着牛仔帽的人从走廊的黑暗里走出来,拍打着身上厚厚的灰尘,阴影盖住了他的脸,阿离和凌桐急忙喊“明叔”,僧人合十行礼。郑浩感觉锁住自己的两只手臂没之前锁得紧了。 四下里没人说话,只有明叔在那边忙活着整理衣服,过了半天,还是没人说话。 “怎么?都哑巴了?” 僧人上前一步,刚要说话,阿离靠明叔比较近,趴到明叔耳边说了几句。 “哦!东西呢?” 阿离走到郑浩面前,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了夜明珠,顿时,整个走廊里通透明亮,将火把与冷光灯的光都遮盖下去,僧人眼睛都看直了。阿离把夜明珠交给明叔。 明叔把夜明珠拿在手里看了几下,把手伸进衣服一侧,只见一道蓝光从他的衣服里射出来,那光亮越来越强,明叔竟也拿出了一颗相同大小的夜明珠,郑浩急忙闭上一颗眼睛,一时间,两珠争辉,蓝光愈加刺眼,变成了白光,照的众人睁不开眼睛。 突然,蓝光消失了,所有人眼前出现短暂的视盲,这时,郑浩睁开了闭上的眼睛,他看到明叔把两颗夜明珠紧紧地握在手里,他的左手握着郑浩的那颗夜明珠,右手握着自己的夜明珠。 “竟会有两颗圣珠。”僧人逐渐恢复视觉,惊叹地说道。 明叔眉头掠过一丝疑云,稍瞬即逝,未被旁人察觉,他对阿离说:“做得很好,把他带进来吧。”明叔说完,朝走廊深处走去,两颗夜明珠依然在他手中握得紧紧的,点空大师数着念珠,嘴里念念有词。 大汉放开郑浩,但仍然紧跟在郑浩身后,和众人跟着明叔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往神庙的最深处走去,不久后,众人进了一间比主矮一些的殿堂。殿里尘土弥漫,四个角落里点着冷光灯,地上全是碎裂的石块,在殿的正墙上被炸出了一个一人多高两米多宽的窟窿,只有对炸药用量把握相当好的爆破手才能炸出这种精度的洞来,否则一不小心,这个大殿就可能坍塌。 众人鱼贯进入窟窿里,郑浩不小心踩着碎石滑了一跤,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来。 窟窿后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室,里面空空如也,墙壁上也没有任何装饰物,修建石室的石料由淡绿色石材所照,所有石块颜色一模一样,没有多余的杂质,宛如进入了翡翠屋。点空大师一进到石室里便大叫一声,扑到石室某个角落,高声唱诵着经文。在他的面前,有一团晶莹剔透的东西。 进到石室后,其它人都默默站好位置,明叔跟在点空大师身后,阿离和凌桐一左一右担任护法,小弥勒举着火把一直跟在僧人旁边,大汉抓着郑浩堵住了窟窿。 明叔把左手的夜明珠收起来,从包里拿出了一个金属罐,明叔打开了金属罐,从罐子和盖的缝隙里涌出一股冷气,明叔把盖子拿出来,借着光亮,郑浩看到盖子下面接有一个玻璃罐,罐子里冷藏着一颗眼珠! 明叔把眼珠高高举起,仿佛某种仪式,所有的人通通虔诚的跪下来,郑浩也被大汉压迫着跪下来,他们的嘴里异口同声呼喊着不知为何的语言,声音尖锐,像是念经又像唱歌。 点空大师声音变了调,全身颤抖,跟着了魔一般手舞足蹈,他颤抖着从明叔手里接过眼珠,把眼珠托在手心,把夜明珠托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双手高举,不停倒拜。明叔敬献了眼球和夜明珠后也单膝下跪在点空大师身后。 夜明珠的光亮将正面墙壁照的通透一片,郑浩看到之前一直没看明白的点空大师面前的那团晶莹剔透的东西竟是一颗骷髅头,一颗水晶骷髅。 正在诧异间,点空大师一声尖叫,两只手同时按住水晶骷髅空荡荡的脸,夜明珠和眼珠同时塞进了骷髅头的眼眶里,水晶骷髅额头上显现出诡异的绿色,骷髅头里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光在游动。 点空大师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抽出一把刀,那把刀和郑浩之前捡到的石刀惊人的相似,就在这一瞬间,郑浩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由于太过于惊讶,一时间呆住在原地。 点空大师抽出刀,从怀里拿出一个皮囊,高呼道:“真言真主在上,以真主圣血,奉九天鬼神,归万事道,传星君德,封无上令,开启神门!” 点空大师刀一划,皮囊里流出一股红色的液体,滴落在水晶骷髅的额头,鼻梁,牙齿缝隙里,水晶骷髅绿光逐渐增强,点空大师急忙退开,静静等待变化,所有人都把头抬起来,等待奇迹发生。 绿光灭了。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回荡在石室里,骷髅头在笑,石室周围立刻亮起来,一道绿色的火焰从骷髅头的嘴里飞出来,在明叔身边徘徊,明叔满脸诧异,一动也不敢动。 “嗒!”眼珠从水晶骷髅里掉出来。 “贫僧知道了,贫僧知道了!天意,天意呀!”点空大师哈哈大笑,抓住明叔的肩膀,叫道:“还有一颗圣珠呢,在哪?给我,快给我!”点空大师一把抢走明叔拿出来的夜明珠,塞进水晶骷髅空着的眼眶里,绿火立刻灭了。 “对了,对了。”点空大师把剩下的血液全都倒在了水晶骷髅上,绿色的光再次从骷髅里亮起来,比之前更加明亮,那些血液顺着骷髅的脸上的纹理流进了骷髅的牙齿上,最后全都被骷髅吸收。 石室里的绿光一下次全灭了,骷髅头猛地张开嘴,血液都含在它嘴里,点空大师一见不妙,赶紧闪身躲开,骷髅一口血全都喷在了他身后的小弥勒身上。 血一沾到人体立刻燃烧起来,可怜小弥勒一下子全身包围在绿色大火里,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那火仿佛有粘性,烧的无烟无味,小弥勒站在原地眨眼间烧成了飞尘。 第八十五章 通电 “圣血是假的。”明叔慢悠悠地从地上站起来,小弥勒已经被烧的一干二净。 点空大师大声反驳,“不可能是假的!贫僧看着真言真主把血放进皮囊里,为了不让血凝固,药是贫僧亲自配的,一直贴身放着……”此时其他人也从地上站起来,把点空大师包围在里面。 明叔淡淡地说:“你是在质疑真主不是圣君转世?” 点空大师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极力辩解:“我没说!”点空大师深知在教徒面前诋毁教主是教会绝对禁忌,一想到后果,他全身冒冷汗。 明叔冷冷说道:“真主的圣血法力无边,你守护圣物不力已经是重罪,现在又诋毁真主,凌桐,根据教法,该如何处置?” 点空大师抢前一步,要冲明叔过去,被阿离挡住。 点空大师叫道:“张黎明!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是公报私仇!贫僧和你平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没有真主的血,你也休想打开神门!” 明叔懒洋洋地答道:“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叫了声凌桐,凌桐立刻会意,从腰间抽出戒刀,说:“根据教法,当教众面公然诋毁真主者,当即刻送至阿鼻地狱,受刀山火海之苦。” 点空大师脸色大变,收住了惊慌,退后一步,手捏念珠,喝道:“真主此刻正修炼灵童,还需贫僧等回去护法,如在此处厮杀,凭你们的功力,恐怕只会两败俱伤,完不成真主的法旨,你们回去交代不了,到时候也必定落个同样下场!” “我会如实禀报真主。你还看不明白,是真主要你死。” 点空惊骇异常,半天没有缓过神,“怎,怎么可能?” “怪只怪你荒淫无度,屡犯禁忌,其实我早该杀你,留你到现在只是为了试试有没有机关罢了,接下来的事情,教主早就算好了。” “不会的,那教主为什么还把圣血交到我手上……这,这是个阴谋?海,海阔!” 点空呼唤大汉,大汉依旧站在洞口纹丝不动,点空大师一惊,连海阔也被明叔拉拢过去了,大势已去,突然看到一旁的郑浩,便说道:“小哥,你可是守护人一族之后?” 郑浩摇摇头。 “既然不是,那你也就对他们没什么用,估计也难逃杀身之祸,此刻窝里斗,你和贫僧联手,冲出去,说不准还有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明叔突然掏出一把手枪,对着点空大师便是三枪,枪枪击中要害,于此同时,殿外也枪声大作,郑浩瞧准实际,扭头就朝洞口冲去,那大汉正挡在洞口,郑浩从口袋里摸出早准备好的沙土朝大汉脸撒去,大汉手一遮挡,露出空隙,郑浩趁机从缝隙侧身跳出,一颗子弹贴着郑浩头皮飞过,打中了大汉,大汉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郑浩冲出大殿,由于身后大汉倒在洞口,挡住了追兵的去路,恰好给了郑浩充足的时间。郑浩来时注意到走廊旁有不少支路,他本来打算冲出神殿,但刚刚的枪声让他有些警惕,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后面明叔等人也转眼就会追到,郑浩也顾不得神庙陌生,夺路就走,刚跑没多远,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飞奔过来,郑浩赶紧逃窜。 神庙里昏黑一片,脚下的路和台阶都看不清楚,郑浩跑了一会儿,后面的的脚步声没有再跟上来,眼睛也逐渐习惯黑暗,不知不觉间,他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走廊,走廊尽头是一个黝黑的门,门没有关,门的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荧光。那荧光微弱却不失温暖,郑浩无形间就被那光亮吸引了过去。 走进黑色大门,郑浩看到发光的是一块圆形的水池,水池位于房间的正中央,直径约十米,周围用护栏围住,护栏外面有几只张牙舞爪的石兽,作跃跃欲跳入水池状。说是水池,郑浩却分不清楚池子里游动的是气体还是液体,在池子底部,有一团巨大的东西,像是一棵树,由于光线微弱,郑浩看得不是很清楚。 “咯咯咯……” 从黑暗某处传来女人尖锐的笑声,郑浩一个激灵,猛一转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庞大的人影,那人影直冲郑浩而来,郑浩定睛一看,原来是大汉,他的左肩膀鲜血淋漓,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郑浩见大汉冲过来,急忙躲避,看到旁边有一块半透明的石板,一跳躲到那后面,大汉扑了个空,转过身,大吼着来抓郑浩。郑浩此时才发现,房间里有许多半透明的石板,这些石板固定在一个个怪模怪样的石台上,郑浩看大汉来势汹汹,自己未必是对手,借着石板的阻隔与之周旋。 大汉一身蛮力,所到之处把石板都打个粉碎,掰下石板当飞镖一个劲地朝郑浩砸来,郑浩只能躲避,黑暗中,郑浩忽然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抵住,匆忙中伸手一抓,抓出了一颗头骨,就势朝大汉扔过去,郑浩挥手一挡,那头骨立刻飞了出去。 嘭嘭嘭几声,也不知道飞出去的头骨砸到了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发出一声闷响,郑浩只觉皮肤发麻。大汉一脸呆然地看着郑浩的头上,郑浩将信将疑地抬起头,只见头顶上空出现了几排红色的光点。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即使是猜谜大王也万万不会猜到,郑浩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只见那几排亮点开始在黑暗中飞舞,它飞舞过的轨迹形成复杂的光路停留在空气中,它沿路越来越多的不同颜色的光点亮起,空气中发出嗡嗡的鸣叫,随即,之前的那些石板开始发光,石板上出现众多看不懂的圆圈符号。 水池里的光越来越亮,郑浩看到水池底部像是有一颗眼珠,扑闪着眼皮,那眼皮眨动的频率逐渐加快,最后全部睁开,把整个水池照得通亮,整个房间呼的一声,从墙壁里发出荧光,整个房间亮了,不仅如此,如果此刻他们在浮石城的中心广场上就会发现,整座城池都亮起来了,那些镶嵌在墙壁上的白色石头在发光,从护城河外面的悬崖峭壁上,数十条瀑布喷涌而出,注入护城河里,整座神庙金碧辉煌,整个山谷重新复活了! 与此同时,郑浩碰到水池旁边石兽的手感受到了麻痹感,他应激性地缩手。 电? 郑浩难以置信点亮一切的东西是电,源源不断的强大电流正从水池底部传上来。 正如郑浩之前所看到的那样,在水池底部的眼珠中央长着一棵光秃秃的树,树通电后通体变成蓝色,内部脉络清晰可见,纵横交错的树杈上结果实一般结着一整树的球状物。 那些球状物的直径在一米左右,在水池旁边,也散落不少球状物,它们看上去就像鹅卵石,旁边有几个球状物由于不知名的原因已然破裂,里面露出小小的尸骨。 这些石球全都是石卵! 郑浩在黑暗中不知道房间的大小,现在在他看来,还是不清楚,目之所及全是一排排直通遥远的天花板的透明管道,管道里全是大小相同的石卵,岁月并没有让它们孵化,它们像最初的那样存在那里。 在地上和外面一样,躺着众多的尸骨,这些尸骨中有一部分是人类的,还有一部分长得十分奇特,用郑浩的话来说就是把一堆禽类和兽类的骨骼打乱后从新拼接出来的怪物,在郑浩看来,这里就是一间巨大的生物实验室。 这些尸骨散落一地,骨头上有明显的咬痕和断裂的痕迹。 石板上凸显出来的符号郑浩看不懂,但是中间赫然出现的中国地形图,郑浩一眼就认出来了。地图上的每一条河流每一条山脉,都用圆圈组成的符号详细地标出来,那些符号在变化,在跳转。在地图上,再次出现了之前在石壁上看到的八只神兽,分别标在地图上不同的八个位置,各条山脉,各条河流上也详尽地标出了各种生物分布,看着那些古怪的生物和地图,郑浩萌生出一种正在看《山海经》的奇怪感觉。 他是一名侦探,对于生物发展史并没有太大的研究,也不感兴趣,所以和大多数主流观点不同,即使是有人告诉他,在人类发展出文字之前存在有高度发展的文明,后来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这种文明像恐龙一样,一夜之间灭亡了,郑浩也会点头表示相信。 现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这样的文明或许真的存在过!而《山海经》里所记载的古生物也未必是假,或许是由此处制造出来的也不一定,因为即使是人类目前的科技,也能够解释那些多首多足怪物的存在,用基因诱变技术和杂交技术理论上完全是可以做到的。 但历史上是否果真如此,郑浩就不确定了,这些都只是根据眼前的事物推断出来的而已,并没有经过更严密的考证,说白了,只是一种设想。自从进了老林子后,郑浩就感觉时间过得很不切实际,以前他是最烦想象的,认为这有害逻辑,而最近他一直在想象。 大汉一时间也忘记了在此的目的,呆呆地看着周围忽然出现的一切,这些东西即使是在外面的世界中也是难得一见的,在他缓过神来之前,郑浩决定偷偷地离开。 “咯咯咯……”女人尖锐的笑声再次响起,听得郑浩很不舒服,郑浩忽然看到一块石板的光变成红色,细看之下,只见石板上显示一台超大型的岩石嘴巴正在咀嚼岩石,伴随着它的咀嚼,大地震动起来,咀嚼机器不受控制地四处乱撞,就在这时,山洞坍塌了,郑浩脚下的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但画面上的机器还在运作。 大汉受到那一震动,想起来自己要做什么,他朝郑浩追过来,郑浩正要逃跑,回过头,看到阿离正站在身后,她的手一挥,郑浩脖子一痛,受到重击后,当场昏了过去。 “这么不经打。”阿离嘀咕一声,轻松地把郑浩扛到肩上,旁边的大汉都看呆了。 阿离朝门口走去,看到大汉还站在原地,眼睛望着管道后面的什么东西。 “干什么?”阿离问。 大汉头也不回,摆摆手,说:“你先去,我随后到。” 阿离没再去理会,扛着郑浩,吹着口哨离开了。她刚走,房间里又响起了“咯咯咯……”的笑声,这下,大汉认准声音的出处,奔着房间深处大步跑过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水池底部巨大的眼珠子眨了眨眼睛,从眼珠子长出的那棵树随即冒出了几串气泡,几个石球动了动,脱离了树丫,漂浮到水面上来,每一个石卵上都有不易察觉的裂缝。 第八十六章 阴暗 “圣子,是这位小哥没错吧?” “是他。” 指尖传来钻心的痛,一道红光刺穿了无边无际的黑暗,眼皮是如此沉重,郑浩费了好些力气才开启一道细缝,他看到明叔和男孩站在面前,正低头看着自己,在传来疼痛的右手指尖,眼镜男手拿着石刀,割破了郑浩的手指,把流出来的血液放进一个绿色的杯子里。眼镜男的左手戴着奇怪的手套,只有食指套起来。 男孩脸上带着微笑,看着苏醒过来的郑浩,说:“无论斗转星移,桑田沧海,唯有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是永恒不变的。” “敢问圣子,为什么不用守护人的血,这位小哥的身份之前从未被确认。”明叔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问。 郑浩猛一精神,从地上坐起来,脖子还隐隐作痛,发现自己躺在翡翠石室的中央,身后便是那颗水晶骷髅头,在石室的洞外,站着先前在石林里遇见的那四个人,那个满脸绷带的人格外显眼,在他们的脚下,正是仍处于昏迷状态的老头子! 郑浩看到满脸微笑的男孩,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有人全都聚在了这里。在洞口旁边,那个被阿离留下看护老头子的男人正往手臂上缠着绷带,绷带里面渗出血。 “因为老爷子的血,”男孩回答:“过期了。” 明叔目光掠过洞外的那几个人,郑浩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顾虑和警惕,显然,那四个人和明叔不是同一伙的,郑浩估计,那四个人也和自己一样,是被男孩带进来的,他们沿着水道进来,和看守老头子的男人发生了枪战,这也就是郑浩先前听到的殿外的枪声。从明叔对待男孩的态度来看,男孩在教会中有十分高的地位,那个男人应该也认识男孩,最后应该也是男孩出面进行调停。 男孩和花婆婆关系非浅,花婆婆和陈真言的组织又势不两立,男孩又在陈真言的组织里地位特殊,郑浩这才注意到,目前这一切全都有男孩扮演的角色参与其中……这个男孩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郑浩捏住还在流血的手指,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眼镜男把自己的血液给了明叔,明叔拿着盛血的杯子,走到水晶骷髅前,这时,站在洞外的高个子大汉忽然不见了,阿离和凌桐急忙站出来挡在洞口,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郑浩还没看清楚,高个大汉已经站在了明叔背后。 高个子大汉说道:“俺就是想提醒一下刚刚说的话可千万别反悔,不然到时候打起来就不好办了。” 世间奇人甚多,大隐隐于市,高个大汉外表看上去粗俗野蛮,却连阿离和凌桐这等高手也没看出他的步伐轨迹。郑浩估计,此刻高个子大汉所以露技,极有可能是对明叔信不过,带有威胁的意味。他注意到,那个肩膀受伤的大汉不在这里。 明叔无动于衷,背对着大汉说,“鬼齿一派挑鬼灯,老大鬼瞳,老二鬼阢,老三鬼否,鬼齿眼耳口三大高手齐聚于此,我张某人就是再大的胆也不敢食言。江湖传闻老三鬼否身患毒疾,连流出的汗液也有剧毒,不能与人接触。毒伤人伤己,已病入膏肓,常年来四处求医均无效果,既如今都找到此处,有解毒之法我张某人岂会见死不救。” 矮个大汉一直沉默不语,此刻出来,说:“鬼齿一直在江湖上默默无闻,想不到猎金界还有认识我们的人。” 高个大汉鼻子哼哼,冲明叔道:“你识相就好。”又转过头,对矮个大汉说:“大哥,俺看这些人信不过,你看那边地上还躺着一个秃驴,他们连秃驴都杀,更不会把咱们放心上,俺看还是把那东西抢过来,咱们自己去找,省得他们到了里面之后再反悔,打架俺不怕,耽搁了三弟的时间,就不划算啦。” “鬼阢先生误会了。”明叔说,“此妖僧为延年益寿以婴儿脑髓为食,以女弟子为器,多次犯下教会大忌,其罪当诛,给予其将功赎罪的机会,又护法不力,丢失圣血,以假圣血冒充,庆幸真主英明,算到会有此劫,遣圣子相助,送来圣君转世体,所以血刃妖僧以警教中弟子。本教向来说一不二,望壮士放心。” 高个大汉回头看矮个大汉的意思,矮个大汉点了点头,高个大汉退了回去。 明叔手捧玉杯,里面满满的是郑浩的鲜血,动作恭敬,将血缓缓倒入张开的水晶骷髅头嘴里,退到一边,观察变化。 “哈——”一股红雾从骷髅的七窍喷涌而出,血气游走在骷髅头内,它看上去一脸满足。骷髅头身后的墙壁稀泥似的溶出一个圆形大洞,不一会儿,一个拱形的门洞出现在众人眼前,一股潮湿的空气从里面涌出来。 就在此时,老头子猛地起身,趁人不注意,把离自己最近的矮个大汉一伙中拿枪的年轻人放倒在地,夺过了他的枪,起身举枪,枪口对准众人,看到墙上出现的大洞,嘶吼:“小偷!强盗!畜生!出去!全出去!” 众人都没想到会有这一插曲,高个大汉正要去拔枪,老头子“砰”的一声开枪了,高个大汉赶紧缩手,仔细一看,那枪不偏不倚打中枪管,枪管凹进去了一块,枪也就废了。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老头子时而看看这个人,时而看看那个人,难以置信一觉醒来一下子又多了几个人,而且还是在神殿禁区。他的目光掠过了地上的和尚尸体,看到男孩正站在旁边,身体不稳地往后退了步,他的眼神漂浮不定,握着枪的手也在发抖,问:“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明叔回过身,往前踏了一步。 “别动!”老头子大吼,“我叫你别动,不许动!” 明叔只好举起双手,伸出的脚悬在半空又退了回去,他不紧不慢地说:“老人家,我想您误会了,我是考古队的张黎明教授……” “王教授也不行!”老头子一句话顶回去,“马上给我出去,再不出去老子可是要开枪了!” “老人家,这是国家的财产,从古遗迹中研究古代文明是为人民做贡献,党和国家会……” “砰!”一枪打在张黎明脚下。 “老子看你是拖延时间,你这种拿着公粮说私话的人老子见得多了去了,跟盗墓的没什么差别,一枪一个老子全都埋后山里了,逢年过节上香扫坟一次没落下过。这里就是老子祖坟,天王老子来了要动祖坟上一根草也先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老头子一口一个老子,把张黎明骂的面无表情,之前的气焰被大大煞了一把,真的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 绷带人见老头子和张黎明互殴的火热,瞧准机会,就要上前来夺枪,老头子见耳边忽然一阵阴风,瞧也没瞧,扭转枪口就是一枪,这一枪从绷带人右臂射入,贯穿射出,绷带人应声捂住臂膀半跪地上。 矮个大汉见三弟中枪,胸腔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大步朝老头子走过去,每一步都在石板上印下一个脚印,天花板的尘土被震得直往下掉。郑浩一见不好,这个矮个大汉是动了怒了,老头子虽然有枪在手,但这大汉来势汹汹,老头子凶多吉少,急忙要冲出去,眼前黑影一闪,高个大汉满脸怒气挡在了面前。 绷带人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挡住了矮个大汉,低声说了几句话,似乎是某种方言,又指了指伤口,只见衣服的被子弹打穿的破口中流出一股水银一般的液体,那液体堵在伤口,看不到血。 又是一声枪响,也不见矮个大汉躲闪,老头子大叫一声,像受到极大惊吓,扔掉了手中的枪,众人也全都惊吓不小。 只见矮个大汉体肤表面一瞬间长出一层厚厚的红色硬毛,眼圈发黑,嘴唇间爆出利齿,宛如一具老僵尸。他伸出长了长指甲的手,在胸口掏了掏,从体内挖出一颗子弹头,手指一弹,子弹飞向老头子,老头子头猛地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老头子!”郑浩大叫一声扑了过去,老头子喉咙里咕噜咕噜直响,肺部起伏不均匀,全身冰冷,子弹正中老头子额头,好在矮个大汉收住了力,看样子老头只是被子弹震晕过去。 高个大汉嚷嚷道:“要不是三弟求情,老家伙这会儿早死了。” “有错吗?”郑浩抱着老头子的身体冷冷地说,你们一个个心怀鬼胎,当然可以不用说任何话就堂而皇之地闯进来,找到宝后要么据为己有,要么拿到外面光宗耀祖,当然可以不用去理会一个上了年纪、一辈子只知道看林子的老头说话。只要有钱就行了,只要有名就行了,林子怎么样的可以无所谓,跟你们没关系,对吧?这到底是谁的过错? “年轻人,”矮个大汉已恢复了本来面貌,低沉地说:“还有是为了活着。哑巴。”矮个大汉拿起地上的枪交给青年人,他点点头,支支吾吾用手比划了几下,正如矮个大汉所称呼的那样,是个哑巴。 张黎明说:“带他进来。麦辉,你留下来看着。” “怎么又是我?”白净脸的男子抱怨。凌桐和阿离朝郑浩过去,郑浩挣开他们的手,站起身,自己往里面走。 “这才像话。”阿离神秘地一笑,跟上去,朝拱门里走去。 第八十七章 蛊菌 “原来是这样!”男孩发出一声惊叹。 高个大汉吸了吸口水,嘟囔道:“俺算是开眼了,要掉下来俺可就完了。” 在他们的眼前,是一块巨大的圆形水池,说是水池又显得浅了一些,池底只有非常非常薄的一层水或者是其它液体,而且,水池底部是一块标准的水平面,举目望去,所看到的只有一片均匀无凹凸感,无瑕疵的水光。要在如此巨大的场地上开凿建造出如此平整的浅水池需要超高的精度,比制造一小块绝度平整的玻璃还要困难得多。 实际上最令人惊讶的是在这一块无与伦比的水面上方的建筑物,郑浩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乌木镇地下的倒塔。 从天花板下面倒悬着一座金字塔! 埃及的胡夫金字塔底面正方形四条边长度为230米,高度146米,由230万块巨石堆砌而成,是世界上最大的金字塔。但如果说世界上只有埃及有金字塔,那是一个绝对的错误!金字塔在世界各个地方都有发现,众多耳熟能详的古文明,如玛雅文明,提奥提华坎文明,阿兹特克文明,爱琴文明以及古罗马都发现了金字塔的遗迹,样式略有不同。其中属埃及金字塔最为神秘,它的建造和几何学关系一直是科学界的未解之谜。 眼前这座倒挂金字塔和埃及金字塔极其相似,地边为正方形,约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从天花板上直扎下来,高度大概是40层摩登大楼高,塔尖距离水面不到两米。 金字塔通体碧绿,光滑无暇,没有多余的装饰物,萦绕在寥寥的水雾之中,仿佛正要从云端仙境落入人间。由于水面通透如镜,乍一看去,天上地下各有一座金字塔,针锋相对,把众人夹在中间,产生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压迫感! 众人站在水池边上一字排开,谁都不敢下水,都把目光聚焦在明叔身上。 明叔说相传当年十二星君炼就晶石后,意外之中发现了晶石一个重大的秘密,给族群带来了灾难。为了保护族群,于是,十二星君将晶石炼成十二块,分散开来,等待时机成熟,再将晶石召回,开启秘密。其中第六位星君留了下来,镇守浮石城。想要召回其它的晶石,就必须要通过他的考验。传说,第六位星君拥有不死的力量,可令自己长眠,待召唤晶石之日,将再次苏醒。 “扯犊子呢,俺咋没看见?俺还得找他要长命水呢!” 张黎明跨步正要朝金字塔过去,矮个大汉突然发话了,伸手一挡,“等一下,我们先取了长生水。” 矮个大汉眼毒,看到金字塔上纵横交错布满纹路,那些纹路走势从没见过,上面复杂,越金字塔尖部凹槽越细,最后在顶尖汇聚,顶尖处水流滴答。如果他的到的情报没错,那就是长生水,他更奇怪的是眼前这个明叔,和他的交易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明叔像没听见一般,只顾自己往金字塔过去,感叹道:“我终于还是到了这灵石之心。”尽管水面浅的只有很薄的一层,明叔的鞋子踩过去没有留下丝毫的水痕。 矮个大汉见明叔不搭理自己,自己也要踏进水池,明叔忽然回头,大手一张,不让矮个大汉下来。明叔一脸漠然,说:“这里不是你们凡夫俗子能进来的,别让浊气沾染了圣地。” 矮个大汉一咬牙,咧嘴道:“感情你是想出尔反尔?” 明叔不言语。 高个大汉一听明叔要出尔反尔,大吼一声,光脚丫子就要踩着过来。接下来的事情大大出乎所有人预料,明叔看上去已过知命之年,背上还背着一包东西,戴着帽子。高个大汉是从明叔背后出手的,在明叔的视野之外,明叔连头都没回,转身飞起就是一脚,高个大汉此时刚刚跳到空中,本想出奇制胜,突然明叔一脚已经从身侧踢过来,携风带雨,急忙用双手格挡,不想这一脚力道惊人,只听“轰”的一声,高个大汉竟被一脚踢出了大殿,撞到洞外的墙上才停下来,落下一阵碎石。 洞外的麦辉忽然看到一个黑影飞出来,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高个大汉,便又探头探脑地朝洞里看过来,看到明叔站在里面,慌忙把头缩了回去。 出了阿离和凌桐,站在水池边的其他人都没想到明叔会突然出手,而且下手如此毒辣,阿离和凌桐本来站在圆形门口,看到高个大汉出手便知趣地闪开了,让出身后的门,好像知道明叔会出手一般。郑浩不经意间看到站旁边的男孩嘴角闪过一丝稍瞬即逝的笑容。 矮个大汉见到明叔单单一招就把鬼阢打飞了出去,心里着实惊讶,不敢掉以轻心。转眼之间,矮个大汉黑了眼圈,全身再次绽出红色的硬毛,挥舞着双爪朝明叔打过来。 明叔看那硬毛红的阴沉,担心有毒,用鞋底踢来。这一脚也把矮个大汉踢出了圆形大门,踢进了石室。明叔随即朝凌桐和阿离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封锁了圆形大门,阻挡矮个大汉闯入。此时,高个大汉也站起来,他的双臂衣服被一脚踢烂了,露出里面的手臂,这时,在洞外看老头子的麦辉发现高个大汉的手臂与常人的有点不同,光线照在上面闪闪发光,高个大汉大吼着冲进石室。 本来众人进入圆形大门的时候绷带人和哑巴就留在石室里,这样一来,鬼齿的四个人都在了石室里,而明叔这边只有阿离和凌桐把手圆门,男孩、郑浩以及明叔都在圆形门内的神殿里,即使在加上洞外拿枪狙击的麦辉,鬼齿一派三个怪物,子弹都对他们没效果,郑浩很好奇他们打算怎么挡下来。 只见凌桐把左手伸到胸前,像特意要像众人展示,他缓缓取下一直套在食指上的手套,矮个大汉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凌桐露出来的左手食指是绿色的,不是普通的鲜绿,而是一种少见的紫绿色,一看便知道有剧毒!!矮个大汉也只听说过,没有亲眼见过。 传闻云南边境生活着一种奇特的蜂,当地人称之为火蜂。火蜂全身通红,翅膀为黄色,在空中飞舞时不仔细看会以为是一团火苗,因此得名。这种火蜂不采花蜜,倒是和蚊子很像以动物和人的血液为食,区别在于,如果被这种蜂钉上,谁也不敢去打,一旦被这种蜂蜇了,除非立刻把那附近的血肉全都挖掉,否则毒性蔓延,患者最终会全身溃烂而死。所以这种蜂在当地十分霸道,附近村民深受其害,多次进行烧蜂杀蜂运动,后来竟然灭绝了。 这里要说的,就是火蜂的尾针。一般的蜂尾针上有倒钩,刺中敌人后,尾针上带有毒素的倒钩会留在皮肤内,令人疼痛难忍。而火蜂的尾针比较奇特,它并没有倒钩,中间有管道,刺中敌人后,会刺激与之相连的腺体,把毒素通过管道注入皮肤内。后来美国的一位生物学家特地深入丛林,进一步的研究表明,火蜂除了通过尾针御敌之外,还利用其生产后代。它们会把卵注射入活生物体内,当火蜂后代成熟后,皮肤才会长出肿包,火蜂从肿包里破涌而出,而被寄生的生物在此之前完全不会被发觉。 俗话说的好,一物降一物,自然界是公平的,火蜂尽管霸道,但在当地有一种蛊菌专门以火蜂卵为食。传统上认为蛊都是肉眼可见的虫类,其实不然,蛊菌更加致命,而且杀人无形。这种蛊菌为奇特的紫绿色,成熟后一旦进入人体内后,便会迅速破坏神经中枢,然后开始腐蚀*,所以,被中蛊之人可以用肉眼看着自己*掉而毫无感觉。众多邪教鬼徒专门培养这种蛊,害人无算! 高个大汉从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大大咧咧的挥舞着就要上前挑战,被矮个大汉拦了下来。 “俺知道那手指有毒,只要不碰到不就行了。”高个大汉表示不解。 “你仔细看。” 高个大汉被这么一提醒,又发现凌桐左手的食指恢复了肉色,那片紫绿色不见了。 矮个大汉也看不到蛊菌,但能感受到毒气移动的轨迹,说:“估计那蛊菌已经成虫,他把蛊菌分到了两只手上,稀释了所以肉眼看不见,等一下……又分到了脸上,蛊菌会沿着他的皮肤流动,你不能碰到他任何暴露的皮肤。” “简单!”高个大汉哈哈大笑,指着凌桐和阿离说:“刚刚是小瞧你们了,才让那老家伙踢了一脚,别以为俺就这水平,俺告诉你们,识相的赶紧让开道,不然待会拳脚不张扬眼睛,要说俺以大欺小。” 高个大汉见两人不动,“好,这就怨不得俺了。” 凌桐一晃眼,就看到高个大汉不见了,突然听见阿离喊小心,一股劲风已经吹到腹部,身体急忙一缩,大汉硕大的拳头恰好擦着衣服打过去,力道果然大,衣服被拳头带起来的风吹得啪啪直响。 凌桐趁大汉准备再出手的空挡,暗中把蛊菌移到右手上。别人看不到凌桐身上的蛊菌,凌桐自己看的清清楚楚,这副眼镜经过精密改造,那蛊菌在他眼里可都是发着荧光! 高个大汉听矮个大汉的话,专挑凌桐身上衣服后的地方打,凌桐也不弱,见招拆招,蛊菌化作一道笼罩身体的毒雾,抓住任何机会去接触高个大汉的皮肤。高个大汉出招狂野,招招力道惊人,力气用大了,就不容易回收,凌桐抓住这样的机会,一眼瞧准打过去的手臂,手掌狠狠抓了下来。 高个大汉奸险地一笑,凌桐忽然明白不对劲,但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抓下去的瞬间,才发现高个大汉的皮肤上闪闪发光,仔细一看,吓得不轻。一般人手上都会长有汗毛,而高个大汉不但没有一根汗毛,反而竟然是一层鱼鳞一般的鳞甲!高个大汉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凌桐伸手来抓,看准时机,所有的鳞甲齐刷刷的竖立起来,锋利一边朝外,顿时成了一片片刀片! 第八十八章 黑心蛛 高个大汉皮肤上长出的鳞片一下子全立起来,手臂仿佛裹了一层刀片,凌桐来不及收手,双掌抓在上面,立马惨叫一声,收住双手,跳到一边,双手已经是鲜血淋淋,蛊菌从伤口里直钻进去,急忙摸出解药,用牙咬碎,硬吞了下去,又取出一颗,咬成烂泥,吐在伤口上,忍痛使劲搓,把蛊菌逼了出来。 高个大汉咬牙大笑,手上的鳞片哗啦啦地一抖,把凌桐沾上去的血甩的一干二净。高个大汉刚一站定,蹬脚又冲凌桐打过来,这时眼前影子一闪,阿离挡在了面前,高个大汉急忙收手,退了回去。 “小姑娘,俺不打女人,识相的让开,拳脚不长眼呀!” 话没说完,阿离就冲了上来,高个大汉只得接招。阿离的招数很奇怪,软绵绵的,高个大汉的拳头打过去就跟打在棉花上似的。高个大汉越大越恼,火气不免大了起来,阿离抓住破绽,以四两拨千斤之力竟把高个大汉扔了出去,把麦辉又吓了一跳。 “怎么飞来飞去?”麦辉专心看着老头子,能少一事是一事,反正乐的他们不来找自己。 蛊菌的增殖速度惊人,凌桐看着手上的伤口逐渐被蛊菌的尸体修补,长出新皮,伤口只剩下几条浅浅的疤痕,和阿离从新站在圆门口。 话说那边阿离和凌桐挡住了鬼齿门人,这边明叔走到了金字塔底下。 近处看和远处看的差别立竿见影,仔细看可以发现,塔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珠,热空气遇冷才会形成水珠,神殿里的温度很低,金字塔的温度应该更低。那些水珠凝结之后沿着金字塔上四通八达的凹槽往下流,最后在塔尖汇聚,形成源源不竭的水滴。 这些水珠沿着凹槽流淌,沿途溶入了金字塔的微量元素,可能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明叔很奇怪鬼瞳为什么会认定那就是长生水。 果然,明叔在金字塔的底部发现了一个圆形罗盘似的石盘,石盘上有十二个不同形状的凹槽,其中一个凹槽里放着一块黑色晶石。 明叔解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个锦盒,他闭上眼睛,规律吞吐气息,定了心神,放空思绪,然后缓缓打开锦盒,明叔皮肤表层立刻出现了麻痹感,一只看不见的尖锐的手从盒子里伸出来,直往明叔脑海里钻,想要揪出点什么来。锦盒的正中间放有一块黑色的晶石,只是形状和石盘里的不一样。 “你知道陈真言为什么挑中明叔来执行这次任务吗?”男孩突然问。 “和修为有关。”郑浩注意到张黎明在打开锦盒之前的怪异举动,好像在祷告,神态虔诚,点空大师的做作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没错。”男孩靠在墙壁上,点点头,说:“在陈真言看重的所有人当中,只有明叔达到了入定的境界。明叔在跟随陈真言之前,曾经是少林寺玄德大师的关门弟子,有很深的修养,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告诉你一个秘密。”男孩一脸恶作剧的表情,“晶石能够将一定范围内的人的恐惧实体化。” 郑浩恍然大悟,明白张黎明为什么不允许任何人踏入水池,那锦盒想必有封印晶石的力量。 明叔把晶石从锦盒里拿出来,找到了与之相对应的凹槽,把晶石放进去,嘴里念念有词。 “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有些事情没跟你讲完。”男孩调皮地说,“上次在树屋里跟你们说了一半,有些关键的地方没跟你讲……” “我能相信你吗?”郑浩平静地问。 “那不关我的事,信不信由你。”男孩耸耸肩,他继续说:“你知道吗?要点燃烽火连星至少需要两颗晶石,十二颗晶石被同时铸造出来,当时机成熟时,十二颗晶石也会同时冷却,当晶石冷却之时,并且十二颗晶石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才可以发挥它的力量,有点像原子弹的爆炸原理。” “冷却?” “没错,这就是我之前没告诉你的。晶石在冷却前后的功能截然不同,在过去数千年之所以无法发挥作用,带着诅咒,就是因为晶石没有完全冷却下来,当任何一块晶石完全冷却时,便是时机降临,晶石将会被召回了。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怎么知道晶石什么时候完全冷却下来呢?其实我也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所以十二星君才决定将族人分开,削减晶石不洁之力,增加存活下去的几率。” 郑浩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男孩,问:“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作用?” “不知道,你当我是自言自语也行,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男孩的语气一贯的轻松不着调。 “如果晶石未完全冷却就被召回,聚集在一起会怎么样?” “这我怎么知道?听说啊,知道的人基本都死光了。不过按浮石城现在的光景来看,估计没什么好结果。” “现在才说……我还以为你真的无所不知。” “嘿嘿,你一脸鄙夷是怎么回事?”男孩抗议,“凭心而论,可是我把你们带进来的。” 郑浩没好气,没有理他,跨步就要进水池朝金字塔过去,男孩一把拦住,问道:“你干什么?” “救人。” “那你可得快点。”男孩一脸得意,朝金字塔努了一下嘴,“看,烽火启示开始了,烽火一旦点燃就停不下来了。” 一道紫黑色的光束从圆形石盘中间射出来,直达塔尖,经过塔尖凝聚的水滴散射,分成众多小光束,从塔尖向金字塔全身游走,一片黑色的光雾从金字塔底部的天花板慢慢扩散开来。 一个人影朝明叔飞了过去,明叔猛一回身,飞脚将来者踢了出去,又跪回地上。人影撞在墙壁上,摔在水池边上,人影翻过身,嘴角里涌出一口血,原来是阿离! 矮个大汉迈步站在圆门口,高个大汉在他身后提着精疲力尽的凌桐。 “看来不需要你了。”男孩在郑浩身后调皮地说。 矮个大汉一眼看到那水滴正在受到光线照射,无名火起,脸涨的通红,大叫一声,就要跨进水池。明叔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感觉到杀气腾腾,无奈此刻正在关键时期,黑雾从上空已快降到最底下。 “站住!”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矮个大汉猛地回头,看到哑巴正锁着绷带人的咽喉,手中捏一银针,直指绷带人。高个大汉惊讶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原来你会说话。”矮个大汉强压住怒火,气的全身发抖。 “抱歉了。”哑巴躲在绷带人的身后,他深知绷带人的死穴,否则两个大汉也不会如此乖乖停下。 明叔感觉到身后杀气已经降下,刚刚定神,忽然又感受一股不一样的气息已经到了身后,他的手因为必须时刻按在石盘上不能离开,见杀意已到,便将刚才的招式再用一次,猛一回身,飞脚出去。他刚一回头,就看到面前是个乳白色的影子,似乎是个女人,脚踢到它身上如同题到了青烟,那白影呜咽一声,消失不见。 明叔忽然见了这等怪事,心里一惊,情知上当,忽觉前方有人影靠近,毕竟是老江湖,并不慌乱,借着缩脚的势,飞脚提向前方。 郑浩本来见鬼齿两个大汉都不能出击,便自己上前打算阻止张黎明,结果一踏进水池,从他身体里就飘出一股白色的烟雾,那白烟扭曲凝聚成一个人形,郑浩明知是晶石在作怪,见到人形出现时,差点还是吓得后退,果然她是自己最恐惧的深渊。他硬着头皮,不去看那出现的人,谁知那影像紧紧跟随,越是不想去看,那人影变得越明显,越是要出现在郑浩的视野里。明叔一脚踢中的白影正是那白色人形,郑浩见白影被踢散,闪身来夺地上石盘上的晶石,不想刚弯下腰,张黎明一脚又到眼前。 郑浩见识过张黎明腿脚的厉害,不敢与之相抵触,身体往地上一扑,惊险躲过。 明叔见一脚踢空,加之从刚才开始就逐渐心神不宁,只觉得胸口沉闷,似乎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心想糟糕,自己此刻距离晶石如此近,只怕受到了影响,不觉更加烦闷,“哇!”地一声,呕出一颗黑色的东西掉落在地。 那黑色的东西似乎是活的,掉落在地上之后还在跳动,长着像颗心脏,几根血管的断口清晰可见,一股石油一般黑色黏腻的液体从血管口流出来,咕噜几声,从心脏下面伸出几只蜘蛛脚,用力一瞪,心脏跳到了金字塔上,沿着金字塔往上攀爬。 第八十九章 恐惧具象化 自明叔吐出一口黑心后,金字塔上方黑雾的扩散便停止了。明叔见仪式终止,干脆就撤回手,决定先专心对付了这些人,以绝后患。 郑浩离得近,看到头顶黑雾停止了扩散,心里知道暂时是阻止了,又见到张黎明黑了脸,暗叫不好,张黎明这是火气攻上来了。郑浩刚一迟疑,张黎明已经到了眼前,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招,郑浩只觉腹部受到某种无形力量剧烈挤压,急忙交叉双手抵挡,双手一麻,整个人像被小汽车撞了,一下子飞了出去,直撞到墙壁上,落在阿离附近。 阿离自受了明叔一脚之后,费了半天调整气息,此刻还没好转过来。阿离想不到矮个大汉出招如此凶狠,自己招式柔软,正好以柔克刚,克住了高个大汉的招式,不想矮个大汉招式更加刚劲,打穿了自己的防御,以刚制柔,愣是一拳把自己打飞了。阿离正在闭眼调息,忽然听见旁边一声响,便看到郑浩掉在旁边,看他也是受了不小的伤,明叔从来不手下留情,即使是对自己人,更何况是对手。 阿离自顾不暇,看到明叔走到郑浩面前,抬脚对着郑浩就是一脚,正踩在郑浩胸口上,郑浩毫无还手之力,硬生生地承受了明叔用尽全力的一脚,鲜血立刻从郑浩眼耳口鼻七窍涌出,连叫也没叫一声,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全身上下只剩下眼珠子还能动。 明叔把郑浩打个半死,慢悠悠地朝阿离走来,眼神十分奇怪。阿离见到明叔的眼神里隐藏着浓郁的杀气,深不见底,仿佛着了魔一般。阿离感觉不对劲,尽管身上伤势严重,急忙夺路而逃。明叔一个箭步上来,弯腰扣住了阿离的脚踝,阿离痛苦地叫了一声,被明叔拉了回去。 众所周知,人体骨骼肌肉纵使再坚固,力量再大,就像杠杆,支点被人控制了,有力也使不出来。 明叔扣住了阿离的脚踝,阿离也不是等闲之辈,此时回身不得,如果再踢出另一条腿,正好合明叔的意。阿离心想自己刚才心急大意了,让明叔看出了破绽。明叔是出了名的下手狠,自己落在他手里必死无疑。 明叔沿着阿离的腿关节,一路扣上去,阿离整条腿顿时失去了知觉,只能直直伸着。阿离凭着自己身体柔软的优势,如水蛇一般,身体后仰折叠,手上持刀,直刺明叔咽喉,明叔不得不退步,松开了阿离的小腿,阿离得以脱身。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阿离拖着麻木的腿,用另一只脚往后跳。 “快死的人需要知道吗?”明叔步步紧逼。 “我哪里出破绽了?”阿离喘着粗气问,她现在才明白明叔先前那一脚不单单是为了不让她跨入水池,根本目的是想要杀死阿离,那一脚着实狠毒,阿离元气大伤,否则早就恢复过来了。 “你演的很好,我都几乎相信你是衷心的,错就错在你的一个毛病上。” “什么毛病?”阿离一愣。 “你好奇心太重,我恰好不喜欢这一点。”明叔飞起一脚踹中阿离,阿离被踢得在空中翻滚,重重摔在地上。 阿离受了明叔一脚,一股血腥味涌上来,哇地吐出一团黑血,竟然也是一颗黑心,黑心长出了几只蛛脚,飞也似的跳到金字塔上,爬到看不见的地方。 一连出现两只黑心蜘蛛,明叔也始料未及,暗暗警惕。正思量着,那边倒在地上的郑浩也突然大叫一声,从他的嘴里喷泉一般涌出一股黑血,紧接着,几只触爪从黑血里张牙舞爪伸展出来,紧接着一只黑心蜘蛛从他嘴里爬了出来,和前两只一样,跳到了金字塔上,极快消失在视野里。 那边凌桐被高个大汉捉住,脖子被扣得死死的,全身动弹不得,这个突然会说话的哑巴也是古怪,除了威胁两个大汉,不让他们进入圆门之外,其它的什么也不提,几个人僵持在原地,谁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见明叔着了魔似的对阿离大打出手,把阿离打的吐血,一时火气,明知蛊菌对全身长鳞片的高个大汉无效,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许多,决定破除禁忌。 控蛊之技由凌桐祖上所传,功成共有九级,练成之后,蛊虫可以随意志自由移动,超出形体之外,只伤人不伤己。凌桐长年苦练,已能够独当一面,练到了第八级,无奈最后一级却迟迟未能参透。蛊菌对血液敏感,凌桐知道自己未达到使用禁忌的要求,一旦使用,即使能够伤人,却也会令自己深受重创,有制哑的危险!但此时情况特殊,凌桐决定孤注一掷。 凌桐暗中咬破舌尖,驱使蛊菌沿着血脉游走到嘴唇之上,突然一口鲜血喷出,蛊菌见血蜂拥附着其上,顺着血迹直扑高个大汉面门而来。 高个大汉注意力全在被哑巴挟持的鬼否身上,高个大汉全身长满鳞片,唯独脸上没有,冷不丁的一股腥味袭来,脸上落了许多血液,滚烫异常,好似被浓硫酸溅到了一般,回头看到凌桐满嘴是血,大叫一声,松开抓住凌桐的手,双手捂住脸皮,一股紫烟从指缝间冒出来,脓血从指缝间流出。 凌桐一落地,从身后急忙拿出刀揪住自己舌头,毫不犹豫地割下去,那舌头已经被蛊菌感染,凌桐手起刀落没有任何知觉,只觉得口中轻松了许多,手拿出两粒药,因为没有舌头,只能手拿着用牙齿咬,勉强咬碎了也是满嘴血,好在很快止住血了。 高个大汉手捂着脸,两只手也迅速被蛊菌感染,从手心到手背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大汉十分痛苦,跌跌撞撞冲着鬼否的方向就过去了。哑巴看到高个大汉的惨样,正想要挟着鬼否移动,不想鬼否站在原地愣是一动不动,高个大汉转眼已经摸到跟前,哑巴只得丢下鬼否赶紧逃开。鬼否见二哥过来并不避让,反而伸出手一把扶住了二哥。 凌桐得了空隙,正要去救阿离,矮个大汉红着眼挡在面前,牙齿间蹦出两个字:“解药!” 凌桐本来便无心要杀死高个大汉,从药袋子里摸出两枚药丸朝高个大汉丢过去,矮个大汉急忙闪身去接,凌桐趁机进入圆门,冲背后喊道:“嚼碎,敷在伤口边缘!” 凌桐一踏进水池,立马有一股白色烟气从七窍涌出,在空中凝结出几个人影来,凌桐一见到人影,吓得差点瘫倒在地上,如果不是舌头没了,必然已经叫出声音来!正彷徨之间,那人影忽然散了,明叔从人影背后出现,一把抓住凌桐的臂膀,把他拖到了水池边上,一到水池边上,那人影又自动消失不见了。 “你犯了禁忌?就为了一个女人?”明叔手捏住凌桐的牙关,查看凌桐的口腔,凌桐此时泪流满面,胆战心惊,那出现的人影对他竟有如此的威力,明叔心知肚明却还是低估了。明叔见凌桐失去了舌头,身上多处重伤,再看那石室里,鬼齿三人也伤的伤,场面好不凄惨,而自己还没有点燃烽火启示,黑雾只是悬浮在半空,想到这里悲从中来,叹了一声。 凌桐手指比划,明叔看了半天才看明白是问自己为什么打阿离。凌桐眼中充满了疑问,又像是在担心明叔。凌桐从小由明叔带大,明叔待他比对亲儿子还亲,一身本领有一部分是明叔手把手叫出来的。凌桐为人聪慧,对待明叔更是忠心不二,就是在对男女之情方面甚是不通,因此对新师妹、古灵精怪的阿离十分着迷。 明叔心知凌桐对阿离的情谊,明知阿离是来路不正,为了不让凌桐看出来,此次还答应了凌桐让阿离一同前来的请求,他本想趁凌桐不注意除掉阿离,不想事态变化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看到凌桐被抓大汉抓住,但那个半路冒出来的哑巴倒给自己帮了大忙,料想凌桐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便先打算料理了阿离再去解救凌桐,没想到凌桐对阿离的情感如此之深,自断舌头来相救,又收到晶石影响,只得暂时放过阿离来救凌桐。 明叔心疼也不是,责骂也不是,强压住怒火,手用力住凌桐瘦弱的肩膀,老半天低着头说不出话。 阿离见明叔去救凌桐,自己这边空出机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小跑着要去拿晶石。 男孩靠在圆门边上,忽然听到石室里传来几声枪声,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哑巴匆匆忙忙地从石室里跑出来,慌忙地朝身后开枪,矮个大汉一身红毛,完全不躲避子弹从圆门里走出来,跨进水池里。 哑巴一跨进水池,从他身上立刻钻出一大片的白烟,浓度之大,影响范围之广令男孩也吓了一跳。那些白烟在水池里汇聚纠结出无数形象,男女老少皆有,还有几团块头惊人,看不出是人是怪,它们围着哑巴又吼又叫,白茫茫的手从四面八方不住地朝哑巴抓去,恨不得把哑巴撕成碎片,哑巴惊慌失措,被突然出现的这些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鬼影吓得魂飞魄散,手舞足蹈不停驱赶,大喊道:“明叔救我!” 明叔回过头,一脸漠然,似乎完全不认识哑巴。 哑巴被白影围困在中间,心惊胆战,大声叫喊:“明叔救我,你忘了,是你一个月前雇我监视鬼齿的一举一动的,快来救我!” 明叔心里奇怪,他完全不记得这一回事,连鬼齿门人会出现在这里他都完全不知情,他怎么会雇佣一个陌生人来为自己卖命,这个哑巴口口声声说是自己雇佣的,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哑巴见明叔站在原地不动,只以为他要见死不救,索性想来个鱼死网破,手拿着枪就要打过来,不想枪管竟被白影抓住了,不计其数的白影一拥而上,扒开哑巴的嘴,钻了进去,哑巴惨叫着,全身却被白影抓得死死的,慢慢地,随着白影全部钻入哑巴的嘴里,哑巴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全身爆出青筋,僵硬地倒在地上,嘴巴张的大大的,最奇怪的是他的眼珠,没有眼白,全黑色的! 第九十章 激战 男孩静静看着哑巴被自己的恐惧吞噬殆尽,水池里剩下鬼瞳和阿离,其他人都在水池边上,最奇怪的是鬼瞳。阿离身边也依然是白影环绕,只是她不去理会,那白影虚虚渺渺,出现的并不切实,倒是鬼瞳,身边没有任何白影,难道他也和明叔一般都是入定了? 要知道,晶石只能将人心的恐惧具象化,也就是把恐惧活生生地摆放到眼前。如果一个人能够控制自己的心境,化解恐惧,晶石便不会有任何作用,但也有一种人,天生万物都不怕,心中不知恐惧为何物,自然也不会有恐惧之物,晶石也同样不会有作用。鬼瞳就属于后者。 阿离本来已经快到水池中心,石盘和两颗晶石近在眼前,不想哑巴的出现引来数量吓人的白影挡住了视线,过了一会儿,白影散去,抬头一看,眼前又出现了一团红毛,认出是鬼瞳,顿时间,围绕在身旁飘飘忽忽的白影变成了鬼瞳的模样,挡在了她面前。 鬼瞳蔑冷地一笑,从腰间里取出一个葫芦,拔了塞,去接金字塔尖的水珠,连瞧都不瞧地上的晶石一眼。那水珠本来是早该滴落,从石盘中心射出的光似乎有阻挡水珠下落的力场,水滴最终全都聚集在一块,悬浮在塔尖,形成一个小水球,已有拇指大小。 鬼瞳拿着葫芦接了半天,水珠不落下,看出了是那道光使得鬼,便想要用脚挡住光,脚还没伸出去,就被一只脚给顶了回来,一看,原来是明叔。 “为什么?”鬼瞳迷茫地看着明叔,“让我们来的是你,挡我们的也是你!” 明叔暗自奇怪,二话不说,一个倒翻天灯,飞起一脚就来踢那葫芦,鬼瞳毫不示弱,伸出手臂就来挡,只听一声巨响,所有人为之一惊,鬼瞳竟然正面挡下了明叔的一脚。不待鬼瞳反应,明叔另一只脚已踢到,正中鬼瞳腹部,鬼瞳连退四五米才停了下来,一抬头,明叔飞脚又到,鬼瞳一手拿着葫芦行动受到牵制,硬生生受了明叔的连环腿,招招直击练武之人最敏感的腹部,等鬼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赶到了水池边上。 鬼瞳怒火中烧,抬起头的时候眼珠子都红了,丢开葫芦,肺部里撕裂出野兽的怪叫,趴在地上,两只长毛的红手刺出锋利的爪子,咆哮着朝明叔扑过来。明叔不慌不忙,待鬼瞳冲到面门忽然身体一侧,避开锋芒,脚踢中鬼瞳侧身,鬼瞳怒号一声,爪子抱住了明叔的腿,扭过头来张嘴就咬。明叔想不到还有这种招式,一个旋风转,手撑着地,另一只脚踢中鬼瞳下巴抵住他的嘴,不让他咬下来。 明叔看鬼瞳大吼大叫,行为动作完全不像是人,心里暗暗猜到了几分,借着双腿夹持住鬼瞳的空挡,空出另一只手,从包里摸出一枚银针藏在袖中。鬼瞳见被明叔夹住,腿脚使力,身体后仰,把明叔从地上拔起来,甩到空中,明叔一下子被甩了出去,借势在空中翻了两个筋斗,看地上时鬼瞳不知怎么回事不见了,突觉耳边生风,心想麻烦了,鬼瞳已到侧身,用头撞上了明叔,明叔飞出去撞在了墙壁上,立马又跳起来,鬼瞳咆哮着四脚着地跑过来,动作和熊无异。明叔的腿法干脆劲道,鬼瞳凶猛残暴,两人打做一处,气势场面世间罕见,招招要害,毫无余数,任何一方的掉以轻心都可能让对手杀死。 阿离让出现的白影纠缠得心烦意乱,那白影时而变成鬼瞳的模样,时而幻化成别的东西,她越是不想去面对的东西越是出现在面前,越是不愿意想越是浮现在脑海里,她拼命躲避,结果后背撞上了一个人,条件反射正要出手打击,一看原来凌桐。 凌桐身边也出现了几个白影,看模样全是老人。阿离见到凌桐像见到了救星,一个活生生的人比虚无缥缈的鬼影不知有生命力多少倍,凌桐扶着阿离支支吾吾地要离开水池,阿离摇摇头,还要往金字塔过去,两人争执不下。 凌桐忽然拍了拍阿离,指着水池里边,阿离回过头,眼前的场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她迟疑又不愿意地看了眼身边的那个纠缠自己的恐怖白影,又回过头望向水池里,她和凌桐一样,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一个白影正架着郑浩朝水池中央过去。那个白影看上去十分瘦弱,架着郑浩已经很吃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全身颤抖,但还是坚持着。郑浩很虚弱,肺部受了严重打击,呼吸困难,脸色发紫,身体大部分都依靠在白影身上,尽管每一步都是煎熬,眼睛却十分坚定地望着石板。 “那个女孩一定对他很特殊。”阿离心里柔软的地方受到触动,白影是人心中恐惧的实体化,而郑浩所恐惧的人却在用尽全力帮助他,尽管无法猜透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令人动容。 白影女孩把郑浩轻轻放在石板旁边,伸手去拿石板上的黑色晶石,手刚碰到晶石,从晶石里仿佛吹出一股劲风,女孩顷刻间烟消云散。郑浩一言不发,费力地伸出手去够那晶石,指尖却距离晶石依然有一段距离,郑浩又尝试了几下,连移动身体都有莫大的困难。 “我来帮你。”男孩出现在郑浩面前,郑浩还没反应过来,男孩拉住郑浩手臂,一用力,把郑浩拖出了老远。郑浩惊愕地看着满脸微笑的男孩,手被男孩牢牢抓着,掠过晶石的位置,按在石盘中央的光柱出口,说来也怪,光柱丝毫没有受到遮挡,径直透过郑浩的手掌,仿佛郑浩的手掌是透明的。 很快,郑浩看出了端倪,手掌上被光柱照透的地方出现了一条鱼的影子,那鱼的形状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阿离远远看着,低声嘟囔:“那是什么东西?” 明叔看到郑浩靠近金字塔的时候就想要去阻止了,但鬼瞳缠斗的紧,已经插了四枚银针入其要穴却一点事情也没有。明叔眼看着圣子过去,却没有空挡去理会,尽管他不知道男孩所为何事,但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时候男孩又抓着郑浩的手按在了光柱上,光柱发生了变化,明叔担心前功尽弃,一时心急卖出了破绽,让鬼瞳抓住时机抱住了他的腰,一个蛟龙翻天门给扔了出去,明叔趁机脱身,抢步来阻止郑浩。 郑浩看着穿过手中的光柱变成金黄色,手背上的那条鱼在光柱里跳跃了两下,游上去又跃下来,一滴鲜红的血从鱼影的位置穿过皮肤随着光柱升上金字塔,和水珠融合在一块,沿着金字塔向上蔓延。本来金字塔通体碧绿,那滴血滴由塔尖往上散开,仿佛盛开了一朵瑰丽的牡丹,那从塔底扩散开来的黑雾随之变成了半透明的金红,宛如漫天彩霞,星星亮点在其中闪亮!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变化,明叔此时恍然大悟,大喊圣子英明。他先前得知,烽火启示其实是一张星图,星图在空中所对的位置的正下方便是其余晶石所在位置,之前受到中断,徒见黑夜不见星,此刻经过圣子点化,星图了然,急忙从包中取出天象仪,将星图记录下来。 明叔所持天象仪是一种类似地球仪的东西,外观看起来是黑色球体,只有拳头大小,底座上有开关,按照太极两仪之术旋转刻盘便可开启开关,记录漫天星象,系陈真言所赐密宝,专门用来探访星图。自古风水天象相互对应,缺一不可,所谓夜观天象可知天下大势,古往今来,知风水者甚多,精通天象者却凤毛麟角。陈真言的天象仪便是专为记录天象星图,企图窥天下,野心勃勃。 只见明叔运转刻盘,甲子相对,启动天象仪,原本混黑一片的球体上荧光弱弱,随即便出现了亮斑,和头顶上星图一一相对。没过一会儿,明叔见球体荧光消失,甲子盘自动错开,便是天象记录完毕,将其收入背包之中。 明叔刚刚收了天象仪,忽然觉得什么东西掉到了背上,以为是鬼瞳赶来,又觉得不对,伸手一钩,摸到了个软绵绵黏腻腻的东西。那东西一被手触碰便快速爬开了。明叔心想不好,急忙解开背包连甩几下,背包上面掉下一团黑色的东西,那东西一掉到地上,掉了个弯,飞快地朝明叔窜过来。 明叔看清楚那东西正是之前吐出来的黑心蜘蛛,个头变大了许多,一边爬心脏还在一边跳动。那东西左躲右闪,朝明叔扑过来。明叔正要躲避,另一边鬼瞳也凶猛地扑过来,明叔瞧准时机,猛地跳开,黑心蛛扑到了鬼瞳脸上。明叔嘿嘿冷笑,想要看黑心蛛会对鬼瞳造成什么伤害,结果那黑心蛛一沾鬼瞳的脸便立刻蹦开,只朝明叔过来。 真是邪了门了!明叔同时受到鬼瞳和黑心蛛的纠缠,只能四下里躲闪,心想现在已经完成任务,星图已记录下来,只等回去研究寻找便是,此地不宜久留,尽早离开为妙。才想着,只见上面又掉下来两只黑心蛛,明叔急忙躲避,三只黑心蛛聚在一块,长成了一只特大版的黑心蛛,与之前的黑心蛛不同,那心脏的血管口,相当于蜘蛛头部的位置,长出了一张女人的脸来! 第九十一章 闪回 众人看着明叔对着空气手舞足蹈,左躲右闪,真像中了邪一般。 神殿忽然剧烈震动了起来,金字塔沿着凹槽四分五裂开,乒乒乓乓的一阵脆响,从金字塔上出现一张人脸。 麦辉听到声响冲进来,看到金字塔上出现的人脸,眼睛都看直了,情不自禁地赞叹道:“那就是第六位星君。” 阿离也看呆了,“竟然是个女人。” 金字塔上出现的人脸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那张女人脸是如此的貌美,即使包含愤怒也美丽动人,令人舍不得移开视线,那女人脸发出尖锐的叫声,原本光滑的皮肤开始出现裂痕,石块窸窸窣窣地从脸上掉落下来。 “这就不漂亮了。”麦辉吓得退后几步,踩到了什么东西摔了一跤,慌乱中起身一看,原来是点空大师的尸体。 神殿里震动越来越剧烈,不断的有碎片从天花板上掉下来,阿离脚被明叔封了穴道之后一直麻木没有知觉,凌桐扶着她赶紧往外面撤。 男孩蹲在地上,静静看着郑浩,光束已经逐渐减弱,最后消失殆尽。他听到旁边有声响,扭头看见鬼瞳全身伤痕,拖着身体,手拿葫芦,很慢很慢地朝石盘走来,金字塔已经变了形状,不再滴水,鬼瞳拿着葫芦痴痴地等待,一直在石室里看护毁了面容的高个大汉的鬼否再也忍不住,不顾掉落的碎片冲上去拉住了大汉的手,要把他拉回去。鬼否声音悲戚细腻,郑浩尽管意识模糊,也听得出来,那绷带地下的,是个女人。 鬼瞳好像没有感受到鬼否的呼唤,依然是拿着葫芦在那里等水。 “拿来。”男孩朝鬼瞳招招手,示意把葫芦交给他,鬼瞳没有看见,男孩过去抢,鬼瞳一声咆哮,挣开鬼否,鬼否一下子被扇出四五米远。鬼瞳紧紧护着葫芦,张嘴要来咬男孩。男孩身手灵活,左躲右闪,鬼瞳一下也没碰到,头上插的银针倒是被拔干净了。银针拔下之后,鬼瞳微微恢复了意识。 男孩夺过鬼瞳手里的葫芦,伸到金字塔下,猛地把葫芦倒翻了过来。 “滴答!”一滴水由下而上滴进葫芦口里。 鬼瞳目光下移,头顶上的金字塔变形了,倒映在水中的金字塔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两座金字塔修的虚实照应,常人根本不易察觉,众人一开始受光学常识的影响,潜意识里认为水池下方的金字塔是头顶上金字塔的倒影,没想到,的的确确就是两个不同的金字塔,现在头顶上的金字塔变形了,水面底下的金字塔才真正被人注意到。 男孩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颗卵形物放进葫芦里。 鬼瞳尝试着恢复人形,但可能受到银针的影响,额头上一块红毛无论如何也消退不去。鬼瞳将信将疑地接过葫芦。 郑浩不知道自己断裂了多少骨骼,看到男孩离开视野,想必众人都已经逃窜殆尽,剩下自己一个。 传说,人快要死的时候,生前的事情会想电影快进一般在眼前闪过。 别的人是不是这样不清楚,对于郑浩,从受到张黎明的打击令身体瘫痪开始,他就开始回忆这几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三天前,郑浩为了调查浮石城的歌谣回到了老家,结果遇到了死去的故人,至今想不明白那是鬼魂还是幻象。当天晚上又受到了传说中的山猴子的袭击,随后和老头子一起掉入山涧,被不明黑影救起,在山缝里发现了一具尸骨。然后,两人在尸骨体内发现了太岁,那太岁遇到血液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两人杀死太岁后,出山途中又收到了蛇群阻挡,男孩便出现了。重点他是从蛇群方向过来。随后他们遇到了玄武湖,在男孩的帮助下救了蛇女,此后又撞见蛇王和山猴子的厮杀,蛇王把血溅到三人身上,害他们被垢追赶了一晚上,郑浩设计逃脱,三人在树上度过了一夜。后来,他们发现了鬼齿门人留下的脚印,一路跟踪,竟然到了他们的原目的地,石庙。三人下了悬崖,在石庙下方遭遇山猴子袭击,男孩意外坠崖,郑浩和老头子为了救男孩四处寻找,结果老头子启动了浮石城遗迹。他们舍弃了大门,从一个盗洞进入,好不容易从石阵里逃出来,又被鬼齿门人抓住,被扔到水池里,早就守候在下面的男孩救了他们,却用黑船把他们送进了浮石城。随后就撞上了张黎明一伙人,最为古怪的是,郑浩此前在树林里丝毫没有发觉到任何张黎明等人留下来的踪迹,还是说他们留下来了,而郑浩忽视了。接着,众人开始抢夺长生水和黑色晶石,从哑巴以及鬼瞳的话中隐隐透出,似乎是张黎明把进入浮石城的情报给了鬼齿门人,而从张黎明的表现来看,他本人却并不知情,又或者是故意装的。 开始时,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深林里,现在回想起来,仔细梳理,所有的疑点又通通指向男孩。从男孩出现之后,所有的怪异事情便紧紧追随着他们,郑浩怀疑,他们在护林员补给站上受到山猴子袭击的那一晚,男孩实际上也在附近。以及和男孩刚见面的那天晚上,男孩在森林里对郑浩和老头子说:“……树林里有很多人,要死很多人!”之后不祥的事情就发生了。 但是,这一切发生的合乎情理,太合乎情理,越是看似正常的表像越是可疑。还有,为什么是自己的血? “……斗转星移,桑田沧海,唯有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是永恒不变的。” 郑浩突然感觉视野里进入了一个人,他看到一张白净的脸,和当初在船里抬头看上的那个画面如出一辙。 “对不起了兄弟,风险再大买卖也不能蚀本了。”麦辉慌不迭地把晶石石盘上抠出来塞进背包里,又急急忙忙地离开,跑去拉住变得疯疯癫癫的明叔,明叔拳打脚踢,仿佛在于无形的力量作斗争,麦辉差点受了几脚,这时有人从背后给了明叔一击,明叔应声倒地。 麦辉惊讶地看着男孩把明叔放倒在地,凌桐赶过来挡在了明叔身前,做好动手的架势。麦辉一看,鬼瞳正站在凌桐对面。鬼瞳默不作声地看了几个人一眼,护着鬼否绕过了凌桐朝圆门过去。凌桐虚惊一场,麦辉扶住明叔,凌桐扶住阿离也朝圆门退去。麦辉偶然间回过头,正看到圣子手里握着光团朝石盘过去,当时情况紧急也没有顾太多,只是想赶紧离开,后来发生什么事就不清楚了。 郑浩看着麦辉来了又离开,过了一会儿,又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依稀辨认出是男孩,他的手里握着明亮的光团。 男孩低声地说话,声音轻柔得像在呵护新生的婴儿,“你救过我的命,我自然不能看着你死,世事轮回,皆由因果,助少无益,多了,是徒劳。地图你也帮我好好保管,别担心,以后走夜路都不用手电筒了。”郑浩感觉男孩把什么东西塞进了衣服里。 剧烈的疼痛感从郑浩的左眼直刺大脑皮层,郑浩几乎无法呼吸,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汹涌而出,全身的骨骼都在尖叫,都在颤抖,都在求救,一股固态物体从郑浩的眼皮底下被抽走了,又有什么被塞了进去,郑浩的世界夜幕四合…… 漫长的黑夜,肃杀的寒冷,涌动的暗流,郑浩感觉自己沉睡了下去,陷进了柔软黏人的浓浓黑暗中,身体冰冷似铅,任凭自己怎样用力去抓都抓不到实体,明明能感觉到身体下面有海绵一般柔软的固体。 即使是被称为鬼才的人,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即使再小心翼翼,也敌不过山外有山人外人,终究,自己还是沉入了这无尽的绝望阴影中。 绝望?不对,为什么,凭什么,花言巧语寻找自我安慰不会有任何好作用,那自己在等什么? 每次都这样,明明知道的很多…… “老爷子……” 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带着回音。 “老爷子……”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更加悠长的回音。 老头子……老头子,老头子! 如果自己死了,老头子也会被丢在角落里。 一点微弱的星光在遥远的地方燃起,尽管只是黑暗中很小很小的一点,却能让人把注意力全集中到那上面,有那么一点也就足够了。 “老头子的脚背上有块伤……” 你怎么知道?郑浩反问那个声音。 泛黄的记忆从脑海深处浮上来,小时候自己去采石场玩,结果不小心踩到碎石滑进石坑里,幸好被老头子及时找到才没有被不知情况的工人推石头埋了,但是老头子背着郑浩往石坑上爬的时候,上面堆砌的石头忽然滑落下来,其中有几颗比较大的砸中了老头子的脚,老头子的左腿当场骨折,小指也严重受伤,最后由于发炎感染严重,只能截去小指,他的脚背也留下了一块触目惊心的伤疤。当时小郑浩还抱着老头子的伤腿嗓子都哭哑了,老头子嫌烦,让郑浩不要哭郑浩不听,一时火大,拿起扫帚把郑浩又狠狠抽打了一顿,打过之后,郑浩才慢慢止住了眼泪。 看来自己真的不久于人世了,那么久远的事情,郑浩此刻竟然觉得仿佛昨日。 那一粒光点逐渐变大,成为了光圈,最后,照亮了整片夜空。 第九十二章 复活 阿离听到身后的神殿里一声惨叫,回过头时发现男孩已经不见,神殿里只剩下躺在地上的郑浩,刚刚那叫声正是他发出来的。有那么一瞬间,阿离想要回去救出他,然而凌桐紧紧地抓住她。 一阵地动山摇把众人差点颠倒在地,阿离感觉很奇怪,因为那震动并不是来自身后的神殿,而是神庙外。 就在这时,阿离看到郑浩从地上坐起来,并且正在尝试站起身。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看看身边的凌桐,尽管他不能说话,从他的眼神中也看得出很是惊愕。阿离亲眼看到,郑浩受到明叔正面的一脚时她就在不远处,从郑浩之后的行动来看,他必定是断了肋骨,内脏也受了重创,按理说一息尚存已经是幸运,现在他不仅起了身,从他的精神表情来看,就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他吐出来的血是番茄酱调的吗? 又是接连几下震动,逐渐塌陷的神庙挤压空气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众人躲避着头上不断掉落下来的碎石,鬼齿门人此刻已离开的无影无踪。阿离想他们虽然深受重伤,受伤位置都没有在四肢上,速度自然不会慢,走得快也是应该的。倒是自己这一行人,昏迷的昏迷,瘸腿的瘸腿,还有一个成了哑巴,逃跑速度肯定受到限制,还有大汉和强仔至今不知道跑哪去了没有回来。 麦辉背着明叔在前面沿着原路走廊返回,凌桐扶着阿离急忙也跟上去,还没走进去,麦辉又急急忙忙地从走廊里退出来,他脸色苍白,嘴唇哆哆嗦嗦,指着走廊里。 阿离听到走廊里有跑步声,谁会在这个地方跑步? 麦辉没头没脑的倒退,凌桐也赶紧扶着阿离退后,紧接着,麦辉又“哎呦”一声,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上,一个瘦瘦小小的人正在和他拉扯,忽然,两人拉扯的东西断了,麦辉险些被甩飞了出去,一看旁边,老头子手里正拽着断了绳的枪,满头大汗,把枪指着他们。 老头子惊慌失措地背靠墙壁,眼珠子四处乱扫,似乎是在担心受怕寻找鬼齿的那三个怪人,看到他们不在,才注意到不断震动的大地和纷纷掉落的沙土。 “你们,你们都干了什么?”老头子弓着身,气喘吁吁拿枪指着阿离威胁着逼近。 阿离,麦辉和凌桐目光则投向老头子身后的走廊,老头子听到什么东西正从身后跑过来,急忙回头,正看到一副血淋淋的骨肉迎面跑来,他的身上还挂着几只婴儿似的东西。老头子吓了一跳,手扣下了扳机,来人立刻晃了晃立刻倒在地上,但是阴影笼罩的走廊里跑步声还在继续。 “块,块头?”麦辉认出倒在地上的是大汉。此时的大汉血肉模糊,脸上只剩下几个血洞,全身上下像被掀掉了皮,麦辉也是勉强从那人的身形以及残破的衣服认出来的。 老头子慌乱的一枪并没有打中要害,大汉挣扎着还想要爬起来,他的嘴巴里含糊不清喊着什么东西,“强……强,死……死,死,强……” “强仔死了?”阿离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候,老头子认出正趴在大汉身上的东西,吓的魂飞魄散。 “太,太岁,太岁活了,谁让你们进那个洞的!” 只见大汉身上爬着的东西形体圆头大脑与婴儿十分相像,却长得一口尖锐的细小牙齿,皮肤干瘪,锋利的小爪子死死地勾住大汉的皮不放,面相丑恶,贪婪地噬咬大汉的肉,好像很久没吃过东西。它的声音和爪子一般尖锐刺耳。 老头子刚打趴下大汉,走廊的阴影里又一个身影飞出来,老头子看也没看那东西是什么东西,直接就是一枪,那东西怪叫一声,掉落在地上又急忙跳起来,痛苦怨恨地哀嚎了几声,留下一滩血,飞快地窜进了神殿另一边的走廊,众人都只大概看清那是一只全身长毛的生物。 老头子这边枪还没有上膛,又有个影子从走廊里飞跃而出,老头子来不及躲闪,和那东西撞在一起,这下众人看清了,是一只白脸的小猴子。后面这只猴子看着胆小,撞着老头子后手脚乱扑腾,飞快地窜到一边,警惕地盯了众人一眼,尖叫着也去追先前的同伴。 老头子愣愣地看着消失的小猴子背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它们。 走廊里还有跑步声,这次伴随的是更加大声的尖锐叫声。麦辉本来要去扶大汉,爬在大汉身上的太岁猛对着他的龇牙咧嘴,这时候太岁听到叫声像听到呼唤一般开始发出呼朋唤友的叫声,紧接着,大汉的背上长出了一块凸起,大汉丧心病狂地狂叫起来,双手使劲去够背上长出来的东西,那东西长的太靠背部中央,大汉肌肉太大块反而碰不到。那块凸起尖端的皮被拉得透明,一声气球破裂的声响后,一只太岁从凸起里破皮而出,张着嘴巴大声尖叫,麦辉一愣,伸出去拉大汉的手又缩了回来。 走廊里的叫声越来越大,似乎是几千只蝙蝠的叫唤,又像是上万个铃铛在响,里面夹杂着野兽的嗥叫。 阿离忽然明白过来,先前的那两只猴子并不是来追杀大汉的,而是和大汉一样,在躲避某种东西的追杀,那种东西,估计就是大汉身上趴着的吃肉的生物,而且不只是一只,很可能是一整群! 一想到这里,阿离急呼赶紧跑,话音未落,从走廊里又窜出了一个东西,这个生物的个头比之前的都要大,全身披着赤红色的毛发,长得像一匹狼,尾巴却比狼要大的多长得多。老头子眼看躲不过——当人面对巨大的恐惧时,比如一辆失控的公交车朝自己迎面撞来时,大多数时候会忘记反应,便呆立在了原地。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好像电影的慢动作。 赤红色的垢凶神恶煞地朝老头子扑过来,与此同时,一块锋利的石块从垢的侧面飞过来,刺中垢的身体,垢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石块把它钉在墙壁上,一泼血液倾泻而出,垢的身体变成了一团烂泥从墙上掉到地上,郑浩出现在老头子身后,把他拉离了走廊,他们刚刚避开,走廊里又窜出了一只灰白色的垢。 众人回过头,看到灰白色的垢一瘸一拐地围在烂泥身边哀嚎,不时地朝郑浩投来怨恨愤怒的目光。它的身体一侧有条血淋淋的大伤口,一只太岁还紧贴在上面津津有味地吮吸着血液,其干瘪的身体随着吮吸血量的增多而变得饱满光滑。大汉已经死了,那两只太岁在他身上的伤口里钻来钻去,吃的欢天喜地,肥肥胖胖。 “走!跟着山猴子。”郑浩听见走廊里的叫声越来越响,成群结队的太岁正汹涌而来,现在众人死伤惨重,人心惶惶,又没有足够的武器,正面冲突是自寻死路。 麦辉被大汉死亡的惨样吓得面无血色,被郑浩这么一提醒,把明叔背背上,拔腿就跑,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凌桐扶着阿离立刻跟上去,老头子又嚷又叫想要回石室里看情况,现在里面金字塔已经倒塌堵住了洞口,这里晃动的越来越严重,很快也可能倒塌,郑浩死命拉着老头子往外跑,老头子又哭又闹,跟个被抢走了玩具的小孩子似的。 老头子忽然跪倒在地,朝着破损的石洞重重地磕着响头。郑浩静静地守在他的身后。落后就要挨打,贪婪招惹毁灭,生存付出代价。郑浩看着三团黑乎乎的人影出现石室里才慢慢明白这个道理。 老头子也看见了那三个人影,一时间老泪纵横。那三个黑色的身影,一个哑巴,一个是点空大师,小弥勒依然保持着死前举火把的姿势,他们静静站在那里,周围的石壁散发着绿色的辉光,看上去很安详,很满足,超脱了*,自由存在,只是,身为人真的能做到这种存在境地吗? 时间不等人,一大群太岁嘶叫着涌出走廊,尖牙利齿茹毛饮血,把大汉撕扯成碎片,那白垢左躲右闪,夺路逃开。太岁们见没扑着白垢,看老头子和郑浩在这边,也活泼乱跳地爬过来,它们身上全都沾满了血。 郑浩强行拉起老头子却被老头子一把推开。老头子抓起地上的枪杆,怒吼:“我要去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拔腿就追上去。郑浩刚要追上去,感觉手脚跟被什么东西抱住了,低头一看,一只太岁扑在脚上,正要咬下来。郑浩扬脚就是一腿,把脚上的太岁踢的远远的,后边的太岁根本不管同伴死活前仆后继,它们眯着眼睛,咧着嘴,憨态可掬,呵呵怪笑,听的人很不自在。 郑浩回过头时,老头子已经没影了。 麦辉背着明叔在走廊里沿着地上的血迹跑,地上的血迹四处乱闯,有的地方血迹有两条,有一次还闯入了死胡同,那猴子也是很不靠谱,它们貌似也不知道出去的路。血迹一直延伸进一段上升的台阶,麦辉隐隐听到上面传来的水声。麦辉背了那么久的明叔,累得满头大汗,自己跑的太快,后面的人都没有跟上。他在台阶下放下了明叔,自己先上去看看,爬台阶的时候腿肚子都在发抖。 台阶上方的空间光线昏暗,下方有很强的风吹上来,巨大的水声是从对面某处很大的黑暗中传出来的,在黑暗深处,有某种活物时而发出微弱的蓝色闪光。 麦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地上湿滑,风湿漉漉的。忽然前方的半空中一道闪电划过,麦辉看清了前方,吓得急忙后退了几步。就在前方不到两米的位置,就是一道不到膝盖高的女儿墙,在女儿墙的外面,是看不到底的黑暗深渊,风正是从深渊下面出上来的,对面的悬崖上,几道瀑布正倾泻而下,升腾起潮湿的水雾,空气中仿佛下着毛毛雨。 麦辉想起刚才那道闪电,地底下怎么会有闪电。不过说来也怪,之前整座神庙忽然亮起,光似乎就是从墙壁里直接散射出来的,却没有看到任何的电线和灯泡。麦辉正疑惑着,对面的悬崖内部又打出了几道刺眼的闪电,闪电源头并不是固定不动的,而是随着某种活物在移动。那条活物体型巨大,有卡车粗细,柔软覆盖着反光的鳞片。麦辉本来以为对面是一块普通的山体,看到里面活物的瞬间,他知道错了,给他的第一感觉,那应该算是一个十几层楼高的水族箱,那条海怪一般的庞然大物在黑暗里包裹着闪电慢悠悠的游动,仿佛在活动睡得太久的身体。麦辉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站在某个城楼上仰首观看近在咫尺的雷雨之夜出现在云层里龙! “咯咯咯……”一阵冷笑从黑暗里的某个地方传来,伴随着指甲抠石头的声音。 有一道凌冽的闪电划破黑暗,麦辉后背一凉,身后的门里出现了一个人影,麦辉回过头,后背靠着矮墙,借着光,他认出了门里的人。 “明叔……” 麦辉忽然感觉墙外有人在扯他的衣服。 第九十三章 过年 凌桐扶着阿离,两人并行的速度很慢,很快就被麦辉甩开。两人和麦辉一样,被地上乱七八糟的血迹糊弄的晕头转向,阿离听到左边的走廊里里有水声。 “哇啊啊啊啊!”惨叫声忽然响起又戛然而止。 凌桐和阿离对望了一眼,这个声音他们在熟悉不过了,是麦辉。凌桐三两步跑上台阶,进了门,里面光线昏暗,只有偶尔出现的蓝色闪光。凌桐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影,那人影伏在矮墙上,正往矮墙下面看。听到脚步声,那人影回过头,凌桐拔腿就往门后跑,人影随即追上来。 阿离看到凌桐惊慌失措地从台阶上跑下来挡在了面前,她抬起头,看到明叔从门里走了出来,低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下来。凌桐护着阿离后退,他清楚明叔不会伤害自己的。 明叔的左脸颊上多了道伤口,意味深长地从台阶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打量着两个人。 阿离一跳一跳地后退,她听到一阵微弱频率很高的脚步声正在逐渐靠近,明叔也听到了,他的目光越过阿离肩膀看向她身后。 “嘿!”老头子大喝一声,对着前方就是一枪,结果子弹打在了墙壁上。明叔趁机从身后打晕了凌桐,把他扛到背上,一脚踹开阿离,朝旁边的走廊跑去,又一枚子弹打来,这次刚好打在几秒钟前明叔脑袋的位置。 阿离连滚带爬上了台阶,老头子杀心很重,追着就上了台阶,门里一片漆黑,他听到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正在逐渐下沉,借着对面传来的光,他看到滑溜溜的地面上一条长长的足迹和不远处悬崖边上的矮墙,几只太岁正从矮墙后面跳出来,看到老头子就要扑过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夺过太岁,转身去追明叔。 郑浩听到枪声,寻觅着位置追过去,身后铺天盖地的太岁紧追不舍,他看到一个削瘦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处,几只张牙舞爪的太岁正从台阶上爬下来,由于台阶太高,它们短手短脚的连跌带滚摔个半死,见到郑浩过来便往这边爬,郑浩自顾自走过去。 从刚刚开始,他就感觉很奇怪,一直只能用一只眼睛看世界,左边眼睛闭着,眼皮无论如何也打不开,就像被胶水黏住似的,却也不痛不痒,自己刚刚遭受过重创的身体也变得不痛不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浩一脚踢开了爬过来的太岁,太岁咽呜怪叫着撞翻身后的同伴,其它的太岁毫不在意继续扑上来。 郑浩低头看着它们,它们是那么的弱小,为了能够生存长成骇人模样,现在的疯狂也只是为了生存,天性的安排,毫无办法。 可是, 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郑浩踢开了扑过来的太岁,身后的太岁群也浪潮一般紧随而至了,到处都是指甲抠抓墙壁的刺耳声音。 郑浩朝老头子离开的走廊追上去,走廊很长,到最后的阶段变得很陡,急转直上,走廊尽头出现塌陷,外面是一个山洞,洞底积满污水,岩壁上密密麻麻全是洞窟,大的能够容纳一辆吊车,小的也有一人高。 他们离开的地方应该有水的痕迹,关键是,这里到处湿漉漉的,根本不能看出明显的水的痕迹。身后的太岁群嘶叫着赶到。郑浩想不到这里还会有这么个地方,说不准这些洞穴里有通到外面的出口。 水并不深,水洼中央的深度刚刚淹没膝盖,就在这时,郑浩看到一个洞口旁有块亮晶晶的东西,郑浩踩水跑过去,洞口的地上有一个小小的银耳垂。身后的某处,太岁的声音极其响亮,郑浩急忙躲进去,回过身时,看到的也只是满眼的洞穴,分不出自己是从哪个洞口出来的。不一会儿,一个洞口里涌出了一大群太岁,太岁嘶叫着冲进水里,又尖叫着退回去,淹进水里的太岁流出一大滩红色的液体,身体迅速枯萎下来,变成腊肉一般的东西。水似乎会让它们体内的血液渗透出来,它们失去了血液便从新进入休眠状态。 耳垂是女人的物件,不用猜就知道这是阿离留下的标记,地上也清清楚楚留下了三个人的足迹,其中一个是被半拖着走的……三个人?最上面的是老头子的足迹,下面是一个中年人的足迹,不是麦辉,还有,最后离开时,郑浩看到的应该是凌桐扶着阿离,麦辉背着张黎明,如果老头子追着这四个人,留下来的应该是五个人的足迹才对! 发生了什么事? 洞穴越来越狭窄,前面的空间出现了一点亮光,看来这边真的是通到出口,郑浩加快了脚步。忽然间,郑浩像被电到似的,皮肤表层发麻,从紧闭的眼睛里传来一阵刺透,郑浩一脚踩空。 陷阱? 郑浩之前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视野里也没有凹陷的洞穴的痕迹,为什么这里会忽然下陷。随着下落,各种流光溢彩从郑浩的身边一闪而过,忽然间,黑暗又包裹了四周,郑浩掉落在了一个硬东西上,那东西左摇右晃,缓冲了相当一分部冲击力。 郑浩抬头望去,发现自己掉落进了石门之前的星空里,身下左摇右晃的东西是黑石船。石门依然是闭合的状态,郑浩从“遥远的星空”掉落下来。 “有人掉下来了。”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的声音响起来。 一张人脸从船头探出来,朝下望着郑浩。 “阿离。” “是你。”阿离好奇地看着郑浩,郑浩注意到她的眼角上比刚才看到的多出了一条歪歪扭扭的伤疤,身上的服饰也发生变化。 轰隆隆的机器声充斥着山洞,郑浩望着头顶,漫天的星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具体的位置掉下来的。郑浩坐起身,身边还飘荡着一只黑船。山洞里还有不少人,他们聚集在门前,使用器械正在对门进行钻探。他们坐的是气垫船。 阿离正要再跟郑浩说什么,机器声停止了,有人上来向阿离报告:“艾茉长官,探测到了,门另一名全是水,如果强行开门的话,水会溢出来对大家的生命造成威胁。” “好,我知道了。”阿离转过头,问郑浩:“你是怎么出来的?里面发生了什么?” “老头子!”郑浩想到老头子如果没有掉下来的话,那他应该和张黎明一行人在一起,便恳请阿离派人寻找。 “我知道了。外面下了雪,有足迹的话找人应该很好找。”阿离和对讲机说了几句话。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们紧跟着你们下了山谷,搭建吊桥进入水道,结果你们就不见了,十天过去了,里面发生了什么?” 郑浩歪头问道:“十天?怎么可能?”郑浩仔细打量着阿离,短短的几分钟内,她的妆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连头发颜色都改变了,重要的是,她的腿不瘸了。郑浩说:“你不是阿离。” 阿离觉得好笑,“的确,我不是阿离,我真实名字是艾茉。” “不,你不是那个阿离。”郑浩迟疑了,他有点怀疑自己说的话,四周发生了很多的变化。“难道说……”郑浩把手伸向后背,那个背包一直背在郑浩背上,他拿下背包,拉开拉链,打开背包的一刹那,他在里面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东西,叹道:“竟然……果然是,真的。”郑浩无力地靠坐在船沿上,这么一来,老头子真的能找到吗? 阿离,或者说艾茉,看到那两样东西的时候眼神立刻变了,身体立马后退,当察觉并没有白影生成的时候又缓缓地放下警惕,郑浩双手依然拿着黑晶石,目光呆滞,她看出郑浩的不稳定情绪,对郑浩说道:“你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阿离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旁边船上的人把郑浩接上橡皮艇,带着郑浩沿着水道离开,水道两边的石壁用白色的塑料布遮盖起来,不少貌似考古工作者的人正在停靠在石壁下边的船上忙活。一靠近水道尽头,外面的水声开始响亮起来了。 原本是悬崖的水道尽头人工建造了一条走廊与之相连接,有两个黑衣人站在走廊口接应郑浩。从连接处的缝隙往外看去,对面就是白色的瀑布,临时走廊倾斜而上,一直通到瀑布的上方。郑浩和黑衣人一起沿着爬上陡峭的走廊,如果这时候脚下破一个洞,他们可以看到脚下无限黑暗的深渊。爬了大约一刻钟,三人到达了走廊的出口,郑浩早就听见了机器引擎的轰鸣声,果然,一架小型直升机就停在河岸边,三人上去后立即起飞。 进入浮石城的时候是白天,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黑夜了。 直升机小心翼翼地绕过藤蔓密布的峡谷,特别又是在夜晚,雾气很浓,被称为飞行员的魔障,对飞行员的要求非常高。而这个飞行员几乎是在进行特技表演,直升机只开了前灯,驾驶员愣是把直升机驾驭得像长了眼睛,在峡谷里找到了一个没有藤蔓的突破口,飞了出去,那一瞬间,飞机的螺旋桨驱散了头上的迷雾,郑浩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明亮星辰的夜空,虽然漂浮着几朵厚重的云,星星依旧仿佛触手可得。 直升机在茫茫林海上空飞行,空气中飘飘扬扬地下着小雪,大地银装素裹,后来郑浩从新闻上才知道,那年南方降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雪,多地爆发了雪灾。但是,坐在直升机上的郑浩,任由寒风刮面,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寒冷,下面的树林间偶尔还会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和野兽的嗥叫,能看见红色的亮点在里面奔跑。 天际的狭缝间一片殷虹,接二连三的闪光点在空中出现,在飞出林区的过程中,又有几架直升机飞进了林区,郑浩认出那是军区的。 越过一道高高的山脊,几团炫丽的焰火在前方绽放,直升机因此上升了一段距离。下面的村庄尽管不少是应急帐篷,但是那红火的气氛依然感染着飞机上的人。在空中看焰火郑浩还是第一次,那艳丽的火的花团仿佛随时可能跳进手中,人们笼罩在欢乐的气氛中,也只有这时能够忘却得了悲哀和伤痛,但不能忘记的还是无法忘记,这时候,反而更加刺痛。 郑浩回过头,看到了黑乎乎的一片山林,还有那鼻子似的山脊,那上面有护林员补给站,这时候,那渺小的补给站和大山的阴影粘在一块,分不出彼此。 礼花继续灿烂,千门万户张灯结彩,红光一片。 这么算来,从进山到现在过了一个多月…… 过年了。 第九十四章 轮回 有些事情听起来总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却真真正正地发生在我们周围,可是人类懦弱的天性总是会在面对这些不能轻易理解的问题时犯错,把真相归为荒谬,为了不让自己感到恐惧而简单忽略掉。真是悲哀。 山中才一日,世上已千年。 传说古时候有个樵夫进山的时候看到有两个人在下棋,便站在一旁观看,当棋局结束的时候,他发现斧柄已经腐烂,外面的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孩子长大了,他的家人也都老去,原来他在山中消失了十几年。 “山中的时空真是混乱呐!”林梅对郑浩讲的故事发表评论。 大年初五过完小年,林梅便回中和路了,尽管对于四川来说并没有这样的习俗。回来的路上,她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回来的太早,纸条上没有任何关于回程的时间,只是说过年后,但是她可是打听清楚了,福建初五过完小年春节也就结束了,和其它的地区不一样,据说和戚继光抗倭有关。还好,林梅来到中和路16号时,灯光是亮的,她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郑浩睡眼惺忪地来开门,他肯定又在沙发上睡觉。 四天过去了,林梅始终不敢面对郑浩的脸,尽管郑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独眼罩把左眼遮了起来,打扮的像个海盗,每当林梅想起第一眼看到郑浩的模样时,她都不寒而栗。 那天郑浩打开门的瞬间,林梅兴高采烈的心情立刻成为零下三十度,她吓到了,极力忍着眼泪,郑浩一脸的莫名其妙,浑然不觉。那天,林梅看到郑浩的左眼里闪着寒光,里面是一颗玻璃珠。 “是夜明珠!”郑浩矫正。 “反正不是颗眼球,先生,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林梅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哎哎哎,我这样也是看的见,彩色的。”郑浩闭上右眼,睁开左眼,里面的珠子发出蓝光,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不真实。 郑浩说:“你说奇怪不奇怪,闭上右眼,用左眼看世界是彩色的,闭上左眼,用右眼看世界也是彩色的,但是两只眼睛同时睁开,彩色的世界却镀上了一层灰色,也就是说,当两只眼睛同时睁开的时候,必定有一只眼睛开到的世界灰白的,我比较倾向于右眼,左眼夺取了右眼的色彩。”郑浩最后一句话说得一字一顿,富有深意。 林梅对郑浩的这番言论毫无兴趣,她更关心郑浩去医院作大脑扫描的结果。 “很好,非常好,那些庸医除了赞叹还是赞叹,我觉得他们更倾向于对我进行解剖研究而不是进行治疗。” 这句话林梅倒是很赞同,即使是自己,当听郑浩说:“视觉神经已经完美地和夜明珠生长到一块。”的时候也觉得像在天方夜谭,按她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能够和人体细胞友好相处的只有金属钛,夜明珠算是什么材质?玻璃? “咚咚咚……”有人敲门。 林梅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一身制服看上去成熟干练的女人,金色的头发绑成马尾,带着墨镜,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黑衣保镖,他们的车就停在门外。这样的场面林梅习以为常,大多数来找郑浩的委托人都有点身份。 女人见到林梅时颇为吃惊地动了一下眼皮,但马上表情又恢复宁静。 林梅把他们请进屋,女人毫不客气地进来了,两个黑衣人站在外面,背对着门。 “咖啡,谢谢。” 女人干净利索地走过去关了窗户和窗帘,然后在郑浩面前坐下,盒子放在两人中央的桌面上。郑浩始终坐在沙发上,心平气和地看着她把这些做完。 两人面对面坐着,仿佛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找到了。”艾茉说,“按照你说的位置,我们在山洞里挖出了尸骨,基因比对结果也出来了,是麦辉的没错。” “嗯。”郑浩意味深长地应了声,在艾茉听来,这个声音就是在说果然如此的意思。 “你之前为什么那么肯定尸骨是麦辉的?”艾茉问。 “因为你掉下去后存活了下来。” 尽管她没有亲眼看到明叔对麦辉做了什么,但是她推断麦辉由于某种原因掉入了矮墙后面的深渊。她之后也由于老头子的步步紧逼意外坠崖,深渊下面的水路联通着通向外界的地下河,她被水冲到外面的山涧,搁浅后幸运地存活了下来。如果她能够出来,那么麦辉也应该被冲到了外面的山涧里,但那已经是将近四个月前的事情了,而郑浩和老头子进入浮石城才是一个月前。 郑浩问艾茉,如果那时候艾茉已经掉下悬崖了,那么洞口的耳坠是谁留下的。 艾茉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她回答那是凌桐从她那边拿走的。郑浩好像明白了什么,觉得不好此时点明,便转移说:“如果你活着,说明麦辉也应该被水冲到外面来了,而我和老头子之前在山洞里发现了一具尸骨。我本来并不确定,但是……” 艾茉知道郑浩这长长的“但是”后面代表的意思。 当郑浩从背包里拿出两颗黑晶石的时候,艾茉也感到不能理解。 “但是这么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连接起来了。”郑浩说,麦辉在四个月前被冲出了浮石城,一个月前,郑浩和老头子又在山洞里找到了麦辉的尸体,郑浩拿走了麦辉的背包并随身携带。但是两人又在之后遇见了活生生的麦辉,麦辉顺手从石板上拿走了黑晶石放在了自己的背包里,因为是同一个背包,麦辉放进背包里的晶石自然便会出现在了郑浩背后。 “你们在进入浮石城后从某处穿越了时间,超越了空间,一个月前才进入浮石城的你们和四个月前侵入浮石城的我们才能够相遇。”艾茉提出了自己的推论,尽管听着荒谬,但找不到更加合理的解释了,正如福尔摩斯所说,当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后,最后的选择无论多么荒谬难以置信,它也是事实。 “你相信轮回吗?”郑浩忽然问艾茉。 艾茉莫名其妙地看着郑浩。 “我不相信。” “我最近在翻阅了一些梵文和西藏的宗教文献,都很珍贵,托了不少教授帮忙。我们这里不研究里面的宗教成分,这一部分有关信仰和精神,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让我们忽略它。我们只从浩瀚的文字中提取我们需要的东西。这一部分称之为轮回学说。” 郑浩用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说:“佛教认为世间万物都是在一个守恒的空间里,我们注意这里和当前科学界的能量物质守恒有一定的关联,当然这里也并不为它们寻找科学依据,纯粹是个人猜想。一个人犯下了罪恶,便会在来生受到果的报应,往生和来世之间存在一个中介机构,它的功能是审判评定个人所犯的罪与恶,并界定来生。在唐代佛教引入中国本土后,逐渐和国产的道教相互作用,形成了地狱学说。地狱有十殿阎罗,其中有一名阎罗掌管世间轮回,这与佛教的因果报应观有关。” “这说明了什么?” “当我面对事件的时候,摆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果,是案件发生的结果,我的任务便是由结果寻找出原因。在进入森林后,我们遭受到了山猴子和垢等的围追堵截,九死一生,那时候我面对这一切,认为这是因,只是某种偶然。但我们在浮石城里逃出的时候,老头子伤了山猴子,我杀死了赤垢,白垢逃走了,两只山猴子也不见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这是我们种下的因,而先前尝到已经是果。很奇怪不是吗?我们神使鬼差地进入了浮石城,浮石城让我们遇见了你们,如果是偶然不觉得太巧合吗?” “信仰的东西我不想发表任何评论,从科学的角度来说,这样的事情是存在发生概率的。你们回到了过去,让一些事情发生改变,却使得未来的自己陷入了危机,浮石城这儿做有什么意义吗?” 郑浩沉思了一会儿,说:“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过去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的。我拿到了麦辉的背包,但那时候背包里并没有晶石。麦辉是个贪小便宜,不愿意吃亏的人,如果没有我们的出现,过去的你们可能已经很顺利地找到想要找到的东西,烽火启示也顺利到手,麦辉也只是顺手拿走了一朵石花,点空大师的石刀而已。但是浮石城里改变的时空,我们回到了过去,你们变得没有那么顺利,麦辉自己也没想到会拿到黑晶石,过去改变了,未来也随之改变,我拿着麦辉的背包,也拿走了黑晶石。” “真的是一个环。”艾茉感慨地说,她把桌上的盒子打开,里面出现了一张泛黄的三角形皮制品。艾茉将它拿出来,说:“这是我们潜入浮石城后在金字塔里找到的人皮地图,浮石城全淹没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有几台大型的古时代的嚼石机器还在运作,最近引发的地震是被挖空的山体塌陷引起的,目前还在研究如何切断电源。不说这个了,我看到男孩把一张人皮地图塞到你身上了,一共有十二块三角形地图,拼合起来后会有新的线索。目前我们手头的另外两张地图无法拿出来,我想从已有的两张地图查找线索。” 郑浩咧嘴一笑,说:“你们可真贪心。黑晶石你们拿走了,我剩下的一张地图也要拿走。” “不是拿走,只是借鉴。” 郑浩拿出了地图摊在桌面上,艾茉也从盒子里拿出地图展开放在旁边进行对比。郑浩的那张地图比艾茉的地图明显要脏许多,特别是那块黑色斑块格外显眼。 “正面果然都是记载浮石城的位置,背面呢。”艾茉把两张地图翻过来,一股莫名的压力压抑着她的胸口,她感到疑惑,因为背面的图像也一模一样。“为什么会这样?”艾茉把两张地图又翻了过来。 “你的咖啡。”林梅端着热腾腾的咖啡从里面出来。 “我不记得家里有咖啡。”郑浩说,“你刚刚出去买的?” 林梅瞪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她两只手分别端着满满的咖啡。 “别过来!”艾茉严肃地说,她伸手要把两张人皮地图收起来。意外发生了,艾茉对陌生人心存芥蒂,不让林梅过来,林梅被艾茉吓了一跳,急忙退后,结果脚被另一只脚绊到,慌乱中想用手去扶沙发,这时她才发现手里端着咖啡。 一声闷响,一声脆响,林梅被郑浩拦腰扶住了,咖啡掉落在地上,杯子碎了,咖啡溅得到处都是。 艾茉一声尖叫,一滴咖啡溅落到她的人皮地图上了,她想要弄干净,但来不及了,人皮地图瞬间就把水吸得一干二净。 “等一下。”郑浩眼疾手快,过去把两张人皮地图摊开,将艾茉的人皮地图沾染咖啡渍的位置和男孩的人皮地图黑色斑块的位置进行对比。 “林梅,你创造了历史。” 林梅尖叫一声晕过去了。 郑浩问艾茉:“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是多少?” 艾茉摇摇头。 在他们面前,两块斑块的形状大小分毫不差,位置精确如同复印,就是斑块颜色的深浅不同而已,男孩的人皮地图颜色更深,看上去时间更久。 男孩的人皮地图上的黑色斑块忽然开始发出亮光,斑块的边缘闪烁着闪电,转瞬间化作一片飞尘,升腾消失了,当着三个大活人的面,消失的一毛都不剩。 电?郑浩感觉有点反胃。 男孩出现的时候一道闪电横空而过,进入浮石城的大门时也闪电四溅,而现在,当来自不同时空的人皮地图相遇时又是电,驱使浮石城的是电,到处都有电……电真是奇妙的东西。 郑浩靠在沙发上,“一个来自未来的男孩和我们一起回到了过去,这种事情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艾茉把人皮地图收回盒子里,她绝对不能忍受再来一块咖啡渍掉到上面。她不愧是特工人员,处变不惊,即使刚刚看到超自然的现象也依然保持高度镇静,仿佛习以为常。 她站起身,拿起盒子,回过身,看了下林梅。错不了,在水池里见到的帮助郑浩的白影和林梅极其的相似。艾茉很在意他们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告知郑浩。 “我们没找到老头子……你节哀顺变。”她张了张嘴,随即陷入沉默。 郑浩没有说话,他知道艾茉想要说什么。按照当时的情况,老头子追着明叔出了浮石城,和明叔一起回到了四个月前,但是在那个时空也存在一个老头子,如果两个老头子存在的结果和两张人皮地图存在的结果相同的话,那么后来时间的老头子会消失掉和过去的老头子合二为一,也就是说,老头子再也回不来了。 艾茉开门出去了,没有回头。 窗外汽车的轰鸣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听不见。 林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掀开披在身上的毛毯从沙发上坐起来,刚才的事情还在脑中回荡。房间里没有开灯,外面路灯的光把屋里照的明亮。她看到郑浩坐在他一如既往的窗前的位置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郑浩听到林梅醒了,他回神过来,回过头,一道蓝色的寒光从张开的左眼眼皮底下倾泻而出,照亮了林梅惊讶的脸,照亮了整个房间,溢出了窗户,流淌到浑浊的夜空中。 几天后的深夜,月光和厚厚的白雪相互映衬,大雪封住了整个山坳,寒风呼啸,山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碎雪掉落的声音。一个神秘的身影出现在护林员补给站后面,他拿着铁楸,在雪地里翻找着,口里的白气大团大团地喷出来,汗流浃背,他的左眼用眼罩遮住,否则里面的光芒会射出来。 过了一会儿,铁楸头似乎触碰到了某个东西,郑浩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把覆盖在上面的土拨开,当感觉差不多的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放下铁楸,开始用手扒土。土壤被雪冻得又硬又冷,很快,他的手套就破口了。 郑浩不能确信自己的推测,他多么希望这次自己是错误的。满脸的汗水聚集到鼻尖汇成一滴,手下的泥土里散发出越来越浓的腐肉的气息,和冰冷的空气混合,刺激着鼻腔。 护林员补给站里已经全都打扫过了,没留下任何老头子的信息,仿佛他从来没存在过,新的年轻护林员就要过来了,老头子只留在了少数人的回忆里,或许连他们对他的记忆也是残缺不全的。 手心的触感告诉郑浩,他挖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借着月光,他看到泥土下面露出一块黝黑的肉,上面还有没有化解的裤子碎片。连续的降雪让人腿保存相对比较完好,没有腐烂殆尽。郑浩把上面的土全部拨开,终于,整条半腐烂的人腿暴露在月光下。 郑浩的手在颤抖,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犹豫不决,他见过无数的尸骨,那些尸骨大多残缺不全令人作呕,但他从没像此刻这般艰难,他甚至在心里祈祷!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俯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托起脚踝,就像托起初生婴儿脆弱的肢体,他把右眼靠近露出骨骼的脚掌,以便自己看得更清楚一点。他这一看,就看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郑浩在雪地里跪了很久,久到膝盖几乎和雪冻在一块。滚烫的眼泪不露声色地从他的眼眶里流出来,滴落在那条人腿上,他紧紧抱着人腿,把它抱在胸口,压得腿骨咯咯响,压得自己透不过气,但心中胸口的痛还是那么明显,随着心脏的跳动一阵一阵。 郑浩大嚎一声,抱着附身朝旁边剧烈呕吐,最后晕死在雪地里。他的双手依然紧紧抱着那条人腿,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人腿的脚掌上没有小指,那没有完全腐烂的脚背依稀可以看到一块丑陋的伤疤。郑浩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抱着自己从石坑下爬上来的男人,那个为了孩子痛苦着满嘴谎言的男人。 郑浩的梦里里浮现出这样的情景。 在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洁白的圆月,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林海,一个削瘦的老头,佝偻着身子,手里握着一柄铁楸,奋力地挥舞着,把土泼洒到碎土,在他的面前有一个土坑,里面有一条人腿,人腿没有小指,那是几天前,他死亡后唯一留下的尸体碎片。 “难怪他的身体永远是冰冷的,他最终还是倒在了林子里。” 这是时光设下的一个局…… 老头子的坟墓和妻子的坟墓相邻,郑浩后来清明扫墓的时候听新的护林员说,他时常会看到一条黑色的大狗在坟墓旁徘徊。郑浩起初不信,后来他发现坟墓旁的地上出现了不少犬科动物的脚印,围着坟墓绕了一圈又一圈,只是那些脚印的深度和它应该对应的体型远远对不上,那脚印很浅,浅的让人觉得不真实。 再后来,不少从深山经过的药农说偶尔会看到一个男人引着一条极大的狗在山林间游荡,仿佛是在巡逻又像是在闲逛。当药农打算上前打招呼时,那黑色的身影转眼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森林里有些地方开始频频出现有意图不轨闯入深林的人受伤受惊吓的事件,甚至会有盗猎的人在雨夜冲下山跑到村子里胡言乱语,最后惊动了警方。村民里开始传起来山神大人显灵,山神庙被重新搭建,久而久之,深山区域开始被列为禁区…… 直到郑浩离开后将近三天,如果不是那天早上,白胡子的老头送来木盒并且告知林梅这一事实,林梅绝对不相信自己之后见到郑浩的机会变得那么渺茫。 “请问是林梅小姐吗?”白胡子老头彬彬有礼,普通话说得特别标准,反而让人有点不习惯。 林梅有点惊讶,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称呼自己小姐,慌忙地点点头。 “你还在真是太好了。”白胡子老头满意地笑了,他的助手是个神情严肃的高个子,头发梳理的油光发亮,老头子从他手里接过一个金属箱,箱口上有密码锁,里面存放的东西一定很贵重。 白胡子老头把眼睛靠近密码锁,一道绿光射出来扫描他的眼睛。 “嘎!”一声悦耳的声响,密码锁打开了。金属箱的盖子遮挡住了林梅的视线,尽管她很好奇,但还是克制住了探脑袋过去查看的冲动。 一个伤痕累累的雕花木盒被老头从金属箱里拿出来。木盒看上去有很长的年头,漆色掉落,棱角磨得光滑,到处磕磕碰碰,上面雕刻的花纹曾经必定十分精美,此刻早已看不细致。林梅看着木盒觉得木盒主人简直是暴遣天物。 “该木盒从此以后便是属于林梅小姐的了。”白胡子老头子微笑着说。 林梅吓了一跳。 白胡子老头忽然面容严肃,拿出一个黄褐色的牛皮纸,从里面拿出一份东西,郑重其事地对林梅说:“在说正事之前,请允许我介绍此木盒。该木盒为韩国秘树双子木制作,该树木百年一发芽,发芽生两枝,两枝连理,一枝为阴一枝为阳,两枝所制木盒故称阴阳盒。两盒以整段枝干直接镂空雕刻而成,阴枝所制木盒为阴盒,阳枝所制为阳盒,两盒内空间相通,放入阳盒之物可于阴盒之内取出,放入阴盒之物也可以从阳盒取出,没有时间距离的限制,即使是在信号不通的深山老林甚至是地底深处,也是如此。” 林梅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听老头这么说,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木盒可比卫星电话还好用。 “介于郑先生目前的处境,为了不使林梅小姐受到牵连,同时保护林梅小姐的安全,先生希望这个木盒能够由林梅小姐保管,以备不时之需。” “什么!?”林梅一下子站起来。 老头早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一如既往地说:“小姐不必害怕,以上只是郑先生的推测,只要林梅小姐按照平常的时间上班,让别人看上去郑先生依然住在此处,只是公务繁忙时常出门在外的样子就可以了。” “不,我不是害怕,我的意思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应该是交给赵警官或者郭警官吗?交给我……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我只是他家的保姆……”林梅的声音越来越小。 白胡子老头微微一笑,说:“这是郑先生的指令,我们也只是按照指令行事,具体原因,我想只有郑先生知道了,我们要相信他,不是吗?” “我自然是最相信先生!……”林梅一急,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耳根发烫。 “先生还交代,林梅小姐家政服务的工资依然不变,介于往后又负责事务所的接待和记录工作,按照市场价增加。所以,实际上一份很轻松的工作,郑先生对林梅小姐十分信任,还希望林梅小姐不要推辞。” “信任……吗?”林梅红着脸低声嘀咕道。 “如果林梅小姐没有异议,请在协议书上签字,表示愿意接受这份工作,并且确认收到木盒。”白胡子老头指着协议书上一个地方,林梅不假思索便在指定位置签上名字。 白胡子老头收起协议,微笑着向林梅行礼,向林梅告辞。送走他们,林梅端详起桌上的盒子,它看上去还没有一本字典大,正如老人所言,是用一整块木料雕刻而成,没有任何拼接的痕迹。 林梅打开木盒的盖子,里面空空如也。 “先生也真是的,什么都没交代就不辞而别了。”林梅把木盒放在桌子上,起身去厨房做饭,走到厨房门口才想起来,先生不回来,自己做饭给谁吃呢? 回过头,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冷冷清清,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厨房门口。 往后真的只有自己待在这里了吗?林梅这么问着自己,一股冷意缓缓由指尖朝心里滑去,前所未有的孤独感笼罩下来。 忽然,嗒的一声,木盒里传来一声脆响,林梅吓了一跳,本来还有点心惊胆战,但一想到这是先生给自己的,顿时又变得不害怕起来。她鼓起勇气,拿起木盒,一鼓作气打开,刚刚还空空的盒子里出现了一张白色的纸。 林梅拿出纸,纸很干净,上面龙飞凤舞的潦草字迹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她的手因为激动而颤抖,连纸也抖的呼呼作响。 是先生…… 《般若寺》前言 安泰村后的将军山三个多月来每过午夜,明净的天空便会阴云凝结,天降雨幕,把整座山头盖的严严实实,那些白天隐藏在阴暗处的东西也开始出来作祟。 三个月来,在这座山上死了十几口人,郑浩临危受命前来调查此事。尸体无一例外,都发生了自然状态下不会出现的反应。结果发现,这一切的源头都要从三个月前三个外乡人的死亡开始说起。 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三个欺世盗名的暗贼偷偷潜入早已破败的般若寺,其中一人在般若寺里某处挖出来了某一样东西,结果中了邪似的,诱杀了一名同伙,之后另一名同伙也惨遭杀害,般若寺里常年干枯的井也在那一晚水光盈盈。。。。 三天后,三个人的尸体在寺庙后面的山沟里被发现,此后,像有人开了某道大门一样,人命案接连不断,连公安干警也束手无策。那一个个命案发生的夜晚,般若寺都会下起一段时间红色腥臭的雨,般若寺成为了血寺,那个夜晚被街头巷尾称为“血寺之夜”! 就在郑浩进入调查的将近三天后,在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一个赶夜路的前往边远山区支教年轻教师意外跨入了雨幕,走进了被死亡缠绕的般若寺,在这里他将遇到形形色色前来避雨的人,有江湖术士,有走私药农,还有一言不发的蒙面人,而于此同时,盘踞在般若寺里的冤魂怨鬼也对这行人虎视眈眈。。。。。凶案果然再次发生了!但是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即使是鬼魂作祟凶手又是藏在哪里?郑浩如何让死人说话? 直面血淋淋的恐怖! 后来,众人才知道,般若寺起先并不叫般若寺,它有另外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字!而这个名字是不是揭开“血寺之夜”的关键线索? 而就在般若寺凶案未破,在般若寺的部分人当中,一个秘密的计划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这个计划到底和“血寺之夜”有何联系?会不会带来更加严重的后果? 所有一切的谜底都藏在接下来的故事里…… —————————————————————————————————— (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为了发一个前言我也是蛮拼的!) 第九十五章 雨幕 棺材盖被一把撬开,里面腐臭闷浊的气体立刻从缝隙里喷涌而出。 郑浩把脸伸到棺材上方,趴在棺材边沿上,打开手电筒,投下一束亮光,兴致勃勃,像看着一道刚刚出炉的菜一般看着棺材里的尸体。 “真是稀有,这具尸体也发生同样的反应。”他兴奋地说,身后寂静,并没有如期待的那样得到回应,他回过头,看到那两个人已经退得利棺材远远的,用手帕紧紧地捂着嘴鼻,脸色很难看。 “你们没事吧?”郑浩担忧地问,把手里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巴,馒头硬邦邦的,他咬的很用力,整个房间里都是牙齿相互碰撞咀嚼的声响。 “没,没事。”年轻的村长呼吸困难地说,他现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疯了,要么就是郑浩疯了,在这种场合里还能吃的下东西的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脑子有病。 村长林文彬很年轻,才三十出头,尽管读的书不多,却对处理村里的事务很有一套,长期处理各种文件,恶劣的办公条件让他戴上了厚厚的镜片。这一次如果不是那些警察实在是在令人失望,侦办了几个月不但没有得出结果还把村子闹得鸡飞狗跳,而且期间又死了几个人,他绝对不会听信朋友的话把这样一个……(该怎么形容呢?怪人还是不受世俗约束的奇人?)请来。 在林文彬看来,郑浩太年轻了,而且左眼看上去是瞎了,用一块黑色的眼罩遮住,让他看上去不像侦探,更像电视里的海盗。而且,郑浩轻浮的性格也让一本正经的林文彬感觉很不舒服。如果不是郑浩强词夺理坚持要看一遍所有尸体,他们早就在天黑之前下山了。 林文彬意味深长地朝身后的朋友看了一眼,朋友还回来的目光还是老样子,难受却十分坚定。林文彬苦笑了,世上杰出的人往往有一些古怪的毛病,他记得一个画葵花的画家就是个神经病,但是那些画现在都挂在世界知名的博物馆里展出呢。也许眼前这个津津有味吃着馒头开棺验尸的人也是如此吧! 所有的尸体都被暂时安置在半山腰的破庙的一间空房间里,从这里到村子要翻过一个山头。寺庙周围树木茂盛,月光下影影绰绰,山风吹动着破窗上残存的帷幕,整个房间里布满厚厚的灰尘,天花板上结满了蜘蛛网,几盏手电筒是唯一的光源。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大晚上还留这种地方。 “我确认一下。”郑浩问村长,“你说所有人命案都是三个月前开始的?” “对……”村长有点受不了了,他身后的朋友早就受不了弥漫在房间里令人作呕的气味想要出去,但一想到破庙的各种命案就打消了念头,觉得还是几个人待在一起安全些。 郑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带头从房间里走出去,身后的两个人像得到了解脱,提着手电筒急忙离开这间令人后背发凉的屋子。 古寺幽幽,今晚月色凉爽,万里无云,虫鸣恬适,站在寺前的空地上,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只叫郑浩心旷神怡。他回过头,看到那两个大男人脸色发白,像是害怕什么东西随时会跑出来一样。 郑浩举目四望,虽说这寺庙破破烂烂,看上去没有什么人气,但也不是那么阴森恐怖,两个人竟然给吓成这样。不过这倒也不出乎郑浩意料,刚刚看那些尸体发生的反应都不是自然情况下能够产生的,见所未见,十分古怪,这座寺庙里有些非同凡响的蹊跷也就不足为奇,而且,刚刚在棺材板上发现的一些痕迹让他有些在意,不可掉以轻心,必须让这两个人先离开破庙。 此时林文彬和随行壮胆的朋友都已经是汗如雨下,看天色,再过一会儿就要午夜了,再不下山,恐怕凶多吉少,结果郑浩此时竟然要挟起林文彬来。 “林村长,要不现在你给我说说这庙的事?先前你好像有事没说完啊?” 林文彬一愣,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不该问的你别问,跟案子没关系。” 原来,先前上山的时候,林文彬把关于破庙死人的事情跟郑浩说了一遍。 三个月前在破庙后面的山涧里发现三具外乡人尸体,都死的很凄惨,本来以为是什么仇杀,也就没在意,报了案取了证,三具尸体后来又没人认领,村民就出资埋到老乱葬岗去了。谁也没想到,这只是开头,之后这样的事情一连串的发生,死时候的模样都一模一样的凄惨,公安局派了好几波人来,可都没有破案,案子就耽搁在那里,可隔三差五的又有人失踪,然后就死在了山沟沟里,死的又很大一部分是外乡人,没名没姓的,实在是糟心,弄的山下人心惶惶。这才没法子,把郑浩请来了。 郑浩当时一听就很奇怪,按理说既然山上死了人,来往的行人应该相互提醒注意,或者组织人搜山,这样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可村长只字未提。更奇怪的是,这里荒山野岭的,附近也没有其它的大村落,哪里来的这么多外乡人?还有,以现在的制度来说,警局对命案是非常重视的,必定会成立专案组,可以说是命案必破,没理由死了人却不对这片区域进行管制的。 先前郑浩一触及这几个问题,村长和朋友都默不说话,里面必定有鬼,现在碰到这么好的机会,郑浩怎么可以不利用一下套套林文彬? 林文彬万万没想到郑浩会用这招,眼看月亮就要到正头顶了,远处开始起雾,一阵狂风袭来,夹杂着枯叶直往脸上扑,吹的林文彬牙齿直打架。郑浩不怕死,林文彬可不希望有人因为自己死,一咬牙,就把先前不想说出来的话偷偷跟郑浩说了。 “其实也早就不是秘密的秘密了!” 林文彬作为安泰村的村长,光着腚的时候就山上山下跑,他告诉郑浩,本来乡村山野的,没什么监管,又地理位置特殊,成了一个模糊区域,前些年办件事情都被踢来踢去的。这倒也没什么,最麻烦的是,这附近有条商道! 这可不是普通的商道,这条路是给那些不干不净的人走的,运“私货”! 由于这里周边树林茂盛,公安一来,那些人就往山里钻,山里面藏着地洞和食物,待上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公安一走就又钻出来。管的住?根本没法管。黑道火拼死人的事以前经常有,谁都不敢张扬,后来严打了,也消停了一段子,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了。走这条路的本来都是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经验老着呢,身份证啥的都是假的,查都没地方查,公安来了也就登记一下,档案在局里都堆到顶了。 “……你说那些走江湖的,说句不好听的,死了也就死了,跟我们没关系,可这次不一样了,连村民也遭殃呀!我问过几个经常走这条路的,他们也在调查这事,接连出事让行情涨了不少,几个带头大哥都发下话了,一定要把搞鬼的碎尸万段。这可把村民给害苦了,他们认为搞鬼的藏在村子里,把村子里里外外盘了三四遍,又天天派人暗地里监视,谁敢报警就谁就倒霉。你说这叫什么事嘛!山上出事,到头来苦的还是山下的村民……唉! 林文彬说不下去了,长期的多愁善感让他习惯性的耸起眉毛,额头上出现了沟壑般的皱纹,对他这个年龄来说也未免太深了一些。 郑浩听完后,回头望着这间破庙,忽然觉得破庙显得格外阴森凄凉起来。 “走,下山去吧!”郑浩说。 林文彬以为郑浩是被自己说的事情吓到了,终于答应下山了,看现在离午夜越来越近,也不多说,立马在前面带路。月光亮的跟路灯似的,三个人根本就用不着打手电筒,又是下坡路段,小跑着速度极快,由于天凉降下了露水,打湿了裤脚,脚踝凉飕飕的。 林文彬一路在前面带头,也不敢往身后看,只想着快点下山,随着时间的推移,刚刚还平静如湖面的夜空不知从哪里飘出了一朵黑云,笔直地朝着弯弯钩钩的月亮飞过去。林文彬心里一惊,即使身上没戴手表也知道快半夜了,不禁加快了脚步。 终于,林文彬刚刚一脚踏在山脚的水泥路上,一道蓝森森的闪电就在山顶上劈了下去,几滴凉凉的东西落在了林文彬的鼻尖上,他用手一抹,湿漉漉的,是水,却一股血腥味,冷到了心里,看看身后的山头,已经面目全非,浓雾笼罩,阴雨绵绵地铺下来,说来那雨下的也奇怪,只有那个有破庙的山头在下,中间好像隔了一条看不见的界限,界限这一头一滴水也没有,宛如一道从天而降的雨幕! 他长长的疏了一口气,回过头对两人说:“现在没事了。” 这时,他发现不对劲,身后只有一个人,郑浩不见了。 郑浩什么时候不见的,连林文彬的朋友也没有发现,可能是在他们只顾着往山下跑的时候郑浩就跑丢了,极有可能郑浩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说一起下来只是让他们两人不因为自己而耽误了下山的时间,趁他们赶路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掉队”,留在山上。 林文彬一看立马就急了,这怎么行,把他一个人留在山上那不是让他去死吗?林文彬说着就要回去找。到底是林文彬的朋友对郑浩了解一些,他以前请郑浩办过事,对郑浩的脾气稍微知道一些,郑浩是那种喜欢用手指测水温的人,被烫到是肯定的,可是也能够第一时间得到比单纯数字更加贴切的信息。 朋友阻止林文彬,他说现在上山不是在帮助郑浩,恰恰相反,是累赘!你别看他那个样子,他……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跟一般人不大一样。 林文彬根本听不进去,他不能由着一个跟自己毫无关联还是来帮助自己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打下来,雷声惊天动地,把林文彬轰的脑袋发嗡,朋友显然也给吓傻了。 自从出事的这三个月来,林文彬没睡过一刻安稳觉,每次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些个被害死的村民出现在眼前,他们当中有几个还是在他的指示下上山来调查的,没想到当天在破庙里住了一晚上就遇害了,对此他一直深感愧疚,每次见到那些村民的家人他都远远地躲开,可是村子就那么大,又没有多余的钱请别人,即使有,他也不希望有人再丢了性命。 林文彬推开朋友,就要往山上走,刚刚进了雨里,旁边的草丛里什么东西嘶哑地叫了一声,紧接着,林文彬感觉自己后背被什么东西狠狠推了一下,重重摔在了泥地里,鼻血都撞出来了。一个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掉进了旁边的草丛里。再回过头,朋友正压在自己身上挣扎着爬起来,才短短的几秒钟,朋友的脑门上就多了三道伤口,血正从伤口里往脸上流,被腥臭的雨水弄花了。 草丛里某处嘶哑的叫声又拼命地响起来,林文彬这下慌了神了,刚才的勇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两腿发软,嘴唇不停地发抖。朋友大喝一声,冲过来,抓起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就往雨幕外面拉,林文彬这才反应过来,爬着往雨幕外面跑,泥地路滑,又摔了两下,把指甲磕翻了。但这时候也由不得那么多,身后怪叫声鬼影随行,他连滚带爬,听着那怪叫就碰到后脖子了,林文彬脚下一打滑,朝前滚了去,心里一惊,想这下要完了,谁知道赶巧了,这一摔刚好摔出了雨幕,那怪叫也戛然而止,困在了雨幕里。 林文彬急忙坐起来,看到眼前的雨幕后面一个黑影正上蹿下跳,又跳不出雨幕,气的直龇牙咧嘴。林文彬手撑着地往水泥路上退了几米,那怪物见抓不到他,转身退回雨里去了,眨眼不见了踪影。 林文彬看看朋友,也是惊魂未定,脸上血水模糊一片。 “刚刚,刚刚那是什么东西?”林文彬吞了吞口水,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朋友说刚才林文彬冲进雨幕后,他看到草丛里有一个黑影偷偷摸摸朝林文彬抓了过去,他一急冲进去把林文彬扑倒了,那黑影这才没有抓到,自己头上却被那东西生生地抠了几条肉,这要是抓在林文彬脖子上,那是非死即伤。 林文彬在山下生活了这么久,从来不知道山上有这种凶猛的吃肉动物,那动物似乎是午夜之后才有,只存在于雨幕里,刚刚情急看了几眼,雨水太大看不清楚,像是某种小猴子,手脚身子细得跟筷子似的,相当敏捷,是林文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被那东西缠上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林文彬肯定,那东西现在一定还在雨幕后面,正死死地朝这边盯着。 忽然,又是一道寒光,和先前的闪电不同,这道光是从山里面射出来的,蓝白色,刺透了雨幕,直上云霄,看方向,那光貌似是从破庙里射出来的。 林文彬还没见过这样一柱擎天的光,很显然不是普通的手电筒能够做到的,而郑浩身上带的能发光的东西只有手电筒,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发出如此壮丽的光芒,破庙里果然有不为人知的东西。 林文彬望向朋友,朋友也一头雾水,但是他没来由的相信,这道光柱是郑浩搞出来的。 几秒钟后,光柱消失了,一切又归于死寂,只剩下雨还在下。 “你说,”林文彬问,肩膀还在发抖,讽刺的是,这时候明明心里想着一定要上山,可双脚就是动不了了,“他能从般若寺里下来吧?” 朋友望着古怪的大雨,抹掉脸上的血水,过去扶起林文彬,说:“可以的!他可是郑浩,知道外面怎么给他起外号吗?” 林文彬站起来,他感觉雨幕外面也开始下雨了,得赶紧下山去,他心不在焉地问:“怎么称呼?” 朋友咧嘴一笑,翘起大拇指,自豪地说:“鬼才神探!” “鬼才……是吗?”林文彬讥笑道,“可别真的成了鬼。”说完,两人灰溜溜地下山去了。 第九十六章 三个月前(上) 待产室门外,唐明仁焦急地走来走去,里面时不时地传来嫂子痛苦的叫声。二老在长椅上坐立不安,老母亲老泪纵横,老父亲也是愁眉不展。 “明仁呀,你赶紧再给你哥打个电话啊,自己媳妇生孩子人怎么跑哪去了?”老母亲不停滴抹着泪,催促着唐明仁。 唐明仁已经给哥哥打了十几个电话了,但都没人接。就算今天是交货的日子,这时候也该回来了。 这时候护士从里面推门出来,二老一下子围了过去。 “产妇丈夫到了没有?”护士放下口罩焦急地问。 老母亲一把抓住护士的肩膀,说:“医生,我是孩子她婆婆,我进去可以吗?” 护士皱起眉毛,刚想说什么,里面又是一声惨叫,急忙戴上口罩回里面去。 那声惨叫把老母亲吓得完全愣住了,都说生孩子是一脚踏进鬼门关,儿媳妇是出了名的孝顺,老母亲从来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看待,女儿在里面受苦,老婆子也是当过妈的,心里怎么能不心疼。她狠狠地摔了唐明仁一巴掌,“找!给我把你该天杀的哥哥找回来,要是他老婆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就别回来了!” 唐明仁见老太太是真的发狂了,哪里敢怠慢,拔腿就往门外跑,跑得太急,差点在拐弯的时候和一个仰面跑来的人撞上,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哥哥唐明义! “哥!你跑哪去了?” 唐明义把弟弟拉到一边,“撞上条子了,耽搁了一会,交给老王去办了。你嫂子怎么样?” “唉!”唐明仁拉着哥哥就往待产室赶,边走边说:“别提了,大出血!” 唐明义犹如受晴天霹雳,当即呆立在原地,老半天才缓过神,哆哆嗦嗦道:“医,医生不是说能顺产吗?” 唐明仁回答:“本来也好好的,几分钟前突然又说难产,院长都赶去了,正在抢救呢,嫂子一直喊着要见你,你要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啪!”唐明仁脸上狠狠挨了一掌。 “放你娘的狗屁!”唐明义双手发抖,失魂落魄地朝待产室飞奔,正撞见护士从里面出来。 “你是病人丈夫?”护士问。 唐明义气喘吁吁,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只知道点头。护士手一招,“快进来吧!” 刚一进门,一盆血红的液体正从唐明义面前端过,唐明义第一次对血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些血都是老婆身上流出来的? 妻子躺在手术床上,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在她的周围围着一圈医生,紧张地忙碌着,一个个都不说话。 “翠芳?”唐明义低声呼唤妻子的名字。 妻子的手耷拉着,没有回应。唐明义上前用力地握住了,是如此的冰冷。他看着妻子,在进门的那短短时间里,他想到了数十种可能说的话,可一见到妻子,他发现连给妻子一个安稳的眼神都那么难,特别是看到这样虚弱的妻子,唐明义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妻子的眼睛看上去一点神采也没有,好像走了很远的路,走的精疲力尽。唐明义试着把额头靠过去,这是他和妻子的小动作,每次妻子感到不舒服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的额头和她的额头顶在一起,这是妻子从电视里看到的,她说这样子可以让自己感觉到安全一些。 在里妻子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妻子原本无神的眼睛忽然闪动了一下,她的嘴唇动了动,说的话很小,小的只有近在咫尺的唐明义听得见。 “她们死定了!” 唐明义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沙哑,冷冰冰,含糊不清,好像不是用嘴巴发出来的,更像是被痰塞住的喉咙里挤出来的。而这样的声音,怎么可能是从自己昔日所熟悉的妻子嘴里发出来的! 唐明义吓得靠后了一步,看着自己的妻子,像看着陌生人,他反射性地问了句:“你是谁?”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这是多么的荒唐和惊悚,那不是间接地承认了另一种力量的存在?他呼吸不知不觉地急促,后背使劲地冒冷汗,倒斗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感到害怕。这间房间必定会让他终身难忘。 妻子笑了,一种讥笑?邪笑?不不不,这到底是什么笑容? 她看上去感觉好满足! 唐明义大叫着醒来,从黑暗中伸出来两只手朝他抓过来,把他按住,过了老半天,唐明义才平静下来。 “又梦到嫂嫂了?”唐明仁仍然按着哥哥的肩膀问。 唐明仁并不愿意看到哥哥这一副模样,距离大嫂过世已经过去快两年了,那天大哥进入手术室之后不久,嫂嫂和她肚子里的女婴就双双停止了心跳。大哥看上去像着了魔一样盯着嫂嫂冰冷的尸体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如果说当人遭遇重大变故后短时间内会反应不过来,但大哥看上去又不像,尽管他看上去不痛苦,脸上分明挂的是惊骇或者是看了恐怖片后才有的发愣。 那之后,老母亲坚持认为是大哥造成了嫂嫂的死亡,生了一场大病,临死前也没有原谅大哥,老母亲去世后不久,老父亲失去了伴侣,终日郁郁寡欢,不久后也撒手西去。后来在唐明仁的追问下,大哥才说出了那天里面发生的事。 “你大嫂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只是一个劲的傻笑,说要杀了肚子的女孩,孩子都没出生呢,你说她怎么就知道是个女孩呢?” 每次说到这里大哥就歪着脑袋看着屋子里的某个角落发呆。 “老王呢?”唐明义打开唐明仁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我没看见,估计是在庙里到处逛吧。”唐明仁朝四下里看了看。 “那伙倒卖私货的人走了?”唐明义抬头,老大一轮月亮正挂在天上,眯眼的时候还是下午,一睁眼天怎么天就黑了?唐明义从石头后面站起来,拍了一下弟弟的肚子,骂道:“臭小子,人走了也不叫一声,天这么黑怎么找?” “天黑好办事,再说月亮还这么大。”唐明仁小心地回答,从包里把折叠铁楸递给哥哥,心里还是在打鼓。 自从嫂嫂死后,大哥就越发疯狂地倒斗,他从来不认为是自己手脚不干净才招惹了冤魂害死了嫂嫂,恰恰相反,唐明仁看得出,哥哥是在拿死人撒气!他是把所有坟墓里的东西都看成了害死嫂嫂的凶手,有一次,唐明仁亲眼看着哥哥拿着随手捡来的灯台使劲砸一具唐代的女性干尸,把那可怜的干尸砸成了碎粉,连哥哥的死党老王最后都看不下去了,两人硬拉着才把他拖出墓室。 这次他们接到单子并没有任何说明,谁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挖出什么东西,一切都按道上的规矩来。唐明仁最担心的就是挖到没有腐烂的尸首,特别的女尸,大哥最痛恨的就是那玩意! 晚风吹拂着树叶在暗地里沙沙作响,破庙沐浴在柔和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幽静。 “这么个好的去处底下埋了座坟,想想就他娘的让人不爽。”唐明义咬牙切齿地说,脚用力踏了踏地面。 唐明仁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不敢多说什么。两人合计了一下,对破庙分头搜索,找到穴位就发信号,今个儿晚上要把事情给办了。 “他妈的老王死哪去了?”唐明义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朝破庙大门走去,刚一进门,就看到正殿上那尊断了头的泥像,也不知道这座破庙在这里多久了,连菩萨的头都掉了。 唐明义借着月光,感觉那菩萨又有点不对劲,虽说年代久远,但供奉在庙里的菩萨一般来说都是正儿八经的坐着或者站着,身上穿的衣服也规规矩矩的,而眼前这泥像虽然残破,却也看出来是个光膀子,腰系麻袋,张牙舞爪的模样,看上去更像是个夜叉!恍惚间,那泥像就扑了过来。 唐明义定了定神,不去看那泥像,总觉得看久了就会产生幻觉。他回过头,弟弟唐明仁已经不见了,估计是到庙里其它地方去查看。 唐明义在正殿里逛了一圈。寺庙比从外面看上去的要大的多,正大殿的八根柱子都有一人抱的粗,足可以见当年辉煌时的规模。大殿之后是一块四合院式的场地,现在也是破败不堪,堆满了来往行人留下来的垃圾。从后堂开始往后是纵横交错的走廊,通向以前僧侣们的居住所,现在物是人非,门窗破败,好不萧条,被霉菌和藤蔓蜘蛛腐朽掉。 没找到单子上说的什么莲花福印,唐明义又在后堂找了一圈,骂了几句,朝后院过去。这些走廊也是破烂的可以,有的地方天花板都塌了半截,露出一个大洞,唐明义看到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变得一片昏暗,阴云低垂,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妈的,鬼天气!” 进入后院走廊之后,墙壁具有隔音的作用,四周的声音降了下来,越往深处走越寂静,仿佛连空气也禁止不动。脚踏在厚厚的尘土上,软绵绵的像踩了海绵,走廊里静悄悄的。手电筒投射出锥形的光柱,照明范围有限,光圈外面的区域几乎一片漆黑,光柱里的浮尘清晰可见。 人在格外寂静的环境里有些时候会听见平常听不见的声音。有的人认为那是精神高度集中时的幻听,唐明义刚开始也是那么认为的,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响。 “沙沙沙……” 从屋顶的漏洞里掉落下细小的水珠,在光柱中反射出晶莹的光芒。 下雨了。 唐明义继续往前走,走廊的尽头又出现了一块天井,天井很宽阔,砖缝里杂草丛生,几乎把整块天井淹没,一棵光秃秃的不知名的树孤零零地立在天井中间,老树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发亮,老树被照的奇形怪状的。天上蒙蒙地下着细雨。 这时候月亮已经被乌云挡住,唐明义看不仔细树下面到底有什么东西,便拌着草枝往老树靠近了一些,就在这时,树下面的一团黑影动弹了一下。 唐明义防不胜防,应激性地跳后了一大步,腰里的刀“噌!”的一下拔出来横到身前,大喝一声: “谁!” “我。” 那人影慢慢站起身来,是个女人的声音,唐明义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光线昏暗又看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天公作美还是巧合,天上的云撕裂开了一条细缝,月光刚好从缝里漏出来,把天井照的明亮,要不是这种特殊的场合,天上飘着细细的雨粒,在月色下滴滴如珍珠,唐明义即使再是个粗人也得多看两眼。 月光把那个人的背影照的清清楚楚,轮廓分明。这个背影即使化成灰唐明义都认得。 “我还以为谁呢?老王,想吓老哥还得再练练。”唐明义说着就要收起刀,朝老王走过去,刚跨了两步,发现老王还是一动不动的,更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看模糊了,老王的头发怎么是白的。别人唐明义不清楚,老王是最臭美的,从来见不得自己有一根白头发,眼前这人虽然穿着老王的衣服,身材背影也分毫不差,但绝对不是老王! 唐明义把刀从新拔出来,这下他真的警惕起来了,朝那个背影吼起来:“你他妈的到底是谁,转过来!” 那人笑了,声音尖锐。 “还能有谁?我呀!”那人影慢慢地转过身,和先前站起来的时候一样慢,好像快一点脑袋就会掉下来似的。那人一面对唐明义,唐明义就呆住了,眼睛发直,手中的刀差点因为颤抖掉到地上。过了老半天,唐明义才叫出了眼前人的名字。 “翠芳……你怎么在这?” 翠芳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她身后的井里,水光盈盈。 第九十七章 三个月前(下) 细雨绵绵月光色,女人笼罩在一片如梦如幻的白光之中,脸部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辨,唐明义看的如痴如醉,和当初失去她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头发变得花白。 翠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满脸胡渣,头发肮脏,皮肤发黑满是油腻腻的汗水,雨水落在他的身上被炙热体温蒸发成白色的升腾气体。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破窗后面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个黑影正是唐明义的弟弟唐明仁。唐明仁和哥哥分开后手里拿着从上线拿来的图画按图索骥,四处寻找画上的莲花浮雕。早些天亮的时候他曾经和老王装作过路商人在破庙里四处简单找过了一遍,由于要掩人耳目两人动作没有太大,所以并没有收获。现在天黑了,破庙里也没人,是不用担心被别人看见,打着手电筒又光线不明亮,找起来还是颇为吃力,寻了一圈没有结果,又不见老王,就四处来找唐明义,不想刚从后墙裂缝进来,就听到这边有动静,以为是哥哥发现了什么,正好走廊边上有扇破窗户,无意间瞥了一眼,顿时吓得一身冷汗! 本来屋里屋外都黑乎乎的一片,唐明仁手里打着手电筒,屋里还亮一些,到了这院子,外面正好有月光照下来,把外面照的洁白一片,反而外面看的清楚些。唐明仁这么一瞥刚开始也没太注意,首先看到了自己哥哥唐明义,紧接着就看到他面前站着一个人。 哥们俩都认识老王,唐明仁一开始也看那身影和衣着以为是老王,没在意有什么不同,心想要出去跟两人打招呼,就在他收回目光要往外走的时候,视线掠过了地上一洼泥水,泥水里正倒映着外面两个人的身影,正是这倒映出来的影子,把唐明仁吓得不轻。 唐明仁兄弟俩做的是倒斗这一行,也就是盗墓。和其它摸金校尉等专业的大师前辈相比,他们顶多算是小混混,既没有什么保命驱邪的护身符,也没有什么过硬的技术本领,更不会看风水定龙穴,那他们干什么呢?简单点说,就是挖坟! 一般来说,真有什么大的君王将相墓穴,也不会轮到他们这点小角色。他们有自己的上线,上线给他们提供什么情报,他们就根据情报去挖,挖到的东西三七分成,他们得三,即使是这样,他们也能维持基本的养家糊口。 但正如上面说到的,他们这样的小角色,根本没有像样点的护身符一类辟邪的东西,权当是这个行业底层的炮灰角色。即使是被怨鬼恶魂附身报复也是常有的是。 大嫂死的蹊跷,好端端的就突然大出血,没过多久就死了。后来两兄弟特地去找了神婆算一卦。神婆告诉两兄弟,大嫂翠芳是被一个依恋在镜子里的白色女人杀死的,那个女鬼生前十分爱美,死后鬼魂一直附着在她经常照的镜子里,两兄弟一定是对那镜子做了什么,那女鬼来报复了。 当时大哥唐明义一句话也没说,唐明仁却听的心惊肉跳,因为在大嫂待产之前,大哥为了给大嫂过月子筹钱,接下了老王新进的一笔单子,瞒着家里人去的,这件事就唐明仁也是他们回来后才知道,在挖出来的明器里,就有一块古香古色造型奇特的铜镜! 先前几天铜镜一直偷偷藏在家里,那几天,唐明仁总是做噩梦,梦见一个满脸血肉的女人在家里游荡,四处翻找她丢失的脸皮。连老父亲母亲也脸色憔悴,从他们得交谈中透露出他们也做了同样的梦,这样梦一直持续到交易那一天。而老两口到去世都不知道两兄弟是做什么生意的,只以为是赚大钱的正经买卖,临死前还把两人拉到床前交代一定要懂得诚信,不要浮躁忘记了商人的根本。两兄弟哭得一塌糊涂,可到两老人分别瞑目了,也不敢说出真相。 而铜镜被卖出的那天,正好是大嫂难产的日子! 每次提起这件事,哥哥唐明义都恨的咬牙切齿,发誓来日再见到那铜镜,一定要将其碎尸万段!让里面的不管是女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永世不得超生! 从那以后,唐明仁就留了一个心眼,他花了大价钱买来了一块据说是开过光的摸金符,就害怕这样撞邪的事情再次发生,接单子也变得小心起来。 谁知道千防万防,还是出了岔子! 唐明仁手心里不住的冒汗,眼睛呆滞地看着地面,现在唯一能够暴露自己位置的是手电筒发出的光,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过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要先把手电筒关了,可是,他的手除了颤抖怎么也动弹不了,拿手电筒的右手似乎麻木了,怎么毫无知觉?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低落下来,他战战兢兢地伸出左手,极力抑制手掌的颤抖,调顺呼吸。他一把握住右手,告诉自己要轻轻的,慢慢地把灯关掉。 左手很快摸到了开关的位置,他心里很清楚,如果被发现了,自己必定难逃一死。 “嘎!”开关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手电筒的光也在同时消失了,走廊里漆黑一片,只剩下那声响碰撞着墙壁,在不停的回荡。 唐明仁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激了,就算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也不至于害怕成这样,要是传出去那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想到这里,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再确认一下,干这一行这么多年了,什么样的传闻没有听过,可真正惊险的也就那么几次,而且还都是人为的,哪里那么巧这次就碰上了?于是,他定了定心,尽管还是怕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还是把头扭了过去,况且哥哥还在外面呢,不能见死不救啊! 唐明仁从新把视线转过去,窗外依然月色皎洁,雨水蒙蒙。在唐明仁看来,从刚刚到现在好像过了非常久,但窗外那两个人似乎就没改变过位置。他们好像在聊天。 唐明义的声音低沉粗厚,唐明仁离得远听不清楚,那个女人的声音则格外的尖锐,像几百根针似的,直刺耳膜,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在诱惑唐明义过去,唐明义也在一步一步地朝那个女人走过去。 唐明仁从来没记得时间像现在这么难熬,他紧盯着地上那洼雨水,这会他看的清清楚楚了,他想要大喊给哥哥提醒,嘴巴却怎么也不敢张开,手脚僵硬,好像只要动一下就会暴露自己。 蠢货!哥,你怎么那么蠢?你没看到那女人一头白头发……那是嫂嫂吗!她还穿着老王的衣服!她就是老王,头都换了,你,你连这都看不出来?怎么,怎么……这么笨,活该你上当,活该你上当,还要我救你,从小到大我一直比你聪明,你自己不会看呀!傻逼,对,对对!谁让你那么蠢……!关,关我什么事…… 唐明义一步一步走到了女鬼面前,痛哭流涕,伸出手好像要去抚摸女鬼的面庞,唐明义从水面的倒映里看到这一幕胃不由自主剧烈地翻腾起来,他用力捂住嘴,担心自己吐出来。 唐明义终于触碰到女鬼了,唐明仁的心也跳到最剧烈的程度。 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唐明义触碰到女鬼身体的一刹那,女鬼身体往后一倒,整个人掉进了水井里,唐明义像着了魔一样,反应极其迅速,疯狂地往前扑,好像自己眼前的真是那个昔日熟悉的妻子翠芳,前一次她死亡的时候,他没有能力救她,这一次一定要补回来! “大哥哥哥哥哥哥哥--!” 等唐明仁反应过来,他已经脱口而出大喊了出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那一刻的画面,月光好像聚光灯一般打在唐明义的身上,他身体正朝着井口扑进去,可能是听到了弟弟的呼喊声,他的脸转了过来,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由于唐明仁在暗处,他没有看见,但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笑了一下,然后又把脸转了过去。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完全跳离地面,头下脚上,朝着女人“失足”的井口掉进去。 然而很快,唐明仁呆住了,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哥哥原本镇定的表情在那短短的几秒内开始变得惊恐起来,就像刚刚做了一个梦,而现在才醒过来,然而,他身不由己地坠落,任由井的边沿把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挡住、挡住、挡住…… 雨骤然变大,浓浓的乌云挡住了最后一缕月光,天色死亡一般的黑暗,一道白咧咧的闪电从天而降,正好打在井口上,里面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音,飞沙走石,雨水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一股红色的液体从井口里泉水一般涌出,雨跟着漂泊起来。 唐明仁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庙里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井口里涌出来的液体越来越多,唐明仁清楚地记得白天来的时候,这明明是一口枯井,多少年来连一滴水都没有打上来过,这时候反而涌出了这么液体。液体井喷似的汹涌,从里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跟着涌出来了。 那东西被冲到了天井旁边,距离唐明仁所在窗口不到两米的地方,唐明仁尽管看的不是很真切,依稀从形状可以辨认出来,那是个人,细看之下,竟然是唐明义,不过奇怪的是,他的头发也跟先前的老王一样,成了白色。 唐明仁想马上就离开这里,但哥哥就在眼前总不能见死不救,说不准他还有气。唐明仁看唐明义一动不动,摔到井里,八成也活不了了,看那口井很是奇怪,谁知道待会下面还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刚刚那个老王已经把唐明仁吓得不轻了,要是再出来个更厉害的东西,自己今晚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打定主意,唐明仁扭头就往庙外跑,可跑了几步,又转身跑了回来。不能丢下亲兄弟不管。 唐明仁往窗外看去,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来了。 唐明义的尸体不见了。 唐明仁急忙打开手电筒,四下里照看,地上有一串血脚印,那脚印从外面延伸进来,到了自己站的这个位置就不见了。 唐明仁发现自己正踩在血脚印上,吓得赶紧跳开,忽然脸上一湿,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到脸上。 手一摸,是血! 他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脑海里空白一片,抬起头往上看。 手电筒的光圈正照在一张笑嘻嘻的脸上,唐明义脸朝下,悬挂在走廊上方往下看,那血滴正是从他手中的刀尖上低落下来的。 滴答!一滴血不偏不倚正落到唐明仁瞪大的眼睛里,唐明仁的视野一红,条件反射地弯腰低头用手揉眼睛。 唐明义一脸邪笑,长长的白发垂落在两边,眯着充血的小眼睛,仿佛不认识自己的亲弟弟,果断地跳下去,把刀刺进唐明仁裸露出来的后脖子……… 第九十八章 夜行者 夜深,大雨倾盆,山脚下安泰村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沉浸在睡梦中,只有一个矮小的窗户里偷偷摸摸地透出一丝昏黄的光亮。 村长林文彬和朋友林海新面对面坐着,中间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盏煤油灯和一壶茶,两人面前各放着个沾满茶垢的小杯子。林文彬不住的叹气,林海新则捏着小杯子一点一点地呡着杯子里的茶水,他的额头上贴着厚厚的绑带。 林文彬再也忍不住,对林海新抱怨道:“都三天过去了,你找的那个侦探行不行?” 林海新没有急着答话,把杯子里最后一滴水喝干净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满的都快溢出来,然后才回答道:“我对他有信心。” “我就知道你又要这么说,早上二狗蛋子又来找我,质问我是不是外面请人来找他麻烦……” “二狗蛋子?咱们上学时经常欺负你的那个?” 林文彬听出来林海新明知故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还有几个?” 林海新强忍住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外面都说你是安泰村数十年来最好的村长,原来背地里这么怂。” “你长时间待在外面当然不知道!”林文彬着急道,“我这叫委曲求全!我容易吗我!村子能有现在的太平全是我用心血换来的,要不你来当一天村长试试看。” “哦别!“林海新打断他,”我还是比较喜欢当商人。” “那你还说……”林文彬扶了一下眼睛嘀咕道,“一边是地头蛇,一边是村民安全,上头还有……” “嘘!”林海新突然站起来,侧着耳朵仔细听窗外,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林文彬刚要问怎么回事就被他用手势打断,紧接着,林文彬也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有人在踩水。”林海新把耳朵贴在窗户上小声地说。 窗外大雨瓢泼,路两旁的水沟里污水横溢,豆大的雨点砸在水面上瓦片上,满耳朵哗啦啦响,越是这种时候,稍微有点不合大自然旋律的声音都会变得很突出,特别是这会儿夜深人静,全天下黑作一团。 大半夜的谁会跑到外面去踩水? 林文彬也屏气凝神静静地听着外面那微弱的声音,那声音正由小变大,朝着这边过来,等那声音近了,林文彬对林海新说:“不是踩水,有人在跑!” “嘘!”林海新显然认为林文彬的声音太大了点,压低声音说:“这种时间什么人会在大街上跑?”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林文彬忽然紧张起来,近来这一带谁不知道山上出了害人的东西,天一黑,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更别提敢深更半夜出来走动了。 林海新话音刚落,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窗外,差点没把林文彬吓得叫出声来,林海新急忙伸手紧紧捂住林文彬的嘴,一边悄悄地把窗户的锁上。 “嘭嘭嘭……”那个人影开始敲击窗户。 两个人在屋子里大气不敢出,林文彬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 那人敲了一会儿窗户,见没人答应便停止了。窗外出现片刻的寂静,林海新把捂着林文彬嘴巴的手撤开,动作小心地撩开窗帘,把脸趴在玻璃上。林海新家里一楼的窗户玻璃安的全是毛玻璃,这种玻璃和普通玻璃不同,表面凹凸不平,里面外面都看不清。 林海新沾了一点口水在毛玻璃上,这样他可以把外面看的更清楚,他把眼睛靠在那块弄湿的地方,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一颗眼珠也正朝里面看过来。林海新怎么说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尽管此时害怕的要命,也不敢动一下。现在里面外面都看不清楚,但如果谁动一下,那就看的清清楚楚。要是屋里真没人怎么会有东西在动呢? 窗里窗外两颗眼珠中间就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就这样相互对视了有几分钟。林海新看的出来,外面的眼珠这时候并没有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即使是夜晚,关了灯,屋里比外面更黑,那颗眼睛朝四面八方咕噜噜直转,明显是在看屋子里有没有人!林海新大汗淋漓,眼珠子愣是定在那里,不动一下。 外面的眼睛似乎看不出屋子里有人,过了一会儿,终于退开了。林海新依然不动,他看见那人影并没有立即离开。 “嘭嘭嘭……”敲击窗户的声音再次响起。 “有人吗?”外面一个声音响起。 林文彬与林海新对视了一眼。从声音里听出来,外面是个年轻人,声音很焦急。林海新朝他摇摇头,伸出食指靠在嘴唇上做出安静的手势。 “有人吗?”那声音依然没有放弃,“我是赶夜路的…雨下太大了,能不能借住一晚?” 林文彬听那外面的人的声音似乎的确很焦急,说不准真的是赶夜路的,这个地方以前也有不少赶夜路的,村里的农家旅馆有的专门是给他们投宿的,但是自从山上出事后,那些旅馆都暂停营业了。 林文彬用眼神询问林海新,林海新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声音又在外面喊了几声,屋子里始终没人答应,过了一会儿,外面叹了一声气,就听见踩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等那声音完全听不见,林文彬问道:“万一真是赶路的怎么办?” 林海新已经起身朝卧室走去,听到林文彬的话回过头,冷冷地说:“万一不是呢?” 林文彬沉默了。 秋星木从头到脚都在滴水,雨水如灌如注,他的脚踝以下全部淹没在水里,他背着沉重的行李包在大街上艰难地寻找着,几分钟前他明明看到那个房屋的窗户是亮的,就在他快要接近的时候,里面的灯光就灭了。他相信在那扇毛玻璃的后面肯定有人正看着自己,但很显然,屋主人并不欢迎陌生人,尽管那栋房子看上去像是有钱人住的。 秋星木心灰意冷到极点,他又冷又饿,赶山路让他身心疲惫,他没想到汽车会晚点,也没想到沿路竟然连一个可以住的地方都没有,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当他去敲一户农家的大门时里面传来了“南无阿弥陀佛”的诵经声,可就算他喊破喉咙,那扇木门仍然是冷冰冰地关着,似乎比石门还沉重。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和庆幸的是,自己的行李包是防水的。不过转念一想,为什么当初外套不买防水的?心里又莫名的惆怅起来。 秋星木在空荡荡的大街道上,抬头望着苍穹,任凭雨水直接扑打到脸上,一股全世界此时只剩下自己一人的伤感一点一点地从心底升起来,让鼻子泛酸。 “嘿!你是干什么的?” 秋星木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四下里张望,看到不远处的街角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雨里看着自己。秋星木像看到救星,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站住!”那个身影大喝一声,秋星木赶紧站定。 借着微弱的夜色,秋星木看到那个人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足足比秋星木高了一个头,戴着斗笠,穿一身蓑衣,身后也背着一个很大的行李包,看上去是个坛子。 大汉眯着小眼睛仔细打量了一遍秋星木,挥挥大手,让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说:“不要靠近我,各走各的,知道吗?” 秋星木听到大汉又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什么人吵架。大汉一边低声谩骂一边转身往远处走。秋星木看大汉和自己处境差不多,却不慌不忙,便想也许跟着他走能够找到歇息的地方,又看那大汉凶神恶煞的,怕走的近了惹恼他,自己连跑都来不及,于是,便远远地跟着,尽量让他保持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那大汉说来也怪,一路上只顾着闷头赶路,全然不顾秋星木,要是一般人身后跟着个陌生人早就火了。秋星木一言不发地跟着,看到大汉竟然出了村口,朝山上过去。 难不成山上有什么破房子?秋星木这才恍然大悟,像这样的农村,一般都很敬重鬼神的,尽管带有封建迷信色彩,但作为一种信仰,仍然在广大地区保留着。有鬼神的地方必定有寺庙,寺庙里的人肯定会出手帮忙的,就算是个破庙,能遮风挡雨的就足够了。 秋星木跟得紧紧的,大汉选择的山路弯弯曲曲,越走越陡峭,有的地方一边是悬坡,另一边则是山涧。雨也悄悄增大了,雨水冲下山上的泥土,泥水把山路淹成了小溪流,水深到秋星木膝盖,山涧里更是水量暴涨。 秋星木正在拼命地和沿着山路奔腾的泥水对抗,大汉人高马大完全不受影响,转眼间已经把秋星木甩下好一段距离,雨雾迷蒙,他的身影只剩下黯淡的轮廓。 正当秋星木一只脚陷进了泥巴怎么都拔不出来的时候,他担忧地抬头朝远处山路的大汉看去,出乎他的意料,大汉停了下来,正侧着身子扭头看着自己。 然而,面对那目光,秋星木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汉静静地看着深陷泥巴里的秋星木,这样毫无感情的目光持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山上冲下来的泥巴在悬坡上形成了一道狭长的粘稠的黄色瀑布,空气中飘荡着浓浓的泥土味。 秋星木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想大汉不会早就被他跟毛了,是故意把自己带到这条路上的? 就在这时,大汉扭过头,继续往远处走,他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浓厚的雨幕里。 秋星木急了,自己一晚上不会都要被困在这个地方吧?他回过头,这时候他才发现身后的景色是如此的陌生,连绵不绝的群山,模糊不清的山路,幽深的树林还有白茫茫的山雾。 就在此时,秋星木的嗅觉捕捉到了一缕熟食的香味,尽管那味道非常的细微,但绝对是用火加工食物时才会产生的味道。秋星木全身几近绝望的细胞被唤醒了,他挣扎着,好在脚下的泥巴并不深,他抓住了路边的芦苇,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把自己拔了出来。 他抬起鼻子,在空气中仔细地嗅探,但是当他真的想要找那一缕香气的时候,那香气仿佛在跟他捉迷藏,他怎么也找不到了。还没等他再次专心地去找,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便响彻了群山,宛如撕裂天空的霹雳,震得他两耳轰鸣,腿脚发软。 秋星木第一反应是一辆火车正从脚底下开过去了。不对!这种地方哪来的火车。难道是飞机在附近坠毁了?事后秋星木回忆起当时的想法时都觉得自己真是好笑,但是当时这些都是给他最直接的感受。 “哇啊啊啊啊啊啊!” 大汉叫喊着从山路上传下来,紧接着他就看到白雾深处大汉的身影正一路狂奔下来。那种出自地下野兽般的吼叫和令人坐立不安的震动愈加强烈,悬坡上倾泻而下的黄色瀑布猛然爆发,一股强烈的风从山上刮下来,携带着浓重的泥土味,随着这股风席卷而过,弥漫在山路上的水汽烟消云散,秋星木可以看到大汉身后的东西,知道大汉正在被什么追赶。 那是一团非常巨大的黑影,可以说是铺天盖地,而且它的速度要比大汉快的多的多,可能大汉先发现了它,及时逃跑,才没有当场被吞没,因为就在秋星木发愣的那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黑影就追上了大汉。 秋星木终于看清楚了那东西的面目,拔腿就往旁边的陡坡上爬,他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两条胳膊,爬的不够快!而那黑影正以雪崩的气势沿着山谷汹涌而下。秋星木在电视里不知道多少次见到过这种灾难,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身经历。 泥石流一路摧枯拉朽,拔山倒树,席卷而下,宛如天崩! 第九十九章 坛子 “喂--!听得见的话就回一声!” 泥石流过后的山谷里一片狼藉,雨一直在下,秋星木在泥滩上四处翻找。 应该就在这一块了。秋星木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巴里跋涉。泥石流来的时候,好在他离的比较远,及时爬上了高坡才没有被殃及,大汉沿着山路往下跑,就是跑的再快也没有泥石流快,秋星木眼睁睁地看着大汉被泥石流吞没。好在不久后,泥土便停止倾泻,秋星木见大汉被掩埋的位置也比较靠近边缘,寻找及时说不准还有生还的机会! 秋星木大声呼喊,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刺透雨幕和厚厚的土层传到大汉的耳朵里,但这时候唯一能够沟通的也只有通过这种途径,天黑一片,眼睛根本就派不上多大的用场,他随身携带的手电筒又不知道丢哪去了,要不然进村后也不至于一路摸黑。 翻找了一会儿,秋星木意识到现场的面积实在太大,估计半座山都滑到这了,如此大规模的山体滑坡少说也要堵塞住沿途两三条山沟。现在雨又下这么大,脚底下的泥很快让雨水泡得松软,谁也不能保证不产生第二次大规模滑坡,再加上救人如救火,时间每多过去一秒,埋在下面的人就少一分生存的可能性,不管怎么样,秋星木都感觉时间紧迫。 秋星木捡了根树根,在大汉被掩埋位置往下游一百米的的区域范围内四处刺探,不过这泥巴黏得吓人,一步一个脚印,脚踩下去,不小心就得把鞋子留在淤泥里,行动相当困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星木累的满头大汗,可还是没有找到大汉。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声音很轻很轻,先前一直被雨声掩盖,如果不是那声音频率突然变高了,秋星木可能依然不会注意到。秋星木停下所有动作,仔细聆听那声音的位置。 听了老半天,秋星木也没有听出来那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声音。秋星木心想可能是大汉发出的求救信号,四下聆听,很快寻觅到声源的位置就动手往下挖,刚挖几下,指尖便碰到了坚硬光滑的东西,有一定的弧度,似乎是陶瓷。 秋星木把手贴在那上面,刚一碰到,那东西下面就传来了刚才听到的声音。秋星木想起来大汉身上背有一个很大的坛子,如果坛子在这,那大汉极有可能也在下面。秋星木立刻动手挖,毕竟徒手挖的速度有限,秋星木旁边找了一块断裂的树块使劲挖,很快整个坛子就全都露出来了。 秋星木丢开树块,双手抱着坛子,由于坛子很大,秋星木抱着坛子的时候脸也贴到了坛子上,他发现,坛子是暖的! 山里气温很低,秋星木一直被冻的全身发抖,再加上雨水冲刷,坛子又在土里埋了一定的时间,即使里面包着个火炉也早该凉了,这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当秋星木把耳朵贴上去的时候,隐约听到坛子里有心跳声。 难不成坛子里有人? 说来也怪,秋星木一抱住坛子,坛子里面就停止发出声音。秋星木用了用力,想把坛子搬开,可秋星木费了好大一股劲,那坛子纹丝不动。秋星木这才想起,先前大汉是背着坛子的,现在大汉被埋在下面,背坛子的带子依然还缠在大汉臂膀上,想搬动坛子就意味着要把下面的大汉一起拉出来。开玩笑,这怎么可能! 秋星木抱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朝坛子砸了下去,石头和坛子碰撞发出一声吹响,石头弹开了,坛子纹丝不动。秋星木发现坛子口很小用红泥封的死死的,根本打不开。如果没有这个坛子碍着,秋星木这时候已经挖到下面的大汉了,可又转念一想,如果没有这个坛子,秋星木能找到大汉吗? 秋星木不得不想另外的办法,他很快找来了一根粗的断木,又抱来一块石头,把石头当支点,木头一端插到坛子底下,然后靠在石头上,利用杠杆原理把坛子连同大汉一起撬出来,不然等秋星木挖开坛子,再挖出大汉,估计人早就憋死了。(现在估计也快憋死了) 事不宜迟,秋星木用尽全身的力气吊在树干高高翘起的一头,结果石头陷进淤泥里了,他不得不又找来了一块更大的石头堆在刚才的石头上,继续用力往下压。 终于,树干往下沉了一点点,秋星木见有希望,更加用力,整个人全悬挂到了树干上,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坛子被撬出了地面,紧跟着出土的,是一大团裹满污泥的东西。秋星木赶紧过去,找出大汉脑袋的位置,抓掉脸上的污泥,清理出眼耳口鼻。秋星木发现大汉脸色发紫,这是长期缺氧的症状,好在秋星木懂一些急救。他摸了摸大汉的脉搏,尽管跳动很微弱,但至少说明他还活着!于是马上清理干净大汉的鼻孔嘴巴,解下绑坛子的粗麻绳,翻过身体,仰面躺着,又是人工呼吸,又是胸口按压,足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听见大汉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缓缓透过气来,秋星木也累的几近虚脱摊坐在地上。 秋星木奇怪地看着躺在眼前的大汉,刚才给他做胸口按压的时候,由于要分开衣服,秋星木发现了一个情况。大汉胸口的肌肉十分发达,但是在心脏的位置贴着一张薄薄的膜。 那膜圆圆的,看上去像是张发黄的牛皮,又刮的特别薄,上面用红色的颜料画着不知名的符号,秋星木用手触碰那膜的时候,里面发出空洞洞的声音,就像是在敲打一面小鼓。膜似乎是贴在胸腔一个黑咕隆咚的空洞上面,用来封住那个空洞。 秋星木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非常好奇,又想要伸出手去碰那块膜,他很想知道把膜掀开,胸腔里面会是什么。他手快要碰到那膜,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来一把抓住了秋星木的手腕。 “你干啥?”大汉正双目圆瞪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把衣服放下来遮住胸口。 “检查伤口。”秋星木惊慌失措地解释,大汉的力气惊人,把秋星木手腕握得咯咯响。 “这个伤口你不用管!”大汉一把甩开秋星木的手,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没事似的背起地上的坛子,开始往山上走。 秋星木也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嘀咕道:“被人救了连声谢谢也不说。” 就在这时,大汉突然停下脚步,走到旁边捡起刚才被秋星木用来当杠杆的树干,一使劲折成两半,把其中较短的一半留在手里当拐杖,支撑着走,把秋星木吓得目瞪口呆。还没走几步,大汉又停下来,这次他是看着秋星木的,秋星木心猛地一跳,急忙说道:“你,你不用谢我。” 大汉哈哈大笑起来,大手一挥,说:“瞧你那熊样,我带你去一个过夜的好地方。” “什么地方?”秋星木紧张地问。 大汉抬头看看四周,说:“离这不远,跟我走就对了。”说完,就在前面带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秋星木无奈,只得跟了上去,话说自己一开始跟着他不就是想找一个住的地方吗? 大汉依旧不走寻常路,专门往弯曲隐蔽的小路上钻,没想到走了一会儿,竟然出现了一条水泥铺就的盘山公路,沿着公路一直往上走,走了大约有一公里,大汉忽然脱离了水泥路,跳进了旁边的草丛里,秋星木担心被大汉甩了,连忙跟着跳进去,没走几步,脚下的路成了石条铺的窄窄台阶。这些台阶一直穿进远处的山里。大汉似乎对这段石阶很熟悉,轻车熟路的,脚步慢慢加快了。 秋星木忙活了一晚上,这时候真的是精疲力尽,看着这长长的石阶就觉得心里难受。 “还有多远啊?”他问。 “近了,近了,走到头就到了。”大汉兴冲冲地说。 走到头就到了?秋星木觉得听懂这句话需要悟性,到哪是个头啊? 秋星木正想要再问清楚,坛子突然发出了一连串的动静,和先前秋星木听到的有些不一样。大汉听到声响,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眼睛警惕地望向四周幽深的树林子,压低声音对秋星木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秋,叫……” “秋兄弟,待会儿我数三下,数到三,你就沿着路往山上跑。” “为什么?”秋星木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氛,可又说不出来,他感觉这股气氛是被大汉带出来的。 “这里不大安宁,可能有老虎野兽什么的盯上咱们了。” “这里有老虎!”秋星木吓了一大跳,瞬间靠到大汉身边。 “我也有一年半载没踏这条道了,以前是没有的,这次有人跟我说山上现在有些不太平了。” “那我们快点跑吧!” “我看没那么简单。”大汉眼珠子咕噜噜地朝四周转,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什么东西的响动,大汉骂了句:“真他大爷的快!秋兄弟,我们走江湖的最重义气,刚刚你救了我,要是能信得过我的话,我给你指条路,保你今晚过得安生。” “咱们一起跑啊。” 这时,草丛里,响动又大了一些,比之前离的更近。 大汉变得紧张起来,拍了拍身后的坛子,对秋星木说:“宝贝跟我说,这玩意来者不善。前两天那人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今晚听这动静,果然不是好东西,还连累你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我数到三,你沿着这条路一路到底,会有个破庙,叫般若寺,里面最近来了个跟死尸住一块的人,待在那里,你就安全了。” “那你呢?” “你就别管我了,我一个人还应付的过来,你要是在旁边,我就顾不过来……”大汉突然弯下腰板,警惕地盯着路边一丛茂盛的草,距离这么近,连秋星木都能感受到那里面有东西正盯着这边。大汉压低嗓门,说:“秋兄弟,准备了,一……三!” 秋星木拔腿就往山上跑,与此同时,草丛里发出一声怪叫,什么东西朝这边扑过来,大汉挡过去,把那东西拦下。 “就他大爷知道挑软柿子捏!”大汉大骂道。 秋星木跑得远远的往回看时,大汉正和一个东西扭打在一起。那东西身手很快,缠在大汉身上爬上爬下,把大汉玩弄的手舞足蹈。由于天色昏暗,秋星木看那东西不是很清楚。 “你呆在那干嘛?走啊!”大汉突然抓住了那东西的一肢,猛地往地上摔去,那东西一声惨叫,把秋星木吓坏了。听到大汉的吼声,他急忙扭头就跑,跑着跑着,他听到身后的草丛里也传来了怪叫声,那东西速度很快,秋星木生怕被它缠住,连大汉跟它打起来都那么费劲,自己不还死定了! 忽然,秋星木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林子里出现了一座寺庙的影子。 秋星木喜出望外,脚下也跟着快了起来,身后的东西也奋起直追,很快,秋星木感觉有什么很尖锐的东西正在快速逼近后脑勺。般若寺就在前面了,怎么可以在这里被抓住。 忽然,秋星木脚下一拌,整个人立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摔的两眼直冒金星。秋星木心里一咯噔,想这下完蛋了。便原地躺着,干脆装死人。有些动物是对死人不敢兴趣的,比如说熊。 可过了老半天,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秋星木担心那东西还在试探自己,又躺了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星木估计那东西也该离开了,便从地上爬起来。 刚一回头,看到一张诡异而苍白的脸,正盯着自己。 第一百章 秀发羹 那东西又黑又瘦,四肢跟筷子一样细,半蹲在地上,身上挂着衣服的碎片,走起路来像只猴子。 秋星木回过头,看到那东西原来没离开,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心里猜不透这怪物想要干什么,猫捉老鼠还要玩弄一会儿呢! 可过了一会儿,秋星木逐渐感觉不对劲起来,那东西只是不停地在不远处来回走动,发出刺耳的急促的怪叫,可并不靠近过来。秋星木往地上看去,自己脚下正倒着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块,看样子是快碑,刚才把自己拌到的也正是这石碑。 现在石碑横在秋星木和那怪物之间,那怪物始终不敢跨过石碑半步。秋星木看那石碑上似乎刻有几个字,天色昏暗,秋星木看不清楚。既然那怪物还在犹豫要不要跨过石碑,自己总不能在这里等它想通了吧?是你不追的,可没说我不能跑。 秋星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眼前的破庙跑去,刚刚到庙门口,一道闪电惊天动地地劈开天空,把秋星木吓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破庙也看上去更加阴森恐怖,再看身后,那只怪物不见了,二话不说,秋星木赶紧躲进庙里。 破庙前门打开,连门扇都没有,一进破庙,最先映入眼帘的就只大殿里曾经供奉的泥像,那泥像尽管漆色掉落,也看得出它上半身光着,下半身系着条麻群,更诡异的是,泥像的头不知道哪里去了。 秋星木对佛像什么的并不感兴趣,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不放到心里去,这个大殿也真不小,八根大柱子直上房顶,房顶也是高的出奇,可想而知这座庙以前的辉煌。却如今这里空荡荡的,成为了来往过路人野兽歇脚过夜的场所,好不凄凉! 秋星木感觉进了庙里后,那股香味更加浓郁了起来,整个大殿全都被这股香味填满了。秋星木翘着鼻子,想知道这股香味来自于哪里,他肯定,在庙里肯定有人正在煮东西。 秋星木转过大殿来到后堂,刚一进去,就看到后堂里烧了两口锅。香气正是从这两口锅里飘出来的,味道相互掺杂,怪不得秋星木觉得那香味怪怪的。 秋星木这一晚上都疲于奔命,这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两锅热气腾腾的汤,根本不去想别的,也不管这做饭的主是谁,就直冲过去。 话说这两口锅也是奇怪,一口锅在后堂大殿的台阶底下,一口在大殿中央,台阶底下的锅里的汤是浓白色的,大殿中央的那口锅里的汤是浓黑色的,还很粘稠。两口锅里的味道都香气逼人,秋星木早就垂涎三尺了,白锅离得又近,看上去也比较正常,也没想太多,一屁股坐在白锅旁边,看到大殿旁边放着一担子货物,上面挂着个勺子,旁边还放着几个碗,直接拿过来勺了满满一碗热汤,一口下肚了半碗,嘴皮都烫破了,只觉得全身热气上涌,红了脸,累积了一晚上的寒冷全都随着汗水排出体外。 秋星木担心待会儿汤主人回来发现,害怕又像在村里投宿那样,干脆先斩后奏,先喝了他几碗,等汤主人回来,要钱还是要命,随便他,现在要是再不喝点热的,那才真的是要命。秋星木狼吞虎咽地喝了好几碗,正喝着,从旁边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秋星木赶紧把碗里剩下的一点喝干,急匆匆地把碗勺放回远处,他刚放好,那人就到了后堂。 借着火光,秋星木看到那人长的很是精壮,国字脸,五官端正,头上缠着一条白色汗巾,光着胳膊,皮肤黝黑发亮。他一眼看了看秋星木,又看了看碗,看到碗里还剩下的一点汤汁,立马知道秋星木喝的是哪口锅里的汤,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快步走到秋星木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东西,对秋星木说:“来,把这个吃了,然后吐出来。” 秋星木一看,竟然是只张牙舞爪的蟑螂! 汉子见秋星木犹豫,冷不丁地伸出手,夹住秋星木的牙关,挤开他的嘴,另一手转眼就把蟑螂放进去,然后松开手,还没等秋星木反应过来,已经觉得嘴巴里有只小生命正在挣扎。 汉子拿起勺子,朝白锅走过去,趁汉子转身的那会儿,秋星木急忙张开嘴,把里面的蟑螂解救出来,一甩手,放生了,重新又合上嘴巴,装作正在嚼东西。 汉子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搅动着白锅里面的汤水,边自言自语地说话,他的声音很温柔,说:“人真的很奇怪,一情绪起来,就会只看表面,放弃了理智,不去想不合适的东西是不是出现在合适的地方,然后就容易出错。” 汉子用勺子在白锅底下捞,捞出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起来,秋星木看不出那是什么菜。汉子转过头对秋星木说:“这是秀发羹,不是用来喝的。” 原来那一团东西竟是女人的头发! 秋星木觉得整个胃都翻腾起来了。他开始思念那只被他放飞的蟑螂,可能那小东西知道被抓到死路一条,早逃命得无影无踪了。 汉子继续说:“人喝了不会有大事,里面还加了山药,人参,当归,苦菊等十几味中药材,只是会有副作用,所以还是吐出来的好。” 秋星木一把捂住嘴巴冲进走廊,他使劲抠嗓子眼,把脸涨成猪肝色,可奇怪的是,这招百试百灵的催吐绝技,今天不灵了。秋星木想果然那只蟑螂不是毫无用处的,这座寺庙看上去这么破,蟑螂这种东西应该很多的吧?秋星木想起以前在外婆住的乡下,一些潮湿阴暗的地方总会有不少蟑螂,既然抠嗓子眼没效果,只能去找蟑螂了。 秋星木刚跑开不久,正在熬汤的汉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他一看,果然那年轻人朝自己刚刚过来的走廊去了,心想糟了,不能去里面,丢下勺子立马就追了上去。 走廊黑暗悠长,秋星木寻找小强心切,只顾低着头乱找,找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没有带光源,就算真有找到了小强的窝,那东西又小,跑起来你要是手脚不麻利根本捉不到,更何况还是在夜里。 秋星木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四面八方都是墙壁和狭长的走廊,黑漆漆的一片,除了头顶上传来的雨点敲打瓦片的声音外,什么动静也没有。 秋星木的掌心直冒汗,总感觉背后有什么东西正盯着自己,一回头,又什么也没有,好像那东西始终跟着你在移动,躲在你背后。门窗都黑洞洞的,如同排列在走廊两边的眼睛和嘴巴。秋星木感觉刚才喝的那些热汤都白喝了,全都化作冷汗,把衣服和皮肤黏在一起。他每走一步,身后就同步地响起脚步声,他明明心里清楚,这是走廊的回音,可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往日里看过的那些白衣长发的鬼魂开始从脑海里飘出来,满眼都是,黑暗里躲着,身后也好像跟了一大群,就等着自己转过身去…… “喀嗤!” 突如其来的声响把秋星木吓得魂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管它发声的是什么东西,先逃离这个鬼地方,回到刚刚的后堂去,至少那里有火,很温暖。 可是,走廊像故意在跟他作对,跑了老半天,气喘吁吁,依然没见到一丁点火光,刚才自己进来的时候好像并没有花多久,跑了这么久,也该跑到头了吧? “喀--嗤!” 又是那个声音! 秋星木呆立在了原地,是自己又跑回来了,还是发出声音的东西一直跟着? 秋星木又想起追自己的那只怪物,他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那只怪物会在那里突然停了下来,之后又不见了。如果它不想要秋星木的命,它就没必要来追他,如果它的确是要伤害秋星木,为什么它又停下来了?它是想要在猎杀食物之前再玩弄一下,还是说,庙里有连它都害怕的东西,而那块石碑就是界定线! 一想到这里,秋星木就觉得背后直冒冷汗,不论是哪一种猜测成立,自己现在都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之中,随时都可能有危险。秋星木感觉胸膛里掌管血液流动的那团肉块正战战兢兢地发抖,紧接着,全身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四周的温度好像在降低,空气潮湿冰冷,飘荡着腐烂的气味。 有那么一瞬间秋星木以为是自己过于害怕产生了幻觉,但那股肉腐烂的气味始终萦绕在走廊里,秋星木只要嗅觉没问题不想闻都躲不过,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痛入骨髓,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依然没有任何减弱,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喀--嗤!喀嗤!喀--嗤!……” 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出现,好像就来自附近的某个房间里,声音的频率还在改变。秋星木极力抑制心中的不安,深呼吸了几口,他的眼睛早已适应了走廊的黑暗,他看到墙脚有一个圆柱形的东西,以为是木棍,便想捡起来防身,拿来一看,是根手电筒,也不知道是谁遗落在这里的,外面长了一层红褐色的铁锈,手一碰全都脱落下来。 有总比没有强。秋星木把手电筒握在手里,当人的恐惧到了一定程度后,反而会减淡,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大不了跟那怪物拼了,也可能本来就不是怪物,只不过是自己疑神疑鬼。这么想想,秋星木心里就平静多了。 他环顾四周,走廊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他转着身子,依然找不清东西南北,地上黑乎乎的全是脚印,分不清哪个是自己的。忽然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丝的光亮,光亮里明显有个人影!秋星木一晃神,那光亮就消失了,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上,声音清脆。他模糊的记得光亮的大概方向,那个方向上有一道破破烂烂的大门,腐烂的气味也格外重。 有光的地方就有人,更何况刚刚还看到了人影,这是许多迷路到绝望的人仅剩不多的逻辑判断之一,连秋星木自己都不认为有什么绝望的情感,他只想赶紧找个人,早点脱离这片黏人的黑暗。秋星木直奔过去,“哐!”的一声,大门洞开,可怜的门扇差点被撞飞,连秋星木自己都给吓了一跳。 一股腐朽的气味从门里澎湃地仰面扑来,在秋星木面前,出现了十几口乌黑的棺材。 棺材堆里有个黑影动了动,一个人形从棺材堆里站起来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秋星木失声尖叫起来,腿脚一软,倒退着从门里爬出来,正撞上从走廊另一头跑过来的汉子。秋星木如见救星,一把搂住汉子,说话都口吃起来:“诈诈诈诈……诈尸啊!” “诈尸?”汉子一个激灵,朝门里看过去,噗嗤一笑,说道:“郑兄,你可把人吓惨了。” 打火石响,一点零星火光亮起,秋星木回过头,看到门洞里一个脸型消瘦,头发蓬乱,眼圈发黑的人正举着根白蜡烛走出来,他一只手拿出咬了一大半的苹果,大大咬了一口,“喀嗤!”。 郑浩边嚼着苹果,满嘴含糊地说:“打火机掉地上了。” 汉子自我介绍名叫苗天赐,是个小吃摊贩,遇到大雨,经过破庙,在这里歇息,下午听过往路人说庙里有个跟棺材住一块的人时也是不信,看到郑浩从里面一身尸臭的出现时着实吓得不清。 “是嘛?我怎么没看出来。”郑浩揶揄道,吃下最后一口苹果。 苗天赐含蓄地笑了笑,秋星木跟在两人身后。三人来到后堂,那两锅汤还在自顾自地沸腾,秋星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汤的香气填充满肺叶,把腐尸的味道替换殆尽。苗天赐摆了三个碗,从黑锅里每人各勺一碗,苗天赐见秋星木犹豫,轻声说道:“这个没事。” 郑浩尝了口,大赞道:“枸杞加的好!不多不少,正甜!” 苗天赐小声提醒说:“郑兄,错了。” “嗯?哪错了?” “加的是红糖和蜂蜜,没放枸杞。” 秋星木怕烫,尝了一小口,也不知道那黑糊糊的有什么在里面,入口即化,香滑饶舌,比那涩涩的白汤不知道好多少。又喝了一大口,发现汤虽然冒着热烟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烫,顿时间满口甜蜜,身体也恢复了不少体力,可是正如苗天赐所说,并没有半丝枸杞的味道。 郑浩并不言语,夺过汤勺,一圈一圈地翻锅里的汤。 “郑兄,真没有。” 郑浩不听,愣是自个做自个的事,苗天赐叹了口气,端起黑汤,刚呡了一小口,便长长的“嗯”了一声,涨红了脸,放下碗。只见郑浩正从锅里勺了一勺汤出来,一口把碗里的汤喝干净,然后把勺子里的汤倒进去,在浅浅的碗底,有一抹形如花瓣的红色。 秋星木瞪大眼睛,果然是枸杞。 “应该是不小心掉进去的。”苗天赐惭愧地说,赞叹道:“郑兄有一条好舌头。”苗天赐想起了什么,兴冲冲地朝货担跑去,拿出了一个黑布包裹的东西,放到火堆旁,脸色神神秘秘的,说:“今天难得遇到郑兄这样味觉好的人,平常我是不给别人看的,毕竟稀有,怕浪费了。” 郑浩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品了半天,摇摇头,说:“封的太严,闻不出来。” 苗天赐一笑,缓缓拉开黑布,只觉得一道灿烂的金光从里面漏了出来,秋星木看的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分不出那玻璃罐里装的是凝固的金光还是流动的黄金。 第一百零一章 鬼遮眼 三个人头对头围着小玻璃罐,罐子里散发出的光把三人巨大的影子投映到墙壁上。郑浩和秋星木都一脸惊讶,脸色金黄。苗天赐小心地打开盖子,郑浩重重吸了吸,皱皱眉头,说:“怎么没味?” 确实,秋星木也没闻到罐子里有什么味道飘出。 “先不管那么多,给我来一点。”郑浩说着把手中的碗递过去。 苗天赐摆手挡回来,解释道:“混上其它东西,这宝贝就被玷污了。”说完,从货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小盒子,打开盒子,秋星木看到里面垫着红色软垫,垫子上排列着几支金色的长牙签。苗天赐捏出其中一支,原来那牙签一端还有小半个指甲盖大的扁块,看上去像个耳朵勺。 苗天赐用小勺子勺了一点递给郑浩,郑浩笑他也太小气了,苗天赐也不说话。郑浩接过小勺子,将那一丁点的金色液体放进嘴里,慢慢闭上眼睛,老半天没有再说话。秋星木看的心里直痒痒,苗天赐看出来,犹豫了一会儿,拿了小勺,也勺了一点递给他,秋星木连胜道谢,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一时间,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味蕾深处如火山爆发一般喷溅而出,直透丹顶,唇齿飘香,身子骨都疏松了下来,不知不觉间,早已闭上了眼睛,慢慢地品味,忘却了人世间所有的烦恼,神游天外…… 不知过了多久,秋星木才回味过来,看到对面郑浩和苗天赐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郑浩打趣道:“梦到什么好东西了?苗天赐递过来一张纸,指了指鼻子,秋星木用纸在鼻子上抹了一下,流鼻血了!?秋星木忙问,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好东西。 苗天赐不肯说,郑浩突然插了一句:“我感觉这味道像是蜂蜜。”苗天赐面露惊色,张大嘴巴,叹道:“郑兄,佩服,不瞒你说,这正是蜂蜜。” “蜂蜜哪有长这样的?”秋星木不信,那瓶子里的金色液体还在散发着流光溢彩。 “想必是特殊加工过的。” 苗天赐摇摇头,说:“我怕你们不信,蜂蜜没有经过加工,主要是产蜜的花和采蜜的蜂比较特别,哪一样少了三百年,都不能酿出这样的好蜂蜜来。” 秋星木笑了,说:“开花的树有三百年我还信,蜜蜂要是也三百年那不还成精了?” “秋兄弟说的没错,正是如此。” 郑浩见苗天赐并无说谎的迹象,态度诚恳,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还是问了句:“世上正有三百年才长成的蜂?” 苗天赐见两人不信,也并不强求,只是说道:“大千世界,我们所见的能有多少?我原本还以为这世上再无第二人可品出这蜂蜜,没想到今天能在这荒山野岭处有幸结识二位,苗某也算不虚此行!”随即从货担里拿出一瓶陈年老酒来,秋星木不胜酒力,便以汤代酒,和两人干了一碗。 郑浩突然问苗天赐:“我看熬这么多汤,感情不是偶然路过,恐怕是在等人吧?” 苗天赐低着头尴尬地笑了。郑浩见他不愿多说,出门在外,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也不便多问。苗天赐看上去很是高兴,殷勤的为两人加汤添菜,好似许久未见的友人,正喝着,庙门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想必是你等的人到了。”郑浩说着,把碗里的汤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秋星木见郑浩起身,也急忙站起来。 苗天赐皱着眉头,仔细听那脚步声,对郑浩说:“这脚步声我从未听过,很沉重,倒像是受了重伤的人会走出来的。”说罢,苗天赐便起身朝通往外大殿的门过去,外面的脚步声也到了那个门。 秋星木忽然想起大汉,先前他掩护自己留下来抵挡怪物,生死未卜,自己刚到庙里就遇上一堆事,竟然把他给忘记了,如果真是他,这时候也该到了。秋星木急忙起身,也跟着苗天赐出去。 两人还没走到门口,一只血手就扣在了门沿边上。秋星木想大汉为了掩护自己肯定是受了那怪物极重的伤,心里着急,把苗天赐甩在身后,朝那门小跑过去。 苗天赐此时也到了门边,忽然一阵穿堂风从外面吹进来,苗天赐闻到风里夹带有一股说不出古怪的恶臭,在身后的郑浩这时候大喊:“快把那小子拉回来!” 此时,秋星木已经到了门口,正呆呆的看着外面,苗天赐一个箭步上去,抓住秋星木背后的行李包,把他整个人一把扯了回来,拉到身后。然而,秋星木似乎已经看到了门外的东西,像受到外头东西极大的惊吓,目光呆滞,拉回来后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这时候郑浩也赶到,两人扶起秋星木,郑浩说道:“挺沉的,这么大的人了腿脚还不利索。”,三人一直退到后堂墙角阴暗处。 “外面是什么东西,怎么比尸体还臭?”郑浩小声问。 “我没看清,像是个人。”苗天赐回答,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秋星木,看上去吓得不轻。 一只脚从门口伸进来,紧接着,一个黑影从门外跨过门槛走进来,却是个彪形大汉。大汉全身鲜血淋漓,都是被什么东西抓出来的伤口。大汉走的很慢,每一步都摇摇晃晃,好像重心不稳,准确地说,是由于大汉看不见,因为他的眼睛被从后脑勺伸出来的两只黑色的手捂住,在他的头顶露出半张苍白的脸,长着一双没有生气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他的脸被拉长了。这双眼珠看到哪里,大汉就去哪里。 大汉脑后的露出来的眼珠往四周望了望,刚刚他一定也看到秋星木了。三个人往阴影里缩了缩。大汉没找到人的踪迹,黑锅连瞧也不瞧,很快就发现了台阶下面那口滚滚的白锅,便如饿虎扑食般手脚并用扑向那口白锅,也不管里面的汤水烫不烫,把头埋进汤里就稀里哗啦的喝,一股白烟从脸两边升上来。 秋星木一动也不敢动,泪水从眼里流了下来,沙哑着哀求道:“快救救他,想办法救救他,这么下去他会死的。” 大汉一个激灵,抬起头来,他的脸烫得通红,冒着白烟,嘴角还挂着一缕黑色的头发丝,头顶上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三个人藏身的角落。三人动也不动。 “它好像发现咱们了。”郑浩小声地说。 “我想是的。”苗天赐小声地回答。 大汉趴在地上,一抬手,把白锅朝三人躲藏的角落扔过来,郑浩和苗天赐急忙朝两边躲开,秋星木本来躲在两人身后,两人突然躲开,他立马暴露出来,又看到一大锅汤仰面打过来,想跑可腿脚就是不听使唤,害怕的大叫起来。郑浩刚刚躲开,突然想到好像什么东西落下了,回头一看,秋星木还蹲在原地,心想遭了,回身就过来拉他,苗天赐听到喊声,也想起还有个人,看货担就在身边,便顺手扯下单子上的桌布,快步挡到秋星木跟前,正撞见白花花的汤水从烧红的锅里飞溅而出,翻手将桌布转得跟风车似的,一股脑把汤水用桌布包了,就势甩到墙上,同时飞起一脚,脚尖点着大锅,轻轻一钩,偌大的锅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挂到货担的木钩子上。郑浩也不闲着,这时候已经把秋星木拉到一边。两人通力合作,转眼就给秋星木解了围,颇觉满意。 这时,秋星木又叫了起来,郑浩扭头一看,吓了一跳,秋星木胸口以下全都滴着冒烟的高汤,旁边的墙上也在滴。 原来,苗天赐用桌布把热汤凌空移走的时候是朝身后甩的,注意力却全放在对面的大汉身上,只记得那里是一堵墙,完全没注意到郑浩把秋星木拉过去了,郑浩的注意力也全在那大汉身上,防着他偷袭,随手把秋星木拉到身边,心想不要让汤撒到就可以了,不想阴差阳错,秋星木还是没躲过。 一眨眼,那大汉就攻了过来,苗天赐急忙躲避。 苗天赐一看就知道这个大汉是让鬼遮眼了,这锅白汤本来便不是给人喝的,但没想到会把鬼遮眼给引过来,那个大汉想必是活不了了,鬼遮眼要是不早点解除,大汉*要是完全被占据就不好对付了。他回头看了一下身后的郑浩和秋星木,看样子这两人是帮不上忙了,说不准还会拖自己后腿。 “郑兄,你们到后头躲避一下,我来对付他,我祖上流传下来了一些奇门遁甲,我虽学的不好,对付他我还是够用的。” 秋星木一听立刻清醒过来,急了,大声问:“你要干什么?” 此时,苗天赐正和大汉缠斗在一起,两人不分上下,苗天赐边挡住大汉边说:“看样子你和这个男人是认识的了,他现在让迷了心窍,必须把他后脑勺的东西拆下来,现在它连神庙都敢进,等时间长了,我担心他会完全变成行尸走肉,到那时候只怕连我都没有办法了。” 秋星木还想要说什么,被郑浩一把拉住,拖进走廊里,秋星木一挣扎,撞翻了货摊,餐具散落了一地,把苗天赐给心疼的分了神,大汉瞧见破绽,抓住苗天赐胸前的衣服,苗天赐心里大喊遭了,已经被大汉徒手扔飞了出去。 眼见着要撞见墙壁,苗天赐一个老鹰腾空,伸出手朝墙壁挡去,本来这招使出就四平八稳的,可以安全着陆,谁知苗天赐手掌刚按在墙壁上,只觉得掌心一滑,原来正好按在了泼在墙上油腻腻的白汤上,一声钝响,重重摔在了墙上,眼前顿时星空璀璨,呜呼叫道早知就不乱倒垃圾了。 郑浩和秋星木躲在走廊里,看到大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剁骨刀朝苗天赐过去,顿时紧张起来,苗天赐也看到眼前白光一闪,刀锋已经到了眼前,躲开是来不及了,秋星木看到这里,尖叫了一声,差点没晕过去。 只见,大汉还站在原地,再看苗天赐,两根手指把劈到眼前的刀锋夹得紧紧的,大汉握着刀柄用力挣了几下,刀纹丝不动,嘴里发出一声哭腔般的怪叫,转身往门外跑。 大汉一转过身来,他背后的情景一览无遗,苗天赐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大汉肩上原来抱着一个黑色的小人,小人精瘦细长,全身黑乎乎的,只有一颗脑袋还看得出人形,双脚围在大汉脖子上,两只手从大汉脑袋后面伸出去,大汉的眼睛就是这么被捂住的。秋星木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在山路上追逐自己的怪物。 那怪物控制着大汉就要往庙门外逃跑,苗天赐哪里肯放过,拿着菜刀就追出去。秋星木本来怕的要命,这时候见到苗天赐手里握着的明晃晃的菜刀,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跟着也追了出去。 苗天赐追出去,正看到眼前黑影一闪,大汉大手已经打到跟前,好在苗天赐早料到这么一出,刀板一横,挡住了这掌。大汉见一招不中,连退数步,手脚敏捷,转眼就爬到了旁边的柱子上,在柱子间蹿来跳去,快的像只猴子。 大汉朝庙门过去,眼看就要出去了。苗天赐一见,心想遭了,到了外面空间就大了,遮眼鬼活动的空间就大,说不准就跑了。正想要把手中的菜刀飞出去抑阻挡住大汉的逃跑路线,只见庙门外进来了一个人。 话说几个人一直都只注意着大汉,不想雨悄悄的下大了,时不时的还有闪电打下来。 苗天赐本来还只是担心大汉跑到外面去了,这时候突然从外面来了个避雨的人,那人不知道大汉的厉害,只顾往门里头进来,眼看就要和大汉撞上,苗天赐苦于那人和大汉距离太近,怕刀伤了那人,赶紧收手,大喊道:“快让开!” 一道闪电照亮了整座寺庙,把门外门内的人照的清清楚楚,那时候秋星木也追到了大殿里,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人。 门外的是一个青年人,看上去才十六岁,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过膝盖的短裤,裸露的皮肤一片灰白,面无血色,仅仅在那闪电掠过的一瞬间,这个古怪的形象便在秋星木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忽然,从男孩的背后探出一个戴着兜帽的脑袋,一个清脆如流水的女性声音从兜帽下传出来,“嗨!天赐,我到了!” 大汉见到门口挡着人,丝毫不减速度,见那探出来的脑袋,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只是觉得碍事,一巴掌就抡过去…… 第一百零二章 抽鬼 话说那大汉正往门外逃,看到门外挡着个人,很是焦躁,又见到那人身后探出个脑袋来,没有丝毫由于,一巴掌就抡过去。 那女人赶着大雨好不容易到了般若寺,到门口,只在意到大殿里的苗天赐,哪里知道突然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彪形大汉,也不知为什么,伸手就朝自己扇过来。女人不紧不慢,伸出一根食指硬生生地扣在抡过来的手掌手腕处,气势逼人的这么一掌愣是给挡了下来。 “鬼遮眼!”女人一个激灵,赶紧跳开。原来女人手指扣着大汉手腕,正好给大汉把了脉,这一把可好不要紧,立即感觉出端倪来。大汉脉象微弱,跟重症病人相似,却依然能行走自如,使出蛮力,又看到大汉脸上两只捂住眼睛的黑爪子,不是鬼遮眼又是什么。 “苗天赐,你上哪惹了一遮眼鬼回来,这是要来找茬还是挑衅哪?”女人只以为是苗天赐来挑战,绝不含糊,大声一声:“瓶子!” 大汉那一掌被挡了下来后,看到那女人一下子就退开了,还以为是怕了自己,看到门口还站着个男孩,身后苗天赐又赶到了,事不宜迟,出手就来袭击男孩。只见男孩张开嘴巴,露出一口黑牙,发出极其刺耳的惨叫,秋星木赶紧用手捂住耳朵,然后就看到捂住大汉眼睛的遮眼鬼松开了一只手,原来它也受不了这尖叫声,用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还是死死蒙住大汉的眼睛,要是两只手都放开,遮眼鬼不遮眼,大汉也就解脱了。 就在这时候,大汉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发狂似的四处乱抓乱撞,他露出的眼睛里血红一片,大声尖叫。 苗天赐见状吃了一惊,他本以为大汉被鬼遮眼后应该阳气具损,早应该处于迷离之际,如果遮眼鬼除去的及时,虽然卫校,但还能有生还的机会。此时他发起狂来,最后一丝阳气也消耗掉了,恐怕是连命都不要了。 苗天赐尝试和大汉沟通,让他平静下来,否则死的更快,不想大汉不停地大吼,重复着含糊不清的话,苗天赐没听明白,大汉又不让他轻易靠近,一靠近就挥舞着双手把人赶开。 女人站在庙外,看到庙里乱做一团,不明不白的不能轻易下手,她很奇怪,鬼遮眼之后的人怎么还能保持清醒,鬼遮眼时跟梦游是差不多的,梦游的人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正到处跑,精神层面上还以为自己是躺在床上。现在遮眼鬼被瓶子逼开了一只手,但和真的梦游不同,遮眼鬼一旦松开手,大汉的生命也就到头了,这可不像梦游,还能跟没事似的从床上爬起来。女人看这大汉全身伤痕累累,想必也是在被遮眼前挣扎了一番,可惜还是输了。看来自己倒是误会了苗天赐。 “我……自己…救!我的……命,我自己……救!……” 大汉含糊地朝靠近过来的苗天赐和秋星木喊,一只手正缓缓地朝眼睛上的黑爪子伸去,移动的速度特别慢,像在抗拒千斤的力道,这是遮眼鬼在自我保护做最后的抵抗。 秋星木看不下去,想要上去帮大汉,却被苗天赐拉住。 “让我过去帮他!”秋星木用力挣脱,却被苗天赐越抓越紧。 “你帮不了他的。”苗天赐冷酷地说,“吸毒的人毒瘾发作时全身会像被成群蚂蚁撕咬一般难受,想要戒毒,只能忍。忍过了,就没事了,很多人就是忍不过,才送了命。他说了,自己的命自己来救,就算他最后输了,他也会快乐的。” “这我就不懂了。”郑浩从背后出现,手里多出了一条扁担,苗天赐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自己挑货摊的扁担。郑浩手握着扁担不紧不慢地朝发狂的大汉走过去,大汉头顶上的两颗眼珠子一下子就发现了他,大汉马上挥舞着粗壮的手臂挥打过来,手打到半空中,又强行在郑浩头上停止下来,打到旁边的柱子上。 “快滚开!”大汉脸色涨得通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的。趁大汉把拳打歪的空隙,郑浩弯腰走到大汉身后,遮眼鬼在他面前暴露无遗。 “早就!听说!鬼怕!恶人!今天!终于!可以!过把!瘾!了!”郑浩左躲右闪着大汉的进攻,每停顿一下,手中的扁担就狠狠抽打遮眼鬼的脑袋一下,打的遮眼鬼鬼哭狼嚎。郑浩打得兴高采烈,气喘吁吁,旁边人看的眼睛一眨不眨。最后几下打的太重,扁担发出一声脆响,折了。 遮眼鬼恼羞成怒,尽管它很害怕那个男孩会再发出刺耳的声音,但是它管不了那么多了,捂住耳朵的黑爪子伸出来就要把大汉的眼睛重新蒙上,刚伸到半空中,大汉一把抓住,遮眼鬼瞬间慌了,哭喊着,使劲挣扎着要把手缩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忽然发力蹦起身来,另一只手伸到后脑勺摸到了遮眼鬼脑袋下面,猛一用力,遮眼鬼惨叫一声,被一把扯了下来。大汉抓住遮眼鬼,像折纸一样,把遮眼鬼折成一团,遮眼鬼不停尖叫,大汉好不理会,当着众人的面,把遮眼鬼四分五裂撕成碎片,张开嘴巴生嚼着吞了下去,然后心满意足地仰天长笑,笑声震的头顶上的瓦片也颤动,灰尘不停掉下,门外的男孩吓得双手抱肩蹲了下去,女人见状急忙过去捂住男孩的耳朵。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一声巨响,大汉犹如一尊宝塔重重地仰面倒在地上,激起一圈尘土。秋星木见状急忙赶过去,用手一侧大汉鼻息,吓得立马又缩了回来。 “死了?”秋星木像是低声自言自语,难以置信。 郑浩走过来蹲在旁边,伏下身子,想要把大汉的身体翻过来,便伸手去解开大汉身后的坛子,手刚碰到坛子,坛子里就发出一阵怪叫,跟着坛子也颤动起来。郑浩咦了一声,想去启坛子封盖,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一看,是那个女人。 “先别动。”女人的语气里透露出警告。说着,女人把手掌轻轻按在坛子上,坛子里立刻发出怪声,声音和刚才的明显不同。女人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坛子里的声音也跟着变化,看上去就像两个声音在窃窃私语。 “她在干什么?”郑浩低声问苗天赐,“别跟我说是在聊天。” “是在聊天。”苗天赐回答,见郑浩不信,又加了句“真的。” 郑浩对这些科学没办法解释的东西一直理不出个头绪来,隔行如隔山,很多东西他还得研究。他看到大汉尸体旁的秋星木,脸色苍白,呆若木鸡,显然是还没法接受大汉的死,干脆坐到他身边,问:“看你这么难过,你们两个认识?” 秋星木依然沉浸在恍惚之间,他呆然地看着躺在身边的尸体,这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死人,外祖母去世的时候他还小,根本不知道一个人死去代表什么意思,他一直深信父母告诉他的,外祖母只是睡着了。而现在,几秒钟之前还是一个会动会说话的生命,此刻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且永远不会再动了,那种感觉非常奇怪,秋星木不知道怎么表达,比看着一位友人坐着船逐渐消失在天边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还要难受,可明明眼前的这个人和自己只认识了不到几个小时,甚至,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楚大汉的相貌,粗犷,简单就和本人的性格一样。 “原来看见死亡是这种感觉。”秋星木木讷地说,眼泪夺眶而出,低落在手背上,滚烫滚烫。 “看来你们认识的并不久。”郑浩自顾自地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到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纸包,里面竟然抱着三四个馒头!郑浩把馒头递到秋星木面前,说:“我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感觉和你是一样的,后来看多了,你就会发现,其实人就是一种生物。吃一个,伤心难过的时候适当进食可以降低悲伤感。” “可我并不悲伤。”秋星木泪流满面,看着眼前的大汉说:“他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我伤心的是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却为保护我而死,如果当时在山路上我留下来帮忙,他也许就不会被那怪物缠上,可能这时候就还活着。” “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郑浩责备道,“我问你,他为什么死的?” “为了保护我。”秋星木小声地说。 “对着他说大声点!”郑浩突然提高音量,把秋星木吓了一大跳,女人也抬眼看过来了一眼。 “为了保护我!” “他做到了没有?” “做到了!” “算不算个好汉?” “算!是个铁铮铮的汉子!”秋星木说完,立马泣不成声,趴在大汉的尸体大哭起来。女人摇摇头横了郑浩一眼,嘴里依然念念有词没有间断。郑浩拍拍秋星木的后背,眼睛扫到站在墙角死气沉沉的男孩。男孩面无表情,目光呆滞,瞳孔放大,血管不突出,尽管会走会动,郑浩对他总有不好的感觉,怎么看都觉得男孩像在福尔马林里泡久了的标本。 过了不知道多久,秋星木终于停止了哭泣,抓起郑浩递过来的干馒头,默不作声的啃起来,像个小孩子。郑浩温和地说:“待会帮忙把大汉的尸体帮到我房间来。” 听到“我房间”三个字,苗天赐情不自禁地朝郑浩投来异样的眼光,心想[这个男人已经把棺材铺当自己卧室了……]同情地摇了摇头,郑浩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时候,女人也停止了低语,坛子里恢复了死寂,女人趴在苗天赐耳边小声地说了什么,苗天赐点点头,朝里屋走去,不一会儿,从里面搬来一根让白蚁镂空了的大柱子,苗天赐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把大砍刀,动手开始劈柱子。 秋星木看着他们,问:“你们要干什么?” “焚尸。”女人间断地说,卷起袖子,开始动手解下坛子。 “为什么?他的身份还没有确认,我们不应该先报警吗?” “太天真了孩子,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女人说,“敢酿鬼的,除了十恶不赦的神棍,不会有其他人。” “酿鬼,你胡说八道什么?”秋星木见女人从怀里拔出了一把小刀,正要把大汉翻过来,不知道女人想要干什么,一紧张,就伸手来推女人,不想女人反应比他快,反而一把把秋星木两只手抓的紧紧的,令秋星木动弹不得。 “不信,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没心肝!”女人一把甩开秋星木,把大汉的尸体翻过来,拖到大殿正中,捡起苗天赐劈下来的一根木棍,也没见她做什么,那木棍就点燃了。 女人走到大汉身边,两手分开大汉的衣服,露出大汉胸口的那层膜,那层膜在火光下焦躁地颤动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要突破那层薄膜跑出来。 女人见到大汉胸口的那个大窟窿,蹙起了眉头,低声叹道:“想不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第一百零三章 臭皮囊 大汉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感觉比先前秋星木见到的时候还稍微大一些,洞口处封了一层半透明的皮膜,火光下,洞里不停有东西撞击着皮膜,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女人一见到那胸洞便倒吸了一口冷气,叹到竟然已经扩散到这种程度。说罢,女人让众人让开一点,自己举着火把走进大汉尸体,用手中的刀在皮膜上轻轻割开了一个口,然后退到一边,把火把伸到洞口上方,静静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割开的口处发生了些许的颤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试探着洞口,秋星木依稀看到缝里有伸出一支白色细长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郑浩突然咳嗽了一声,那东西立马缩了回去。郑浩连连道歉,拍了拍胸口,说不小心让馒头给噎了。女人蹙了蹙眉头,把火光靠的更近一点,命令苗天赐暂时不要劈木头了,那东西胆子小,不小心又得给吓回去。 那皮膜表面似乎用油处理过,火光一靠近,便变得半透明,这时候,秋星木依稀看到皮膜里有一个小小的黑影正趴在皮膜上,有拇指大小。过了一会儿,白色细长的树枝一样的东西又伸了出来,在缝隙外面探了探,这会它没有立马缩回去,在缝隙外面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众人屏气凝神,密切注视着皮膜的动静。 见外面许久没有动静,皮膜里的东西好像终于放松了警惕,只见缝隙朝外面凸起了一点,从里面伸出了四五支“白色树枝”,紧接着,两把小刷子似的东西也伸了出来。秋星木心里纳闷,这到底是个什么。 那两把小刷子时合时分,越来越长,跟着一颗长着两颗绿豆大小的眼珠的小脑袋从缝里伸了出来,众人这才看明白原来小刷子是长在这个小脑袋上的触角,“白色树枝”是这东西的几只脚,随着这东西蝴蝶破蛹似的从皮膜的缝隙里爬出来,它的真面目也公诸于世。 原来这竟然是一只特大号的飞蛾,单单身子就有拇指大,翅膀更是有人的手掌那么大。和平常见到的飞蛾不同,这只飞蛾全身上下通透如雪,不掺杂有一丁点儿瑕疵,静静伏着,乍一看过去只以为是上等白玉雕出的工艺品。 女人眼疾手快,用刀轻轻一挑,那白蛾就朝墙角飞了出去,早已等待在墙角的男孩轻轻一跳,两手合拢,把白蛾捂在手心里。就在这时,皮膜里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无数纸片在相互摩擦。女人见状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火把反而朝皮膜更加靠近了一些。 没过多久,摩擦声变得十分剧烈,皮膜像被风吹的门扇一般呼呼直响,有什么东西正在皮膜底下集结,随时都准备破膜而出。 “呼!”的一声,皮膜缝隙被从里面一下子撕开,一道白色的烟雾从破洞里蜂蛹而出,径直扑向火把,那是成千上万细小如沙的白色飞蛾,火焰一遇见飞蛾便剧烈地燃烧起来,噼噼啪啪的直响,从小火苗慢慢地变成了火团,逐渐变成两三米高的巨大火树,宛如燃放了大型烟火。如果不是大殿的屋顶高,此刻整个大殿估计都得被点燃了。 女人忽然大喊:“快添木头!” 原来火势一增大,木头也急剧地削减下去,女人本来拿的木棍有棒球棒大小,现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短,而从大汉胸口里喷涌而出的飞蛾群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听到女人的喊声,郑浩二话不说,捡起刚刚折断的扁担就搭到女人的火把上,扁担一下子就烧着了,火焰登时间变大,但紧接着,扁担也以几块的速度变短化成灰烬。女人担心火焰熄灭,到时候如此庞大数量的飞蛾非把所有人都淹没了不可,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大汉。 女人一把丢掉手中烧尽的木棍,从夺过苗天赐正劈到一半的柱子,直接抱着就过去接火,那柱子本来就被白蚁蛀的疏松多孔,烧过火的人都知道这种木头是最易燃的,女人把柱子一抱过去,火一下子就烧着了,火光冲天,巨大的热浪把门窗吹的哗啦啦响。 只见随着飞蛾群从胸口里喷涌而出,大汉的身体像漏了气的皮球一般逐渐瘪扁了下去,当最后几只飞蛾从皮膜里爬出来扑到火焰里化作几团流星后,大汉的身体只剩下一副摊软的人皮口袋。女人让苗天赐搭了一堆柴火,把人皮收拾着卷成一团,丢在火里,不一会就烧成灰烬。 苗天赐从后堂里拿出一把中药铺称草药的小称,从男孩手中接过白蛾,那白蛾在男孩手中捂了这么一会儿,不跑也不飞,让苗天赐乖乖地放到小称上。苗天赐拨拉拨拉小秤砣,看了一会儿,微笑着跟女人说:“东蛾西草,南蚁北蝗。媚姐,是好斤两,应该值不少。” 女人细细鉴赏了白蛾的成色,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虫母品色不好还能叫虫母吗?”回头对男孩说道:“瓶子,装上。”男孩二话不说,把白蛾放进嘴巴里,再张开时,嘴巴里空空如也。 秋星木大惊失色,指着男孩叫到:“他他他……他吞下去了!” 女人回过头,好笑地看了眼秋星木,说:“小哥,大惊小怪什么,皮袋缝出来不就是用来装东西的?” “可那是人呀!” “佛曰,人只不过是一副臭皮囊……好啦,看你吓的,骗你的,又不是真人皮,长成人形就是人啦?真笨。”女人看秋星木被逗的一愣一愣的,噗嗤一笑,转身去和苗天赐说话,苗天赐带她往后堂去,男孩走过来把坛子背到后背上,跟了上去。秋星木看着男孩从面前走过,不管怎么看都和真人无二,除了两颗眼珠子,看上去像是玻璃做的一般没有神韵。 众人来到后堂,苗天赐给每人又勺了一碗黑汤,女人大大咧咧的在旁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把一直罩在头上的兜帽放下来,只见一股乌黑亮丽的秀发从兜帽里倾泻而出,女人五官端正,脸颊上一粒黑痣点的恰到好处,一抹一笑都尽显韵味,整个后堂顿时间只觉得明亮起来。 秋星木一见到那满头秀发,刚喝到嘴里的汤一下子喷了出来,冲到墙角剧烈的干呕起来。 头发是女人最宝贵的财富之一,从一定程度上也是自己美貌的代名词,多少女人为了自己的头发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现在秋星木一见到女人的头发就干呕不止,这还得了,简直比一巴掌扇在脸上还难受,女人当即就要发火。苗天赐深知里面缘由,急忙把秋星木误喝秀发羹的事说了。 “他没吐出来啊?”女人问。苗天赐摇摇头,原来他早知道蟑螂被秋星木吐出来了,只是不说。女人哈哈笑起来,看着笔直站在墙角的男孩,说道:“这么说我们家瓶子的晚饭是没了?”苗天赐无奈地点点头。 “那东西放在肚子里也不是办法啊,你赶紧给人家弄出来吧,也算是积积阴德。” “诶,媚姐都这么说了。”苗天赐从货担里抽出了一支串串用的竹枝,走到秋星木身后,趁他不注意朝穴位上猛地一扎,郑浩听到墙角传来了秋星木剧烈的呕吐声。许久之后,呕吐才停止,秋星木脸色发青,在苗天赐的搀扶下回来坐下,苗天赐给他倒了碗热汤,加了许多生姜,秋星木一碗下肚,脸立刻红润了起来。 女人自我介绍叫秋伍媚。 “四川人。”郑浩说。 “我有口音?”秋伍媚不相信自己标准的普通话会有漏洞。 “刚好认识一个朋友是四川人。” 女人介绍完自己的名字后,便开始和苗天赐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其它的什么也不说,完全把郑浩和秋星木晾在一边,在几分钟之前她可是把一个彪形大汉烧得连根毛都不剩,秋星木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郑浩都有些怀疑女人给出的名字是不是真的,不管怎么说,至少有个称谓。 郑浩刚刚吃馒头噎着了,这下一连喝了好几碗,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起身要离开,一直不出声的秋星木冷不丁地开口了。 “先前在山路上的时候,怪物来追我们,他让我沿着山路往前跑,他说破庙里有一个和死人住一块的人可以救我们,我想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你。” 郑浩抬起头,想了一会儿,终于像想起了什么,“喔!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是那个时候的人呀……难怪看着眼熟。他真跟你这么说吗?” 秋星木登的站起身来,脸紧紧面对着郑浩,说:“可是你救不了他,你连那怪物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得到他的信任,你还杀了他,现在还跟没事的人一样,你就没有一丁点的难过,一点点的自责吗?” 郑浩静静地用唯一的眼睛看着眼前激动的秋星木,他好像明白了秋星木愤怒的原因,的确,在郑浩待在这破庙里的三天里,由于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似乎是和大汉见过一面,他没想到大汉对自己的态度是这般,从这个角度来讲,秋星木说的一点错也没有,自己确实不近人情。 郑浩张张嘴刚要开口说话,秋星木一个人影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拉开秋星木。 “啪!”秋伍媚狠狠地在秋星木脸上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声响在后堂里回荡,苗天赐和郑浩都呆呆地看着这边。 “犯浑!”秋伍媚骂了一句,甩头坐回石头上,又是其它的话一句也不多说。秋星木呆然地站在原地。 苗天赐和郑浩装作没看见,一个继续低头熬汤,一个溜回放棺材的房间里。 秋星木捂着印了红掌的脸在原地站立了半晌,然后六神无主地拖着脚步朝后院走廊过去。 等到秋星木走远了,苗天赐才过来问秋伍媚,“你干嘛打他?” “这种人这时候不打是不清醒的。”秋伍媚说,“那个大汉子跟我是同宗异派,修的都是酿鬼术,不同的是,我用兽皮编织成人形做皮囊酿鬼,他把自己掏空了做皮囊,虽然活人酿鬼效果要好,但自残伤命,期间还要喝生血补充阳气。我本以为这种技术早就失传了,没想到还有人在用。你知道这生血是什么的血吗?” 苗天赐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来什么,问:“不会是那东西的……吧?” 秋伍媚点了点头。 苗天赐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得到证实,瞪大眼睛,猛地朝墙角的男孩看去,男孩始终背着偌大的坛子像尊石像站在那里,苗天赐目光一投到坛子上,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栗子,“那么说坛子里面装的就是……这么说那个大汉是故意带他来的?” 秋伍媚看了眼秋星木离开的走廊,说:“那小哥还以为什么人心都是红的呢。”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从破面上空一掠而过,雷声大的好像天被扯开了一道裂缝。 “汤不错。” “啊?啊!”苗天赐注意到自己走神了,内疚了一会儿,说道:“都是祖传的手艺。” “祖传啊……”秋伍媚看了看身上的行头,视线只停留了一瞬间,就看向苗天赐,说:“这时候乞丐要是在一定有很多故事解闷。” “我看到汉良发的天阎明火了,估计得明天下午才能到。” “王老爷子呢?” “还得再晚点。” “再晚一点啊……”秋伍媚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看上去不开心,魑魅魍魉又再次汇聚了不好吗?说来我们有好几年没见面了。” “是有那么几年了。”秋伍媚看着手上多出来的几条皱纹,说:“我这二十几年都费在这上面了。” 苗天赐听出了什么端倪来,问:“你不想做了?” 秋伍媚苦笑道:“老爷子会点头吗?” “做完这一单,我帮你劝劝老爷子。” “你?……算了,你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我至少还开了一个公司,日子比你好过,先这样吧,我再想想。诶?话说你小孩怎么样了?”秋伍媚忽然站了起来小声快步地朝后墙过去,苗天赐奇怪地看着她,秋伍媚不动声色地朝他摇摇手,他立马明白怎么回事,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说:“啊,还好,都在城里上学,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 “是嘛?”秋伍媚已经到了后墙边上,后墙旁有一道裂缝,她忽然跳过去,墙后面什么人影也没有,只有黑暗和淋淋大雨。 “什么人?”苗天赐这时候也赶到。 “不知道,天太黑,什么也没看到。”秋伍媚还不放弃,警惕地四下里查看,结果一无所获,她站在裂缝口,回头看着外面的黑天,说:“要小心那个独眼,他看上去很不好对付,那个小哥看上去文弱弱的,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也要小心看着。外江湖,内山海,没有不险恶的。”说完,回身朝后堂过去,苗天赐四下里又观望了一会儿,见的确没什么动静,也回去了。 如果他们能抬着头仔仔细细地看一遍头上破损的屋檐的话,就可以看到在瓦片的阴影处,露出几缕雪白的发丝…… 第一百零四章 人头 地板上灰尘厚重,房间里挂满破烂的蜘蛛网,门窗损破,雨丝夹在冷风间直往屋子里钻,吹的几张陈旧的帷帘悠悠飘动,如同女鬼的衣襟。 秋星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从背包里拿出了睡袋就铺在灰尘上,也不点火,直接就躺在睡袋上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反正等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也就看得见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他也懒得再去翻包底的表,干脆这么躺着,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入睡,可眼皮子底下的黑暗才是浓重的黑,一沉浸到黑暗里,刚刚发生了的那一幕幕又在不请自来地在眼前飞舞,吓得他又急急忙忙地把眼睛睁开。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秋星木这小半辈子见到的稀奇古怪的东西加起来也没有今天晚上见得多。小时候听外祖母讲山上的妖精,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鬼怪,长大后看聊斋,看恐怖片,那时候觉得这些东西新奇又好玩,尽管有些时候觉得有点惊悚吓人,特别每次一说到各种妖怪出来吃人,都会害怕的不敢继续看下去,可终归还是耐不住好奇去探了个究竟。然而,但这些东西都真正地摆到你面前时,原来感觉会是这样的。 秋星木的心脏在“扑通”“扑通”“扑通”的剧烈直跳,声音大的仿佛在这静悄悄的房间里都产生了回音。他把头蒙上,又马上放开了,大汉的人皮囊在烈火里熊熊燃烧的情景始终挥之不去。秋星木冷不丁地冒出一个念头,外祖母去世后到火葬场火化时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秋星木给吓得全身上下打了个哆嗦,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噗噗噗的几声,风刮动帷帐,寒气逼人,一道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远处的天空,四下里雷声滚滚。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不要去想……秋星木不停地暗示自己。可是,思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就像有人告诉你不去想大象,你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东西就是大象,秋星木发现自己越是告诉自己不去想那些惊悚的场景,这些惊悚的场景就接二连三地从脑海深处冒出来,连一些以前觉得很刺激的画面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是那么的阴森恐怖,这种时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直视它们。 秋星木也懂得这些道理,他的心脏已经运作到最大负荷,跳动的比百米赛跑时还快,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平躺在睡袋上面,全身放松,任由脑子里的那些东西飘来飘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破洞,为了分散注意力,他甚至开始数起了破洞的个数。 以前老式的房子因为盖的的瓦片屋顶,瓦片屋顶就是盖的在严实,难免风吹得久了,会产生松动,等到了下雨天雨水就容易从里面漏下来。所以稍微有钱的人家就会在屋顶下面再隔一层木板,也就是天花板结构,这样即使漏雨,也不会直接滴到房间里,等天放晴了,上去看一下木板上那块地方湿了,中心正上方位置必定是漏雨的地方,也方便修理。 秋星木选的房间又是在二楼,头顶上就是屋顶,下面也有这样一层天花板,只是因为年久破败,损坏严重,即使漏雨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秋星木不数还好,一数就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看的一部日本的老惊悚片,影片中妻子被丈夫残忍的杀害后,尸体就被扔在了天花板上面,后来这栋房子便被妻子的怨气所笼罩,住进这栋房子的人都碰上了灵异恐怖的事件,一个一个的死去。 秋星木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电影里那些镜头,越想越恐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上黑洞洞的窟窿,看了一会儿,发现转移不了注意力,总觉得一定还有更黑的窟窿,如果自己连最黑的窟窿都敢看的话,脑子里这些虚假的画面又有什么好怕的?人有些时候就得个自己打打气。 秋星木于是视线从一个黑窟窿跳到了另一个黑窟窿,一个比一个黑,越是靠近屋顶角落里的,光线越弱,也更黑暗。终于,秋星木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是最黑的窟窿。 这个窟窿位于天花板的角落里,有脸盆大小,看上去像是被虫子蛀空后脱落产生的,窟窿里黑暗浓郁,远处的闪电产生的光都没法照亮。 秋星木强逼着自己盯着那个窟窿看,看了一会儿,注意力越来越集中,逐渐把窗外的电闪雷鸣风吹草动忘却了,脑袋里变得空荡荡起来,慢慢的,秋星木觉得自己心跳平稳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恍惚起来,产生了睡意。 “窸窸窣窣窸窸……窸窸窣窣窸窸……”一阵奇怪的声音传进秋星木的耳膜里,有人正在拖动什么东西。 那声音断断续续,时隐时现,也并不大声,秋星木感觉那声音就在房间里的某处,尽管只是出现了一会儿,却也把昏昏欲睡的秋星木惊醒了。秋星木一动不动地躺着,竖起耳朵仔细寻找,奇怪的是,那声音也不出现了。 窗户外依然风雨雷动,经过那声音这么一闹,各种想法又从四面八方集结到秋星木的脑海里,秋星木感觉自己有点招架不住,又把视线投向那个黑咕隆咚的窟窿。 窗外的雷声越来越近,乌云顶上仿佛有辆大车正在朝这个方向行驶过来,然后是片刻的突然安静,一般这种时候,都预示着将要有一记特大的闪电将要在附近炸开。秋星木小时候在乡下外婆家待过一段时间,山区的雷雨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印象,那都是最原始冲动的雷。秋星木伸出手把耳朵捂上,静静等待着,世界也跟着沉寂下来,耳洞里只剩下大脑里的轰鸣。 等待着,等待着,一道前所未有的明亮的闪电打在了临近山头,闪电产生的蓝白色的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跟打了强光灯似的,秋星木呆然地看着那个黑洞洞的窟窿,还在怀疑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那记可能是今晚最强烈的闪电把整片天空都照得一清二楚,同时光亮也刺透了瓦片的缝隙,把整个屋顶之下都照得分外明亮,包括,那个秋星木认为的最黑暗的角落。 秋星木还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眼睛盯着那个黑乎乎的窟窿,双手捂着耳朵。他不是不想动,脑海里有千万个声音呼喊,可是他全身像是僵硬了似的,动也不敢动,只有胸膛里的心脏在那道闪电之后,以前惊人的速度跳动着,而且越跳越快,秋星木能清晰地感受到太阳穴的那条血管在碰撞着头骨。 他确信自己刚刚看到了,黑窟窿里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里面一无所有,那道闪电把那东西毫无征兆地直接展示在了他的眼前,正是由于太突然了,他沉默了。 在黑窟窿里,有一个人头! 秋星木大叫着撞开了房间的门狂奔出去,脚下的地板发出了危险的吱嘎声。他看着那张脸的时候,那张脸也千真万确地看着他,秋星木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那道闪电,自己一晚上都盯着它看,它也在盯着自己看,而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这种事情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秋星木狂奔下楼,跑进后堂,后堂里一片漆黑,什么人也没有,除了墙上留下的汤汁还证明曾经有人来过这里,后堂里所有东西,包括货摊和两口锅都消失不见了,苗天赐和秋伍媚也不知所踪。 自己睡了很久吗?怎么人都走了? 秋星木想起了郑浩,尽管那十几口棺材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但想到还有个大活人住在里面,心里或多或少觉得还能接受一些。偌大的寺庙里,秋星木现在能找的只有郑浩了,他立马朝棺材房跑去,先前自己是不小心闯进去的,现在要真去找他还不一定找得到,不过他记得那股腐臭味。 走廊里乌漆墨黑的,秋星木摸黑奔跑,时刻担心着身后会有东西来袭击他,一路上时不时地朝后看,总觉得身后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这才想起自己跑得急把包落在房间里了。 忽然,秋星木感觉自己像掉进腐臭的气团里。就是这个味!秋星木平生第一次觉得尸体的臭味如此温暖人心。 他很快找到了那个门,一鼓作气把门推开,还没进门就喊道:“郑浩!” 房间里亮起了两盏绿油油的小灯笼。 秋星木刚要过去,那两盏小灯笼并排移动了一下,他潜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停下来,只是心里有个声音或者说是房间里有某种看不见的气场阻止了他,或者是本能的反应,他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房间里很黑,秋星木有种直觉,郑浩并不在这里。那么这两盏小灯是怎么回事?两盏灯正好在一口棺材的上方。借着窗外的夜光,秋星木看到那两盏小灯的后面昂起了一条毛茸茸的蛇,足足有一米来高,在半空中慢慢地扭动。 这个印象本身就挺奇怪的,众所周知,蛇是变温动物,全身没有毛孔,表皮是一层鳞片,不可能长出毛来,所以不会有蛇能“毛茸茸”的。如果这不是蛇,那这是什么东西……棺材里有什么东西是活的吗? “郑浩?”秋星木试探性地叫一下,他双脚发麻,怎么也不敢动弹,他现在多么希望对面能传来郑浩的声音。 “干嘛?”郑浩的声音响起。秋星木一听真的是郑浩,暗暗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不对呀,郑浩的声音怎么是从背后传来的?回头一看,真的是郑浩,正提着裤子,看上去像刚从厕所回来。如果郑浩在这里,那棺材上面的是什么?秋星木胆战心惊地扭过头看门里,那两盏小绿灯还亮着,只是比刚刚低了一点,仔细看,绿灯中间还有条小小的黑线,这分明是两颗眼珠子!再看那条“蛇”,就是尾巴嘛! 秋星木大叫一声,往门外便退,心里惊讶除了老虎还有什么东西这么大?郑浩显然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只听他小声叹道:“野猫点灯!刚出去一会儿就来钻空子。” 秋星木只觉得肩膀被人一提,就给扔出了房间,就看到郑浩跳进房间,房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房间里爆发出强大的蓝色光芒,刺得秋星木睁不开眼,随即房间里传来一声动物的嚎叫,极其尖锐难听,然后好像有窗户被撞破了。 秋星木刚像推门进去看个究竟,光立马消失了,眼睛出现了短暂的失明,房间里有人点了蜡烛,橘黄色的光洒满整个房间。秋星木看到郑浩正把面前的一个棺材板盖上,棺材正对的那扇窗户还在晃动。 “那是什么东西?”秋星木问。 “野猫?” “怎么那么大?” “牙口好身体自然好。” “它跑这里来干什么?” “吃尸体。” “吃尸体!?”秋星木立马用手遮住鼻子,就像听到了非常恶心的东西。 郑浩用唯一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说:“少见多怪,只准你吃鸡肉猪肉大白菜,就不准别人吃腐肉啊?” “可可可可那是人的尸体呀?” “吃什么是本能决定的,你不也吃鸡鸭鱼的尸体,蚯蚓蚂蚁也吃啊。”郑浩从口袋里掏出两个又小又瘦的果子,递到秋星木面前,问:“你吃不吃?”秋星木赶紧摇头,郑浩自己拿了一个咬起来。 秋星木不想再谈论吃的东西了,转移话题道:“你为什么住在这里面?”目光掠过眼前的棺材。 郑浩没有说话,反而耐人寻味地看着秋星木,看的秋星木心里发毛,郑浩慢慢说道:“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我能不能也问一个问题?” “你说。”秋星木怀疑郑浩会问什么问题。 “你说你父母那么有钱,怎么会同意让你跑到边远山区去支教吃苦呢?” 秋星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我我我就知道,一紧张就结巴,怎么教好小朋友?” 秋星木从来没说过这件事情,郑浩也是刚认识的,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便不依不饶地问:“是不是我爸让你来的?你想要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干,要看出来这些比用嘴巴吃东西还简单。”郑浩说着,指了指秋星木的腹部,又指了指他的手,最后指了指他的脸,说:“就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还知道你父母有一个是当老师的,爸爸?哦,是妈妈!这就不难理解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秋星木警惕地朝门口退了退。 “别害怕,我无意吓到你。”郑浩满脸微笑,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坦诚,“问我为什么知道,实际上刚刚已经告诉你了,观察,就是通过观察。衣着动作微表情,你的生活都在你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标签,就像广告牌一样明显,普通人会习惯性的忽略它们,大师则只需要把它们读出来。” “你是侦探!?” “恭喜!你都看出我的职业来了。”郑浩给了他一个热烈的拥抱。 秋星木环顾四周的棺材,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有侦探的地方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这些人都不是自然死亡的对不对?” 郑浩眯着眼睛审视他,应道:“对的!”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这是真的……”秋星木看上去兴奋的全身颤抖,搞得郑浩莫名奇妙。秋星木说“我从小到大都对侦探感兴趣,真的,没想到今天能碰上。我能看看这些尸体吗?” 郑浩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说:“你必须知道,有些时候尸体会发霉会变形,会有各种各样的伤口,视觉冲击会比较……” “但是你不怕对吗?”秋星木打断他的话,郑浩发誓他还没见过对尸体这么热衷的人,除了医学院的学生,他们跟尸体的感情比跟活人的还好。秋星木看上去已经急不可耐,跃跃欲试。 郑浩走到棺材前,手扶着棺材板,还是不放心,打开前,他又问了遍。 “你确定?” “非常确定。”秋星木坚定地说。 “好吧。” 郑浩一把打开棺材板,整个棺材内部一览无遗地展露在秋星木面前。 “唔!” 秋星木捂住嘴巴,飞奔出去。郑浩听见外面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 第一百零五章 开棺验尸 “它怎么长这样?”秋星木几乎把胆汁都吐出来了。 “它本来就长……也不能这样说,它本来长的稍微……”郑浩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好看一点,不过该死的野猫老是趁我不在的时候跑进来偷吃,又比较挑食,所以就成现在这样了。” “可尸体是绿的也很正常吗?” “确切地说,不太正常。有的尸体通过药物处理可以是表皮变成绿色,但自然情况下,尸体皮肤很少几乎为零会变成绿色的,更何况,这些尸体还绿的彻底,绿的通透,绿的都快滴下来。” “够了够了够了。”秋星木不能忍受郑浩随意糟蹋文学。秋星木肚子里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吐了,慢慢缓过气来,他还是不死心,有种看恐怖电影的感觉,明明害怕的要死,却还是想要看,即使是透过手指缝隙也要看,他问:“那么说这附近的确是发生了凶杀案?” “确切地说,是这里。”郑浩本来想要这样说的,考虑到秋星木那能见度低的胆量,他决定还是换一种说法,他说:“嗯,差不多。” 秋星木感觉全身热血沸腾起来了,热切地问:“那你查到什么了没有?” 郑浩莫名其妙地看着忽然兴奋起来的秋星木,犹豫了一下,回答:“是的!” “是什么?我能看一下吗?哦,我知道你们是不能泄露客户的信息的,但总能透露一些不大相关的东西吧?你能一眼看出关于我的信息,一定已经调查到很多东西了对不?” “也不是不能不看。”郑浩露出来的右眼闪闪发光,“事实上我每天都要赶好几遍跑来看热闹的过路人,他们老是打扰我做记录。” “什么记录?” 郑浩朝秋星木神秘地招招手,走到一口棺材旁边,秋星木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郑浩把棺材盖推开,秋星木犹豫了一下,探头上前去,出乎他的意料,里面并没有尸体,取而代之的是一沓写过的纸。 “我平常就睡在这里面。”郑浩把那沓纸抱在手上。 “这里面本来的尸体呢?” “额……我帮他入土了,但这并不是重点。除了这口棺材,这里还有十三口棺材,每一口棺材里都有尸体,我给每一个棺材都进行了编号,按照死亡时间进行排序,观察他们的变质现象。刚刚你看到的那一口是半个月前的,离的最近的这口是五天前的。” 郑浩让秋星木拿着蜡烛,烛光昏黄,在墙壁上投下两人巨大的影子,窗外雷鸣滚动。由于郑浩关上了所有的门窗,又把所有的裂缝都用白纸封起来了,房间里没有一丝风,烛火笔直向上。 郑浩推开棺材板。棺材里的尸体也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质,相比先前看到的那一具,这具还保持着人形。这是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秃头,很消瘦,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裤子是黑色的,有几个补丁。他的皮肤是淡绿色的。 “这个人是山下的村民,生前最后被见到的时候是随人上山砍柴,和他结伴的村民们都说砍柴的时候还看到他,后来也没注意,下山的时候才注意到他不见了,又回到山上去找,后来在这座庙后面的山涧里找到了他的尸体。你看他的手掌和脚底都有很厚的老茧,手腕粗大,肌肉块饱满,是个长期从事农业劳动的人,力气不会小,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木柴和柴刀都不见了,后来在破庙里找到了。我检查过,他的身上没有外伤。” “那他是怎么死的?”秋星木觉得不可思议,“中毒?”他记得郑浩说过药物可以令尸体发生变色。 “不是,即使这一片是治安敏感区,中毒的话民警早就查出来了。”郑浩指着尸体的脸,“你看嘴皮,鼻孔,下眼皮下方,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秋星木鼓起勇气靠近去观察,烛光照着尸体的脸,火苗摇曳,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这个男人会随时睁开眼睛坐起来。秋星木看到郑浩说的那几个地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浮肿发紫,血丝突兀。秋星木把自己看到的跟郑浩说了,怀疑可能生前遭受到击打。 郑浩微微一笑,安慰道:“虽然错过了几乎所有有用的信息,但观察的还是很仔细。” 秋星木有点愠怒,质问:“你说哪些是有用的信息。” 郑浩指着死者嘴唇,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些紫色的淤血块,并不是块状物击打造成的,尽管长得很像,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上面有明显的细小的勒痕,也就是说,是被很细的丝,可能是头发,也可能是其它丝状物长时间用力的勒在上面形成的,从嘴巴里向外呈现放射性散开,鼻孔和下眼皮也都是这种情况。” 秋星木试着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感觉很难用双手造成这种勒痕,因为要形成这种勒痕,丝线的一段必须是在嘴巴里或者鼻孔里,而且就算有某种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下眼皮底下的勒痕也是由内向外放射性散开该怎么解释,眼皮里没有空洞啊。 郑浩用笔端拨开死者的嘴唇,里面出现了发紫的牙龈和发黄的牙齿,郑浩说:“看嘴唇内测,有一排整齐的像是被针扎过的伤口。再看看这里。”郑浩拉下死者的下眼皮,看上去像在让死者做鬼脸。拉开眼皮后,可以看到内侧的死肉和上翻只露出眼白的眼珠。郑浩说:“这块部分的肉也出现了针孔似的伤口。”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动用一下你快生锈的脑瓜仔细想一想,找到凶手的作案工具是本案的关键,在此之前我也不能妄下定论,先入为主是很危险的。一共十七具尸骨,从记录的死亡日期规律来看,凶手每过大约七天的时间都会出一次手,而且死亡人数都不确定,只要是当天晚上在这座寺庙里活动的人都会死。也就是说,这几天凶手会再度作案。” 秋星木大吃一惊,问:“凭什么说是这座寺庙,不是在后面的山涧里找到尸体的吗?” 郑浩面无表情地靠近,说:“谁跟你说那里是第一现场的?我可以在这座破庙里找到很多痕迹来证明我的观点,注意,是在庙里找,而不是尸体上。” 秋星木觉得背后忽然冰凉冰凉的,也可能是由于郑浩靠的太近了,躲开眼神,说道:“这里只有十三口棺材,你怎么说有十七具尸骨?” 郑浩猛地提高嗓音:“因为你脚边还有三具啊!” 秋星木大叫着乱跳起来,蜡烛掉到地上,慌乱中他踩到了什么东西滑了一跤,摔在地上,他的手摸到了一根感觉有点异样的“棍子”,他胆战心惊地把“棍子”拿到面前,果然是根骨头!秋星木大叫一声,把骨头扔了出去,郑浩刚捡起蜡烛,突然看到一黑影迎面飞来,顺手一接,把骨头给接住了。 “小心小心小心。”郑浩过去一把把秋星木拉到一边去,秋星木这才发现墙角地上并排摆放着三具骨架,郑浩小心翼翼地把骨头放回其中一副骨架的脚的位置。 只听郑浩说:“这可是费了好大劲才从乱葬岗翻出来的,黑灯瞎火的挖了老半天,分门别类,保存完整,可以如实反应三月前发生的情景。” “你晚上去挖的?乱葬岗?”秋星木感觉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了。 “不然你让我大白天去吗?要是让山下的那些老顽固知道非把我当众赶出去。还好那些村民用廉价的棺材把他们分开装好,不然我就得花大时间把他们拼好,甚至完成不了。”郑浩说这些的时候满脸的成就感,就像他找到了童年埋藏起来的珍贵拼图。 秋星木暗自发誓再也不吃任何郑浩用手递过来的东西,并且深深为自己先前吃了那个馒头感到不安,不过还好后来全都吐出来了。仔细一想,今天晚上下肚的没有一样是正常的东西。 “好吧。”秋星木说,“有没有有价值的发现?”他发现与有血有肉的尸体相比起来,自己对骨头的接受能力要好的多。 “问得好!”郑浩得意地说,挑出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脊椎骨,看上去就像一张古怪的弓。郑浩指着脊椎骨与头骨接触的位置,说:“仔细这里,有一条明显的利器产生的伤痕。”郑浩转过身,从另一具尸骨旁边拿过来一把生锈的刀,将刀靠在伤痕处,郑浩兴奋地说:“完全吻合,连刀刃上的缺口都一模一样。” “那个人杀了他!” “不不不,我认为是自相残杀,这些是从棺材板里带出来的他们的随身物品,虽然有些损坏了,不过仍然可以看出来,他们的随身物品基本相同,有一些还是互补的,所以说,这三个人是一伙的,他们同时来到了这里,然后由于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其中一人杀了另一个人,剩下的两个人也由于某种原因死了,我想是被杀害了。而且这三个人的骨骼都很粗大坚硬,生长的非常好,说明他们身强力壮。一夜之间能够同时杀害掉这样的三个人,绝对不是一般人,极度危险,身手敏捷,而且能够洞察人心,否则一个陌生人怎么会轻易的将一个团伙分化掉。我还发现了这个。” 郑浩说着,从角落里拿出了一颗人头骨。秋星木还没有反应过来,郑浩已经把人头骨塞在他手里,紧接着,他惊讶地发现,地上那三具尸骨的人头还好好地放在原位。 “这就是第十七具尸体?” “当然不是。我刚刚不是说我住的棺材里的尸体被我埋了吗?那具尸体我已经记录过了,没什么用。” “那这个是……” “我为了验证一个假设到山上借用的三月前同时期下葬的村民的尸体。” “你挖了别人家祖坟!” “祖坟的定义是埋葬祖先的坟墓,他三月前才死于酒驾,从时长来说还不够资格。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在坟头做了标记,案子结束后我会还回去的。” “你还要再挖一次?!” “不然怎么办?我总不能上医院去割一个过来吧?” 简直强词夺理! “好吧,说说你的假设。” “谁让你转移了我的注意力。”郑浩责备,然后让秋星木右手托着头骨,说:“你先感受一下它?” 秋星木以为自己听错了,“感受一下什么?” “感受一下‘头骨‘。” “……” 秋星木懒得再跟郑浩争辩,深呼吸,闭上眼睛,用掌心感受头骨,然后睁开眼睛,说:“感受好了。” 郑浩马上把头骨丢到一边,顺手把三具尸骨最近的一具的头骨放在秋星木手里,说:“再感受一下。” 秋星木瞪着手中的头骨,它也用空洞的眼眶瞪着他,秋星木觉得自己看起来一定很傻,说:“好吧,我再感受一下‘头骨‘。”于是,又深呼吸,闭上眼睛,用掌心去感受头骨……等一下! 秋星木猛地睁开眼睛,看到郑浩正满脸微笑。秋星木捡起无辜村民的头骨,放在手上,又换上死者的头骨,然后把另外两具尸体的头骨也轮流放在掌心,最后又把无辜的头骨放在掌心,他恍然大悟,他看到郑浩正赞许地对自己点头。 “三个死者的头骨比普通的头骨要轻,要轻得多!” 第一百零六章 白发 “不仅如此,所有的死者无一例外都是男性。”郑浩说。 秋星木掂量着手里的头骨,每个人的头骨活多或少会有些区别,但死者的头骨和普通人的头骨相比也轻的太多了,他问:“这是怎么造成的?” 郑浩拿过死者的头骨,像摆弄苹果一样摆弄它,说:“从外表上看,两者没什么差别,唯一的区别是死者的头骨里是中空的,足足比普通的头骨薄了一层。不仅仅是这三个头骨这样,剩下的所有尸体头骨我检查过,都是同样的问题。” 秋星木不寒而栗,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郑浩摇摇头,说:“我不清楚,只能等这几天凶手再次下手。” 秋星木对郑浩的这个结论很是吃惊,问:“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郑浩拍拍手中的记录本,自信地说:“三个月来的记录铁证如山,而且凶手根本不担心现场的人有多少,可以说是有多少杀多少,距离上一次出事快一周了,他一定会再犯案。你没什么事早点离开这里,免得有生命危险。” 秋星木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在天花板黑窟窿里看到的那个人头,急忙于郑浩说了。 “人头?”郑浩思拙道,问:“你看清对方的面貌了没有?” 秋星木说当时只是电光一闪,他看的出来是张人脸,但面貌并没有看清楚,印象模糊。 郑浩立马决定上去看个究竟。 秋星木问:“过了这么久,那人估计已经不在了,去有用吗?” “只要是有人经过,必定会留下痕迹。” 两人说着到了秋星木暂时住的那间房间,房间里窗户开着,风吹的窗帘呼呼飞,地上铺着秋星木的睡袋,背包也在墙角,没有东西丢失。郑浩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架破旧的梯子,搭在秋星木指的那个黑洞上,举着蜡烛就要上去。 秋星木一把拉住郑浩,捡了根桌腿递给他,提醒道:“你小心一点。”郑浩胡乱地点点头,把蜡烛粘在桌腿的一头,自己拿着另一头,让秋星木扶好梯子,便往上爬。秋星木心惊胆战地盯着郑浩,生怕从黑洞里忽然蹦出什么怪物出来,如果郑浩也被遮眼鬼害了,自己一个人得怎么对付啊! 郑浩把蜡烛伸到天花板上方,照亮了上面一大片区域,没发现什么异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头探进去天花板里。 秋星木看到郑浩忽然一动不动了。 “喂?”秋星木着急了,感觉双腿开始发软起来了,这是他从小到大的毛病,他冲上面喊:“你倒是吭一声啊!” “上面有一具尸体。”郑浩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无力。 “什什什么尸体啊?” “我把他弄下去,你在下面接着。” “我接着?我我我看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大不了我换一间房睡,不和他抢。” “你接好。” “等等等等一下……”秋星木尖叫起来,紧接着,他感觉有什么碎块掉到头顶上,害怕的都快哭出来了,过了一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抬头一看,郑浩已经跳下来了,再摸一下头顶,抓下来了一只死蟑螂。 秋星木恼羞成怒吼道:“你骗我!!” 郑浩看上去心安理得,说:“上面什么痕迹也没有,一大片的灰尘老半年没人动过了,你要不要上去看看?” “不用!”秋星木面红耳赤,一言不发地看着郑浩把梯子搬下来。 “真不看看?”郑浩走到门口回头又问了一遍。 秋星木懒得理他,眼角余光看到郑浩正盯着自己,回头细看发现焦点又不在自己身上,像是看着房间里某处,以为郑浩又装神弄鬼吓自己,刚要发作,只听郑浩说道:“你真不觉得没什么不舒服?” “我舒服的很!”秋星木还在为刚刚的事情生气,回答的很用力,转过头望向窗外。窗外风声雨声依旧,水雾缭绕,远远的云层里闪电翻滚,只是声势没有先前那么大。过了许久,秋星木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回头看时,郑浩已经下去了。 秋星木生气归生气,脑海里还惦念着郑浩的话,“不舒服?怎么会不舒服?”秋星木看到郑浩把蜡烛留了下来,蜡烛还粘在桌腿上。秋星木拿着桌腿往天花板的黑窟窿里伸,桌腿的长度不够,但还是看的清楚和窟窿里的情况。破洞里空荡荡的,先前看到人头的那个地方是梁柱,根本什么也没有。 难不成是自己之前看错了?但是自己看的那么清楚,没理由是幻觉。秋星木又照了老半天,还是没看到先前看到的那副画面。可能真是看错了。 秋星木把桌腿放在一边,蜡烛也烧了一大半,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秋星木忽然感觉精疲力尽,倒在睡袋上便呼呼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秋星木忽然一个激灵惊醒,猛然从地上坐起来,全身大汗淋漓,喘着粗气,慌乱地朝四面八方望去。 他没来由地回忆起一件事。 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黑狗,叫“地瓜”,后来地瓜让车撞了腿,家人没钱给狗治病,又不忍心看着它痛苦,便在它的食物里放了蒙汗药,地瓜立马就睡着了,家人急忙就去请村里的屠夫。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屠夫刚到门口,原本在后院呼呼大睡的地瓜突然醒了过来,朝着大门方向狂吠不止,好像分害怕的样子。后来听屠夫说,他们杀畜生多了,身上会带有杀气,狗一定是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杀气才会有这种反应。 秋星木不明白自己脑海里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发生这件事的时候他还在上幼儿园,印象不深,后来也再没回忆过一次,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下子会想起来。难不成是和地瓜一样,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东西,本能在提醒自己快点离开? 秋星木看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但天还没亮,外面铁块般漆黑一片,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丁点声音。秋星木立刻起身,心“扑通,扑通,扑通”直跳,脑海里总感觉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他飞奔而出,站在走廊里,他感觉这时候的走廊出奇的长,而且还在不断地拉伸拉伸延长延长…… 空气中漂浮着黏腻腻的水汽,散发出淡淡的绿色的光,周围什么灯也没有,可在秋星木看来,那淡绿色是如此的明显,正如郑浩先前描述的,绿的快滴下来了。 那水汽扩散不去,附在皮肤上,抑制汗液的挥发,令秋星木越来越感到炎热,肺部仿佛要融化掉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在走廊上飞奔,脚踏在木板上吱嘎吱嘎地响,要是这么吵,郑浩应该早就听见了吧。可是这段先前走来短短的几米走廊,此刻竟然跑了半天还没有到头!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撞上鬼打墙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跑不出去,到底怎么回事……”秋星木跑得精疲力尽,视线被汗液模糊了,眼睛刺疼,张了张嘴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他惊慌失措地用手摸着喉咙,声带在震动,可是声音就是发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秋星木不再奔跑,手撑着墙壁大口喘气,全身都在发烫,汗流浃背,能看着汗水沿着手臂滴落到地面上,积成一摊子。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大量失水,他舔了舔舌头,嘴唇干涩,血液粘稠,皮肤上出现了深刻的皱纹,看上去像晒干了的皮!幻觉会如此真实? 一阵凉爽的威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风带来了远处的水声和甜美的水的味道。 一个人可以不吃不喝生存七天,如果脱水连三天都坚持不到。沙漠里的探险者有时候就是因为看到了误导性的海市蜃楼,而死在沙漠里,可想而知当人极度缺水的时候,意识上已经不能理性判断。 秋星木正处于这种危险状况。当那道清风携带着水的呼唤传来时,他疯狂地朝那个方向跑过去,水的波动声越来越大,叮铃铃,汩汩汩汩,哗啦啦啦啦,秋星木肯定,这样的水一定很甜美。他在用最后的力气奔跑,两块肺叶一定烧起来了,耳膜嗡嗡响,除了水声他什么也不在意。没跑一会儿,就跑出了长不见头的走廊,他看到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在那片白茫茫之中,有一棵绿油油的小树,树下面有一口老井,井里波光粼粼。 秋星木好累,累的不想再走下去了,他的心猛烈跳动着。 他走不动了,他想要倒下休息一会儿。就在他感到无望的时候,有柔软的手牵起了他的手,他看到旁边出现了一张熟悉美丽的脸。 “秋……”他想要呼唤秋伍媚的名字,秋伍媚用白皙的手挡住了他的嘴唇,她的手冰凉凉的,好像给炙热的秋星木投下一块冰块。秋伍媚是如此的妩媚,比晚上在火堆旁看到她时还美丽,她那满头雪白的秀发更增添了几分妖艳的美。 秋星木想自己跟她时同样的姓氏是多么的有缘啊!秋伍媚看上去并不希望任何的话语破坏此刻的寂静,整个世界都沉默着,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秋星木呆呆地跟着秋伍媚,向那口水井过去。 秋伍媚柔柔地坐在水井边沿,水井里的水都快溢出来了,她用手玩弄着清澈的水,用柔媚的眼睛看着秋星木,秋星木感觉自己的心也要化了。 忽然,像是滑了一下,秋伍媚扑通一声向后倒进了水井里,没有多余的尖叫,她看秋星木的最后一眼,他永远也忘记不了,惊愕,恐惧,无助…… 秋星木毫不犹豫地伸手扑了过去! 第一百零七章 军队 “说出事就出事!” 郑浩把秋星木放到睡袋上,趴在他胸口上,听到里面心脏还在跳动,松了一口气。 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倒也是奇怪。 当时郑浩正在棺材里休息,忽然听到有人闯进了棺材屋,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棺材板掀开了,黑暗中一双手就朝郑浩脑袋躺的位置掐下来,如果不是郑浩趁着棺材板飞起的时候偷偷缩到棺材的另一头,这时候已经中招了。房间里漆黑一片,当时正是夜欲破而晨未至之时,明暗交汇,雨也停了,正是最暗最黑的天时。 郑浩应激反应地拉扯下封住左眼的眼罩,蓝白色的光芒倾泻而出,照出了一张汗津津油腻腻近乎疯狂的脸,正是秋星木。秋星木冷不丁地遭受到强光的照射,急忙用手挡住了眼睛,就在那一瞬间,郑浩看到秋星木的头发脱去了花白,变成了黑色,那种感觉很奇怪,就像看到一个假发被强光吹走了似的。等秋星木头发一变会黑色,他的双眼即刻变得迷离,全身一软,摊到在地上。 郑浩看着躺在睡袋上逐渐打鼾的秋星木,这家伙刚才绝对不是在梦游,到像是中邪了,完全是红着眼睛要杀了自己,力气大的吓人,那块棺材板被扔出去了五六米。可问题是为什么那邪物不附身自己而去附身秋星木?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难不成自己无意之中做了什么让对方忌讳的事情?那又会是什么呢? 郑浩摸了摸用眼罩封起来的左眼。这颗怪异的眼珠无痛无感,却接二连三的救了自己的命。他不明白那个男孩为什么会把这颗眼珠安给自己,但绝对不会是毫无目的的。 而自己就像一只小白鼠,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白鼠! 郑浩拳头紧握,狠狠地朝地上砸下去…… “嘭!”脆弱的地板发出一声巨响。 秋星木忽然惊醒,茫然地看着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房间里躺着,房间里依旧空荡荡的。他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窗外远处的山顶露出的天空正翻着鱼肚白,天还是阴沉沉的,不过一时半会看上去是不会再下雨了。 真是个奇怪的梦。秋星木依稀还能记得梦里秋伍媚美丽的模样,秋星木傻傻地笑了,自己怎么就梦到她了。秋星木想想就觉得怪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一阵刺痛,脸都疼歪了,把手伸出来一看,指尖上竟然沾了一些血。后脑勺有个小小的伤口,好在不是很大,秋星木想可能是没睡好在地上什么地方给磕到了,也就没管太多,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下山。 秋星木下到楼下,破庙里冷清清的,趁着清晨凉爽,他在庙里逛了一圈,没有看到苗天赐和秋伍媚,货担也不在,看来两人昨晚就离开了。秋星木在疑惑他们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逛了一圈破庙,也没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倒是后院有一口井和自己在梦里看到的很像,只是井是枯井,树是枯木,周围全是荒草。 秋星木把头探到井口往里面看,井里面深不见底,黑影十分浓稠,秋星木莫名感到了一阵心惊肉跳,便赶紧地离开了。 他快步远离那口井,脑海里回忆起在梦境的最后,自己好像是跳进了那口井,可自己为什么要跳进去那口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按照平常,梦做完之后都会遗忘或者记得很模糊残破,这个梦倒是很清晰,只是当自己刻意要去回忆的时候,脑袋会暗暗发痛。 “不道别一下就要走了?” 秋星木走的急,没注意到自己正从郑浩的门口经过。只见郑浩正靠在门边,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黄瓜在那里咬。秋星木走过去,眼角余光看到郑浩脚边有一块棺材板,这块棺材板昨晚上来的时候是没有在这里的,仔细一看,那棺材板似乎还列成了两半。 郑浩注意到秋星木的目光,便问道:“不记得了?”边说边围着秋星木转,转到秋星木背后的时候,一向眼尖的郑浩突然注意到秋星木后脑勺有一样值得注意的东西,趁着秋星木不注意,猛地一拉,把那东西扯了下来,奇怪的是,秋星木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郑浩偷偷地把它放进口袋里。 “我要下山了……”秋星木猛地意识到,自己这么一别是不会再和郑浩见面了,说道:“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了。” “这是好事,在路上总会遇见陌生的路人,哪个不是一遇到就分开。我是个和死人打交道的人,你最好也不要遇见我。”郑浩说着,用他那没有被眼罩遮起来的右眼看着秋星木,好像在把秋星木透视了,忽然问道:“昨晚睡的好吗?有没有梦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秋星木脸一红,没有说话,这一切都被郑浩看在眼里。 “好吧!”郑浩说,“那就在这道别了,好好教书,说不准我什么时候就去抽查了。” “话说起来,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个老师的?” 郑浩神秘一笑,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秋星木尽管很好奇,但郑浩不说他也没办法,于是便向郑浩道别,回头看时郑浩还在庙门口拿着半截黄瓜朝自己挥手道别。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也闹腾了一夜,现在想起来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梦似的。大汉的出现是梦,苗天赐是梦,郑浩是梦,还有秋伍媚,也是梦的一部分,现在天亮了,梦醒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自己还是自己。 下了雨,山路泥泞,天灰蒙蒙的,山间空气清凉,微风滋润,行走山林间,秋星木身心愉快。下了山路就是一条水泥路,秋星木掏出路线图,路线图上并没有这条水泥路的标记,果然自己还是得下到安泰村再去找路才行。 凭借着记忆,秋星木终于在一隐蔽处找到了昨晚上山的山路,刚拐过山角,眼前赫然出现一条黑黄色的泥坡,昨晚就是在这里发生了山体滑坡,现在看来滑坡的规模远远比自己想象的大。旁边的山完全凹进去了一大块,泥石流沿途所经全都掩埋,能够看到不少参天大树只露出了倾斜的树顶。 沿着滑坡现场往下,秋星木远远看到前面有一群人,近了才知道是村民在疏通溪流。在山间有不少河流分布,山体滑坡堵塞了这些河流产生堰塞湖,再加上大雨,水量急剧增大,如果不及时疏导,河流万一改道极有可能危害山下的村庄。听村民说已经请求军队支援,估计中午会赶到。 秋星木站在高处朝下望,果然被滑坡的山体堵住的河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蓄水库,水流昏黄浑浊,水平面被急剧抬高,上游的河面如果也被抬高这么多的话,河水必定会漫过河堤,村庄农田肯定要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后果不堪设想! 好在村民们目前没听说有那个村子被水给淹了的,但如果一直这么堵下去,洪水爆发是迟早的事。村民劝秋星木换一条路下山,早点离开,这几年天气怪的很,这季节雨水变得多,万一要是发洪水,只怕他想走都走不了喽! 村民给秋星木指了条山路,沿着山路直走,秋星木很快就看到了笼罩在薄雾之间的安泰村。下到村子里,秋星木找了好几户旅馆,古怪的是旅馆都不开业。无奈之下,秋星木只好沿路找人家,当地人见他是外地人,一开口就要借用家里浴室,没有几个是同意的,也不知道问了多少家,终于一个小巷子里的大爷同意了秋星木的请求。 秋星木怕大爷反悔,急忙冲进浴室。浴室不大,却安有热水器,老大爷还在门外问了句会不会用,秋星木从小就接触这东西,当然熟悉了。洗了个热乎乎的澡,换了身衣服,整个人都精神了。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秋星木看到老大爷都把午饭做好了。都是些家常便饭,秋星木受不住大爷的热情,肚子里也早唱了几十遍空城计,干干脆脆地坐下来大吃特吃。 秋星木见大爷家里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一家四口人,两个大人,还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秋星木见桌子上只有自己和大爷的两幅碗筷,便好奇地问了句家里其他人呢? 这不问还好,一问,大爷本来笑呵呵的脸顿时皱了起来。秋星木心里一惊,看来自己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只怪自己多嘴,默默地埋头扒饭。 正当秋星木感觉尴尬的时候,窗外人声鼎沸起来,由远及近,有什么大机器正在靠近。秋星木过去推开窗户,外面是大街,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五六辆绿色的大卡车正缓缓驶过,车上整整齐齐地坐满了军人。 秋星木指着外面的军卡,兴冲冲地对老人说我知道他们是去干什么,山上滑坡了,他们是要去疏通河道的。 老人站在秋星木身边,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浑浊的眼睛正正地看着绿装的军人,他的眼眶里水花在打转,猛地挺直腰板,做了个标准的军礼! 看着军卡逐渐远去,老人低声嘀咕了句:“千万不要去那个庙啊!”秋星木瞪大眼睛看向他,老人目光闪躲而过,转身回屋了。 秋星木急忙追问,那破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老人刚开始不肯说,秋星木偏偏软磨硬泡,磨的老人后悔自己多嘴,最后见秋星木是外地人,又是过路的,便答应了。 老人说:“不是我不肯说,是那庙不干净!” 秋星木也听过一些民间故事,这里的不干净不是指庙里环境脏,而说的是风水不好,容易滋生邪气的物件。 “般若寺啊本来不叫般若寺,它有另一个不吉利的名字!要是不改这名,恐怕也不会丢那么多条人命了!” 第一百零八章 恐怖车祸 老人自称林广茂,祖上都是安泰村人,对当地传说颇为熟悉。说起般若寺,当地人没有不知道的,对它是能不提就不提。为什么呢?第一个原因,它现在是个贼窝,过路的都到那里歇脚,想想那些过路的都是些什么人呀?歹人!要不怎么走老商道啊?另外一个原因说来比较老,可以追溯到明末。 话说朝代更替的时候总会伴随着一些灾祸发生,这倒也不奇怪,要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也不至于改朝换代。明崇祯年间,内忧外患,清兵在关外虎视眈眈,国内又天灾连年,动荡的社会最苦的算是老百姓。安泰村那几年也过的相当贫苦,包括安泰村在内的九村十八县,接连几年颗粒无收,先是闹了一年旱灾,旱灾刚过,涝灾又跟着来了,村民有一顿没一顿地过日子,山上的野菜也挖光了,饿死的躺的到处都是,畜生吃的都比人好,怎么说?餐餐至少还能光明正大的挑人肉吃,这些事都还在县志里头记着。 老天爷不给活路,人总得给自己找活路。俗话说的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安泰村后背靠山,山林里有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来的古山道,安泰村别的没有,木头草药山上多的是,就是不能当饭吃。于是,就有人打起商道的主意。还别说,真有人沿着商道走了过去,回来的时候换了不少钱,有钱就能上城里买粮,日子好过起来。 有人可能会问,既然山上有草药为什么不拿到城里卖,何必走商道跑大老远的?物以稀为贵嘛,这附近山村都能上山采,遍地的萝卜不如草! 商道一时间繁荣起来了,般若寺的事情也要开始了。商道繁荣了,也有人眼红了。商道上一夜之间涌出了好几波强盗,专抢过路人,那年代人命如草芥,每天都有成千上百的饥民饿死,谁会在乎你,日子久了,林子草丛里不知道躺了多少无辜村民的尸体。后来又恰逢饥民暴乱,官府下令强行压制,把饥民全都赶到山上,困了整整三个月,参加暴乱的人几乎全都倒在那上面了。 人死了是有怨气的,更何况死的大多数人都是枉死,怨气缠绕在山林间,附近的村民夜晚能改到成群结队的鬼火,空气里鬼哭狼嚎,听的人直发怵!后来,村里就开始闹鬼。先是接二连三有人暴毙,开始怀疑是瘟疫,尸体全都用火烧了,为了防止其家人受到感染,把瘟疫传给其他村民,村长动用了私刑! 所谓私刑就是当地特有的不同于官府的刑法,具有明显的民俗特色。 村长下令,把那几户人家全都捆绑起来丢到山上去,他们的生死任由山神去决定。结果,他们当然都死了。大部分都被野兽吃的干净。 即使这样,村子里还是在死人,没过几天,村长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巨大的夜叉率领众孤魂野鬼下山,告诉村长如果不每年定期敬献两个十六岁儿童,便屠杀全部村民。这样的梦一连做了三天,不仅仅是村长,附近几个村的村带头人全都做了同样的梦。封建时代鬼神信仰是很重的,这些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为了一村安危,真的照着鬼王说的去做了。 这样的祭祀一连举办三年,每年春夏之交,每个村都要把一对十六岁孩童送到山上的鬼王庙里供奉鬼王享用。直到后来来了一个法号大真的法师,他法力高强,云游四方降妖除魔,为民除害。法师用紫金降魔葫芦收服了鬼王,将其手脚脑袋分裂开来,分别埋藏于不同山头的不同地方,其中把鬼王的脑袋装在葫芦里,镇压在昔日鬼王作威作福的鬼王庙下,并用莲花福印制造结界,令鬼王永世不得超生。这才平息了祸根!鬼王庙也更名为般若寺。 听完林广茂老人的叙述,秋星木对鬼王庙的起因经过总算有个大致的了解,难怪他看到破庙里的那尊古怪雕塑是没有脑袋的。但是他隐隐觉得有地方说不通。照理说鬼王庙距今已有四五百年了,这么长时间没人修缮也早该化作污泥尘土,怎么秋星木在庙里所看到的光景总觉得像是才刚毁坏十年左右的模样,那泥胎神像虽说断了脑袋,却也不像有几百年的历史。再者,这个传说和几个月来发生的杀人事件似乎并没有关联。 老人说这只是传说的一个版本,传说的结局还有另外一个更值得令人信服的说法。秋星木立马来精神了。 另外一个版本的结局是法师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收服鬼王,只是面前将鬼王面前进行封印。原来这鬼王生于乱尸死人之间,常年吸收孤魂怨气,法力极强,而这安泰村后的将军山有一风水极恶的去处,善青乌者称之为九龙出斗! 风水学上起的名向来是看着名字就吉凶立辨,而这九龙出斗恰恰相反,别看名字看着有龙,实际上是说九条龙同时从一个斗里出来,龙多洞小,龙即使再霸气也要给限制住了,另外一个含义也是说四海五岳之气在此汇聚,奔腾如流,浊清不分,阴阳不明。鬼王庙就建在这山头之上,当初见庙也是拖累死不少人,据说地基下面埋的全是人骨。 秋星木听的是云里雾里,越听越觉得玄乎。 鬼王占有地利变化无常而且透彻人心,与法师大战了三天三夜,法师筋疲力尽,被鬼王逼到了绝路,在危急时刻,法师意外找到了镇治鬼王的吉祥之物,把鬼王法力最强也是最重要的头颅砍了下来,令它不能复生,同时用自己的金身做法器,将鬼王的头颅封印在体内,以莲花福印灌顶,口含吉祥之物,最后坐化在鬼王庙内。只是后人在庙里四处寻找,始终不见肉身佛所在,为了纪念法师,鬼王庙改名为更有佛学禅意的般若寺,传说那名法师一直脸蒙黑纱,身着破烂佛衣,由于刚将鬼王首级封印于体内的时候,身体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度成为鬼王的模样,所以后人为法师塑像的时候,只好将其塑造成鬼王模样,香火一直鼎盛,直到文革除四害时才被人砸了,塑像脑袋也是那个时候被人砸掉的。 老人对这个传说似乎深信不疑,特别是关于法师坐化的那一段也叙述的尤为逼真,连秋星木也为之感染,追问之下,林广茂老人道出了一个令秋星木十分惊愕的信息: “我见过那尊肉身佛!” “不是说没找到?” “是没找到,我是在梦里看见的。”林广茂老人的眼里充满了幻想,变得深邃,说:“现在想起来那个梦也像刚刚才发生过,那是一个很黑的地方,没有电灯,那尊老法师的金身就坐在那里,他的全身笼罩在很小很小的白光里面。闭着眼睛,很光华,根本长得不像妖怪。三年了,三年都过去了,要不是梦见法师,三年前我也该死在庙里,死了多好啊,不用受罪。”老人说着莫名地哀伤起来,令秋星木猝不及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秋星木吃完饭,帮老人收拾碗筷。厨房的窗外正对着一棵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好不茂盛,秋星木从来没见过这种树,满树白花,很是漂亮,便问老人这是什么树。 “红豆。”老人笑呵呵地说。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的红豆?” 老人点点头。 秋星木一直是听过,没见过。只见院子里这棵红豆树有十几米高,长得郁郁葱葱,远远看和普通的树没什么太大区别,叶子是鹅卵石形状,花白色,一束一束的,有点像狗尾巴,不过花要大的多。树干有两三个人合抱那么粗,也不知道有多少年龄了。 林广茂老人告诉秋星木,红豆和黄豆一样,是长在豆荚里的,红豆的豆荚比较宽比较长,成熟后会变黄变卷,扒开后就可以看到里面一颗颗晶莹圆润的小红豆。现在整个村子有这么大红豆树的只有三家,他们家这棵是最高的。红豆可以用来做手饰,项链,他妻子在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红豆,结婚的时候还在枕头下面放了几颗,每年清明节去山上扫墓,都要给她带几串前一年产的最好看的红豆。 两人正说着,院子的门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老人一见那两人脸立马就黑了下来,把手中的洗碗布一扔,拿起墙角的扫帚就走出去。 进门的这两人正是林文彬和林海新。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那么巧,前一天晚上两人把秋星木拒之门外,第二天阴差阳错的秋星木就住进了林文彬家里来。 林文彬走在前面,老头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冷嘲热讽,道:“这不是村长吗?今天怎么上老汉家里来了,哎呦你看来也不说一声,我好收拾收拾,把脏东西打扫一下,不能污了你的千金之躯。”林广茂老人说着挥舞着扫把,把尘土扫的飞飞扬扬。 “爸,你这是干什么呢?”林文彬一边躲闪着老人地上乱挥的扫把一边说。 “不敢当!”老人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们穷人家哪能生出你这样的大人物啊,还是请和旁边的这位财神爷到别家光顾去吧,我这庙小,供不起大菩萨!” 林海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见老人扫把挥到脚边,急忙往外一跳,跳出了门槛,对还在院子里的林文彬叫道:“我在外面等你。” 林广茂老人又回过头来“扫”林文彬,林文彬眼疾手快,经验丰富,眼疾手快躲过了扫帚,闪进屋里,把自己关在里面,看到秋星木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尴尬地笑了下,便跑进里屋,当老人用钥匙把门打开的时候,林文彬已经拿着一个公文袋从另一边的窗户里跳出来了。 “爸,我要上山一趟,你自己照顾好身体。”林文彬说着已经到了院门口,又忽然回过头,喊道:“别忘了给树浇水!” “我用你说!”老人一把讲扫帚扔了出去,林文彬把门一关,扫帚正摔在门上。老人气喘吁吁,依然破口大骂。秋星木纳闷这父子两人究竟有什么深刻矛盾不能解决的。 “逆子!混账!你要再敢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老人扶着椅子坐下来,刚坐下,又像想起什么,走进厨房,翻箱倒柜拿出来了一条粗铁链和一把拳头大小的黑锁,颤巍巍地走进里屋把林文彬刚刚进去的那个门给用铁链锁了。 秋星木整理好了碗筷,便收拾一下行李和老人道别,老人也不留他,临走之前送了一串红豆手链给他,说是上面的颗数代表路途平安。秋星木再三感谢了老人,问了公交站点的方向,便道别老人而去。 秋星木看天色不好,便到街上的杂货店里买了一件雨衣,一根手电筒和几节电池,以及一些干粮。准备好这些,他便去找公交站点,一路问一路找,一直走到村外,才在一棵老树下面找到了公交站点。 说来这公交站点生长的真是偏僻,距离村口有好一些距离,周围都是荒草地,芦苇都有一人高,要是大半夜经过要是旁边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秋星木正在那边胡思乱想,一辆豪车飞速驶过。秋星木心想好在四下里没人,要不然开这么快撞到人可就不好了。 “嘭!”的一声钝响,私家车像撞着了路正中的柱子似停了下来,一道白烟从车子的引擎盖里冒出来。 “天哪!”秋星木惊叫一声飞奔过去。只见车子的整个挡风玻璃全碎成颗粒,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躺着一男一女,尽管安全气囊已经弹出来,两人依旧撞得头破血流昏倒在座位上。再看引擎盖完全撞变形了。车子的前方两米的地方躺着个的男人。 那男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光着脚丫,像个流浪汉。秋星木看水泥路上有一串脚印从荒地里出来到车前头。看来刚刚是那个男人突然从荒地里冲出来,豪车躲闪不及,一下子撞了上去,结果反而把豪车撞毁了!这得多大的力量才能把金属引擎盖撞变形成这样,真的刚刚只是撞到了一个瘦小的流浪汉?从现场的情景来看,车子撞到人后还发生了回弹! 秋星木正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先救人还是跑回村子里去喊人,躺在地上的流浪汉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睛看着秋星木。秋星木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眼珠,不是黑的,而是一种死气沉沉的白,让人想起水煮后的鱼眼睛。 那双眼珠盯着秋星木看了一会儿,便立马移开开。流浪汉急匆匆地从地上站起来,一头钻进了芦苇丛里,逃走了。 第一百零九章 警方三年前的悬案记录 车祸现场的情景把秋星木震撼的愣住,当被撞飞出去的流浪汉从地上爬起来,默不作声地钻进芦苇丛逃离现场时,秋星木的惊讶已经不能用言语来形容。这不是车撞人了,而是人撞车还把车撞毁的事故,经验再丰富的交警也会惊讶现场的惨烈程度,报道出去说不准还会改变人们对交通事故的传统认识。 秋星木听见驾驶室里有痛苦的哼哼声,看到副驾驶座上的女人正在挣扎着出来,秋星木急忙过去,好在车门变形并不严重,秋星木花了一些力气,不小心把整个门给拉了下来,把女人从里面抱出来。 忽然,秋星木听到背后有什么声音,回头时正看到一个人影钻进了刚才肇事者钻进去的芦苇丛。 秋伍媚…… 秋星木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回头的时候只看到了头蓬的一角从芦苇丛里一闪而过,和昨晚上秋伍媚披的十分相似。她在追那个人? 秋星木把车里的两个人都从车里拖出来,离冒烟的车子远远的,附近的人不久后闻风赶到,他们也听到了撞击产生的爆炸声。 显然他们一辈子也没看到这样的车祸现场,车子在路中央撞烂了,却没看到被撞的东西,如果秋星木告诉他们被撞的是个人,还已经逃逸了,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信。要不是秋星木亲眼所见他估计也不会信。 众人七手八脚将受伤的人送到当地诊所,秋星木趁着混乱偷偷钻进了芦苇丛,顺着刚才秋伍媚离去的方向追过去。芦苇丛里的泥巴又臭又黏,昨晚下了雨,地上有积水,没走一段路鞋子里全是水,更糟糕的是,他找不到她们的足迹,在芦苇丛里跑了一大圈后,他发现自己迷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感觉有人跟着自己。芦苇很高很密,挡住了视线和声音,走进去就跟进了迷宫,天又灰蒙蒙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秋星木开始后悔进来之前没有看一下芦苇丛到底有多大,在里面绕了好几圈都没绕出去,更古怪的是,他没走几步,身后的某个地方也会传来芦苇拨动的声响。开始时他急于出去没有注意,只以为是风吹草动,这样几次之后,他发现那个声音明显是跟着他。 秋星木加快脚步,那声音也加快脚步,重复几次后,秋星木干脆就站在原地不动,结果那声音并没有停止,有什么声音正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一条乌黑的小蛇受到惊动从秋星木的脚边快速的滑过,秋星木把背包背到胸口,从包里摸出了小苹果的小刀,握在手中,等着那发出动静的东西出现。 一个人影从芦苇丛里出现了,一身邋遢,脸上戴着个眼罩。 “郑浩!”秋星木相当惊讶,问:“你怎么在这里。” 郑浩脸上带着微笑,拉住秋星木便朝一个方向走去,他说:“他们朝山上去了。” “谁?” “你追的那两个人,车祸现场,你忘记了?” “你怎么知道?你跟踪我?” “对,我本来打算放你走,后来发现你与我的调查对象如此有缘,又后悔了,我决定再观察你一段时间。” 秋星木挣开郑浩的手,怒气冲冲,问:“你凭什么这么做?侦探就可以随便跟踪人不在乎个人*了?” 郑浩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秋星木面前,看上去是根白头发。 “这是什么?”秋星木问。 “白头发,也可能不是,早上你走的时候我从你后脑勺的伤口里拔出来的,你看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你全忘记了昨晚睡着后发生的事。” 秋星木一震,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昨晚梦游差点杀了我,还把我的棺材板摔坏了。” 秋星木一头雾水,道:“怎么可能……” “不仅有可能,而且是事实。” 秋星木看郑浩一脸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开始觉得有些惶恐了,问:“我真的攻击了你?” “力大无比,动作迅猛,看上去像要置我于死地。” 秋星木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郑浩一把拉住他继续往前赶。 秋星木着急地说:“我回去能干什么?万一我又攻击了你怎么办?” “不会,只要我在就不会让你再被控制。那东西昨晚控制你杀人,肯定今晚还会行动,山上山体滑坡阻断了商路,现在一群人跑到破庙借宿,热闹的像菜市场,那东西一定会大开杀戒,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需要一个助手。” “可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已经被那东西控制过一次,比较有经验。” 秋星木一下子停下脚步,哆嗦地问道:“你是说让我当诱饵再被控制一次?” “那东西控制过你但后来被我赶走了,我估计它不会蠢到再试一次,但是你身上留下了那东西控制你的痕迹,可以帮助我最快地找到它。” 秋星木一脸厌恶,问道:“世界上真的有能够控制其它生物的东西吗?” “有,冬虫夏草的就是菌类寄生软体动物控制其在一定时间后钻进土里并且生根发芽的典型例子。昨晚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当时你身上千真万确沾了其它东西。”郑浩暗示地看了眼秋星木手中那根格外长的白发,他本来还说刚刚那场诡异的车祸,转念一想,还是点到为止,便住了口。 见秋星木还在犹豫,郑浩决定拿出杀手锏,说:“苗天赐早上在你离开后就回来了,我听他说秋伍媚今晚也会回去,万一她要是碰上那东西,你不想救她吗?” 秋星木心颤动了一下,脑海里回想起车祸现场。郑浩敏锐地捕捉到了秋星木表情的变化,拉起他继续往山上赶。 两人还没到山脚,远远看到山路已经被军队封锁了。 “这条路正在抢险,我们从后面一条路上去。”郑浩带着秋星木绕过山头,穿过小路,不一会儿,两人便看到对面山头树林间隐隐露出的屋檐和断墙。看着很近,从这边山头到那边山头得先下到下面山谷里去,山谷底下有一条山涧,水流不大,河面极宽,即使下雨涨潮也能够踩着露出来的石头过河。 沿途路上,秋星木向郑浩说起了从林广茂老人那里听来的关于般若寺的传说。 “那个林广茂是村长林文彬的父亲。”郑浩说。 “我看到他儿子回来了,不过父子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并不好,老人一见面就追着他打。” “这件事和林海新有关。” “林海新?” “林文彬的一个朋友,安泰村数一数二的富翁,做家具生意的,也是我这次调查的雇主。林广茂很反对林文彬和林海新交往,认为是林海新害死了他的女儿。” 秋星木回忆起林广茂老人家里墙上的那幅全家福。 郑浩告诉秋星木在调查与破庙有关的资料过程中,他收集到了一条很值得注意的报道。 “三年前的一起说不清是凶杀案还是失踪案的案件当中,当事人便是林广茂。” 林海新的父亲林俊龙和林广茂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经历过文革,林俊龙是个军人,曾经在文革时期救过林广茂的命,两家人非常要好。林广茂的女儿林睿和林海新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订了娃娃亲,有意思的是两人成年后也相恋了,并且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林海新和林文彬也成了要好的朋友,一个出入商场成为了当地有头有脸的富豪,一个也走上了仕途,当上了安泰村几百年来最年轻的村官。 然而生活并不会总是一帆风顺,林广茂的妻子和林俊龙的妻子都先后得病去世,林海新和林睿的婚姻也一拖再拖。直到三年前,两人终于决定举办婚礼。那年清明节,两家人结伴,除了林文彬因为公务缠身没有去之外,林广茂林俊龙两位老人,林海新林睿两位新人,一共四人上山扫墓,将喜讯告诉两位长埋地下的往生者,可就在他们回来的途中出事了。 根据三年前的资料记载,清明节前后当地降下五十年不遇的大暴雨,这两家人也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山上,他们跑进了一座寺庙躲雨。直到当天下半夜,住在村口的村民听见门外有人砸门,出去查看,发现了大雨中倒在血水里的林广茂老人,他是从山上爬下来的。当时老人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一直念叨着一连串人的名字。村民连夜把林广茂老人送到了县上医院,后来又转到省医院,经过抢救,老人脱离了生命危险。 不久后,林海新也在山上一堆草丛里被找到,找到的时候也全身是伤口,伤势比老人要轻一些。第二天,村民组织上山到庙里寻找剩下两个人,他们在庙里很多地方都发现了大大小小的血迹,却始终找不到剩下两人。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到那天晚上在寺庙里发生的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警方根据林广茂老人的回忆,那天下午,四个人跑进破庙里躲雨,当时庙里并没有其他人。中途林海新和林睿说要到四处逛逛,两个老人也没在意,便自己在庙大殿里坐着聊天,当时天色逐渐暗下来,又比较冷,两人便生了一堆火在那里烤火。过了不久,忽然从后院传来了林睿的尖叫声,两个老人以为出事了急忙跑过去。可是两人找了整个后院也没找到林海新和林睿的影子,地上有不少血迹,两位老人知道真的出大事了,便决定分头去找。过了不久,林广茂又听到了叫喊声,这次是林俊龙老人的喊叫,林广茂心里一惊,赶紧赶过去,然后就在走廊里看到林俊龙老人全身血淋淋的朝自己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快走,而就在林俊龙老人身后,有一个人正拿着尖锐的木棒在追。 林广茂老人一看到后面那个人影就吓呆了,他一辈子也没看到过那样的人,录口供的时候说起来都面无血色。 那个人全身沾满了血,这些血明显是它自己的,因为它的整个头,包括脸皮头皮都没有了,露出来的是红色的肌肉和脸皮下面的头骨,血液不停地从血管里喷涌出来,流的一身都是。 林广茂老人说,林俊龙是命来救他,如果当时不是林俊龙老人拖住了那怪物,可能也活不了,他这一生欠了林俊龙两条命。然而警方并没有找到任何林广茂老人说的怪人的踪迹,警方只当他是受到太大的刺激胡言乱语,案子迟迟不能破,最终成了悬案。 不仅如此,令林广茂老人耿耿于怀的还有林海新。 因为当时林海新和林睿是一起离开的,可是当后来林海新作记录的时候,他的说话吞吞吐吐的,而且有很多地方自相矛盾,仔细问起来,就回答说是忘记了,警方也只当他是受到太大的刺激。最令林广茂老人愤怒的是,在林睿失踪后一年,林海新就像完全忘记了林睿似的又找了别的女人。 尽管林俊龙对林广茂有恩,但林广茂绝对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是这种人,林广茂多次逼问他和林睿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林海新都是回避回答,林广茂一怒之下,断绝和林海新家的任何联系,并且不允许儿子林文彬与之交往。但由目前的情景来看,林海新和林文彬的交情反倒是挺深的。 秋星木回想起老人和两人的对话,老人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发怒,两人肯定后来也合作过一些事触犯了老人的原则,老人才会如此对那两人冷嘲热讽,从两人的态度上来看,似乎也自知理亏。 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肯定的,郑浩所提到的寺庙很显然就是般若寺,或者是鬼王庙,林广茂老人对寺庙历史颇为了解,明显经过长时间的调查,刚开始秋星木自以为林广茂老人是当地人,才会这么熟悉般若寺的故事,现在看来是另有原因。 郑浩告诉秋星木,当地人实际上是非常忌讳谈论关于般若寺的,一方面那里算是半个强盗窝,另一方面确实有很多不能说清楚的怪事,也有一些是当地民俗民风的原因,安泰村每年都会举行大型的祭祀山神的游神活动,其中也有一部分和庆祝鬼王被降服有莫大关系,看来鬼王庙的传说在当地由来已久。 郑浩说,不管害人的是鬼是怪,都得先揪出来再说。 两人转眼已经到了般若寺后院断墙,正要走进去,郑浩忽然拉着秋星木躲到旁边草丛里,秋星木还没搞明白,刚和郑浩蹲下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便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丛后面。 那个人影见四下里无人,便朝后院断墙跑过去,秋星木一眼便认出来那是车祸里跑走的流浪汉。流浪汉跑步的姿势很奇怪,两只手垂在身体两边,脚快速飞奔,身体一晃一晃的,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可就是不倒下来,而且面无表情,脸不红气不喘。 流浪汉眼看着要跑进断墙的缺口里,从远处飞来一只火鸟,撞在了流浪汉身上,流浪汉顿时间全身包裹在一团火球之中。如果不是郑浩及时捂住嘴巴,秋星木已经叫出声了。 秋星木看的目瞪口呆,就要起身去救他,却被郑浩用力按住,只听郑浩低声问道:“你听见他叫了吗?” 秋星木这才注意到,如果是一般人,全身着火这时候早就该撕心裂肺地叫喊了,而这个流浪汉不喊不叫,没有改变方向依然往前跑,跑到断墙口的时候,一下子栽倒在地上,再也不动弹。 “那个人……” “嘘!”郑浩一把打断秋星木,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丛,说:“有人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行尸运毒 秋星木眼看着流浪汉被火烧成一团,郑浩忽然说有人来了,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人影从不远处出来,乍一看,秋星木还以为是秋伍媚,等走进了,发现除了外面的斗篷和秋伍媚的颜色相似之外,两人有很大差别。 来人一身怪异打扮,身上似乎挂满铃铛,走起路来叮铃铃直响,身后背着一个用红布包起来的长木盒,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个人脸上紧紧蒙着一层黑纱,连眼睛也看不到。 秋星木和郑浩压制着呼吸声,小心翼翼地蹲在原地一动不动。 来人快步走到流浪汉烧焦的尸体旁边,蹲下身,从腰里掏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弯刀,在尸体胸口划了一下,把手伸进去,像在掏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从尸体身体里拿出了一个黑乎乎的方块。那人拿在手里掂量掂量,用弯刀把方块外面一层割开,里面露出来了一袋白色粉末。 那人用弯刀刺破了袋子,取出一点白色粉末,倒进一个装有液体的玻璃瓶里,瓶里的透明液体立马变成了蓝色。那人似乎很满意,把白色粉末从新装好,放进衣服里边口袋里,起身犹豫了一下,大步从断墙的裂口穿过,走进破庙里。 等那人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郑浩才从草丛里出来,走到尸体旁边,趴下身子,仔细在地上找些什么。秋星木也从草丛里出来,味道尸体烧焦的气味,一把用袖子捂住鼻子。 他看到郑浩正小心仔细地把落在草叶上很少的一点白色粉末用指尖沾起来,然后放到舌头上,脸一皱,马上就吐出来,似乎非常恶心,又接连吐了好几口口水,才说:“是白粉!” “毒品?!”秋星木吓得后退了一步。 郑浩掏出放大镜,对着烧焦的尸体仔细研究起来。尸体烧的皮开肉绽,冒着难闻的白烟,郑浩就像嗅觉失灵了,有好几次鼻尖距离尸体还不到一厘米,有时还会用随身的小刀切开死人的皮肤,像是在观察死者的肌肉,还拨开了被弯刀切开的胸口,眯着眼睛往里面看,几乎把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秋星木在旁边看的直打冷战,他坚决不相信烧成这样的尸体还能观察出什么线索来。 终于,郑浩把放大镜收起来,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郑浩不紧不慢地说:“这个人至少已经死两天了。” 听到这个结论秋星木自然不能接受,几分钟前他还看到流浪汉进行百米冲刺,他直接表示了怀疑。 “还记不记得我对你的判断。”郑浩问。 秋星木记忆犹新,他现在也想不明白郑浩是如何推出自己家庭情况优越,是去山区支教,同时还说中了母亲的职业是个教师。 “其实非常简单,简单的我说出来后你都会觉得弱智。我说你家庭情况优越,是我看到了你身上从衣服背包到鞋子都是名牌正品,其中鞋子还是限量版的。可是你并不在乎这些物质,不然一般人绝不会穿着限量版的鞋子踩了一晚上山路,而且天还下着大雨。说明你极有可能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对这些东西并不敏感,又或者是你的父母强加给你的,而偏偏你性格比较独立,并不是很遵从他们的意愿,也说明了你的家庭教育比较宽松自由,这为你选择山区支教这条路奠定了基础。至于说你是教师的孩子,是因为气质上教师家庭出身的孩子他们生活中的许多言行举止等细节上坟规范,从走路到坐下都会较为规矩,会不经意的表现出来。可为什么是你的母亲是教师而不是父亲呢?教师的行业收入不会负担的起这些衣着,必有一方是做生意的,那么是哪一方呢?当我问到是不是你父亲时,你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然后我就确定是你的母亲是教师了。为什么说你不是来旅游登山而是去支教,是因为我看到你打开包裹取东西的时候露出来里面的几本小学教案课本,这得感谢你母亲对你的影响,中国教育急缺你这样的人才。你看所有的东西并不难看出来,只是需要多注意细节。” 秋星木听得目瞪口呆,竟然无言反驳,过了好半天,才说道:“你真的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我是瞒着家里人提交申请的,我爸知道后快气疯了,他希望我继承他的事业,但你知道,商场那套我应付不过来,我很讨厌虚情假意的奉承,我妈倒是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实际上是很担心的。我爸认为我是一时间头脑发热,等吃一阵子苦就会回去的,只有我妈知道我是认真的,唉!怎么说呢?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能坚持多久,总觉得……有点麻烦,走一步是一步吧!我就不信了……” 郑浩安静地听完秋星木发完满腹牢骚,时不时地点点头。终于,秋星木大呼一口气,看上去轻松了许多,他看看郑浩,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尸体,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 “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秋星木不解。 郑浩耸耸肩,说:“我只是提一下。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我做出判断是有原因的。你看看这具尸体,他的血管里的血液早已经凝固,皮肤烧焦后没有生物刺激反应,口腔干净,说明他早就停止了呼吸。再看看他的两只脚,我看到磨皮的脚骨,依稀可以看到石头树枝还插在肉里,如果你的脚底下有根很小的刺走起路来都会很难受得要马上挑出来,很显然,这个人完全没有感觉。一个不呼吸,无感觉的人能是活人吗?然后让我们看一下他的内脏。” “不用不用不用,你看就好了。”秋星木看到郑浩又要去扒胸口的洞立马阻止道。 “我已经看过了,你可以观察一下内脏溶解的情况,他的表皮被烧焦了,内脏能反应出他死亡的时间。” “我就不看了,我相信你。”秋星木把脸转开。 “呜,我很感动。好吧,人体细胞内有一种溶解酶,一般情况下它用于溶解死去的细胞。当人死亡后身体细胞失去血液供养陆续死亡,这些酶发挥它的活性作用,开始对尸体进行溶解,我们可以根据尸体的溶解程度来判断死亡大致时间。所以我估计,他死亡快两天了。他死后,有人便利用行尸运毒!” 行尸!秋星木脑海里又浮现出在公交站点的车祸情景,当时那辆车的速度那么快,撞击到流浪汉后流浪汉不但一点事情都没有,车反而被撞击的严重变形,想想都觉得异常恐怖。 “那个人怎么知道他身体里有毒品?”秋星木问。 “不清楚。”郑浩望着那个人进去的断墙破壁,“最好黑吃黑。” “那我们要不要通知警察,现在武警官兵就在山脚下,我们把他们叫上来的话也许能抓到他。” “笨呐!没看到那个女人怎么烧了他的。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真是棘手。” “女人?” “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哦,好吧,人类的观察力都退化到什么程度了。” “哦哦哦,好嘛好嘛!他是个女人。我们就放着不管啦?” 郑浩起身,道:“现在没时间管,我有任务交给你……” 与往日不同,般若寺正大殿里人声鼎沸,热闹的像个菜市场,忽然一个人影冷不丁地出现在庙门,正在喧闹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个以前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秋星木站在门槛外面,腿肚子直发抖,却要强装镇定,但这也太难了,郑浩没有告诉他眼前的这伙人正在殴打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年级的年轻人,年轻人被五花大绑,一个佝偻的像只虾的老头正拿着把锈迹斑驳的小刀从那人腿上割下一片肉。 “我怀疑凶手已经混入到那群人里面,凶手曾经对你下过手,对你熟悉,你要注意他们的眼神,找出其中不同的眼神,他很有可能有一头白发。然后回到你先前住的房间里,把那个人告诉我……记住,一定要让他看到你,招摇过市!” 秋星木脑海里回荡着郑浩的话,他尽量克制住自己,从人群中若无其事的穿行过去,脸上带着趾高气昂的笑容(估计这个笑容很难看)。他强逼着自己和所有人至少对视一眼,很显然,这种举动很容易把他们惹毛了,但出于警惕,这些人都很谨慎,全都寂静地看着动作滑稽的秋星木。 “那小子谁呀?” “不知道,新来的吧……” 秋星木听到众人议论纷纷,忽然他感觉后脖子像被针扎了一下,火辣辣的,急忙回过头,在人群里寻找蜇人的视线。 人群角落的阴暗里,一双刺刀似的眼睛正盯着他。 第一百一十一章 血寺之夜〔一〕 秋星木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朝后堂走廊走去,角落里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大殿里很多人都看到了,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 蹲在大殿墙角的两个药农模样的人身体蜷缩的像两只老鼠,兴致勃勃地看着这一幕。 “老瓢,那小子要倒霉了,你猜跟上去的那人是谁?”其中一个长得歪瓜裂枣头上无毛的中年人问身边的同伴。 身边的同伴比他老一辈,门牙暴突,右边眼珠子患有白内障。 “你知道?”老瓢问。 “啧!你入行晚,也不去打听打听,川南包打听我余晖敢称第三没人敢称第二!” “第二?”老瓢伸出两个指头比划了下,疑问道:“第一呐?” 余晖朝走廊努努嘴,老瓢两眼珠子一扎吧,激动道:“那个!” “嘘!小点声。”余晖警惕地看看四周,还好没看到有人朝这边看。 老瓢压低声音,激动地说:“就是出了名的下手黑的那个?” 余晖斜着眼睛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老瓢一听乐了,搓着两只皱巴巴的手,眼睛笑的迷成一条缝,道:“有好戏看了。” 余晖站起身拍拍老瓢,得意地说:“等着找乐子吧!我去小解,去不?” 老瓢使劲摇头,指了指走廊,乐呵呵地说:“我竖着耳朵等着听呐!” 余晖坏笑地指了指老瓢,吹着口哨朝后院走去。到了后院,找到一破墙,刚要解手,一阵山风吹来,打了个激灵,一阵女子的笑声伴随而来,余晖下意识地转过头,正看到身后院子中央的水井边坐着个妙龄女子正背对着这边在玩水。 天色昏暗,下着毛毛小雨,女子衣服湿了大半,看的余晖心立马动起来,尿都尿不出来了。余晖向来心术不正,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感情是山下什么妹子跑丢了跑到这里来了,老子年过而立连个婆姨都没有,早就火急火燎的了。这荒山野岭的也没人看见,待会要是让老瓢和大殿里那些人看到哪还有我的份,不如现在就把洞房给办了,不怕她不跟着走。这么一想,余晖提起裤子猥猥琐琐地垫着脚就过去了。 老瓢见余晖去上厕所上了老半天还没有回来,想着要不要起身去找他,正郁闷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人拍他,回头一看,正是余晖。 “刚想着你是不是掉井里了……” “嘘……”余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眼睛看了看周围,一脸坏笑地扒在老瓢耳边低语,老瓢听着听着脸都红了,嘴巴一咧,牙齿全都笑爆出来了,火急火燎地问:“真有这种好事?”余晖不紧不慢眯着眼睛点点头,转身就在前面带路,老瓢吞了吞口水,小心地不让大殿其他人注意到,提提裤头,急忙追了上去。 “走慢点,唉?你哪里找了头假发,换成黑的肯定要好看。” 秋星木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又不敢回头,只得加快脚步恨不得立马到约定的房间里去。终于,秋星木看到了二楼房间那个熟悉的门,急忙推门进去又马上把门在身后关上。 房间里空荡荡的,郑浩竟然没在房间里等他!窗外黑云暗结,风呼呼地朝屋子里吹,预示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 秋星木面对着门背靠墙壁,紧张的直哆嗦。窗外吹进来的风把地上的灰尘刮得到处都是,无意间,秋星木看到了一样让他头皮发麻的东西。 血! 满地满墙的血块,看上去已经干了很长一段时间,颜色发黑,昨晚光线暗,秋只以为是壁画颜料,也没太在意,现在细看,分明是泼墨似的血!地上的尘土吹开后地板下面斑斑点点全是!整个房间到处都是血渍! 秋星木不紧想这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难怪郑浩昨晚上问有没有感觉不舒服,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门外发出了一连串的怪音,秋星木看到地上的桌腿还在,捡起来双手握着当防身武器。 门轰然大开,一个人影飞了进来,紧接着,郑浩出现在门口。地上的人慌慌张张地爬起来,一脸无措地看看秋星木又看看郑浩,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流着鼻血带着哭腔说:“两位大爷饶命呀!小的只是来混口饭吃,不想冲撞了高人,念在我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我吧。” 郑浩扫视了地上的人一眼,甩甩沾有鼻血的拳头,道:“原来只是小毛贼,坏我事,别让我再看到你,滚!” 那人千恩万谢爬起来就往门外跑,秋星木松了一口气,把桌腿放下来,忽然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只见那人刚到郑浩身后,趁郑浩不注意,左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朝郑浩后背就刺了过去。秋星木刚要提醒,只听“啪”的一声,那人手中的匕首落地,紧接着那人便惨叫起来,只见他的手背上陷进去了一块小石头。 秋星木看的清楚,那人举刀来刺郑浩,从墙壁里飞出一颗石子,正中那人手。 郑浩听到动静转身回头看,立刻明白什么回事,也看到了木板上多出来的那个洞。秋星木的房间和隔壁的房间墙壁都是木质的,年代久远,郑浩飞脚就从踹到墙上去,墙一下子被踹掉一大块,露出个大洞,郑浩看到隔壁有个人正在打坐,原来正是在庙后面看到的那个面蒙黑纱的人。 歹徒一见到黑面人立马大叫着往后躲。刚刚正是这个黑面人出手相救,郑浩刚要感谢,黑面人脸朝这边看了一眼,起身出门去了。秋星木估计是找新房间去了。 黑面人离开后不久,郑浩转过身,意味深长地看着惊慌失措的歹徒,歹徒脸一下子都绿了。郑浩伸手拿过秋星木手上小腿粗的桌腿,两手猛一用力,桌腿干干脆脆断成两半,歹徒在那一瞬间跪倒在地,把头磕得跟捣蒜似的,大喊饶命,把秋星木都给逗乐了。 “我问你问题,你要如实回答。”郑浩面无表情地说,歹徒连忙称是,郑浩问:“你认识刚刚那个人?” “认识认识,不不不不,不认识。”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我只是听说过啊!他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说了会倒血霉的!” 郑浩手中的桌腿朝他一指,说:“说清楚。” “好好好好,我说,他他他他是山海那条道上的封头客,叫南宫斗,只要跟钱沾亲带故的,他都做,一般人很少看到他,听说他也接江湖的生意,我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气,命值一点小钱,我怕他抓我。” 郑浩寻思着,那不就是赏金猎人? “山海又是怎么回事?跟山海经有关系吗?” “大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有句老话你肯定没听说过,都只是在暗地里传的,一般人都不敢过问,说多了会犯晦气的呀!你看我刚刚不是冲撞了您嘛,不然借给我是个胆也不敢多说一句。大哥你可听过‘好汉走江湖,高人穿山海‘?” 歹徒说只顾外江湖,内山海,这是两条道。像那种舞刀动枪华山论剑什么的硬功夫,都是属于江湖的范畴,山海则包括赶尸看命奇门遁甲一类跟鬼怪扯上关系的阴功夫,这两条道虽然挨着近,但碰到面从来不扯上关系,井水不犯河水,走江湖的一般远远看着对方的行头便能猜出*分,能躲开的尽量躲开,因为穿山海的身上阴气重,怕沾染晦气!也有的穿行在山海和江湖之间的,很少,像南宫斗算是极其特殊的一个。 郑浩听歹徒虽然说的语无伦次没有章法,大概还是听出来了其中的意思,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世上还有这么一条道。郑浩这时想起一个人来,便问:“你听说过明叔?” “明叔?猎金行里数一数二的龙头,当然听过。他在山海里没什么名气,你问他干什么?” 郑浩刚想再问,只听窗外传来了一声男人的惨叫,那叫声来的突然,也停的突然。 “遭了!”郑浩有种不好的预感,翻窗户跳了出去,把歹徒看的目瞪口呆。 郑浩听那声音的方向应该是从后院传来的,踩着屋顶就往后院赶,瓦片很脆,郑浩一脚踩下去全都碎了。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出于安全考虑,他又跳到了庙外,沿着庙墙有一圈空地,空地的尽头是便是山上的树林。还没到后院,郑浩便听见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听着像是骨头断裂发出来的,他不禁加快脚步,手从腰间掏出匕首。 刚拐过弯,郑浩便看见断墙的破口处有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骨头断裂的声音便是从那里发出来的。就在这时,围墙里火光一片,伴随着大量的人的叫喊声,火光从断墙破口里射出来,照亮了那黑影。 一只巨大的黑猫正在撕咬地上的一具尸体。 原来大殿里的那群人听到叫声后也立马赶了过来,一路赶到后院,冷不丁地从断墙破口里看到了一双绿油油的大眼睛,便一群人集体抄家伙冲出来,结果发现是一只大的惊人的黑猫。 “地上有个人!”有人大喊,紧接着所有人都发现了黑猫嘴巴下面的被咬的乱七八糟的尸体。不用说,这具尸体便是先前流浪汉的,被南宫斗用火烧得焦烂,可是这群人不知道呀,以为是黑猫跑下山来吃人了,那还得了! “也不知道它吃了多少人肉长成这么大,要成精了都!早听说附近老有人出事,原来都是这祸害搞的鬼,今天遇到咱们,怎么着也得为民除害,不然以后来来往往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让它吃咯!”真可谓一呼百应,这些人最担心的就是有人挡他们财路,趁着现在人多,此时不除更待何时。 郑浩听着他们的话,只为黑猫喊冤,这时,只听见黑猫尖锐地叫了一声,扭身就往树林里跑,一群人大呼小叫举着火把从破墙里冲出来追了过去,郑浩闪身躲到墙后面,免得被看到说不清楚,待那串火把变成亮点进了林子走远了,才走到断墙破口,看到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挑挑捡捡的吃的不像样。 郑浩转身正要往断墙里去,看到断墙里有个人一动不动的站着,那人也看着郑浩。南宫斗与郑浩对视了一会儿,转身走进走廊。 郑浩奇怪了,那群人是听到声音从大殿一路过来的,自己也是听到声音后从另一路过来的,可以说是两路包抄,显然谁都没有遇见发出叫声的人,那到底那个人在哪呢? 郑浩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那口枯井。 第一百一十二章 血寺之夜(二) 空气中飘飘扬扬地洒落着细粉般的小雨,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雨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味,若干点飘进嘴里,带着咸。郑浩发现自己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连忙往破庙里赶。 自己竟然蠢到让秋星木和那种人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如果秋星木出事……郑浩握紧了拳头。 “……你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秋星木的声音从后堂传来,听上去像是在跟某个人吵架,另一个人的声音很小,郑浩没听清楚,他估计是苗天赐。 郑浩赶到后院,果然秋星木在和苗天赐剧烈地争吵,秋星木想劝说苗天赐快点离开这里,苗天赐看上去并不接受建议,秋星木心急,嗓门无意之中便提高了。在大殿门洞下坐着那个歹徒,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见到郑浩出现起身就往大殿外面躲去。 苗天赐正被秋星木缠的没办法,见到郑浩来赶紧转移话题,问郑浩刚刚发生什么事了。郑浩看看秋星木又看看苗天赐,便把刚才在后院发生的事情说了,忽略不说发出惨叫的人没有找到的部分。苗天赐听完后笑了,说:“他们捉不到的,黑猫很聪明的,接着夜色很好躲,会把他们骗得远远的再跑回来,这个地方灯下黑,最危险也最安全。” 郑浩感觉很有意思,他这几天和黑猫打交道,知道那只猫贼得很,稍不留神就遛进去偷吃尸体,还懂得用爪子掀开棺材盖,郑浩搬来大石头压着也被它掀开,简直成精了。郑浩瞅着墙角多了一堆用黑布盖着的东西,走过去想掀开看看,苗天赐过来一把拦住了,郑浩只得作罢。 秋星木看出来苗天赐是故意不搭理自己的,捡了扔在墙角的不知道是谁的锄头就往庙后走。 “唉,你干啥去?”郑浩问。 “去把流浪汉的尸体埋了。”秋星木失落地说,头也不回地往走廊深处过去,郑浩赶紧跟上去。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郑浩警惕地观察四周有没有可疑的动静。两人到了后院,秋星木走到断墙破口转了一圈,回头问郑浩:“尸体呢?” 郑浩一听立马跑过去,这时秋星木掏出先前买的手电筒照上,地上除了一趟尸体留下来的液体外什么也没有。啃了一半的尸体还能跑了?秋星木怀疑是黑猫又回来了,郑浩摇摇头,借过秋星木的手电筒在附近细细寻找,没过一会儿便有了发现。 郑浩指着地上的足迹说:“你看这是黑猫的爪印,只有一道往返,说明它刚刚进了林子后就没回来。再看这边,是尸液的痕迹,一直往另一边的林子里去了,底下认真观察的话里会看到浅浅的足迹,显然有人拖着尸体朝林子里去了,人在前,尸体在后,脚印被尸体抹去了。”郑浩打着手电筒跟着尸液的痕迹朝林子里跑去,秋星木握锄头紧随其后。 树林里要比外面暗得多,在手电筒的有限照明范围内看到的都是发黑的树干。郑浩弯着腰一路追踪尸液,在林子里越走越深,秋星木逐渐担心起来,他想起了昨晚上山时在山路上遇见的遮眼鬼,周围野草丛生,树叶茂盛,有越来越密的趋势,秋星木把锄头抓的更紧一点。 忽然,前面的郑浩停了下来,秋星木差点撞上去,以为遮眼鬼出来了,刚想问在哪,却看到郑浩把手电筒的光照到头顶上,顺着光柱看上去,秋星木差点叫出声来。 流浪汉的半截尸体头朝下脚朝上被掉在树上,尸体内的组织和液体正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洼,最令秋星木不寒而栗的是,尸体身上冒着白色的烟气。 郑浩挺起鼻子嗅了嗅,吐出两个字:“白汤。” 秋星木也觉得味道熟悉,经郑浩这么一说,果然是白汤的味道,顿时胃又翻腾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郑浩突然熄了灯,一把按住秋星木的脖子,把他拉到远处的草丛里躲起来。 “怎么……”秋星木被郑浩捂住嘴巴,两人蹲在草丛里眼睛盯着尸体的方向。开始时秋星木的眼前还漆黑一片,过了不久,眼睛逐渐适应黑暗,周围的事物变得清晰可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子某处传来一阵不一样的声音,秋星木把视线转到上方,声音正是从树上某处传来的。树叶间冷不丁亮起了两盏绿油油的小灯笼,秋星木看到一只巨大的黑猫前胸贴着吊尸体的树干伏在树上,尾巴一甩一甩的,眼睛警惕地朝四面八方观望。 这是一个陷阱!秋星木猛的意识到,有人知道黑猫喜欢吃尸体,特地把尸体移到这里,为了把黑猫吸引过来还在尸体上浇了白汤。秋星木想到了苗天赐,不过马上又排除掉,苗天赐那时候一直待在庙里,没时间去做这些事,那还有谁?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秋星木正胡思乱想,这边黑猫已经动爪子去割绳子,就在这时,郑浩一下子站起身来,打开手电筒朝黑猫照过去,大喊道:“跑!” 树叶之间传出一声尖锐的鸣叫,一只金黄色包裹着火焰的大鸟扑打着翅膀冲出来,只扑黑猫。本来郑浩是打算用手电筒的光把黑猫吓走的,不想黑猫被光一照,顿时间愣在原地。 眼看火鸟就要抓到黑猫,说时迟那时快,秋星木挥舞着把手中的锄头朝火鸟扔了过去,奇迹发生了,锄头飞过去正挡在火鸟的前面,火鸟急忙躲闪,撞到了吊树上的尸体身上,散成碎片,尸体立马燃起了熊熊大火。黑猫被火那么一惊吓,哀嚎了一声,跳进了树丛里,和夜色融为一体,很快就远去了。 一个人影从火鸟飞出的树上跳下来,手里举着弯刀指着郑浩飞快地走过来。 “早知道不该救你!”南宫斗恶狠狠地说,尸体的火光映照在她绷着黑纱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 郑浩双手举起,表示自己毫无恶意,笑道:“何必为难一只畜生呢?它又没有伤天害理。” “世上只有两种关系,掠夺,和被掠夺,没有其它理由。我警告你,再挡娘财路,连你一块杀!”说完,南宫斗跑去追黑猫,不一会儿便看不见了。 “要不要手电筒呀?”郑浩朝着南宫斗远去的方向喊,显然不会得到回应。郑浩把手电筒还给秋星木,说:“真是个奇怪的人,内心不坏却要装得凶神恶煞。” “如果不这么做就很难坚强地活下去吧!” 郑浩挑了挑眉毛,嘀咕道:“歪理。”然后转身朝树林外面走去,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想埋了流浪汉的尸体吗?等火灭了你就把他安葬了吧!” “就我一个?” “放心,那个男人婆在附近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的。” 男人婆?秋星木估计他是指南宫斗。这么一想郑浩说的也有道理。 “你不用手电筒吗?” “我记得路。”郑浩的身影已经远的看不见了。 秋星木担忧地望了望周围,黑乎乎的,火光范围以外的黑漆漆一片,除了头顶上的雨点,静悄悄的,寂静得可怕。 “嘣!”身后一声钝想,吓了秋星木一大跳,回头一看,原来是吊流浪汉的尸体被火烧断了,尸体掉落到地上,由于尸体头朝下,摔下来时,头给摔掉了,带着火焰的人头骨碌碌只滚,恰好树下面又是一道斜坡,头骨沿着斜坡一路往坡下翻滚而去。 秋星木大叫遭了,只见那人头滚过的地方沿途都留下了火星,万一要是引发了森林火灾就麻烦了。秋星木看看熊熊燃烧的尸体,又看看翻滚远去一路播撒火种的人头,又看看燃烧的尸体,两个都是火,哪个不敢不盯着看。实在是那人头滚远了,秋星木拍了下脑门,挥舞起锄头,三下五除二在尸体周围挖出一条隔离带,感觉差不多火势不会蔓延了,扛起锄头就去追那人头,沿路把人头引起的火苗扑灭。 秋星木,一路狂奔,穷追猛赶,追着下坡的人头跑,那人头越滚越快,在坡道上不停跳跃,秋星木心里直叫苦,不知道把郑浩骂了多少遍!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声,接着人头就被卡在了几块石头里,停止翻滚,在火光之间,秋星木看到树底下靠着个人,握紧锄头走进一看,竟然是秋伍媚。秋伍媚面无血色,心有余悸地盯着不远处火光四射的人头。 秋星木一看是秋伍媚,喜上眉梢,忽然又觉得不对劲,只见秋伍媚左肩上全是血,血几乎染红了她的整件衣服。 “还以为你头掉了。”秋伍媚靠在树上瞄了一眼秋星木虚弱地说。她好不容易一路坚持到了这里,接着就看到坡上有一个小小的光点,那光点跳动着往自己这个方向过来,等那光点近了,结果发现竟然是一颗带火的人头朝自己跳过来! 那人头还不是个骷髅,上面沾皮带肉,沿路撞的鼻凹嘴裂,后面还有个人在追,是个人深山老林的见到这一幕都会给吓得半死。这么一吓,肩膀上的伤口又裂开,她想靠在树上休息一会儿,紧接着就看到有人从山上跑下来,照着火光看清楚脸,原来是先前在破庙里见过的笨小子,手里还拿着根……锄头? 秋伍媚自嘲一笑,低声说道:“看来真的是伤太重了,醒着都开始做梦……”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间,秋伍媚感觉自己听到了粗重的呼吸声,视线里出现有一个微弱的光圈,光圈里是盘结的树根和*的树叶,自己趴在很温暖的东西上,是某个人的背?耳边是那没有规律的喘气声,摇摇晃晃的,但很快又稳住了,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摇晃了,马上又稳住了……这个人很努力地要救自己啊,何必呢?死亡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这样自己就轻松了,肩上的担子也不会压的沉甸甸,可是,为什么会有些不舍得呢,一直待在这温暖的地方多好啊,搂得紧紧的,不放开……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血寺之夜(三) “你在哪找到她的?”苗天赐有条不紊又快速地从货郎担的小抽屉里抓出各种药水调配。他的货郎担就像个百宝箱,藏有许多暗盒,从暗盒里总能找到需要的东西。 苗天赐把调配好的药膏涂抹在秋伍媚肩膀的伤口上,秋伍媚痛的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声来,她的手紧紧抓着秋星木的手臂,指甲几乎都陷进去,疼的秋星木眼泪快憋出来了。 终于,苗天赐上好了药,药膏底下的伤口沁出墨绿色的脓液,苗天赐满意地点点头,把药膏药罐收回货郎担里,秋伍媚又重新昏迷过去,秋星木的手臂也得救了。 秋星木看着秋伍媚肩膀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像被什么东西咬掉了一大口。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问:“她伤的重吗?” “没事的,皮外伤。”苗天赐的语气永远不问不热,听的人心里着急。 既然苗天赐说没事,秋星木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他无力地瘫软在地上,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是第一次负重越野,累到虚脱。 “这么说你们是一伙的?”南宫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郑浩身后,郑浩竟然毫无察觉。 南宫斗手里的弯刀点在郑浩的后背上,秋星木感觉那黑纱下面的眼睛正在扫视后堂里的所有人。 “湘西草药王苗天赐,蜀东酿鬼师秋伍媚,还有关东铁面判王峰,闽北解尸匠广汉良并称魑魅魍魉四大高手,想不到你们销声匿迹多年,竟然让我今天在这破庙里撞见。你们在一起我打不过,如今一人重伤,草药王又是四人中功力最差的,看来赏金我是要定了。” “我听人说过有个只为钱做事的封头客,是不是你?” “在山海里有不少人愿意出重金买你们项上人头,现成的买卖我不做也会有人做,为什么要让给别人?” “你又怎么知道独剩下我一人?” “我观察你多时,你准备了四五个人的米却又不下锅,水也只是半开,说明你在等人,而且等的人一时半会到不了。在他们到之前,我就可以先抓了你们。” 苗天赐面露微笑,低头说:“其实不是一时半会到不了,而是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能不能到。这次单比以往时候都凶险,恐怕他们也是凶多吉少。饭菜也只是按以前的量备着,能不能吃上也说不定。”苗天赐看了看躺在旁边的秋伍媚。 “那么说今天是便宜我了,起身亮刀吧!” 郑浩听身后的南宫斗说话,感觉她并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心想能不能调和一下,便说:“两位能不能先不急着……” “郑兄。”苗天赐打断他的话,打开货郎担,最上面一排整齐摆满各种大小的菜刀剁骨刀,但是他一眼都不看,而是弯腰朝货郎担底下去摸,摸出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边说边解开黑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顺从还是反抗都是各自的选择。既然走上来了,就不能怕走下去。”苗天赐打开黑布,里面出现一把黑色的长针,只听他心平气和地说:“这把银针上面测试过三千七百零三种毒,因为沾了太多的人血变成了黑色,我没有解药,但我希望你能活下来。” 秋星木听苗天赐语调一成不变,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寒透心脾威慑力十足,不由得肃然起敬。 两人摆开架势,厮杀一触即发,就在此时,轰然一声巨响,大殿和后堂之间的墙壁烟尘滚滚而起,再看两人之间的墙壁上钉了一把大关刀,全钢打造,没了一半在墙里,露出来的刀把部分还有近两米,也不知道这刀有多重,钉在墙里没有丝毫震动。重器无锋,能把这样的大刀穿墙而过又钉入墙中这么深,该是何等的力道! 郑浩心里着实一惊,听到南宫斗也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嘚,嘚,嘚……”清脆的木头敲击石头的声音从烟尘之间传来,几个人影浮现而出,为首的是一个猛张飞般黝黑,面容凶神恶煞的老头,一头白发向后梳理的干干净净,乌黑的络腮胡占据了大半张脸,嘴唇紧闭,瞪着眼,弓着腰,手拄红木鹤头拐杖,杀气腾腾。在他身后左右各跟着两个人,相比之下,这两个人明显寒酸得多,衣衫褴褛仿佛流浪汉,右边那个脸上笑嘻嘻的,嘴角叼着根狗尾巴草,走起路来蹦蹦跳跳,左边那个要高一些,手里抱着一个三米多长的盒子,神情唯唯诺诺,走起路来也要靠后一些。 苗天赐一见老头立马收刀站定,恭恭敬敬地行礼,道了句安:“老爷子。” “铁面判王峰!”南宫斗话音未落挺刀向前,右边的小丐笑嘻嘻地跳上前,也不说话,脏兮兮的脚丫子踢过来一脚隔开南宫斗的刀锋,南宫斗不紧不慢回刀来刮,小丐跳开,穿身到南宫斗身后握住墙上大关刀的末端,轻轻一提,轰然一响,大关刀从墙上飞出来,流浪汉也不回头,双手握刀柄朝身后就砍去。 这大关刀有三米长,千钧重,舞起来跟风车一样隆隆生风,直朝南宫斗砍去,秋星木在一旁都不敢看下去,吓得闭上了眼睛。只听一声巨响,再看地上,石板被大关刀携带的刀气撞出一个一米多宽的大坑,南宫斗却不知所踪,只见众人都看着上头,秋星木抬头望去,南宫斗不知何时已经跳到了大殿飞檐尖上。小丐依然笑嘻嘻的,握着大关刀就要追上去。 “汉良,回来。”老头的声音浑厚深沉,如同千年的老钟,小丐一听,立马不追了,大大咧咧地把大关刀扔给了另一个乞丐,那乞丐往后退了好几米才勉强站稳,把大关刀放进长盒子里,用力抱着,像举着一把另类的旗。再看飞檐上,南宫斗不见了。老头鼻子哼了一声,转身朝秋伍媚走过去,拐杖敲击这石地板嘚嘚直响。 秋星木一直待在秋伍媚身边,秋伍媚在刚刚老头说话的时候便醒了,勉强着坐起来,秋星木急忙扶住。 “咋啦?”老头居高临下问。 “发现黑镖了。” “嗯?”老头眼睛瞪得更大,提高了嗓门,问:“到哪了?” “快到了,已经让瓶子跟着。” 老头转身就往门外走。苗天赐看老头要走,急忙过去站在老头面前,低着头恭敬地说道:“老爷子,媚姐受重伤了,就别让她去吧。” “嗯?”老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身走到秋伍媚身边,秋伍媚不敢看过去。忽然,老头伸出脚,脚尖在秋伍媚腰下一挑,秋伍媚立刻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朝小丐飞去,小丐吓了一跳,伸手来接,把她扛在肩上。 老头哼哼地说:“动不了就当引子,汉良,让你徒弟顶上。” 小丐一听引子吐了吐舌头,朝另一个乞丐做了个鬼脸,那个乞丐看上去如释重负,苗天赐的脸也阴沉了起来。秋星木觉得不对头,看到小丐肩上的秋伍媚受刚才那一颠簸又昏迷了过去,虽然怕的要死,也不知道这五个人要干什么,但肯定不能让秋伍媚就这么被带走,引子不管是什么,听着就不像是好东西,一时火起,冲到了老头面前,这才发现老头的肩膀都比自己高。 “等,等一下!你没看到她晕过去了吗?” “嗯?你是哪个?” “我……我是谁并不重要,你们不是要让她去当引子吗?我替她去。” 这一句话把现场的气氛顿时变严肃了,郑浩脸上带着神秘的笑靠在墙上,苗天赐大惊失色,一把将秋星木拦到旁边,问:“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这么一去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不要为了一个路人去白白送死。” “我很确信你们都是好人。反正我也没少做错事,错了又怎样,我不想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后悔。” “哈哈哈哈哈哈!”老头大笑起来,突然咆哮道:“好!全带走!” 苗天赐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到郑浩面前,说:“郑兄,我的货郎担暂时放在着,帮我照看着,如果我天亮之前没有回来,就帮我把它烧给我。” “这我可不敢保证,这庙里的案子我还没查清楚,又不能一直守着你的担子,晚上那帮人要是回来,被他们弄坏了我可不赔。” 苗天赐笑着点点头,“那是那是,那就有劳郑兄了。” “案子,我听到你说案子。”老头两眼发光,冲郑浩吼道:“年轻人,这破庙阴气重的很,凭你身子骨是搞不定的,赶紧别管什么案子不案子的,逃命去吧!” 郑浩微微一笑,说:“不试试怎么知道搞不搞得定?” 老头脸一黑,道:“年轻人,轻狂!”说罢转身朝庙外大步走去。 苗天赐从货担里拿出一个小葫芦,系在腰间,又走到墙角,掀开布。郑浩早就想知道那布下面盖的是什么了,这时候一看,原来是四个口大腹小叠在一起的水缸,那水缸似乎是黑铁铸造,有一拳头厚,外面刻满金文,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苗天赐从缸里抽出两条粗铁链把铁缸缠住,然后双肩各背一条铁链,只见他青筋暴起,大喝一声,偌大的四个铁缸拔地而起,小跑着追出了寺门。 顷刻间,破庙里静悄悄的。 郑浩忽然想起先前那个歹徒似乎还在大殿里,便出去找他,奇怪的是,大殿里一个人也没有,郑浩大喊了两声也没人回应,忽然想起一件事需要验证一下,嘀咕着朝后院走去。 站在井边,郑浩拉下眼罩,顿时一道蓝白色的光直射井底,也不知道这井有多深,光线没有照到底,底下依然黑暗浓稠。郑浩找来绳子,一头绑上石头扔进井里,“当当当……”一阵回音,绳子还没完全伸直便触及井底,这井顶多也就五六米深,怎么看上去深不可测呢?于是把绳子另一头绑在树上,准备下去看个究竟。 忽然间火光四起,五六只手把郑浩手忙脚乱拉住扯上来。 原来先前去追黑猫的人回来了。他们上山之后分成了两波分头寻找,这一波找了半个山头没找到便往回走,刚走到墙外,忽然看到一道光冲天而起,似乎是从井里射出来的,接着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要下到井里去,看来井底有什么宝贝,这种好事怎么可以让别人抢了先,众人一合计,七手八脚把郑浩拉出来,七手八脚就给绑了,七手八脚给扔到一边,自己选了个人下井去查看。 郑浩心想早不回晚不回,这时候回来干什么?身体给绑住了活动不得,嘴巴又给封住,说又说不了。 这帮强人只管捞好处,财迷心窍,一大群围着井口,举着火把往里面照明,一个胆大的已经下到井里,没一会儿就到了井底,众人问下面有些。下面说太黑看不清,上面就丢了只火把进去,下面这回该看的清了,上面看下面只有一个亮点,想必井相当深。这时,下面高喊: 井底有个泥像的断头,看上去像个鬼怪。 上面让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暗门或者记号什么的。下面沉默了半天,说没有。于是上面的让下面的人上来,来来回回又换几个人下去,得到的结果都一个样。众人哪里肯作罢,围过来打算拷问郑浩,回头一看,刚刚太专心注意井里,完全没发现郑浩已经逃走了。 一伙人恼羞成怒,打着火把里里外外把破庙搜了个遍,结果什么也没找到。正当众人大喊奇怪的时候,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庙里,大喊死人了! 回来的正是另一波的人,回来的人说话语无伦次结结巴巴,听都听不耐烦,估计是撞上不得了的东西,这伙人于是乎又一分为二,留下四个在破庙里继续搜,剩下的都跟来了走。这么计订好,众人立马分头行动,这伙人做别的事不上心,要是关系到自身生命利益,一个比一个上心,做起事来都想表现,很快就行动起来。 他们或许没注意到,当去外头的那伙人穿过破墙钻进林子时,一个人影偷偷混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血寺之夜(四) 山路狭窄难行,一路凄风惨雨,强人一行人在树林里穿梭,高举火把,火光摇曳,紧跟着报信的那个人。忽然,队伍里有人大叫了一声,说有什么东西从他旁边窜了过去。 “大惊小怪的,说不准是什么兔子。” “他妈要是兔子我会喊吗?我肯定那玩意有一个小孩大,爬着走。” 众人都道他是瞎玄乎,那人急了,和众人对骂起来,带头的看不下去了,出来调和。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过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当即带着众人就要过去,报信的那人对这片山头还有些了解,一看这些人去的方向,立马急了,赶紧拦住去路。 “那边去不得,去不得呀!” 带头的问:“怎么就不能去了?” “那边是圣地,十里八村祭祀山神的地方,是这里的禁区,神圣的很,打扰神明清净是要受报应的!” 众人一听都笑了,骂道:“听你瞎扯,要是鬼也怕,神也怕,这世上就没有不怕的,人活着还不给挤兑死了?”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没走一会儿,前方树林之间果然出现横七竖八的符,有的吊在树上,有的符带缠在树之间,远远望去真像让隔离带围起来的禁区,地上还盖了一层厚厚的纸钱,也不知道是多少岁月积累下来的。那些符纸在山风中飘飘呼呼,着实有点吓人。 走江湖的或多或少都会有点敬畏神明,出门之前拜拜神佛,算算吉日是必不可少的,这会儿看真闯到人家禁区里来了,心里还是有点打退堂鼓,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总不能直接回头吧,那就太怂了,况且身后是一大帮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想当出头鸟。 就在这时,队伍后面有人高喊:“那边着火了!” 众人回头一看,果然在树叶的空隙之间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一道白眼在风雨中升起。众人这下都找到借口了,救火要紧!说着回头就朝起火的地方跑去,报信的落在后面,看那火光起的地方,心里犯嘀咕,那不就是死人的地方吗? 一群人冲着火光一路小跑,不知跑了多久,眼前突然间豁然开朗,一个隐藏在树林见的林场出现在眼前,林场里堆满了木材和大型机器,也不知道林场主是怎么运进来的。众人瞧一眼就知道这林场是非法私隐的,但谁也不说,寻找起火的位置。起火的是林场小屋旁的几堆木材,现在天正下着小雨,也不知道那些火是怎么起来的。 报信的说,他们就是在林场小屋里发现死人的,他们让他回来报信,留守的几个应该就在附近。 众人听完只笑报信的傻,那些人明显是想要从死人身上找好处,把你支开好少分出一份来。也不多言,众人下了坡,进入林场。林中小屋是林场老板办公和工人居住的地方,众人首先想的是推开小屋,找点东西,门一推开,立刻一股腐烂的气味铺面而来,用火光照明,只见墙角床铺上横了四五具尸骨,尸体腐烂殆尽,胸膛都被什么东西破坏了。 报信的没有进去,他奇怪林场里怎么这么安静,留守的人都跑哪去了。这时候,他看到旁边林场办公室的窗户里有火光透出来,悄悄过去往里面看,一个人影正在四处翻东西。也许是恶作剧的心在作怪,他见门没关便悄悄进去,走到那人身后,抓住那人肩膀,说:“原来你在这。” 那人回过头,是报信的从没见过的脸,眼睛上这个眼罩,看上去像个海盗。不用说,这个人就是郑浩。郑浩一路混在这帮人中,刚才喊起火了的也是他,他进了林场后看众人都挤进林中小屋里,他担心露陷便先到林场办公室里看看,结果让他意外发现了一样东西,而正是这一样东西让他意识到自己被人利用了,于是便想找到更多的证据,反而没有感觉到身后来了个人。 报信的一见这人面生,大叫的就往门外退,这时候旁边的林中小屋里也传来了叫喊声。话说刚刚那群人看到了林中小屋里躺了几具尸体,细看之下,有一具尸体还是新鲜的,从面容上来看他们在破庙里还见过。尸体被利器从肩膀一直劈到腰部,断成两半,死相相当凄惨! “他怎么死在这里?其他人呢?”众人大叫着冲出小屋,外面的火势发生了蔓延,大半个林场都烧了起来。 站在后面的人忽然感觉脸颊一湿,像是什么东西溅到脸上,用手摸到眼前一看,竟然是大抹的血,再看旁边的人,只一瞬间就断成两截倒在地上,下意识地回过头一看,只见身后房屋的阴暗处站了个高大肥硕的汉子,满脸胡渣,眼睛像被脑袋后面伸出来的爪子给捂住了,他双手高举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斧头,猛地挥下来,后面的人喊都来不及喊一声,一下子给剁成两半,估计先前留下的人都是这么死的。 众人顿时乱做一团,四下里逃散,晚一步的被大斧头一挥,死的死,伤的伤,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吭一句又受了一斧头。 报信的刚到门外,忽然眼前金光一闪,只觉得脑袋轻了许多,眼睛在空中翻转,重重掉到地上,意识变得模糊起来,最后一眼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具没有脑袋的身体。那不是自己的吗?然后就看到那尸体朝自己倒下来,眼前同时一黑,一命呜呼了。 郑浩看那人刚出门就掉了脑袋,着实吃惊不小。他看到一把滴血的斧头出现在门外,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堵住了门口正要走进来,郑浩立马发现了胖子脑袋上的遮眼鬼。 “又是你们!”郑浩怒火中烧,把手中的文件塞到衣服口袋里,空出手来。窗外火势见长,火焰从外面迸溅进来,屋里也开始烧了起来。 胖子面无表情,全身死灰,挥舞着大斧头朝郑浩一阵乱砍,郑浩动身闪躲,不想屋里空间太小,时常撞到桌椅。大胖子力气极大,把桌椅砍得粉碎,见砍不到郑浩,越加疯狂,斧头乱舞,把郑浩逼近了角落里。郑浩瞧准他高举斧头的间隙,从他臂膀下面钻了过去,顺势撞开玻璃窗跳到外面。 大胖子转身出来追赶,到了外面,头顶上遮眼鬼的两只眼睛骨碌碌直转,可就是看不到郑浩的影子。林场变成了一片火海,大胖子拖着斧头在火堆之间细细寻找着。忽然间,一道亮光从侧面打过来,大胖子急忙用手遮住脑袋,引擎轰鸣,一辆推土机从火堆里冲出来,一头撞上大胖子,朝火海里推进去,推土机把大胖子死死地顶在熊熊燃烧的木堆上,大胖子疯狂地挣扎,身体却被推土机的爪子刺穿,动弹不得。推土机的前半部分也深陷火海里。 郑浩从推土机上跳下来,过不了一会儿,火烧到油箱车子非爆炸不可。这时,从火海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郑浩回过头,只见一只包裹着火焰的小猴子般的东西从火海里跳出来,朝郑浩脑袋扑过来,紧紧扣着郑浩脑袋,两只黑爪子伸着就郑浩眼睛抓过去。 郑浩大骂一声,倒在地上使劲挣扎,拿脑袋在地上直撞,想要把遮眼鬼撞下来。遮眼鬼两只细脚盘住郑浩的脖子,一只爪子已经遮住了郑浩的右眼,另一只爪子正去抠郑浩左眼的眼罩。郑浩用手去抠遮住眼睛的爪子,那爪子就跟生了根似的粘在皮肤上怎么也抠不下来。 终于,眼罩被爪子抓了下来,一道蓝白色的强光从眼罩底下直射出来。遮眼鬼惊慌失措,大叫着挣脱郑浩的脑袋跳下来跑开逃命。郑浩岂可放过它,回过头,去找那遮眼鬼。那遮眼鬼速度也快,转眼之间竟然已经逃到了林场边缘。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下意识的举动,郑浩把左眼的光对准了遮眼鬼,强光如同一束从眼睛里射出来的聚光灯束笼罩在遮眼鬼身上,奇迹发生了。 遮眼鬼的身体被强光拉长拉长,朝郑浩的左眼球洗过来,遮眼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郑浩的左眼吸了进去。郑浩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双手支撑着地面,大口喘气,全身直冒冷汗。他看着左眼光束在地面上形成的光点,大小随着眼皮的睁开和闭上而改变。郑浩四下里摸索到眼罩从新戴上,把左眼遮起来,光束随之被遮挡在眼罩后面。 郑浩挣扎着站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左眼里的夜明珠吸入遮眼鬼之后似乎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可是这么一来…… 我不就变成一个怪物了? 郑浩茫然地往前走,轰然一声巨响,身后的推土机爆炸了,一朵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火光把林场照的明亮,气浪席卷开来,搅乱了郑浩的头发,吹拂着他的衣襟。现在,任何东西都无法改变他的步伐。雨,渐渐下大了。 从林场逃开的强人们还在树林里摸黑奔跑,他们先前的火把丢在了林场,成为了林场火源的一部分。他们也没有意识到就在几分钟前,他们又来到了那片祭祀禁区,他们只觉得周围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脚踩在地上软绵绵的,那是厚厚的纸钱,周围也飘动着毫无生气的纸带。 忽然,最前面的人停了下来,面前豁然开朗,他以为又回到了林场,借着夜色看,只见眼前是一块方圆五六百米的大坑,坑里的纸人纸马堆积成山,在雨中散发出一股霉味,乍看之下,仿佛一个巨大的万人坑,只是里面堆的是假人,这些全都是村子祖祖辈辈祭祀品的积累! 前面的人停下了,后面的人刹不住脚一下子撞了上去。几个人跌跌撞撞全都滚进坑里,那些纸人纸马早就被风吹雨打的腐朽,像个巨大的垃圾场,这几个人立马陷了进去。他们一掉进去,坑里生活的东西被惊动了,全都从纸堆里爬出来,昂起头朝这边看。 这些东西长得瘦瘦细细,黑乎乎的,长着小爪子,看上去弱不禁风,更发霉的纸人一模一样,这分明就是纸人成精了嘛! 众人看这些东西从四面八方靠过来,把他们团团围在里面,突然,众人眼前一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已经爬到身后,伸出爪子遮住了他们的眼睛……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血寺之夜〔五〕 山脚下,武警官兵正在抓紧时间对由于山体滑坡造成的堰塞湖堵塞物进行清理,队长张令正紧锣密鼓地指挥抢险,雨势在不久前加大,并且有逐渐加大的趋势,如果山上再次爆发山洪,堵塞物就有可能被一次性冲开,这就相当于把蓄水饱满的水库突然开闸放水一样,下游的村庄会立刻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后果不敢想象!而且从下午回来报告的勘测人员带回来的情报,在上游某个地段又发现了一处堰塞湖,虽然范围不大,如果发生溃决,可能形成多米诺效应,下游的堰塞湖一瞬间水位抬高,冲击堵塞物,造成溃决。 目前以他手头拥有的人力,同时疏通两个堰塞湖是绝对不可能的,只有先把下游的堰塞湖疏通,泄掉一部分的水,这样即使上游的堰塞湖发生溃决,造成的损害也要小得多,几分钟前他已经向军区请求支援,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特别是这场雨,让空气变了味。 传令员跑进指挥帐篷,报告山上发现火情。 张令大吃一惊,他走出帐篷,顺着传令员所指方向望去,果然远处天底下红了一块。张令想真是越忙事越多,问传令员村干部林文彬下山了没有。传令员说没有。张令随即下令,拨出五个人先上山查看火势,令林文彬下山组织村民一起山上救火。传令员得令下去了。 张令望着远处的火光,纳闷了,下这么大的雨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头顶上一道蓝白色的光闪过,照亮了整片昏沉大地,雷声咆哮,把所有抢险的武警官兵着实震撼到了,一个个抬起头看着头上暗云纠结,闪雷潜伏的天,紧接着又是五六道道光柱笔直的从天地相连的地方竖下来。 “这是要敲出一场大雨啊!”第一次参加救援的武警钱明停下手中的活看着远处说。 “第一次来的吧?”他旁边的武警刘相君头也不抬地问。 “哟!你怎么看出来的?大哥贵姓?小弟钱明。” “刘。你看着,过不了一会儿,你们班长就得过来通知加快速度。”刘相君话音未落,果然班长拿着大喇叭就过来通知要在两小时之内完成进度。钱明一听,神了,问刘相君怎么知道。 刘相君停下锄头,回过头来瞪了钱明一眼,说:“你傻啊!雨要是一下大上面水冲下来,这里一下子就溃堤掉,下面立马发大水,咱们运气好的还能参加抗洪救灾,运气不好的直接给你冲……”震动来的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刘相君身体晃动,不小心咬到了舌头,周围的人都应激性地弯腰蹲地降低重心。大地轰隆隆直响,摇得钱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感觉就像脚底下有列火车开过去了。 没过一会儿,地震停了,钱明突然感觉脚边凉凉的,低头看到一条水流正从自己站的地方流过去,对面刘相君一脸惊恐地看过来,附近其它的武警官兵也察觉到了一丝的异样,都抬头朝这边看过来,气氛诡异到了极点。班长从远处跑过来,又远远地停住了脚步。 “老刘,这是怎么了?”钱明奇怪地看着四周。 刘相君定了定神,转身朝班长示意,班长点点头,朝众人挥了挥手,钱明认出那是撤退的意思,附近的官兵开始慢慢地向两头岸上退去,钱明也想退,却被刘相君一把按住,让他不要乱动。 “咋啦?”钱明极力抑制自己的哭腔,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他已经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踩着水的左脚不停地发抖,却又不敢动,他吸了吸鼻涕,不然真是太怂了,他问刘相君:“我是不是踩到水炮了?” 刘相君这时已经蹲在地上,小心观察着钱明脚下泉水般往外冒的河水,刚刚的震动让堵塞物形成的“堤坝”上形成了一道明显的裂缝,这条裂缝从顶端一直延伸到下面,正好经过了钱明站的位置。刘相君没有要隐瞒钱明的意思,于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这时候,疏通堵塞物的官兵基本全撤到岸上安全地带,整条“堤坝”上只剩下了刘相君和钱明。 钱明绝望地闭上眼睛。 堰塞湖可以说是有堵塞物堵塞原本河道而形成的临时水库,堵塞物便是水库的堤坝。有时候由于堵塞物累积的随机性,在堤坝内部会隐藏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不规则裂缝,这些裂缝如同堤坝上没关严实的闸门,受到一点点的触动便可能大开,就像往满载的骆驼身上放下最后一根稻草,汹涌而出的水流带走泥沙扩大裂口,触发一连串的反应,堤坝可能在短短几十秒钟之内就会瓦解掉。在这些裂口的薄弱环节,水会先流出来,往往整条裂缝的扩大都是以这个位置开始的。 九八年抗洪救灾的时候不少抢险官兵遇到过这种情况而牺牲的,人踩在那上面就像踩在了水做的地雷,只要脚一移开,不用几秒钟,水流迅速增大,扩大排水口,堤坝转眼溃决,抢险的官兵基本上都在书上见过,知道它有一个传神的名字:水炮。 刘相君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如果能够第一时间发现撤退掉附近的人,再拿条绳子绑在踩了水炮的人身上,这样即使发生了意外也能够最大程度的保住性命,但问题是这时候哪来的这么长的绳子,必须能够从最近的岸边延伸到河中央。况且,这水明显越流越大。 来不及了,钱明留下来是死,跑也可能会被溃决的堤坝冲走,干脆拼一把。刘相君把自己的计划告诉钱明,钱明对刘相君能留下来陪自己到这个地步已经很感激了,反正里外都可能丢命,干脆拼一把。 雷霆万钧,电光照耀着两个人湿漉漉的粗糙的脸,刘相君一声令下,两个人拔腿就往最近的岸边跑。刘相君跑在前面,钱明跑在后面,跑了一会儿,钱明听到身后并没有水流的声音,便回过头望去,只见自己刚刚站的地方,只是冒出了一小股几公分高的水柱。 钱明一下子就乐了,心想自己刚刚还那么煞有其事地以为死定了,便转身要跟刘相君说,却看到刘相君还在头也不回地往岸上跑,觉得有点好笑,水炮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真跟地雷一样说爆炸就爆炸,这帮师兄太会吹牛了,回去得好好灭灭他们威风。 忽然间脚下一滑,钱明感觉自己一屁股摔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看到屁股下面的土跟瘪了气的皮球似的凹进去了一大块,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水柱顶开了他屁股下面的地皮井喷而出,水龙一口把他咬住淹没进滚滚的洪水里,冲到了下游。 刘相君听到身后轰然巨响,回过头时只见身后突然多出了一波冲天水柱,远处,一个橘黄色的小点在水浪中翻滚(抢险队员都穿有救生衣,救生衣是橘黄色)正逐渐被波涛淹没。 “钱明!!!” ------------镜头切换------------ 秋星木坐在堰塞湖边一块凸出的岩石下面,看着苗天赐和高个乞丐把四个大铁缸分别埋进两边岸上,矮个乞丐也就是王峰老头称之为汉良的乞丐正坐在秋星木身边用磨石擦拭着大关刀,而王峰老头带着秋伍媚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我看的出来你喜欢媚姐。”小丐忽然说,脸上带着不变的笑容,秋星木脸一红,刚想反驳,小丐又说:“不用狡辩,很多人都喜欢媚姐。” 秋星木心里嘎达一声,像沉入了谷底,有点失落地低头看着脚下。很多人…… 小丐继续说道:“可是媚姐都不喜欢他们,所以一直单身。嘻嘻嘻……” 秋星木有种想揍死小丐的冲动,这货说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小丐挪挪屁股,挨近秋星木坐下,问:“你真的不怕死?” “为什么这么问?”实际上秋星木怕的要死,开始暗暗后悔自己做的鲁莽决定。 “我们的这一单的任务是拦截黑镖。”小丐说,一边低头磨着刀刃,“你知道什么是黑镖吗?就算没听过总该听说过镖师吧,古时候镖师靠给人押运财物生存,黑镖也差不多性质,黑镖是山海里的镖师。你听说过山海吧?外道江湖,内道山海……哦?你知道,那就简单了。江湖里的镖师是人,山海里的镖师,是怪物。”小丐注意到秋星木变化的表情,笑了,问:“我听起来是不是像在讲故事?” “有点。”秋星木确实觉得小丐说话像在讲故事,就像在听了不起的盖茨比讲身世。 “那就好,你就把接下来听到的当做是聊斋故事。”小丐笑嘻嘻地开始了。 黑镖,是以前茅山道士暗中用来传递封印法器的方法,后来茅山道教败落了,这种方法也就失传了。封建社会战乱连连,即使不是邪物吃人肉喝人血多了也变成了邪物,有一些邪物妖力高强,要收付很不容易,即使封印了也可能被其它江湖神棍盗走。看官有所不知,这妖邪吃的死人多了是会对活人感兴趣的,吃进去的可都是人命!传说云南有一种邪术用人命养出来的畜生吃了可以延年益寿,这些邪物吃的人命多了,茅山道士想要销毁,江湖神棍想发财,这些妖邪他们自己是不吃的,专门卖给那些贪生怕死安于享乐的达官贵人,从中谋利。茅山教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封印的邪魔茅山道士必须送回去进行消灭。茅山教兴盛于云南,古时候交通不便,茅山道士又分布于中原四处,路途遥远不说沿路危机四伏,夜长梦多。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想出了个办法,以邪物押运邪物。 看官可能会奇怪,以邪物押运邪物难道不怕邪物趁机逃走到别处作怪?举个例子来说吧,家养的猪狗鸡鸭马哪一样不是野生训练过来的?茅山道士也不傻,从收服的妖邪中精挑细选妖力高强的妖邪驯服,这时候的妖邪就不叫妖邪了,叫神兽,这个名字也固定,不同辈分不同宗派的道士叫法不一,后来流传较广的就叫黑镖。 茅山道士将封印了妖邪的法器令黑镖携带带到云南本教,由于成为黑镖的妖邪可以免于一死,妖邪出现叛逃的也较少。黑镖沿用了数百年,直到后来战事逐渐平息,茅山教败落下来,那些黑镖的结果也随之被杀的杀,封印的封印,跟着茅山教一起消退在历史长河里。可以说,黑镖是战乱的产物,也是一个悲惨时代的象征。 “几个月前,我们突然接到消息,有一只黑镖正在为某个人运送东西。”小丐说,“当时老爷子发信号把单子给我们看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呢,以为老爷子老年痴呆骗我来着。”小丐哈哈大笑,说:“然后老爷子就罚我跪了一整天,我才相信原来是真的。其实啊,魑魅魍魉都是江湖神棍的后裔,听名字就知道是不入流的小鬼,那些化成灰的老祖宗一定想不到有朝一日,时代变了,轮到我们当正派为民除害了!” “等一下,我不明白。”秋星木打断他,问:“为什么你们就成正派了?” 小丐拍了秋星木肩膀一掌,笑道:“其实我本来也不清楚,我后来根据情报跟踪了黑镖几个月我就清楚了。我是从山西开始跟踪黑镖的,我问你,云南在山西的东边还是西边?” “西边。” “那这里是在山西的东边还是西边?” “东……”秋星木恍然大悟,大声说道:“黑镖是为了别的目的!” “这位看官……”小丐竖起大拇指赞许地说,“更不寻常的是,黑镖押运的东西比黑镖本身妖气还大,沿途黑云盖顶,非雨即风,犯下了不少灾害,山海里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里面玄机异常,我一路跟过来遇见了不少打算来分一杯羹的同行,可古怪的是,看周围的天象,谁都知道黑镖过来了,又过去了,但就是谁都没找到黑镖的藏身位置。你说怪不怪?” 对呀!即使是黑镖,它也是妖邪,所经过的地方必然会带来不寻常的灾害反应,但是灾害范围那么大,黑镖既然能够为茅山道士押运法器,必定有藏匿踪迹的本事,那么问题就来了,它们是怎么做到的?秋星木感觉胃口逐渐被小丐调过去了。 于是,秋星木问小丐:“你后来找到了没有?” 小丐翘起鼻子,得意地说道:“那还用说,你良爷出马有办不成的事儿?” “黑镖到底在哪?” 小丐一指堰塞湖中心,说:“在那!” 地一百一十六章 血寺之夜〔六〕擒龙 秋星木举目望去,眼前的堰塞湖跟他在山下见到的堰塞湖相比规模要小的多,水面开阔,尽管下着大雨,水面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秋星木很疑惑,问:“那里有什么?” “我本来只是猜测,黑镖既然不怕自己的足迹暴露,必定有隐形的办法,地面上看不到,不是藏在地下就是在天上。到底是天上还是地下,你猜要怎么做?” 秋星木摇摇头。 小丐搓了搓鼻子,笑着说:“这就要请丐帮的弟兄来帮忙了。我挑了两百多个耳朵灵光的,全都排成一排趴在地上听,只要地下面有东西经过总会有动静,如果地下面没有,那就是在天上。本来之前已经试过几十种办法了,都不管用,这个法子也就一帮人开玩笑说着玩玩的,没想到还正给听出大动静来了。我还特意摸了个听诊器回来,下面动静真是够大的,仔细一听轰隆隆直响,跟火车开过去似的。然后我确定,黑镖就在脚底下,难怪先前一直找不到。” 秋星木不相信,真趴下来把耳朵贴到地上。小丐笑了,说:“现在听不到,只有黑镖在附近要经过的时候才听得见,运气好,它要是游的浅,地面都会震动,跟地震似的。” 耳朵里嗡嗡地直响,秋星木用手捂住另一只耳朵,还是嗡嗡作响,他忽然想起来要问一个问题。 “你们怎么知道黑镖一定会从这里经过?” “猎场的位置是由猎人决定,而不是猎物。”小丐正经地说,“我们预测黑镖会从附近经过,正好这个地方的地势九龙出斗,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封死其它的路径,黑镖就不得不从这里过去。前几天我们一直分头在附近设立结界,媚姐就是在那时候碰上黑镖受的伤。” 小丐看到苗天赐和高个乞丐已经分头在河岸两边把铁缸埋好了,秋星木一直不清楚那几个缸有什么用处,里面看上去装满粗大的铁链。 一阵奇怪的声音传入了秋星木贴在地上的耳朵里,“咚,咚,咚,咚……”像是有什么人在地底下敲鼓。秋星木急忙把消息告诉小丐,小丐立马也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果然地下面有“咚咚咚”的声响。 小丐听了一会儿,说:“有两个人……前面的力气很大,脚踩在地上很用力,步子很大,走的慢,后面的人力气小,走的很快,他们在搬一样东西……是一只小船。” 秋星木惊讶地看着小丐,说:“这你都能听得出来?” 小丐脸色严肃,继续说:“他们朝我们走过来了。”秋星木狐疑地顺着小丐的视线转身看过去,汪峰老爷子和秋伍媚正搬着一只简易的竹筏经过,朝河边走去。小丐恶作剧地笑了笑,起身冲进雨里朝老头跑过去。 秋星木依然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着地上聆听,那个咚咚咚的响声还在继续,这个小丐没有骗他,的确是王老头的,声音的频率和老头脚步的频率是相同的,只是有一点延迟。 声音在固体中的传播要比在空气中传播的快,削弱程度也比较小,铁道员就是趴在铁轨上听声音判断火车到自己位置的距离。秋星木此刻听着土地下面传过来的声音,那种感觉很奇妙,因为现实生活中很少有人会这么做,那样会让人感觉很傻,但实际上地下面的声音和空气中的声音是相似的,同样是各种声音的混杂,仔细聆听可以分辨出来不同的音色: 有脚步声,有水流声,有水滴声,还有一些你听不出来的声音,似乎是树根生长的声音,秋星木感觉地面上的世界都沉寂了,沉浸在对地下世界的探寻,尽管你什么都看不到,但你能感受土里面有东西活着,会动,会用它们的方式呼吸…… “呼噜,呼噜,呼噜……”一阵很轻微的古怪的声音闯进秋星木的耳膜里,秋星木以为是小丐来捣乱,一看,小丐正远远的和老头子他们几个看着天空中的某个位置。 “呼噜,呼噜,呼噜……”有什么东西在地里面喘气。 秋星木的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出现了一口棺材,他感觉自己趴的这个位置下面一两米的地方就有一口棺材,而棺材里的某样东西还活着,正在扣着棺材板,很重很重的喘气,就像睡上铺的人听着下铺的人打呼噜一样清晰。 秋星木一下子从地上做起来,他胆战心惊地又趴在地上仔细听……没错,那个声音不是郑浩留下来的阴影,真的听得见! 突然秋星木被人一把拎起来,抬头一看是小丐。小丐拎着秋星木一路拉到河岸边,秋星木在雨里看到了一样很奇怪的东西,从下游的某处飘出了一缕青烟,这缕青烟是黄绿色的,发着光,又像成千上万的萤火虫顶着大雨朝天上飞。没过一会儿,近一点的地方又出现了一道同样的烟。 秋星木听到老头和秋伍媚争吵的声音。 王老头双目圆睁,咆哮道:“……你不是想死吗?正好,你跟那个傻小子一起去!” 秋伍媚眼圈红红的,右手抱着左臂,不说话,她肩膀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鲜血和雨水染红了她的整件衣服,血水顺着指尖低落到地上。 “把他们两个绑到船上去!”王老头命令苗天赐道。 “不用了!”秋伍媚大声道,快步走到小丐身边一把拉住秋星木的手,拉着秋星木走到竹筏上,撑杆撑着竹筏朝堰塞湖中央过去,到了湖中央,将手中的撑杆朝岸上掷去,撑杆正好刺在了王老头脚边的地上。 “你个老不死的怎么还不去死!”秋伍媚朝岸上大声喊,然后一屁股坐在竹筏上,忽然抱着双腿哭了起来,秋星木到这一刻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小心翼翼地坐在秋伍媚不远处,刚想要说话,秋伍媚回过身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吼道:“你是不是眼瞎了!” 秋星木平白无故地受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还不知道要说什么,秋伍媚又是一巴掌,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所以才要追我的?” 秋星木见过很多女生,很多时候都是奔着自己的钱来的,她们每一个都很有个性,但这么泼辣的女生他还是第一次见。从他见到秋伍媚的第一眼开始他就确定自己对她的感觉不一样,也许,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 秋伍媚忽然拔出一把小刀朝脸上划过去,秋星木吓得赶紧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秋伍媚使劲挣扎,竹筏剧烈地晃动起来。 “我和你很熟吗?”秋伍媚叫道:“我结过婚,和十一个男人谈过恋爱,他们没有一个还活着……” “我不介意!”秋星木冲秋伍媚吼道,秋伍媚一下子愣在原地,雨水把她的头发打乱了。 秋星木趁秋伍媚手松开的时候把小刀夺过来,他看着水面,说:“说来挺搞笑的,这两天我经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有几次差点就死了,也从来没有像这两天思考的这么多。以前我是个很腼腆的人,见到女孩子都不会说话,可还是会有许多女孩子过来,你知道的,我有一个那么有钱的老爸。我也有过喜欢的人,可我不会哄女生开心,结果,结果……就那样了。”秋星木耸耸肩,“不过,自从大汉为了救我死了之后,我忽然觉得我的生命已经不仅仅是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我才发现原来生命很短,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有掉了,化成灰烬,我想说的是,当我再次遇上我喜欢的事,我喜欢的人时,我会勇敢的去追求,所以,当我,当我我我我……”秋星木看着秋伍媚,脸在滚滚发烫,用力地说:“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想说,我我我我……” 秋伍媚用手捂住他的嘴,眼睛警觉地望着下游方向,秋星木斜着眼睛也看过去,只见下游飘起了一缕又一缕的黄绿色的烟,一缕比一缕近,看上去就像一道道烽火狼烟。只听秋伍媚说:“瓶子又发出消息,黑镖很近了。” 秋伍媚扭头看着秋星木,两人的鼻尖都快碰到一起,秋星木看到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秋伍媚小声地说:“有什么话等活下去后再说。”说完,拿起小刀在秋星木小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流出来,秋星木疼的大叫一声,然后秋伍媚在自己脚的小腿上也划了一道口子,秋星木正纳闷,只听秋伍媚严肃地说:“把脚伸进水里。我改主意了,一定要把黑镖在这里解决掉。” 说完,两人并排坐着把双脚伸到竹筏外面,浸泡在水里,河水昏黄,漂浮着上游流下来的碎木片,两人的脚一放进水里就看不见了,河水冰凉,冻的秋星木小腿毫无知觉,他发现秋伍媚露出来的腿上的皮肤非常白,顿时脸就红了,担心被秋伍媚看到,把脸歪到一边去。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砸在水面上,溅起满池涟漪。两人紧紧靠着坐在竹筏上,湿漉漉的衣服都黏到了一起,望着下游不断新出现的黄绿色的轻烟,一道比一道靠近,秋星木的心脏也扑通扑通愈发剧烈地跳动起来。岸上王老头小丐苗天赐他们几个不知道躲哪去了。 这时候他感觉有人碰自己的手,一看秋伍媚的手正在发抖,她的手指碰到了秋星木手腕上的红豆链子,秋伍媚低头看了一眼,皱起眉头,秋星木急忙要解释红豆手链是林文彬父亲送的,水面剧烈地拨动了起来。 一大股一大股的气泡从水底下冒出来,看上去整个堰塞湖的水都沸腾起来。秋星木吓得要把脚缩回来被秋伍媚阻止住了,秋伍媚说:“再等一会,让血把它引出水面。” 这时候,水面底下的动静越来越大,水波变成了浪花,浪花越来越高,两个人不得不紧紧抓着身子下面的竹筏才不会被掀出去,秋星木泡在水里的双腿在瑟瑟发抖,恨不得立马缩回来,看到身旁的秋伍媚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让脚继续在水里泡着流血。 秋伍媚一直紧紧盯着脚下的水底,过了不久,她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水底深处以极快的速度浮上来。秋伍媚大声喊:“缩脚!”秋星木立刻把脚缩回来,就在同时,一股强劲的力道把竹筏顶了起来,两个人身不由己地被竹筏顶飞了起来。 “呼噜,呼噜,呼噜……”的声音从竹筏底下传来,响声大的惊人,突然间数百只锋利的爪子从竹筏底下刺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秋伍媚搂住秋星木用力在竹筏上一蹬,两人立马腾空而起,脱离竹筏飞了出去,还没跳出去多远,身后的竹筏吱吱嘎嘎几声被爪子撕成了碎片。秋星木从空中回头一看,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见水面上一条巨大的虫子一样的生物正扭动着,竹筏还在它的嘴巴里。那虫子至少有两三米粗,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米,披着一层黑乎乎的鳞片,没有眼睛,嘴巴是一个大洞,张开后露出里面鲜红的肉,肉里是一圈一圈锋利的牙齿,也就是刚才刺穿竹筏的爪子,那竹筏只被牙齿嚼了几下便被嚼个稀巴烂,吞了下去。 一道闪电横空而过,把大虫子照得极其阴森恐怖! 秋星木意识到这就是黑镖,如此庞大的体积,人与之相比差距悬殊得不是一点点,难怪秋伍媚撞上它会重伤,能活着逃回来简直是奇迹,根本不能想象小丐他们还要拦截它,完全没法与之抗衡嘛! 就在此时,水面上有几股奇怪的波浪正以非常快的速度从两岸朝大虫圈过去,四股粗大的铁链从波浪里绷出来,再看铁链的另一端,小丐,苗天赐,王老头还有乞丐破碗各自守着一个铁缸,那铁缸好似四口土里的大口,铁链是它的舌头,各自使力想把大虫扯进嘴里,四股铁链从不同方向拉扯,把大虫框得紧紧的,固定在了水面上! 秋星木大喊妙哉,和秋伍媚一头掉进了水里。大虫察觉被束缚了身子,死命挣扎,一时间翻江倒海,水面搅得浑浊不堪,秋伍媚紧紧抓着秋星木不让他被水冲走,两人在水里摸到了几根竹子,估计是竹筏散落后的,抓在胸口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都不放开。 秋星木在波浪里抬头望着大虫,更觉得个头吓人,扭动起来看着恶心不说,把水面滚得天翻地覆,力量惊人。借着雷电的光芒,秋星木看到有个人影踩着铁链朝大虫飞奔过去,定睛一看,分明是小丐! 小丐手杖着大关刀,由于刀太长,刀刃紧贴水面,大关刀本身重量惊人,运动起来携风带雨,小丐身后竟然被带起两三米高的浪花。 只见小丐一边蜻蜓点水般地踩着铁链冲向大虫,一边高声喊道:“徒弟,你不是一直想学最后一式吗?看好了,为师只打一遍!” 说话间,小丐已经快冲到大虫跟前,大虫也注意到一股杀气逼近,扭动着身子,列起锋利的牙齿朝小丐就咬了过来,它那口器张开起来竟然比小丐整个人还大,如同一个巨大的肉口袋朝小丐整个套过来,而且肉口袋里全是利刃! 小丐嘴角一咧,脸上笑嘻嘻的,他等的就是这种硬碰硬的时刻,一路冲过来根本就没打算停下,拔起大关刀握紧在手,直接朝大虫铺过来得口器挥过去,只听一声巨响,火花四溅,如同打了个惊雷,大虫居然被大关刀一刀打了回去! 大虫脑袋一被打蒙,身体一伸直,肚皮立马露了出来,小丐瞧准机会,小跑几步靠近上前,挥舞着大关刀对着大虫猛劈,大虫身体外面附有鳞片,小丐手中的大关刀是何等力道,一刀下去金光飞溅,只劈出一条沟来,肉在哪都看不到。小丐顿时发起狂,杀红眼,大关刀在他手中轰隆隆响,那是大关刀和空气摩擦产生的,每一刀砍在大虫身上都是一条明晃晃的火花!大虫也被砍怒,发出刺耳嘶叫,口器里咕噜噜直响,几百根牙齿全都竖立起来,回头冲着小丐咬过来,小丐挥刀一道隔开,大虫扭身蓄力再来扑咬,接连几次,大虫蓄力得扑咬都被小丐挥刀砍了回去,大虫有点力不从心了,这时候,小丐看到大虫身上的鳞片也被削薄了。 “大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小丐大吼一声,倒握关刀,身体回旋,大关刀速度瞬间提升,刀尖直刺大虫薄弱处,刀两边金花迸现,浓墨般的血液汹涌而出,大虫扭动着惨叫起来。 大关刀一直刺进去了一米多,之后无论小丐怎么用劲,再也不能多进去一毫。小丐纳闷了,大虫不是蛇,不可能有骨头,难不成,藏在黑镖身上的东西就在这里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寺之夜〔七〕肉身佛 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咸咸的血腥味,郑浩情不自禁地舔舔干燥的舌头,让自己有点知觉,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跳的很平静,没有加速,也没有任何颤动,呼吸平稳,掏出口袋里干巴巴的李子,一口咬下去,还有汁水溢出来,残留着甜味,说明味觉和嗅觉都没有问题,出问题的是自己的人性。 大殿里满地尸体,血液还没有凝固,流的到处都是。郑浩数了一下,留在破庙里的人基本都横在这了,他在走廊里又找到了两个喉咙被割断的。 所有人的死因都相似,又不尽相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后脑勺有一块伤口,看上去像被人用很钝的铁器挖出来的。郑浩在秋星木的后脑勺见过类似的伤口,只是没这么大。郑浩断定,如果用秤量一下地上这些尸体的头骨的话,会发现他们的头骨要比一般人的轻很多。 郑浩摘下眼罩,保持左眼紧闭,不让夜明珠的光透出来,那些怪物似乎对光都很忌讳。破庙里静悄悄的,所有的生命似乎都死光了。郑浩注意到这里面并没有歹徒的尸体。他来到后院,看到先前的绳子依然挂在树上,绳子上沾有血手印,有人下到井里了。 难道庙里还有活下来的人?郑浩不多想,再多的猜想还不如实践探究,当机立断,郑浩攀着绳子便往井里去。 雨水哗啦啦地从天上落下来,打在郑浩身上,他早已经全身湿透。 井里飘散着一股酸臭味,像是发霉,又像是被口水浸泡过,井壁没有任何蕨类植物生长,却又湿又滑,郑浩踩在上面相当费劲。他不时地回过头,睁开左眼朝身下井底看,让光线刺透弥漫在井里的水雾,水雾死气沉沉,看不出下面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终于,郑浩一脚踩在井底,井底积了一洼雨水,头上的井口看上去如同一轮圆月。井底的直径有将近两米,比井口要大,飘散着一股阴凉的气息,脚底下全是软绵绵的腐叶。 夜明珠的光把井底找个通透明亮,果然,在角落里,郑浩看到了那个鬼王的头像。这颗断头有一颗坛子那么大,前后各有一张脸,前面的脸是个垂眉长耳的老和尚形象,脸上写意地塑有一层纱布;后面的脸面目狰狞,獠牙阴森,一头狂乱的白发,极有可能是鬼王的真面目。 郑浩搞不明白塑像师傅把鬼王和法师的头像背靠背塑在一起想表达什么含义,总感觉阴阳怪气的十分诡异。塑像的底部有很大一部分被埋在井底的泥土里,说明塑像被遗弃在这里有相当长的时间了。为什么塑像会在这里,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要这样做? 郑浩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在断头的旁边,有一朵拳头大小的石头花。郑浩用手去掰,没有掰下来,似乎是和井壁塑造在一起的。这朵莲花和传统见到的莲花有些不同,传统的莲花石雕基本上是写意雕塑,最多雕出每一片花瓣的轮廓,如果雕刻得薄了容易损坏,也没有这样的技术,而这朵莲花却精细到了极致,它的每一片花瓣,每一粒花蕊都精雕细琢出来,花瓣薄如蝉翼却又坚硬似铁。郑浩只有在一个地方见到过类似的石花,而那个地方给他留下了相当惨痛的记忆,有许多谜题至今没有解开,那个地方就是浮石城。 从浮石城里出来后,郑浩听艾茉说浮石城里面全是水,现在还没发进去,如果强行打开石门整个洞窟可能会垮塌,而按照郑浩提供的线路去找明叔他们进入浮石城的缺口却始终找不到,还有那个突然出现的洞,郑浩就是掉入那个洞后跟丢了明叔掉到了浮石城外头去,从浮石城神殿到外头里面相隔甚远,除非时空穿梭,否则根本做不到。郑浩在浮石城里一直有种感觉,浮石城是活的,它一直在暗处瞪着眼睛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种感觉郑浩也说不上是从哪来,总之每次回想那段经历,这种感觉就越强烈,实在是有太多连接不上的地方,这些谜团或许要到下一次进入浮石城才能解开,也可能永远解不开…… 石莲花突然勾起郑浩痛苦的回忆让郑浩产生了警觉。他试着转动莲花,莲花产生了松动,郑浩再加一把劲,只听井壁里传来某种机器运作的声音,从井壁的石砖缝间漏出金红色的光,井壁看上去像盖了一件袈裟,紧接着石砖开始朝两边退去,露出一个狭窄的石门,腐臭味扑面而来。想不到井底还有这样的地方。 郑浩朝门里跨了一步,里面要比外面地势矮一些,结果一脚踩在了水里,水并不深,说明门里和外界并不是完全隔绝的,什么位置必定有缺口让水漏进来。 门里似乎是个小房间,左眼的光线不能完全照亮房间,房间里似乎填充着一股雾气。郑浩蹲下身,手伸进水里勺了一点起来,果然不出所料,水是血红色的,或者说是水里掺杂了血。 郑浩提高警惕,小心谨慎地往前走,房间应该不大,这点从回音上可以轻易判断出来。“咔哒”一声脆响,郑浩感觉自己踩到什么东西,低头看去,只见墙角赫然躺着一具化成骨头的尸体,从尸体残留的衣料和满头长发可以断定这是一具女尸,死了有相当长时间。 郑浩蹲下身,伸手去掰尸体的头骨,拿在手里一掂量,相当轻。郑浩满肚子疑问,继续往前走,没走一会儿,依稀看到前面的雾气里端坐着一个人。 “什么人?”郑浩问,过了一会儿,发现那人没有说话,想要是对方真要还自己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该害了,于是放心地往前走,光线里出现了一具干尸! 干尸双手合十,双脚盘起端坐在石床上,面目安详,脸上无须无法,身披破烂袈裟,和断头像上的和尚竟有几分神似。郑浩听秋星木说起过肉身佛的事,猜测眼前的这具干尸极有可能便是那位降魔法师,降魔法师将鬼王封印在自己体内坐化成佛的事在这片山区家喻户晓,却一直找不到坐化后的肉身佛,谁又会想到竟然会在井底。 郑浩想要查看房间里有没有壁画或者文字记载说明肉身佛为什么会在这井底,又是何人设计的石室。不出所料,在墙壁上的确曾经绘有壁画,现在墙壁上还有淡淡的墨痕,但显然先前有人打开过石室,壁画全都被空气和水汽氧化腐蚀殆尽,剩下的痕迹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偶然间,郑浩抬起头看到干尸头顶上方吊着一双脚! 那双脚早已经化成骨架,由骨骼结构维持连接。郑浩顺着骨架抬头往上一直望过去,只见一具尸体被人用木棒钉在了天花板上。那尸体看上去也死了相当一段时间,和躺在墙角的尸体一样腐烂的只剩下骨架和几缕残存的衣料。和墙角女尸相反,这是一具男尸,从衣料款式和残存在头皮上的头发判断,这是一个老人的尸体。 为什么一具老人的尸体会以这种近似仪式的形式存在于这里?他和那具女尸又是什么关系?他们是怎么进来的?郑浩走近干尸后才发现干尸的身上结满了血痂,呈从上往下低流淌状,毋庸置疑,这些血是干尸头顶上的男尸流下来的。在干尸的旁边,有一块黑布,摊开在石床上,足足有一张床单大小,布上掉落有薄薄的一层灰尘,布质结实,不像量具尸体的衣料轻轻一扯就破,应该才放在这里不久。之后郑浩再没找到其它有用的线索。 两具尸体,一块黑布,进入石室的时间还不一样,尸体进入石室的时间在前,黑布进入石室的时间在后,黑布不可能是死者带进来的,也就是说之后还有人进来过,但是这里面并没有第三具尸体,也就是说那人进来后留下黑布又出去了,他留下黑布的原因是什么呢?郑浩百思不得其解。 井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有什么东西下来了,郑浩急忙闭上左眼,戴上眼罩躲在女尸身后。郑浩刚躲好,一个人影便出现在门口,郑浩奇怪,破庙里的人都死光了,哪里来的活人,难不成是南宫斗,看那身影又不大像,那人影站在外面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这期间,借着不断闪烁的雷光,郑浩看清了来人的面孔,竟然是先前袭击自己的歹徒!与先前所见到的不同,歹徒一头白发。 终于,歹徒像是下定了决心,蹑手蹑脚地跨进门来,蹚着水径直朝石床上的干尸走去,郑浩一边屏气凝神注意着歹徒的一举一动,脑子里还在思考刚才的问题,他正一点一点地把这几天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都整理一遍过去。 歹徒走到干尸面前,忽然摊到在地,紧接着,白发从歹徒头上滑下来,朝干尸爬过去。只见白发底下伸出两根细细的肉丝,肉丝顶端有尖锐的骨针,上面还残留血迹,骨针撩开干尸的袈裟,袈裟后面露出干尸的肚皮,忽然,肚皮动了一下,裂开了一条细缝,白发从细缝里爬进干尸肚子里,里面立刻传来类似于吸管吸饮料的响声。再看地上歹徒的尸体,面无血色,后脑勺上一个伤口还在滴着血! 郑浩猜测白发通过某种方式用骨针刺入了歹徒的神经中枢,令自身的神经电和歹徒的神经电同步,借以控制歹徒的行动,达到利用歹徒的身体害人的目的,随后又将歹徒带入这里,吸干歹徒的骨髓,歹徒也随之毙命,这也难怪死者的头骨明显比较轻的原因,而且尸体血流遍地,显然,白发只对特定部位的骨髓感兴趣。 郑浩初步断定白发是某种靠吸食骨髓为生的生物。白发在捕捉到人类之后,便寄生在人类身上,控制人类的身体按照自己的意志去杀人,以获得更多的猎物,当利用的差不多后,便吸食掉人类的骨髓,喂养自己。 白发是否真的按照郑浩所才想的方式生存,郑浩也不敢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自然界的确存在许多类似的生物,郑浩立马想到先前花婆婆喂自己吃的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冬天为虫,夏天为草,实际上是寄生在虫身体里的菌类在作怪,这种菌类以虫子身体里的养料为食逐渐侵占虫子的身体,当夏天来临时便控制虫子向土壤深处钻,然后从虫子头上生长出来。这种菌类控制昆虫的机理至今是科学界的迷,科学家们观察到了这种现象却始终无法解释。 白发寄生人体估计和菌类寄生虫子的方式相似,只是人的身体结构要比虫子复杂的多,控制起来估计更加困难,由此可见这团白毛不好对付。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郑浩轻手轻脚走出女尸身后,朝干尸走过去,但是脚下的水波暴露了自己的足迹,干尸的肚皮一下子被掀开,露出一团白毛。 郑浩盯着干尸看了几秒钟,有那么一瞬间,郑浩感觉干尸身体变得红润了起来,似乎有一股鲜血在干尸身体内流动。 骨髓具有造血作用。高中生物知识,治疗白血病最有效的办法便是换骨髓,因为换了骨髓就相当于换了造血系统。郑浩突然明白过来白毛吸取人的骨髓并不是为了自己食用,而是注入到干尸里,想要让封印在干尸体内的鬼王复活! 郑浩一下子拉下左眼的眼罩,一道蓝白色的强光倾泻而出,直射白毛,干尸的肚皮张开了一个大口,好像一个畸形的嘴巴,爆发出尖锐的嚎叫,整个石室的空气都跟着尖叫起来,郑浩捂着耳朵,眼睛注视着白毛一动不动。 一股鲜红的液体从肚皮上的嘴巴里汹涌而出,淹没了白毛,朝郑浩冲击过来,瞬间鲜血填满了石室,涌出了石门。 南宫斗回到了破庙,结果看到满地的尸体,紧接着,她听到后院传来极大的动静,急忙赶了过去,刚到后院,大地便震动起来,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一股鲜红的液体从井里喷出来,直上云霄,看上去像枯井呕吐了,随后,一个东西掉落到地上,南宫斗急忙躲到围墙后面,她看到有一团白色的东西趁着混乱从围墙断口里跑出去。 再看枯井吐出来的东西正从地上爬起来,一股蓝白色的光柱从他的左眼里射出来,如同一盏大功率的探照灯射出破墙断口。南宫斗认出来此人是郑浩,她比较惊讶的是郑浩左眼里的那颗光球,她一眼认出来那是一颗绝世罕见的夜明珠,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用夜明珠做假眼的。 只见郑浩爬起来后便马不停蹄地去追赶白毛。南宫斗走到井边,井里的鲜血已经褪去,一股清澈的液体从井里慢慢涌出来。 南宫斗一闻到水的味道立马捂住鼻子跳出了后院范围,高高地站在屋檐上,她感觉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只见枯井波光莹莹,水都快溢出来,好似一张垂涎欲滴的大嘴,正等着猎物进去。 “去死吧!”南宫斗打开了身后的木盒…… 一只火鸟从屋檐上飞下来落到井里,顷刻间整口井浸没在一片火海之中,井水不停地缩回,火焰也一路跟下去,过了一会儿,井底下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听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叫声,连南宫斗听了都全身起鸡皮疙瘩。 南宫斗站在高处,看到远处蓝白色的光似乎也站在某个高处,如同灯塔射出来的光一般,来回扫视着整片树林,不久后,那片道光柱便投向山上的堰塞湖方向,秋星木等人此刻正在那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血寺之夜〔八〕寄生 倾盆而下的雨水砸在身上生疼,始终无法掩盖空气中弥散的浓浓的血腥味。 大虫摊倒在岸边,一根铁链从嘴皮穿过,铁链的另一头在铁缸里头,牢牢地固定在岸上。呼噜呼噜的喘气声从大虫蠕动得身体里发出来,它的鳞甲每伸缩一次,呼噜声便响起一阵。 秋星木坐在岸边的树下,看着如同搁浅的成年鲸鱼般大小的大虫,除了他,剩下的几个人都围到大虫身边,在大虫面前,他们小的像群苍蝇。 小丐挥舞着大关刀拓开大虫身上的伤口,身体探进去,摸到了一个铁环似的东西,似乎固定在一个箱子上,用手拉了一下,大虫剧烈地扭动起来,看上去很痛苦。小丐拍了拍大虫,笑道:“哥们,忍着点,小爷这就让你解脱。” 话音未落,小丐猛的使劲,铁环被拉动了一点,由于小丐站的地方全是大虫的血液,脚滑了一跤,大虫扭动得更剧烈,如果不是铁链把它五花大绑的固定在岸边,它已经把小丐甩出去了,它尾巴还有一段留在水里,倒是使命的扑腾起来,水花溅起来五六米高。 小丐点头哈腰地朝大虫道歉,走到铁缸旁边,从铁缸里拉出一条铁链,穿过铁环,把铁链交到苗天赐等人手中,几个人站成一排,王老头在一旁看着。众人跟拔河似的,愣是一点一点地把一个箱子从大虫体内拉出来。秋星木听着大虫痛不欲生得嚎叫,心想古时候真的是这么从大虫体内取出法器的吗? 箱子一拉出来,大虫便倒在岸上,再也没有动弹,只有伤口里微弱颤动的嫩肉还能看出它没有死。箱子上沾满了大虫的体液,黑糊糊的一坨,众人拉到浅滩上用水洗。箱子很重,洗去表面脏污后露出银白色的表面,看上去是铁做的。等脏污洗净得差不多时,众人看着箱子暗暗吸了一口冷气,这哪里是铁箱子,分明是一口铅做的棺材! 棺材表面平实无华,没有任何雕琢物,小丐找了一遍,没有发现有接缝的地方,整个棺材似乎是整体铸造而成,外面这层铅是后来浇上去的。如果要打开棺材,只能强行把棺材锯开。 小丐兴冲冲地举着大关刀就跑过来,看他那样子是打算把外面的铅削掉,王老头一横鹤头拐杖给他制止了,指了指天上。 实际上秋星木离他们站的远,刚才就注意到了,打棺材从大虫肚子里拉出来那一刻起,棺材的正上空就出现了一朵奇怪的黑云,云呈现倒锥形,像是一股龙卷风,风眼里闪电滚动,似乎随时都可能刺下来。 小丐看到那朵云,吓得吐了吐舌头,立马把大关刀收起来。 王老头说:“我们的事干完了,剩下的事让上家自己解决。”小丐会意,让破碗拿出一支天阎明火拉燃,也没看到有什么动静,过了一会儿,高空中出现了一颗明亮的红点,即使是大雨天也看的一清二楚。 没过一会儿儿,紧靠着红点旁边又亮起了一个红点,下面的人洗刷刷地跟着王老头“嗯?”了一声,把视线投向秋星木所在方向的林子里。 小丐说:“买家就在附近,什么情况?”看向身边的王老头,王老头皱起了眉头。秋伍媚急忙朝秋星木跑过来。秋星木也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怎么大家都朝自己看过来了,见到秋伍媚朝自己跑过来了,便想问个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明亮的蓝光如同一盏明亮的聚光灯从侧面照过来,正好投射在秋伍媚身上,秋星木朝光源望过去,令他惊讶的是,他没有看到任何灯塔或者直升机灯拥有大型照明设备的东西,不能理解的是,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站在侧面山坡突出来的一块岩石顶端,强光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 这个画面太诡异了,秋星木怀疑自己眼睛出问题了,揉了揉,这下看得更清楚了,真的是一个人!这时候,光柱已经从秋伍媚身上移开,扫视岸上,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秋星木的目光回到秋伍媚身上,他看到秋伍媚正惊愕地看着自己,或者说,是看自己身后的某个地方。 “别……不要………”秋伍媚哆哆嗦嗦地瞪着秋星木身后不自觉地低语,她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秋星木能感觉身后有一双锋利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而且那视线离后脑勺非常近,只要回过头就能和视线贴在一起。他感觉后脖子发凉,有什么很柔软的东西正在抚摸后脖颈,痒痒的,用手一摸,似乎是头发,他条件反射地回过头,正看到面前一团白毛,毛发底下有一点黑色的东西在发光! 光柱突然移到了秋星木身上。 秋星木大叫着要把白毛摔下来,手又不敢去碰,白毛的毛发从脑袋后面伸出来伸进了嘴巴和鼻孔,像是要把他的鼻孔嘴巴撕开,把秋星木的脸皮勒得死死的,后脑勺中心一阵刺痛,视野立刻暗了下来。 秋伍媚看秋星木被白毛缠住,急忙跑过来帮忙,只见秋星木痛苦挣扎,突然又什么动静也没有了,弯着腰,双手无力地垂下来,整张脸都埋没在白毛里。 秋伍媚试着叫了秋星木一声,秋星木没有应,秋星木咳嗽了一声,那声音怪怪的,感觉像变了一个人。秋伍媚又觉得这声音在哪里听到过。 “媚儿。”一个不属于秋星木的声音从秋星木喉咙里发出来。 秋伍媚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小名,吓了一跳,自从那个人死后就再也没人这样叫过自己。这时候,王老头和小丐等人也感觉到不对劲,慢慢靠近过来。 “你是谁?”秋伍媚问。 “我呀。”那声音轻轻地说,像是在责备,又像是情侣的的俏皮话。秋星木直起腰,抬起头,拨开散落在脸上的白头发,露出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秋伍媚看着那张脸,慢慢地,慢慢地,过去痛苦的回忆一点一滴地从新涌上心头,占据着她的意识,秋伍媚抓住自己的头,控制着疼痛难忍的脑袋。 “媚姐的未婚夫不是死了吗?”小丐惊讶地问。 苗天赐依然清晰地记得秋伍媚手刃了那个畜生后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秋伍媚后来是怎么挺过来的。苗天赐低语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老头子默不作声地夺过小丐手里的大关刀,丢开鹤头拐杖,小跑着朝秋星木冲过去。 秋星木,或者说已经不是秋星木,毛发狂乱地张牙舞爪,它忽然感受到一股腾腾的杀气飞快地靠近,它想起来自己是为什么从破寺一路躲避着那个拥有发光独眼的怪物飞奔到这里来的,它嗅到了空气中飘来的独特气味,同类的血液的气味,这是它现在最需要的,要比人类的血液合适的多,它已经看到了大虫,倒在岸上奄奄一息,它会解救它脱离苦海,让它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大关刀从秋星木面前划过,秋星木灵活地躲开了,这要在平时他是绝对做不到的。他一脚踢在秋伍媚的腹部上,把秋伍媚丢给了王老头,王老头一手握住秋伍媚的腰接住了,秋星木趁机绕过两人飞奔向小丐和苗天赐等人。 苗天赐虽然不知道秋星木想要干什么,但也准备应战。转眼间,秋星木已经逼近苗天赐,苗天赐刚准备出手,忽然看到自己的妻子正朝自己飞奔过来,他缓了一下神,意识到是妻子的脸长到了秋星木脸上,就在这短短的迟疑,秋星木逼到苗天赐面前,手掌刺进了苗天赐胸膛里,往外一拉,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握在了秋星木手里。 苗天赐倒在地上,只见秋星木马不停蹄朝破碗奔了过去。苗天赐,小丐,破碗这三个人本来就站的比较近,转眼间秋星木已经到了破碗面前,小丐见秋星木如此心狠手辣,闪身来救破碗,忽然眼前一团东西飞近,伸手格挡,那东西软软的,带着血腥味,竟然是苗天赐的心脏,秋星木把苗天赐的心脏朝小丐扔了过来,小丐吃了一惊,眼前人影一闪,秋星木一脸奸笑地出现在小丐面前。 这是一张老女人的脸,皱巴巴的,小丐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只觉得腹部一凉,鲜血涌出喉咙来,知道已经受伤,一把将秋星木紧紧抱住。 小丐贴在挣扎的秋星木耳边说:“别以为我会上你的当。”然后转过头朝王老头喊道:“快出手!”王老头看到一转眼苗天赐和小丐都被秋星木算计了,怒火中烧,听到小丐喊出手,就要把大关刀投出去,他明白小丐的意思,是要拿着秋星木一起陪葬。突然,大关刀被秋伍媚一把抱住,秋伍媚喊道:“那不是秋星木!”老头有何尝不知道,更何况这一刀下去小丐也会被刺穿。 正犹豫间,小丐看到秋星木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秋星木脸上的毛发迅速缩里,白毛突然脱离了秋星木,秋星木一下子瘫软了下来和小丐一起倒在地上。白毛底下似乎有脚,跑得飞快,一下子就窜到了破碗脚下,破碗大呼小叫想要把白毛从脚上踢开,但白毛一下子就爬到了破碗的脑袋上。 破碗被白毛附身了,这时候,王老头才注意到所有人中破碗站的位置距离大虫最近,只见满头白发的破碗钻进了大虫粘糊糊的伤口里,大虫痛苦地扭动起来,过了一会儿,大虫忽然发起狂,以惊人的力量扯破了被铁链穿过的皮,挣断了铁链,把铁链另一头埋在地里的铁缸全都拉出了地面,开始慢慢地朝堰塞湖里退去。 它想逃。 王老头意识到,从一开始,白毛的目的就是大虫,但是它并没有直接朝大虫冲过去,而是朝另外几个人下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开,再各个击破,这是何等的智慧和反应能力,比他以往见到的任何人都有头脑,这是何等的对手! 不,不能这么让你跑了。王老头推开秋伍媚,他的手紧紧握着大关刀,硕大的肌肉群在衣袖内膨胀起来,最后连宽松的衣服都无法容纳,一阵撕裂的脆响,老头上身的衣服全被一块块的肌肉膨胀破裂。 老头子的全身因为沸腾的热血而使得降落到皮肤上的雨水瞬间蒸发成水蒸气,脸皮因为极度的愤怒而不停抽动不受控制,胡子根根硬得如同铁丝。 老头怒火中烧,咆哮一声,横握大关刀,快步冲向逐渐退进水里的大虫! “不允许尔等如此从王面前退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寺之夜(九)反击 风雨甩打在郑浩身上,雨水肆虐,顺着他的全身哗啦啦地流淌,左眼里的光如同一盏犀利的探照灯照向下方,他仿佛一座突出岩石上的铁一般的灯塔。 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白毛的攻击性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一眨眼的功夫苗天赐,小丐都倒下了,并且成功地寄生到那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巨大虫子身上,拥有如此庞大的身躯,已经不是人力可以轻易撼动的了,现在王老头又提着大关刀从了上去,郑浩疑惑他想要干什么? 光柱如同聚光灯投射到湖里,王老头踩着浅水冲向快退到湖心的大虫。 大虫察觉到了王老头的靠近,抓紧速度往水里退去,等王老头接近到一定距离,它毫无征兆地忽然回头,张开血盆大口扑过来,上百根锋利的牙齿直刺老头,王老头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大虫扑过来得时候他早已向上跃起,高于大虫,避其锋芒,反手握大刀,刀锋向下,从大虫爪牙之间劈进去。要知道大虫牙齿间隙是非常薄弱的部位,王老头接下来所靠的全是蛮力,刀锋与大虫肌肉摩擦,从虫嘴到虫背割出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浆飞溅,这是大虫万万没有想到的,挣扎着扭动起来。 王老头眯眼看到大虫的肉缝之间依稀可辨的人形,一团白色在大虫黑色的血汁里显得格外明显。王老头一鼓作气,不给大虫喘息得机会,趁大虫还没力气起身还击之际,单手握刀在大虫身上横向又是一刀,劈开了大虫半个身体,把手伸进去,抓住人的脖颈,猛一用力朝岸上丢过去,自己仗刀蹬开大虫身体,紧随其后,一旦白毛有变便挥刀而下,绝不留情! 整个过程中郑浩左眼的光芒始终笼罩老头,直到大虫轰然倒进堰塞湖里,湖里溅起七八米高的水花,堵塞物再也不堪重负,冲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短短几秒之间,口子迅速扩大到半个河宽,积蓄在堰塞湖里两天两夜的河水顷刻间如万马奔腾顺着河道汹涌而下,过几分钟后就会到达山脚堰塞湖,水位瞬间升高,漫过堵塞物,甚至冲破堵塞物造成溃决,山下的村庄将会遭受灭顶之灾,但这些都是后话。 河水奔腾而下,水声雷动,激起大量水汽,一时间,河岸两边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郑浩见王老头击败了大虫,立刻冲下山坡,朝这边过来,他身后不远处一直靠在树上冷眼看着一切的人影也悄悄跟了上去。 破碗被强行拉出大虫体内,但白毛并没有因此失去宿主,它仍旧控制着白毛,他一落地,便和王老头打斗起来。白毛的速度极快,动作灵敏,闪躲于大关刀之间,脸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王老头的什么人。王老头并不去看那张脸,用一种郑浩只听过没见过的方法和破碗打。 只见王老头双目紧闭,身体却依旧灵活,好像哪里还藏了一双眼睛,只见他两只招风耳大张,破碗移动到哪,耳朵便面对哪里,分明是在听声辨位!他把大关刀挥舞得呼呼响,即用刀气伤人,也用刀气护身,破碗的脸并不是固定不变,每过一会儿变化一次,但始终无法靠近王老头半毫,也无法远离一步。 郑浩赶到河岸上,却不敢靠近。除了正在打斗的两个人,其它的全都倒在地上。苗天赐的身体已经完全冰冷下来,秋伍媚被王老头推开的时候震昏了过去,但并没有大碍。郑浩朝小丐和秋星木过去。 秋星木倒在小丐身上,郑浩把他翻过来,发现他的左手还刺在小丐肚子里,小丐气息微弱,但还活着。郑浩犹豫着要不要把秋星木的手从小丐肚子里拔出来,如果拔出来主要是担心伤口一下子扩大,现场又没有止血的设施,万一血流不止那等于是要了小丐的命,可如果不拔出来,万一秋星木醒了,只要轻微的动弹对小丐来说都是折磨。 郑浩在刑侦界混了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奇形怪状的病症,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郑浩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趁着秋星木没醒来把他的手拔出来,原因主要有三: 一,小丐必须送去救治,沿途不能确保秋星木醒来或者颠簸不扩大伤口; 二,秋星木一直和小丐呈现连体人状态不好搬运; 三,小丐内脏可能被秋星木手上细菌感染,甚至可能被秋星木手指捅破。 郑浩撕下秋星木的衣服,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把衣服放在伤口旁边,只要手一拔出来立刻堵住伤口,如果这时候有人搭把手就好了。郑浩刚这么想,秋星木一直被眼前的一道光晃来晃去弄醒了,他睁眼一看,光线刺目,只见眼前一个奇怪的人,左眼空洞,里面盘踞这一团蓝白色的光球,光球发出的光正朝自己射过来。 秋星木大叫一声:“鬼呀!”双手立马乱遮乱挡起来,手一下子从小丐肚子里拔出来,小丐疼的差点坐起来,郑浩还没有反应过来,血液已经喷到脸上,急忙用衣服堵住伤口,见到秋星木还在旁边手舞足蹈,他看到自己满手是血叫的更加大声,郑浩忍无可忍,挥手就是一拳,秋星木又晕了过去,世界转瞬就安静了许多。 郑浩用衣服紧紧勒住小丐的腹部限制血液的流动,小丐紧咬着牙,愣是一声不吭地挺在那里。这时,郑浩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看到南宫斗小跑着冲向破碗和王老头。 只见南宫斗一边跑,手一边伸向背后,身后的长木盒里似乎有极光,木盒侧向打开,一把古香古色的红色短枪模样的机械露出来,枪的形状很奇怪,枪兵硕大,上面雕画有金色的经文,枪管有小臂长,不像是金属,倒像是陶瓷石头雕琢出来的,上面布满古怪的孔洞。 南宫斗伸手向身后拔出古枪,朝向破碗,扣下扳机,只见枪管上的孔洞依次被点亮,枪管里发出一声尖锐的鸟鸣,从枪口里喷出一团金黄色的火焰,火焰飞出枪管后化作一只浴火的凤凰,冲向破碗,等破碗察觉时,火凤凰的爪子已经到跟前,将他头上的白毛抓了起啦,飞到半空中,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紫黑色火球。南宫斗拿出一只葫芦,火球立马钻了进去,南宫斗即刻封上了葫芦口。 郑浩觉得这只葫芦在哪见过,脱口喊道:“鬼否!”南宫斗一下子回过头来,不知道黑纱下的眼睛是以什么样的感情看着郑浩。 “鬼齿派?”王老头本来见突然冲出一个人不由分说就把白毛给收走了,正要发火,听到郑浩忽然叫出一个熟悉的名字立马把刀收住,细细打量着南宫斗,问:“你是老三?” 郑浩见南宫斗这等反应更加确定她是鬼否。当初在浮石城里,他见鬼齿派的老大用这个葫芦接长生水给老三鬼否治病,那时候鬼否还重病缠身,全身绑着绷带,根本看不清面容,即使三年过去了,鬼否也还是面裹黑纱,全身包的严严实实,不知道那病好没好。 南宫斗正要答话,手中的葫芦忽然剧烈颤抖起来,急忙把葫芦甩开,葫芦一下子烧起紫黑色的大火,葫芦烧成灰烬,变成一枚火球在空中翻滚,火球不断膨胀,变得异常巨大,中间有一团白色的毛发,宛如在夜空中点起了一颗阴森森的小太阳,又像是一颗瞳仁为白色的大眼珠。 南宫斗再次拿出那把奇怪的古枪朝火球发射,四五只火鸟盘旋在火球旁边,火球内部不断变化,五六张脸在火球内翻滚浮动,郑浩又看到最不愿意看到的女人的脸,紧接着,老头子也出现了,冲着郑浩狞笑,郑浩一点一点地靠近火球…… 一道蓝光闪过眼前,郑浩猛然喘着粗气清醒过来,他感觉像刚做了个噩梦,急忙闭上右眼,用眼罩遮住,只张开左眼。他看到身边的两个人也都慢慢地朝火球拖沓着步伐过去。 郑浩估计每个人看到的脸都不一样,都是内心中最不愿意看到的面孔。火光映照着王老头的脸,他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火球,眼泪从眼眶里汹涌而出,而他自己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南宫斗或者说鬼否,也呆然地盯着火球。 怕什么就出现什么。郑浩似乎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话,对,浮石城,在浮石城的神殿里明叔拿出黑晶石放在水池中间,只要踏进水池,黑晶石的神秘力量便会把人心里最害怕的东西具象化。但是这种力量的发挥似乎是有条件的,但郑浩把黑晶石从背包里拿出来的时候周围并没有具象化的恐惧像,是郑浩的接触让黑晶石变得稳定还是黑晶石只能在水池里发挥效用? 如果郑浩没有猜错,白毛必定是受到了黑晶石力量的影响,甚至有可能另一枚黑晶石就在白毛体内! 听那个名字为神的男孩讲,黑晶石一共有十二块,当初郑浩从浮石城里带出来两块,而艾茉所属的国家秘密组织手里也有至少一块,郑浩断定这三年来陈真言和明叔一伙必定也在四处寻找黑晶石的下落,极有可能手里也有不少于一块。 三年过去了,郑浩在深山老林里四处穿行为的就是寻找远古时代留下来的真相,今天终于又出现了! 但是现在该怎么做?先前白毛格外地害怕郑浩眼睛里的光,但现在包裹在火焰之中后,可能是由于火焰的光削落了蓝光的影响力,郑浩虽然左眼盯着火球看了看老天,却对白毛一点影响也没有。 火球不断膨胀,南宫斗放出来的火鸟一只一只被火球吞噬,火球越来越大,火焰带着一股邪气,吸引着所有看到光的生物过去,就像烛光吸引着飞蛾。 郑浩无意之间瞥见了秋星木手中的红豆手链,一个细节闪进了郑浩的脑海里,他想起在井底的肉身佛的手上看到过一串血红的佛珠,那时候他也没太在意,佛珠是佛家经常佩戴的法器,现在想来,那似乎就是一串红豆手链!郑浩的脑海里所有的线索犹如电影闪回般过了一遍…… 三年前…般若寺……劫后余生的林广茂、清明节、祭祀……红豆树,林睿,林俊龙,失踪……井底的两具尸骨、血祭……红豆佛珠、石床上的布、三个月前死亡的三个人……莲花石雕、福印,白毛鬼王……浮石城、鉴真珠、黑晶石……遮眼鬼、法师肉身佛……红豆手链……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郑浩就有九成,不,十成的把握打败白毛鬼王! 第一百二十章 血寺之夜(十)买家 郑浩暗暗在心里理清楚了一切,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进行验证,成败在此一举。郑浩脱下秋星木手中的红豆手链握在手里,朝南宫斗走过去。 郑浩从南宫斗手里夺过古枪,南宫斗看上去一点感觉也没有。令他惊讶的是古枪真的是用某种特殊的石头雕琢而成的,浑然一体,没有任何的接缝,扳机是个指环似的结构,难以想象这把枪里的机构是如何安装进去的。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郑浩也没有底,成功的概率很小,他对这把枪一无所知,但如果不去做,成功的概率就真的是零了。 郑浩退后了几步,一段小跑,把红豆手链扔向火球,立马左手持枪,对准红豆,让枪口、红豆、火球在同一条直线上,扣动扳机,一团金黄色的火焰喷射而出包裹住红豆,随后火焰化作一只鸣叫的凤凰飞向紫黑色的火球,果然不出所料,火球一口吞并了火鸟,火球瞬间又急剧膨胀起来。 突然,紫黑色的火球裂开了一条尖锐的大口,大口里发出先前在井底听见的刺耳的叫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大口在吹口哨,最后变成了哀嚎,仿佛火球里有千万条冤魂在号号大哭,又仿佛是某种控诉哀求抱怨痛骂…… 棺材剧烈的震动起来,在浅滩里剧烈的跳动,郑浩生怕里面的东西会跳出来,跑过去压住它,结果手一碰到棺材就立马缩了回来,铅滚烫的厉害,表面有的地方开始表现出融化状态。 紫黑色的火球里白毛在翻滚,和红色的火焰紧紧纠缠在一起,颤抖着,哭泣着,尖叫着,白发熊熊燃烧起来,火球逐渐膨胀,表面激烈反应,当反应达到最大时,它宛如一个大到极点的异样肥皂泡,消失在空气中。 散发着焦臭味的白毛并没有随着火球一同消失掉,它在做最后的挣扎,趁郑浩注意力在棺材上朝郑浩扑了过去。 火球一消失,火光带来的幻像也随之破灭,王老头和南宫斗忽然清醒了过来,南宫斗看到一团焦黑的东西正悄悄地飞速朝郑浩靠近,急忙大喊一声小心! 郑浩回过头,正看到一团恶心的东西朝自己面门跳过来,认出是碳化了一大半身体的白毛。郑浩一回头,白毛不正不斜撞进了郑浩左眼射出的光束里,只听见空气中留下一声白毛的惨叫,白毛消失了,郑浩捂着左眼跪倒在河岸上,黑色的血液从指缝间流出来。 一块黑色的晶状体掉落在郑浩脚边,黑晶石里有股紫黑色的火焰在闪闪跳动,慢慢地又熄灭。 郑浩捡起黑晶石,仔细端详,还没等郑浩松一口气,只听身后哗啦啦水声直响,回头看到棺材在剧烈跳动,周围与之接触的水都呼呼地沸腾起来,郑浩偷偷把黑晶石收进口袋里。 局势开始变得奇怪起来,从林子里冲出来十几个武装人员,手里举着枪将王老头南宫斗以及郑浩团团围住,紧接着,一阵极其强劲的风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头顶传下来,一道光柱从山的另一头投下来,一架直升机正朝这个方向飞过来。 从林子里大步走出一支西装革履的人,他们手里拿着粗大的铁链,其中一个背着个铁罐。他们快速走到棺材旁边,背着铁罐的人开始向棺材喷射气体,棺材附近的水瞬间结冰,棺材也逐渐消停下来。他们喷的是液氮。 一个裹着斗篷戴着长鼻子鬼面具的人站在了郑浩的面前。 郑浩强忍住眼球的剧痛,将眼罩戴回脸上,抹掉眼皮底下的血渍,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充满血丝的右眼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像被眼前的人搞笑了,呵呵呵地笑起来,说:“幼稚!” 来人依然一动不动。王老头看到那张鬼面“嗯?”了一声。 “艾茉,别说幕后是你在捣鬼。”郑浩看着直升机将棺材用铁链吊起来,起飞,远去。郑浩说:“一架直升机可不够啊,这里有不少受伤的人。” “这才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艾茉摘掉面具蹲下身来,把手伸进郑浩的口袋里掏起来,郑浩刚要反抗,旁边的武装人员便把枪口靠近了一些。艾茉微微一笑,说:“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乱动。” 艾茉从郑浩口袋里掏出半个硬邦邦的馒头,皱了下眉头,扔到一边,接着又掏出了两个栗子,一个苹果核,三颗花生,以及一根小指骨。 “百宝箱哈?”艾茉讽刺道。 终于,艾茉找到要找的东西,把黑晶石从郑浩口袋里拿出来。 “你真是我的福星,走到哪里都能给我带来惊喜,看来以后我跟定你了。”艾茉将黑晶石对着光线照一照。 “不敢,我怕别人误会。” “误会你是个负心汉,偷了我的心,还把我甩了,所以被我死缠着不放?” “误会我偷了你的钱。几年不见你肥皂剧多看了不少。” “准确地说是三年零五个月,你还是老样子。”艾茉把黑晶石拿在手里,对郑浩说:“你知道吗,上次你给我的两枚晶石也变成了这样,不再对恐惧发生反应,硬度提高,通透率下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如果我说我只是摸了它们一下你相信吗?” 艾茉脸上略过一丝不快,但仅仅是一瞬间便消逝不见了,面带笑容,说:“信,我一直最相信你。你的保姆至今在你家勤劳工作,每周都有案子找你,而且都按时得到解决,第一年我竟然相信你还住在那里。” “哦!一年?”郑浩装作颇为吃惊地说。 艾茉强忍住怒火,说:“是呀,按时上班,按时下班,按时做饭,从来没有奇怪的电话,到了晚上总会有一个人住在你的房间里,吃你的饭,睡你的床,保持着你那精神病患者的生活作息,如果不是我亲自上门,我那愚蠢的属下或许到现在还没发现。” “中国情报局没救了。”郑浩挠挠乱蓬蓬的头发说。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你的屋子里每天免费款待一个流浪汉,真不知道可怜的林梅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哦,不不不不,不要歧视流浪汉,他们中间有很大一部分素质比你的属下都高,我曾今遇见过一个流浪汉谈吐风雅,向工地建筑师提出宝贵意见,还帮助警方验证了车祸现场的刹车轨迹,以前他是大学教师,后来喜欢上了四海为家的感觉,便跳槽去当流浪汉。林梅经常跟我说她从流浪汉嘴里听到的奇妙的故事,她相信她已经喜欢上和流浪汉交流了。” “哦?我不知道这深山老林的会有信号。” “事实上她经常给我写信。”郑浩微笑地回答。 艾茉发现已经不能与郑浩进行正常人的交流了,她看到一缕黑色的血液正悄悄地从郑浩左眼眼罩下面流出来。 郑浩问她:“话说为什么你在这里?” “因为……”艾茉刚要说话,一个信号传入她的耳机里,郑浩看到艾茉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走到一边接卫星电话。 在看周围,王老头和南宫斗两个人被十支枪对准,王老头端坐在树下的岩石上,大关刀握在手里立在身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正在给小丐疗伤的黑衣人;南宫斗盘腿在树下打坐;破碗还在昏迷,秋星木是被郑浩打晕过去的,问题不大,倒是秋伍媚虽然是被王老头震晕的,但此前她身上已经受了重伤,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这时候又大量失血,情况比较紧急。 郑浩虚脱地躺倒在地上,任由天上的雨水拍打自己的脸颊,钻进鼻孔和嘴巴,事情总算是结束了。鬼王寺的案子应该怎么跟林文彬解释,说是一团形似白毛的生物在作怪,法师降魔的故事不是传说?郑浩感觉他是不会相信的,一般人都不会相信,除了山海里的那些人物,他们本身便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 又死了那么多人,一个晚上还没有过去,住进破庙里的人几乎都死光了,尽管他们当中没有多少个是正当人,但对于执法者来说,生命就是生命,在本案中,他们的身份无疑只是受害者。 白毛生物到底是哪里来的,郑浩只能做如下猜测,是否符合事实只能由后人去考证了。 在当初平定农民起义的时候,困死山上的农民的尸体喂养了山上的某种那时候尚未灭绝的生物。大量的尸体改变了它们的生存环境,改变了它们的生存和觅食习性,其中有的不能适应环境的变化死亡了,有的发生了变异适应环境生存了下来,靠捕杀人类为食。 战乱之年,出现一些奇怪的生物都是很常见的,像吃人的蜘蛛和巨大的蟒蛇在朝代更替的年代,全国各地的村志记载甚多,在此不多做举例。 根据郑浩对男孩说的关于黑晶石的话的记忆,十二星君带领各自的部族出发向四方寻找栖息地,极有可能当初发动起义的农夫便是其中某一位星君的后裔,他们惨遭屠杀后,世代相传的黑晶石便遗落在山上,无意之中被吃尸体的白毛得到,受到黑晶石的影响,白毛发生了变化,成为了一方祸害。 后来前来降妖伏魔的法师极有可能是另外一族星君的后裔,他知道其中的缘由,便在井底修筑了密室,将自己和白毛囚禁在密室里,企图困死白毛。那时候的白毛应跟现在的白毛不一样,法师的身体变成干尸肉身佛,极有可能白毛的身体也变成了干尸,但与法师的干尸不同,白毛干尸和浮石城的太岁发生了同样奇怪的变化,进入了休眠期。 到底是太岁和白毛本身便拥有这种脱水休眠的能力还是说受到黑晶石的影响后而产生这种能力,郑浩还无法断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能力人类是不具有的,极有可能只对非灵长类生物有效。 一直到三年前的清明节或者清明节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白毛复活了,但并不是完全的复活,它的复活需要更多的人类的血液和骨髓当催化剂或者培养液。首先是林睿被寄生,她把林俊龙以超乎常人的方式和力量杀死,将尸体拖进密室里,钉在天花板上,让血液滴下。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本来应该复活的白毛力量受到了限制,此后三年太平无事。 接着就是三个月前,三个外乡人出于暂时不清楚的原因,可能是倒卖文物,来到般若寺里,其中有一个人找到了密室,他进去了,甚至打算把肉身佛运出去,而就在这时候,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的白毛被惊醒了,从后来三个人的死因可疑推断出来,它寄生在这个人身上,随即依次杀害了剩下的两个人。 自那之后,凶案接连发生,说明这次白毛并没有遇到三年前的阻力,一直处于清醒状态,但白毛只有关键的部分清醒着,绝大部分身体依然处于沉睡状态,那部分身体占据了法师的身体,所以白毛才四处吸取骨髓意图复活。 至于为什么是红豆限制了白毛的活动,红豆对白毛的抑制作用恐怕永远搞不清楚了,也许只是像蚊虫害怕艾草一样由于红豆含有对白毛生物机理相斥的物质。 郑浩听秋星木说过,林广茂的妻子身前十分喜欢红豆,家里还种植了一棵红豆树,每年清明节上山拜祭的时候都会带一点红豆过去。既然当时林睿被白毛控制,没有理由会被林俊龙这样一个老头子给阻止住,所以当时一定是林广茂身上带的某样东西对白毛起了作用。而在法师的肉身佛上挂有一串年久干瘪的红豆链子,在调查过程中郑浩注意到撒豆驱鬼、红豆辟邪的风俗在当地流传甚广,尽管没有科学依据,但不可能空穴来风,在林广茂所说的法师降魔的传说中,也说到法师最后靠一样东西才成功制服了鬼王。综合以上总总,唯一的关联点便是红豆。 郑浩本来也只是猜测,他又列举了其他的可能性,但另外几种可能性都没有这个版本的可能性大,而且当时情况紧急特殊,没时间容他有太多的时间考虑和验证,只能试一下,没想到恰好选对了。 至于林海新……郑浩拍拍上衣口袋……自然有法律来制裁他。 不管怎么说,现在郑浩可以好好睡一觉,明早下山吃个正儿八经的早餐,然后痛痛快快地洗个澡,想起来生活都过得美滋滋的…… 突然一阵雷声轰隆,郑浩能明显感觉到身体地下土地的颤动。他一下子睁开眼睛,天空阴沉沉的可怕,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划破整个天空,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隆声。郑浩皱起眉头,这阵雷暴有点奇怪,怎么雷声在前,闪光在后? 他从地上坐起来,环顾四周,看到山下升起一阵白茫茫的雾气。 周围的风力似乎又突然增大了起来,一道光柱从天而降投下来,一架直升机从头顶上飞过朝下游过去。 艾茉出现在郑浩身后,说:“山下堰塞湖溃决了。” 郑浩盯着远处升起的水雾,听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可以想象山脚下现在洪水爆发正席卷而下。他望着逐渐远去的直升机的灯光许久,忽然回过头,对艾茉说:“我有办法!”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线 钱明的尸体还没有找到,被他踩穿的堵塞物缺口在短时间内迅速扩大,队长张令命令队伍尽可能稳固住缺口周边地区,以免缺口扩大太迅速,但又不让缺口全部堵住,任由其排泄掉积蓄的水。 本来这一道命令没有任何错误,方案也是对的,武警官兵用最原始的办法土堆沙堵打木夯,愣是完成了任务。问题就出现在上游忽然席卷下来的一道浪潮,当时张令站在高处,最先听到上游传来的不同凡响的水声,他不知道那是上游堵塞物被大虫撞开了,但是多年来抗击灾害带来的直觉告诉他,危险! 他第一时间下达了撤退命令,就在同时,他看到一条白线从上游横在河面刮下来,速度快得惊人。当时有超过一半的武警官兵还在堵塞物形成的堤坝上控制缺口,撤退的命令和大潮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到达的,他们听到了一阵仿佛万马奔腾的声音,正奇怪哪来的马,突然间,只见一片白花花的水浪从堵塞物后面拍了出来。他们当中没有多少人冲过浪,否则他们一定知道当滔天巨浪从身后打下来的时候跟现在的感觉是一样。 河水在一瞬间增高了五米,庞大的水量和巨大的水压像冲开一根稻草似的冲烂了堰塞湖的堵塞物堤坝,当时在上面作业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五名官兵顷刻间被水浪和烂泥推出数十米,淹没在浑浊的波涛中。现场所有早早站在岸上和侥幸逃离的其它官兵看着眼前一下子变得如同狂兽凶猛的洪水,一个个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他们都还不能意识到,不能相信,就在刚刚,就在他们眼前,有几名战友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林文彬永远不能忘记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当时他应武警队长张令的要求到村子里组织村民上山救火,洪水来临的时候,他和村民正要出村,有一个村民忽然指着远处说好像看到了一条大白蛇在河滩里爬。 村民所指的河是从村子旁边经过的村子的母亲河,自从山上山体滑坡导致河水堵塞后这条河便干枯了。他们站的位置正是河堤的一个转弯点,河堤后面便是村子。 听到村民这么一说,所有村民便把手电筒都指向河里,就在这时,林文彬听到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几秒钟的时间,远处的白线已经推到了跟前,水花里有几个橘黄色的点在翻动。 一路下坡速度提高到极限的“白线”横扫河滩而下,突然碰到河流的拐弯,上百吨位的河水一字排开迎头撞在河堤上,立刻撞起一道二十多米高的水浪,当时林文彬一行人已经察觉到危险,朝村子里退去,听到巨响,他们回头看时,即使是大雨黑夜,也能看到河堤后面升起来的遮蔽了半片天空的水幕,这是他们一生中见过的最凶猛的洪水。 洪水如同狂暴饥饿的猛兽涌过河堤,漫过农田,如同一把巨大的扫把朝安泰村横扫下来,势如破竹! 你可以想象深更半夜数十个村民声嘶力竭疯狂地敲打各家各户的门。肮脏的洪水迅速涌进大街小巷,村民满满怨气地从美梦中醒来,外面的街灯下面全是浑浊的水,大雨倾盆,哗啦啦的水声遮盖了洪水来临的动静,他们到这时还没明白过来,以为是做梦,直到黄色的污水不停地从门下面的缝隙里泉水似的冒进来,他们才如梦方醒,尖叫着冲出屋外。 林文彬冲向老家的时候洪水已经比他提前一步,水有膝盖深,小巷子里挤满了抱着财物逃生的村民,有的村民跑出小巷后想起什么又要返回去拿东西,结果在小巷口与要出来的人堵成一团。 吱吱嘎嘎一阵崩脆响,然后便是久久绕梁的轰隆声,整个小巷听着围墙声音寂静下来,直到有人哭喊道自家的房子塌了。 村子里有一大半的房屋是以前留下来的土塑房,根基一旦被水泡烂经受不住房身其它部位的重量,一下子整栋房子都会被压垮。 房子一塌,巷子里的人这才明白过来活命要紧,留着老命在,何怕没钱赚!堵在后面的人哪管那些要往里跑的人,硬是顶着往高处跑。林文彬沿路大喊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老父亲,邻居都忙着逃命,谁也没注意到林老汉是不是出门了。 这时半空里又是一声霹雳,地上的水一下子涨到了腰边,空气中“嗡”的一声,四下里变得一片黑暗,所有的灯全部灭掉,整个村子的电力系统瘫痪了。 林文彬要回去是不可能的,一方面是巷子里全是要出来的人,自己逆道而行必定会引起不必要的堵塞,另一方面时间也不允许,周围的土房子随时可能会坍塌,巷子里的人要是不早点撤离,可能会全死在里面。 这时候尽管是千万分不舍,林文彬咬咬牙,背过身,大吼一声朝这边走,顿时间,雨水泪水在脸上混成一片,带着身后的村民朝高处去。 沿途又遇到几波冲上大街的村民,在路口处塞成一团,叫喊声,哭声,水声还有身后房子崩塌声,响成一片,几个帮忙疏通的人泡在水里扯着嗓子吼叫,在那情况下,后面的根本看不见,只顾玩前面挤,前面倒是想快点出去,可前方全是浑浊的水,看不清脚底下,一不小心就会跌进水里。现在四下里又摸黑一片,大队人马撤离的更加缓慢,林文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堰塞湖此刻堵塞物已经完全被冲开了,水面短时间内下降的速度快得可以用肉眼观测到。张令看到山脚下忽然黑漆漆的,紧接着就接收到山下河堤被冲毁的消息,带着全部武警官兵带上器械马不停蹄地往山下赶。 到了河堤边,只见眼前白花花的一片,借着夜色也能清晰看到河堤的拐角处有道洪流如同一条舌头直舔安泰村。张令带的一部分武警官兵在河的这一头,偏偏出事的是在河的另一头,利用对讲机让河那头的兵力先行想办法堵住缺口,自己带领队伍想办法找桥渡过发狂的河。 留下来的武警人数并不多,那缺口看着有七八米宽,水流如贯如注,恰逢大雨瓢泼,带进山洪,要想堵住缺口谈何容易。身后时不时的传来房屋垮塌崩倒声,险情刻不容缓! 一个武警官兵注意到有个令人奇怪的东西:在大山的阴影里有亮点。 开始时他以为是手电筒照射雨水形成的折射,紧接着,他发现不对劲,那光点非常明显,而且单独出现。他把这个发现指给队友看,队友也证实那的确是个亮点,而且不是一个两天,他好像看到了一片星空。 暴雨中的星空?真是一派胡言,但过了几分钟,他们便不再认为那是幻觉。 一片黄绿色的萤火虫顶着暴风雨飞行,仿佛雨中奇幻的浪潮,铺天盖地从他们头顶飞过。它们飞入安泰村,飞进每一条街道,每一条小巷,照亮下面人群惊异的面容,他们虽然身在乡下,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也没有看到过数量如此庞大的萤火虫飞舞。不仅如此,那些萤火虫飞行似乎是有目标的。 “它们在带路,爷爷。”一个趴在爷爷背上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 “带路,萤火虫在带路……”这个消息顷刻间传遍了大街小巷。林文彬看着头上流过的萤火虫之流,它们飞行的方向正是高地的方向。 “萤火虫在逃生,跟着它们走!”林文彬高声喊道,即使他不这么说,一大半的村民已经在这么做了。 最初被武警官兵看到的那个光点这个时候也到了堤坝的缺口上方,光点带来的狂风卷起雨水扑打在武警官兵脸上令他们张不开眼睛。这是一辆直升机。他们勉强可以看到直升机下面吊着一条十来米长的东西,那东西很重,直升机全功率运行,依然摇摇欲坠。 他们看到直升机在下降,直升机下面吊的庞然大物逐渐浸入洪水,“轰”的一声,整个庞然大物掉进了河里,直升机并没有马上离开,它悬停在堤坝缺口上方提供照明,与此同时,张令带着队伍到了缺口的另一边。 他们一辈子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东西,他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因为在河里,横卧着一条巨大的蚯蚓,蚯蚓身上还挂着几条粗大的铁链! 由于洪水在缺口处流速比河流大,压力较小,在水流的带动下,大蚯蚓逐渐朝缺口移动。张令突然发现,大蚯蚓如同一个巨大的堤坝的门,正在缓缓把缺口堵上。他立刻下令抓住蚯蚓身上的铁链,不管这蚯蚓是什么怪物,先堵住缺口再说。 如果这时候有记者的话,他一定会拍下新闻史上最诡异的画面,缺口两岸的武警官兵拔河似的把一条巨大的蚯蚓拉直横在缺口上,而一辆重量级的直升机正悬停在上空,投下明亮的光柱。 “现在你该告诉我为什么要指派魑魅魍魉阻杀地龙了吧?”郑浩坐在直升机上看着下面的逐渐收紧的缺口,问对面的艾茉。 “看在你帮我拿到黑晶石的份上……” “并不是为了你。”郑浩插嘴。 艾茉装作没听见,说:“……我给你看样东西。”艾茉拿出一个箱子,打开,一阵寒气从箱子里喷涌而出。郑浩脸色变了。艾茉观察着郑浩的脸色,说:“你果然认识。” 箱子里放着一把焦黑的木剑,焦黑的桃木剑!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幽灵直升机 “花婆婆。”郑浩给出了一个名字。 艾茉说:“我们收到了一封匿名信,告诉我们说有一个阴谋正在被酝酿,让我们按照信上的方法去执行。那封信的内容很奇怪,最后又明确告诉我们即使那么做了,也不能挽回多少希望,但是如果不那么做……” “如果不那么做,任何希望也不会有。”郑浩看着箱子里的桃木剑双眼出神地说,“当时是谁开的信?” “是我开的信封,因为信直接寄到我家里,我开始时以为是恶作剧……” 郑浩没等艾茉说完便伸手把桃木剑握在手中,艾茉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郑浩像着了魔一般,一手掐住艾茉的脖子,力量之大以至于艾茉离开了椅子,紧接着,郑浩持剑刺向艾茉,桃木剑一下子刺进了艾茉的身体里,空气里萦绕着一阵惨叫。 艾茉莫名奇妙地听着惨叫声从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可是她并没有张嘴发出任何声音,被桃木剑刺穿的部位也没有任何感觉。 只见被桃木剑刺入的伤口里喷出一股猩红色的气体,在空气中汇聚成一颗女孩的笑脸,笑脸退化成骷髅,最后消散不见了。 郑浩把桃木剑拔出来,松开掐住艾茉的手,艾茉重新落回椅子上,她摸了摸腹部,除了衣服被烧穿一个洞,身体上并没有伤口。 “你怎么会……”艾茉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浩。 郑浩满头大汗,手中的桃木剑冒着烟,碎成了粉末,他说:“马上联系运棺材的直升机,快!” 艾茉将信将疑立马按照郑浩说的做了,但是,那辆直升机的驾驶员始终联系不上,艾茉又立刻与基地联系,最后,得出的结果是,那辆直升机从来没有存在过!这是一架幽灵直升机。 “为什么会这样?”艾茉问郑浩,她相信郑浩会给她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郑浩使劲摇头,说:“这是钟钥刺杀白小莉的桃木剑,由于陈真言的阻挠,刺杀没有成功。刚才看到桃木剑我就知道我要这样做,没有理由,就像我看到凶手一定会追上去一样,完全是条件反射。哦!……”郑浩双目圆睁,像是想起了什么,叫道:“是花婆婆留在我脑袋里的信息,她在我大脑里留下了信息,当我需要的时候会想起来,对,对,对,是这样的……”郑浩说着痛哭了起来。 艾茉被郑浩的举动吓到了,特别是当他以这种邋遢的形象做这些举动的时候,如果不是艾茉早就认识他,她一定会把他当做疯子。 “我要是说出来我的推论你会信吗?”郑浩抹了下脏兮兮的脸问艾茉。 “我不知道,要根据你的精神状态来决定。”艾茉平静地说。 “是白小莉。”郑浩说,“你被白小莉附身了,可能还不止你一个。陈真言花了十六年的时间炼制灵童,力量必定不容小觑。陈真言失去了他一大部分的党羽,但只要白小莉还活着--也不能说她活着,她是种奇怪的存在--陈真言就能东山再起,铅棺材里装的东西有决定性意义,否则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艾茉摇头,说:“我知道的不比你多。” “黑晶石呢?”郑浩问。 “在我内衣口袋里,怎么?你想看吗?”艾茉拉开衣领。 “拿出来。”郑浩命令。 艾茉当着郑浩的面把手从衣领里伸进去,过了一会儿掏出一块白色的石头,艾茉脸色大变,倒吸一口冷气,低声道:“为什么会这样?” 郑浩投来异样的目光,讽刺道:“藏的很不错。” 艾茉感觉有点绝望,才一会儿功夫,棺材和黑晶石两样东西全都丢了,自己人员内部必定有鬼。 “有一点可以肯定,陈真言也在寻找黑晶石,棺材里的东西可能是寻找黑晶石的关键,当白毛靠近黑晶石的时候,铅棺材便剧烈跳动,说明里面的东西对黑晶石的存在有反应。我们要做的,便是赶在陈真言之前找到黑晶石。” “可是我们要怎么找?” “靠我这颗左眼,我隐隐有种感觉,它一直把我指引到有黑晶石存在的地方去,浮石城是,般若寺也是,我想在乌木镇地下必定也有一颗,白小莉极有可能便是陈真言用黑晶石练就的,后来那颗黑晶石被明叔带到了浮石城,现在在你们手里。” “真的?”艾茉不相信地盯着郑浩用眼罩遮起来的左眼。 “真的。”郑浩左手玩弄着一颗东西,艾茉一眼便认出来是被自己藏起来的黑晶石。郑浩把黑晶石拿在眼前晃了晃,问:“你不是说被调包了吗?” “也许是我放错地方了。”艾茉淡淡地说,摊开手伸到郑浩面前。 郑浩一把握住黑晶石,说:“你帮我抓一个人。” “谈条件?说吧,什么人?” “林海新。” “谁?” “安泰村首富,以大量非法砍伐国家保护林区树木的名义起诉他,泥石流爆发的很大原因是由他引起的。” 艾茉慢条斯理地说:“这归环保部门管,我做不了主。” 郑浩握着黑晶石站到直升机门边拉开门,风夹杂着雨水刮进来。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艾茉问。 “只是因为这个。”郑浩绝对不会告诉艾茉是林海新请他来破案的。 在林场里,郑浩发现了一些资料,原来林海新大量砍伐森林,结果般若寺闹鬼害死了两名员工,让他手下的员工纷纷罢工,因为他手下的员工都是附近的村民,对鬼神之说很是信奉。为了消除这个问题,林海新主动找林文彬说要帮忙解决般若寺的问题,林文彬自然高兴,于是林海新以林文彬的名义去中和路16号找郑浩,郑浩收到林梅写来的信知道了这件事赶来解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浩被利用了。 “好,我答应你。”艾茉说,把手伸向郑浩。 郑浩微微一笑,说:“谢谢!”握紧黑晶石从直升机跳了出去。 艾茉发现上当,立刻赶了过去,往门外看去,下面是一条河,曙光从东方乍现,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出现了一圈波纹,过了不久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河边,回身朝直升机挥挥手,跑进了森林里。 艾茉怒火中烧,朝驾驶员吼道:“追!” 直升机朝茫茫林海俯冲而下。 ----------------------------------------------- 秋星木艰难地跋涉在崎岖的山路上。 几个小时前,他告别了医院,独自一人继续未完成的旅途。当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周围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护士告诉他,前几天晚上送到医院的,只有他一个。秋伍媚王老头他们不知所踪。 安泰村被洪水淹没,秋星木到达的时候洪水虽然已经退去,所见之处一片狼藉,灾民安置到山上,秋星木绕过灾民安置地。秋星木找到了过河的桥,跨过水量凶猛的河流,茫无目的地沿着山路行走。 秋星木穿行在山路间,周围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阴云低垂,光线迷蒙,四下里见不到一个人影。 忽然间,秋星木注意到了绿色之间一条雪白的线,盘绕着山峰,延生到遥远。秋星木激动地奔跑过去,果然是那条水泥路。经历了这一切,水泥路成为了独特的存在,让秋星木知道在水泥路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座奇异的存在,对那里的回忆尽管不见得愉快,但印象深刻。 终于,他找到了那条坐落在草丛之间的小路,青石板一直排列到看不见。秋星木依然记得和大汉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情景。 秋星木漫步在湿漉漉的天地林野之间,脚踩着石板,在石阶的尽头会有一座破庙。 天空下起雨丝,乌云暗结,仿佛快压到头顶,那雨似乎黏黏的。南方山里的雨,都是这副模样吗? 秋星木满身心地吸了满满一肺叶,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雨里满满的腥臭味令他作呕。 怎么回事?鬼王不应该在河岸上被消灭了吗? 秋星木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靠近。 现在是白天呀! 秋星木狂奔起来,朝水泥路飞奔,这时候,前面的草丛里爬出来一个人,手脚并用,抬着头,他的眼睛被两只黑色的小爪子蒙着,从他脑袋后面露出两只骨碌碌的大眼睛。紧接着,秋星木身后又是一阵风吹草动,有一个人爬出来。秋星木在破庙里见过这两个人!去追黑猫后都没回来。 怎么都被遮眼鬼遮住了眼? 这两个人全身都是发白的伤口,伤口里插满了树枝和石头,如果还有感觉,怎么会任由这些东西在肉里? 两人不紧不慢的靠近,把秋星木夹在中间,秋星木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不管朝那边都是死路一条啊!路两边都是深深的树林,反正逃不掉,干脆跳进去。 秋星木刚拨开草丛,赫然看到草丛里还伏着一个黑影,心一惊,想这下完蛋了。 那个黑影一下子扑了上来,奇怪的是这黑影从秋星木头上越过去,只听身后传来一阵嘶叫,秋星木一看,黑猫正和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原来那藏在草丛里的是黑猫,秋星木刚才一时间害怕也没看清楚。 黑猫爪牙锋利,*凡胎的遮眼鬼哪是对手,转眼被抓掉了黑爪子。黑猫趁机扭头冲向秋星木,一张嘴,将秋星木叼着扔到背上,朝山下飞奔过去。 俗话说,知恩图报。秋星木用锄头挡住了火鸟,让黑猫逃过一劫,现在轮到黑猫救助秋星木,动物比人单纯,感情都是直来直往的,而人,有些时候即使你帮助了他,他还会反咬你一口。 黑猫一直把秋星木送出了林区,之后跳进山林里,秋星木一直期望它离开时能回头看一眼,但是黑猫并没有这么做。 秋星木找到了山村小学,学校里一共只有六十五名学生,他来的那一天,学生蜂拥着从校园里跑出来,欢迎他们学校的第三位老师。过了不久,有匿名的企业家给学校资助了一笔钱,学校盖起了新楼房,听说,那名企业家也姓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尘世 “我已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赵法望着窗外脏兮兮的世界忧郁地说。 郭兴坐在他对面,面前的桌子上列着六七个空啤酒瓶子,听到赵法的话,重重吸了一下没有点着的香烟,也看向窗外。 两人挤在小餐馆的角落里,馆子里没几个人,大概因为还没到吃饭的时间点,老板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 窗外天空被浓厚的阴霾笼罩,沉闷异常,马路上尘土飞扬,看样子是要憋出一场大雨。 “你还好吧?”郭兴斜靠在座椅上大大咧咧地问,“啥时候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郭兴来城里办事,没想到路上碰见了赵法。 赵法盯着桌面上的酒瓶子说:“昨天半夜,两个年轻人手拿啤酒瓶子冲到天桥下面对着一个不认识的流浪汉猛打,流浪汉被打得送进医院,今天凌晨因失血过多在医院里死亡。原因只是两个年轻人心情不好,看来我是老了,已经不懂现在的人在想什么了。”赵法长吁短叹道。 郭兴听完后盯着赵法的脸看了老半天没有说话,把赵法看的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郭兴这才猛一拍大腿,说:“你这算什么,我给你将一个我老早以前办过的案子,接着你再说。” 郭兴说,乌木镇是个大镇,囊括附近十一个村庄,范围广,监管难度大,后来一条省道高速路在镇子后面的经过,让这个问题变得更加严重,有一天,派出所就接到了一个十分麻烦的案子:一个妻子意图毒死自己的丈夫。 这看上去并不是一个疑难的案子,而且丈夫并没有被毒死,他被邻居及时发现送到了镇上的诊所里,紧接着又被送到市里的医院进行救治,当时郭兴在派出所里见到带回来的嫌疑人时,受害者还没有脱离危险。 郭兴见到女人的第一眼便真心觉得是个美人。 女人叫郭春华,她的丈夫叫郭文勇,两人都是本镇人,住在镇子比较偏远的位置,距离省道倒是比较进。在审理郭春华的时候,她一直哭哭啼啼的,道出了杀害丈夫的理由,而正是这个理由令郭兴以及在场的公安民警都大吃一惊。 案情还的从一年前的一个雨夜说起。 郭春华记得那时将近凌晨两点,忽然有人来敲门,把夫妻两人都吵醒了,由于家在镇子偏远的角落,附近的邻居距离较远,对于半夜敲门,两人着实心里没底。 郭文勇起床查看情况。敲门的自称是个过路的,姓蔡,车子在省道上雨天打滑不小心冲到沟里了,身上受了伤,身上手机泡水了打不了电话,想要借宿一晚上。 郭文勇打开一条门缝,看到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外套搭成凉棚遮在头上,额头上还有些伤。郭文勇是个胆小怕事的人,平日里喜好小赌,一赌起来就没个完,都知道十赌九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偏偏讨了个好媳妇。他见这个人看上去像个商人,便有心敲一笔,门打开一条缝后,一直不让人家进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也算郭文勇运气好,来的这个人真是个商人。他看郭文勇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口袋里看便猜到了几分,自己虽然身上受了点伤,但是仍然要比瘦瘦弱弱的郭文勇高出一个头,强壮许多,也不害怕。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红公鸡”塞了过去。 郭文勇等的就是这个,也不推迟,收进口袋里,开门让商人进去了。 郭文勇的房子还是老式的土房子,两室一厅,中间是客厅,一边是厨房一边是卧室,膝下无儿无女。商人进屋后请求郭文勇做点菜,他又塞了一些钱给郭文勇,郭文勇也是见钱眼开,默不作声就答应了,让郭春华出去做点饭。郭春华本来是不愿意的,但是迫于郭文勇平日里的暴力,不得不起身下厨房做饭。 谁知道商人得寸进尺,见郭春华有点姿色,便生了歹心,知道郭文勇是个好利之徒,便把郭文勇拉到一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郭文勇。本来郭春华并不知道两人商量什么,她看到郭文勇忽然开门出去了,说是去田里拔点菜回来,屋子里只剩下商人和郭春华两人。 接下来的事不用想象也可以知道,商人突然冲进厨房强暴了郭春华,郭春华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大概半个小时候,郭文勇估摸着商人也该完事了,才回来,这时候,郭春华在房间里一个劲的哭,商人在厨房里哼着小调自己煮菜。 也许是郭文勇良心发现,也可能是想要抢商人身上剩下的金银首饰,也可能是两者皆有,郭文勇忽然抄起墙角的柴刀朝商人砍去。商人提前听到动静,和郭文勇扭打在一起,毕竟商人人高马大,郭文勇略输一筹,让商人逃走了。 郭文勇虽然没抢劫成功,但是还是得到了不少钱财,从此更加放肆起来,不仅乱赌,而且开始玩女人,对郭春华的态度反而更是恶劣,把她看成一件破烂衣服,还光明正大的将村里的刘寡妇带回家。 明明郭春华才是最受伤害的人,在郭文勇眼里成了赚钱的工具,郭文勇一次得利后,想到了门路,甚至想要让郭春华到省道上去勾引男人,郭春华死也不从后来才作罢,但每日都要忍受郭文勇的拳打脚踢,郭春华这才受不住折磨,企图杀害郭文勇。 郭兴第一次听到天底下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但是郭春华口说无凭,必须有证据。郭春华告诉警方,在商人和郭文勇打斗时,钱包掉落了下来,里面有商人的身份证,她一直偷偷藏在家里某个角落里。 郭兴立刻派人去找,果然找到了一个真皮钱包。根据身份证上的信息结合去年省道上的交通事故记录,很快找到了这个商人的所在地,发现他就在城里。于是警方请他到警局接受审问。 商人见到钱包和郭春华后,对自己放过的事供认不讳,但是,和郭春华所说的内容大有出入。 在商人的口供里,那天晚上他的确是到郭文勇的家里投宿,而且郭文勇的确向他索取了进门费。但是那时候是郭文勇主动要给他提供伙食的,他当时还颇为感动。但是,当郭文勇离开房屋后,并且许久没有回来,是郭春华主动从房间里走出来勾引商人的,当时商人也是色迷心窍,逐渐受不住美丽的郭春华的诱惑,忘记色字头上一把刀。 过程中,郭春华偷偷告诉商人,车祸实际上郭文勇暗中搞的鬼,他已经不是第一个上当的人。商人这才发现上当受骗。郭春华说,她早就厌倦了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她实际上是郭文勇买来的,希望商人能够解救他。 商人当时还没明白过来,郭文勇便闯进来,手里拿着柴刀,“撞破”两人的好事,对商人进行勒索。商人不肯就范,与郭文勇缠斗在一起,瘦小的郭文勇不是商人的对手,让商人找到间隙逃跑了。 钱包可能是在打斗过程当中掉落的,商人事后由于担心自己的丑事泄露,想破钱消灾,只是立马补办了所有证件,里面的纸币便权当做送给他们。万万没想到一年过去了,本以为风平浪静,没想到会被牵扯进来。 商人始终坚持自己才是受害者。 两个人各执一词,郭兴发现事件发生过程是相同的,但是里面的缘由却大不相同,完全左右着案子之后的判决。 就在这个时候,接到医院打来电话,说郭文勇醒来了。郭兴立刻赶到医院,郭文勇还很虚弱,但能够勉强回答警方的提问。 郭文勇的口供再次改变了案情的发展,他说,自己才是本案的最大受害者,他可以向*发誓。 他非常后悔那天晚上放商人进屋,自己是一时财迷心窍,没有看穿商人的邪恶嘴脸。商人进屋后要求热的食物,尽管郭文勇平常好赌,但身为农人的好客还是有的,自己竟然傻傻地冒着大雨到田里给商人找菜。等他回来后,发现自己的老婆分明刚刚完事儿!这对奸夫淫妇! 郭文勇说平日里貌美的郭春华便一直不情愿和自己生活,这一点村里人都可以作证。郭文勇一直担心会有个西门庆出现,平日里对郭春华看得紧紧的。没想到自己才出去这么一会儿,这个荡妇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情来。 肯定是两个人在屋里没听见他回来的声音,郭文勇听见郭春华说希望商人带走她,她早就不满意这样的苦日子,就是是给商人当小蜜也愿意。商人也是各种肉麻的话。郭文勇一时气愤不过,拿着柴刀冲进屋里,就想砍死两人。 但是郭文勇不是高大的商人的对手,很快落在下风,郭春华还在一旁帮商人,当时就想把郭文勇打死。但商人可能是这时看清楚了郭春华的凶恶嘴脸,最后没有对郭文勇痛下杀手,而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女人,郭文勇怎么可能会给她好日子过,才会对她进行惩罚,但没想到女人竟然会想要毒死自己,真是天大的黑心! 郭文勇说着痛哭起来。 “后来呢?”赵法很想知道最后的结果。 “后来对三个人进行了测谎,三个人都有说谎,但是测谎仪的数据并不能作为法庭的有效证据,三个人始终不愿意改口,可以使用的线索太少了,我也没有找到真相,只有女人杀害郭文勇未遂是真。” 赵法沉思良久,叹道:“是罗生门式的谜题呀!” “所以说,问题一直存在,只是你现在才注意到而已。”郭兴将杯子里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 赵法望着窗外,说:“需要一场洗涤掉世间污尘的大雨呀!” 郭兴咧嘴笑了,道:“要是能洗干净,就不会有我们了。” 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吸附空气中的尘埃,将街道上的污浊带进下水沟里……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要掀开被子 “要我跟你们说多少遍,这是真的,我真的听到了!”方菲气急败坏地对着手机大吼。 可是父亲在电话另一头只是息事宁人地安慰了方菲几句不要胡思乱想,然后,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开会时间到了,没等父亲再次开口,方菲一把把手机挂了,她本想把手机丢到对面的墙上,手举起来的时候又忍住了,这是她两个礼拜前刚买的最新款,多少有点舍不得,尽管在零花钱方面父亲从来不会吝啬。 方菲把被子朝身上拉了拉,卧室里静悄悄的,不,准确地说是整个家都静悄悄的,偌大的房子只有方菲一个人住,自从母亲和父亲离婚后,方菲很多时候一个人像今晚这样留在家里。 父亲忙于工作,母亲在城市的另一头组建了自己的新家庭。 “开会开会,大晚上的开个鬼会呀!”方菲已经习惯了父亲的托词,她很快便不再生气,但心跳还是很不规律,老觉得有什么东西扰得自己心神不宁。 她光着脚丫子朝卧室卫生间走去,卫生间里有一面大镜子,还有一个只为她一个人用的浴缸。她把卫生间的灯全部打开了,她先前已经把整个房子所有能够照明的设备都打开了,到处都亮堂堂的。 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紫红的短发,闪闪发光的耳钉,薄薄的嘴唇,明亮的眼睛还有发白的皮肤。 正如闺蜜说的,似乎跟以前相比是有点苍白,如果这么说的话…… 方菲用左手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臂,她感觉有什么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有问题,闺蜜说最近几天她的手很冰冷,不仅仅是手,脸、额头以及身体其它地方碰起来都冰冷冷的。 可是方菲自己却没有任何其它的感觉,就像此时,捏了一下手臂还是会痛,只是过了一会儿,捏过的地方没有预期的那样变红,而好像变得更白了一些,不过方菲并没有把这一点放在心上,她的思绪在别的地方。 她老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盯着她,她时不时地回过头,卫生间的门没有关,反正现在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从卫生间里可以直接看到卧室的门后灯,她探头把卧室里又看了两圈,的确没有其他人。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没必要这么做,从镜子里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身后的一切,但她又害怕真的在镜子里看到些什么,不是说镜子能够映照出平常看不到的东西吗…… 呸呸呸!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了? 方菲觉得肚子好像有些不舒服,便坐在马桶上,心还是快速跳动着。心脏无时无刻都在跳动,只是她从未像今天这样如此清晰注意到它的跳动。 方菲坐了一会儿,可是什么都没有排出来,又努力了一会儿,只得放弃,可能自己并不需要。 她拖拉着脚步走出卫生间,刚出卫生间的门,那种背后被人紧盯的感觉又出现了,她知道自己背后是面大镜子,但是她不敢往后看,她害怕…… 不不不,有什么可怕的,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可怕的?她努力让自己不往身后看,不停地说服自己,既然没有其他人自己就没有往身后看的必要,要是真的往后看那不就是承认有其他东西吗? 她加快脚步,三步并做两步跳到了床上,一把揪住被子整个把自己盖在被子下面,她闭着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但是几分钟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她拉开被子,拉开被子的一瞬间她还犹豫了一下,她把被子拉开一条缝,看到自己的手机放在床头,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她重重呼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因为什么而这么难受。 她把手伸出被窝,把手机和耳机带拿进被窝。自己真是太怂了,要是被人知道自己以后的面子往哪里放,还好只是在家里。 忽然她又想起缺了点什么,伸手到外面摸到了床头小台灯,一并拿进被窝里。 被窝里亮了起来,像个小帐篷,当感到害怕的时候,方菲都会这样做,她跟闺蜜聊天的时候知道,原来许多女孩子都会这样做,可能狭小的只属于自己的空间会带来些许的安全感。不过她可没有当着闺蜜的面说出这些想法,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班上的大姐大。 青春期的叛逆是天经地义,方菲的年龄稍长,自然成了班上女生迎头相望的领军人物,她经常会带着她们做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可是最近的那件事情,一直让她不敢回忆。 方菲将耳机塞进耳孔,选了一首摇滚乐,趴在床上,任由傲人双峰顶着自己,台灯在脑袋前方开着,台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充电了,光线有点昏暗。 不知不觉,那天下午在老宅听到的歌声又回响在脑海里,当时正是从这条耳机带传进自己耳朵里的。 老宅在镇子后面的山脚下,荒废了好多年了,一直大门紧闭,那天也是无聊逃课,一个人在附近闲逛。 老宅附近住的人家基本上都搬走了,方菲听闺蜜说班上的男生会钻进那些老房子里去“捡”破烂,像老式的收音机电视机,拿到收废站去卖。听说他们也到老宅里去逛过,但是里面空荡荡的,有的地方还是危房,墙壁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坍塌了,他们没什么收获。 方菲当时也是心血来潮,忽然想到听收音机,手机自带的软件里有收音机。每天听歌都听烦了,听听广播换换口味。 方菲一边调频一边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老宅门口,她回头正要往后走,从手机里传来一阵优美的歌声,无奈这时候她已经踏出去一步,那歌声稍纵即逝,但是紧紧是短暂的几秒,也让她全身为之一振。 她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歌声,听声音是女人的,用一种她从来没听过的语言,也可能不是语言,只是随性的哼哼,但是要比咬字清晰的歌词带有感情得多!歌声里飘荡着浓浓的忧桑,仿佛在倾诉什么,让即使不懂音乐的方菲印象深刻。 她立刻转过身,紧接着那歌声又出现了。她确定歌声是从耳机里传出来的,而且是手机接受到的某个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频率,这个频率来自于老宅。 而就在这时,歌声慢慢慢慢地小了,仿佛唱歌的人逐渐往老宅深处退去。有那么一刹那她差点进随着歌声踏入老宅,但是在她踏入老宅之前,歌声便完全消失了,她呆呆地站在老宅的门槛外面,面对着斑驳陆离的大门,脑海里一片空白。 第二天,她带了四个同学一起来到老宅寻找精灵,因为她相信只有精灵才会发出这样动听的歌声。后来,她们终于找到了,刚开始的一段正如她先前听的那样优美哀伤,但是听着听着,歌声忽然开始变得沙哑,最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嘶叫,闺蜜之一黄凤第一个听不下去,其他人也感觉到了莫名的恐惧,纷纷把耳机摘下,关掉收音机软件,方菲也只好把耳机摘下来,最后只剩下自称胆子最大的韩天明还在听,边走边听,看着其他人得意地傻笑,其他人最后实在受不了他,把他的手机夺过来,他才作罢。 谁也说不清楚那歌声是从哪里来的,而且那歌声漂浮不定,她们当时拿着手机满宅子跑接收信号。这让她更加相信老宅里有一个歌声优美的精灵存在。接下来几天她还想偷去,但是由于上次集体逃课被班主任抓到,这几天看得紧,她没有空余的时间。 本来谁也没在意这件事,可是昨天发生了一件事情让她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想起来,想起来那段歌声,她总觉得,发生这种恐怖的事情和老宅的歌声有关,尽管闺蜜不停安慰自己,她们清楚韩天明和自己的关系,所以才这么说,可实际上,到现在为止,怎么也不相信事情已经发生,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一想到韩天明的事,她便觉得后背发凉,她转了个身,面对着印有卡通人物的被子。 可能是由于整个人都盖在被子里的关系,她感觉有点闷热,全身开始出汗,于是她把小背心脱了,想了想反正也没其他人在,干脆脱了个精光。 床铺柔软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很舒服,汗水不停地冒,但她并不想把头露出去,她把靠近头的位置的被子撑开一条缝,有一丝可以呼吸的空气流进来就够了。 她没有去韩天明家里去,关于这件事全都是从距离韩天明家里比较近的同学那里听说的。她从昨天到现在都觉得这些话听起来像在讲故事,很烂很老套的故事。 他们说韩天明自燃了。 是不是很扯?方菲立刻给韩天明打电话,电话没通。韩天明如果要跟自己分手也用不着编这么奇怪的理由。然而,那天下午,班主任证实了韩天明死亡的消息,死亡原因没有说,但从班主任的脸色来看,那些人说的可能是真的。 开什么玩笑,自燃? 方菲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暗暗担心,所以刚才才给父亲打电话,现在想想真是幼稚。她觉得很热了,借着台灯的光,她看到自己皮肤上渗出大粒大粒的汗珠,沿着身体轮廓流下来,连握着的手机都似乎变得滚烫起来。但是知觉告诉她,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掀开被子,也不是说可能感冒,她说不出来,反正不能掀开被子。 突然升高的温度让她思绪混乱,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手接触到被子上,被子并不热,甚至还有一丝冰凉,滚烫的只有自己。 她这时才想起耳机还塞在耳朵里,可能是激烈的摇滚乐让自己情绪激动,必须要平静下来。她把手机拿到面前,想要挑一首缓和的音乐,但是,当她按亮屏幕时,发现屏幕里出现了一个圆形的亮区,亮区里烟雾弥漫,亮区外面其它地方都是黑的,就好像自己正透过屏幕上的窗口朝某个空间看。 一阵优美的歌声传进她的耳膜里,她听到了,她从耳机里听到那首歌,在老宅里才能听到了那首歌,当她意识到歌声似乎是跟着烟雾从手里壳的分析里飘出来时,她刚刚驱散的恐惧又从心底爬出来。 她盯着手机屏幕上出现的亮区,从亮区圆的圆心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点,黑点慢慢扩大,变得清晰,好像在逐渐靠近手机屏幕。 方菲逐渐看清楚了那个黑点的模样:那是……喉咙?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菲尖叫这掀开被子,就在这一瞬间,大量的新鲜空气从四面八方涌向她,涌向她已经滚烫得冒烟的身体,“呼!”的一声,从她的皮肤底下从她的嘴巴鼻子里喷出熊熊火焰,把她一下子包裹在火球里,她的身体在空气里剧烈燃烧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黑发飞舞 酸涩的雨水从污秽的云层里降落下来,冲刷充满尘烟味的人世,夜幕四合,郑浩站立在雨中,出神地望着台阶尽头的老宅。 老宅坐落在一片荒草和破碎的石板之间,围墙外面堆满了生活垃圾,雨水一冲,污水横流。 脚下的污水不知不觉已经漫过了脚背,郑浩看上去毫无察觉,左眼眼罩边缘漏出微弱的光芒,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老宅子里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吸引着他。 郑浩朝老宅台阶上跨了一步,忽然他听到左边的路口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什么人正朝这边过来。 老宅周围没有一户人家,全是破旧坍塌的土民居,大晚上的谁会到这种地方晃悠? 郑浩躲到一堆垃圾后面。也许是自己多疑了,或许对方只是路过。 没过一会儿,脚步声就到老宅门前,紧接着,那脚步停了下来,停在郑浩刚才站的地方。 郑浩探出头,想看看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裹着长大衣,举着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朝老宅破败的大门射去。借着光,郑浩看到男人黝黑消瘦的细脸,眼圈凹陷发黑,看上去有段时间没好好睡过觉,脸上胡渣邋遢。 男人站在原地,吞了吞口水,脸皮不自然地抽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宅子,像在犹豫什么。紧接着,他做了一件让郑浩觉得颇为好笑的举动。 只见男人把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了一部手机,把手机上的耳机塞进耳朵里,开始在手机上按起来,像是在打开什么软件。 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来听歌?郑浩越看越觉得这名男子举动奇怪。 男人似乎完成了什么操作,但并不把手机收起来,他把手机拿在手里,像拿着一把探测天线,在寻找信号。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老宅走去,步伐很重频率很快,明显是憋了一口气往前走,趁自己还没后悔前要达到目的的悲壮感。 郑浩隐隐觉得不对劲,事有蹊跷,而且这老宅看上去阴森恐怖,刚才眼珠子反应这么强烈,说不准又会是一颗黑晶石在里面作怪,任何人不小心碰上都有生命危险。 郑浩急忙从垃圾堆里出来,快步追上男人。大概是雨声和耳机里的声音遮蔽了郑浩的脚步声,男人并没有发觉有人朝自己靠近。 郑浩一巴掌拉住男人,男人完全没有想到还会有人,头都没回就大叫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手电筒直射郑浩脸上,紧接着又被郑浩独眼的骇人相貌吓得又大叫了一声,脚后跟没站稳,摔倒在地上的水洼里。 “你是人是鬼啊?”男人带着哭腔大声问。 郑浩怎么也没想到男人会胆小成这样,心里笑道,这种胆子这时候也敢跑进宅子里去。 郑浩恶作剧地蹲下来,让男人手电筒的光从下而上照到脸上,拉扯了下眼皮,压低声音说道:“人~” 男人脸一下子变得通红,从地上爬起来,随便拍了拍身上的水迹,查看手机没有问题,朝郑浩偷来怨恨的目光。郑浩还以为他要大打出手,没想到他身子一转,继续朝老宅内走去,根本不搭理郑浩。 郑浩看来这个人是铁了心要进老宅,干脆一阵小跑,挡在那人面前,不让他过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再这么胡搅蛮缠小心我对你不客气!”男人吼道,仗着身高优势高举手电筒摆出要打郑浩的姿势。 “好心提醒一句,这是座凶宅,你现在最好不要进去。”郑浩冷冷地说。 “有病!”男人说,但听得出来语气并不坚定,显然他也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个怎么场所。 郑浩听出来了他语气有问题,郑浩想既然他明白这里面有问题还要进去,必定是有事情要做,如果自己探听他一定不会说,干脆顺着他的意唬一唬他,于是便说:“实话告诉你,我祖上三代都是风水行的老前辈,算命看运势无所不通,我看你印堂发黑,双目无神,定是被妖气所害,让我来为你算一卦。” 郑浩说着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眼睛却暗暗在男人身上看了两圈,已经有几分了然了,随即咳嗽两声,说:“我看你家庭不信服,身边没有个女人,要单独拉扯孩子。在木匠行工作多年,却并不顺意,收入一直不高,想必是时运不济,命中缺贵人。而此时你来此地又是,为的事,如果我没算错的话,是为了你的孩子!” 郑浩最后一句故意加强语气,仔细观察男人瞬间的变化。男人脸皮抽动了一下,郑浩知道自己说中了。 “孩子也快上高中了吧?”郑浩眯着眼睛问。 “初三……” 男人听郑浩竟然准确说出了自己的处境,又一语道破自己此行的目的,最后经郑浩这么一问,女儿苍白无血色的脸忽然闪现在脑海里,经过了这么多日的煎熬,积累在心中的苦楚再也压抑不住,一下子迸发出来。 男人嘴角止不住地抽动,抽泣一声,嗷嗷大哭着蹲下来,喊道:“我该怎么办呀?” 郑浩倒是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只好站在他身边等他哭完。终于,男人停止了哭泣,把郑浩真当成大师,向他求助,把女儿的遭遇说给郑浩听。 男人姓黄,叫黄岐山,妻子几年前得病死了,她的女儿黄凤是他在这世上现在唯一的亲人。 黄岐山告诉郑浩,就在最近,黄凤不知道怎么了,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冰冷,可是人却没什么问题。带她去看医生,什么问题也没有检查出来,可她的体温就是越来越低,有些时候黄岐山都感觉女儿像个死人! 尽管黄岐山感觉自己这么想不吉利,可这个念头还是不时地冒进脑海里。女儿自己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在意,醒着的时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可是一到晚上睡觉之后…… 黄岐山说到这里吞了吞口水,喉结明显地上下跳动了。 黄岐山住在上一辈留下来的老房子里,家里冷冷清清的,还算宽敞。女儿单独一间屋子,自己住隔壁。前几天半夜,黄岐山忽然听到客厅里有动静,一开始他以为是闹老鼠也没在意。土房子经常闹老鼠,有时候还很凶,把锅碗瓢盆撞得哗啦啦响。但是那天晚上黄岐山觉得这个动静和平常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起来了,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客厅里走动。他想可能是女儿起床倒水喝,以前也有过。于是黄岐山叫了一声女儿的名字,但是没人任何回复,而且那声音也没有停下来。 黄岐山这才觉得不对,难不成是小偷?自己家徒四壁,连电视还是上个世纪留下来的,小偷怎么会来光顾。但黄岐山觉得还是得起床看一下。 黄岐山拉开门,门发出吱嘎的响声,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如果要真是老鼠或者小偷听到这声音早就逃跑了,但是那个声音还在继续。 客厅里黑漆漆的一片,夜晚正是最浓的时候,四下里什么也看不到,但是黄岐山可以明显感觉到在黑暗里有个身影在动。 黄岐山客厅装的是电灯泡,电路是他自己牵的,电灯的开关是绳拉式的,他在黑暗中在门边的墙壁上仔细摸索。为了方便早上起床做饭,开关就在门旁触手可及的位置。他很快在熟悉的位置上摸到了细细的绳子,尽管有点害怕,他当时也完全没想会看到鬼魂之类灵异的东西,拉灯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下了绳子。 “噶嗒!”昏黄的灯光充满了整个客厅,黄岐山整个后背凉透了。 一个白色的声影披头散发的正在客厅中央跳动。 愣了几秒钟之后,黄岐山才从人影的睡衣款式看认出来眼前的是自己的女儿黄凤。 黄凤手舞足蹈,在客厅中间跳着一种他从来没见过的舞蹈,黑发在空中飞舞,身体摇晃着,但就是没有摔倒。这种舞蹈跟他小时候在村里游神庙会上看到的跳大神的舞蹈很像,但在此时看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黄岐山从来不知道黄凤有梦游的习惯,他在电视上看到过说梦游的人会做出一些睡梦中无意识的举动。黄凤看上去就像是梦游,但是梦游的人眼睛是睁开的吗? 黄岐山不敢去叫醒黄凤,也不知道怎么叫醒,准确地说,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呆呆地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女儿不停无声地狂舞。一直跳到远处传来鸡鸣,女儿忽然收住了舞步,瘫倒在地上。 黄岐山立马过去抱起女儿,女儿从睡梦中醒过来,懵懂地望着眼前的父亲,当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时,她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抱着父亲痛哭起来,告诉父亲,她很害怕,她有个同学死了,她很害怕。 黄岐山问她为什么害怕,黄凤却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可能是同学的死让她很难过造成的吧?也许梦游也是这个原因。对!一定是这样的。 黄岐山这么安慰自己,但这件事情始终挂在他心头。接下来的每一天,到了晚上,黄凤都会梦游到客厅狂舞,黄岐山担心黄凤撞到什么东西,所以一整个晚上都照看着,自己反而没睡好。黄凤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奇怪举动,每次醒来都十分难过,但到了晚上,她的身体好像就不属于她一般根本不能由她控制。 知道今天下午下班回家,黄岐山发现家里漆黑一片,没有开灯,门窗却全部开着。他进门一看,黄凤抱着双腿缩在客厅黑暗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一见到黄岐山回来便扑了过来,开始大哭起来。从女儿的话中,黄岐山听出一条可怕的信息: 她又一个同学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圆圈,圆圈,圆圈 黄岐山意识到事情要比自己想象得要严重的多。 女儿向黄岐山说了几天前的一件事情,正是这件事情,让黄岐山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 黄凤告诉黄岐山,在几天前,她和几个同学去了村边上的老宅子。 黄岐山对老宅子印象很深,从他童年记事起,老宅子似乎就是村里的禁区,据说是前清某位地主留下来的,新中国解放后地主被赶下历史舞台,早已经积怨在胸的农民冲进老宅把能拿的都拿走了,从此老宅便荒废下来。但是更多的,黄岐山听说,在新中国解放前老宅便已经荒废了,围绕着老宅有一连串恐怖的传说。 黄岐山一听说女儿跑到老宅里面去,不知道是该愤怒还是该自责。愤怒的是女儿竟然逃课跑到他平日里千万遍叮咛她不要去的地方,自责的是自己对女儿缺少照看,女儿即使有事也不跟自己说。 听完女儿说的事,黄岐山安慰女儿“精灵”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那两位同学的死可能另有原因,让她不要往心里去。但显然女儿也意识到自己近日来深夜的恐怖举动,尽管父亲那么说,她还是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逐渐睡去。黄岐山等女儿睡熟后,才自己悄悄过来的。 郑浩注意到黄岐山对黄凤和同学到老宅里寻找“精灵”那一段讲得含糊其辞,便针对其中的几个细节询问了一下。黄岐山的回答证实了郑浩的猜想。黄岐山表示他听女儿讲述的时候也并不清晰,这也是他来老宅的原因之一。 郑浩理清楚了大概: 几天之前,黄岐山的女儿黄凤和自己的几个同学一起来找老宅里寻找“精灵”。“精灵”最早是一个叫方菲的女同学发现的,她说自己通过手机收音机在老宅里听到了“精灵”的歌声。之后,这群年轻人便拿着自己的手机逃课来到老宅里寻找“精灵”,正如他们所期望的,他们听到了“精灵”的歌声,处于对这种莫名声音的恐惧,黄凤第一个提出离开,并关闭了自己手机软件,也由此受到了其他同学的讥笑,但相继的,似乎歌声内容发生了变化,剩下的同学也陆续关闭了软件,最后只剩下方菲和她的绯闻男友韩天明还坚持听着,后来方菲也放下耳机,只有韩天明还在听着,显得很得意,直到被生气的方菲强制阻挠才作罢。 郑浩注意到的问题如下: 最先死亡的是韩天明,方菲是昨天晚上死的,如果黄凤的记忆没有问题,可以推断出死亡顺序是听得歌声时间越长死的越快。至于是不是存在顺序,也可能只是巧合,需要进一步验证。 进入宅子并且听到歌声的是五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两个,还剩下三个。 郑浩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黄岐山,如果真与所听到的歌声时间长短有关系,黄凤无疑是剩下三个人当中目前最安全的,但如果不是……郑浩他估计黄岐山或多或少也应该有所意识到。 不管怎么说,找到歌声的源头才是关键,但如果歌声真的和死亡有关系,那去寻找歌声不是送死,必须想个既能找到歌声,又不让自己听到歌声的办法。 “有了!”黄岐山突然大喊。郑浩纳闷地看着他,莫不成他还能听到自己的心声,已经想到办法了?然后黄岐山便说:“我听到女人唱歌的声音了。” 原来在和郑浩说话的过程当中黄岐山只放下了一边的耳机带,另一只耳朵一直塞着耳机,而手机上的录音机也一直调在女儿说的那个频率段,这时候手机忽然接收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郑浩一下子急了,问道你确定?说着把手伸过去拉耳机带,黄岐山手一缩,躲过去了,说:“你不能听。” 黄岐山告诉郑浩,黄凤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黄凤死了,自己留在这个世上也没有意义,所以他可以听,但是他不会让别人听的。 “是嘛?”郑浩手里晃动着黄岐山的手机,黄岐山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机被郑浩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了,大怒要过来夺,郑浩闪身躲过,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这样的声音,他怎么可能不好奇,随即,他拔下了耳机带。 一阵幽灵般飘渺的歌声从手机扩音器里喷涌而出,回荡在寂静的老宅上空,郑浩的左眼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好像有人用一把电钻从他的眼睛里钻进了他的大脑。 黄岐山一把夺过手机,就在这时,歌声开始变小,黄岐山急忙拿着手机四处找信号,果然,在一个位置的时候声音又大起来了,过了一会儿又慢慢小了下去,他立马又开始找,就这样重复了几遍,他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黄岐山受到惊吓猛地回头,一看是气喘吁吁的郑浩。郑浩说:“你不能再往前一步。”黄岐山看到自己的双脚不知不觉地都到了老宅大门门槛外面,刚刚追逐着歌声他都没有注意。他大叫一声朝外面跳了一大步,紧接着又意识到自己本来就是要进到老宅里去。 “你现在还不能进去。”郑浩的疼痛感已经降低了不少,他说在情况没了解清楚之前不能过早下定论,现在这个时间点跑到老宅里太危险了,应该先回家,问清楚其他两个人是谁,做完调查再决定。 黄岐山听完直摇头。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时间点你女儿应该在客厅里跳舞了吧?” 黄岐山被郑浩这么一提醒忽然反应过来,急忙朝家里赶去,郑浩紧跟其后,他回头望了一眼风雨中的老宅,相信很快会再见面的。 黄岐山的房子在山脚下,周围全是水稻田。黄岐山穿过院子急匆匆地朝大门过去,大门从外面用铁链锁上了,郑浩站在他身后。 黄岐山没有一下子把大门推开,而是关了手电筒,把门开一条缝隙,侧着耳朵听。客厅里黑洞洞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纷乱的脚步声从黑暗里飘出来,像是有人光着脚在地上踩踏。郑浩一下子被吸引过去。 郑浩从口袋里掏出小手电,按亮,一圈微弱的白色的光从门缝里射进客厅,正照在一团乌漆墨黑会动的东西上,让人看了起一身疙瘩,郑浩随后意识到那是狂乱的头发。 黄岐山认为郑浩的手电筒太亮了会吵醒黄凤,上来阻止,郑浩只好把手电关掉。黄岐山轻轻推开门,侧身从门缝里进去,然后拉亮了客厅的灯,暗黄柔和的光立刻充满整个客厅,从门缝里射出来,照在郑浩身上。 郑浩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人类竟然可以用这样的动作狂舞,更可怖的是,女孩两只眼睛是睁开的,黄岐山说女儿是跳舞完全是一种褒奖,在郑浩看来,黄凤是在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原地转圈。 郑浩走进大门,黄岐山正坐在卧室的门槛上看着女儿,郑浩在身后把门关上,坐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言不发地看着黄凤在狭窄的客厅里坐着奇怪的动作。 难以想象黄岐山每天晚上都要这么不眠不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黄岐山告诉郑浩,每天晚上他都要早早睡下,前半夜睡足觉,后半夜起床就守着她,免得她万一跑到外面去。郑浩感慨做一位父亲也不是容易的事呀! 看着看着,郑浩看出了一点规律,黄凤并不是随便手舞足蹈,尽管整体看上去她的动作很不协调,每次摇摇欲倒却从来没有摔倒过,她的手脚似乎是在空中画圈。郑浩注意到这一点立刻进行验证。 “家里有没有面粉?”郑浩问,黄岐山不知道郑浩要干什么,还是点点头。 郑浩把面粉撒的满客厅都是,黄凤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们,依旧跳着自己的舞步。郑浩看着她的双脚在地上的轨迹,黄岐山看的目瞪口呆,惊叹道:“怎么会这样?” 只见黄凤的双脚在地上勾画出了一圈又一圈的标准圆!这些圆形一圈套一圈,黄凤画的时候也不是一笔把圆画完,而是画到与其他圆的交界处便开始画其他的圆,然后又折回来,就好像用先把图案输入电脑里用机器手画图,由于图像是已知的,机器手不会按照画几何图像的一般规律先画构造线再按步骤画图,它会像打印机一样从纸张的一段直接画到另一端,每一笔都是不连续的,但最后的图像和输进去的图一模一样。 黄凤就是属于后者。 郑浩发现,黄凤的双手也在空中不停的挥舞,现在没有条件,不然应该和她的双脚一样会画出图形来。 在老宅里必定有黑晶石!只要与黑晶石有关系的地方都会有奇怪的圆圈符号,事后郑浩回想起在般若寺的遭遇,当时在井底由于光线原因他没有看仔细,但是他估计在石室的墙壁上必定也有大量的圆圈符号。 只是,先前的圆圈都是刻在石板等平面上面,这次是由人画出来。 可为什么是女人的歌声呢?郑浩这就有点想不明白了。 在般若寺时黑晶石让白毛得到了恐怖的力量,获得了违反自然法则的长生,如果黑晶石能够让低级生物变得如此强大,那么对于万物之长的人类来说,会是怎么样的后果郑浩想都不敢想象,更何况,人类有太多的阴暗面,很多时候在恶念的驱使下会变得比任何东西都可怕。 郑浩摸了摸左眼,却碰到了眼罩。果然,左眼冥冥之中还是把自己带到了黑晶石藏匿的地方,看来这次又要有一场恶战。 斗胆又来请假了〔≧▽≦〕/ 请假不是断更,请假是一种态度,是一种对人生的感悟,是对读者的回复,在此向无法看到付费章节的朋友表示深深的歉意,这是本书的最后一卷了,将会迎来本书的*,最后所有的谜团会解开,前几章中的高人们会齐聚登场,回到一切的终点浮石城,在那里,小男孩(宇文化神)正等着他们,草稿已经打好,尽请期待哦~~ 第一百二十七章 深水3000米 “马上就到深水3000米区域。”探测器操作员向艾茉汇报。 艾茉站在操作员身后眼睛紧盯着屏幕。控制室里笼罩着一股紧张的气氛,所有人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各自电脑屏幕上浮动的数据,现在到了关键时刻。 忽然,操作员面前的屏幕跳出了一个红色的窗口。 “已经到达3000米潜水区。”操作员紧张地说,声音都有点颤抖,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停止了呼吸,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大屏幕,静静等待着。 屏幕上显示的是安装在水下探测器前段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画面上的全是探测器的灯光打在水底扬起的尘埃上的反射光,白茫茫的一片。就在刚刚,探测器完成了最艰难的一个环节,着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着陆成功了! 所有人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这是这么多次着陆以来第一次成功,所有人在兴奋之余立马又投入了紧张的操作当中,但是这次的成功无疑让所有人对接下来的环节信心倍增。 画面上,机械手伸出探测器外,小心翼翼地掀开挡在眼前的水下植物,这些水下植物生长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探测器就降落在半山腰凸出的一块岩石平台上。 经过了不计其数的资料收集和求证,艾茉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她想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座山里,特别是前几次不明原因的探测器故障,让她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推断。经过了前几次的探寻,他们把目光定位在半山腰的一个位置。 这座水下山峰的这一片区域的植物似乎长得格外茂盛。 机械手不停地清理挡在前进道路上的植物,同时还得注意不要扬起太多的尘埃以免遮挡了机器眼的视线,这格外考察操作员的技术水平。艾茉看到操作员已经汗流浃背。 “有一个洞。”操作员汇报。 艾茉已经在屏幕上看到了植物后面的黑色窟窿。洞窟有五六米高,呈拱形,一群深海鱼受到灯光的惊吓立刻从里面散出来。 “进去看看。”艾茉命令道。 探测器缓慢地游进洞里,洞里的空间不是很大,类似一条倾斜向上的长廊。探测器不停深入,艾茉现在最担心的是在探测器到达洞底之前,传输电缆便到了尽头。 这时候,落在水底的一样东西引起了艾茉的注意,她让操作员把探测器靠上去。 是一枚大炮,从大炮的样式上来看是欧洲大炮。 艾茉皱起眉头,让探测器继续前进。 山洞越来越窄,甚至达到了探测器的极限,艾茉命令继续前进,操作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探测器行进的异常缓慢。忽然,空间一下子扩大了起来,让人猝不及防。 在探测器的光柱里出现了一根船的桅杆。 艾茉的心砰砰剧烈跳动,她知道自己快到达最终目的。 光柱逐渐往上移动,越来越多的内容出现在光圈范围内。 控制室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没注意到自己正张着嘴看着大屏幕,所有人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它是怎么进去的? 在探测器的光圈里出现了一艘碉堡般巨大的木船! 大船卡在洞穴的中间,船身倾斜,头朝下,巨大的桅杆几乎腐朽殆尽,张牙舞爪地指向洞穴四壁。 艾茉一眼认出来,这是艘英国战船残骸! 战船两侧是数十个排列规律的窗口,窗口里露出圆形的大炮炮口。船身侧面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口,可能正是由于这个缺口导致了船的沉没。 沉船附近散落着船上的附属物,有椅子,断裂的栏杆,粗大的锁链……唯一奇怪的地方是,如此灾难性的沉船事故附近竟然没有看到一具尸体。 探测器决定从船侧的缺口进去。缺口散落着船身漏出来的货物,上面遮盖了厚厚的尘土。探测器的螺旋桨吹散了尘土,闪闪金光从尘埃底下射出来。 黄金!闪闪的黄金!倾倒的箱子里竟然全是金银财宝。 探测器的灯光被尘埃下的五颜六色的宝石,黄金首饰,瓷器反射得色彩斑斓。 所有人心底一阵激动! “继续前进。”艾茉命令道,她要找的不是这个。 操作员收回依依不舍的目光,将探测器朝沉船深处开去。灯光照亮船舱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整个船舱里大大小小的箱子堆积如山! 船舱里迷茫着一股漂浮的尘埃,光柱依次扫过了所有的箱子,由于船身的倾斜,箱子堆积在了船的前方。 “为什么中国的海域里会出现满载财宝的英国古战船?”操作员自言自语道。 “圆明园。”艾茉淡淡地说,她认出了箱子上的徽章,“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将不计其数的金银财宝运回本国,这是其中的一艘。” 艾茉在圆明园的施工记录里发现了一些异常的事故记载,在施工过程中曾经有段时间工人总会见到鬼魂,有些时候鬼魂还白天出现,而且这些鬼魂大多是工人已经逝去的亲人。后来请风水先生到现场勘察,在现场挖出了一块古代神坛遗址,在神坛中央的石像上嵌有一块奇异的宝石,史料记载,这颗宝石“通透如水,光彩似墨,触之如腊月冰霜”。此后,这颗宝石立刻被上缴朝廷。 在圆明园建成之后,在展列奇珍异宝的诸多宫殿里,有一个特殊的宫殿,只有皇帝在祭祀之后才能进去,用来祈求神明。艾茉怀疑,当初挖出来的宝石便是在这里面。后来英法联军将圆明园洗劫一空,宝石也下落不明。 直到一次意外,艾茉从黑客进攻英国机密资料馆的记录里发现当年运载金银财宝回过的船只烧了两艘,而英国故意抹去了这段记录,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经过多方的秘密调查,艾茉找到了当年联军的后人,在他们祖父的航海笔记里找到了一些线索。 当年的船只在海上遇到了风暴,沉没了一艘,另一艘却因为发生了“恐怖”的事情,和其它船只失去了联系,消失在“夜晚迷茫不散的浓雾里”,后来传闻成为了飘荡在海上的“鬼船”。 而在这段记录的时候,他们还没有离开中国海域。 艾茉利用能够动用的数学家根据当年的海潮和风向反推出当时船只的航行海域,经过了几年的搜查,艾茉锁定了现在的海域,有两分明的原因,一方面靠近这附近的船只和渔民反应这里会发生许多奇怪的事情,会看到“世界尽头”的情景;另一方面是探测的机器在这片海域受到信号干扰出事故的频率要比其它目标海域多的多。 “那么说这些都是圆明园的财宝?”操作员的声音里明显透露出激动,这将会是一个震惊中外的考古发现。 不过艾茉看上去并不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兴,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大屏幕,好像看到了什么引起她兴趣的东西。 “朝右边退回去一点。”艾茉说,她果然发现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刚才看到如此巨大的一艘战船斜插在洞穴里时她都没有表现出如此的注意。 艾茉的心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感觉到隐隐的不安。以往的探测器到了这一片海域都会莫名地出现问题,而今晚什么故障也没有,这让她感到异乎寻常。如果探测器的故障果真是黑晶石引起的,那么此刻的寂静是否意味着…… 艾茉手心冒汗,因为她刚刚看到的东西让她感觉十分不一般。 窗帘,衣服还是鱼的尾巴? 艾茉眯着眼睛紧盯着屏幕上箱子堆里的角落,有一缕红色的东西正在水里飘荡。她让操作员把电子眼对准那块东西,镜头拉近。 裙子! 艾茉看到了裙子的一角。不管是从布料还是颜色上来看,这条裙子都是崭新的,就像刚从超市里买回来的。这是今晚探测器第一次拍摄到与人有关的物体,说不准在箱子后面压着今晚即将发现的第一个人。 不过,这条裙子也太新了,经过了一个多世纪海水浸泡的布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保持如此的靓丽光泽。 这时,操作员的呼唤声把艾茉从思考中拉回来,艾茉回过神来,操作员指了指屏幕,这时候艾茉发现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从位置上站起来了,目瞪口呆地盯着屏幕上看。 艾茉看到屏幕上的一刹那,也惊呆了,眼睛无法离开。 从箱子后面露出了一只白色的手,手很小,像是六七岁小孩的手,皮肤很好,在探测器的灯光下反射出温和的光彩。那只小手紧紧地抓着箱子,好像一松开就会掉到箱子后面去。 艾茉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只小手除了肤色看上去像被浸泡了很久以外,看上去肉乎乎的,十分可爱,怎么会是在海水里浸泡了一个多世纪的人的手。如果不是人的,那又会有什么深海生物有一只与人类如此相似的手。 拥有这只手的生物就在箱子的后面移动,四周激起一片尘埃,刚开始进到船舱里看到的尘埃估计也是它搞起来的。 裙子,手,六七岁的孩子…… 艾茉猛地一个激灵,一下子反应过来,冲操作员吼道,快抓住她! 操作员吓了一跳,但还是按照艾茉的指示驾驶机械手朝那只小手伸过去。 一缕缕黑发从箱子后面飘散出来,操作员尽管看着屏幕也觉得十分恐怖,他有一种贞子马上要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感觉。 探测器的灯光照射到了箱子后面的东西,除了艾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那张脸上,艾茉的目光聚焦在另一只手上。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探测器的灯光下,她穿着红色的裙子,白色的皮肤,乌黑的秀发,活脱脱的一个小萝莉,控制室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现在探测器传回来的画面来自深水深水3000米! “白小莉!”艾茉咬牙切齿地朝屏幕怒吼,她看到白小莉的另一只手里正捏着一个黄金面具,在面具额头上嵌着一颗眼睛般的晶石,正是艾茉梦寐以求的黑晶石。 白小莉像是听到了艾茉的吼叫,恶作剧般地咧嘴一笑,把黄金面具待到脸上,双腿一蹬,游出了灯光的照射范围。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丧尸奇案 市中心医院门口人满为患,其中大多数是记者,他们就像嗅到腐肉的苍蝇,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竭尽所能地往前挤,都希望能抢到第一报道。 赵法赶到了医院,“苍蝇们”立刻蜂拥而至差点把他推回车内,两边的警员赶紧上来为长官解围。赵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进到了医院里,门口站岗的警员抬高警戒线让他进去,然后重新拉上警戒线,把记者挡回去。 早已在现场焦急等待的警员立刻走上前来向赵法报告目前的情况。 “如果事态再恶化,就必须要撤离医院里所有的病人。” “发病的人现在在哪里?”赵法问。 “六楼重病房,已经单独隔离起来,谁也不敢靠近。” 赵法停下了脚步,眼睛盯着墙上,墙壁上张贴着医院的楼层布局图,他越看眉毛锁得越紧。 “怎么走廊这么多?”赵法问。 警员这才注意到这个问题,他也不清楚,急忙问医院的有关负责人,负责人告诉他医院在建立之初请风水大师看过,这些都是根据风水大师的要求修改的设计图,能够确保医院的平安。 赵法明知风水什么的不靠谱,但也清楚医院常年与死亡紧密联系在一起,风水什么的可以起到心理慰藉的作用。但是这些走廊的排布却让他感觉到了危机。 “立刻撤离所有的病人!”赵法严肃的说。医院负责人吓了一跳,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要撤离所有的病人是一项相当大的工程,除非事态紧急…… “我们已经派武警把守住了六楼的所有出口。”医院负责人紧张兮兮地说。 “我说的没听见吗?撤离所有病人。” 赵法话音未落,警员的对讲机响了,警员接听后脸一下子绿了,说:“发狂病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到五楼去了。” “怎么会?”医院负责人惊呆了,他想不明白明明封锁了所有出口为什么六楼的病人还会跑到五楼去,他看着赵法希望赵法给出解释,赵法只是丢下一句立马疏散所有病人便和警员急匆匆朝五楼赶去。 惊慌失措的病人和护士从楼梯上尖叫着跑下来,给朝上支援的警察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赵法刚到五楼走廊便听见走廊里传来了沉闷的经过消音器过滤后的微弱枪声。只见三四个全副武装的武警聚集在走廊的对面一头,在赵法面前大约五六米的位置躺着一个男病人,他身上白色的病服被红色的血液浸透。 在男人旁边的墙角靠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护士,鲜血如同趵突泉从她的脖子上涌出来,伤口触目惊心。 赵法站在走廊的这一头,和走廊另一头的武警部队面对面,中间隔着两个受伤的人,赵法怎么也想不到血液要怎么泼溅才能形成天花板上的模样。 武警一见到赵法出现在走廊里,立马手势示意他退后,武警开始朝两个人缓缓靠近。 赵法看着面前受伤的人想:刚刚他们是朝哪一个开枪? 武警将枪口对准了地上的男人,男人看上去还没有完全死亡,他的身体在不停颤抖,他的脸上全是鲜血,看上去格外血腥。赵法有一种直觉,这些血液不是男人自己的。 就在所有人把注意力都聚焦到男人身上时,旁边的女护士忽然一下子站起来,扑倒距离她最近的武警身上,张嘴就咬! 赵法尽管已经在来现场之前已经听说过了情况,但没想到情况比想象中的要严重的多。那女的就像得了狂犬病发作,如果不是武警穿有厚厚的防护衣,这时候已经被女子咬伤了。 武警把女子放到,将她反手用膝盖压在地上,另外的武警也把男子制服了。 赵法问朝他走来的武警询问情况。武警告诉他,男的病人是从楼上逃下来的,武警在楼道里听到病人的尖叫声立刻赶过来,那时候护士已经被男子抓住,正在使劲啃食护士的脖子,他们这才开的枪。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跑下来的,明明已经把守住所有路口。”武警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我知道。”赵法快步在走廊里跑动起来,一边跑一边注意两边病房的号码,他跑进了一间高级病房里,还没开门,便看到地上有一滩血液,是从房间里经过门底下的缝隙流出来的。 武警立刻阻挡住了赵法,让他退后,自己举着枪在前面,和同伴示意后,他一脚踹开房门,一个脸上血肉模糊的人从病房的另一侧冲过来,武警果断开枪打中了病人了大腿,病人却像没有丝毫感觉,继续向前冲,武警的同伴在后面也开枪了,一枪打中病人的额头,血液从病人后脑勺喷射出来,病人单场毙命。 赵法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这一幕,完全没反应过来,战斗已经结束了。武警巡视了房间,在房间的阳台上发现了一具不完整的尸体,他立马明白是怎么回事,楼上一层的阳台距离这个阳台太近了! 武警告诉赵法,情况比想象中的要糟糕的多,简直是《生化危机》的丧尸入侵现实版。从昨天晚上医院接受第一个发狂的病人时危机就已经潜伏。那个病人起先只是感到肠胃不适,伴随有高烧的症状,随后类似的病人接二连三的送来,医院的急症室忙成一团,到今天早上统计的时候一共有八名病人送来,每个人的症状一模一样。随后这些病人的病情急剧恶化,出现了呕吐,医院做了紧急处理,情况之后稍有好转,为了便于观察,医院把他们都转移到了重症病房,可就在中午的时候,发狂又开始了,而且是集体发狂,情况比送来的时候要严重的多,最恐怖的是,他们见人就咬,刚开始是在一个病房里集体互相撕咬,之后是冲出病房开始撕咬见到的每一个护士和医生。院方急忙报警,等他们赶来的时候,六楼场面已经惨不忍睹。 “我们勉强控制了局面,不让他们跑到其它楼层去。上面的情况比刚才糟糕多了,你要是到上面看一眼,恐怕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都吃不下饭。” “医院有没有说是什么病状?” “进去的医生都被咬死了,根本没法检查。刚才的女护士也要关起来,她极有可能被传染了。” “最初一批病人的资料呢?”赵法问警员。 刚刚赶到的警员急忙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纸,说:“我调查了他们的信息,他们不管是从家庭背景和工作上都没有交集,唯一的共同点是……” “他们住同一栋公寓。”赵法从文件后面抬起头。 “程守仁警官带人过去了。”警员说。 “我不相信他。”赵法把文件丢回给警员,大步朝门外走去。十几分钟后,警车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街道,赵法远远看到前边有一个路口听着两辆警车。赵法从车上下来后直奔公寓。 这是栋古董级的公寓,从外表看上去破烂不堪,一看就知道是上个世纪初遗留下来的,赵法惊讶拆迁办竟然会把它给遗漏了。公寓不远处便是菜市场,公寓外面的路边堆满了没有焚烧完全的生活垃圾,旁边的臭水沟腥臭不堪,完全被发黑的淤泥堵住。 “把他们全部带回去检查!”一个熟悉的声音刺进赵法的耳朵里,只见程守仁双手叉着腰督促着手下的警员,赵法的脑海里无端端出现了《功夫》的包租婆。 “有什么收获没?”赵法问。 “马上就会有的,明显是有人下毒。”程守仁脸色凝重地说。 “下毒?” “别跟我说你没看出来。”程守仁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得意地说:“八个人,同一栋公寓,集体发病,不是中毒是什么?再跟你说,我已经快破案了。” 赵法着实心里一惊,对这位同仁第一次刮目相看,脱口而出问道:“你快破案了?” “告诉你也没关系,不会有人比我更加高效。”程守仁的嘴脸着实让赵法很不舒服,他听出来程守仁的潜台词是在贬低经常给赵法停供帮助的郑浩。程守仁说:“我一来就调查到了,在三天之前,整栋公寓曾今停过整整一天的水,而就在这时,房东启动了许多年没有用过的抽水井从井里给水房的水塔抽水,当天一共有六户人家饮用了水房里的水,送到医院的正是其中的三户人家!所以,显而易见,是水塔里的水不干净导致的中毒,想想看,多少年没用过的水塔啊……” 程守仁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赵法却一句也听不进去,他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是六户人家饮用了水,为什么只有三户人家发病,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你等着看吧,只要一检查剩下三户人家的血液,肯定会发现毒素。” 然而,出乎程守仁的意料,化验结果是剩下的三户人家的血液指标一切正常,也没有发现奇怪的病毒。对水塔里的水进行化验,化验的结果也是正常,只是普通的井水。 程守仁不甘心,赵法也是愁眉苦脸,这里面肯定有哪一环节出现了问题,三户人家八个人集体发病唯一的可能便是中毒,而这三户人家平常没有任何的交情,尽管在同一栋楼里,却是各自过个的,到底是什么地方会让他们同时沾染上另他们发狂的东西? 案情陷入了僵局,赵法也开始思念郑浩了:你到底跑哪里去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闹市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进老宅一趟。郑浩这么想。 夜似乎特别的漫长,焦黑不散,雨一直下个不停,稻田里水漫过了田埂,凌晨时分,远处的晨雾里出现了几个戴草帽,穿蓑衣的农民扛着锄头开田里开埂放水。 郑浩坐在房子屋檐下的石头上,心情沉重,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深陷思考。 黄凤在狂舞了一夜之后脸色更加苍白了许多,半个小时前,她终于停止了舞蹈,像个丝线断裂的木偶瘫倒在地上,被早已等在在一旁的黄岐山接住,这一次,黄凤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醒来,她全身冰冷的如同一具尸体,只有心脏微弱的跳动还能证明她活着。 这时候,黄岐山从门洞里走出来,他刚刚把黄凤安顿好。他一副劳累过度的模样,全身上下沾满面粉,轻轻地坐在郑浩旁边,手肘撑着膝盖,眼睛无精打采地盯着地面。 “现在怎么办?”黄岐山问郑浩,声音很虚弱。 郑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到了黄凤今晚的举动,他认为确实非常有必要去老宅一探究竟。但是只要和自己扯上关系的案子到最后局面都会变得不受控制,他也无法预料黄凤到底会怎么样。于是,他转移话题,指着黄岐山身上的面粉说:“你最好清理一下。” 面粉估计是黄岐山把黄凤抱回卧室的时候粘上的,郑浩为了验证猜想在黄凤附近的地面上撒了一层面粉,黄凤的舞步果真在地面上画出一圈圈圆形相嵌套的轨迹,现在那轨迹还留在地面上,像浮石城里的圈形文字,可惜郑浩看不懂。 黄岐山草草拍了拍身上的面粉,他的皮肤让面粉染白了,于是他干脆把手伸到屋檐外面,帘子般的雨水冲刷。 “嗯?”郑浩一个激灵,靠上前去,黄岐山也注意到了不寻常的地方。 皮肤上的面粉洗不掉。 黄岐山又用力搓了几下,皮肤白里透红,但面粉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不,准确地说,是黄岐山的皮肤变白了! 在听了老宅里女人的歌声后,黄凤身体变得苍白无色,仿佛得了白化病,昨天晚上黄岐山和郑浩也从手机里听到了女人的歌声,现在黄岐山的皮肤便开始出现发白症状。 郑浩撸起衣袖,奇怪的是,自己手上的皮肤并没有任何色泽上的改变,出现白化现象的只有黄岐山。 为什么会这样?郑浩记得明明自己和黄岐山都听到了歌声,难道白化跟歌声没有关系?不,一定有关系,不然黄凤便不会像现在这样,那问题到底出现在哪里?自己听到的歌声和黄岐山听到的歌声有什么不同? 郑浩一时半会没有任何思路。黄岐山看上去一脸释然,可能是先前便做好心理准备,看上去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留下来吃早饭。”便起身朝屋里走去。 郑浩一点胃口也没有,跟黄岐山说自己出去走走,黄岐山借了郑浩一把伞,郑浩撑开伞,走进雨里,然后他发现自己对这里并不熟,干脆漫无目的地沿着田埂随便逛。 不远处的道路上传来了小孩的嬉笑声,一群小学生打着五颜六色的小伞,穿着水鞋在雨中踩水嬉戏,他们都背着书包。郑浩想起来今天还不是周末,长时间穿行在群山之间都忘记了平常人家的生活,现在看着这群上学的孩子反而觉得有点不适应,总觉得像幻觉。 郑浩跟着孩子,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小镇的繁华地段,街道两边开满了小商店,早餐铺里飘出白色炊烟,门前排着长队,学生三五成群,或步行,或骑着自行车,在人群里小心翼翼地穿行着。从院墙后面伸出来的高大的翠绿色的树冠滴落着水滴,飘落了绿叶。 郑浩站在街口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他不知道自己要朝哪里走,不听从身旁经过的学生提醒他注意让道。他赶紧退到一边,这时候,旁边商店里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早间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最开始吸引住他的是画面上被记者团团围住的一个人:赵法。 新闻报道的是昨天市医院发生的事件,画面上大批的病人从医院撤退,防爆警察冲进了现场,但始终没有见到任何的犯人被押解出来。新闻内容很短,很快便切换到了其它新闻,疑似恐怖分子闯进医院行凶。 “骗人的。”店主人看到郑浩似乎对刚才的新闻很感兴趣,捧着吃了一半的饭走过来搭话,他用筷子指着电视机说:“公安局封锁了消息,我朋友昨天晚上刚从城里回来,根本不是这样的。” “你朋友?乱听说的吧?”郑浩摆摆手,一副不可信的样子。 店主人见到自己被人猜疑了,起劲了,说:“怎么乱听说了?他妈就在那家医院里,他看的比谁都仔细。”店主人压低嗓门,神神秘秘道:“杀人!神经病发狂到处咬人,还咬死了一个护士!” 郑浩看他深情不像开玩笑,有几分相信,但表面不露声色,狐疑道:“杀人?他亲眼看到的?吹牛也得打个草稿吧!杀人这么大的事电视台肯定当首条报道,我可是看那新闻闪一下就过去了。” 店主人有点被郑浩激怒了,放下碗,说:“你还别信这电视,什么时候说过真话啊!我跟你说,年轻人,亲眼看到的就是真的。他妈就在那家医院的五楼看病,那时候六楼已经出事了,武警都过去了,他那时候也不信,过了一会儿,不知道那个神经病从哪里跑下来的,一进走廊见人就咬,警察立刻跟下来了,所有人都躲到门后面不敢开门。那都是真枪真子弹,一枪就把那神经病打趴下了,他看的真真切切的,最倒霉的是那护士,被神经病咬到了脖子,那血呀!看到了非把你吓死!医生在里面都给吓得尿裤子了,一辈子没见过这种场面,让他不巧给撞上了,出门没看黄历。警察赶紧把神经病和护士带走,那人强横的很,还要咬警察,后来医院就赶紧把病人带到安全的地方,那地方能待人?他出门一看,走廊上全是血,看的人脸都青了。赶紧带着他妈回来。听说是有人在自来水管里下毒,这下城里超市的矿泉水一定大卖,赶明天我也装一车水去。” 郑浩听得忧心忡忡,这么大的事件处理不好极有可能造成大规模的恐慌,后果难以想象。他先老板借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没过一会儿,电话通了。郑浩希望这个电话能够帮到赵法一点忙。 随即,他又写了一张纸条放进随身携带的阴阳盒里,让林梅时刻注意城里的动向,有什么消息时刻向自己汇报,并列出了酒吧老板的地址,有问题可以向他请教。 做完这一些,郑浩估计自己也该回黄岐山那边了,店主人还想跟郑浩讲故事,被郑浩婉言拒绝了,买了一包面粉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郑浩一直在想黄凤的事,撞到人也没有注意到。准确地说,是被人撞到。郑浩打了个趔趄并没有摔倒,倒是撞到自己的人摔倒在了湿漉漉的地上,是个女孩子,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全身被雨水淋湿透,衣服紧紧黏在皮肤上。她摔倒后,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却捂着脸。 看到她露出来的另一半的脸的时候,郑浩便愣住了,她的皮肤和面粉一样白,白的有点吓人,眼睛红红的,还挂着泪珠。这时候,远处有一个人正朝这边跑过来,也是个女孩,看上去十五六岁。 摔倒在地的女孩听见身后女孩的声音,匆匆地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往前跑,但女孩已经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前面女孩的手。两人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不要碰我!”先前摔倒的女孩依然一只手捂着脸,另一手甩开了追自己的女孩的手,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带着哭腔。 “你怎么了?”追上来的女孩担心地问,她全身也被雨水淋湿了。 “我没事。”女孩颤抖地说,身体不有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看上去不像是没有事的模样。这时候周围已经为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女孩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她转身跑了两步,却摇摇晃晃地摔倒在地上,身后的女孩急忙上去扶她。 忽然,正在看电视的店主人发现原本正常播放节目的电视屏幕泛起了强烈的雪花,电视是新买的液晶显示屏,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与此同时,整条街所有的电视机电器都出现了相同的故障。 女孩迟疑地松开扶住朋友的手,她感觉自己被同伴的皮肤烫到了,手心微微发红。 坐在地上的女孩不停地颤抖,肩膀剧烈震动,豆大的汗珠从她的皮肤里渗出来,和身上的雨水混在一起。郑浩的左眼一阵剧痛,痛得像是里面的夜明珠要跳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去扶同伴的女孩尖叫这往后退,人群也同时间看到了相同诡异的画面,惊恐地往后退,人挤人,人推人,结果在原本就狭窄的小街上混乱成了一团。他们大声叫着,有的逃跑,有的哭泣,有的冲进店里去找水桶,但谁也不敢直视坐在地上的女孩。 只见坐在地上的女孩全身冒烟,从女孩的眼睛嘴巴里涌出岩浆一般的火焰,女孩身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扩散为黑,焦炭一般的黑,即使全身浸透了水,在短短几秒之内,女孩包裹在一团黏黏的火焰之中。她只做了短暂的挣扎,便保持着挥舞双手的姿势固定在原地。 两边的人家拿着水桶冲出来的时候,街道中央只剩下一副衣壳,*全部烧成灰烬,衣服却完好无损…… 电视机又恢复了正常。 第一百三十章 锋芒 1905年2月26日早上,英国南安普顿附近一条现存发生的一场怪火,夺取了基利夫妇的性命。基利先生躺在地上,已经完全化为灰烬,基利太太则坐在安乐椅上。在现场只发现一盏不足以酿成如此大火的油灯,最奇怪的是,基利太太所坐的安乐椅竟然没有烧坏。 1907年,印度狄纳波附近曼那村发现一具妇人的尸体,发现尸体是房间并无失火迹象,送到地方法官那里的时候,尸体还在冒烟,令人不解的是,尸体衣服无损。 1956年12月,居住与檀香山纳基亚街1130号的残疾老人杨锡金被邻居发现包裹在一团火焰之中,当消防队员到来时,他的躯体和椅子已经烧成灰烬。可是,搁在对面轮椅上的双脚完整无损,连周围的家具和窗帘都没有损坏。警方无法找到其它的着火点,最终只能假定火是从老人身体内部燃烧起来的…… 郑浩惊慌失措地朝黄岐山的小屋跑去,湿滑的田埂多次让他差点摔倒。尽管多少次他都曾直面死亡,但人类天生对火的恐惧让他刚才看到的一切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深切地希望身边的人不经受同样的痛苦。 他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当火焰从她身体内部燃烧起来的时候,她背对着郑浩,而郑浩此时被左眼突然的剧痛折磨得睁不开眼,他看不到那个女孩的神情,那种绝望和惊愕是常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 他跑进了院子,屋子大门开着,没有开灯,郑浩冲了进去,黄岐山惊讶地看着郑浩一身是水的站在客厅里。 “我不是给你伞了吗……” 黄岐山话音未落,郑浩一把将他拉到外面,借着天光看着他的脸,又看看他的手。黄岐山莫名其妙地盯着郑浩,过了一会儿,郑浩又冲进黄凤的房间,黄岐山看到郑浩把黄凤从屋子里抱出来了,黄凤依然处在昏迷状态。黄岐山要上前阻止,郑浩却将黄凤递到了他怀里,接着天光,郑浩拉起衣袖,把自己的手臂放到黄凤裸露的手臂旁边,仔细对比了肤色。 郑浩低着头,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说:“把她放进去吧。” 几分钟后,黄岐山从里屋出来,郑浩依然定定地站在门口,黄岐山刚才被郑浩吓到了,他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回雨伞,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黄岐山隐隐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关,而且不是小事。 “你要有心理准备。”郑浩把在街道上看到的事情悉数告诉黄岐山,黄岐山先是十分惊讶,随后变得安静下来,看上去像早有预感只是经过郑浩得到证实罢了。 “够了。”黄岐山轻轻地说,“遇上这种事情能怎么办?又不是发烧感冒,打针吃药就能没事,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 “不,有办法。只要我找到老宅里发出声音的东西就能有办法解除。”郑浩信誓旦旦的说,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只是考虑到这样的语气或许会让黄岐山心里有所慰藉。 黄岐山难以置信地看着郑浩,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郑浩,却发现郑浩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身后的某个地方,黄岐山回过头,看到黄凤正扶着门看上去十分虚弱地站在那里。 “爸,我饿了。”黄凤动了动薄薄的嘴唇说,她的目光没有任何神采,如同两颗黝黑的玻璃珠。 黄岐山见黄凤醒了立马过去搀扶住,先是小声地责备她怎么出来也不把外套穿上,然后便带她去洗漱,饭是早已盛好放在餐桌上的,是南方经常喝的粥,菜也是两碟简单的炒青菜。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依靠在一起的身影,郑浩无端端地想起老头子的脸,看着桌子上那再熟悉不过的家常便饭,黄岐山连郑浩的那份也盛好了。 郑浩拿起筷子,默默地喝起来,三年来,他还没有安安静静地坐在像模像样的桌子前吃过饭,有多少次在梦里梦见林梅做好了一大桌好菜给自己,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桥洞下面,身上盖着报纸。等忙完这档子事就回家,让林梅真真切切地坐一桌好吃的。 黄岐山小心搀扶着女儿从洗手间里出来,让女儿在桌前坐下。郑浩已经不在了,桌子上多出了一个用过的空碗。他本来以为郑浩和自己萍水相逢,没必要惹祸上身,离开了也好,直到他发现自己的手机和耳机都不见了,才暗暗感觉不对劲。 郑浩站在老宅前,打了个饱嗝,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分辨率不高,解开锁,浮现出来的就是收音机软件界面,昨天到现在黄岐山都没有再拿起手机过。郑浩把耳机塞进耳朵里,拿着手机四处晃,过了老半天还是没有听到那奇怪的歌声。 忽然,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暗暗骂自己脑袋短路。大步走到老宅门口,一脚踹开早就腐朽的大门,抬脚就跨了进去,然后转身把大门从新关上,从旁边翻来一个大石头堵上,这样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想出去也得耗费一定时间。 郑浩回头观察着老宅。 老宅看上去和一般常年无人居住的房子没多大差别,和般若寺的破败还有几分神似,空荡荡的,地上全是碎瓦砾,在阴风凄雨下显得格外阴森骇人。郑浩也真是佩服那几个孩子胆大,阴气这么重的地方都敢乱闯。 郑浩仔细听着耳机里传来电磁干扰的沙沙声,朝老宅里走去。既然老宅那么希望通过歌声把人吸引进来,现在自己都进来了怎么又没有动静。 郑浩这么想着,走进了老宅的客厅。老宅客厅很宽敞,屋顶有六七米高,这时候瓦片都掉的差不多了,雨水从漏洞里洒进来,脚踩在地上全是瓦片清脆的声响。客厅的角落里凝聚着大片的阴影,到了屋子里后光线便急剧下降,郑浩掏出了手电筒打开,稍微看的清楚了一点。 一阵刺耳的噪音突然挤进耳膜,郑浩赶紧把耳机拿下来,将手机声音调小,又立马戴回去。噪音还在继续,他把拿着手机的手伸直朝四周试探,在客厅左边的位置,声音达到了最大,郑浩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声音一下子又消失了。 郑浩懊悔不已,他朝那个方向过去,看到地上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凹陷,凹陷上的的瓦片全部成碎片,由此可以说明这块地方不止一次被踩过。郑浩决定一只耳朵塞耳机,另一只耳朵就聆听周围环境的声音。 郑浩沿着地上泥土的凹陷继续往前寻找,他感觉有什么不对劲,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要刺向自己,转过身后又什么也没有。他沿着凹陷走进客厅旁侧的走廊,走廊通向一条破烂不堪的长廊,屋顶也全都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栏杆上长满苔藓。 走着走着,心脏莫名剧烈地阔张了一下,巨大的血流猛地涌向全身大大小小的血管,郑浩清晰地感受到太阳穴上那条血管的胀痛感,他喘着粗气,伸手扶住朝旁边栏杆上扶去。 手摸到了一团冰凉黏滑的东西,郑浩猛地一缩手,栏杆上趴着一群黑乎乎的鼻涕虫,刚才视线模糊没有注意到,现在手中沾上了鼻涕虫分泌的粘液觉得十分恶心,在裤腿上擦了擦,就在这时,胸膛中又是一次来势汹汹的阔张,心脏似乎想要顶开肋骨,郑浩再也承受不住血管的猛然的膨胀,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就在这时,身后那股锋利的感觉又出现了,郑浩感觉某种异常冰冷尖锐的东西就贴着自己的后脖子,与皮肤近在咫尺,只要郑浩身体稍微往后动一动,那东西便会刺进他的肉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穿墙 针刺一般的感觉从后脖子凉到心底,郑浩通过眼角的余光看到成群的鼻涕虫正在往走廊下方石板的缝隙间逃离。一股腐臭的味道吐在郑浩的后脖子上,郑浩全身冒冷汗,动也不敢动。 现在还是大白天,即使是鬼也要有个限度。郑浩感觉腐臭味越来越重,刚要迈动脚步,一股悸动从心底传来,郑浩全身猛地颤抖,抱在地上缩成一团,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明显,心脏,心脏随时都要爆炸。 亮光从郑浩的左眼珠里倾泻而出,胸口的压迫感随即减轻了许多,一阵脚步声从郑浩的前方响起,郑浩抬起头,正看到一道亮光从眼前闪过,一个人影跳过郑浩,紧接着,从郑浩身后传来一声嚎叫,嚎叫声逐渐远离,脚步声也随之而去,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了。 一个人影在郑浩身旁停下来了,一只手将郑浩从地上翻过来,郑浩猛地将手中锋利的瓦片刺向对方,在对方的脖子根底下停住了。 “钟玥?”郑浩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自己的右眼,再看,不会出错,果真是钟玥。 钟玥微微一笑,把郑浩从地上扶起来。从刚才钟玥出现开始,心脏的膨胀感已经减弱了许多。 “那么说你还是来了?”钟玥看着郑浩问,郑浩已经不像当初那个在地洞里把她背上来的郑浩了,他苍老了太多,皮肤如同褶皱的皮纸,头发凌乱,脸上长了胡须,最突出的是他的眼睛。她看着郑浩的左眼想要说点什么,但只是张张嘴。 郑浩从钟玥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自己从来见到过得眼神,一股从未拥有过得暖流从钟玥的眼睛流进郑浩唯一的眼睛里。郑浩感觉自己脸火辣辣的,立刻把眼睛避开,问道:“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被黑晶石恶化后的孤魂野鬼。”钟玥回答。 郑浩看到钟玥右手依然留有上次被桃木剑所伤的黑色疤痕,钟玥手中的刀,刀身很长,有一点弧度,他觉得这把日本刀有点眼熟,便问:“你回过乌木镇?” 钟玥点点头,说:“我得弄清陈真言炼制白小莉的方法,现在的白小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出壳的白小莉,陈真言在地洞里受伤后带着白小莉躲了起来。婆婆说白小莉终有一天会成大患,成为陈真言最锋利的武器,要想打败她,必须了解她。” “可是你是怎么进去的?”郑浩想起自己先前回到过乌木镇,但是老村有一部分房子发生了坍塌,洞口堵住了,后来他想要去找那个黑门,可是进入老房子群后怎么也找不到当初的路。 “有的方法只有我能使用。”钟玥沉重地说。 郑浩听出了钟玥的言外之意,对于钟玥的存在,郑浩早已了然于心,他能不捅破就不捅破,他相信钟玥也是这么想的。 “那这次呢?婆婆让你来是为了什么?”郑浩本来想问一个他一直压在胸口的问题,但是话一出口又便了样,但即使是这个问题,郑浩也不希望听到“是婆婆让我来”的答案,不过,结果让郑浩有些失望。 钟玥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走廊四周老宅凄凉的光景,说:“陈真言正在让白小莉四处收集黑晶石,两天前艾茉带领的南海沉船打捞队打捞一艘英国沉船,黑晶石就在上面,结果发现白小莉已经捷足先登,当着探测潜艇的面把黑晶石拿走了。” “沉船打捞,在海底?白小莉怎么可能……哦!”郑浩苦笑着摇摇头,对于白小莉这种超越自然的存在,他还能说什么,这几年的经历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不可能发生的。 钟玥忽然抬起头,挺起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 郑浩刚要问怎么了,耳机里响起了女人的歌声,那歌声由小到大,越来越清晰,另外一只没戴耳机的耳朵除了雨声什么也没听到。收音机成了郑浩聆听另一个世界的奇特耳朵。 “那东西来了!”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 郑浩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手中,把它当做天线仔细寻找信号最大的位置。很快,他就找到了信号猛然增大的方向,那是开阔的院子,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歌声却真真切切地来自于院子里! 歌声的位置移动了。郑浩调整手机的位置紧随着歌声移动,郑浩感觉声源正在朝自己靠近,因为耳机里的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哀怨,几乎变成了一个女鬼的嘶吼。 看不见的声源逐渐靠近着,它并不是笔直地朝郑浩扑来,它好像惧怕某种东西,左躲右闪,一会儿在右边,一会儿在左边,过来的很谨慎,可是郑浩所看见的除了空气就是雨水,其它任何能发音的东西都没看到,难不成真是女鬼! 钟玥嗅到了某种东西靠近的气息,但是她也搞不清具体位置,只是觉得那东西正在靠近。不对!那气味正在绕过他们。 郑浩也发现到了这一点,那声音有那么一瞬间距离自己咫尺之遥,突然又改变方向朝一旁的走廊里过去,歌声逐渐减小。郑浩先前错过一次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犯同样的失误了。 郑浩立刻跟着声音追上去,钟玥持刀紧随其后。 那声音飘忽不定,有好几次穿过了墙壁,而郑浩不得不绕过去,他注意到声音正在带着他们朝老宅深处过去。忽然,声音停了下来,并且越来越小。郑浩拿着手机四处寻找,声源并没有移动,但音量就是越来越小。 郑浩迟疑了一下,把手机慢慢放到地上,刚开始往下的时候,声音似乎稍微大了一点,不过整体依然是在减小。郑浩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砖,敲了几下,声音并不沉闷。 “下面是空的。”郑浩站起来,跟着就准备要起地砖。 “等一下。”钟玥阻止了郑浩,指着上方说:“你看。” 郑浩顺着钟玥所指引的方向望过去,数十个牌位或立着或倒着在供桌上,不知不觉间,竟然被带到了祠堂。祠堂里蛛网乱结,铺着厚厚的灰尘。 “有人到过这里。”郑浩一眼瞧见地上纷乱的足迹,刚才他在客厅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同于周围的痕迹,只是由于雨水的浸泡难以辨认,这里由于屋顶上没有窟窿,风雨不侵,平日里又极少有人来,足迹保留完好。 郑浩在祠堂里逛了一圈,基本了解了情况。一共有四个人的脚印,从鞋底花纹的款式来看,有三双是女士凉鞋,一双男式运动鞋,他们在祠堂里四处乱逛,步距均匀,说明他们心情不错,之后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步距忽然加大,匆匆离开了祠堂。 等一下。郑浩在门口站住,他看到门口还有一双跟其他脚印都不一样的脚印,也是一双女鞋,但是她在门口站住了,她没有进去,可能是由于害怕,也可能是别的原因,她是最后一个到达祠堂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因为她的脚印是盖在其他人脚印上面。 郑浩推断是黄凤她们,她们跟着声音来到了祠堂,但是其中一个人没有进到祠堂里,可能是黄凤,她是第一个不敢听下去的人,胆子是所有人里面最小的,她不敢进祠堂的概率最大,其他人都进去了。她们在祠堂里寻找歌声的来源,但是声音之后变得恐怖起来,她们害怕,所以便快速地逃离了。 可是胆子最小的门外的那个人为什么最后才离开呢?难不成她看到了什么东西。 郑浩再猜测下去也没有用,他来到刚刚那块石板上面,以此为中心,将周围的石板全都敲击了一遍,最后认定了两块并列在一块的石板,他向钟玥示意,钟玥会意,将弯刀刺进石板缝隙里,用力下压,石板并不厚,很快让钟玥翘起了一个角,郑浩在旁边急忙用手抠住,用力向上拉。 一阵闷响,石板被两人起开,石板下面露出一节节台阶,两人合力把另外一块石板翘起来,一个小门出现在两人面前。 “真像老鹰的地下室啊!”郑浩笑着说。 “老鹰?” “唔,没什么,我一个朋友,你不认识。” 郑浩说着用手电筒朝地下室照去,台阶笔直向下,陡峭狭窄,看上去仿佛通往地狱。郑浩回过头,猛然看到钟玥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望着门外的天空,过了很久,一直保持那个姿势,似乎视线之外有某种东西吸引着她。 “怎么?”郑浩问。 只听钟玥倒吸了一口冷气,转过脸,严肃地说:“白小莉正在赶来的路上。”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隧道 郑浩听到这句话着实吓了一跳,尽管那个案子距离现在已经很久,郑浩依然记忆犹新,那是郑浩遇到过的最诡异的案子。 白小莉,一个凄凉而死的小女孩,被东明神教的教主陈真言炼制成猛鬼。那起案件在调查进行到最后,郑浩差点中了陈真言的圈套,好在钟玥及时相救。钟玥本想趁着白小莉刚从棺材里出壳不久,利用桃木剑将其击杀,无奈陈真言从中阻拦,钟玥反被剑气所伤,烧伤了一整只手,郑浩把她从起火的地洞里背出来,那时郑浩双腿都被尸毒水蛭所缠,失血过多几近昏迷,在山路上遇到了花婆婆,郑浩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而从那之后,郑浩再也没有了钟玥的消息,没想到时隔三年,却在这里重逢。 既然白小莉要过来,经过三年的成长,郑浩担心钟玥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不管怎么说,要赶在白小莉到来之前先拿到黑晶石。 郑浩拿着手电筒,带头走进石门。钟玥还是和以前一样,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默默地跟着。 隧道里湿气很重,手电筒上结了一层水珠,皮肤上也闷了一层,水汇聚成股,沿着郑浩的的手臂往下滴。沿着狭窄的隧道往下没走几米,郑浩看到洞壁上出现了几个大洞,排列不规则,在台阶上,盖着厚厚的动物粪便。 郑浩举着手电筒朝洞里照进去,洞有半人高,大致呈圆形,洞口很光滑,说明时常有生物出入,地上的粪便也还很新鲜。 “我明白了。”郑浩用手电筒照着隧道两边的洞穴,钟玥疑惑地看着他。郑浩说:“我听黄岐山说过,黄凤和他的朋友进入老宅后听到了精灵的歌声,但是那歌声漂浮不定,却又见不到人影。刚才我也从手机里听到了女人的歌声,歌声四处乱跑,有时候还穿墙而过,却始终不见发出声音的东西。原来在老宅底下有这么多四通八达的地道,声源在地道里移动,我们自然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声源。” 钟玥恍然大悟,难怪那东西能窗墙而过,实际上它沿着地下隧道移动,或许根本不知道地上的情况。 “会是什么东西挖出这么大的洞?”钟玥用刀身丈量洞口的高度,刀身长度和洞口直径差不多,而这样大小的洞在隧道两边到处都是,这条隧道就像支气管,而两侧四通八达的洞穴就是支气管两边的肺叶。 “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刚在声音消失的时候是在一个位置逐渐减小的,说明声源在这个位置逐渐远离,它应该是沿着隧道往深处过去了。” 两人沿着隧道往深处走,台阶上的粪便很厚,有的坚硬有的还是软的,长了蛆虫,臭气熏天。郑浩紧紧捂着鼻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粪便堆里,注意不让自己滑到,钟玥却像没有感觉似的,完全没有在意令人作呕的气味。 也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郑浩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自己正在逐渐变小。 郑浩注意着四周环境的变化,脚下的台阶在变高变宽,隧道也是如此,相比之下,自己反而是在变小。郑浩定了定心神,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久了会产生感官惯性,当周围环境发生变化时不容易及时调整过来,反而以为是自身发生改变,国外有人做过类似实验,这个实验也很出名,叫温水煮青蛙。 郑浩意识到这一点便更加警惕起来。如此悠长的隧道显然是个大工程,更何况老在主人是在自家祠堂里修建的这隧道,显然是想掩人耳目。那么他修建如此深的隧道又是为了什么呢? 郑浩已经沿着隧道走了有两三百米的样子,隧道的入口早已看不见。难不成这条隧道真的通向地狱? 小男孩说过,十二星君的后裔带着晶石分散到各地繁衍生存,斗转星移,谁也不知道能否有一天能够再在浮石城相聚。一滴水要想不干涸,最好的办法便是流进大海里去,只是以后再取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原来那滴水便不得而知了。 想到这里,郑浩记得男孩曾今说过和花婆婆有过交流,于是便问钟玥知不知道一个名字叫神的男孩。 钟玥在听到名字的一瞬间,愣在了原地,郑浩从钟玥的表情意识到,这个名字有非同寻常的含义。 “你在哪里遇见他的?”钟玥惊愕地问。 于是,郑浩便把在老林子里怎么遇见男孩,怎么进到浮石城,男孩又是怎么把夜明珠塞进自己的眼眶里的事一一说出来。钟玥听得过程中一直面无表情,听到把郑浩的眼珠挖出来然后用夜明珠代替的时候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看上去很气愤。 “宇文化神,那个男孩的全名叫宇文化神。”钟玥抿着嘴唇,过了一会儿,说:“我听婆婆说过,他不是人类。” “啊?”郑浩以为自己听错了,钟玥又补充了一句,说:“他虽然不是人类,但是他是活着的。” 不是人类,又是活着的。郑浩有种逻辑上的混乱。 “你是指像白小莉?” “不。”钟玥摇摇头,说:“我从婆婆那里知道他的事情很少,婆婆只把我需要知道的告诉我,但是对宇文化神的事情,婆婆自己似乎知道的也不多,她曾今告诉过我,说他是从浮石城里走出来的。婆婆和陈真言曾今到过浮石城,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我听婆婆说,他们到达浮石城的时候,宇文化神正好从神殿里走出来欢迎他们,就像主人出来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把婆婆和陈真言都吓了一大跳。但是后来,宇文化神又神秘的消失了,就在他们进入神殿后不久。由于后来婆婆和陈真言闹翻了,两人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直到有一天,宇文化神自己来找婆婆,好像有关于黑晶石的事情就是从宇文化神那里知道的。传说,黑晶石有令死者复生,白骨生肉的力量。” 起死回生,白骨生肉…… 郑浩猛地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睁大眼睛瞪着钟玥,钟玥则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其他地方。 心脏在郑浩胸膛里剧烈跳动着,速度惊人,但这次不是由于其它原因,而是他太兴奋了,三年来的奇案历历在目,飞快地在郑浩脑海里闪过: 从把他引入到这一切谜团的乌木镇“狐嫁女”案,到最近的般若寺的案子,所有的一切看似毫无头绪,却无形之中都有条暗线在牵引着! 郑浩感觉自己终于理清楚了。 在最开始的“狐嫁女”案中,根据胡如康的回忆,他初中时的同伴钟玥已经在山神庙坍塌事故中死亡,他们还参加了她的葬礼,然而,钟玥却在四年后死而复生,以一个长大后的形象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且在地下反塔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异能力; 之后是白小莉事件,陈真言用了十六年的时间培养白小莉,让已经被冻死的白小莉活过来,成为他的小鬼; 再接着,便是在浮石城里,鬼瞳争夺长命水为鬼否治病,因为他听人说浮石城里的长生水有包治百病的功效,而那个人鬼瞳暗示过是明叔,明叔又是从谁那里听说的,最大的可能性是他的教主陈真言,而陈真言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 钟玥刚才的一番话,彻底让郑浩清醒了。 白小莉是陈真言养的小鬼的话,无疑钟玥是花婆婆养的小鬼,两个人无独有偶都在用一种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办法来炼制自己的小鬼,拥有这种力量的,只有黑晶石! 黑晶石令人死而复生的原因无从而知,从郑浩曾经对白小莉身体组织样片的分析中可以知道,经过黑晶石的作用,人体细胞会像癌细胞一样不停繁衍,却又不泛滥,也就是说,细胞可以永远存活,达到永生的目的。 花婆婆如果是从宇文化神那里得知黑晶石的秘密,为什么宇文化神不能告诉陈真言,更何况,当时在浮石城有一件事一直令郑浩百思不得其解,现在算是明白了。当时,明叔称宇文化神为“圣子”,可见,宇文化神与陈真言的关系非同一般! 宇文化神像一个双重间谍,选中了花婆婆和陈真言,两头使劲。 之后又把关于浮石城的传说悉数告诉了郑浩,于是,花婆婆,陈真言,郑浩还有艾茉,是的,在宇文化神的述说里出现过艾茉的名字,多方力量开始抢夺黑晶石。 那条暗线便是宇文化神! 宇文化神像一个钟表匠,在时间机器的关键环节拨动着齿轮的运转,他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挑起抢夺黑晶石之战,恰恰相反…… “你知道陈真言手里有多少块黑晶石吗?”郑浩问。 “这几年来他四处寻找黑晶石的下落,也不知道他让明叔在浮石城做了什么,他寻找黑晶石的速度突然快了……” “星图。”郑浩说,“在浮石城里,他记录了一张星图。” “唔。”钟玥若有所思,但并不是非常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随即她说:“算上在南海得到的那一颗,现在他手里有四块黑晶石,政府手里有五块,婆婆手里有一块。” “我身上也有一块,现在一共找到了十一块黑晶石。如果这里面真的有一块黑晶石的话……”郑浩看着深邃不见底的隧道,“如果十二块晶石都集齐,宇文化神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大凹坑 “他说我救过他。”郑浩说,他告诉钟玥,在浮石城,自己受到明叔的打击瘫倒在地时,男孩过来救他,救他之前,男孩对他说了一番话,其中有一句他因为不明白,反而记得清清楚楚,“你救过我的命,我自然不能看着你死,世事轮回,皆由因果,助少无益,多了,是徒劳。我记得当时他是这么说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钟玥皱着眉头,“婆婆很少讲关于宇文化神的事情。你不是说他说的很多话前后矛盾吗,会不会这这也是他的谎言?” 郑浩歪着头,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 尽管男孩用各种谎言编织出一张巨大的网,把所有人都网在了里面,但是他的网并不完美,很多地方都有破绽,花婆婆和陈真言也不傻,他们必定察觉到了异样,可正是男孩的话虚实难辨,才让人头疼。他说的话要信,又不能全信,可是这一句,郑浩觉得男孩不像是在撒谎,原因他说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 一阵风从隧道底部吹上来,风很冰冷,让郑浩全身为之一振。郑浩想再问点什么,又估计饶了老半天还是不会问到那个问题,还是作罢,正好这阵风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有个理由断开话题。 郑浩快步沿着隧道往下走,脚步声渐渐产生了回音,说明下面有很大的空间。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海拔降低的原因,郑浩感觉随着继续往下,温度也在下降,吐出来的空气变成白色,墙壁上也出现了冰晶,冰和水混合在一起,周围环境的温度刚好是零摄氏度。 手电筒照在冰面上产生晶莹的反光。 郑浩看到光柱的尽头已经出现了隧道的尽头,不仅加快了脚步,这时候,脚踩到了什么圆溜溜的东西,一声脆响,如果不是钟玥在身后及时扶住,他已经摔倒了。 郑浩拿手电筒往脚下一照,脚边一个被他踩碎的头骨还在转动。头骨的个头很小,郑浩一眼认出来是颗婴儿的头骨! “这是什么?”郑浩拿起婴儿的头骨仔细端详,头骨一侧有个很大的凹口,郑浩刚才一脚正踩在那个凹口里,在凹口的边缘,郑浩看到了一排排很深的划痕,准确的说,是齿痕! 为什么会有婴儿的头骨在这里?又是什么东西把它咬成这副模样? 郑浩让钟玥提高警惕,这下面必定有什么吃人的怪物。 最后几节台阶又宽又长,整条隧道成小号状,入口狭窄,到出口的时候却是个六七米高的方形巨门,巨门由大块石头堆砌而成,门上出现了郑浩再熟悉不过的圆圈图案。 “别进去!”钟玥突然叫道。 郑浩伸进门的脚一下子悬在半空中,回头问:“怎么了?” “这是禁门。”钟玥看着墙上的圆圈说,“非虔诚之人不得跨入,擅闯者必烹以天火。” 郑浩在门上只看到了数不尽的圆圈,想起在乌木镇地洞的时候,钟玥也看懂了神坛上的符号含义。 既然都到这里了,没理由再退后,况且,这关系到三条人命。 郑浩一脚踏进了石门里,脚步声在洞里回响碰撞放大,仿佛千万冤魂的鬼哭狼嚎。 手电筒照明的范围有限,光柱照射不到对面洞壁的位置,也不知道这个山洞有多宽。郑浩抬起手电筒,在*米的位置便看到了山洞的顶部,挂着亮晶晶的冰锥,正往下滴水。 如果只是这样的宽度,没理由产生刚才那样的回声。郑浩把手电筒往地上照去,顿时觉得背后比冰还要冷。 地面往下凹了一个大坑,呈现倒锥形,像个巨大的漏斗,漏斗边上全是人的尸骨! 这些尸体身上都有被烈火烧过的痕迹,身体碳化,焦黑一片。这些尸体数量之多令人毛骨悚然,死状凄惨,有些身上还能看到捆版的痕迹,最为古怪的是,尸骨虽然被火烧尽了,他们的外衣却被冰冻保留了下来,也就是说,他们和郑浩早上所看到的死法相同,只是*燃烧了! 想到这里,郑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钟玥也走过来,看到地下竟有如此众多的尸骨着实惊吓不小。 在洞壁上有条粗大的铁链,一直延伸到漏斗里面去,郑浩用手电筒照着沿铁链朝漏斗中心看过去,他发现铁链不仅仅只有一条,在远处看不见的洞壁上也有七八条铁链延伸进漏斗中心。 漏斗中心是一个球型的铁笼子模样的东西,所有铁链的终点都在铁笼子上。铁笼子下面是一个黑窟窿东的洞口,居高临下远远望去,洞里深不见底。 “什么鬼地方?”郑浩骂道。 “是祭祀用的,用这些尸体来拜祭某种东西。”钟玥冷冰冰地说,“极有可能便是拜祭黑晶石的寄生体。” “黑晶石的寄生体?” “是的,黑晶石同样需要能量才能保持活力,它会寄生在生物体内,给予宿主力量的同时,也吸取宿主的养料存活。”钟玥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刚刚不是说婆婆手里也有一块黑晶石吗,就在这里面,它充当着我的心脏,白小莉体内也有一块。” “那如果,如果取出来会怎么样?” “我会变回原来的样子。”钟玥面无表情地说,“变回我七年前应该有的模样。” 死。郑浩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字。 郑浩应该想到这一点的,在般若寺的时候,白毛被郑浩吸进眼球里之后,掉落下来的便是黑晶石,也就是说,白毛靠的是黑晶石存活至今。也就是说,如果要聚齐十二颗黑晶石,白小莉会死,同样的,钟玥也会死。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些人,他们的心是石头做的。 郑浩不知道这句话放在这里算不算是黑色幽默,反正他笑了,嘴角咧了一下,又马上沉重起来。从浮石城出来后的三年来,他无时不刻不想着调查出黑晶石身后的隐藏的秘密,寻找每一块晶石存在的细节,有时候他会想会不会再遇上一些志同道合的人。 但是,现在他有些迷茫了,如果真相的代价是以钟玥的性命为代价。 “我本来想迟一点再告诉你的,但想想你终归会知道,不如现在说了,待会儿白小莉来了,你也知道怎么做。” “我不是很知道。”郑浩固执地说,语气分明很无力。 “你知道的。”钟玥伸手去触碰郑浩左眼的眼罩,郑浩躲开了,钟玥微微一笑,说:“用你的眼睛。” “所以说,你这次来是道别的吗?” 钟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淡淡地说道:“对的。” “嗯,我明白了。”郑浩先前一直低着头,这会儿抬起来,脸上带着微笑,说:“让我们开始抓老鼠吧。” “老鼠?”钟玥一愣。 “没看出来吗?”郑浩眉毛一挑,说:“沿途过来我们看到了那么多的洞穴,洞穴底部留有非常清晰的老鼠爪印,尽管大的有些离谱,地上的粪便也很能说明这一点,特别是头骨上的咬痕,是啮齿类生物特有的。满足这些条件的不是老鼠是什么?” “你不要这样。”钟玥叹了口气。 “我没事,真的。”郑浩笑着说。 钟玥注意到他笑的时候眼角并没有皱纹,问:“你打算怎么做?” “直截了当的开始。”郑浩站在大凹坑前,用力拉下遮盖住左眼的眼罩,一道蓝白色的寒光“嗡”地一声刺透黑暗直射大铁球,仿佛有一阵狂风从眼球里席卷而出,吹得钟玥睁不开眼,大铁球同时剧烈地晃动起来。 歌声从郑浩的耳机里传出来,歌声正在逐渐变大,在强光的照耀下,洞口里面的东西被郑浩激怒了,四个红色的小亮点出现在洞口的黑暗里,女人的歌声也达到了最大。 “可以了,再照下去它不敢出来的。”钟玥朝郑浩大喊,但是郑浩似乎没有听见,而是脚踩着尸骸朝大凹坑靠近了。 “住手!”钟玥伸手要去挡住强光,手在碰到光的一刹那冒出了一道青烟,她急忙缩回来,手被烫伤了。 郑浩听到钟玥的叫声,立刻把眼睛闭上,看到钟玥正握着手掌。 “怎么了?”郑浩问。 钟玥刚想说没事,眼睛看到了郑浩身后,一下子扑过去,把郑浩扑倒在地,于此同时,郑浩看到一个水牛那么大的黑影从头顶上掠过去了。 钟玥一着地便从郑浩身上跳起来,手里握着弯刀,做好战斗准备。郑浩的手电筒掉到地上,接着微弱的灯光,郑浩看到在铁链下面,一只大老鼠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这边,它的头上有四颗血红发亮的小眼睛。 录音机里,女人的歌声歇斯底里,声音正是从老鼠身上传出来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归来的结局 大老鼠四只眼睛睁睁合合,看的钟玥一片迷糊,出现幻觉,急忙整定心神,等她反应过来,大老鼠已经到了跟前,她急忙挥刀阻挡,刀砍在了老鼠的毛皮上,老鼠的毛本身便很硬,又沾了水冻得硬邦邦的,一刀砍下去溅出一片冰花,老鼠却没有伤着,倒是钟玥被撞飞了出去。 老鼠吱吱吱地叫唤。郑浩顺着声音,睁开左眼,蓝白色的强光立刻喷射而出,直罩老鼠,老鼠奔跑速度极快,郑浩的视线根本跟不上去。 “不行,得先限制它的行动,再用你的眼睛。”钟玥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刀去追老鼠。 郑浩利用开阔地形的优势,左眼射出的光对老鼠进行围追堵截,老鼠每次闯入光圈里,都要发出一声惨叫,全身冒出青烟,赶紧退回去,紧随其后的钟玥便跳上去猛砍。 耳机里现在全是女人的歌声,听着听着,那声音就变了样了,开始时听着是歌声,慢慢的,能听出里面杂乱的哀求和惨叫,听久了实在慎得慌,郑浩拔下耳机,跳起来攀住铁链爬上去,站在高处,为钟玥照明指路,从相反方向堵住老鼠。 俗话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开始时老鼠受到强光的灼烧,不敢轻易靠近,又害怕钟玥锋利的弯刀,所以一直东躲西藏,渐渐的有些走投无路,忽然扭过身,张开血盆大口朝钟玥咬过来。 钟玥早有提防老鼠会突然反口咬人,横刀挡住,老鼠一下子咬住了弯刀,利用体重上的优势把钟玥压倒在墙角里。 郑浩见钟玥吃紧,移动左眼的强光立刻投过去,老鼠背后全都暴露在光照之下,滚滚白眼从老鼠背后升起来。老鼠后背不像面部和爪子是裸露的,毛皮表面盖了一层厚厚的冰晶,冰晶遇热融化蒸发又吸收了大部分的热量,皮肤短时间不会受到伤害,老鼠完全不去理会强光,死死咬着钟玥不放。 正纠缠间,一个黑影从石门地下窜出来,直冲老鼠,只见那黑影一口咬住老鼠,猛一用力,把老鼠抛到了半空中,紧接着那黑影又是一个冲刺,跳跃上半空,把老鼠从天上按下来,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老鼠被那东西死死地咬住喉咙,山洞里回荡着“咕噜咕噜”血液喷溅的声音。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等那黑影咬死老鼠之后,郑浩才来得及把目光投过去。 那是……狗? 强光之中确实有一条肉红色的东西,个头只有老鼠的一半大小,全身上下没有毛发,乍一看还以为是刚出生不久的小老鼠,但是它的咆哮声表明它分明是一条凶猛的狗。全身上下裸露的红色皮肤让它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恶心。 这东西从哪出来的?郑浩先前并没有在洞里见过类似东西。 只见刀光一闪,钟玥已经到了肉狗面前一刀砍下去,那刀正砍在肉狗脑门上,片刻的停顿,本以为肉狗生命就此终结,没想到肉狗只是淡淡地看了钟玥一眼,并不理会,继续把嘴巴钻进老鼠的胸膛里刨。而强光对肉狗似乎没有效用。 砍不死!郑浩骇然,从铁链上面跳下来,正背对着石门,突然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过身去,左眼强光直射门洞里,一双脚正从楼梯上面走下来,郑浩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古凌桐。” 古凌桐身后背着一个小孩,小孩穿着红色的裙子,躲在凌桐身后,腿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裙子里面。古凌桐不紧不慢地朝郑浩仰面走来。 钟玥几乎挥刀把肉狗刺成了一个筛子,刺得它血肉模糊,可是肉狗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自顾自的刨老鼠的尸体。把老鼠胸口挖出一个大坑,脑袋全都钻了进去。 终于,从老鼠的胸膛里传出一声兴奋的狗吠,仿佛饿狗找到了骨头,它把脑袋从老鼠身体里抽出来,嘴里正叼着一块黑晶石,它一仰头,把黑晶石吞了下去。 “吐出来!”钟玥怒火中烧,手一把伸进了狗的身体里,肉狗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钟玥,它的脑袋因为刚刚钻进了老鼠的身体里,沾满了老鼠破碎的皮肉,嘴巴里也挂满了老鼠的血,它一张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朝钟玥咬过来,钟玥伸出另一只手,用力打歪狗嘴巴,探到肉狗的喉咙处,一掐,牢牢地抠住了肉狗的气管。 肉狗尽管不怕钟玥掐住喉咙,但却不能继续往前咬,只能拼命地蹬前爪。就在这时,钟玥刺进狗身体的手摸到了一块棱角分明坚硬的东西,隔着狗的肠道抓住,猛地一扯,把黑晶石连同狗的内脏一同从狗身体里拉出来。 狗忽然越发凶猛起来,扭头来咬钟玥的另一只手,无奈脖子被死死的掐住,怎么也动弹不了。 钟玥握着黑晶石总觉得手感不对,黑晶石逐渐变得滚烫起来,红色的光从肠子里透出来,肠子开始迅速碳化,狗也慢慢变得安静起来,从身上的伤口里涌出滚滚黑烟,“呼!”的一声,狗自内而外着起火来,手中的黑晶石也包裹在火焰之中,钟玥不得已赶紧退后,撒手时黑晶石掉落到地坑的尸堆里。 肉狗掉落在老鼠身上,转眼和老鼠一起熊熊燃烧起来,照亮了整个山洞,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远处飞来,落在钟玥的不远处,沿着地坑往下滚了一段距离,陷入群尸堆里。 钟玥借着火光一看,是郑浩。 “你怎么飞过来了?”钟玥故意问道。 “遇到高手了。”郑浩摸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要是再往后滚一点就得掉进大铁球下面的深洞里面去了。 借着郑浩左眼射出来的光芒,钟玥看到石门底下站着一个男人,眼睛忽然晃神了一下,熊熊燃烧的尸体旁边忽然冒出了一个人影,只见白小莉正站在尸体旁边,弯腰从尸堆里捡起了黑晶石。 钟玥暗叫糟糕,挥刀朝白小莉砍过去,只听一声脆响,弯刀砍破了白小莉的衣服,却砍不进白小莉的身体。 白小莉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钟玥一咬牙,手指夹着刀身,用力一震,弯刀的铁制的刀身脱落了下来,露出里面的薄薄的桃木剑。钟玥一把掐住白小莉的脖子,把白小莉提了起来,白小莉没有反抗,手脚垂落,好像一只没有知觉的木偶。 钟玥将桃木剑的刀尖对准白小莉的胸口却怎么也刺不下去,看到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桃木剑,正是刚才站在门洞的那个男人。 “古叔叔。”白小莉轻声呼唤道,手突然紧紧地握住钟玥掐住她脖子的手,慢慢地竟然把钟玥的手指掰开了。 这时候郑浩把目光聚焦过来,白小莉一受到强光的照射立刻尖叫起来,钟玥也痛苦地转过脸,全身冒出蒸汽。郑浩只好把目光移开。 古凌桐一用力,桃木剑断了,与此同时,从身上掏出两枚银针,直刺钟玥的手腕,钟玥借着火光看的真切,急忙松开抓住白小莉的手,白小莉得以挣脱,古凌桐一接住白小莉,立马朝石门跑去,钟玥哪能放过,立马追了上去,忽然间,眼前红光一闪,整个面前都是红色的烟雾,周围的尸体立刻被腐蚀,开始冒泡。 古凌桐借着白小莉放出的红雾作掩护跳向石门,刚跳上一个台阶,直觉眼前一道强光,照耀的古凌桐挣不开眼睛,抱在怀里的白小莉也痛苦地蜷缩起来,有一个人影快速靠近,抓住了白小莉的手。古凌桐不慌不忙,干脆闭上眼睛,听着声音朝着某个方位踢过去,只听郑浩叫了一声,古凌桐趁机踏上台阶飞奔而去。 古凌桐这一脚踢得相当用力,再加上地面倾斜向后,郑浩不能自止地往后滚,一路上也不知道碾碎了多少尸骨,忽然身体下面一空,郑浩心里大叫糟了,掉进漏斗坑里了。整个人头朝下就栽进了洞里。 洞里内壁并不完全是竖直的,有一定的坡度,郑浩手忙脚乱地四下里乱抓想让自己停止下滑,斜坡上全是老鼠的排遗物,滑溜溜的。 慌乱之中,郑浩左眼一直睁开着,把洞里照射的清清楚楚,洞底下一潭黑水,黑水里有什么活物在翻滚,看到光芒便从黑水里靠近过来,一团模糊的也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在浓水里冲着郑浩张开血盆大口,单等郑浩滑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钟玥见郑浩滚进坑里立刻过来救,一把抓住了郑浩的脚踝,这时候郑浩的脑袋距离怪物只有不到一米。 “那什么东西?”钟玥把郑浩拉上来看着黑水里暴躁的怪物,那怪物见到嘴边的肉又没了似乎被激怒了,沿着斜坡往上爬,但刚爬一段又滑落回去,又往上爬,又滑回去。 “不知道,看样子是老鼠养大的。”郑浩心有余悸地说,把眼罩戴回去。 钟玥看郑浩没事了,起身要往出口追出去。 “别追了。”郑浩阻止钟玥,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已经碰过黑晶石。” “什么意思?”钟玥完全没听明白。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只要是我碰过的黑晶石都会变成石头。”郑浩感觉自己肚皮麻痹了,一晚上受了别人两脚,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啊。 郑浩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回黄岐山家。钟玥完全不理解郑浩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古凌桐和白小莉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现在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半个小时后,郑浩站在黄岐山家的外面,黄岐山家门豁然洞开,家里却看上去一个人都没有,郑浩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难道来晚了?郑浩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的烧焦味,疯一般地冲了进去,推开各个房间的门,但是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 “郑浩。”钟玥朝郑浩招招手,指了指后院。 郑浩走到后门,朝院子里看去,身体一下子定格在那里。 黄岐山和黄凤紧紧地抱在一起,两人全身被雨水打湿,黄凤坐在一个大盆里,盆子里装满了水,黄岐山旁边放着一个水桶,在他们旁边就是水井。黄凤和黄岐山的头发全烧焦了,皮肤上是一块一块黑色的斑点。 郑浩呆然地靠近了一步,却听见了低声的哭泣,黄岐山和黄凤的肩膀都在颤抖着,他们看上去吓坏了,如果再迟一点,或许真的都会被烧成灰烬。 不知道为什么,郑浩热泪盈眶…… -------------------------------------------------- 夜幕降临,林梅送走最后一个流浪汉,把碗筷放进厨房里。这个流浪汉已经是第五次光临了,她感觉他和前几次不一样,变得精神多了,似乎找到了工作,衣服也懂得整理了。他陪她说了一下午的话,还带来了一块小蛋糕,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吃蛋糕,谁也不会想到,两个月前,那个流浪汉还在桥洞底下的垃圾堆里打滚呢。 这时,客厅传来了门开合的声音。 “你怎么又回来了?”林梅头也不回地问,没听到回应,便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沙发上躺着一个陌生的流浪汉,在流浪汉对面坐着一个看上去颇为清秀的女人。 “对不起,今天要关门了,而且今晚屋子已经有人预定了,请你明天再来可以吗?”林梅满怀歉意地说。 “我想不行呀。”流浪汉懒洋洋地说,挠了挠他那乱糟糟地头发。 林梅不知道多少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是最开始的时候,后来这间小屋成了流浪汉们经常来往的场所,大家也就能够互相体谅。她从没见过这个流浪汉,可能是新到这座城市的,可她又感觉这个流浪汉的声音有点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不过,旁边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让林梅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也可以,你今晚就和他们一起住吧。”林梅微笑着说,“他们待会儿来的时候我会跟他们介绍你的……” 站在客厅的女人这时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让林梅有点不明白。 “那个……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林梅小心地问,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难不成他们不是流浪汉。 “没什么。”女人分明笑得合不拢嘴,流浪汉也哈哈大笑起来。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啊!”流浪汉笑道。 林梅有点让他们惹怒了,正想发作,忽然看到一个细节:流浪汉双手双手习惯性地十指相对。林梅全身为止一震,慢慢走近流浪汉,她看到流浪汉脏兮兮的脸,还有左眼的眼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把憋在胸口的称呼勉强吐出来,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颤抖。 “先生。”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具尸体无人死亡 “车祸现场一具尸体,无人死亡。”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郑浩坐在餐桌后面享用林梅为他准备的早餐,他的胡子头发昨天晚上已经被林梅收拾干净,现在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只是比以前消瘦了点。在他的对面坐着他最不想见到,也知道会马上见到的人,他只要一回到家她第一时间必定知情。 “今天凌晨一点钟左右。”艾茉说。 “这种事情不应该归赵法管吗?”郑浩说完很响亮地喝了一口粥,在艾茉面前也有一碗林梅给她准备的粥,但是艾茉一口也没有碰过。现在客厅只有郑浩和艾茉两个人。 “我的情报网无孔不入,但凡与黑晶石有关的案件我们会第一时间截获处理。” “别跟我说你们把整个车祸现场转移了,那样我会倒胃口的。” “事实上我们是这么干的。”艾茉颇为骄傲地昂起头。 “车主呢?” “她醉酒驾驶,什么也记不得了,后续处理你大可放心。” 艾茉没有继续说下去,郑浩也不想问,不然真的连饭都吃不下去。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郑浩正在吃早餐,艾茉毫不客气地带人闯进来,保镖把在客厅的林梅赶到其它房间(当今天早上郑浩醒来的时候,钟玥又不见了),艾茉则堂堂正正地在郑浩对面坐下来,说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正如上面所说,今天凌晨一点钟左右城里发生了一起车祸,车主醉酒驾驶,将一个路人撞翻在地,现场一具尸体,却无人伤亡。听起来不合逻辑,看了艾茉给的被撞翻在地的尸体照片后,郑浩也就明白过来了。 照片的死者艾茉再熟悉不过,想必她刚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也吓了一大跳。 照片上麦辉被撞得陷入旁边商店的墙壁里,身体被汽车拦腰撞得变形,从他破损的身体里露出的零件掉落满地,地上淌满了黑色液体。 “如果这张脸是克隆出来的话,那么在浮石城里死亡的人都可能再次在人间出现。有人利用他们不存在的身份在做事,而且所做的事情还是个迷,如果他们在进行什么阴谋活动,受伤害的只是他们所利用的身份。” 艾茉说话点到为止,郑浩听出她的言外之意,艾茉在暗示他老头子的身份也可能被假借,也就是说现在在他不知道的城市的一角,一个长得和老头子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正在进行不法勾当,而被伤害的人只会以为是拥有这张脸的老头子干的。 “说实话吧。”郑浩冷冷地说,“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些虚名的,只要警方稍微花点力气调查便能够清楚这些人的身份是伪造的,即使他们发现不对劲,但也绝对不会傻到把已经死亡的人抬到桌面上讨论。其实我很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 “机器人的动力源是什么,也就是它是用电池还是其他东西驱动?” 艾茉深呼吸一口气,郑浩知道自己正中红心了。 “把他带走。”艾茉一招呼,从门外冲进来两个黑衣人大汉,不由分说架起郑浩便往门外走,把嘴里还咬着榨菜丝的郑浩塞进停候在外面的轿车里。 “我还没吃完……”郑浩话音未落,一个黑色布袋从身后套在了他脑袋上。 艾茉站在门口,得意地嘀咕了句:“早就该这么做了。” “呼!”头罩被一把掀开,强烈的白光照的郑浩睁不开眼睛,过不了一会儿,郑浩逐渐适应了光线,发现自己坐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艾茉站在他的面前手里拿着头套。 “这是哪?”郑浩问。 “你不需要知道。”艾茉朝一旁让开,这样郑浩可以看到她身后的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具尸体,准确地说,是一具报废的机器人。 如果不是身体受猛烈撞击变形,从外表上绝对看不出和当初郑浩在浮石城里见到的麦辉有任何区别,不管是皮肤的颜色质感还是毛发都与真人无异,完全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各种形状复杂的零件从机器人破损的腹部露出来。 郑浩捡起摆放在机器人身边的破碎零件,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但这声音不是金属所能发的出来的,更像是石头,质地细腻坚硬的石头。先前郑浩从照片上来看得时候已经觉得不可思议,发生车祸的车辆车头由于剧烈撞击而发生凹陷,商店墙壁也塌陷进去,而机器人只是腹部变形,身体其它地方在没有损坏。这些让郑浩想起了那把坚硬无比的石刀,尽管后来石刀丢失,但无论是其锋利程度还是坚硬程度都给郑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制作石刀和机器人的可能是同一种石材,一种地球上尚未发现的石材,也可能是人工合成的,真正的谜底恐怕只有对浮石城进行一次地毯式检查才能知道。 机器人胸口的衣服有整齐切开的痕迹,显然艾茉他们已经对机器人进行过解剖,在机器人皮肤上留下了几条类似电锯切过的伤痕。 “你们发现了什么?”郑浩一边思索为什么宇文化神要制造已死之人面貌的机器人,一边问艾茉,“你不会是叫我来参观科技展的吧?” 艾茉朝监视器示意了一下,紧接着,便有人送进来一个箱子,艾茉打开箱子,箱子里整齐摆放着两颗形状不同大小相近的黑晶石。 艾茉说:“这些都是从机器人体内找到的,一颗安装在心脏位置,一颗安装在大脑里。” 郑浩倒吸了一口冷气,有点怀疑地靠近黑晶石,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情不自禁地惊叹道:“真的假的?”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艾茉说,“上次在般若寺确定了你拥有让黑晶石丧失功能的能力,说明在你和黑晶石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如果这是假的黑晶石,那么你也能够从中发现不同来。所以找你来就是想让你鉴定这到底是不是真的黑晶石。” “你把我的能力扩大化了。你说的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郑浩反驳道。 “用你的手碰一下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郑浩看了艾茉一眼,她微微一笑,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郑浩心头。 “请。”艾茉彬彬有礼地说。 郑浩犹豫了一下,把手慢慢伸了过去。艾茉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手。 在指尖距离黑晶石不到一厘米的时候,郑浩忽然把手缩回去。 “你干什么?”艾茉急切地问道。 “不行不行不行,我还是觉得有蹊跷。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们找黑晶石找了三年才找到了那么几颗,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大发横财,一下子有两颗送到了你们面前,还是由于酒驾!况且根据传说应该只有十二颗黑晶石,现在十二颗黑晶石全都找到了,怎么可能会有多出来的两颗。”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十二颗晶石全都找到了?谁告诉你的?” “这个你别管,反正我知道就是了。如果其它消息没错的话,毫无疑问这两科黑晶石是假的。之所以机器人做成麦辉的形状就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果然你注意到了,并且把黑晶石挖出来了,由于你不知道黑晶石已经收齐了,必定会想办法判断黑晶石的真伪……不,我知道了。” 郑浩忽然恍然大悟,他死死地盯着艾茉,艾茉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但郑浩却牢牢不放,说:“你刚刚问我什么,谁告诉你的?你怎么会这么问,也就是说你认为是某个人告诉我的这个消息,而不是我自己调查到的,即使这也不是不可能。所以说,实际上你是知道黑晶石已经收齐了,所以说,对于横空出现的两颗黑晶石你感到不知所措,不知真假,所以说,你才会把我带到这里来让我来鉴定。也就是说,有人也跟你说了黑晶石已经收齐的消息,这个人会是谁呢?” 郑浩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难道是她?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再见太岁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虽然我不知道你猜测的是谁。”艾茉昂着头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请你鉴定一下,万一黑晶石并不只有十二颗呢?” 郑浩意识到自己刚才进入了很危险的境地,现在回过神来,他重新冷静下来观察这两颗黑晶石。 犹豫了一下,郑浩把手伸向黑晶石,在触碰到黑晶石的一瞬间,郑浩感觉指尖被某种电流电击了一下,但由于时间很短,郑浩并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他的指尖抚摸着黑晶石冰冷的表面,细腻的纹理抵触着指尖的神经把感觉传递给大脑。 郑浩抚摸着两块黑晶石,深呼吸,再深呼吸,过了许久,他忽然全身颤抖,猛地把手缩回来,艾茉满心期待地望着他,好像等待生日礼物的小孩。 “我感觉不出来。”郑浩轻快地说。 “啥?”艾茉脱口而出。 郑浩惊愕地看着艾茉,他觉得艾茉应该说“什么?”而不是“啥?” 艾茉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一把盖上手提箱,说:“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 “先前也没有碰到过假的黑晶石,即使和真晶石有差别也不会立马察觉出来。” “那如果和真晶石进行比对那能够感觉出来吗?” 郑浩笑了,说:“要是真能够分辨出来你们就用不着请我来了。” “不,有差别。”艾茉说:“先前鉴定的方式是借鉴鉴定钻石的方法,而这一次是用人,结果说不定会不一样。你从我这边盗走的那颗黑晶石呢?” “什么盗走?本来就是我从白毛身上得来的。” “少废话!黑晶石呢?” “你放心,它现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不出意外,我是不会让你在有生之年见到它的。” 艾茉气的说不出话,提上手提箱从门口出去,郑浩听见门上锁的声音,剩下他和机器人残骸在同一房间内。 大约半个小时后,艾茉再次回到房间,这次她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径直走到郑浩身后,艾茉走到郑浩面前,只听“咯嗒”两声,郑浩双手已经被手铐铐起来了。 “这是干啥?”郑浩举起双手问。 “安全措施。” 艾茉在前方带路,两个黑衣人押着郑浩紧跟其后。四个人出了房间,进入一条狭长的白色走廊,他们在走廊中间的电梯门口停下,电梯门楣上显示一个数字“10”。电梯门开,四个人进入电梯,郑浩感觉电梯在下降,门上的数字确在增加,一直增加到“18”的时候便不再增加。 电梯门开了,眼前是一排真枪实弹的武装部队,一个长官人物从哨所出来走上前和艾茉说话。 “我要到第十九层去。”艾茉说。 “没有第十九层,长官。” “执行命令。”艾茉低沉地说,给对方看了一样手心里的东西,对方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示意站在电梯门边的两个军人接替黑衣人押运郑浩。黑衣人退回电梯内,随后电梯门关上,电梯回到上面。 艾茉提着手提箱继续往前走,其它三个人紧随其后,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郑浩心里纳闷这是什么地方,忍不住左顾右盼。 “不要乱看,小心剩下的眼珠子也丢了。”艾茉回头嫣然一笑。 四个人来到一睹巨大的铁门前,看上去像个加了密码门的防空洞入口。两名军人把郑浩押到一边,面向墙壁,艾茉在门口输密码,郑浩脸稍微一侧,便撞上军人严肃的眼神,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郑浩不舒服地把视线挪回来。 轰然几声巨响,大铁门上打开一扇小门。 “把他交给我。”艾茉对两名军人说,两名军人向艾茉行礼后转身离开。 “待会不管你看到什么到外面都要守口如瓶。”艾茉告诫道。郑浩把双手举起来,让艾茉看到手铐,艾茉冷冷看了一眼,说:“还不能取下来。” 艾茉押着郑浩走进小门,门里是一个类似消毒仓的小房间。郑浩被艾茉推了进去,身后的门立马被关上,还没等郑浩反应过来,一股白色的气体从四面八方喷出来,郑浩捂住口鼻回过身去,玻璃门的另一边艾茉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郑浩疑惑地看着她,她也把头歪向另一边看着郑浩。眩晕感从四面八方朝郑浩聚拢,郑浩的手无力地放下来,口鼻与此同时又吸了几口气体,很显然气体中含有麻醉剂,没过几秒钟,郑浩便晕倒在地上。 郑浩猛呼一口气清醒过来,发现脸上正在滴水,显然有人朝自己泼水让自己醒过来。郑浩伸手把脸上的水抹下来,他发现手铐已经解开了,面前又是一个白色的房间,又是艾茉站在面前。 “姑娘,搞这套有意思吗?”郑浩脑袋依旧昏昏沉沉的,不得不撑着脑袋。 “没意思啊。”艾茉轻快地回答。 “那你还来?”郑浩没好气。 “我故意地呀。”艾茉语气还是那么轻快。 郑浩慢慢抬起头,看到艾茉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很明显艾茉是在整他,公报上次偷黑晶石的私仇。 “好吧好吧,这次又想干什么?”郑浩活动活动脊椎,药效消退的很快,他感觉精神正一点一点回来。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艾茉朝门口走去,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穿白大褂的消瘦老教授,他把一个黑色的看上去很厚重的盒子递给艾茉,离开时,那双深陷的小眼睛很不友好地看了郑浩一眼。 艾茉把黑色箱子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个手提箱,手提箱里装着两块带鉴定的黑晶石。 艾茉站在黑箱子旁,说:“这里面是一块刚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的黑晶石,上次被你碰过的两颗中的一颗。能够打开那个保险柜的这个世界上不超过十个人,全都是要员,其中一位就是刚刚的老教授,现在他就在房间另一边的监控室看着这里。如果准备好了,你可以随时开始。” 郑浩走到桌子前,艾茉打开黑箱子,一股白色气流喷涌而出,气流簇拥着一块黑色晶石慢慢浮上来,旁边的手提箱也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两块黑晶石。 郑浩同时伸出两只手,分别放在两只箱子的黑晶石上方,然后闭上眼睛。 “最好别给我耍花招。”艾茉警告。 郑浩没有答话,把手同时按下去,放在两块黑晶石的表面上,几乎是在触碰到两块黑晶石表面的同时,郑浩反射性地把手缩了回来,大喊一声:“糟了!” 艾茉双手交叉,不耐烦地看着郑浩,问:“又怎么啦?” 郑浩望着天花板某处,出神地说:“这两块黑晶石是假的。” 艾茉本来以为郑浩又在开玩笑,当她看到郑浩的嘴角微微颤抖的时候便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郑浩还在望着天花板的某个位置,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艾茉问:“你看到了什么?” 郑浩出神地看着前方,好像没有听到艾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嘴角动了动,毫无生气地挤出几个字:“宇文化神来了。” 话音未落,艾茉还在琢磨郑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房间里的警示灯突然亮起,警报的长笛声也在同一时间充斥整个空间。艾茉接到通知,有人入侵。 艾茉冲着耳机大吼大叫:“开什么玩笑,头上有一整个军事基地!” “哦哦!”郑浩看着手提箱里的两块黑晶石正在发出紫红色的光,那光线越来越强,越来越强,好像逐渐升温的炸弹。 艾茉见大事不妙,一把抓上黑箱子里的黑晶石,打开门和郑浩冲出房间,艾茉在身后关上厚重的门的一瞬间漏出来的紫光已经达到了相当危险的程度,艾茉匆匆往里面看了一眼,感觉紫光中心有黑影正在爬出来。 “那不是黑晶石。”郑浩一边跟着艾茉撤退一边说:“那是太岁的卵,被伪装成黑晶石的模样,你们上当了。” “你什么意思?”艾茉说完这句话,四下里出现了出奇的宁静,警报长笛似乎减小了许多,连不停闪烁的警示灯也变得缓慢,给人一种时间正在减速流逝的感觉。艾茉怀疑这是不是假黑晶石的影响。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郑浩问。 “什——么——?”艾茉的声音拉得很长,连说话的动作也放慢,郑浩甚至能看清楚她的眼睫毛的跳动。时空真的变得凝重缓慢,似乎只有郑浩没有受到影响。 “吱嘎吱嘎吱嘎……”从关闭的房间里传来指甲挠铁器的声音,没过一会儿,铁门上出现了一个小洞,那小洞从里面被扩大,逐渐变到拳头大小,很快就有一个脸盆大小,那尖锐刺耳的声音也越来越大,突然,声音停止了,一张婴儿的脸从洞里露出来,双眼眯眯,嘴角上扬,似乎在很阴险的笑。 这张脸郑浩永远忘不了。 紧接着,在那张脸的旁边又挤出了一张相同的脸,它们左顾右盼,朝空气中不停地伸着鼻子嗅,第一个出来的太岁已经看到了郑浩,从小洞里爬出来,朝郑浩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三角形牙齿。 才一会儿功夫,郑浩看到已经有一大群太岁从破洞里爬出来,它们聚集在一起,正好奇地看着这边,叽里呱啦地似乎在讨论什么。管它们讨论什么,郑浩现在怎么都不想呆在这里。 警笛声和闪烁的警示灯恢复正常,郑浩拉住艾茉就要跑,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艾茉一动不动,像凝固在空气里一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子弹拦截 就在这时,太岁们的声音大了起来,郑浩看到它们的视线对准了艾茉手中的黑晶石,它们一下子变得兴奋起来,前呼后拥地手脚并用朝这边爬过来。 可能是由于假黑晶石的影响,这个空间的时间流动被暂停了,尽管郑浩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可以移动,不对,太岁也没有受到影响,具体现在是什么情况郑浩也不清楚,但现在首要任务是绝对不能令太岁得到黑晶石。 郑浩使劲掰开了艾茉的手,终于把黑晶石从她手中拿下里,这时候太岁也快冲到了眼前,那指甲抠金属的声音相当刺耳。一夺下黑晶石,郑浩撒开退就跑,回过头的时候看到连金属门都能挠出一个窟窿的太岁对一动不动的艾茉并不感兴趣,成群结队地绕过了艾茉朝郑浩追过来,看来它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夺得黑晶石。 这么多的太岁是怎么来的,即使是从假黑晶石里出来的,那么一小块石头连一只太岁都装不下去,或许它打开了什么连接不同空间的缝隙。 郑浩看到身后的太岁并没有全部追上来,另外一些朝不同方向爬过去,在这个基地的其它地方还藏有其它黑晶石,它们大概是奔那去了。 郑浩没头没脑的在四通八达的走廊里逃窜,太岁们紧随其后,他穿过了一个类似控制厅的地方,所有的人都像被石化了一般保持停滞前的动作,电脑还在运作,空调也在运转,手中倾斜的咖啡杯还在流出咖啡。看来被完全停滞的只有人,其它的无生命物质并没有受到影响。 在控制厅中央的大屏幕上,郑浩视线找到了这一层的地图,找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后发现距离大门也不远了。 太岁的移动速度并不快,只要郑浩奔跑起来,短手短脚的太岁很快便被甩得远远的,唯一让人觉得恐怖的就是它们会锲而不舍地死死紧随,刚停下喘几口气它们的声影就出现了,不得不接着奔跑,郑浩没来由地想起“奔跑的阿甘”以及那句经典名言: 人生就像夹心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会是什么味道。 突然间,身后的走廊里枪声大作,声音来自比较遥远的地方,在走廊里不停回荡,传到郑浩耳朵里时声音已经变得空灵而微弱。郑浩估计是太岁找到了存放另外几块黑晶石的地方,但是触发了保险机关,机关自动运作对太岁进行剿杀。 郑浩很怀疑这些机关能够坚持多久,这些太岁跟浮石城里吃人肉的太岁有点不大一样,可能经过了变异,对钢铁比对人感兴趣,也有可能,它们就是为了夺取黑晶石而被培养出来的! 从走廊出来是一个大厅,大厅两边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仪器,仪器中间站着许多身穿白大褂的人,现在他们都静止在那里。大厅的尽头就是先前郑浩进来时看到的大铁门。 郑浩听见身后稀里哗啦的仿佛海浪的声音,一大群的太岁密密麻麻,正蜂拥着朝郑浩追过来。 这时候大铁门发出一声闷响,郑浩猜不出得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够砸出这么大的声响,外面有东西要进来。身后的太岁们快追上了,郑浩看到旁边有往上走的楼梯,没细想便爬了上去,紧接着一阵劲风从郑浩身后吹过,差点没把他从楼梯上吹下来,整个山洞都震动了起来,他回过头,看到偌大的铁门上竟然硬生生的被人出来一个洞。洞外面烟雾弥漫,似乎经过交火,看样子外面的守军已经全军覆没。 一个人影从外面走进洞里,郑浩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只见麦辉拖着身上七零八落的零件站在门前左顾右盼,他的脑袋和身上多了一些先前没有的子弹孔,脸也被火焰烧掉了半边,露出里面的零件,左眼吊在眼眶外面,看上去相当恶心。 郑浩这才明白过来,麦辉极有可能从一开始便计划被送入基地里,所以做成麦辉的形状引起艾茉的注意。他看上去报废了,连作为动力源的黑晶石也全被艾茉卸下来,而实际上,他只是处于停机状态,并没有真正被关闭,真正的动力源藏在身体的其它地方,当假的黑晶石发现真的黑晶石时便会发出信号,被艾茉亲自送入基地的他便会自行启动,重新开始运作。连郑浩都不得不赞叹这是一步好棋,简直把艾茉的处事风格都研究透了。 就在这时,山洞里发出了一声女人的尖叫,地面上的白大褂科学家都恢复了行动能力,他们发现了凭空多出来的满地的太岁以及把大铁门打了个大窟窿的怪人,正惊恐地往墙角缩成一堆。 看来当密闭空间被打破后,能让人静止的武器效果也自然消失了。 郑浩继续往高处爬,成群结队的太岁越过人群朝这边爬过来,麦辉也注意到了郑浩的存在,准确点说是注意到了他手中的黑晶石。郑浩感觉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敌意。 麦辉挥舞起双手开始朝郑浩奔跑过来,沿路挡道的太岁都被他撞开或者踩成烂泥,才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他一下子从地面跳到了郑浩的面前,挡住郑浩去路,他脚下的地面立马下陷了两个凹坑。 麦辉歪着脑袋,不紧不慢地朝郑浩伸出一只手。不是个傻瓜都知道他想要郑浩手中的黑晶石。 “如果我不给你会怎么样?”郑浩问。 麦辉不动了一会儿,忽然把脑袋昂起来,吊在眼眶外面的眼珠晃了晃。他缩回手,朝旁边的墙壁就是一拳,墙壁顿时凹进去一个大洞,尘土扑扑地掉落了郑浩一身。 “哦!谢谢,回答的很干脆利索。”郑浩一边拍去头上的尘土一边说,麦辉再次歪着头,把手伸向郑浩。 “其实我能不能问个问题……”郑浩看到在麦辉身后,艾茉端着一把枪正从走廊里跑出来,继续对麦辉说:“为什么你每次都要歪着头呢?” 麦辉似乎听懂了郑浩的话,把脑袋正过来,手朝郑浩又伸了一点点。 “不不不不,你不会认为我会当着下面这么多科学家,对了,还有一群太岁的面,乖乖的把东西交给你吧?这样我多没面子,以后我出去还怎么混?” 麦辉没有搭理郑浩,伸手来夺郑浩手中的黑晶石,郑浩在身后把黑晶石放到另一只手,麦辉扑了个空,又弯腰来寻另一只手,郑浩把手抬高把黑晶石放到另一只手,麦辉又扑了个空。下面的一大群科学家都翘着脑袋看着郑浩手舞足蹈和怪人在那边抢东西,由于麦辉在那里,太岁们也不敢靠近。 抢了好几次,麦辉都扑了个空,这下子他火了,猛地挥拳来打郑浩,郑浩急忙退后避闪。 “砰!”的一声,麦辉的手臂从关节处被子弹打断了。 麦辉朝子弹来的方向看过去,艾茉正趴在对面的架子上挺强朝这边瞄准。就在这时,艾茉再次开枪,子弹穿过了麦辉的脖子,只见脖子里闪了几道火花,麦辉的脑袋朝另一边歪过去,但他并没有倒下,摇摇晃晃地朝郑浩走过来。 艾茉见状迅速上膛,对准麦辉脖子最后一点皮肉相连的地方,下一颗子弹要把他的脊椎骨彻底打断。 艾茉扣动了扳机,她能感觉到子弹被强大的气流退出枪管,朝目标飞去。然而,她的眼前忽然火花一闪,旁边的铁管一声脆响,紧接着,地面上的一名科学家捂着胸口应声倒地,鲜血从他的胸口里喷涌而出。 子弹打进了他的胸膛里。 怎么回事?艾茉尽管刚才没有看清,但是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子弹打中了空中的某个东西,而这个东西在刚才并不在空中,是在她开枪后才突然出现,挡在了弹道上。 艾茉想起刚才铁管的那声脆响,视线不由自主地看过去,她惊讶地发现在铁管上镶嵌着一颗子弹。从子弹的大小来看明显小于自己步枪的子弹。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念头:有人开枪拦截了自己发射的子弹,就像发射炮弹对对方导弹进行空中拦截一样。 这怎么可能,人类怎么可能这样快的反应速度?巧合,一定是巧合! 另一边郑浩大喊大叫起来,只见他抓着黑晶石的手被麦辉踩在脚底下,麦辉仅剩的一只手朝黑晶石抓过去。 艾茉立刻将子弹上膛,从瞄准镜里瞄准麦辉的手,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她忽然慢了一下,紧接着重重扣下扳机。如果有人通过观察她手指的动作来预判她开枪的时机,无疑自己刚才那短暂的减速便会给对手造成干扰,对手会提前开枪,那么自己的子弹就会在对手子弹经过后射向目标,完成狙击。 半空中一点火闪,下面的一只太岁惨叫一声被打中脑袋,另一颗子弹打中了一台仪器的显示屏,仪器转瞬停止了工作。 艾茉震惊了,显然对手并不想取自己的性命,否者,以对方能够准确狙击自己子弹来判断,对方想要朝自己开一枪是轻而易举的。 不过这次她看清了,子弹是从大门的破洞里飞进来的,狙击手在洞外面。 艾茉立刻把狙击枪对准洞口,那边郑浩手中的黑晶石已经被夺取,麦辉正吊着脑袋从楼梯上走下去,太岁们纷纷避让开来。 从瞄准镜里,艾茉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正朝破洞靠近。外面的守军既然都被处理掉了,下面的科学家们又都手无缚鸡之力,唯有有战斗力的只有自己。 瞄准镜里,一个人正跨过破洞走进来,艾茉看到他的手里抓着一把老式的步枪,刚刚就是这东西把自己的子弹拦截的?不,顶多算打偏,手中这把狙击枪的威力绝对在他那把老掉牙的破枪的威力的十倍以上。 那人抬起头,眼睛朝艾茉的方向看过来,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艾茉所在的位置。这时候,艾茉看到了对方的脸。 “我的天哪!”艾茉轻声惊叹道,情不自禁地朝郑浩看过去。 郑浩倒在二楼的地板上,他的眼睛呆呆地盯着门口,看着那个新进来的男人,尽管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心里不知道提醒了多少遍自己那是假的,那是假的,那是假的,但是,他的视线还是无法移开。 他轻轻呼唤道:“老头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恐惧武器 当郑浩看着自己的父亲从破洞里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为之一振,呆然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忘记了被麦辉狠狠踩过的手腕传来的痛苦。 老头子从洞里走进来,让到一边,看这样子是在给身后的人让路。艾茉立刻把瞄准镜对准破洞,一个矮小灵活的人影一下子跳进破洞,站在门口,张开双臂,大声喊道: “哈罗,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我来取快递了。” 郑浩从地上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念叨:“宇文化神!” 科学家们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的小男孩。 麦辉接过地上太岁们递过来的几块黑晶石,抱在怀里,朝宇文化神呈上去,宇文化神拉开背包,把黑晶石全都倒进去,他的背包里依旧装满了各种东西。满地的太岁全都兴高采烈地簇拥到麦辉身边。 “谢谢,你做的相当棒,回去后一定给你修好。”宇文化神拍拍麦辉的歪斜严重的脑袋,这时候艾茉注意到宇文化神的手上沾满血,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砰!”的一声,艾茉的狙击枪枪管突然爆了,只见老头子手中的步枪正对着艾茉,枪口还冒着烟。 “啧啧啧!”宇文化神摇动着食指朝艾茉走过去,又转过头看着另一边的郑浩,“啊,还有你。” 宇文化神站在大厅正中华丽地转了个圈,朝四面八方看过去,“嗯!我挺喜欢这里的。”然后转过头,看了看郑浩,又看了看艾茉,做了个展示的动作,指向站在门旁的老头子和麦辉,问:“怎么样,对我的见面礼还满意吧?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富有戏剧性对不对?这个时候应该有掌声。” 话音刚落,太岁们稀里哗啦地拍起地面来。 “谢谢,谢谢。”宇文化神彬彬有礼的朝四面鞠躬行礼。 “你闹够了没有!”郑浩大声吼道,太岁们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愣愣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郑浩,宇文化神也转过身来看向这边。 郑浩问道:“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宇文化神满脸微笑地看着郑浩,他的眼角露出深深的皱纹,这时候的他看上去无端苍老了许多。 “为了什么?”宇文化神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抬起头来,说:“难倒我了。其实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是为了什么而活在这个宇宙里,又是什么样的存在,继续存在下去的意义是什么?嗯,我没得出一个让所有人都喜欢的答案。老是有人觉得这不够,一会儿又那个觉得那里不够好,哎呀,烦死了!所以呢,后来呢,我给自己想出了一个我自己喜欢的答案。虽然也不算完美,但我觉得还不错。” “谁问你……”郑浩打断他。 “嘘!”宇文化神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好不容易想讨论一个不庸俗的问题,不喜欢听?哎,果然人生难得一知己呀!”宇文化神一脸悲哀,忽然表情一换,笑嘻嘻地双手一握,说:“好吧,既然该做的都做了,那就先告辞了。”说完,宇文化神便大大咧咧地朝洞外走去。 “喂,站住!”郑浩大喊一声追上来,一声枪响,郑浩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用手一摸,脸颊被子弹划出了一道口子,再看,老头子正举着枪对准自己,熟悉的眼睛里含满了杀气,郑浩顿时愣住了。 宇文化神转身说道:“不要逼我动手哦!怎么说我们也是同源。”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洞,麦辉和老头子也先后倒退着身子往洞里退去,眼睛始终警惕地望着大厅,太岁们紧跟着争先恐后挤进洞里去。 郑浩从楼梯上跳下来去追,艾茉一见来不及阻止,也急忙跟了上去。 洞口外硝烟弥漫,似乎经过了一场大战。郑浩听到走廊的角落里有声音,过去一看是个武装军人,卷缩在墙角,枪支丢弃在面前,两只眼睛望着枪出神,郑浩靠近的时候看到他在颤抖,头上不地冒汗。他看上去吓坏了。 “废物!”艾茉骂了声,那个士兵看上去并没有听见。 郑浩继续沿着走廊往前走,才短短一会儿的功夫,宇文化神那帮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郑浩一直追到电梯那里,整部电梯严重损坏,电梯天花板破了一个大洞,其它地方都变形了,被子弹打成了筛子。 郑浩站在电梯里从破洞往上看,是高不见顶的隧道,他们要想从这里上去是不可能的,而基地也只有这一条进出口。 再看电梯对面的哨所,这里死寂一片,刚开始郑浩还以为没有人,他会过头的时候看到艾茉正站在那里看着哨所里的什么东西,于是也走了过去。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 所有的武装人员缩在哨所的角落里,挤在一起,有的把枪支丢弃在地上,有的把枪支紧紧握在手中,但也丧失了开枪的勇气,而那名军官则坐在他们对面的角落里,耷拉着脑袋,茫然地望着地面。整个部队全都丧失了斗志,像一群被寒霜打过的茄子。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艾茉难以置信一支精锐部队要被重创到什么程度会变成眼前这副样子。一把钢刀比被折断更痛苦的就是变得柔软。眼前的这批男儿,可能再也无法拿起枪支,反而像一群被吓坏的小孩子。 “宇文化神可能对他们使用了黑晶石的力量,唤起了他们内心深处最恐惧的记忆,加以利用。不战而屈人之兵。” “至少他们顽强奋战过。”艾茉走上前去,狠狠踹了坐在地上的军官,吼道:“起来!全都给我起来!”她又去踹那些士兵,士兵们越缩越紧。艾茉捡起地上的枪,朝天大开,整个房间里全是震耳欲聋的枪声,那些士兵仍然愣愣地看着她。弹夹打完了,艾茉捡起第二把枪,继续朝天大开,很快,弹夹又打完了,艾茉又捡起了第三把,这时候,一只手搭在艾茉肩膀上,艾茉回过头,看到是那个军官。 “让我来。”军官说,尽管声音不大,但底气很足。 艾茉把枪递过去,军官接过枪,像抚摸着久违的玩具一般抚摸着枪身,突然把枪对着眼前的士兵,一连串的子弹打在了士兵头顶的墙壁上,火花四溅,掉落在士兵头上。郑浩吓了一大跳,艾茉也怔怔地看着他。 很快一夹子弹打完了,士兵们依然缩在角落,军官从士兵手里夺过了第二把枪,继续肆无忌惮的开火,破碎的墙皮,飞溅的火花,毫无顾忌地打在这些士兵的头盔上,额头上,脸上,他们渐渐地缓过神来,眼睛里有了生气,有了神采,有了愤怒! 郑浩知道,艾茉的以愤怒换恐惧的方法奏效了。 开始时他们是缩成一团躲避着尘埃的击打,现在,他们任由火花击打在脸上,眼睛睁大,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盯着那吐火的枪口。但军官准备换第三把枪的时候,他们从地上站起来了,但是军官还是换上了第三把枪,子弹从他们的耳边簌簌地飞过去,他们也不躲避。 走廊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先前蹲在墙角的士兵摸索着墙壁朝这边走来,他泪流满面。 艾茉看到自己的战友们又重新回来了。 军官带队,所有的士兵紧急整理了自己尴尬的装束,整齐地在艾茉面前集合。军官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马上又紧紧咬住牙齿,嘴角的肌肉因为过于用力而凸显的格外轮廓分明。其它士兵也紧紧咬着牙齿。 “所有人整装待命!”艾茉低沉地说,“我们去会会那个小不点!”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最后的晚餐 两小时后,救援部队赶到现场,以惊人的速度重建了电梯,第十九层的人员迅速撤离。艾茉告诉郑浩,高级长官对这次的入侵极其愤怒,简直是一次莫大的屈辱。 郑浩分析:“如果宇文化神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入侵如此大型的军事基地,说明他已经等不及了,既然政府这边的黑晶石都被夺走了,那么陈真言那边也应该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如果运气好的话,现在已经有九颗黑晶石在宇文化神手上。” “为什么是九颗?”艾茉不解。 “我手上的那颗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宇文化神应该不会找到。另外两颗,一颗在钟玥身上,一颗在白小莉身上,除非它们死了,否者黑晶石便不会落到宇文化神的手里。” “等一下,你说黑晶石在这两个人身上是什么意思?” 郑浩意识到艾茉并不清楚钟玥和白小莉是活死人,如果真要解释起来,那就说来话长了,于是他简单地做了一个比喻,钟玥和白小莉就像两个需要装电池的玩具,黑晶石就是电池,电池装进玩具里,玩具才会活起来。 艾茉沉思了良久,最后点点头,说:“虽然我一直知道白小莉绝非凡人,但看到白小莉出现在深海沉船的时候还是吓了一大跳,听你这么说我或多或少明白了一些,也许她们真的像玩具一样不需要呼吸。”然后向郑浩述说了上次在深海沉船上遭遇白小莉的经过。 白小莉的成长已经大大超乎郑浩想象了,正因为如此,郑浩并不认为宇文化神能轻易从白小莉身上夺得黑晶石,至于钟玥,这个专业失踪户,神龙见首不见尾,宇文化神要找到她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不管怎么说,宇文化神在收齐十二颗黑晶石之前肯定还会有所行动,无论如何都要抢在宇文化神达到目的之前阻止他。 几分钟后,艾茉收到消息,将在今晚进驻浮石城,先前她已经把郑浩关于宇文化神藏身之地的推测告诉了上级。 “你有什么打算?”艾茉问。 郑浩回答:“我要跟你们一起过去。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回公寓一趟。” “好,我送你。” 郑浩也不知道自己在基地地下待了多久,当他回到地面的时候,外面暮色四合,中和路16号也灯火通明。郑浩从车上下来,看到公寓大门打开着便走了进去,客厅里,钟玥正坐在沙发上,林梅坐在她旁边。钟玥一见到郑浩立刻走了过来,郑浩感觉到必定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 钟玥说:“婆婆被宇文化神带走了。” 钟玥告诉郑浩,婆婆真身由于身体虚弱一直藏在地下树洞里,靠树根的给养维持生命,郑浩之前看到的花婆婆都只是她的灵媒,钟玥一直以来是通过灵媒与花婆婆取得联系完成指定任务。但是这一次,钟玥在约定地点却看到灵媒倒在地上,在她的脸上刻了几个字,告诉钟玥如果想要见花婆婆就到浮石城去。 “这明显是个陷阱。”艾茉接话到,“宇文化神的目的是你体内的黑晶石,你如果过去了就是把黑晶石拱手送上。” “我知道。”钟玥语气依旧冷冰冰的,“但我必须过去,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只是想要提醒你们一声要小心。东明神教那边似乎也出了大麻烦,死伤惨重,宇文化神入侵了他们的总舵,夺走了黑晶石,陈真言被带走了。发生这件事的时候,白小莉并不在。” 郑浩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昨天下午。” 郑浩想起昨天下午的时候白小莉正好在夺黑晶石,如果这样的话,宇文化神手中的黑晶石又少了一颗,因为白小莉身体里有一颗,还有一颗正是从郑浩和钟玥手里夺取的。但是,陈真言可以说是白小莉的再生之父,她和陈真言的关系与钟玥和花婆婆的关系是相同的,这么一来,白小莉最终还是要去浮石城。 一切都按照宇文化神的计划一步一步实行,就像时钟上的指针,走得分毫不差。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就在这道别吧。” 郑浩拉住钟玥,问:“等一下,你要怎么过去?” 钟玥说:“我自己会想办法。” 艾茉笑了,问:“有飞机直达快吗?” 郑浩对钟玥说:“我们会让宇文化神付出代价的,一起过去。” 钟玥看着郑浩没有说话,房间里充斥着沉默,这时候,有人打破了寂静,林梅尴尬地看着众人,说:“那个,我饭已经做好了,还热着,大家好歹坐在一起吃个饭再走嘛,一起吃个饭……”林梅说完急忙背过身去,急急忙忙地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厨房里便传来了锅碗瓢盆的声响。 林梅从厨房里端出饭菜的时候,饭桌上的每个人都注意到了她红红的眼睛,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饭桌上,郑浩莫名其妙地用筷子敲着碗唱起歌,可惜实在跑调太严重,谁也没有听出来那到底唱的是什么,艾茉强烈要求不要再唱下去,实在影响胃口,郑浩当做没听见,一直唱到另外两个人吃完为止。期间,林梅一直待在厨房里,郑浩请她出来吃饭她也不肯。 终于郑浩憋不住了,低声说:“我怎么感觉像在吃最后的晚餐?” “当然啦,你什么时候能懂女人的心情?”艾茉埋汰道:“对于咱们来说,不记得有多少吃吃过类此的饭,吃了这一顿,不知道下一顿还能不能吃上,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死沉浮的生活,但对于林梅这样一位普通人来说,却是不一样的感受。她现在肯定是担心的不得了。” 钟玥点点头,说:“她是个好女孩。”然后看了郑浩一眼。 郑浩感觉不对劲,说:“等一下,我怎么听得你们像在责怪我什么?” 钟玥和艾茉对望一眼,同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随即站起来离开桌子,朝门外走去,边走边大声跟厨房里道别。 一直到送郑浩等人离开中和路16号,林梅都没有说一句话。郑浩落在最后,走到车门前,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折返回去,犹豫了一下,对林梅说:“明天早上多买点菜,我们要回来吃饭,可能来的人会比较多,碗筷也要多准备几个,要不就做火锅吧?可能回来的会比较晚,你把饭菜放着就回去吧,别等我们了。” 艾茉在车里听到郑浩的话,嘀咕道:“他在胡扯些什么?” 林梅使劲地点点头。郑浩毅然地扭过身,快步走进车里,车启动了。走很远后,郑浩从后视镜看到林梅还站在门口,没过多久,车子拐弯了。 “停车。”郑浩突然说。 “干什么?”艾茉把车靠到路边,郑浩从车上跳下来,说:“在这里等我。”说完郑浩快步跑向一条小巷子,在巷口有一个衣着破烂的小孩子,郑浩走向他,朝他的碗里放了几张钞票,小孩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递给郑浩,郑浩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装进自己口袋里,然后朝汽车跑过来。 “你刚刚拿的是黑晶石吗?”艾茉问。 郑浩毫不避讳地回答:“对啊。” “你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小乞丐保管?”艾茉难以置信。 “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呢?说它现在还在我手上。”郑浩拍了拍口袋,钟玥忍不住笑了。 “你太疯狂了。”艾茉没好气地摇摇头,发动了汽车。 第一百四十章 软禁 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下面就是茫茫森林,在不远处,另外有四架直升机并驾齐驱,飞向同一个目的地。 “那上面运的是什么?”郑浩问,由于机舱里噪音太大,通话只能通过隔音耳机。 艾茉回答:“到那边你就知道了。” 郑浩无趣地将头撇开,看到钟玥正出神地望着窗外,从离开中和路16号开始,钟玥就没说过话。郑浩估计现在白小莉他们也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直升机小心翼翼地飞入了山谷,在山谷底部架有降落台,众人从降落台上走下。 相较于郑浩几年前离开时的样子,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底部的石像雕刻等已经被转移,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临时实验室,曾经这里有众多的实验仪器和科学家,现在他们正在被转移,部队即将强行突入浮石城。 郑浩、钟玥在艾茉的带领下走进了一个实验室,这里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艾茉告诉他们,等浮石城门开他们就跟着军队进去,艾茉出去后,让人送进来了两套武装服。郑浩和钟玥分别穿上。 外面的部队来了一批又一批,一直能听见外面整齐的脚步声经过。 郑浩本来打算出去走走,但是守在门外的军官挡住了。 “长官吩咐的。”当郑浩质问的时候,军官回答。显然是艾茉搞的鬼。 钟玥在房间里不停地踱步,看得出她非常担心花婆婆的安全。 “她为什么把我们关在这里?”钟玥怒气冲冲地说,她手中长刀握得紧紧的。 郑浩也不明白艾茉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大地都跟着震动起来,灰尘呼啦啦地往下掉。 过了一会儿,震动停止了,四周忽然寂静起来。两人望着天花板,听到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郑浩向门外走去,那个守门的军官又在门后出现。 “你们不能出去……”话音未落,军官突然眼睛瞪大,看着郑浩身后,郑浩回过身,也被吓了一大跳,只见钟玥用刀硬生生地在墙上划出了一个三角形的轮廓,火花四溅,看上去要把墙壁开出一个洞来,军官急忙开门上前阻止,就在这时,郑浩从身后给了他重重一击,军官立刻晕倒在地上。 “你不会真的打算在墙上开个洞吧?”郑浩问。 “看情况。”钟玥简单地回答。 郑浩和钟玥趁机夺门而出,整个实验室除了守门军官,一个人也没有。 两个人走出实验室,路上,郑浩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郑浩感觉身后有东西在盯着自己,但回过头除了空荡荡的玻璃窗什么也没有。 在快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听到了外面喧杂的声响,有军队在外面把守。这时,钟玥突然回过头,低喝一声:“谁!”紧接着立马半蹲着身子拔刀,以极快的速度往身后的实验室飞奔而去。 郑浩被突然的变化吓了一大跳,急忙跟上,走廊深处一个实验室的门还在轻微晃动,郑浩一进去,就看到钟玥站在几张翻到的办工桌后,手中长刀搭在桌子后面的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是光头,看上去像做过化疗的癌症患者,连眉毛也没有。大概五十岁的样子,戴着眼镜,穿一声白大褂,科学家的模样,双手微微举起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钟玥,任由长刀搭在他的脖子上。 “你们是什么人?”科学家不动声色地问。 郑浩很佩服眼前的男人,从外表看上去文弱无力的模样,却能够如此镇定,换做一般人,要是突然冲出一个陌生人把刀架在脖子上,这时候早吓软了。 “你又是什么人?”钟玥问。 “既然你们已经抓到我了,把我交给艾茉吧。”男人深沉地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显然他把郑浩和钟玥当做艾茉的手下了。 钟玥和郑浩对望一眼。 郑浩说:“所有的研究人员都在撤离,为什么你还躲在这里?” 男人看着地面不说话。钟玥手起刀落,旁边的办公桌立刻被削成两半,连郑浩都被吓了一跳。 男人干脆闭上眼睛,任由钟玥处置。 钟玥犹豫了一下,收起刀,朝门外走去。 男人睁开眼睛,惊愕地看着离开的钟玥,眼睛里充满了疑问。 “你们不是艾茉的人?”男人在身后问,钟玥没搭理他继续往外走。 男人急忙叫道:“等一下,如果你们真不是艾茉的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钟玥慢慢地停下脚步,正好站在郑浩身边,但并没有回身。郑浩也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朝两人走近了几步,郑浩看到男人走路一瘸一拐的。 左腿安了假肢。郑浩注意到。 “把我带进浮石城。”男人说道,一时间,房间里一片寂静。 “你要进去干嘛?”钟玥问。 男人抬了抬头,看着钟玥的背影,又低下头,道:“这个我不能说。” 钟玥往门外走去,郑浩看到男人的眼睛里某种光芒消失了。 “进浮石城?”郑浩斟酌着,问:“这就是你留下来的原因?” 男人像又找回了希望,看向郑浩,应道:“只要能再让我进去我愿意付出生命代价。” “也就是说你进去过一次了吧?”郑浩追问道。 男人犹豫了一下,毅然地回答:“进去过。” “说不通的吧?”郑浩笑道:“我刚刚可是才听到爆破的声音,要是有暗道的话为什么不从那里进去?” “所以那些从正面进去的人都是去送死。”男人紧握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郑浩听到这话惊呆了,钟玥也回过身来。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钟玥问。 男人看上去像吞了一口苦药,脸拧成了一团,最后说道:“艾茉的具体计划我并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从正面进去一定会触发浮石城的防御系统,那是人类目前都无法复制出来的防御体系,到时候必定会损失惨重。艾茉那些人必定另有所图。” 郑浩回过头看了钟玥一眼,她也在沉思之中。这时候,男人一瘸一拐奋力朝门口走去。 “你想干什么?”郑浩问。 “你们不去,我自己去,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也不想再回头。”男人愤愤地从两人身边经过。 钟玥望了郑浩一眼,郑浩苦笑了一下,转身朝男人走去。 几分钟后,三个人来到了地下室门口。 男人走到密码锁前,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白色卡片,上面没有任何文字和标志,在密码锁上刷了一下,密码锁咔了一声,红灯还是红灯。 “怎么会这样?”男人拿着白卡又在密码锁上刷了好几下,但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的双手颤抖起来。 钟玥走过去,拔出弯刀。 “等一下。”男人阻止道,“制作门的金属不是普通的金属。” “这把刀也不是原来的刀。” 钟玥让男人退后,只听见几声尖锐刺耳的声响,火花四溅一闪即过,钟玥已经收刀站定,抬脚往门上一踹,把切下来的金属块踹进门去,轰隆巨响,门上缺出一个三角形的洞口。 男人看的目瞪口呆,钟玥让开路,男人将信将疑地移了过去,手试探性地伸向洞口摸了摸,似乎还不大相信。 这时,上面走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郑浩听着声音,说:“应该是艾茉发现我们不在,带人追上来了。” 男人急忙钻进洞里,钟玥郑浩陆续钻进去。 里面一片漆黑,有阵阵凉风在房间里回荡。 男人打开手电筒,郑浩看到房间地板中央有一口井。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机秘道 男人打开手电筒,郑浩看到房间中央有一口井。 井里没有水,井壁上有手扶台阶。 男人带头下到井里,照亮下面的通道。钟玥紧随其后,郑浩殿后。 郑浩刚把脑袋缩进井里,一股风便吹过他的耳边,一声脆响,一颗子弹划过郑浩脸颊打在旁边的井壁上。 郑浩匆匆回头一瞥,正看到艾茉端着枪出现在门上的洞口。 郑浩立刻把头缩进去,恰好一枚子弹打中郑浩闹到刚才在的地方。 郑浩催促下面的人加快速度,艾茉只要一出现在井口,他就无路可逃了。这时候,男人和钟玥已经到了井底,郑浩干脆放开手,后背贴着井壁直接滑下去,到了井底,旁边是一条横向通道。 郑浩刚落地,艾茉的脑袋就出现在洞口,郑浩闪身窜进通道里。 “快走快走。”男人按下了墙壁上的按钮,通道顶部的一部大门正缓缓下落。 郑浩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一看,艾茉刚好从上面跳下来。郑浩急忙加速,砰砰几道声响,艾茉的子弹打在郑浩周围的墙壁上,最近的一颗里郑浩的脚踝不到一厘米。 郑浩猛地身体一倒,借助惯性在地上滑行,子弹簌簌地飞过,打在落下的门板上,男人和钟玥急忙躲避。 在大门刚好落下到底之前,郑浩顺利地从门缝底下滑了过去。 “你没事吧?”男人一瘸一拐地过来扶郑浩。 “还好。”郑浩从地上爬起来。 男人说:“上一秒我还在担心,要是你被困在那边,这位女士会不会杀了我。” 郑浩笑着拍拍身上的沙土,又看了看一旁的钟玥,说:“那得看是刀硬还是门硬。” 话音未落,门的另一边传来劈劈啪啪的撞击声,艾茉再朝着铁门乱开枪。 “走吧。”钟玥转身往通道深处走。 沿着通道一直走,郑浩细心留意着通道的构造。刚开始一段,通道是由金属墙壁整砌而成,之后不久,金属墙壁到了尽头,眼前是一段原始洞穴。 “接下来要格外小心。修建到这里是极限了。”男人警惕地看着周围。男人看了一下地形,指着地上的脚印说:“你们要紧紧跟在我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 男人走在最前面,地上留有先前来过的人的脚印,脚印有很多,大小不一,男人仔细辨认其中的某些脚印,小心翼翼前进。 没走多远,周围的洞穴变得多了,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全是洞口。脚印到这里突然就断了,看上去像被什么东西擦过一般,一到洞穴出口外面的脚印就不见了,留下一个脚后跟的印子。 现在怎么办?郑浩看着男人,看他有什么方法。 只见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眼睛看着前方的洞穴,把硬币往上抛去,落下来的一瞬间,用手背接住,另一手同时罩住,嘴里喊了一句“字!”,松开上面的手,只见硬币有花的一面朝上。 男人摇摇头,又将硬币朝上抛去,重复同样的动作,高喊“花!”,这回出现的是有字的一面朝上。 男人一直重复这个动作,郑浩无语地看着男人,钟玥也开始没什么耐心。 “对了!”男人兴奋地举起硬币,朝其中一个洞口过去。 “喂,你就这么过去了?”郑浩问。 “这边走。” “凭什么?”钟玥问。 “硬币选对了。”男人拿着硬币说。 “别跟我说你是通过抛硬币这么奇葩的方式决定的。”郑浩说。 “不要小看硬币!”男人严肃喝道,“所有的洞口里面只有一个洞口能够让你猜对,这是实验者的心血研究结果!” 男人头也不会地朝洞口过去。 钟玥立马跟了上去,看到郑浩的表情,钟玥说道:“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哪里有道理了!郑浩在心里默默吐槽,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洞里没走几步,前方便被一道绿色的墙体挡住去路。 男人全身趴在墙壁上,像是不相信墙体的存在,哆嗦道:“怎么会再这里?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一道墙。” 郑浩看男人不像是装出来的,目光移到绿色的墙上,思索道,难不成先前这里真的没有这堵墙? 郑浩走近墙体,看着这堵布满铜绿的墙体,墙体与山洞连接的位置都是硬邦邦的泥巴,看上去有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墙体和山洞没有相互移动过。 郑浩回过身,看着周围的一切,整个洞体散发出一种莫名的诡异,似乎从刚才开始便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糟糕,浮石城又在时空转换。郑浩清楚地记得第一次来浮石城时吃的亏,浮石城把他们带回了提前两个月的时间,让郑浩和明叔一伙人相遇,结果差点死在里面。 正想着,只见钟玥突然抓起郑浩的手,郑浩还没反应过来,钟玥已经一刀割破郑浩的手指,指尖立刻聚起一滴血珠。 钟玥捏着郑浩的手指往墙壁上一甩,只见溅到了血滴的地方立刻冒出一道道青烟,转眼间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墙体来。 郑浩忽然想起在乌木镇老村里看到的那道神秘黑门,当初郑浩被灵通诱导到黑门门口,被刀刺破了皮肤,血液溅落到黑门上,黑门便打开了一点,溅上去的血液量越多,门开的越大。 眼看钟玥又挥起了刀,郑浩急忙躲开,连声说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郑浩用刀分别在手指上割出几个小口子,往墙体上甩,每一甩,门便像被酸侵蚀了一般冒出青烟,门从中间也裂开了一条缝隙。 “好了,够了。”钟玥握住郑浩的手,撕下来一块衣服给郑浩包扎伤口。郑浩刚走两步便觉得有点头晕,看来是失血造成的。 还没进门就被消耗得这么严重,看来后面的路多半凶多吉少。郑浩无奈地想。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钟玥想过来扶他,他摆了摆手,指指门口,钟玥会意,跟在科学家后面侧着身子进了门缝。郑浩休息了一会儿,也跟了进去。 本来以为黑门只是薄薄的一层,侧着身子进去才发现,门很厚,侧着身子进门就跟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差不多。 这个黑门和在乌木镇里碰到的那个黑门不一样。 郑浩侧着身子慢慢挪动,从前面科学家手里的光来看,钟玥应该已经到了门的那一边。 郑浩的眼睛突然一阵刺痛,疼痛感不是来自左眼,而是正常的右眼。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眼睛里。 郑浩用手抹了一下,感觉脸上湿漉漉,黏糊糊的,就在这时,又有什么东西落进了郑浩的脖子里,凉梭梭的。 在门另一边的钟玥突然尖叫起来,郑浩揉完眼睛,视线还有点模糊,又感觉什么东西掉到了脸上,抬头一看,顿时吓了个半死。 一只磨盘大的太岁正从隧道上方头朝下朝郑浩爬过来,要不是这只太岁长得太肥了,在狭窄的门缝里移动困难,它的口器张牙舞爪,唾液乱滴,恐怕这时候已经咬下郑浩的脑袋。 郑浩想不通这只怪物之前是怎么藏在门缝上的,这时候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在那怪物下来之前从这里面离开。 那只太岁离郑浩的脑袋不到一米,郑浩侧弯下身子加快移动的速度,两腿小步快跑,由于动作在剧烈,前胸后背在门缝上使劲撞蹭。 那太岁移动的速度很慢,身体在墙壁上磨破了一大片,体液顺着墙壁流下来,黏糊糊的,相当恶心。它看上去显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吃东西了,紧紧追着郑浩。 终于,郑浩快步冲到了门的另一边,钟玥转身挡到门缝前,把刀指向太岁,那太岁也不是瞎子,似乎感觉到了钟玥的杀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和钟玥对持。 双方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气氛紧张到极点,太岁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也不贸然攻击。 “它在磨牙。”男人忽然指出,汗水不停地冒,“它在召唤同伴!” 钟玥和郑浩同时一惊,四周的黑暗深处隐隐约约传来小雨一般的沙沙声,乍一听特别像以前养蚕人家里夜间上千只蚕咬噬桑叶。 “快走!”郑浩一声令下,三个人快速后退,钟玥倒退着走,眼睛和刀尖紧盯太岁不放。 那些看不清内在的黑暗中出现了躁动,动静越来越大。 郑浩回头望时,只见门缝之间的太岁正昂着脑袋朝空气中使劲发出磨牙的声音,与此同时,一团团不规则的黑影从山洞的顶部出现,沿着洞壁直压下来。 沿着山洞一直跑,前方的路开始变得平潭起来,出现了石头砌成的走廊,光线也明亮了一些,郑浩听见了哗啦啦的水声,似乎在附近有瀑布一类的东西。 看着周围的景象,郑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走廊的右手边有一段台阶,台阶通向一个大石门,哗啦啦的水声就是从石门里面传过来的。郑浩看到在石门的另一边,黑暗之中有一连串规则的光点在移动。 钟玥把他一把将他拉出了回忆,她听到走廊另一头的磨牙声、小孩哭泣声越来越近。 “接下来该怎么走?”钟玥问科学家。 科学家一步踏上走廊的台阶,大手一挥,说:“里面!” 郑浩和钟玥跟上科学家,进入走廊,走廊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平台,平台上湿漉漉的,平台外围有一圈女儿墙。女儿墙的外面是深渊,深渊的另一边是几道哗啦啦的瀑布倾泻而入深渊。郑浩在门外看到的那一连串的光点来自于瀑布后面。 郑浩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是他第一次来到浮石城离开时经过的那个门洞,他听艾茉说过,她就是在这里看到明叔把麦辉推下深渊,她自己当时为了躲避老头子的追杀,也是从这里跳下深渊,后来侥幸顺着水流逃了出去。 只见科学家攀着女儿墙往墙外爬了出去。 郑浩一惊,难不成墙外有秘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悬空之沙 郑浩趴到女儿墙上,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场景: 科学家在墙上行走! 科学家的整个身体都横在空中,沿着悬崖峭壁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科学家招呼郑浩下来。 郑浩呼唤钟玥,钟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吃惊不小,郑浩告诉她,这里的重力有点反常,先跟着过去再说。 从女儿墙翻过去的时候要小心翼翼,靠近墙体的部分重力并没有不正常,科学家站在郑浩下面,他所站的位置就是边界线,跨过边界线就可以在墙上直立行走。 郑浩好不容易下到了墙壁上,胆战心惊地松开手,发现没问题,这才慢慢地站直身子。 轮到钟玥下来了,钟玥忽然朝身后一看,身影消失在女儿墙后面,紧接着上面传来密密麻麻的撕咬声,一声惨叫,一个什么东西从墙体上面飞了下来,郑浩和科学家定睛一看:是太岁的头。 紧跟着,又一个什么东西飞了下来,这次是朝郑浩和科学家站的位置飞过来,两人急忙躲开。 只见一只太岁在悬崖上滚了滚,把身上的血迹在地上划了一大道,很快又爬了起来,看到郑浩和科学家两个人,一瘸一拐地支撑起来,朝两人爬了过来。 郑浩不紧不慢,也大步流星地朝太岁走了过去,针锋相对,郑浩猛地扯下左眼眼罩,一道蓝白光直射太岁,太岁躲闪不及,被光笼罩个正着,趁这个机会,郑浩一抬脚,把太岁踢得高高的,高到足以消除墙壁重力对它的吸引,它愤愤地叫嚷着,掉下深渊。 科学家一直站在郑浩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郑浩重新用眼罩盖住左眼,这时,有一个东西从墙上翻下来,科学家刚要提醒郑浩小心,那身影已经稳稳地落在郑浩面前。 钟玥从峭壁上站起来,头发上沾满粘稠血液,身上,刀尖上血珠直滴。 “快走!”钟玥急急忙忙地说,看向科学家,科学家吓了一跳,立刻明白过来,转身踩着高低不平的悬崖峭壁深一脚浅一脚的带路。 头顶上女墙后面鬼哭怪嗥,一堆大小不一臃肿难看的脑袋从女墙后面探出来,舍生忘死地朝三个人扑过来,基本上都坠入到万丈深渊里,连尖叫声都淹没在大瀑布的冲刷中。 跟着科学家小跑了一段距离,绕过悬崖拐弯处,眼前出现了一个上百米高的洞穴,在洞穴中央,似乎悬浮着什么东西。 科学家指着悬浮的东西说:“那个东西很特殊,似乎是控制整个浮石城动力的开关,只要打开那个开关,就能够进入中央控制室,之后就能够想办法杀死千年电鳗,截断整个浮石城的能量源,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启去那里的通道。” “你们找到通道的入口没有?”郑浩问。 “找到了,在这边。”科学家带着两人走到石壁上,在石壁上摸索了一阵,科学家指着脚下的崖壁说:“就是这个门。” 顺着科学家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三人的面前,有一个两米多高的石门浮雕,在石门上刻满了大大小小的圆圈。在石门的中央,有一尊手掌形的石雕,伸向悬浮物。 科学家解释这个手掌可能是打开前往悬浮物的关键,但是他们从发现这个石门后用了各种办法,想要从悬崖上自己建造一座桥过去,但只要一靠近那个悬浮物,建造的材料就会莫名其妙地像受到什么强大的力的拉拽,绕着悬浮物旋转,过了一段时间后就掉落到悬崖下面去,他们甚至朝悬浮物发射了一枚子弹,结果子弹也立马成了悬浮物的卫星,最后速度越来越慢,掉落进深渊里去。 “简直比太阳还霸道!”科学家苦笑着说。 郑浩蹲下来仔细查看石门,这个石门和之前老头子在浮石城外召唤出的水下石桥通向的石门有许多相似之处。 当时郑浩还记得是用身上的血召唤出了那座石桥。而且,当时宇文化神在将夜明珠安进郑浩的左眼里时说过: “……斗转星移,桑田沧海,唯有流淌在血液里的基因是永恒不变的。” 郑浩伸出手掌,巧合的是,这次郑浩的手臂也擦伤了,郑浩观察到手掌的中央有几个圆环形状的凹槽,圆环一环扣一环,错落有致,和当初在乌木镇地下看到的培养白小莉的石台很像。 郑浩把手掌和石掌按在一起。 科学家不明所以地看着郑浩。 忽然感觉手心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郑浩应激性地缩回手,看到石掌中心不知不觉间已经聚集了大量的血,把所有的圆环都填满了。 “真贪心。”郑浩撕了条衣服把手掌包起来。 血液沿着石掌掌心圆环流动,旋转,似乎随时会溢出来,忽然,所有的血消失了,仿佛一下子被石掌吸干了,圆环上干干净净的。 三个人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周围的动静,可是什么声音也没听到。 “不对?”科学家问。 郑浩沉默不语,刚要摇头,山洞的黑暗里发出了一阵齿轮切合的巨响,山体震动,洞顶的石头不停掉落下来。 不一会儿,震动停止,山洞又恢复了寂静。 “小心!”钟玥忽然压下郑浩的脑袋,与此同时,郑浩感觉耳朵旁边有什么东西飞了过去。钟玥手起刀落,扑过来的太岁被砍成两半,滚落到深渊里。 接二连三的太岁从悬崖拐角处爬过来,它们可能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在墙壁上爬行,但是它们很清楚的是要把眼前的三个人咬成碎片。 就在这时,震动又开始了,三个人不得不压低身体来保持平衡。 齿轮切合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是从最开始传出声音的山洞深处传出来的,那里有什么东西出来了。 郑浩看到了一根石条从黑暗里探出来,石条上长了一层青苔,随后,又有两根石条探出来,石条扣在石壁上,保持不让自己掉下去,黑暗中亮起了两个红色的光点,一个庞然大物从黑暗里出现。 一只巨大的石头蜘蛛,全身上下由黑色的石料制造而成,也不知道这只蜘蛛有多久没运动过,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青苔,不少喜阴生物沿着石缝爬进爬出。 前面有只石头蜘蛛,身后又追着一群想吃肉的太岁,上面是悬崖峭壁,下面是万丈深渊,还不知道到什么地段开始脚下的水平重力场会消失。而脚下的石掌吃霸王餐,喝了郑浩那么多血一点表示也没有,没有什么比现在情况更糟糕的了。 钟玥在身后已经解决了五六只扑上来的太岁,剩下的太岁虎视眈眈,向两边缓缓散开。 “它们学聪明了。”钟玥笑着说,双手握刀警惕着太岁的动向。 郑浩对着石掌又是握手又是拍掌,石掌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郑浩一把拉过来科学家,说:“你刚才不是说无论如何也要进来吗?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进来了吧?” “我进来就是为了破坏中央电源啊。”科学家解释。 “你不可能没有任何准备空着手进来。”郑浩质问。 “我只带了这个。”科学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圆球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 “绝龙蛋,可以消灭千年电鳗,破坏动力源,虽然还在研发阶段,我对它的威力很有信心。” “那你原本打算怎么靠近动力源。” 科学家摇头说:“我不清楚,走一步是一步,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出去,只是难为了你们。” 郑浩失望地松开他。看着眼前的人,郑浩想科学家是这么天真固执的吗? 石头蜘蛛逐渐加快了脚步,沿着悬崖峭壁朝三个人爬过来,郑浩拉着科学家急忙往下跑,钟玥则握着刀冲进太岁堆里去,太岁一路被砍杀,吓得四下逃散,只有极少数的转过身来追郑浩和科学家两人。 石头蜘蛛紧追不舍,转眼就追上了两人,一脚踩了过来,郑浩急忙推开科学家,石触爪扎进了两人中间的空当。 郑浩侥幸躲过了一爪,刚要起身,眼前黑影打到,郑浩来不及躲闪,被触爪打了个正着,一下子被掀飞出去,朝深渊飞了过去。 钟玥远远看到,吓得尖叫出声来。 郑浩重重地摔在了什么坚硬冰冷的地方,朝地下一看,自己在深渊的上方,却并没有掉下去,在他的身体下面,出现了一层很细的沙子,郑浩就躺在这层漂浮在空中的沙子上。 郑浩跳起来,把脚伸向旁边没有沙子的地方,当他脚踩下去的时候,从空气中某个地方就会飞来沙子垫在郑浩脚下,把他支撑在空中。 原来是这样! 郑浩立刻朝两人大喊:“快跳过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反攻 艾茉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浮石城前线战士传回来的视讯都如实反馈在大屏幕上。 从打开浮石城大门,到进入浮石城,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问题,军队按照计划刺入了浮石城的中央广场。 一切太过于风平浪静,先锋部队行进的格外小心。 就在先锋部队跨过中央广场,打算进一步深入的时候,他们听到废墟里有小孩的哭声。 那声音很小,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先锋部队立刻示意后面的人停止行进。 他们在受训练的时候已经了解了关于太岁这种奇特生物的信息。这种怪物长相类似小孩,声音也与小孩无异,却和鲨鱼一样长有尖锐的牙齿,能够顷刻间把人咬下一块肉来。 他们决定立刻继续前进。 就在这时,哭声骤然之间变大,并且越来越大,此起彼伏,海浪一般包围过来。 废墟之间有东西在动,沙石尘土不停滚落,不计其数的婴儿从废墟之间爬出,朝先锋部队聚拢。 太岁们的嘴巴张张合合,白列列的牙齿隐隐现现,咬牙切齿。 先锋部队即刻向太岁开枪,太岁究竟是血肉之躯,在子弹面前与人平等,只是刹那的功夫,最前线的太岁倒下了一大片。 后续部队立刻跟进,进行猛烈的火力压制,浮石城里枪声大作,太岁被枪林弹雨打得血肉模糊,在部队面前筑起了一道尸墙。 太岁们仿佛丧失了心智,挤挤挨挨,完全不在乎扑面而来的铁疙瘩,即使被打成疙瘩也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爬。 先锋部队逐渐开始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了,举目望去全是浪潮一般的太岁怪物,后面增援的部队也被阻挡了去路。这些太岁完全无所顾忌,连手榴弹扔进去就跟扔进了水里一样,炸开了一堆,马上又有另一堆补上。 先锋部队感觉像踏入了太岁沼泽地,太岁的包围圈缩得越来越小,太岁身上飞溅而出的体液泼到了脚下。 队长下命令撤离,话刚说出口,头上一重,一只太岁飞扑上来,还没等队长把它甩下去,太岁已经狠狠的一口咬进脖子里,大动脉立刻喷出鲜红的血液,血液溅落进旁边的太岁身上,它们更加兴奋起来,队长倒进了太岁堆里,转眼之间被疯狂的太岁淹没。 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太岁从四面八方扑上来,尖锐的牙齿专挑护卫薄弱的位置咬下去。堆积如上的太岁尸体倾倒而下,泥石流一般将还没来得及躲避的先锋部队压在下面,太岁们钻入尸堆里,刹那功夫,鲜血和惨叫声从太岁堆下面泉水一般涌出来。 增援部队此刻也正艰难鏖战,重型装备对准在废墟里左躲右闪的怪物轰击,那是一只只大型的蜘蛛模样的石头机器。 炮弹轰击中了蜘蛛藏匿的废墟,墙体轰然倒塌,石头蜘蛛顶开压在身上的墙体爬出来,炮弹紧跟着又是一记,正面打在蜘蛛身上,蜘蛛被打中的地方顷刻间四分五裂。 这边刚打中一只,另一边的部队却被蜘蛛打个正着。蜘蛛神出鬼没,动作敏捷,借助有力的地形做掩护,在废墟之间爬来爬去,炮弹只能大范围创伤,但这样威力的炮弹数量有限。 蜘蛛在附近不停游走,增援部队被死死拖住,收到前面发来的求救讯息却无法做出反应,当惨叫声传到增援部队的前锋时,放眼望过去的只有看不到边际的攒动的太岁脑袋。 才刚进城不久,先锋部队全军覆没,增援部队受到重创,后面的军队前进因此受阻。 艾茉一言不发地看着屏幕上硝烟弥漫的战场,太岁和蜘蛛正把后增进的部队一点一点的包围起来,一步一步逼入绝境。 是时候让他们出手了。 悬停在森林上空的直升机机舱门被一下子拉开,探出一个脑袋来。 “好高呀!”小丐望着下面葱郁的林木兴奋的哇哇大叫。 飞行员接收到艾茉的指示,将降落伞和武器包发放给飞机上的人员。南宫斗麻利地把降落伞穿在身上,王老爷闭目养神,秋伍媚犹豫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把降落伞包拿在手里。 “这是什么?”小丐左手拿一个圆球。 秋伍媚淡淡地说:“手榴弹。” “那这个呢?”小丐右手展开,露出掌心的一个铁环。 “那是手榴弹上面的引线,拉开它,手榴弹就可以……”秋伍媚一惊,大叫道:“谁让你把它拔下来的,快把手榴弹丢出去!” 整个机舱的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秋伍媚一手打落小丐手中的手榴弹,把手榴弹丢到机舱外面。 一声巨响,手榴弹在森林里爆炸,爆炸产生的气流把飞机震撼的颠簸了几下。 秋伍媚一把揪住小丐,吼道:“蠢货!你要把我们都害死吗?” 小丐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大大咧咧地笑了,眼睛飘向窗外,忽然指着地面上说:“快看,原来手榴弹的威力这么大!” 秋伍媚顺着小丐指引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手榴弹爆炸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洞下面火光闪烁,隐隐约约能看到军队的作战的炮火。 小丐无意之间倒是开了一个直达浮石城的缺口。 飞行员示意所有人可以下去了。 “走喽!”小丐手里挥舞着大关刀,迫不及待地第一个跳出了机舱。 秋伍媚看到座位上多出来的一个降落伞包,急忙追上去,“你没有带降落伞!” “呀哈哈哈哈哈!” 小丐飞速下落,激动的手舞足蹈,从洞口里穿过去,像一颗炮弹,笔直掉入浮石城。 正在和紧逼过来的蜘蛛激战的装甲部队忽然听到空中传来尖锐的怪叫声,以为是新一批的太岁飞过来了,抬头一看,一个人影正挥舞着一根东西冲下来,正好落在眼前的石头蜘蛛上。 一声堪比轻型炸弹爆炸的声响紧随着冲天而起的烟尘席卷而来,部队战士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惊人的一幕。 过了不久,只见烟雾散去,石头蜘蛛被那人影撞进了地面里,正在众人以为是什么炮弹空中支援的时候,一阵咳嗽声从石头蜘蛛的后背上响起,一个乞丐从石头蜘蛛后背上站起来。 小丐一边扇去眼前的尘土,摇摇晃晃地把刺进石头蜘蛛后背的沉甸甸的大关刀拔出来,看到眼前一群人正看着自己,大嘴一咧,亮出了大拇指。 周围一片寂静,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呆然地看着这个从上百米高空掉落下来的人类,其实他们心里都怀疑眼前的这个人算不算人类。 期待掌声无望的小丐只好把手收起来。 忽然,小丐挟刀于身后,朝一个战士飞奔过去。 那战士以为这个从天而降的乞丐要袭击自己,踉跄着退后,刚要拔枪还击,小丐却一下子越过了战士,身后轰然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浪把战士差点掀飞,半晌回过头时,只见小丐站在废墟后的一个石头蜘蛛上,正把蜘蛛腿拆下来,在他身后的废墟轰然倒塌,碎石滚落一地。 紧接着,人群中一阵惊呼,众人抬着头望着天上,几个降落伞正从头顶的破洞里像几个破塑料袋缓缓飘下,奇怪的是,那几个人中还有一个白胡子老头。 “糟糕,他们朝太岁群里掉过去了!” 降落伞飘飘荡荡,忽左忽右,这些人都是第一次使用降落伞,特别是王老爷,全身僵硬,吊挂在降落伞上一动不动的,全由着降落伞带他去哪就去哪,更搞笑的是,他身上不知道背的一桶什么东西似乎是漏了,黄色的液体不停的往下面滴。 地面上的太岁全都聚集在了一起,这些太岁刚刚吃了一个先遣部队的血肉,现在全都发了狂红了眼,看上去像一群饿疯了的蚂蚁,昂着丑陋的脑袋,争先恐后跟着飘来飘去的降落伞移动。 相比之下,南宫斗和秋伍媚对降落伞的适应性就好的多,她们成功避开了地面上纠集的太岁群,降落到部队里。 正当众人为即将掉落进太岁群里的王老爷捏一把汗的时候,也不知道秋伍媚做了什么,一只包裹着火焰的大鸟从她身上飞了出去,尖叫一声,降落在太岁群里。 太岁们和那些士兵一样,看着那只绚烂的火鸟腾空飞翔,然后优雅的落下来,像在观看一出精彩的表演。 太岁身上沾满了从王老爷身上桶里流出来的黄色液体,火鸟触碰到液体的一瞬间,液体爆炸了,火势在一瞬间蔓延到了整个太岁群里,忽然膨胀的空气把王老爷的降落伞撑的满满的,王老爷一下子被气流顶飞了起来,升空而起,早等候在一旁的小虫子立马把王老爷团团围住,秋伍媚控制着虫子拉扯着王老爷在安全地带降落。 被太岁群占领和堵塞的要道顷刻间化作一座火山,火海之中隐约可见太岁们挣扎的声影,浓烟冲天,惨叫不绝,恶臭弥散开来。火势从太岁群中间朝四周散开,太岁们死的死,没被烧焦的身上带着火四下奔逃。 战士们见准时机,趁着太岁被火龙吞噬全军溃败的时候,一鼓作气趁胜追击,把剩下的所有火力都集中上去,一瞬间,枪声,爆炸声,尖叫声,火焰的噼啪声等交杂在一起,响做一团,好似到了人间地狱。 小丐,南宫斗,秋伍媚也立刻投入战斗,在部队外围机动行进,掩护部队不受石头蜘蛛的突袭,他们身上都装备了大杀伤力武器,废墟里时不时升起一股浓烟,紧接着爆炸声四起,房屋缓缓倒塌。 队伍在一步一步有节奏的前进,好似一把钢刀,一点一点的插入敌人心脏。 王老爷端坐在废墟高处,并不在意下面交恶的战场,闭上眼睛,悄然入定…… 第一百四十四章 铁花绽放 世界常常用假象蒙蔽人的眼睛,有很多成就往往是有由意外诞生,人类因此常常感到束手无策。 当被石头蜘蛛抛出去的一刹那,郑浩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终结,一股不甘的清泉用处心田,然而在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被一层薄薄的沙子支撑在半空中,好像坐着一张为自己量身定制的飞毯。 在对面的石壁上,石头蜘蛛正对着钟玥和科学家穷追猛打。 “快跳过来!”郑浩大喊。 科学家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郑浩,下意识地摇摇头。 “钟玥!”郑浩大叫一声,紧接着,科学家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肩头被人一提,跟着整个人便朝郑浩飞了过去,他战战兢兢地看着下面黑乎乎的深渊,心脏狂跳。 就在他刚跳起来的那一刹那,石头蜘蛛的大触爪就凿在了他刚刚站着的地方。科学家回过头,钟玥紧跟在他身后。 郑浩一把接住了两个人,其实他大可以不用这么做,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层沙子立刻从空气的某个位置飞出来,垫在新来的两个人脚下。 钟玥几乎在站稳的一瞬间又弹了起来,回过身拔刀盯着石壁上虎视眈眈的大蜘蛛。 “它没有跟上来。”钟玥注视着蜘蛛说,蜘蛛身上的眼睛也紧盯着她,它的两只前触爪在空中张牙舞爪,但并没有沙子出现为它铺路。 “可能它太重了。”科学家猜测。 “也许只有人站上来的时候沙子才会出现。”郑浩说着转身朝动力源迈出了一步,前方空荡荡的,半空中看不到任何路,但是当脚踩下去的时候,沙子就会不失时机的出现,支撑住脚底。 科学家对看到的景象惊叹不已,也尝试着往前迈了一步,立刻有沙子飞来给他铺路,他高兴的拍手大笑,像个第一次看到雨的小孩。 钟玥看到大蜘蛛忽然一动不动的趴在石壁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催促两个人快走。 “怎么啦?”科学家被钟玥推着往前走有点不高兴。 “这里不安全。”钟玥匆匆的说。 这时,三个人已经靠近了洞穴中央的悬浮物。 所谓的悬浮物,实际上一个巨大的石卵,有一辆卡车大小。石卵被一条人首蛇身的怪物缠绕,那怪物现在只剩下一副干枯的躯壳。石卵上也刻满了圆环。在靠近众人的一侧,石卵上有一只手,指向石壁,和石壁上的那只手遥相呼应。只是石卵上的这只手,曾经是真的人手,现在只剩下一副骨架,也可能一开始便是骨架。 在靠近石卵的时候,三个人放慢了脚步,之前的子弹就是在靠近这个东西后忽然改变了轨道变成为石卵的卫星,最后减速掉落深渊。他们谁也不想变成卫星。 郑浩走在最前面,一点一点地靠近石卵,钟玥本来提议先拿别的东西试一下,被郑浩阻止了。郑浩推测,石卵的防御机制是使靠近的可能对石卵造成伤害的任何物体进行捕获,强制将其变为卫星,反之是不是就没事了,郑浩也不清楚,但都到这一步了只能试一下。 郑浩伸出手去,朝石卵缓缓靠近,钟玥紧跟在他身后。 能够把子弹强行捕捉成卫星,那需要多大的力量,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郑浩眼角余光扫到钟玥手中的刀握得紧紧的,估计她是打算一旦郑浩被石卵拉住,采用弃车保帅的方式,砍掉郑浩的手臂。 想到这里郑浩身上的冷汗冒得更多了,他对钟玥的刀法很有信心,也因此有点分不清到底自己是在害怕石卵还是钟玥了。 忽然,郑浩指尖像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郑浩看不到的某种柔软的东西,就在空气中,像透明的粘稠的某种洗洁剂。郑浩试着动了动手指,拨动那看不见的似液体非液体,似气体非气体的东西。郑浩又往旁边移动了几步,手都碰到了那个隐形的东西,那东西仿佛把整个石卵都包裹了起来。 “窸窸窣窣……” 空阔的山洞里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郑浩急忙把手缩回来,那声音一下子又停了。郑浩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窸窸窣窣……” 那声音再次响起,刚开始郑浩以为是石卵发出的,不禁退后了几步,很快又听着不像,更像是从三个人中间发出来。 郑浩钟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寻找声音的源头。 “我……”科学家缓缓抬起头,眼睛圆瞪眼白充血,黏液从嘴角流了出来,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 科学家干呕了两下,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的腹部的衣服动了两下,红色的液体像水墨一般从他肚子上的衣服渲染开来。 “窸窸窣窣……” 一张圆圆的大嘴巴突然从科学家腹部破体而出,从嘴巴里撑开一簇尖锐的触爪,反扣在科学家身上,仿佛一朵绽放的铁花。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科学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极大的力量把他整个往后拽飞了出去。 钟玥伸出去的手和他擦肩而过,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谁也没想到一直蛰伏在石壁上的大蜘蛛会吐出来丝,丝的顶端是一种没见过的生物,刺穿了科学家的身体。 科学家腾空飞起,被等待已久的大蜘蛛牢牢叼住。 “快走!”科学家嘶哑着叫道,从口袋里掏出了那颗圆形的绝龙蛋。 “他要干什么?”钟玥惊骇道,郑浩从身后拉住了她。郑浩想起刚刚在石壁上时自己的血液对石手的作用,在这边可能也管用。 “窸窸窣窣……” 钟玥明白过来,那声音是大嘴巴里不断摩擦的触爪产生的。这次,声音不是从眼前的大蜘蛛发出来的,而是山洞里的另外一个地方,在山洞某个黑暗角落里,还有石头蜘蛛赶来了。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时间,整个山洞都充斥着那种声音,不计其数的触角从石壁的黑暗中出现,朝大蜘蛛聚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大蜘蛛呼叫同伴的信息。 “快走啊!”科学家的声音淹没在杂乱的窸窣声中,他拨开了绝龙炸弹的开关,这是他本来打算用来对付电鳗的,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上。 郑浩抹在石卵上的血起作用了,一时间,原本那些雕刻在石卵上的圆环全都朝手骨架移动过来,缠绕着石卵的人手蛇身的尸首受到震动滑落了下去。 石卵上的圆环以石卵为圆心,一环套一环聚集在一起,不停的转动。郑浩这才发现,先前那些看似杂乱无章圆环直径符合比例关系。这些圆环像陀螺一样不停转动,每个圆环转动的速度不一样,方向也有的顺时针,有的逆时针。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声音越来越大,听的人全身发毛,郑浩刚回过头,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跳,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大蜘蛛! 所有的大蜘蛛都昂着脑袋眼睛聚焦在郑浩这一个点,一时间,所有带着嘴巴的丝从四面八方朝郑浩吐了过来,仿佛千万支利箭! “啊啊啊啊啊啊——”科学家大叫起来。 一道明亮的蓝色的光从绝龙蛋里刺出来,从蜘蛛群深处爆发出来,于此同时,从郑浩的身后圆环里射出来一道白光,在所有丝粘到挡在郑浩前面的钟玥之前,把两人包住了。 “轰隆隆……” 山洞剧烈震动起来,进攻到中央广场的部队立刻停止下来。 “地震啦!!!”小丐大叫着在废墟上跳来跳去,说来也巧,他每到一处废墟,那处废墟不过两秒钟必然在震动中倒塌,不得已他只好跳来跳去。 “城要塌啦?”秋伍媚尽量压低身体让自己平衡同时躲避坍塌下来的废墟碎石。 王老爷子不慌不忙地跳到一根石柱上,愣是把石柱踩进地里一尺,他站在高处看的清晰。 神庙两边的峭壁坍塌了。几股巨大的水流从峭壁的裂缝中推开石壁,喷涌而出,汹涌的水流正朝着中央广场铺天盖地冲过来,沿路推沙走石,好不壮观。 众人远远的看到了一条白线从远处刮过来,吓得急忙撤离,然而水势汹汹,加上进城的人又多,以水流的速度,不管是往后撤还是往高处撤都来不及了。 地面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撕开了一道裂缝,裂缝惊人的扩大,下面轰隆隆直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就在此时,洪流涌到了跟前,好在地缝挡在众人前头,洪流奔腾而下,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瀑布,声势之浩大如万马齐鸣,浓白的水雾从裂缝下面升腾起来,好似一道遮天蔽日的帷帐。 众人瞪着眼前的白色大水库,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几秒之间经历了如此鬼斧神工的变化,谅谁也不会不惊叹,大部分人甚至还没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除了水声,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地面上的裂缝还在扩大,有胆大的人伸头往地下看去,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有一个翠绿色的东西正在水流底下顶着水流的冲刷升上来。 一听到这个消息,众人一下子围了过去,伸着脑袋往裂缝下看,还真的是,一块巨大的翠绿色的东西正从水底下浮上来。 “不会又是什么……新的怪物吧?”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所有人心里顿时发毛起来,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一道白列列的闪光划破浮石城上空,紧接着,又是一道白光。那白光好像是从水里面发出的。 “打雷了?”小丐望着眼前的瀑布,话音未落,一道闪电从天而降,打在了人群附近的废墟上,火花四溅。小丐惊讶得张大嘴巴,叫道:“搞什么鬼?” 几乎是在同时,又有数十道闪电从瀑布里穿出来,打在人群里。 众人急忙后撤,退出闪电的攻击范围。 尽管若隐若现,王老爷还是看出了端倪。闪电不可能凭空产生,水幕之内必有文章,况且这裂缝越来越大,那水幕之内打出来的闪电极有可能就是给裂缝下面要出来的东西打掩护的。 王老爷子死死地盯着水幕,突然,水幕里面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王老爷子顿时明白过来,尽管没看个清楚,但也猜出了个大概,暗念道原来这古书上的东西还真有活着的。 王老爷子四下里寻找了一下,看到吊挂在废墟外墙上的小丐,那小子把伏魔大关刀钉进了墙壁,自己挂在上面荡秋千呢。王老爷子大吼道:“兔崽子,把刀给我丢过来!” 小丐正玩的尽兴,王老爷子一嗓子吼差点没把他吓掉下去。别看小丐成天嬉皮笑脸,唯独最听王老爷子的话。这时候王老爷子突然要刀,他急忙跳下来,轻轻松松把刀从墙壁里抽出来,随手一丢,那刀笔直地朝王老爷子飞了过去。 在下面看的人都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刚刚都见识了小丐刀劈大蜘蛛的厉害,现在看小丐这么一刀子就丢了出去,生怕那个老头接不住伤了。 王老爷子不慌不忙,不做多余的动作,身体一侧,让刀从身前飞过,待到刀飞过一半的时候,伸手一抓,稳稳地把刀握在手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九星连珠,我呸!”王老爷子说着跳下石柱子,指着坦克,说:“里面的听着,待会我给你们指路,你们朝着我指的地方把炮弹全打过去。” 准备好之后,王老爷子一刀砍断了石柱子,飞起一脚,石柱子立马箭一般朝水幕射进去。 寂静。石柱子像石沉大海了一般没了动静。 忽然间,水幕里闪光迸溅,伴随着怪物的尖叫,一个巨大的鱼头从水里露出来。 “那是什么东西?”人群倒吸了一口冷气。 “开炮!”王老爷子一声令下,所有炮弹在短短几秒之中全朝那颗鱼头打了过去,鱼头轰然倒进水幕里,没了动静。 “干掉了?”士兵问。 “还早!”王老爷子紧盯水幕,眼睛如一潭死水,握紧手中的大关刀。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红 什么是死亡? 死亡是温暖的,充斥着玫瑰花的香味,环绕着百灵鸟的歌声,沐浴在大理石白的光芒中。 郑浩感觉自己死亡了。 实验室的消毒水味道再也不见了,晶莹剔透的仪器也远去了,没有了人类的血腥味,连最后一丁点的尸臭也消失殆尽。 这样的自己一定是死亡了。 掀开棺材盖的次数比掀开锅盖的次数还多,比起待在被窝里更喜欢在冰冷的楼道里,与其坐在咖啡厅里不如到太平间里去转转,对死人的皮肤太过于熟悉以至于不小心触碰到林梅的手背时会不由自主地躲避。 而现在,自己正包裹在暖和的空气里,碰到的一切都是温柔的,散发着甜甜的香味。 不! 郑浩惊醒,满头大汗,眼前一片柔和的光芒,橘黄色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 自己躺在中和路16号的沙发上, “你醒了?”林梅端着茶点从厨房里出来,坐在郑浩对面的沙发上。 郑浩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 梦境? “怎么了?做恶梦?”林梅担忧地看着郑浩。 抚摸着沙发,这触感是如此的真实,茶点的香味是如此的熟悉,让整个人毛孔大开,胸口隐隐作痛。 林梅在郑浩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坐姿依然是那么中规中矩,双手紧握在一起。“要不要吃点药?”她问。 “你是谁?”郑浩问。 “啊?”林梅看着郑浩,眼睛里充满疑惑和忧虑,立马站起来,说:“我去给你拿药吧?” “为什么?”郑浩低语。 “什么?” “如果你真是林梅,为什么总是在用疑问句?因为对我不熟悉才会问个不停吧?”郑浩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女人,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梅定定地站咋原地,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不要再装了,我……”郑浩话音未落,便惊讶地看到一道白光从林梅的额头中间射出来,紧接着白光凝固成利刃,利刃将幻影砍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利刃的后面,站着钟玥。 钟玥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身体在不停的战栗,仿佛随时都可能倒下。 郑浩一把冲过去抱住她。 好轻…… 这还是郑浩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钟玥,瞬间的触碰让他心里一阵狂跳。倒在他怀里的钟玥轻如飘羽,没有实感,让郑浩恍惚以为自己抱着一团虚无的空气。而这团“空气”的手始终紧紧握着那把弯刀,弯刀上沾满太岁的血液。 郑浩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空荡荡的神庙,神庙由绿色的石头建筑而成,自己身处神庙中央的一圆形的水潭中的方形石台上,在自己的正对面,是高高在上的神座,神座上有人。 郑浩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只见小男孩宇文化神正盘腿坐在神座上,在他左右分别站着麦辉和老头子。郑浩愤怒地瞪着他。 宇文化神注意到了郑浩头来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和他对视,忽然,噗嗤笑了出来。 “被你找到了。”宇文化神的语气像刚刚结束了一场捉迷藏游戏。 “如你所愿。”郑浩冷冷地回敬。 小男孩大笑起来,笑得全身一颤一颤的,指着郑浩,耸着眉毛,边笑边说:“你还真会装,明明很惊讶,去的地方不应该是这里才对。你真是太逗了。” 这点郑浩并不想否定,正如小男孩所说的那样,他本以为自己会来到科学家所说的那个类似动力室的地方,结果自己现在却送到了小男孩面前。看来传送路径被动了手脚。 郑浩觉得这个石台有点眼熟,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在乌木镇的地下洞穴里见过,当时是陈真言养殖白小莉的地方。陈真言极有可能是仿照这里的布局建的养尸地,也就是说,陈真言曾经到过这里。 钟玥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脸色越来越白,白的近乎透明,可以看到皮肤底下的骨骼。 郑浩记得当初在地下洞穴的时候,钟玥无论如何也进入不了那个石台,无形之中似乎有一道看不见的幕墙挡住了她,而此刻,她反而就在这方石台上,会不会是由于这个原因而使得钟玥如此虚弱。 想到这里,郑浩抱起钟玥,他的手中完全没有实感,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眼前的只不过是钟玥的幻影,还是说,钟玥一直是这样的?郑浩不禁想。 老头子看到郑浩的举动立马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宇文化神伸手挡住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那么做。”宇文化神坐在神台上温和地说,这时郑浩正朝石台的边缘走去。宇文化神说:“你只是自私地增加她的痛苦。” 郑浩像没有听到似得继续往前走。 宇文化神说:“你不会不知道她本身的存在是什么吧?既然要出来,那我帮你。” 宇文化神启动了神台上的某个开关,神台右下方的地面缓缓移开,一根柱子从洞口中升上来,柱子上盘踞着一段树根般的东西,令郑浩感觉不舒服的是,他看到每一根树根都在有节奏的颤动,好像跟着心脏节奏膨胀收缩纠结成一团的血管。 见到树根,钟玥像着了魔般一下子从郑浩怀里挣扎着跳下来,但双腿一软摔倒在地上,马上又支起身在石台上朝树根爬行。郑浩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起她。 能够让钟玥这么激动的…… 郑浩心头一震,瞪着眼睛看着那团树根。 难不成…… “婆婆……”钟玥摇摇晃晃地在郑浩的搀扶下用刀撑着站起来,仍然顽强的要朝神台过去。她恶狠狠地瞪着宇文化神,咬牙切齿道:“我要杀了你!” “哟?”宇文化神身体往前倾斜,笑道:“请。” 钟玥撕心裂肺地大吼起来,挣脱开郑浩,朝水池对面飞跃过去,郑浩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想要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钟玥跃出石台的一瞬间,所有的神殿景象猛地暗下,一道道闪电从黑暗中窜出,顷刻间形成一个闪电球,钟玥双手伸展开合身体形成一个大大的“十”被闪电球笼罩在其间。 钟玥惨叫起来,刀掉落在石台上,叮当响。就在同时,神殿又恢复了光亮。郑浩一靠近过去,盘踞在闪电球外围的电龙便朝郑浩扑过来,在郑浩的面前又散成电火花,只差一点点,郑浩就踏出了石台边缘。 石台不是囚禁,而是保护。 郑浩在这时才明白过来,可惜为时已晚,自己必须想办法把钟玥解救出来。他捡起了地上的刀,可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这里是宇文化神的主场,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浮石城。 难道自己就这样认输了? 闪电球包裹下的钟玥身影变得飘忽不定,随时都有可能魂飞魄散,在那魂灵的中央,黑晶石发出朦胧的辉光。那辉光一闪一闪,在慢慢地变亮。 宇文化神也注意到了闪动的辉光,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晶石。 突然,整个神殿剧烈震动了起来,尘土簌簌地往下掉落。 郑浩发现,那尘土是红色的,血液一般的红色,在这绿色的神殿里显得尤为显眼。 此时,在浮石城里,所有的战士包括南宫斗,小乞丐,秋星木和王老爷子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的洪水瀑布,此刻的瀑布如同煮沸了一般翻江倒海,一条庞然巨蛇从浮石城顶的破洞里掉落下来正和水中的电鳗缠绕在一起,斗的难舍难分。 王老爷子看的清清楚楚,那巨蛇是追逐着一团红色的烟雾掉落进来,砸在了下面的电鳗身上,电鳗显然被不速之客激怒了,立刻进行反击,于是便成了现在这副局势。那团红色烟雾也掉落进瀑布的裂痕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闪电球 闪电球在一声巨大的爆鸣中消失了,钟玥哗啦一声掉落进水池里。郑浩急忙跟着跳入水中。 宇文化神靠在神座上,悠然悠然地望着漫天飘落的红尘,他伸出手,刚要去接,那红尘便飘走了。 神殿里没有一丝风,红尘却朝神殿台阶下方飘去,聚集,旋转,红尘滚滚,形成一卷旋风。 神殿左下方的地面打开了,一个水晶棺升了起来,棺材里安详地躺着一副老朽的身躯,郑浩依稀辨认出那颗嘴唇上独特的肉瘤,确定是陈真言。 宇文化神看了眼神座盘的控制器,开关并没有被触动,水晶棺是自己升起来的。一丝疑云浮上眉头。 红尘转瞬消散降下,一个大人牵着小孩的身影从红尘里出现。 白小莉一见到水晶棺里的陈真言便松开古凌桐的手兴奋地扑了过去,使劲拍着水晶棺的棺盖,里面的陈真言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知道是睡的太深还是永远地睡了过去。 白小莉有点急了,回过头来朝古凌桐求救,古凌桐则注意力全在麦辉身上,他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麦辉,很快就释然了,朝白小莉转过头,看了看水晶棺,摇了摇头,白小莉失望地低下头。 郑浩从水里抱着钟玥趴到水池边上,他没有回石台,担心钟玥会越来越虚弱,于是抱着钟玥趴到神台的台阶下方。钟玥吐出来几口水后使劲地咳嗽起来,白小莉听到咳嗽声转过头来,一看到郑浩和钟玥立马躲到古凌桐身后去,古凌桐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头。 郑浩注意到了白小莉的神情,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和钟玥做梦都不想碰到白小莉,白小莉却害怕他们。 “啪啪啪啪……”神殿里响起了鼓掌声,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到神座上。 宇文化神站在台阶的最顶端,脸上洋溢出一幅贵客临门的欢喜神情,他说:“难得啊难得啊,大家能像今天这样欢聚一堂我真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底下一片寂静,只有宇文化神自己的声音在神殿里回响。 宇文化神尴尬地干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那么就请进入今天的主题,回家!” 底下一片寂静,只有宇文化神自己的声音在神殿里回响。 “唉~真是没意思,一点不配合。”宇文化神悲伤地摇摇头,“我想大家应该十分清楚请大家来的目的,其实我并没有丝毫的恶意,只是想要请大家归还原本属于我的东西而已,让它们回家,只有它们回家了,我才能回家。” “秘境之中,洪流之间,有浮石城,城以石筑,石浮于水;城中之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开山取石,造化物生;青龙振翅,雷母吐水,玄武嚼壁,神龟腾雾,破地千尺;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天崩地毁,山河移位;斗转星移,古事成殇,天地轮回,轮回不忘,以警世人。” “记载的是我那最早降落地球的悲惨命运。洪荒之地,开山建城,为了生存下去费尽周折,‘青龙振翅,雷母吐水,玄武嚼壁,神龟腾雾,破地千尺’,从大地之底萃取黑晶石,却发现没有完全冷却无法得到能量,也就无法启动飞船引擎,而这晶石的冷却竟然需要数千数万年,远远超出我族人的生命极限,何等不公!我的族人为了适应地球的气候不得不与人类通婚,‘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天崩地毁,山河移位’。人类的繁衍能力远远超出预料,甚至稀释我族人那为数不多的血脉。最终,历史变成了传说,传说成为神话,神话被人们遗忘。” 钟玥的气色出现好转,宇文化神的声音经过神殿墙壁的回响格外的大声,郑浩被吵的受不了,嘀咕了句:“那家伙在叽里呱啦什么呀!” “郑浩,我的族人!”宇文化神忽然对郑浩大声说道,“现在是时候和我一起取回黑晶石,回到我们的星球上去了。” “我的老天。”郑浩抬起头,“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不要再像小孩一样闹腾下去了。” 郑浩本以为会激怒宇文化神,宇文化神只是淡淡一笑,说道:“本来一开始也没有想要让你们相信,不过你们应该还记得这个吧?” 水池沸腾起来,郑浩看到一块石板从水底缓缓升起,诡异的是,随着石板的升起,旁边的水并没有从石板上留下来,而是包裹着石板,违反物理定律般的紧随着石板升起来。 轰的一声,石板停止了上升,悬浮在水面上。 在石板的中心,排列着一圈凹槽,凹槽里嵌着黑晶石,还有三个凹槽空着等待被填补。 “难道你们从来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会记得那遥远的事吗?”宇文化神得意地笑道。 “因为你能够穿越时空。”郑浩大声回应道。其他人都只当他在开玩笑,但是看到郑浩一脸严肃的时候,便知道那不是开玩笑,而宇文化神看上去也略为失落。 宇文化神点点头,说:“嗯,不错,你猜到了。” “不是猜到,从我们第一次在森林里遇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奇怪,你出现在闪电之后,而后你故意在我面前上演了一系列的事件。”郑浩站起来,伸出手来,在他的拳头里握着黑晶石,刹那间,神殿里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黑晶石上。 “其实,我也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对于我自己的身世,在外面飘荡的这几年,我也做了调查,很遗憾,得出的结论让我一点也不感到失望。” 郑浩注视着宇文化神的眼睛,宇文化神也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我是无根之水。”郑浩说,宇文化神的笑容更加露骨了。 “你把夜明珠留在我的眼睛里的时候,我已经猜出了结论,验证的过程让我痛苦不堪,在任何地方都查不到我诞生的痕迹,我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我想最后的结论也应该是如此。”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想就让自己如此消失在人世间好了,隐姓埋名,让自己的一生就此度过,我徘徊在深山老林里,就寝在桥洞街道上,当我最近一次照镜子的时候我被自己的模样吓到了。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不希望自己出现在过去的回忆里,可是,我今天还是站在了这里,站在我最不想看到的人面前。” 宇文化神饶有兴趣地听着。 “很多个夜晚,我在荒村的破瓦间遥望星空,在我的头顶之上悬浮着无数颗比地球还大得星球,这么一个个石球里,会不会还存在着和人类长得极其相似的生物,这些文明曾经到访过地球。为了找寻这一份答案,我探访了所有的宗教,但是他们更感兴趣的是我加入他们,和他们一起承受教义,而不是一起探讨造物主。我感到很失望。” “在我之前从未踏入的浮石城里,我的血液,或者说我的基因,一次又一次地开启密码之门,我的信息早就被录入,并且拥有非常高的权限。那么我是谁?难以置信,我的大脑里第一次开始思考哲学问题,我是何处而来?为何存在于世?” 宇文化神听到这里激动的全身发抖,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上去拥抱郑浩,“是的,我的族人,你和我一样,来自遥远的过去,我们因为相同的使命被送往这陌生的未来,我们诞生于不同的时间裂缝,但我们的血脉是流通的。” “在我抒发感情的时候你能不能闭嘴。”郑浩凶狠地说,宇文化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 “我……”郑浩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朝宇文化神吼道:“全怪你,被你一打断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正好,反正不止我一个人停不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 郑浩的目光和钟玥的撞上,钟玥立马躲避开了,郑浩眉毛一皱,“别说你也……” 钟玥急忙道歉,说:“抱歉,我有点被吓到了,以为是克隆人,确实有点不像你的作风。” 郑浩摆摆手,“好吧好吧,这件事待会儿再讨论。”郑浩面对宇文化神,说:“或许我真的跟你是来自同一族的,但是,我被送来的目的绝对和你被送来的目的不一样。” “等一下等一下。”宇文化神息事宁人,说:“你或许还没有什么概念,我换个说法。你,还有我,是同一个种族的后裔,而现在,这个种族剩下的还记得召集黑水晶的可能只有你和我,明白我的意思?好的,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并没有任何伤害任何的地球人,恰好相反,我只是想启动沉睡了几千几万年不知道生锈了没有的引擎,回到诞生我的星球去,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我知道你心疼这两个人类,但是你要明白,她们都已经死了,她们现在的存在都不能称之为生命,她们只是活着,除了记忆其它的一切都是替代品,就像那段树根一样。我只想拿回属于我们族人的东西,召回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族人,离开这里,回到我们的故土去,为此,我忍受了多少岁月的煎熬,我做了多少的努力,我有什么错!” 郑浩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能说善辩的人,然而此刻,他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驳他。 宇文化神走下神座,来到郑浩的面前,伸出手,温和地说道:“来吧,把黑晶石给我。” 郑浩犹豫了一下,缓缓松开手,黑晶石从他的手中掉下来,落入宇文化神的手中。 “郑浩!”钟玥大叫道,郑浩惊讶地看着她,钟玥难过地垂下头去。 宇文化神朝麦辉和老头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分别朝白小莉和钟玥过去。 一阵落水声把郑浩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麦辉正从水中挣扎着站起来,而岸边,古凌桐正把腿收起来,白小莉正在他的身后使劲敲打着水晶棺,于此同时,身边传来了钟玥的尖叫声。 郑浩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传说的历史 当钟玥的尖叫声从耳边响起的时候,郑浩才有了察觉。 我是来救人的! 郑浩回过身来,老头子正把枪对准钟玥。 克隆人和老头子长得实在太像了,每次看到老头子郑浩都胸口一紧,宇文化神是故意将老头子塑造的和郑浩过世的父亲一模一样的。 郑浩从身后一把抱住老头子,朝水池冲过去,一阵哗然,两人掉入水里。 宇文化神始料未及,朝水里和老头子纠缠在一块的郑浩大声吼道:“郑浩!你当真忘了我们的使命了吗?” 郑浩没有搭理他,就在这时,又是噗通一声响,钟玥跳进了水池里,郑浩以为她是来帮忙的,结果,她径直游过郑浩身边。 “诶?”郑浩稍一迟疑,就被老头子按到水里猛灌了几口水。转眼之间,现场乱作了一团。 宇文化神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头疼地摇了摇脑袋,“吵吵吵吵吵,既然你们那么喜欢吵,那就热闹个够!” 宇文化神疾步朝石板走去,经过古凌桐的时候,古凌桐从侧面飞脚过来阻止,宇文化神身材娇小,轻松侧身躲了过去,迅速回了一脚踢回去,速度之快古凌桐没有半点反应,一下子被踢飞了过去。 宇文化神不紧不慢地走进水池,如履平地地踩在水面上,走向石碑,郑浩刚刚从水里冒出头一下子被宇文化神踩到,又潜了下去。 宇文化神走到石碑前,比对着剩下三个凹槽的形状,终于看准了一个,将手中的黑晶石塞了进去,黑晶石和石板边缘游走过一道金光,随后黑晶石边和石板长在了一起。 宇文化神满意地点点头,缩回手,就在此时,宇文化神感觉头上刮来一阵凉风,急忙避让,几乎是在同时,弯刀从宇文化神的鼻尖前划过。宇文化神连退数步,那刀尖如影随形,紧跟着宇文化神砍到,宇文化神不得不跳到台阶上,钟玥手持弯刀,从石板上跳起,紧追上去就是一阵猛砍。 宇文化神双手背在身后,双脚游刃有余地贴地滑行,似乎和地面之间垫了一层气体,动作灵敏而干脆,钟玥的每一刀都只朝要害砍过去,而宇文化神每次虽然都几乎是紧贴着刀面躲过,可就是那细微的距离愣是无法伤到他一丝一毫。 宇文化神忽然猛地一退后,鸿毛一般落到神座之上,水池里两声巨响,郑浩从水里炸了出来重重摔在水池边上,老头子翻身从水里跳了出来,挡在钟玥面前,麦辉也从水里爬了出来,一步一步地朝白小莉过去。 郑浩从地上爬起来,钟玥和老头子缠斗在一起,麦辉追着白小莉满神殿跑,宇文化神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站在高处俯瞰下来。 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郑浩想。 郑浩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回头一看,一段树根正缠在手上。 花婆婆? 即使是亲眼所见,郑浩还是不能相信眼前这团被钉在石柱上的树根里有人类的意识,而且是先前和自己联系过的花婆婆。树根的脉动通过手腕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不管是怎么样的技术,能够成就这样的生命体就足够让全世界的生命科学工作者震撼好一段日子。难怪她要躲起来,被人发现只会被送进解剖室进行科研了。 (你安静听我说。) 尽管非常小声,但郑浩还是清清楚楚地在脑海的某个角落里捕捉到了这个苍老的声音,他惊讶地看着树根,马上调整心态,让自己看上去十分冷静。 (接下来我要说的听起来会让你一时间难以接受,却都是事实。) 花婆婆的声音并不是通过耳膜传到郑浩的脑海里的,这一点郑浩切身的感受到了,也许是通过意识流,也可能是其它的方式,如果是这样,郑浩开始纠结要怎么和花婆婆进行交流。 于是,他点点头。 (如果这个翡翠金字塔飞离浮石城,产生的能量会使福建沿海的地震带会受到激发,产生大地震。震动产生的地裂和海啸将会波及浙江福建台湾广州的所有沿海地区,天崩地裂,屋毁人亡,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死在灾难里。这些宇文化神是不会告诉你们的。不管你真的是不是十二星君的后裔,希望你能看在数十万生灵的份上,阻止他。遥远的过去已经成为过去,地球可以成为你们的第二个家。) 郑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不仅仅是因为不知道如何交流,也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刚才之所以阻止老头子克隆人只是因为不想让钟玥受到伤害。 自己是无根之水,仿佛露水一般凭空而生,来到人世间。正如宇文化神所说的,自己内心深处是希望回到那个遥远的故土的,几万年来的族人所做的一切或许等待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 而自己,作为那个使命的执行者,被赋予了这个浮石城里最高权限的族人,难道要丢弃他们? (或许你正在为选择而苦恼,然而,我想你的族人实际上已经在那古老的诗谣里给出了答案。) 郑浩心头一跳。给出了答案? (在四字诗谣的前面,记述你的族人来到这颗星球后求生的过程,他们或许是因为意外而来到了这颗星球上,急切的想要找到能够离开这里的方法,后来他们找到了。他们运用了那个时代先进的机器创造了能够使你们族人离开这里的方法,关于这一点,宇文化神并没有撒谎,‘青龙振翅,雷母吐水,玄武嚼壁,神龟腾雾,破地千尺’正是用寓言的方式记述了这个过程。然而,这种方法显然是有副作用的,诗谣的后半段,‘阴曹山神,十二星君,银汉惨淡,天崩地毁,山河移位;斗转星移,古事成殇,天地轮回,轮回不忘,以警世人。’显然这种方法后来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灾难性后果,这才有了‘轮回不忘,以警世人。’显然你的族人是想要告诉后世那种方法的危害,不要再重蹈覆辙。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你的族人如果已经预料到这种灾难性的副作用可能会导致族群的毁灭……) 等一下!郑浩忽然意识到一个让人惊讶的问题,他决定尝试着通过思维的方式和花婆婆进行交流。他集中精神,尽量只想着自己的想要提出的疑问,将自己的疑问传达给花婆婆。 【等一下,你说我的族群已经毁灭了什么意思?】 (我听得到你的声音。是的,我再也没有找到和你的血脉相同甚至有丝毫相近的人。植物的生物电网络是很庞大,庞大到覆盖到了网络所无法达到的世界的各个角落。很遗憾的是,我再也没有找到和你拥有相似基因片段的人,你的族群要么在那次灾难性的副作用中灭绝了,要么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被人类的基因稀释,就像水滴汇入海洋。) 【那么,那么我的存在是什么意思?】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对诗谣最后两句感到不理解的地方,直到遇到你,我才真正意识到,这最后两句是要将信息传达给你的,甚至都不是传达给宇文化神的。以下只是我个人的推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缺少作证,仅仅属于我的凭空猜测,只是希望能够给你的选择提供参考。) (在你的族人发现了能够回去的办法,副作用还没产生之前,存在一段中间时期。而你和宇文化神极有可能正是在这一中间时期被送到这遥远的未来的,目的为的是能够在黑晶石完全冷却之后召回四海之内的族人,回到母星。然而,随后副作用便爆发了,我怀疑,太岁便是副作用之下的产物,不管是从它们的习性还是形态来看,都不是正常的生物,更像是遭受了辐射之后的畸形儿变种。如果真是这样……) 【但是宇文化神知道如何控制太岁,除非……】郑浩震惊了。 (是的,除非他是在副作用爆发后存活下来的,或者是副作用爆发的始作俑者派遣到未来的。不管怎么说,宇文化神的动机都不单纯,这也是我脱离宇文化神的原因,事实上我一直在躲避他,没想到还是被他牢牢掌握在手里。) 郑浩陷入了沉思。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第一百四十八章 没有之后 (我并没有实体的证据能够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不过,想要将这些传达给你的并不是我,而是你那遥远的过去的族人。) 【……】 (显然,在副作用爆发之后,你的族人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命运,人类繁衍的迅速是不可抗争的事实。如果他们已经预测到了未来,为什么还要留下‘轮回不忘,以警世人’的话语,用的是你们的文字,而那个时候,人类连语言都还不会。那么他想要将意思传达给谁?) 【我?】 (至少不是宇文化神,如果没有猜错,他是在副作用爆发之后来到未来的。副作用爆发后,你的族群必定发生过的时局动荡,有一段时间,叛乱者登上了历史舞台,后来,叛乱受到镇压,可能借助了人类的力量,而宇文化神便是在那一段时间被送到未来的,也可能是逃过来的。他对浮石城的了解无人能及,显然那个时候拥有极其特殊的等级地位,但是他还是来到了未来……)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从头到尾都是你的猜测!你认为!要我怎么相信你?】 (没有错,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三言两语能够让你信服。既然这样,那让我们换个话题,说说你的夜明珠左眼。) 郑浩捂住自己的左眼眼罩。 (当初是宇文化神挖去了你的左眼,将夜明珠移植了进去。即使没有移植到左眼,在夜明珠的帮助下,你也以惊人的速度找到了剩下的黑晶石,不管是白小莉还是后来在浮石城拿到的两颗黑晶石,虽然这些黑晶石后来都到了艾茉手中,但是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遇见夜明珠的地方。) 【地下倒塔!】 (是的,当时宇文化神也在那座塔中。) 【他也在?】 (没错,盖着红盖头。) 【狐女?】一想到这里,郑浩有点反胃了,亏他曾经还在梦中想像过狐女的美貌。话说回来,以宇文化神现在的身板,要假扮一个少女并不难,更何况当时狐女还盖着红盖头。 【不对!我记得夜明珠当时是被你拿走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钟玥又将它送到我手中的。】 (当时我并不知道宇文化神想要做什么,导演了那么一场海市蜃楼,我们想要阻止他,所以将夜明珠夺了过来,我的假身和钟玥一起追进去的时候他已经逃了。后来,我决定将计就计,将夜明珠送回你手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非常小心谨慎,后来甚至直接出现在了你的面前,把你们从蛇口里救了下来。但是一直到最近,我才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的目的是什么?】 (出于某种原因,他无法自己找到黑晶石的位置,即使夜明珠在他手中也不能。陈真言和我都只不过是他利用来寻找黑晶石的棋子,你还有艾茉也是,为了达到目的他费尽了心思,用黑晶石的神秘力量作为诱饵,我们都上了他的当,满世界的寻找黑晶石……) 【我知道为什么。】 (啊?) 【黑晶石必须经过我的手才能最后完全冷却下来。而黑晶石在彻底冷却之前,尽管能够给拥有者带来诱人的力量,但是那种力量的副作用是制造恐惧,也就是说未冷却的黑晶石是一把恐惧的双刃武器。】 花婆婆沉默了。 (原来是这样……) 郑浩出神地看着眼前纠结成一团不停颤动的树根,他曾听钟玥说过,花婆婆也依靠过黑晶石的力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的花婆婆本体,郑浩的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了般若寺里那团百年不死的白毛怪物。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实验……) 过了一会儿,一直紧紧握住郑浩的树根松开了,缩了回去。郑浩瞪着眼睛又看了看花婆婆,像是要得到确认,树根有规律地颤动了几下,回应郑浩的目光。 郑浩双手颤抖着,掀开了左眼的眼罩,一道蓝白色的光笔直地照向了花婆婆,树根深处尖叫了起来。 听到声响的所有人一下子回过头来,钟玥满脸惊愕不知道郑浩要干什么,听到婆婆的惨叫想要过去阻止,不想老头子越打越凶,钟玥顿时恼怒,抽刀断水,一刀下去,连刀带人手砍了下来,皮肤下面露出石头碎片来。 趁着老头子还没来得及恢复,钟玥朝郑浩飞奔过去,可是已经晚了。 树根化作了无数的粉尘吸入了郑浩左眼的夜明珠里,随着叮当几声脆响,树根原本存在的地方掉落下来了一块黑晶石。 神座上的宇文化神大吃一惊,他没有检测到花婆婆体内有黑晶石了。如果这颗黑晶石是真的,那么钟玥和白小莉体内必然有一块是假的。先不管那么多,把黑晶石抢过来了再说。 就在这时,郑浩一把捡起地上的黑晶石,当他抬头的一刹那,钟玥的弯刀架在了郑浩的脖子上。 眼泪顺着钟玥的脸颊流下来,全身战栗,握刀的手却纹丝不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钟玥拼命忍住哭腔问。 郑浩微微一笑,视线投到钟玥身后赶上来的宇文化神,猛地抬手,将黑晶石朝左眼的夜明珠刺去。 那一刻,郑浩清晰地看到了宇文化神眼中毫不掩饰的惊骇。 黑晶石仿佛扎在了软泥身上,很快被夜明珠拖了进去。 钟玥被宇文化神一把推开,宇文化神伸手来夺黑水晶,郑浩出其不意地双手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双臂。 “你要干什么?”宇文化神惊恐地问。 郑浩没有说话,面无表情,绿色的光芒从左眼里流淌出来,喷溅在宇文化神和郑浩身上,麦辉和老头子同时瘫倒在地上。 在神殿另一边的白小莉忽然尖叫起来,她的全身发出绿色的辉光,和石板上的十颗黑晶石发出的绿光交相辉映,三个人身上发出的绿光连成一个三角形,绿光越来越强,夜明珠从郑浩的眼眶里脱离出来,悬浮在郑浩和宇文化神之间,宇文化神疯狂地想要挣脱郑浩,郑浩死死把十指嵌进他的肉里,血液沿着指甲缝流了出来。 绿光越来越强,郑浩,宇文化神,白小莉同时漂浮了起来,朝石板飞了过去,古凌桐伸手过去拉白小莉,手却像被电了一下,立刻缩了回来。 绿光,蓝光,红尘交杂在一起,混杂着宇文化神的惨叫,逐渐的,谁也无法直视那道光芒,光芒融汇成白茫茫的一片。 忽然,所有的光都灭了,所有的声音都归于寂静,郑浩,宇文化神,白小莉都不见了。 钟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再看看不远处呆若木鸡的古凌桐,神殿里静悄悄的。 一阵有节奏的声音引起了钟玥的注意,钟玥很快找到了声音的源头。 水晶棺里,陈真言不停拍打着棺材盖。 钟玥手起刀落,一阵火花散过,水晶棺被切去了一大块,陈真言从缺口处爬了出来,模样狼狈不堪。古凌桐急忙把他搀扶起来。 陈真言抬头看了一眼古凌桐,又四下看了看,看到对面那根原本绑着花婆婆的石柱子时,哑然笑了,摇摇头,刚要坐下,刀尖就抵到他的胸口。陈真言看到钟玥并不感到惊讶。 钟玥问:“为什么我还在白小莉和郑浩却都不见了?” 陈真言低头看了眼脚下,慢慢地坐在了台阶上,嘀咕道:“为什么?自己活了下来不是应该高兴吗?” 钟玥把刀往前刺了一点,陈真言跟着退后了一些,刀尖刺破了陈真言的衣服,古凌桐在旁边不敢轻举妄动。钟玥问:“我不再问第二遍。” “弱小就要挨打,真是一点错也没有。”陈真言调侃道,“你是花妹子养出来的,你跑来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那白小莉去哪了你总该知道?” “小莉呀……”陈真言低吟道,“她本来就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她现在应该回到本来属于她的地方去了。” “什么?”钟玥像受到沉重的打击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你身体的里黑晶石,是假的吧?”陈真言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应该只是普通的黑水晶,花妹子还留了一手。” “哼!”钟玥冷笑道,“还好你用在了白小莉身上,不然现在消失的就是你了。” 陈真言耸了耸眉毛,并不理睬。 “哗啦!” 突然响起的水花声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钟玥回过头来,看到石板正四分五裂碎开掉落到水池里。 陈真言从台阶上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快走吧,这里要塌了。”说完朝神座上面走去,听到身后没有动静,回过头,看到钟玥还站在水池边上。 钟玥说:“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他们回不来的。”陈真言大声笑道,“那块石板上写得清清楚楚,夜明珠和黑晶石相碰时会展开回去的路,花妹子就是清楚这一点才让郑浩那么做的。” 神庙的震动越来越强烈,钟玥的背影一动不动。陈真言无可奈何,朝神座走去,启动了隐藏在神座里的开关,神座让开,露出底下的洞口。 陈真言低声说道:“想不到时隔半个世纪还会回到这个地方。” 陈真言从身上拿出一个红色的葫芦,倒出了两颗卵一样的东西,丢进洞下面的水里,过了一会儿,水下冒出了很大的气泡,一个巨大的乌龟脑袋露了出来,张开大嘴,足足有一扇门那么大,陈真言头也不回地跳了进去,古凌桐回头望了一眼钟玥,也跟着跳了进去…… 地震终于停止了,林梅从避难的房间里走出来,她的手捂着头顶,鲜血从指缝间不住的往外流。她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天花板的灯砸在了下面的沙发上,外面的街道上乱成一团,爆裂声和哭泣声混成一团。她感觉心里堵得慌,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失落感和不安。 她从中和路16号里走出来,正看到一辆警车停在门口,车子外面到处是划伤,显然一路过来碰到了不少的阻碍,街道上到处是倒塌的广告板和来不及避让的行人尸体。 赵法风尘仆仆地朝她跑过来,但是林梅的视线越过了他,望向了街道尽头的天空。 天空是如此的绯红,红的像打翻的血袋。 “谢天谢地你没事。”赵法说,“郑浩离开前把你委托给我,你要是出事了,我会很难跟他交代的。” “他不会回来了。”林梅看着赵法说,“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又是一个人了……”说着,林梅一下子扑到赵法身上大哭了起来。 赵法一下不知所措,怀疑她是不是脑袋砸坏了,只好不停地安慰她,想带她离开这里前去安全的地方避难。 可是林梅就是哭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