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自你开始》 第一章 【第一章】 在繁忙的都市闹区里,一栋由松木围篱包围着的独立五层楼建筑物,禅风十足地矗立其中。它看来并不突兀,倒是因外观会让人仿佛置身于山间小屋般,总让经过的路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它不是书店、不是餐厅,也不是咖啡屋,它是一间内科诊所。 说它是内科诊所,其实还包含了推拿、精油按摩,还有……是熟人才知晓的外科伤口处理。 叶昀清站在挂着竹铃的玻璃大门前,看着玻璃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这开开关关的同时,让竹铃发出清脆的声响,也传出了诊所里面的气味。 进出这诊所的,多半是感冒求诊的病患,有年纪大的老者、也有年纪幼小的孩童。孩童们走出大门时,大部分都是挂着两串鼻水夹杂哭声;若安静走出的,必是手中有着甜糖或是贴纸。 除了病患之外,偶尔也能见到气色不错、面带微笑进出的人们。 她想,这些看来不像是病患的,应该是上楼做推拿或按摩的。因为这些人经过她身侧时,都会带点淡淡的药香,或是精油的香气。 那些香气奇异似地抚平了她有些紧张的心情。但她知道,贫穷的她大概一辈子都无法体验什么叫精油按摩,因为她看到大门旁立着一块精油按摩的价目表,而上面的价钱让她瞠圆了双眸。 或许对于一般人来说,花个一两仟做做精油按摩是绝对消费得起的享受,甚至还算便宜;但对她而言,却是一种奢侈且昂贵的举动。 不过,如果等等的目的能达成,也许她就能赚到很多钱。可即使是如此,她想她应该也是消费不起……她在心底苦笑几声。 深吸一口气,她握住玻璃大门上的把手,拉开。 一踏入诊所,她便看到了许多植栽小品陈列着,很清新,像是特别挑选的新世纪音乐在空间回荡,似在应合着那些绿色小物。 迎面而来的是精油的香味,混有一些些淡淡的甜药水味。她猜测,那甜药水味大概是来自给小孩治咳嗽用的糖浆。 她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这设有挂号、领药的大厅,挑高格局,大片玻璃引进明亮的光线,打造了诊所独特优雅的氛围。 她微偏螓首,打量整个空间。 左侧往楼上的深木色楼梯笔直延伸,让狭长型的建筑环境突显了特殊的视觉感,少了气势,多了份静谧,一个很温暖的空间。 这样风格的设计,她是头一次在诊所内见到。若不是外面挂着招牌,她大概会以为她来到了温泉旅馆。 她沉沉吐了一口气,走到挂号处。 「你好,我来找余医师。」她颔首,对着柜台内的小姐微扬唇角。 「余医师?」穿着浅绿色护士服的陈郁秀抬眼。「他在看诊,你要看病的话要先挂号喔。」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 「不是来看病?那你和他有约吗?」陈郁秀眼神调回电脑荧幕。 不是来看病,那就是来看人的啦。反正这种戏码一个星期总会上演几次,谁教她老板余医师是个宇宙无敌天下第一世界霹雳帅的帅哥。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患者多得是,偶尔也会有男人来向余医师「示好」的情况发生,她早就见怪不怪啦。 「没有。」叶昀清据实回答。 她不是没想过要先拨个电话过来,但她伯万一余医师在电话中直接拒绝她的话,那她还能找谁?况且,她的情况比较特殊,直接面对面谈话,应该能说得比较详细。 「没有的话,就要麻烦你等他看完诊了。」陈郁秀忙着帮另一位刚进门的男病患调出病历。 欸,不是她要说,她那个老板啊,长得很帅是真的,看起来玉树临风、温文儒雅也是真的,可是从没听过或见过他有什么女朋友,就连女性朋友都很少见,所以大家都在传说他是同志。 啊,这样可能只爱男人的的男人,怎么还是有那么多女人喜欢啊? 叶昀清闻言,看了看腕表,问道:「那……小姐,请问我大概还要等多久?」 「早上的看诊时间是到十二点结束,不过今天病患比较多,可能会超出这个时间喔。」陈郁秀伸手跟男病患收了挂号费后,站起身。「你要不要先坐一下,看看报纸或杂志,等他看完诊后,我再通知你。」她指了指右侧的米色长沙发。 「可以先让我进看诊间找他吗?我有重要的事情。」等到十二点?今天星期六,幼稚园上半天课而已,她得赶在十二点以前到幼稚园去接昀希。 「这……恐怕没有办法。」陈郁秀陪笑道。 来找余医师的女人,十个有九个都说有重要的事。 想起自己第一天上班,就是遇上这样的女人。她那时什么也不懂,傻呼呼地让那个女人进看诊间,后来那女人是青着脸离开,而余医师则是冷眼臭脸看了她一个月,害她每晚恶梦连连,从此遇到帅哥都先跳离三步远。 「拜托一下,我是李俊杰医师介绍的。」叶昀清从背包里找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一听到李俊杰三个字,陈郁秀连名片也没接过就走出柜台。「是李医师介绍的……那你要早说啊,不然我会以为你和那些女人一样,看到我家老板帅又多金,就妄想爬上他的床当医生娘。」 爬上余医师的床?叶昀清楞了楞。 抿抿红唇。她……看来像是那种人吗? 「你等等喔,我先通知一下余医师,再带你上楼。」说完,略显肥胖的身影一转眼就跑不见了。 等待的时间,叶昀清先把名片收回背包里。 看见名片上那烫金的李俊杰三个字,她想起了他说的话。 他说余泽亚虽是内科医师,但擅于外伤处理,更能将伤口缝合得极漂亮,一点疤都不留,让人看不出伤者曾动过刀。 若不是李俊杰大力推荐加保证,她想,她大概永远都无法猜到一个开内科诊所的医师,竟专精外伤与缝合,也无法信任他的技术吧。虽然她到现在还是心存怀疑。 但即使怀疑,她还是来了,还是站在这里了。 除了因为李俊杰是她好友的堂哥,她可以信任他的话之外,也因为她实在不知该找何人。 想起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她不禁深深叹息。 她想,这世界上大概只有她会做这种事吧? 「小姐,余医师要我问你,你是哪里受伤了?」胖胖脸奔回来,拉回她有些飘远的思绪。 「我……没受伤。」叶昀清讷讷开口。 她知道这样的答案很奇怪,没受伤还来找专精外科的医师,但她一时间也找不到其它说辞,只好据实回答。 果不其然,陈郁秀听到她说她没受伤时,眯眯眼瞬间变大。「没……没受伤啊……那你是来……」不是来看内科的,也不是带着伤,那她……真的来爬床的? 敛下眉目,叶昀清盯着自己的鞋尖,启唇轻道:「麻烦请你告诉余医师,我要做一个手术,李俊杰医师会帮我动这个手术,但想请余医师帮我缝合伤口。」她要一个没有缺点的身体。 「这……这样啊……」眨眨眯眯眼,陈郁秀狐疑着是什么手术需要这么麻烦?李医师劫开,再由余医师缝好……真诡异的手术啊!「那你再等我一下,我帮你转达。」迈开小胖腿,直冲看诊间。 第二章 片刻后,她再度奔回叶昀清面前,喘着说:「走吧,余医师要我带你上楼。不过啊,要先麻烦你填一下基本资料。」拉起纤瘦的手臂,步回挂号的柜台,待叶昀清填完资料后,两人直接踏入电梯。 「叶小姐,你才二十一岁啊!」陈郁秀看着手中那份病历表上的个人资料。 一进电梯,盯着楼层显示灯的叶昀清,在听见身旁的声音时,微微侧首。 瞧见护士小姐正在研究她的资料时,她微扬唇,带着孩子气的笑容,轻问:「我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吗?」 陈郁秀抬脸,仔细端详着她。「不是长相啦,是你的气质不像二十一岁。你还在念大学吧?」 「嗯,我休学了。」不像二十一岁?很多人都这么说她。但怎么样才该是二十一岁的样子呢?她真的不知道。 休学?陈郁秀讶异。她休学会是因为要动这手术的关系吗? 合上病历表,陈郁秀打量着她。「咦?我记得那个李医师是妇科的,你要动手术……才二十一岁就动妇科手术不大好吧?如果不是太严重的病,你跟李医师商量看看能不能不要动刀。我跟你讲啊,虽然这个……啊,到了,走吧!」未完的话语,被开启的电梯门打断。 叶昀清暗吐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电梯救了她。若再让这位热心的护士小姐继续问下去的话,她真的不知该怎么回应。 跟着陈郁秀,很快地,叶昀清已置身在看诊间。 「你先等一下吧,余医师等等就上来。」陈郁秀退出诊间外。 通常是这样的,医师看诊时都会有一、两位跟诊的护士,一来帮忙医师,另一方面也可避去不必要的麻烦,例如性骚扰这等事。 有个第三者在场,患者比较心安,特别是女病患。 余泽亚内科看诊时,确实会有两、三位护士在旁;但对于外伤部分,他则有个怪癖──除了患者与他本人外,不能有第三人在场。 据说,他的缝合技巧能够如此高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没有第三者在场,他可以凝聚所有的专注力于伤口上,若有其他人参与,难免会因为聊天而分散掉注意力。 在医院实习那段期间,他不是没见识过手术时大伙儿聊起天来的情况。 那和菜市场没什么两样,从家庭提到事业,再聊政治、影视八卦,反正注射了麻醉药的患者根本没有意识,就算聊再私密的事,如医院里的斗争,也不用伯会被伤患知道。 所以医生忘了剪刀还在患者肚子里就缝合伤口的事,绝不是夸张的新闻。 关于护士小姐留她一人面对男医师,叶昀清倒是不在意,李俊杰挂保证的医师,相信品德也不会太差。 她比较担心的是,万一这个余医师不肯帮忙呢? 她低垂螓首,忖度着待会儿见到他时的说辞,直到一阵略甜的药香味伴随淡淡的香气充满在这不大的看诊间时,她才倏然抬首。 桌后方的男人不知是何时出现的,她居然没听到脚步声,若非她生在这个年代,她一定会以为对方是个轻功极佳的武林高手。 男人俯首翻阅除了个人资料外,其余仍是空白的病历表。 从她这角度看过去,只能见到他四分之三的上半身,但仍看得出来他那件白袍里面还有一件浅灰色的衬衫,而包覆在衣衫下的身体线条是精实伟岸的。他的手指头修长、骨节分明,该是有力的一双手。 他的发长短适中,发色很黑,也很浓密;眉毛如发般,也是极浓极黑。他低垂着脸,她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他鼻梁上架了一副无框眼镜,看起来该是斯文儒雅的。 男人的视线在病患个人资料上绕了一圈后,他微拧眉。 方才听郁秀说,这女人想动妇科手术。才二十一岁的年纪……究竟是要动什么妇科手术? 修长手指在桌面轻敲,他缓缓地启唇:「叶昀清……」合上病历表,他倏然抬眼。「请说,什么手术需要我的缝合技术?」 一楼的诊间还有许多患者在等待,他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耗。再说,目前的她并不算是病人。 若不是看在她是李俊杰介绍的份上,他其实没打算见她。 当初会在五楼这里另设一个隐密的外伤处理诊疗空间,只是为了自家人的方便。受伤当然必须送医院,但有些伤万万送不得,那只会惹来警察大人的注意,同时也等于惹上麻烦。 他仅有内科医师执照,若要说他是外科密医,其实也成,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教他有个黑道背景的养父。 所以会找上他处理伤口的,都是自己人,像叶昀清这种情况的,并不多见。 至于他会坐在这里,完全是看在李俊杰的面子;他俩是在医院实习时认识的,兴趣相投又聊得来,就这么相知相交到现在。 他想,李俊杰会让这女人来找他,必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结扎。」叶昀清轻轻吐出两字。 从方才他抬眼时,她便注意到他确实有张俊美的脸,若不是藏于镜片后的目光透露出精锐,她几乎以为他是个老实的斯文人。 难怪那护士小姐会误会她想爬上他的床,因为他的确是有慑人心魂的魅力。 唔,那护士小姐会这么误会,莫非有很多女病患真的想爬上他的床? 呵,那些笨女人……男人是不能信的啊!她在心底忖道。 余泽亚闻言,微讶,再次低首翻阅她的个人资料。 「未婚」两字静静地躺着,一笔画也没少,证明他没看错。 她是李俊杰介绍过来的,不可能大老远跑来这说笑寻他开心;若说她填错也太牵强,自己是已婚或未婚没道理会弄错。 那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叶小姐,你一个二十一岁,还是未婚的女人,为什么要结扎?」放下病历表,他挑高眉毛,俊逸斯文的脸庞上神情柔和,但有着探究的意味。 「我……我……」她突然间犹豫了,不确定该不该把理由告诉他。「我一定要说吗?」 「……不说,也是可以。」未料到她如此反应,他定定望住她。 她很漂亮,漂亮得近乎完美,但他对于这种具有外在美的女人不会特别在意。想他的身份、想他的面貌,多得是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要美丽的有、要可爱的有、要性感的有、要成熟动人的也有,所以他早已免疫,甚至对于空有美貌的女人还相当反感。 但方才她一抬起脸时,他却没办法忽略她的美。 或者应该这么说,她眉宇间散发出来的气质,远比她的面容更让人印象深刻。有一种坚定,带些勇气,却又好像隐藏了淡淡的迷惘和无助。 二十一岁……才二十一岁的小女人,为什么她的气质却给他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 摘下鼻梁上那副只有看诊时候才会用上的眼镜,他继续道:「虽然结扎这种事没有限定年龄和缘由,但一般来说,由男方来做是比较好的。你既未婚,那么是为了男朋友?他知道你的决定吗?」会想结扎的,都是不想生育的,她未婚,那定是为了男友。 现在这社会,男女关系杂乱,想要男欢女爱又怕怀孕的,只能想尽办法避孕。她会有此想法,其实他也无须太意外。 第三章 只是,为什么她要他为她缝合伤口? 莫名地,一想到她可能是为了男友才想结扎,他的胸口竟微微紧绷着。 「我……没有男朋友。」她咬咬唇,坦承自己并没男友。 他闻言,怔愣了会儿,一是因为听见她没有男友,那紧绷的胸口倏然放松,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古怪;二是因为没有男朋友又未婚,那为什么要结扎? 他暗暗吐气,为自己那份计较她有无男友所衍生的莫名情绪。 他双手环胸,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轻掀薄唇:「叶小姐,你未婚,也没有男朋友,那表示你应该没有性行为,既是如此,为什么想结扎?」李俊杰那家伙该不会是故意要这女孩来寻他开心的吧?他看来有那么闲吗? 「啊?」性行为啊……她的脸慢慢泛起热意。 和一个陌生男人独处便罢,现在他还和她讨论起性行为,这让她有些窘困。 「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想结扎?」他睇着她脸上那淡淡的红晕,唇畔莫名地弯起一道弧。 现在的女人,行为、思想都很开放,遇上顺眼的男人,来个一夜情也无所谓,他自己也常遇上那种看上他面貌便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但眼前这仅只是听到「性行为」三个字就犯脸红的女人,真的不常见。 不知怎地,他觉得自己对她似乎兴起了一点点的好感。 「我……」她吐息几次,试着想道出原因,可偏偏话到了嘴边,竟说不出来。那是好难堪的事啊!「我可不可以保密?」 见她秀眉轻拧,似乎有难言之隐。但她若不说,他怎么能随意答应为她做术后伤口的缝合?再者,李俊杰应该会判断她的情况才决定是不是该做这个手术,既然俊杰让她来找他,那表示手术是要进行的。 既是如此,那么她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原因? 他沉吟了会儿,轻声说道:「既然叶小姐不愿意说明原因,那么这份工作我不方便接下。我想,你还是回去请李医师帮你缝合就好。这么一来,手术时也不用这样麻烦,还要我特地去帮你缝伤口,毕竟结扎不是大手术,让李医师独自完成,也方便许多。」 跟着他脚一蹬,椅子向后退了一步的距离。「叶小姐,很抱歉,我楼下还有很多患者在等着。你请回吧!」直起身子,长腿一迈,他人已自桌后方走出来,欲往门口移动。 在经过她身侧时,一只冰冷的小手握住他的掌,迟疑半晌,才道:「对……对不起,请你留下来。」抬首,她望着他,这才发现他长得好高。 一个拥有医生身份,又具备极佳外在条件的男人,莫怪那护士小姐会以为她想上他的床。 他垂下视线,盯着那紧握住他手掌的小手。 接着,沿着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经过她的肩、她因穿着v领上衣而略为露出的锁骨、她尖瘦的下巴、紧抿的双唇、小巧的鼻端,然后他看进她那双带着恳求的盈盈水眸。 四目相对,他看似高深莫测,实则心口宛若被什么东西击到,荡漾着某种让他微微撼动的不知名情绪;而她在他的注视下,显得有些不自在。 被这么好看的男人盯着,她不是头一次遇到,但他那双黑眸,像是有什么吸力似的,让人一对上,便很难再栘开。 她不是动心,只是那样的眼神让她有些失神,她几乎以为他懂催眠术,否则,她为何会离不开那双黑得发亮的瞳眸? 片刻后。「我的手……可以还我了吗?」他掀唇,眉目淡柔。 叶昀清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握住人家的,连忙一松,有些窘迫的垂下头颅。饶是如此短暂的接触,她也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和润滑,与她的冰冷和粗糙是不同的。 长发落在颊畔,她从发隙中觑见他走回桌后方。 他从白袍胸前的口袋里拿出眼镜,重新放回鼻梁上。挥挥衣袖、拉拉衣领后,他又坐回她对面的位子上。 「要我留下来,是愿意告诉我理由了吗?」长指敲着桌面,暗自掩饰方才心头那份撼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大可以走人的他,却在望进她的眼眸时,心狠狠抽了一下,然后他留下了。 「我要结扎,请你帮我缝伤口。李大哥……我是说李医师他说你的缝合技术很好,会让人看不出有动过刀的痕迹,而我需要这样的技术。」她垂低视线,淡淡开口。 「为什么?」他审视她的表情。她很认真,不像在闹他。 「咦?」抬眸,她有些迷惘的神情,很孩子气。「什么为什么?」 看着她孩子气的表情,他原就温淡的脸部线条,霎时更为柔软。「你才二十一岁,未婚,又没有男朋友,结扎的理由何在?」倘若她今日开口说她要整型或是隆胸,他或者不会意外,但她竟是要结扎,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叶昀清眨眨眼睫,暗吸一口气后,依着她对李俊杰的说辞,重复一次给他听,「因为……如果我以后结婚了,不想有小孩。」瞥见他变锐利的目光,她硬着头皮又道:「听说年轻人新陈代谢比较好,恢复力也比较快,所以我想趁着年轻时,先做这样的手术。」 「如果以后结婚了?」他双手置于桌面,微倾身向前。「你用了‘如果’,那么就意谓着你以后不一定会结婚,现在就考虑这个问题,未免太早。李医师愿意接你这个手术?」 他突然的倾身,让她怔愣了会。 他近在眼前的俊朗脸庞,还有他所呼出的温热气息,都教她有些慌乱。这男人何止是俊美,他简直是妖艳了,哪有男人的皮肤那么光滑的! 她虽未直接触及他的皮肤,但如此近距离的注视之下,她也能感受到他不同一般男人粗糙又可见毛孔的暗沉肤质。 「我……我……其实有个男孩子在追求我,我觉得挺不错的,正在考虑答应与他交往。」在他沉沉的目光下,她莫名地紧张起来,微退身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后,她找回冷静。「如果我与他交往了,那就有怀孕的可能。李医师本来也不愿意的,但听到我有可能与那男孩子交往后,他才答应的。」 余泽亚抚着下颚,忖度着她话里的真实性。 俊杰的个性大而化之,又憨厚,会答应她的要求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不是李俊杰,没那么容易就信了她这极为牵强的说辞。 静默半晌后,他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容,慢条斯理道:「为了避免你术后发现有后遗症时才来后悔,我看……这样好了,等你确定与那男孩交往,他也决定让你动这手术后,再和他一道来找我。」话方落,他已起身,拉拉白袍,确定它是平整的后,腿一提,他迈开步伐。 欸,是什么原因让她那么难以启齿,非要他用这种不大光明、以退为进的方法来逼她说出呢? 【第二章】 「你、你……余医师……」察觉他又想离开,叶昀清站起身子,早一步挡在他身前。这一挡,她才发现两人身高上的差距。她的视线仅到达他的胸口,非要仰起脸,她才能见到他的脸庞。 「嗯?」摘下眼镜,放进白袍口袋。「叶小姐还有事?」他随性地问。 第四章 「你身为医者,就该为患者治病的,是不?」仰起小脸,她一脸茫然。「那为什么你不愿意帮我?你怕我付不起医药费吗?」事实上,目前的她确实也付不起医药费,但她想,只要做了手术,那么她便能放心地去工作,届时遇见有钱人时,她就能还他医药费的。 他半垂目,睇着她因迷惑而显得更为迷蒙的圆眸。「就因为身为医者,才要有医德,我若是连你为什么要做这个手术的原因都不知道,就如此随便答应你的要求,那我就不配在医界立足,现在更没有资格站在这里。懂吗?」 「原因我刚才说了。」 他轻叹一声,「你是说了,但那不是真正的理由,因为太不合理。没有人会为了那样不合理的原因,而想做结扎手术的。」 「不合理吗?可我只是想请你缝伤口而已。」她调开目光,双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因为被他看穿她蹩脚的谎言。 他双手抱胸睇着她,片刻后,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既然只是缝伤口,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原因?你还这么年轻……」 「年纪并不重要啊,年轻也是可以做很多事的,我连小孩都可以养活了。」她轻握拳,仰起脸直勾勾看着他。 养活小孩?她有孩子了?她不过才二十一岁,还如此年轻啊。 那么有了孩子的人,想动结扎手术,这就说得通了。只是……他左胸没来由地又紧了紧。 「叶……小姐,」他清清喉,压住那微乱的心音。「结扎不是百分之百的避孕方式,它仍是有失败的风险。假使往后想再恢复生育能力,也不一定会成功,而且还会增加子宫外孕的机率。还有,女性结扎是有后遗症的,像是月经出血增加、经期间不规则出血、性生活问题、情绪不稳、忧郁、腹痛、背痛……等等,都是常见的症状。」 「这……我知道。」李大哥有提过了。听起来虽然有些可怕,但为了生活,她不得不这么做啊。 「所以,我会建议你选择其它的避孕方式,如保险套。我知道很多男人不喜爱使用它,因为做起来不大真实,如果你是担心这种问题,倒可以考虑让男人来结扎。」他一字一句清楚说着,让她明了。 保……保险套?他如此坦白的解释,又教她芳颊泛红。 她忙移开视线,盯着他的白袍,就是不敢再正视他。 怎么说她总是个女孩子,站在这里听一个只算得上是陌生人的男子与她讨论性行为已经很困窘了,现在连保险套也拿出来谈,那感觉真是怪异到极点。 见她未置一词、双腮泛红,他兴味盎然地瞅着她。 都有了孩子的人了,还这么容易就脸红?莫名地,他竟羡慕起那个能让她为他孕育孩子的男人。 「余医师,我真的没有什么男人,所以这手术我动就好。」 他挑眉,淡淡应道:「那等你有了男人时,再动这手术就好,不必急在这一时。」他想,也许她是个未婚妈妈,也或许离了婚,她想动这样的手术,大概是在等下一个男人出现吧? 「但是我急啊!」她怕他再度拒绝她,有些慌乱了。 「嗯?」 「我急着动这手术。」她抬眼,恳切地望着他。 「你只是要结扎,并不是患了什么重病,为什么急着动这手术?」他微眯黑眸,感觉她似有什么未坦白。 「我……」这男人眯眼时,很阴柔,还有种不容忽视的霸气,他绝对不像李大哥那样好说话、好瞒骗。 「嗯?」他的目光沉沉,带着深究,双手环胸静待她的下文。瞧她略显慌乱的模样,一定有什么事。 眨动眼睫,她敛下双眸,秀眉微拧,似在做什么难以抉择的决定。 须臾,她重新抬眸,眼里有着坚定。「如果我把我真正的目的说出来,你是不是就能答应我?」若不是需要一副完美的身子,肚皮不能留下疤痕,她让李大哥处理就好,又何必来找他呢! 他瞅她一眼,旋过身子,双手负于后,视线落在窗外。「你……说说看。」 说说看?这意思就是说,他不一定答应了? 「你先答应,我再说。」她天真地与他谈起条件。 他面容平静无波,只是看着窗外,双方顿时陷入沉默。半晌后,他才轻缓掀唇,语音幽沉地说:「你不说也没关系,那么就恕我无法答应了。很抱歉。」 见他又要走,她咬咬唇后,再度奔到他眼前,拦住他。 距离没抓好,她离他极近,近到她都能闻到方才他走进诊间时,那因为行进而带起的淡淡香味。这味道很清淡舒爽,她偷嗅了几口后,盯着他白袍里那件浅灰色衬衫的衣扣。 「叶小姐,你挡着我也没用,如果我不知道你真正的理由是什么,我是不会答应的。动手术不是游戏,你明白吗?」他敛下眉目,视线正好对上了她那如蝶儿因受惊吓而乱振翅的羽睫……她在紧张? 「我……我应征了一个工作,工作内容是陪男人看电影。老板娘说……说现在的客人很会挑小姐,所以都会要求要先看过‘货色’后,才决定由哪位小姐作陪。」她虽未抬眼,但她感觉他似乎在瞪她,弄得她只能继续盯着他的衣扣。「老板娘还说,这种工作要穿得很辣,露露腿、露露肚皮、露露肩……所以我的肚皮不能有疤啊,那样客人不会挑我的。」 他闻言,未动声色,但胸膛有了明显的起伏,像是在隐忍什么情绪。 见他不动也不应声,她闭闭眼后,抬首张眸看着他。「这就是我来请你帮我的理由。李大哥他的技术没有你好,会留下疤痕,所以才介绍我来找你。」她咬咬唇后,央求道:「余医师,你帮帮我吧!」 他睇着她,瞧了仿佛一世纪那么久之后,才寒声道:「不帮。」 「为、为什么?」盯着他那原是微勾的唇角,突地抿成一直线……他在生气吗? 「你在想什么?」陡地,他抓住她手臂,眉心紧锁。「你不会天真到以为那种行业真的就只是陪男人看电影而已吧?」 「你你你……我……我……所以我才要结扎以防万一啊。万一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会惨到怀孕。」她试图挣脱他,却发现他看来斯文归斯文,力气倒是不小,她根本动不了。 他怔了怔,总算弄懂她年纪轻轻又未婚就想结扎的原因了。 现在的女孩子,都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他知晓很多女学生为了赚取金钱,甘愿下海,而还在就学的她们会如此需要金钱,都只是为了名牌。名睥服饰、名牌包包、名牌保养品……只要有名牌,没了清白也没关系。 但……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因为想从事这种行业,而要求结扎的情况。 她到底在想什么?犯得着为了一点钱就毁了自己的后半生吗?女人一旦结了扎,除了身体会有后遗症外,哪日她想结婚时,谁会要她这种不能生育的! 她看起来如此单纯天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想? 「对不起。」瞧见她秀眉轻拧,察觉自己的力道似乎过了头,他忙松手,低叹一声后,轻问:「你为什么要去从事那样的工作?」 第五章 「因为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而那样的工作,待遇还不错。」眼前这医师看似温和,但从方才他的反应来看,她觉得再隐瞒他,他大概真会被她惹恼的。 「你……很缺钱?」 「是。」 「缺多少?」 「……很多。」 「多到需要去做那种工作?」他声音微扬。 「嗯。」 「不考虑找亲朋好友商量,请他们帮帮忙吗?」再怎么缺钱,也还有其它方法可解决,犯得着赔上身子吗? 「我没什么亲戚,朋友都还在念书,没有能力帮我。」 他沉吟了会儿,开口时,说出来的话连自己都诧异。「我交你这个朋友。」 「咦?」澄若水的眼眸轻眨着。 「你缺多少钱?我借你。」 「你……」这瞬间,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余医师,谢谢你,但我不能用你的钱。」 「因为我们今日第一次见面,所以你不好意思?」他看穿了她的心思。 「嗯,如你所说。」 「我不介意。你会还的,不是吗?」 是,倘若她有钱了,她会还。但是,她缺的数目金额庞大,尤其是那高得吓人的利息,她怕是赚一辈子都还不起啊。 「余医师,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不能接受,因为……」 忽地,电话的分机响起,她看见他走到桌旁,按了扩音键。「什么事?」他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身上。 「余医师……」那端响起的是陈郁秀略微慌乱的声音。「白莎莉小姐来找你,我拦不住她,她已经跑上去了。」上回就是这位白小姐,害她被余泽亚冷眼相待一个月,现在又遇上,她当然再紧张不过了。 「我知道了。」挂了电话,余泽亚冷着脸,走回叶昀清眼前。「叶小姐,我刚才说的……莎莉,你怎么又来了?」 高跟鞋的声音,伴着娇软的嗓音出现在门口。「嗨,泽亚,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人家刚回来,就先来找你呢!」白莎莉走入,那从容的态度好似在进出自己家里。 她是某航空公司的空姐,一次因缘际会认识了余泽亚后便紧追不放,她从不觉女追男有什么不好或不对。总之,她看上了余泽亚,势必要得到他,无论他如何拒绝,她就是缠定他了。 「我有客人在,你请回吧。」余泽亚淡漠开口。 对于这类自动送上门的女人,他一向不感兴趣。麻烦! 「什么客人呀?比我重要吗?」白莎莉侧首,看了眼叶昀清。 哼哼,美是美啦,不过看来太青涩,比不上她的成熟。像泽亚这么稳重的男人,应该是爱她这种熟女才对。 余泽亚瞧她打量着叶昀清,脑海中猛地窜过一个念头。他看了叶昀清一眼后,大掌探往她的方向,一个使力,把她卷入怀中,并随即在她耳旁轻道:「帮我个忙。」 抬首,他看着白莎莉,笑道:「既然你来了,那干脆趁这个难得的机会跟你介绍一下。」他偏过头,睇着叶昀清,深情缱绻。「这是我女朋友,叶昀清。」 还在狐疑自己为何被他拥在怀里,又想开口问他需要她帮什么忙时,她登时已全部明白。原来他想利用她,好刺激眼前这看来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吗? 她想起自己有求于他,于是勉强僵硬地对着白莎莉笑了笑,「你好。」这次她先帮了他,那么他就会答应她了吧? 孰料,人家大美人不理会她,淡瞥她一眼后,用着软嫩的嗓音继续ㄋㄞ道:「泽亚,你别骗我了,你以为随随便便找个女孩充当你女朋友,我就会相信吗?我承认她长相是不错啦,可是她看来这么青涩,不合你的胃口吧?」 男人笑了笑,反问:「莎莉,你知道我喜欢哪种女人吗?」他幽黑的眸中闪过异辉,似在打算着什么。「我只喜欢我怀里这个青涩的小女人。」 不待白莎莉反应,他低首,一双深目紧紧凝注叶昀清的脸,旋即低嗓滑过她耳际,用着只有他俩才听得见的声音,轻道:「失礼了。」 然后,他,吻上了叶昀清。 才想开口询问他那句「失礼了」是怎么一回事时,她的唇已被吻住。 她怔了怔,发觉他正在吻她时,瞠大眼眸看着眼前那放大的俊颜。此刻,他密长的睫毛也扬起,他幽深的瞳眸对上她的。 「失礼了」是在对她抱歉他现在正在做的事吗? 才要张口询问,芳腔瞬间被占据。他温热的舌头像小蛇,滑溜地钻进她口中,惹得她的双目瞠得更大。 他在她清澈的瞳底瞧见惊愕,那略憨的模样让他喉间滚出低笑声,跟着大掌伸至她脑后,将她更压向自己,唇舌又再度缠住她的。 一旁的白莎莉见状,又气又意外,本还以为他看不上那种看来清纯如学生的女孩,怎么知道他竟然就在她眼前上演这种拥吻戏码。 她跺跺脚,气恼道:「余泽亚,你好过分!不过我不会这样就放手的。」话音伴着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消失在诊间。 那咯登咯登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叶昀清才从惊诧中回神。 她眨眨眼睫,想确定那在她口中逗着她小舌,引起她一阵热麻感的,是眼前这张男性面庞。她伸掌抵在他胸口,用力一推,逃开了他的气息。 「你……」她舔舔唇,再次确定这男人对她做了什么事后,小手捂住嘴,转身就跑。 那定在原地的男人,这才发觉白莎莉不知何时已离开了。 本只是想用这种方法让白莎莉死心,怎知对于叶昀清那个原只打算浅啄的吻,他竟失控地索求更多! 但坦白说,他……真喜欢她的味道。 早上七点整,闹钟铃铃作响,床上的人儿抓起闹钟,一看时间已是七点,忙着摆回那像是会咬人的闹钟后,急忙下床,脚步略急促地走进隔壁房。 「昀希,起床了。」叶昀清走到小床前,轻拍床上那因趴睡而翘起的小小圆屁股。 「要快点喔,再不快点姊姊上班会迟到。」摇摇小小圆屁股,见圆屁股的小主人蠕动着胖身躯后,她才走回自己房里。 她边走边随手从梳妆台上拿了一个发东,随意将长发束起后,光着脚走进浴室。经过短短的五分钟,她已简单梳洗完毕。 走出浴室,取来一个背包,放进两件三角底裤、一件平口裤、一件超短贴身热裤,换下身上的睡衣,套上牛仔长裤与棉质合身上衣后,拎着背包又走进隔壁房里。 见床上的小人儿还在蠕动、挣扎着,叶昀清走上前,摇着小人儿的小身子。「昀希,不能再睡了,快起床。」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小人儿抱起走进浴室,匆忙替小人儿刷牙洗脸后,又将她抱出来为她换衣。 「可以不要去幼稚园吗?」叶昀希揉揉眼,站着任由姊姊为她换衣,胖胖脸有着期待。 「为什么不去?」把洋装拉链往上拉,叶昀清拨拨妹妹的发丝,开始为她扎小辫子。 「小朋友不喜欢我,都笑我没有爸爸和妈妈。」叶昀希说得不痛不痒,但藏不住情绪的小脸早露出受伤的神情。 那扎着辫子的双手顿了顿,放下梳子后,叶昀清转过妹妹的身子。「我妈妈就是你妈妈啊,你可以跟你同学介绍那就是你妈妈。」 第六章 小脑袋瓜摇了摇,瘪着嘴说:「之前阿姨去幼稚园接我的时候,被其他小朋友看到了,他们都笑说阿姨好老,应该是我阿嬷才对。」大班的年纪,说起话来却成熟得紧。 「昀希,姊姊告诉你,每个人都有表达的权利,但我们可以选择听与不听。你可以不理会的,懂吗?」把小身子转回去,叶昀清继续编织着发辫。 但随即一想,昀希才几岁,要求她不要理会别人的闲言闲语,似乎太勉强了,她不过是个孩子呀! 取来一个小花图样的发束套上发辫,叶昀清接着说:「不然以后在外面,你把我当妈妈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别人会笑你。」辫子扎好,拉整裙摆,大功告成。她的妹妹可爱得像小公主。 母亲五十岁了,昀希才七岁,加上病后的母亲看来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也难怪会被误认成是昀希的阿嬷。 「姊姊,你会生气吗?」圆圆大眼像小鹿般地瞅着叶昀清。 她知道姊姊和阿姨对她很好,她应该要乖乖去上幼稚园,可是小朋友喜欢笑她,还常常拉她头发,她觉得很讨厌又很难过,所以她不喜欢去幼稚园。 叶昀清睇着眼前这敏感得不像七岁孩子的妹妹,一阵心疼后,揉揉那张小圆脸,笑说:「我不会生气,只要你乖乖去上课,就算你想在外面叫我一声阿嬷也没关系。」 「那……阿姨呢?阿姨如果知道我怕人家笑我她长得像我阿嬷,她会生气吗?」 「不会,她如果那么容易生气,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啦。」昀希是父亲在外面与情妇所生的孩子,如果母亲真那么没肚量,又怎会接受昀希。 她又捏捏昀希的小胖脸后,不意瞥见床头柜上的闹钟,她「啊」一声后,拉着昀希的手,走出房间。 「糟糕,真的会迟到的,我还没弄早餐。」她走到厨房时,见到餐桌上已摆好盛在小碗待凉的清粥和几碟小菜。 她定定望着那坐在餐桌后面,带着一脸笑意的母亲。「妈,我不是说我来弄就好?你应该多休息的。」让昀希落坐,夹了几样小菜,她开始喂昀希。 「你别老是把我当病人看,在床上躺久了,也很不舒服。我今天精神很好,弄一顿早餐又不困难。倒是你啊,晚上有小夜班,现在连白天也要工作,你身子受得了吗?」曾桂枝喝了口粥,担忧地看着女儿。 「妈,你放心,虽然是两份工作,但都很轻松,没问题的!」自己连忙吃了一口菜,又喂了昀希一口粥。 「那你白天是做什么工作啊?都没听你提。」看着对面那一大一小拼命吞粥的模样,曾桂枝叹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患了这种病,女儿也不必这么辛苦,连大学都没办法毕业。 「啊?」没料到母亲会这么问,她抿抿唇后,笑道:「书局,我现在白天在书局上班,工作环境还不错,你不要担心。」急忙吃完手中那碗粥后,再度转身喂着昀希,还不忘催促几声。 见母亲张口,似要继续探问,她连忙拉起昀希,再抓起两人的背包后,抱起昀希往大门移动。「妈,我上班要来不及了,我们先走了。等等邱妈妈会过来陪你,你想出门的话,一定要让她陪着,不要自己一个人出去。拜拜!」不等母亲回应,两姊妹已迅速离开家门。 阿滋海默症。半年多以前,母亲因有记忆力减退现象,又曾走失过一次,被医生诊断出患了这种病。自那时起,她就决定不继续念书,于是三个月前,大二课程一结束后,她便担起了家计。 她晚上在便利超商工作,时段是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的小夜班,而白天在家里照顾母亲,但她发现这样的薪水仅够负担昀希的学费和家里的基本开销,没办法偿还父亲欠下的债务。几次被讨债公司威胁后,她才决定白天也找一份正职。 她有心,但现实的社会容不下她这种连大学都没毕业又无正式工作经验的人,在始终找不到工作情况下的她,不经意在报纸求职栏上的一小角,看到酒店征小姐的讯息。 这则征人广告让她想起,或许她可以「那么做」…… 她要背负的债务,全是父亲惹出来的。 父亲在外面有了女人,身边的钱全被那女人拿走,和母亲离婚之前,还偷偷用了母亲当人头,向银行和地下钱庄借款。离婚后,他娶了外面那女人,生了昀希,怎知那女人有毒瘾还贩毒,最后被送进牢里。 父亲为了那女人欠了一屁股债后,把昀希丢给母亲,就不知逃到哪去了。 也因为如此,她对男人不大有好感,所以那些追求她的男人,她全都婉拒,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爱错人,会落得和母亲一样的下场。 她知道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花心的,喜爱出入声包场所,砸钱买欢乐。如果她能进酒店上班,她便能寻找有钱的对象,接着再用女性天生的魅力诱惑对方,让那些男人捧着钱给她。 再高明一点,也许还能找个顺眼的,要对方包养她,那么她便能予取子求。很快地,她定能偿还那一堆债务,还能让母亲及昀希过好一点的生活。 她知道她这样的想法不对,但为了还清那些债务、为了不用再担心被地下钱庄的人找麻烦,她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赚到钱。 正当她还在考虑是不是真要走到到酒店上班这一步时,她又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则征辣妹陪看电影的广告。 辣妹陪看电影好像比酒店单纯一些,而且会上酒店消费的,大概都是很懂得「玩乐」的男人,相较之下,会找辣妹陪看电影的,「玩乐」经验可能不是那么足够,或许会比较好骗……她是这么想的。 于是,几番思量下,她决定先去应征陪看电影的工作。 她年轻、身材好,又是清秀佳人一个,老板娘阅人无数,看准了她的「钱途」无限,一口答应让她随时可上班。 她年轻归年轻,却也不至于无知,她知晓这样的工作表面上看似没什么,但其实很有可能在不小心间就失去了自己的清白。 说她传统倒也不是,只是她不愿意把清白随便就毁在」个不认识的男人手上;就算非得走到那一步时,也要等找到她看得顺眼而对方也有意砸钱收她当情妇的这种男人时,她再考虑这种事。 所以在那之前,她必须做好安全措施,而她自认为的安全措施── 多穿几件底裤,再加上平口裤、热裤……她相信多穿几层,就有多一些的保障。万一,要是真的万一发生了她不希望发生的事,那么她也得先做好避免怀孕的防护工作。 她知道那些寻欢的男人都会使用保险套,但她更知道保险套避孕并非百分之百,她不想赌,所以自己得先做好最安全、最无风险的保护工作才是。 她不想和男人有过深的牵扯,即使成为情妇,她也不要有对方的孩子,因为那会没完没了的。 想到这事,她脑中浮现一张男性面庞…… 那日她因为他的吻,简直可说是落荒而逃,正经事都没商量出个结果就离开他的诊所。现在,她根本不敢再回去找他,就因为那个吻…… 第七章 她知道他只是想逼走当时也在场的那个女人,不是故意欺负她,可是他炙热的吻、清爽的男性气息,竟让那时的她有些微的慌乱。 那种慌不是真的慌,而是一种她没体验过的情绪,所以她才不安着。 本来她想干脆就让李俊杰缝伤口就好,岂料,当她再度找上他时,他却告诉她,余泽亚若不和他一起为她动这手术,他也不帮她动刀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但她想,既然连认识的李俊杰都改变主意不帮她了,那就算找上其他医师,人家也不会答应为她动这手术吧。 于是,她打消了结扎的念头,决定自己小心一点便是。 就在思绪翻转间,她已把昀希送到幼稚园,自己也到了工作的地方。 这是一栋位于闹区的综合大楼,地下二楼是停车场、地下一楼是美食街。接着往上有电影院、服饰店、鞋店、书局、唱片行……等,还有民歌餐厅和异国料理、ktv和网咖、电玩游戏场,而七楼和八楼是老板娘的地盘。 她和其他的年轻美眉,早上得先到七楼这里化妆、换上老板娘准备的衣物,将自己打扮得很出色后,坐在休息室里等着客人「看货」。 至于八楼,她没上去看过,听说若是有美眉愿意从事更进一步的「交易」,那么老板娘就是安排八楼进行「交易」。她还没打算要走到那一步,所以她不曾踏入那个地方。 她已经做了一个星期,感觉尚可,没有遇上让她无法处理的情况。 淡妆后的她,原就清丽的面容变得更惊为天人:加上那合身白衬衫和短到不能再短的深色百褶裙,俨然一副清纯女学生的模样,深得男人喜爱。 她被「点货」的频率很高,她也算不清这一星期来总共陪了几个男人看电影,她只知道她的姿色一个钟点是六佰元,事后七三拆帐,她一小时可以赚进四百二十元。 一天下来,两仟元以上的收入并不困难,这样的工作不挑她的学历,又比一般行业好赚。 即便知道好赚,即便目前一切尚顺遂,但她仍是不敢掉以轻心,仍旧做好她自认为的安全措施── 多穿几条小裤裤准没错,听说男人会懒得动手。电视上一些防治性侵害的讨论节目里,不都说穿裤子的女人比较不容易被侵害吗?所以,她坚信多穿几条裤子,一定可以让自己平安的。 「美眉啊,客人上门啦,快出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朝着昏暗的走廊喊着。然后,就见几十名穿着清凉火辣的年轻女孩从小房间里走出,接着在小厅里排成一列。 当然,叶昀清也在这群女孩当中。 站定后,她侧首,看着自己的身后。 她微拧秀眉,伸手到臀后,习惯性地拉拉那件短到也许不要穿还比较干脆的短百褶裙。没有办法,后面凉凉的,能把裙摆往下拉一点是一点。 「就……就她吧!」突然有个略颤抖的男声落在耳畔,她回首,庞大的身影挡在她身前。 那是个看来大约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睛细小、相貌很普通,额上还冒着汗,感觉是个老实人。看他的表情和那抖着的说话语气,她猜测这男人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也许家里有老婆,怕东窗事发,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吧。 她在心底笑了笑。 男人啊,就算再怎么老实也是挡不了外在的诱惑,她从自己那不负责任的父亲身上,早就见识过了。 「哈哈,你眼光真好,我们这个美眉啊,还是大学生,才来上班一个星期而已,还很嫩呢,你不要欺负她啊!呵呵呵……」老板娘一面欣喜收钱,一面不忘捧一捧自家的美眉和丢几句场面话。 男人腼腆搔搔头,盯着叶昀清那青春美好的身材。 老板娘见状,赶忙把叶昀清的手交到男人手里,还挤了挤眼,暗示她要好好做,别恼了客人。 堆起毫无意义的笑容,叶昀清勾着男人的手,开始了她今日的第一个工作。 【第三章】 余泽亚在街道上绕了几圈,始终找不到停车位,最后索性把车子驶入眼前这栋大楼的收费停车场。 诊所刚开始营业时,全由他一人看诊,长时间工作下来,他发现他想找个时间让自己休息放松一下都很难。于是,半年前,他聘请了另一名张医师来诊所帮忙。 一个星期,除了每周日中午以后是诊所固定的休诊日之外,剩下的时间,每星期二、四的早上,都由那位张医生看诊,而这两个早上,就是他的休息时间。 他会利用这两个早上的时间,好好彻底放松自己;也许是上健身房运动,也许只是坐在家里看个书或影片,也或许到外面的书局逛一逛,或是好好享用一顿大餐好弥补自己的疲累。 他喜爱阅读,自小便是如此,尤其特爱翻看医学相关的书籍,举凡汉医药车、推拿术、心理研究、穴道按摩,甚至是失忆症探讨等,他皆广泛涉猎。 像现在,他就是打算利用这短短的半天,到书局找找与失忆症相关的书籍。前一阵子,国内很有名,以专门研究、实验人类心理的一个心理研究室,爆出一则与失忆相关的事件,遂勾起他对失忆这种病症极大的兴趣。 他俐落地把方向盘往左一打,车子滑入长长的下坡道,绕了几圈后,排档、倒车、回正方向盘后,熄火,他下了车。 按了遥控器的防盗设定后,他一边抛着车钥匙,一边往电梯方向走去。 这栋大楼的三楼有几家书局,其一就是台湾某知名大型连锁书店,他极喜爱在这家书店里闲逛,除了里面的装潢与环境很舒适外,店里的书籍也很齐全。 除此之外,这栋大楼还有餐厅与咖啡店,要是饿了、渴了,他也不必走太远。 走着走着,他想起那则明明是研究人类心理的研究室,却利用得了失忆症的患者来进行实验的新闻……除了脑部受伤会造成失忆之外,有没有可能也会因为某种心理因素而造成这样的症状? 他步伐稳定,兀自思考着,倏忽间,他似乎听到还有其他的脚步声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响起。而且,听来不只一人,还是很杂乱的脚步。 今天不是假日,停车场空位还很多,他一路走着,也未见有车辆进入,那么,对方应该是正要从这里离开的人了? 他不以为意,正欲走到前方电梯搭乘处时,却听见近似争执的声音……从声音听来,应该是一男一女。 「我不做那个……」 「我付了钱,就是大爷,要你做什么你就做!」 「不是这样的,你付的只是看电影的费用,如果要进一步,我们里面有其他的小姐在……」 「讲那么多干嘛!我花钱买你钟点,就是你来做!」 他并非多事的人,但那对话和语气让他感觉不对,尤其是在这几乎无人走动的地下停车场……定下脚步,他转首探了探。 放眼望去,他身后除了不同厂牌、不同车型的车子以外,什么都没。 再细听那声音后,他确定了方向,一个旋身,双腿往一旁通往厕所的走道移动。 尚未走到厕所门口,他就见到一对男女靠在墙上交缠的身影。 第八章 说交缠也不正确,因为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那背对他的男人像是要霸王硬上弓。至于那女的,则被男人挡住身影,他无法看见她的表情,只是从她推打男人的态度来判断,她应该是不愿意的,除非她在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但不管是不是在玩,这种事……怎么说也该是在房间里做吧? 会在这种地方,除了双方有特殊癖好外,要不就是…… 一个念头陡然乍现,他一个跨步,抓住了男人的肩膀,扳过他的身子后,推往一旁。他未细看女人的面容,但瞧见她上衣被扯落了几颗钮扣,露出大片的雪白肌肤,上面还有像是被用力啃咬过的红痕,底下的短裙被翻了上来,一条极短的热裤被褪了一半,包裹那双细腿的丝袜也破了几个大洞…… 这种情况再笨的人也看得出绝对不是你情我愿……他确定眼前的状况后,冷凛着脸,愤然转过身子,只见男人畏缩地看了他一眼后,转头就跑。 他冷哼了声,瞪视着男人跑进一部自小客车,迅速发动、驶离后,他才拉拉衣领、顺顺自己的衬衫。 一回身,只见那女人低垂着脸,双手紧揪被扯开的上衣,颤抖着瘦弱的身子。他上前一步,低声问:「你没事吧?」 叶昀清没想到会遇上这种情况。 那男人看来明明就很老实啊,在电影院看电影时也很规矩,不会趁黑就偷摸她。但她没料到电影结束后,他却一路把她拉到停车场对她上下其手。 她好说歹说,他就是不放过她,还给了她一个扎实的巴掌。 她知道做这种工作会有风险,但她以为她能应付得来,没想到……是她高估了自己,还是女人真的敌不过男人的蛮力? 虽早就有清白可能随时会被毁掉的心理准备,但也不该是这种硬来的情况。 未见她回应,余泽亚再度开口:「小姐,你没事吧?」 她只是抓着胸前的衣襟,抖着身子,未能从方才的惊吓中清醒。 直到肩上一阵温热,她以为对方又要对她动手,才瞠着圆眸惊恐地抬首。 余泽亚知晓她必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所以没能回应他,于是伸掌拍她肩,欲唤回她的神魄。 掌方落,女子便倏然仰起面容,他见着了那张脸,随即怔愣住。 他看诊过的病患不知有多少人,不是每张脸孔和每个患者的名他都能牢牢记住,但眼前这张仅见过一次的面容,他却印象深刻。因为这女子很天真地要动结扎手术,只为了一个陪男人看电影的工作。 除此之外,他对她的印象更因为那个吻,直到现在他还清楚记得她芳腔中的清甜,一种很……很契合他的味道。 微回神,他眼神上下游移,看了看她现在的「惨状」。 看来……她十成十真做了那样的工作。 「叶昀清……」他面庞冷峻,吐出来的气息恍若会将人冻伤似的冰冷。 他又气又忧啊!气她竟是真的从事那样的工作;另一方面又忧她现在这副吓傻的模样。 叶昀清在听见男人唤出她的名时,她有些涣散的眸光这才聚集。眨眨眼睫,她终于认出眼前的男人── 那个吻了她的医生! 「你认错人了。」一种难堪的情绪窜起,顾不得他是救了她的人,她推开他,拔腿就跑。但才跑了两步,手腕随即就被男人的大手掣住。 「你要去哪?」将她拉回眼前,余泽亚表情高深莫测,似有恼意,又不愿被她看出。 「你……我……」她试着挣脱他的手。「我并不认识你啊!」 他眉间折了又折,瞪着眼前这说谎的女人。片刻,他拉着她的手往前方走去。「跟我走!」 「你、你放开我……」她扭转着自己的手腕。「余医师,你要做什么?」见他不松手,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方才被那混蛋男人从电影院一路往停车场拖着走的情况,心一惊,她伸出腿,欲往他的腿上踢去。 他的步伐很大,踢了几次,她根本连他的裤管都碰不到。 余泽亚紧握住她的手腕,但她的挣扎略微阻碍他的行进,他顿下脚步转过身子,打算要她安份一点时,她整个人却硬生生地贴上他。 叶昀清未料到前方的男人会突然停下,她非但没踹到人家,还因重心不稳直接撞进他的胸膛。 她捂住首当其冲的鼻端,痛喊一声,双眸登时抛出两颗泪。 「不是说我认错人吗?那你刚才喊我什么?」她这么一撞,像是撞进了他心底似的。更不能否认的是,她假装不识他的态度,让他极不悦。 她抬眸,一脸惊惶。「我、我……我不想跟你走。」她没察觉自己的语气是颤抖的。 见她的泪顺着芳颊自下巴滴落,他微怔;再瞧见她说话时颤着的唇齿后,他恍然明白自己吓坏她了。 也是,她才遇上那种事,他又冷凛着脸,加上他不巧还是个男人,她要不怕那才奇怪。 喟叹一声,他冷峻的面庞霎时柔和不少。「你现在这模样走到哪都不适当,再说你腿上有被抓伤的痕迹,我只想帮你上点药,带你去换个衣服而已。」 她闻言,有些讶异,但仍没卸下防备之心。「跟你走会比我自己一个人还安全吗?」 余泽亚未置一词,仅是拿着一双深幽的黑瞳静静地望住她。良久良久,他才低哑道:「我不会伤害你。」敛下眉目,他转身就走。 ……我不会伤害你?她看着眼前那道顽长的背影,很想相信他,但方才遇到的事,仍是让她犹豫不已。 察觉身后的人儿并未跟来,往前提的长腿登时收了回来,他站在原处,侧身,只见女孩瞠圆眼,一脸愕然。 黑眸一眯,隐藏着几不可见的笑意。她那憨样……真是可爱极了。 偏首,他微扬唇角,「还不过来?你不怕那个男人又折回来?」这种时候吓唬她……应该很有用。 果不其然,就见她马上小跑步过来,乖乖跟在他身侧。 他觑她一眼,她那顺从的态度,让他心情莫名地愉快起来。 他的私人住宅就在诊所附近,是一栋有着宽广中庭花园与游泳池的高级公寓,他住八楼。 他原本想带她回诊所上药,但思及她现在的「模样」,若让她出现在诊所,必会引来异样的眼光,于是决定带她到他的住处。 跟在他身后踏入他住处的叶昀清,悄悄打量着他的屋子。 她发现这里的装潢与诊所的风格极为接近,明亮、洁净,一进屋内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气味闻起来绝非人工香味,而是自然淡雅,让她像是处在香草园里……这味道,她似乎在哪闻过? 「坐!」他领着她走入他的卧室,指了指角落面窗的单人沙发椅。 她依言乖乖坐下,但好奇心仍是让她的双眸四处张望。 男人的房间啊……她这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 印象中,男人的房间应该是杂乱的,像是换下的衣物随地丢、脱下的卷卷袜子也是乱乱扔……至少,她认为男人的房里该是她脑海中那副样子。但她一眼望去,视线所触及的地方皆干净整齐,甚至比她的房间还要整洁。 这让她意外不已。 这男人……似乎与她印象中的男人不大一样。 她视线停留在他身上,直至他转身。 第九章 余泽亚左手抱着一套米色的休闲衣裤,右手抓着两瓶药膏和一把剪刀,住身后的女孩走去。才一转首,就捕捉到她凝视他的表情。 她大概没料到他会在这个时间转过身子,因为当他对上她的面容时,他看到她双颊忽地染上淡淡的红霞,接着又尴尬地别开脸,像是在避开他的视线。 他淡淡地笑了笑,心底却有着大大的愉悦感,那感觉就像是……像是他逮到一只偷吃奶油的猫。 走近她,把休闲服放在一旁的床铺上,药膏和剪刀也放在地上后,他抓来他跨脚用的小椅子置于她腿前。 他卷起衬衫袖子,单膝着地,然后轻握她的左腿,放上那张小椅。 当他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小腿肚时,她别开的脸迅速回正,盯着他的举动。 他拾起地上的剪刀,接着轻握住她的左膝,轻巧地顺着破了洞的丝袜沿上剪开。取来一瓶外伤药膏,旋开瓶盖后,右手指尖沾了一些。 「药的关系,刚擦上去时会有点刺痛。」他抬首看了她一眼,指腹随即在她被抓伤的大腿上轻柔地为她抹上药膏。 她一直都没发现自己大腿上被抓出几道泛着血丝的红痕,直到现在见他修长的手指在她腿上移动,她才看见那可怕男人在她腿上留下的指痕。 药膏刚接触皮肤时,确实如他所言有些刺痛,但引起她注意的不是那阵刺痛,而是……而是他的态度和他指尖的热烫。 看看眼前这个半跪在脚边,动作轻巧为她上药的男人……倏忽间,她又想起那个吻。这一瞬,她突然觉得这样只有他俩共处一室的情况,似有些不妥。 要是、要是他又吻她呢? 「你想做什么?」她猜不到他的心思,遂开口问。 「……什么?」他睇了她一眼后,将那瓶外伤用的药罐放下,再拿起另一瓶。 轻捏她下巴,抬起,他注视着她左脸颊上那仍清楚可见的五指印……对方下手可真重。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擦药?」她脸微仰,看见他用左手沾了另一瓶药罐里的药膏,轻柔地擦上她脸颊。 他没用那沾有另一种药膏的右手帮她擦脸颊,而是换了左手,他的细心让她意外,也让她心头流过一道暖泉。 「我是医生不是?」在她红肿的颊上平均涂抹完一层药膏之后,他旋紧瓶盖,把那瓶擦脸的药膏递给她,「这是美容药膏,专擦脸用的,就算擦多了也无碍,你留着用。」 接下他递过来的小罐子,她又问:「那为什么不直接去你诊所上药?」 他起身,抱起床铺上那套男性休闲服。「你现在这样子,不好出去见人。」他刻意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回后,将休闲服放入她怀里,「浴室在那里,去换上,待会儿我送你回去。」将药罐和剪刀归位后,他离开房前。 叶昀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惨状,想起方才的种种,她发现他真的和她印象中的男人不大一样。 他是本来就拥有这种个性、脾气,还是在她这种外人面前,才刻意伪装成君子的? 秋天的第一场雨,细细的、无声的、缥缥缈缈的,若不是她正在擦拭这片玻璃,从窗里看到停放在外面那排机车的座垫上有着薄薄的水气,她也没察觉原来外面已下起雨来。 希望雨势维持这样就好,不会有加大的现象。 雨若下大了,那么便会带来它的声音,夜里的雨声总是特别清晰响亮,很容易就会唤醒睡了的母亲。 母亲本来就不同意她做这种小夜班的工作,要是让她醒来发现外面下着雨,她定要开始担心起她;担心她会不会冷了,或是担心她有没有带雨具。 其实在便利商店工作很好啊,有另一名小夜班的男性职员陪她,不用担心一个人工作会无聊或是有安全上的问题;而且入夜后的客人不若白日那么多,所以并不会太忙;加上工作环境在室内,也不用担心天气太冷或太热。 反正像她这样学历不高、又无任何工作经验,有老板愿意用她,她就很满足了,还想挑什么工作。 她当然知道母亲会担心,但家里的债务总要有人担起来,不然,讨债的时常找上门来,她们也没好日子过。 问她埋不埋怨?初时,她是怨的,可怨了又如何?日子总还是要继续过下去;再者,她再怨也改变不了什么。 母亲生病,有时一发起病来,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她不能让母亲出门工作;而昀希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也只能靠她这个姊姊。 母女三人只有她有能力,那么她扛起家计好让母亲养病、让昀希上学,她也不该计较。毕竟她们是最亲的一家人啊! 于是,她认命了。 把抹布丢入水桶简单清洗后,拧了拧,叶昀清把擦拭工作转移到一旁的置报架。拿起剩余的那份报纸,她猛然想起也许能再从求职广告里再找到其它的兼职工作。 上次陪看电影的工作丢了,她的收入顿时减少许多,她还得再找一份白天的兼职,才有能力偿还父亲丢下的债务。 她拿起那份报纸,走回结帐柜台后面,随意翻看着。 「又要找工作吗?」刚从里面洗手间走出的另一名男性职员,一见她翻开报纸,便开口问道。 「嗯,是啊,上次那个工作没了。」叶昀清看了那年长她几岁的大男孩一眼后,又低首专注于报纸上。猛然间,她发现了酒店征小姐的广告,那家酒店名字她认得。 既然上次那个工作没了,而这家酒店还在征小姐,那是否表示她真的该去试试看? 她看了一下应征条件和待遇,仔细盘算着如果多了这些收入,她每个月能偿还多少金额。若幸运一点,让她找到了愿意包养她的对象,她很快就能让母亲和昀希过好日子了。 她太专注,以至于没能察觉她身后那一对别具深意的目光。 李冬阳睇着她低首的侧脸。 两个多月前,这女孩来应征,然后成了他的同事,一直到现在。 他是大四学生,白天念书,傍晚四点后在这里打工,这样的生活从他大一时就开始了。在这个单纯的工作环境里,同事们去去留留,没有一个女性同事能像叶昀清这般吸引他的注意。 她很美,但她神情间常有的孩子气、与偶尔出现的迷惘、和她眉间不经意的淡愁,才是牵扯他的心的原因。 他们很有话聊,所以他清楚她的家庭背景。他很想帮助她,却也无能为力,谁让他也只是个半工半读的大学生。 「你别再找那种工作了。」李冬阳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在那则酒店征人的广告上。 「我也不想,但是我需要钱,这你是知道的。」叶昀清拿起笔和便条纸,写下了酒店的电话和地址。 「你可以试着找正常一点的工作。」李冬阳握住她的笔。 她抬首,苦着脸。「我大学都没毕业,除了兼职工读的工作以外,还有哪个公司行号会用我?再说,那是一笔不小的金额,就算真有一份正式的工作,薪水也不够我还债。」 「你可以试着和银行商量看看,也许……欢迎光临!」叮咚一声,李冬阳看她一眼后,转过身子,微笑地看着刚进门的客人。 第十章 「咦……学长?」面貌秀丽的女孩,乍见柜台内的男孩时,乌溜的双眸里有着巧遇的惊喜。 「颜依珊?」叶昀清先认出眼前的面容,是她高中同学。 「叶昀清?」颜依珊在见到叶昀清时,神情更显讶异。看着柜台后方的两人都身着一样的背心,她笑问:「你们都在这里上班啊?」 「是啊,我上小夜,他也是。」指了指身旁的李冬阳。叶昀清迟疑了会儿,才像是发现什么似的问道:「他是你学长?」 自颜依珊一进门喊他学长开始,李冬阳始终处于静默,他只是淡淡地微笑着,未置一词。 眨眨长睫,颜依珊看了他一眼后,才应道:「嗯,他是我学长。」 「好巧喔,没想到我们……」遇上高中同学,叶昀清原先因担心债务问题而微忧的小脸顿时发亮,却又在眼尾余光扫到站在大门口外的人影时,整个人僵立住。 「怎么了?」同一时间,与她同站在柜台后方的李冬阳也看见了门外那看来不怀好意的三张脸孔。 「……发生什么事了吗?」背对大门的颜依珊,从他们的表情里,似乎也察觉她身后门外可能有什么动静。她旋过身子,正好对上走进门的那三张脸,她惊呼一声。 那三张脸,一张有着肉瘤、一张口中咬着牙签,另一张嘴角全是红色的汁液,三人长相不同,但看来皆是獐头鼠目。 当李冬阳见那三人走进店里时,一个俐落的动作后,他已越过柜台,身影挡在颜依珊前。虽不知晓这三人是谁,但他从叶昀清的表情和这三人的穿着,知道这三人绝非善类。 超商被抢的新闻时有所闻,他自然是该负起在场两位女性的安全。 「少年仔,你紧张什么?我们又不是来找你后面那个女的的。」三人之中,为首的大肚男子嚼着槟榔、三七步的站姿,视线定在颜依珊脸上。 「那你们想……」察觉身后那双小手颤抖着揪住他腰侧,李冬阳大手伸至后方,握住颜依珊的手。 「他们是来找我的。」叶昀清已步出,站在他身侧,表情沉凝。 「知道我是来找你的就好。啊你不用回来上班喔?」呸一声,红色的汁液自大肚男人口中吐出,在洁白的地板上形成一种诡谲。 「良哥,那工作不适合我。」事后她想了想,陪看电影都在外面跑,没有保镳护着,会发生什么事很难预料。 若是像酒店那种都在店里工作,起码有事时,还有保镳在。所以那天被余泽亚送回家后,她便没再去上班。 「我听你讲那些五四三!」那名被唤作良哥的大肚男子换了个站姿后,又说:「你说不适合就不适合喔?那如果每个小姐都跟你一样,上几天班后突然就不来,我们不就要饿肚子了!」 「我那天遇上的那个客人想对我乱来,我觉得这样的工作真的不适合我,麻烦良哥回去时,帮我跟老板娘道个歉。」说完行九十度鞠躬。之前她有听其他美眉提过,良哥是老板娘的相好。 「我靠!道歉个屁!做这种工作的还怕人家对你乱来?要笑死人喔!」良哥夸张昂首大笑几声后,沉声问:「你不要忘记你签了一年约。我给你两条路选,一个是你自己乖乖跟我们走,一个是被我们押着走。」 签一年约?听见这话的李冬阳,愕然地侧首看着叶昀清。 她看来不笨啊,怎会和这种人签这种约!而什么都不知道的颜依珊,只是睁着一双圆眼,自她听到的对话去臆测可能的情况。 叶昀清看着三人一副「你别想逃」的嘴脸,再看看身旁那无辜的两人,心念一转,她压下心底那份惶恐,冷静道:「好吧,我跟你们去。」话音方落,便被一旁的大男孩攫住手腕。 「昀清,你不能去。」李冬阳忧心地看着她。这一去,她会遇上什么情况谁都料不到。 抽出自己的手腕,叶昀清淡笑道:「放心,我不会有事。」她巧妙地朝他眨眨眼,然后转身走出店门。 依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的默契,李冬阳懂了她眸底隐含的暗示,他晓得她有办法脱身。只是,他怎可能放心! 三人见她自愿跟他们走,也在她之后离开商店,走出大门前,肉瘤男人还回头警告:「少年仔,你要是敢跟来或是给我报警的话,叶昀清会有什么下场你自己看着办!」 那三名男人走出后,李冬阳握住颜伊珊的大掌陡然松开,他走到门口,望着那抹故作坚强的娇小背影。 他的眸光,深凝地落在那离他愈来愈远的人儿上,却始终没发觉,当他一松开手时,他身后人儿眸底陡升的落寞。 【第四章】 踏出便利商店,叶昀清才发现外面的气温有些低,或许是这场细雨的关系。 她跟着那三人,往他们停车的方向走去。她眼神朝左右两方各看一眼,忖度着等会儿的动作。 「喂!上车。」车子就在前方,是部箱形车,车门已打开。 三人之中的一人坐进驾驶座;良哥则是正绕过车身,看来像是要走到驾驶座旁那个位子;而剩下那位有着肉瘤的男人就站在车门边睇着她,等她上车。 她暗暗吐口气,压下心中那份紧张。 这是最好的时机,不趁现在跑,要待何时? 心念翻转间,她已迅速迈开双腿,用力地往右边街道跑去。 跑啊!她又不是呆子,倘若真跟他们回去了,他们绝对不可能善待她。 当初签一年约是她的错,她天真地以为不过是陪看个电影罢了,怎知会发生后来差点被客人侵犯的事。 方才她会那么干脆地跟他们走,是因为考虑李冬阳和颜依珊的安危,如果她不答应,怕是连冬阳和依珊都会有事。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能连累他们。 「叶昀清,你还跑!就算今天让你跑掉了,明天咧?啊你是多会跑……」后面的脚步声逼近,夹杂着吼骂声,「靠夭!死白目!你就不要让我们抓到,等等有你好看的!」 后面似疯狗般的吠叫声、偶尔呼啸而过的车声、呼呼作响的风声……不断飘进她耳中,除此之外,她也听见自己愈来愈急促的喘息声,若再这么继续追逐下去,她没把握能平安脱身。 跑跑跑,她拼了命地往前跑,跑到十字路口时,她不选择往前,反倒是转向右边的马路。 她大口吸气、大口吐气,一路往前冲。然,事情的发生总难预料,下一秒钟,她撞上了一个物体。 底下脚步绊了绊,一个踉跄后,眼看自己就要扑倒──忽地,一只大掌从她腰间环过,及时制止了她往地面扑去。 「小心!」男人扶正她的身子。 「对不起,我……」拨拨因汗水和雨水而黏在两颊的发丝,叶昀清双手握住男人的臂膀,稳住自己的身子。 她抬首,正想向对方道谢,却在见到男人的面庞时,怔愣住。 男人在她抬起小脸时,双眸中也透露着诧异。「叶昀清?」她跑那么快做什么? 自己的狼狈又再度让这男人瞧见,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萦绕心间。 怎么最近一遇上难堪的事情时,总教他撞见?她有些尴尬地推开他,拔腿再度往前跑。但才跑了几步,便被身后的男人追上,并挡住去路。 第十一章 「你怎么了?」她为什么看到他像看到鬼一样?好歹也是他出手相救,她才免于一场跌地秀,难道她不该道声谢? 「你、你别挡住我啊!」她伸手推着他不动的胸膛,还不忘回首张望着。转角处猛然窜出三条影子,她知道她再不跑就会被抓回去。 「良哥,在前面!」肉瘤男人发现叶昀清的身影,大声嚷着。 「那就快追啊!」良哥也瞧见她了。 「你……」她回过身子,惊慌地看着余泽亚,「对不起,请让我过去。」牙一咬,撞开他,她像火车头似地往前冲。 见她跑离,又见那一端跑来的三人,余泽亚顿时明白她为什么要跑了。深瞳微眯,心思翻转间,他也迈开长腿,追随那道纤弱身影。 今夜的雨真的不大,但在外头待久了,也是会被打湿的。 叶昀清努力摆动双手,拼命加大步伐。她的面容被雨丝覆上一层薄薄的水气,抹抹眼睫,那因沾染上雨水而有些模糊的视线变回清晰。 她这样不要命地跑着已经很疲累了,偏又让她遇上那个余医师,如果方才他不挡着她,或许她已逃出良哥他们的视线了。 最近为什么老碰见他?她已经打消结扎手术的念头了,为何她和他却反倒频频相遇? 下次、下次……她不希望这种情况还有下次,她不想再让他瞧见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心思百转千回之际,她倏然瞠大眼眸。 冰冷的手掌被伸来的一只大掌握住,余泽亚紧牵她的手,淡瞥她一眼后,掀唇轻道:「你跟好了。」话音方落,她只觉自己的身子被往前带。 他的脚步很大,速度也快,她虽被他牵握住,却仍是备觉辛苦。她才想着不想再遇见他而已,他却出现在她身侧,还带着她跑。他看出她遇上困难了,追上来帮她的吗? 「你……你确定……确定你是医生吗?」她喘息着,望着前方的背影。 「什么?」他回首看了她一眼。 「你……你……」好喘。 她的喘息相当急促紊乱,但他看来却是轻松无比。「你是……是不是去……去过少林……寺……练过……练过‘轻功水上飘’……」她呼吸愈来愈不顺。 前方的背影明显地僵了僵,旋即朗笑出声:「你不是在逃命?逃命就要跑得比他们快呀,不然怎么逃得了!」 「是……是……是呀……」她喘了喘,自知体力已到极限。「但是余……余医……医师……我……我真的……不行……了……」咚地一声,她双膝着地,全身瘫软。 手中握住的软嫩滑开,男人定下脚步,回过身子,见她跪坐在地不断喘息,想也不想,一个弯身,他抱起了她。 她惊呼一声,似是相当惊讶他的举动。 双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他颈子,盯着他的下颚,诧问:「为……为什么?」从没这么剧烈地奔跑过,她气息仍是不稳。 「……什么?」因抱着她,多了一份重量,他的速度不若先前那么快。他清楚知道,不用多久的时间,后面那三人就会追上他们。 「你……你可以……不用管我的……」从她这视线看过去,她发现他发上覆着一层雨丝,在路灯的照射下,映出一种别于他白日俊朗模样的神秘气息。 她温热的吐息落在他颈侧,微微撩动他淡静的心湖。原平稳的呼吸略紊,因喷在颈侧那份馨香气息,也因他承受着她的重量。 他思绪翻扬着,半晌,停下已有些泛酸的长腿,然后放下她。 他微昂脸,几个大大的喘息后,呼吸已回复平稳,看不出他刚抱着一个女人跑了一大段路程的模样。 叶昀清楞了楞,因他的举动。 他不会是真的打算把她放下后,就不管她了吧? 想想也是,毕竟他们连朋友关系都谈不上,他是真的没必要理她的,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她看见他胸膛几个大大的起伏后,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被瞧得不自在,却也只能反望住他。 她发现今夜的他与前两次遇上时不大一样,没了医生白袍的他,感觉少了点专业的气息,但仍不减他的俊美。该怎么说呢?她觉得身着白袍的他,有一种知性的魅力;但褪去那件代表身份的衣物时,他却有着极淡的性感。 也许是他身上只剩那件单薄的衬衫,底下的精劲身躯线条隐约可见的关系,现在的他看来确实是有些性感的。 「你……发生什么事了?」余泽亚半敛目,睇着眼前的女人。 这种事要怎么跟他说呢?说她无知,笨到和人家签了一年合约,结果人家现在要来抓她回去履行合约内容了? 前后两次被他撞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已是够难堪的事了,她又如何能把这种事告诉他? 「没、没事,我没事。谢谢你!」客气地点点头后,她作势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没事为什么要跑?没事为什么那三个人会这样紧追不舍?」 「咦?」她装傻。 他微扬下颚,视线落在她身后,示意她往后看。 她一回首,果真见到良哥他们站在那里弯着腰喘息着。 她愕然地侧首看着余泽亚,「我……你……你快走!」她一方面试着自他的掌中挣脱,另一方面又推着他,要他离开。 他一个斯文人,万一良哥他们要对他不利,他没法还击的啊! 一想到她可能被带回去,再想到可能连他都被她拖累,她眼一酸,眸中涌起薄雾。 他见她眸底聚着因惶恐而起的雾气,只是微勾唇角,「我不走。」接着,他突然拉过她的身子,将她藏至他身后。 「三位,我能不能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们这么追着她跑?」他用自己的身体掩住她后,双手抱胸地看着眼前那三只喘得像狗的家伙。 这种小流氓他看多了,自以为凶狠就是大哥,在他眼里,不过是小喽啰罢了。若不是因为她,他才懒得理会这种人。 「咳……咳咳……」良哥咳出一口气后,站起身子,张着红嘴,不耐地道:「她跟我们签了一年约,啊结果才给我上了几天班后就落跑,我当然要把她带回去。」真夭寿,没想到叶昀清那丫头还挺会跑的。 签约?什么东西啊?余泽亚侧首,用眼神询问身后的女人。 叶昀清看了他一眼,讷讷开口:「就是上次你在地下停车场撞见的那件事,因为那天之后,我再也没回去上班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落在他的背脊。 她是不懂他向良哥问这些要做什么,但隐约知道他不会丢下她不管,而且,还像是要帮她彻底解决这件事情似的。 她咬着下唇,低垂螓首,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余泽亚瞳眸闪了闪,淡淡掀唇道:「如果把合约卖给我,需要多少钱?」他转过身子,眼神落在良哥身上。 他问得云淡风轻,但在场的另外四人却诧异地瞠大眼,尤其是他身后的她。 「你……不可以,你买那合约做什么?」顾不得自己了,叶昀清绕到他眼前,仰着脸问。 「买下来,你就自由了。」他淡淡开口,态度从容。 「你……」不可否认地,当他一道出他的用意时,她心中是有些感动的,但一想起他们非亲非故,她没理由让他这样帮她啊。 第十二章 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念一动。「谢谢你,但我不需要帮助。」丢下这么一句话,她绕过他身子,再度迈开脚步狂奔而去。 未料她会如此反应,余泽亚微诧,待那三人暴吼着跑过他身侧时,他才回过心神。暗咒一声,他跟着追了上去。 「叶昀清,你还想跑啊!」肉瘤男人这次脚程快了许多,已抓住叶昀清的发。但就在他欲使力扯她发时,同时间另一个男人的大掌俐落地弹开他的手。 那弹开他手的动作看似轻柔,可力道却是强劲犹如狂风,原在他眼前的叶昀清已瞬间被那男人卷进怀里。 叶昀清当然希望有人帮她,可她不想欠他人情,也不愿见到他因为帮了她而被良哥他们缠上,所以她拒绝他的帮忙。而她现下能做的,除了逃还是逃,尽管她知道自己的体力真的已不行了。 果然啊,她才往前跑了几步,长发就被身后追来的人拉住。 好痛!头皮泛起一阵刺麻,就在她以为她的长发会连带着头皮被剥离脑壳时,却被拥进一个暖热的胸膛里。 一抬眼,是他,余泽亚。 相遇几次,都有过肢体上的接触,每次与他近身接触,她都能嗅到他身上的气味。那气味她闻过,淡淡的甜药香,混着一种似是香草的清香……她想起了,她在他家和诊所都闻过这种味。 不知为何,他那清爽的男性气息,还有那温热的身躯,竟让她心思微乱。 路灯在他斯文俊逸的脸上分割出阴影,这样的他看来有些危险。 她睇着他明亮的右颊、紧抿的薄唇、肃冷的眉宇……他似乎在生气,而且他深幽的黑瞳,好像……好像还抹上了些许狠劲的光芒? 余泽亚冷凛着脸。 真的是见鬼了,当他看见那长相恶心的肉瘤男一把扯住叶昀清的长发时,左胸倏然一紧,想也不想地就出手送了一掌出去。 他这双手是用来医治病患用的,不是打架用的,若非必要,他绝不动手。因万一伤了手,他还能再执手术刀吗?无百分百的把握。所以他尽可能地避免掉让自己双手受伤的机会。 可是……他居然真的动手了! 他暗吐一口气,敛下眉目,却对上了仰着脸睇着他的她。 四目相接,她眼睫轻眨、菱唇轻启的模样,让他气息略灼。 淡瞥她一眼后,他调离视线,薄唇轻掀:「找个安全的地方等我。」松开她,他迎向那早已摩拳擦掌等着他的三人。 她有些怔愣。 方才,他瞧着她看的时候,深瞳闪过几道光,很耐人寻味,偏又让她瞧不出其中情绪,神神秘秘的。然后,他又忙敛住什么似的,一双眼瞳又恢复沉静。 正当她心思还在流转时,一道人影吃痛地喊了声,她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前方已打成一团。 纵然在这之前,她对他真无特别强烈的感觉,但见他为了她才和那三人打在一起,她难免忧心,他毕竟只是个医生啊,能敌得过那三个恶霸吗?何况,他还是以寡迎众。 她想出声大喊,提醒他要小心一点时,却又发现她似乎无须为他担这个心,因为── 他身手好得吓人! 他的动作相当俐落敏捷,出手时,看似轻柔、没有蛮力,但他的劲道却像是强风吹翻汽车,又像流水吞没巨舰,完全没有硬碰硬的感觉。她觉得,她似乎看到武侠电影中才能见到的画面。 几个动作下来,那三人捧腹的捧腹、哀嚎的哀嚎、倒地的倒地,鼻血不要钱似的狂喷,然后,抖着身子瞪了余泽亚几眼后,拔腿就逃。 余泽亚见三人跑远后,知道他们不会这么轻易善罢干休,但他心底已有了彻底解决的方案。 一个吐气,拉拉衣领,拍整衣袖后,他旋身找寻那道身影。他没料到她就在身后,才一转身,就陷进她那双若有所思的眸底。 他就站着任由她瞧,直到她开口:「你没事吧?」 「我很好。」 「你……」她偏着脑袋,似在思考该如何开口才恰当,好半晌才道:「我没想到你一个人可以打跑三个人,他们看起来不大好惹,也许……也许他们不甘心,会来找你麻烦,我想……」她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想说的。 他淡淡笑开,似明白她的用意。「你放心,我有学过几年武术,防身没问题的,不用为我担心。」 担心?她是在为他担心吗? 她还未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担心他时,又听见他略带担忧的嗓音:「倒是你……你头发没事吧?」他忽地捧住她后脑,另一手抚上她发顶。「刚才那个人那么用力扯,很痛吧?」 他暖暖的鼻息落在她发顶,加上这太亲密的举动,惹得她全身泛起一阵热意。「没事了,我……」她仰脸,想开口请他放开她,怎知这角度就是这么刚刚好,他俯首,她抬首,于是,四片唇就在彼此的诧异中,自然地贴合在一起…… 当她回过神时,才发觉原只是轻触的唇片,竟教他含住。尚不及反应,他温热的舌已侵进她齿关,放肆地吻着她。 她只觉双腿发软,慢慢地失去力量,直待他松开她时,她才惊觉自己竟然没有抵抗他。 男人……危险的,她怎么让自己陷进他的吻了! 他温热的双掌握在她腰侧撑着她,睇着她的目光清透澄净,眼波温似水,没半点邪念的感觉,就好像……好像在看着一件喜爱的物品似的。 他那样看她,倒教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如果他的眼神不正,她或者可以给他一巴掌,可偏偏…… 倏地,她推开他,转身就跑,犹如上回的落荒而逃。 身后的男人,定定凝视着她愈来愈远的身影。 他因为工作关系,极少有多余的时间去经营一段感情,也没遇上让他想望的女人,可前方那已快不见的身影,却让他三番两次控制不住自己地欺上她的唇。 他想,他是被她吸引了…… 在面包架前整理面包的叶昀清,一见到甫踏进店里的李冬阳时,忙着抬首询问:「依珊还好吗?」 「嗯……吃了药,现在睡了。」李冬阳答得有些别扭,他穿起背心,走进柜台,帮跟着他进门买烟的客人结帐。 叶昀清偷觑了他看来有些沉凝的侧脸一眼,虽感疑惑,却什么也没问地继续将被客人弄乱的面包排整齐。 一星期前,良哥那三人找上她的隔日,她来上班时和他闲聊之下,才知道原来他和颜依珊除了是现在这所大学的学长、学妹关系外,他们连国中也是读同一所。所以他们之间的学长、学妹关系,是很久以前就开始的。 颜依珊为了就近念书,一个人在外面租屋。 傍晚她刚进店里时,接到李冬阳拨来的电话,说是颜依珊感冒发烧,他得请假几小时过去看看。 他这样临时请假,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代班,店里只剩她一个人。 原先还很担心良哥他们会不会趁店里只有她时再度找上门,但一直到现在都没再见到他们出现。难道,他们放过她了? 「昀清,我不在的这几个小时,上次那些人没来找麻烦吧?」李冬阳在她身后开口。他很担心她一个人,但发烧的依珊又无人照料,他总不好把生病的她丢着。 第十三章 「没有呢,你放心。」叶昀清回首望着他,「依珊不是一个人住?她这样一个人没关系吗?万一等等她醒来……」 「我下班后会过去看她。」李冬阳拧着眉睇着她,好半晌才道:「倒是你,自己要小心一点,上次那三个人看来不好惹。」 她微偏螓首,咬着唇思忖着。 她知道他们不会就这么放了她,但她也纳闷,为什么他们没再出现?难道上次被余泽亚的身手吓到了? 「我想应该是没事了,已经过这么多天了,也没再见他们出现。」她安慰他,也安抚自己。 如果真能没事,那再好不过了。 李东阳轻叹一声,「总之,你出入任何地方都小心一点。还有,虽然不是好事,但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你别再把脑筋动到那些行业上头了。」 「不敢了,我不敢再想要去酒店工作的事了。」她吐吐舌,微带尴尬地说。 事实上也是如此,陪看电影的工作都能惹出这样的事来,那更复杂的酒店就更不用说了。 她难得俏皮的模样把李冬阳惹笑了,他微扬内敛的唇角,「你还没告诉我,上次你是怎么甩掉那三个人的?」 「啊,那个啊……」提起那晚,她莫名地尴尬起来。 想起余泽亚救了她,她却因为那个吻,又再次转身就逃,事后才忆起她竟然一句谢谢也没说…… 「昀清,怎么了?」李冬阳见她欲言又止,双腮还泛着红晕。 「没……没事!」她搔搔太阳穴。「其实那晚……啊,我电话响了。」她置于柜台的手机在此时响起。 这手机是为了母亲和昀希申请的,她就怕自己出来工作时,万一家里有什么事需要她会找不到她,于是她买了最便宜的一元手机,再搭配最便宜的月租费,也拥有了几乎人人都有的行动电话。 「……邱妈妈?怎么了?」她一按下通话键,邻居邱妈妈心急的声音便传进她耳中。「你慢慢讲,我听不听楚……」店里的收讯不是太好,她拿着手机,边听边往外走去。 几十秒钟后,李冬阳见她匆忙跑进来。「冬阳,我家里有急事,我要赶回去。」她忙脱下制服背心,心一急,手机还摔落地上。 「别慌,你慢慢来。」弯身为她拾起手机,放进她的背包,递给她。 「我……店里……」她忙找出机车钥匙。「那个依珊……」 「昀清,不急,店里我一个人就可以的。依珊你也别担心,我下班后会过去看她。」李冬阳伸手轻拍她的肩,「你骑车小心,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尽管打电话给我,不用客气。」 叶昀清在手忙脚乱中,终于从背包里翻出钥匙,抬眼时,眸中已聚了水气,差点就要抛出泪珠,但她又忍了下来。 哭没用啊,她只能坚强啊! 「冬阳,我……」她想说些什么,可脑袋里的东西却糊成一团。 「去吧,我懂。」李冬阳微笑地睇着她。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后,像火车头似地往外冲去。 【第五章】 最近的天气真的不大好,常飘着细雨,而一飘起雨来,气温也跟着降。虽然雨势不大,但雨丝渗入肌肤,还是有着凉意。 叶昀清背着叶昀希,在飘着雨的夜里奔跑。 她接到隔壁邱妈妈的电话后,旋即赶回家,一进家门,就看到昀希抱着肚子喊疼,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母亲紧张得不得了,直喊着要带昀希去看医生,但邱妈妈因为担心母亲会发病,忘了路回家,所以不敢贸然让她们出门。 昀希痛到没力气走路,她只好背着她出门。 她们在街边站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因为雨天的关系,每部经过眼前的计程车上都有乘客,她见昀希猛哭,决定不再等待,靠两条腿比较实在。 脱下身上的薄外套覆住昀希后,她提腿就跑。 晚上八点多,诊所都还有看诊,她想了想,先找个近一点的诊所检查看看,要真有什么大问题,再转往大医院,因为家里离大医院有段不近的距离。 绕过一条街,她边跑边喘,汗水、雨水,还有昀希的泪水,早把她的背弄湿一片。再绕了一条街,街尾是一个大十字路口,凭着直觉,她转往左边,然后,她见到了一栋熟悉的建筑物。 一张斯文清傲的男性脸庞,蓦然浮现眼前。 她才想起,这条路上星期她也经过一回,但那时是从对面那个方向过来,而当时她忙着逃命,没注意到原来她会遇上余泽亚是因为他的诊所就在这里。 没再细想,她背着昀希,几个喘息后,推开建筑物大门。 「小姐,请问余医师……」她站在柜台前。 「啊,我认得你。」柜台后方的陈郁秀一抬脸,马上就认出了叶昀清。 进出诊所的病患很多,但知道自家老板擅于外科的患者不多见,所以她自然认得眼前这个患者。只是,这位叶小姐这次看来好狼狈…… 「余医师在看诊喔,你……」陈郁秀一脸狐疑。 「我妹妹病了,能不能请他先帮我看一下?」背着妹妹的叶昀清侧过身子,好让陈郁秀见到妹妹的脸。 陈郁秀干笑几声,「当然是可以啊,但是你要先挂号喔。」看病和买东西一样,都是要排队的啦! 「但是她很不舒服,能不能通融一下,先让我们进去?」叶昀清秀眉紧锁,继续道:「因为我拦不到计程车,我家离大医院又远,只好来找余医师。」 陈郁秀踮高脚,看了看她背上的小女孩,似乎真的很不舒服。「好吧,我去帮你问问余医师,你先填一下她的资料。」送上病历表需要填写的个人资料表和原子笔后,她走出柜台转往看诊间。 片刻,她走出看诊间,回到柜台后方。「去吧,余医师答应先看你妹妹。你从这边直走,到底那间就是,直接拉开门进去就行了。」 「谢谢。」叶昀清松一口气。「小姐,可不可以再麻烦你一下,我没有办法写这个资料,你能不能帮我?」她双手勾着昀希的脚。 陈郁秀依着她说的,迅速写好叶昀希的个人资料后,输入电脑。「我看你这样也不好开门,我带你过去好了。」话音方落,她已走出柜台,领着叶昀清走向看诊间。 一进诊间,叶昀清便见到桌后方的白袍男人正在和一名病人交谈,似是询问症状。接着,他拿起听诊器在病人的胸前和背上轻移着。 她坐在他对面的米色长沙发上等待,昀希则是靠在她身侧。她轻拍昀希的背,视线再度回到桌后方的白袍男人身上。 先前三次相遇,总是在她需要帮助时,这次她找上他,还是因为需要他的帮忙。为什么连着几次,他这个陌生人却都是助她的人? 她看过他温和的模样、看过他不轻易妥协的模样,也看过他发狠打人的模样,就是没见过他对待病人的样子。 现在,那桌后方的他,对待病人时,是噙着温和笑意的,说起话来嗓音煦暖,和之前她所见过的他,又有不同的风貌。 她视线往下,落在他桌上。 除了电脑以外,还有一个哆啦a梦造型的笔筒、一叠看来应该是贴纸的东西、两三瓶透明罐装的糖果……是哄小病人用的吧? 第十四章 然后,她又发现他白袍胸口夹着应该是胸针的东西。一般胸针不稀奇,但那造型是哆啦a梦的就有趣了。想来,那也是诱哄小病人的道具吧。 看不出来,一个男人,竟有这般心思!她想,他真的是一个好医生。 一个身影经过她眼前,走出诊间,是那病患。然后她听见他清柔如风的嗓音,喊着叶昀希,她抱起妹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落坐。 余泽亚看了荧幕里的资料后,想起她第一次找上他时,曾提到她要养孩子。当时他以为她也许是未婚妈妈,但现在依荧幕里的姓名、岁数等资料来看,这孩子应该是她妹妹。 视线调向她,他镜片后的眸底掠过几道光,然后他侧身,从身后柜子上拿了一盒面纸递给她。 「这是?」叶昀清接过面纸盒,一脸疑惑。 「把脸擦一擦。」他淡淡地说。 瞧,现在她一脸都是未干的水痕,湿发黏在颊侧,那模样看来是那么狼狈。她这么大一个人了,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吗?每见她一次,总让他担心一次。 她一怔,旋即摸摸脸颊,才想起自己方才是淋着细雨过来的。 她低首检查了一下昀希。还好,她因为有为她覆上薄外套,加上只是毛毛雨,所以没弄湿。倒是她自己,雨水还有汗水,早让她全身上下湿成一片了。 抽出几张面纸,她随便在脸上抹几下。 「妹妹,你哪里不舒服?」余泽亚开始问诊,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着。 「我肚子痛,好痛好痛喔!然后……然后我想吐。」叶昀希软嫩的童音回荡在诊间。 「嗯……肚子痛多久了?」他眼神落在叶昀清脸上。 「好像是傍晚开始的。」 「好像?」他挑眉。 「……嗯。」她不在家呀,是邱妈妈告诉她的。 「妹妹,你跟叔叔说,你有没有流鼻水或咳嗽?」他伸过手来,扬着极温柔的笑容,摸摸昀希的脸颊。 「没有。」 「好乖。」拍拍昀希的头后,他转首看着叶昀清,「她会药物过敏吗?」 「不会。」 「除了她会这样以外,家里其他人有没有像她这样的症状?」 「没有。」 他忙keyin,好半晌后,他人带椅靠近她们。 拿起听诊器,翻起叶昀希的上衣后,他温柔哄道:「妹妹,让叔叔听一下就好,会有一点点冰冰的喔。」接着,他要昀希用力呼吸。 最后的诊断结果是──肠胃炎。 他让护士帮昀希打了针,然后要她们暂时留在诊所休息,等确定昀希肚子不痛了才能回家。 这看诊间的空间很深,最里侧有张病床,它不像一般医院那股用便宜的塑胶拉帘隔开,而是用五面式的白橡实木屏风,给躺在病床上休息的患者一个隐密的空间。 叶昀希挨了一针、服了一包药后,不知是药效的关系,还是真累了,躺在病床上的她很快就进入梦乡。 而叶昀清就坐在病床旁,一手当枕、一手握着妹妹的手,也伏在床沿略作休息。 隐隐约约中,她觉得自己像是睡着了,然后好像有人走近她,没多久那人又离开。在那人影走开后,她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气味,极好闻、甜甜的药香,还有淡淡的香单味。 那味道最近她常闻到,是一个男人身上独有的气味,那男人长得相当俊美,还吻了她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在他们初识对方时…… 世上怎么会有那种男人?可以在刚认识一个女人时,就吻上她。那是怎样的心态? 蓦然间,那男人的脸和余泽亚的脸交叠…… 是了,那男人不就是余泽亚?那么她身上的味道不就是── 她倏然张眸,在看见眼前睡得香甜的昀希时,猛然想起自己还在余泽亚的诊所里。 她伸手摸了摸昀希,体温正常,脸色也不若之前那样惨白,应该是没事了。 抬眼看了看,灯光变得晕黄,四周也变得很沉静,感觉上诊所似乎没有人了。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晚上近十一点钟了,难怪一片静悄悄。 只是,昀希是病人,诊所里怎么可以没人?就算要下班,也要叫醒她们啊。该不会……该不会她们被锁在诊所里了吧? 心一惊,她猛然站起身,一个东西自她肩上滑落。侧首一看,是一件白袍。她狐疑地弯身拾起,在瞧见白袍上的哆啦a梦胸针时,她怔了怔。 这不是余泽亚的?方才自她肩上滑落,难道是因为…… 也所以方才朦胧中,她见到的人影是他? 心念一动,她抱着有着他气味的白袍,走出屏风。 才一踏出屏风,她就见到他托着腮,另只手还放在电脑键盘上,双目轻闭,似是睡着了。 她还以为诊所里的人都走光了,原来……蓦然间,她觉得左胸下微微一荡,心跳像漏了一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悄悄变化着。 蹑足,轻悄地走近男人身侧,她静睇男人的睡容。 鼻梁上没架眼镜,让她得以清楚看见他的长睫毛,她知道那长睫下的瞳眸有多深邃,如不见底的深渊。 只是睡容让他变得可爱,再找不到那种神秘感。 敛下眉目,面容有着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温柔,微微一笑后,将怀中的白袍轻披在他肩上。 当她直起身子时,看见桌上的电话,这才猛然想起母亲在家一定等得心急了,她该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的。伸手摸了摸口袋,才赫然想起她心急昀希的病痛,出门时竟忘了带背包。 她偷偷觑了男人的睡脸。借个电话,他应该不会计较吧? 她直接拿起话筒,拨了熟悉的号码。未料电话接通,对方才一听到她的声音,回给她的竟是另一则震撼她的消息。 她瞠着布满惊慌的圆眸,小嘴微张,手中的话筒不知不觉滑落。 「咚」一声,话筒打在桌面上,惊扰了身旁的男人。 余泽亚在听见撞击声响的那瞬间,倏然张眸,他见到的是她那无措惊惶的侧脸。 他站起身,肩上的白袍滑落,他索性拉下,穿回身上。 他拾起掉落在桌面上的话筒,将其置回话机上时,身子不意擦过她的,他侧首看她一眼,心一跳……她竟在落泪! 「叶昀清?」他见她双眸有些涣散,似是受到什么惊吓,遂轻唤她的名。 妈妈……妈妈……叶昀清在听见清柔的嗓音唤着她的名时,才凝住思绪。 微偏螓首,当她看见唤她的那张男人面庞时,啜泣一声,她投进男人的怀里,揪紧他白袍的衣襟。「余医师……余医师……」 外头依旧飘着雨,雨势有些大,但视线还算清楚。 叶昀清坐在余泽亚的车内,双眸紧盯着车外。 因天暗,又下雨,加上他们正在寻人,所以车速不快,而且走走停停。 三个小时多以前,叶昀清在拨电话回家想报平安时,却从邱妈妈口中得知母亲偷跑出门的消息。 邱妈妈在电话那头自责不已,说若不是因为她去上洗手间,母亲也不会趁那时偷跑出去。邱妈妈还说,母亲是因为相当担心昀希,所以才想出门找她们姊妹俩。 说来说去都是她不好,如果她别忘了带手机,母亲就能找到她;或者她如果能早一点拨个电话回家让母亲放心,那么她就不会一个人偷跑出门。现在连她人在哪,她都不知道! 第十五章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用手掌擦着车窗的雾气,努力看着窗外。 在瞧见不远处的骑楼下有人影晃动时,她激动地拍打车窗,「停车停车,那里有人!」末待车子静止,她就要打开车门。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惊,忙拉住她的手,然后车子俐落地停在马路旁。 「别慌,我下去看就好,你待在车里。」余泽亚看着那自挂完电话后就没停过泪的面容。 当她伏在他胸前哭喊他的名时,他的心竟泛着刺痛。她的泪像会螫人似的,透过他衬衫,渗进他胸口。 听完她哭着说她母亲不见的消息后,他没多想地抱起昀希,先送昀希回家让她那位邻居照顾后,他再与她一同出来找人。 他不是多事的人,甚至兄弟、朋友们老说他是个自私的人,但自从遇上她开始,他似乎就变得爱管闲事,更甚者,他两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欲念,吻了她。 他几次出手救了她,不但去请李俊杰别帮她动那个结扎手术,还私下花了一笔钱买回她那个合约,让她免于被抓回当陪看电影辣妹的命运。 连现在这个该是他睡眠时间的凌晨,他竟然也自愿开着车,陪她在街上毫无目的地寻找她母亲。 若把这事说给朋友听,五个里大概会有五个不相信。 「我要下去看,拜托!」叶昀清肿着一双哭红的眼,哀求的看着他。「余医师,你让我下去……求求你……」 那双哭红的眼,揪着他的心。「你累了,在车里休息,我保证会看仔细。」拿起伞,他再看她一眼后,走出车外。 打着伞,他朝不远处站在骑楼下的人影走了过去,他依着她形容她母亲的模样,细看对方。衣服颜色不对、发型也不对,他略为失望地转身往回走。 当他回身之际,不意撞到一副柔软的身子,大手环住纤细的腰身,拥那身子的主人进怀里。「怎么下来了?」 「是不是我妈?是不是?」叶昀清根本无法在车上待着,她在他之后下车,跟了过来。 他沉沉地看她一眼,然后轻摇首。「走吧,我们再到别处看看。」 「也不是啊……」她嗓音淡得如同失了温,原抓紧他衣衫的双手顿时垂软下来。她一副失魂落魄样,看在他眼里,左胸口像狠狠被击了一记重拳,痛得不能自己。 「没关系,我们再找找,一定会找到的。」他在车上听她说起她母亲患了阿滋海默症,身为医者,他当然知晓这种病症若发病时,患者真的有可能会忘了回家的路。 「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她会去哪里……」她转身,步伐不稳地往前走。「现在又下着雨,不知道她会不会找地方躲雨……要是感冒了,该怎么办?她肚子会饿吗?她找不到路回家会不会害怕……」 跟在她身后的他,瞧着她纤弱的身影和那喃喃自语的模样,心脏狠狠一抽,没半分考虑地就从她身后拥住她。 「昀清,昀清……别急,我会帮你找到她的。」他面庞埋进她微湿的发,心怜不已。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对她有着这种异样的情绪? 若不是对她有男女之情,他又怎会三番两次出手相救?又怎会如现在这般对她万分疼惜?他原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她清纯,所以对她有好感,被她小小吸引而已,但现在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让她渗入他心扉了。 原来喜欢,也可以不论时间长短吗? 是她的脆弱模样,引出他对她心底那份最真实的情感? 她的身子真小,抱起来像在抱小狗……可是这么拥着她,他竟有一种永远都不想放开的感觉。 既然她的哀愁与脆弱绑上他心头,让他连喘息都痛,那么,就由他承揽一切吧。 喟叹一声,他想,他决定了,他决定她是他的责任了。 后来,他们仍是没找到她母亲。 两日后,有路人在她住家附近的大排水沟里,发现一具女性浮尸。 经警方查证后,是叶昀清之母。 事后法医和检察官勘验后确定,她是自然落水而亡。 警方研判,可能是天黑又下雨所造成的视线不良,导致她摔落水沟,因而造成不车。 她走得匆忙,留下未及见着她最后一面的女儿,无限伤怀。 叶昀清在认尸时,几度哭倒在余泽亚怀里,她哀痛地问:「余医师,如果你现在把冰凉的听诊器贴在我胸口,你听到的会是我的心跳声,还是心碎声?」 【第六章】 金璇酒店。 它位于繁盛的商业中心,是一间采会员制、全国唯一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店。 这里交通便捷,幕后老板为人海派,黑白两道都与他有些交情,加上旗下公关小姐筛选严格,交际手腕一流,所以在同行激烈的竞争生意中,「金璇」的业绩相当突出。 这里的公关小姐,「身价」都比一般坐台小姐高出许多。但也因为经过精挑细选,让酒客相当满意,所以即使是采会员制,一般人无法随意进出,可其生意仍是好得教同行欣羡不已。 叶昀清与所有的公关小姐统一身着米白色旗袍,列成一排,正站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听着前方店经理的叮嘱。 今天中午好像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吧,听说大老板也会出现,但那些对她来说根本都不重要啊,她一点也不想听那些内容。 她微仰首,盯着上方华丽的进口水晶灯,神思飘远…… 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母亲意外去世后,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的丧礼,她向便利商店的店长借了二十万元。店长人很好,不收她利息、不催她还钱,但她仍是写了一张借据。 她辞了便利商店的工作,请隔壁邱妈妈当昀希的褓姆后,应征了这家酒店的公关小姐。 原以为酒店小姐的工作只要有意愿、是女人都可以从事这行业,但没想到这家酒店的公关小姐,还需经过「经纪公司」的筛选,合格者才能穿上它的制服,走进这大门。 她能被选上,她该笑还是该哭? 无路可走了啊。向店长借的二十万,还有原先的负债,加上母亲丧礼后又有讨债公司的上门催讨,那些人甚至还用昀希的安全来威胁她。为了有一个平静的生活、为了昀希的安全,她只能走这一步。 今天是她在这里上班的第三天,前两天她不算真正有接触到任何客人。 她不知是店经理担心她是生手,抑或是店经理为了给她一个适应期,所以前两天都有资深的公关小姐带领她。 她跟在那些公关小姐身边,看着她们如何与客人应对、如何哄客人开心,她愈看愈是觉得自己污浊。 为了钱,要那样招呼男人,她还有自尊可言吗? 即使很久以前,她就已经有打算靠男人赚取金钱的念头,可真正做了,才知道这有多不容易。之前那份陪看电影的工作,她虽做得不愉快,却也不会厌恶自己,但现在…… 现在却不一样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厌恶这样的自己。 是因为最近老在她脑海里盘旋的男人吗? ──余泽亚。 从母亲失踪的那晚开始,他一直陪在她身旁,就连母亲办丧事那段期间,他也是天天到她家里探望,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他甚至递了张支票给她,说是要帮助她。 第十六章 她知道他是好心,但她却不想用他的钱。一来她让他帮了太多次,已欠他不少人情;二来他与她非亲非故,她没有理由用他的钱;三是因为……因为她发现这段时间下来,自己似乎开始依赖他,这样的感觉让她惶恐。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竟然开口说要照顾她! 照顾?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责任,他怎能如此轻易对她开口! 是因为他是医生,每天都在诊所医治病患,比常人多了一些耐心和热心,所以他才想照顾她吗? 但她不是他的病患,也不是小动物,更不是小孩子,他不须如此的。再说,像她这样的人,与他的世界是不会有交集的,他是医生,而她呢? 所以,她婉拒了他。 「卿卿,今天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吧?」店经理忽然朝她这方向看来。 她怔了怔,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花名。 店经理说,名字要好记、好念,还要让客人印象深刻,于是店经理就依她名字最后的清字,用了同音的卿字,成为她的花名。 她头皮一阵麻,因那卿卿两字让她觉得恶心。 轻拧秀眉,她微笑道:「可以的。」 「很好。」店经理满意地笑道,然后拍掌,对着所有的公关小姐吆喝着:「我美丽的小姐们,工作啦!一定要做足面子给大老板,也要让今天的贵客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给我用心一点招呼,要是让客人们看上了,愿意给你们一个稳定的生活,也是你们的福气。」 店经理一番话惹笑了她。 福气?那也能算是福气吗? 璇阁。 位于「金璇」二楼,一个融合了现代感与西方风格的宴会厅。 这宴会厅的设计典雅、明亮,带着深褐色的古典、沉稳,是个可容纳四十人、完全隐密的独立多功能空间。两张分别可容纳二十人的花樟木圆桌,加上先进的视听设备,让这宴会厅更显得完美。 今日,「金璇」的大老板林金玄,在自家酒店的宴会厅设宴,为的是向多年好友余成卫赔罪。 谈起余成卫所创立的卫门,在几十年前可是台湾黑社会的第一大帮,但后来受政府扫黑行动影响,余成卫才将不法的事业转向正途。卫门能创立,继而成为当时的第一大帮,林金玄可是助了不少力。 后来余成卫决定漂白时,林金玄才自立门户,创了玄盟,继续当他的黑道大哥。 但这两人的交情,并不因此而受到影响,只是林金玄为了不让已正派经营的卫门,因玄盟而无法漂白成功,他和余成卫协议不让底下的人知道他俩的交情,所以后来两人的手下,皆不知自己的老大与对方有这等交情。 正因为如此,前些时候玄盟的人,才会因为和余成卫的另一名养子余裴亚在国道上发生擦撞意外而引起纠纷,出手伤了余裴亚。 听说当时的余裴亚伤势不轻,林金玄得知此事后,震怒不已,遂于今日设宴,向多年好友及其养子们道歉赔罪。 余成卫与妻子结婚数十年,并无子女,倒是领养了几个养子。 容纳四十人的宴会厅,现场仅有五人,分别是林金玄、余成卫,和余成卫三名养子──余泽亚、余裴亚、余欣亚。 「我说裴亚啊,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没带好自己手下,才会伤了你。」林金玄端起酒杯,一脸豪爽。「我先罚一杯。」 酒尚未入喉,余裴亚便淡笑道:「不,玄叔,刚才听了我老爹的介绍才知道您与他的交情,论辈份,也该是我先敬您。何况,那时大家都不知道原来是自己人啊。」 「是啊是啊,阿玄,就让这些孩子们敬你一杯吧。」上了年纪的余成卫,面色红润、声如宏钟,看得出他身子骨硬朗得很。 「这可不行,我那些手下伤了你儿子,理当我先罚一杯。」林金玄再度端起酒杯。 「哈哈哈,我看就别推了,大家一起喝一杯吧。既然这是误会,说开了就没事啦,以后也都别放在心上。」余成卫用眼神示意他的孩子们。 只见现场三位面貌俊秀的男人,逐一举起杯子。举杯,酒落喉的同时,这事便云淡风轻。 「哈哈,难得聚在一起,尽量用,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啦!」一杯清酒落肚,林金玄脸上已泛起淡淡的红潮。 他拍了拍手,示意外头的服务生可以让小姐们进来了。 只见一排约莫五、六人,面容或清丽或娇艳的女子,跟在店经理后头陆续走入这宴会厅。 「嘿,你们这三个小子,有没有上过酒店?玄叔叔告诉你们,我这店里的小姐啊,每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论脸蛋、论身材,都此外面的好,你们第一次来,可要好好玩。」 林金玄端着杯子,拉起余成卫,又道:「阿卫,我说咱们好久没好好喝一杯了,走走走,到我办公室去拼一下,顺便让你看看我上次去大陆带回的玉器,这里就让给他们年轻人好了。」话落,他要店经理好好招待贵客们,然后自己同好友转移阵地拼酒去。 店经理堆着笑,指示着小姐们献殷勤。 小姐们难得见到如此俊俏又年轻的客人,自然是自动自发,陆续地往在场三名男士身上靠去。 向来不近女色的余裴亚,对于身旁的女人,只是淡笑着,不予回应。而余欣亚倒是开始和一旁的女人谈起话来,他看来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场面。 唯一冷凛着一脸张脸的,就是余泽亚。 打从这几个女人走进时,他就发现了走在最后面的她──叶昀清。 一袭米色紧身旗袍,勾出她的好身段,他从不知晓,看似瘦小的她,身材竟是这么美好!那胸型、那腰身、那美臀,还有因开高衩而露出的白皙双腿,都证明了她确实拥有多数女人欣羡的好身材。 她脸上淡淡的彩妆,敛去她尚嫌青涩的气息,并增添了些许的成熟……她今日的模样,少了以往的清纯,却多了妩媚,更显得风情万种。 见她如此让人移不开视线的模样,他陡然升起一股怒气。 原来这几日他找不到她,是因为她在这里上班啊。 自她母亲丧礼过后,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他上她家,开门的总是自称是昀希褓姆的中年女人,那中年女人告诉他叶昀清忙着工作,不常在家。他问她的工作地点,那中年女人却答不出来。 在她母亲办丧事那段期间,他每日进出她家,这才听她邻居谈起了她的家庭背景,他也才明白她之前为何会去应征陪看电影辣妹的工作。 但他不懂,为什么当他拿出支票要为她解决困难时,她却不领情? 又为何,当他开口要照顾她时,她也不接受?她就宁愿待在这种地方,也不愿接受他的帮助吗? 「卿卿,敬酒啊!」店经理出声,催促坐在余泽亚身旁的女人。 女人先是怔了怔,然后才伸出微颤的双手,为男人的酒杯倒入清酒。 或许是紧张,又或者是不安,也可能是新手的关系,酒满了出来。男人双手置于桌上,袖口被沾湿一片? 「啊,你到底在做什么呀!」店经理瞧见余泽亚的衣袖濡湿一片后,冲过来忙要为他拭干。 店经理整个身子几乎要黏在余泽亚身上,她抓起他的大掌,拿起桌上干净的毛巾就要为他擦拭。 第十七章 「放开。」男人冷凝的姿态,还有那恍若冰块的冷沉嗓音,都显示他并非谁都能亲近的个性。 「啊?」在欢场打滚多年的店经理,还是头一回遇上对她的美貌和那对大胸脯毫无反应的男人。 「你没看见我身边已经有人了吗?」男人再度开口,声音像是布了寒霜,就连在场的另外两位男士,也被他那奇怪的反应给震住。 方才,在与玄叔敬酒时,他不是还笑得双眼弯如新月,怎么这会儿…… 店经理登时傻眼,随即陪笑:「是是是,我这就离开,让她继续为你服务。」说完朝一旁的叶昀清使使眼色,要她好好表现。但她却…… 「对不起,经理,我突然觉得不大舒服,想去洗手间。」不待店经理回应,也不理会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叶昀清握紧拳头站起身,冲出了宴会厅,一路转进角落的洗手间。 这酒店的洗手间,典雅干净得让人犹如身处在豪华客房。她背靠着干净的墙面,咬住手指。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没想过会再与他碰上面的,也毫无心理准备,不知怎么面对他,只能……只能像现在这样逃出他的视线。 当她走进宴会厅时,是低着头走路的,所以没在第一时间察觉他在场,直到落坐后,闻到那熟悉的气味。 她心一跳,侧首想偷觑一眼有那气味的主人,岂料,竟顿时跌进两团深不可测的黑色漩涡里。 男人的眸光直勾勾地缠住她的,不放,目光中有着深藏的愠色。她知道他动了怒,但不是因为店经理,是因她。 他很生气吧?气她拒绝他、气她躲着他、气她这么不自爱吧? 他是不是也后悔前后几次如此帮助她,甚至还想过要拿钱给她?他后悔了吧?后悔曾对她如此好心了吧? 莫名地,她鼻端呛辣辣的,一股热气就这么冲上眼眶。 她掩住嘴,低首默默掉着泪。 「哭什么?」男人冷凝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在她一冲出宴会厅,他就跟了出来。 他知道他方才在厅里的表现,还有现在这样跟着她出来的举动,一定会让大家看出什么。但无所谓了,一想到她极有可能扬着温柔的笑容靠在别的男人身上,他就无法再管他人的想法。 真是可恶,拒绝他的帮助,跑来这种地方上班! 很好,他会让她知道,他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男人。 听见那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她犹如被点了穴,忘了该说话、忘了泪还在流、忘了动作。 良久、良久…… 扬睫,眨了眨眼后,她怔怔地看着他。 哭什么?是啊,她哭什么?又为什么而哭? 是哭自己的遭遇?还是借由哭泣,在发泄她积存许久的压力?抑或是害怕他会后悔曾那么好心地帮助她?更甚者,是因为在这种场合见到他出现,所以她难过?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这么伤心。 但她隐隐约约知道,最主要的原因似乎和眼前的男人有关,否则她不会在看见他后才这么难过。 她强压下心头那异样的情绪,眨去挂在眼眶的泪珠,抬首给他一个再公式不过的笑容,「嗨,余医师,真巧,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你来寻欢吗?」 他瞪住她,厌恶极了她这种态度。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她到底把他想成哪种男人了? 她母亲办丧事的那段期间,他就发现她对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原先她对他的态度虽不热络,但倒也客气,可后来她却莫名的冷淡,甚至躲着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他开口要照顾她这件事吗? 「卿卿?是卿卿我我那个卿卿吗?」他眸光深浓,薄唇轻勾,语气带有浓浓的酸味。「用这种暧昧的名字,好诱男人上勾?」 他的鼻息喷在她脸上,惹得她香腮一片红霞,却又在听见他嘲弄的话语时,胸口微微闷痛着。 咬咬唇,刻意忽略胸腔那份陌生的情绪后,她嘴角弯扬,带着两朵笑花,「在这里上班的女人,靠的就是引诱男人的功夫啊。」 听听,这什么话?一个单纯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他很恼,却又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在心底叹息一声后,他轻捏她下巴,转正她的脸,深瞳闪了闪,微眯起,「为什么来这里?」 她对上他的眼。「我要钱。」很简单明了的答案。 「那么……」轻刮那犹如白雪的小脸。「为什么不要我的钱,却要这里的男人的钱?难不成……我的钱会咬人?」 她转了圈心思,淡柔道:「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 「因为……」她咬咬唇,艰涩开口:「因为这里的是交易,我不用背负人情,但你……你的……」 「所以你想告诉我,只要是交易的金钱,你就愿意收?」他眉宇冷淡至极,吐出来的话语更是让她难解。 气啊!方才好不容易才平息情绪,怎知不过几句话,她又再度引出了他的怒意。她不把他变成乱喷火的暴龙很不甘愿? 「……应……应该是。」他的身影蓦然欺近,她惊愕喊道:「你要做什么?」 定定望着她,男人轻扯薄唇,「你说呢?」长腿一提,勾住洗手间大门,轻轻一踢,让那扇门将他俩隔绝在这隐密的空间。 「余医师,你……」 「为什么宁可来这种地方,也不愿接受我的帮助?为什么?为什么……」心痛至极,只因她的拒绝。 他喟叹一声后,蓦然俯首,吻住她那沾了晶蜜唇彩的两片红唇。 她愕然地瞠圆眼,小嘴微张,回想着方才他那一声声为什么的语气。是她听错了吗?她怎可能从他嘴里听到那近乎痛楚的低喊? 直到她惊觉他的软舌探进她的口中时,才发现他做了什么。 推开他,她气息略紊,「你……怎么可以亲我!」 「怎么不可?又不是没被我吻过。你要交易,好,我给啊。」只手捧住她后脑,他再度密封她的唇。 他怒极,出口的话语,再不是温和。 交易?眨动眼睫。她懂了,却也更觉难堪。 之前被他吻过两次,她从没排斥,但现在她却不想被他这么亲密的触碰。 她紧闭牙关,不允他用这样近乎羞辱的方式待她,但他却吻得更重,执意与她交缠。无论她怎逃,他那张唇始终如影随形,她低幽微叹一声,却让他逮到机会窜入她齿关,贪婪野蛮地卷住丁香。 看来,大势已去…… 她索性任他汲取,却也无法否认,胸口已是波澜一片。 她在他的吻中跌跌荡荡,找不回平稳的心跳,小脸发烫,身子像是被团火焰圈围住那般。 前两次他的吻,是温柔的,但这次却是截然不同。 初尝这般狂烈深吻的她,有些迷乱,神魂似在飞扬。直到男人的大掌欺上她后颈,将她旗袍的衣炼往下拉,露出圆润的秀肩…… 冷空气吻上她肌肤,她陡然自那几要令她晕眩的狂吻中清醒。 男人的唇已转移阵地,落在她颈项,那似有魔力的大掌,收紧她细腰,两人的身子贴合得几乎找不到缝隙。 心思千回百转之际,她的泪已抛出。 曾经,她在他的相救下,逃过被男人侵犯的厄运;但现在,他却用几近相似的方法在对她!更好笑的是,方才她还有那么一些些的沉醉。 第十八章 她视线穿过他,茫然地落在远处,菱唇轻启:「余医师……你想要我的身子吗?」语音微顿,又道:「我给你,但是……可不可以别在这里?我怕万一有人开门进来,你我都难看。还有,我……我没有经验,可能要请你多……」 男人闻言,胸间像被重击一拳。 他猛然松开她,狼狈地偏过脸,几个喘息后,他气息回覆平稳。紧闭双眸,想起方才自己失控的举动,挫败不已。 不是这样的啊,他跟着她过来,不是要这么待她的啊!怎么在被她惹怒后,就乱了思绪、就慌了心神? 张眸,那双转深的黑瞳逐渐淡去,他回过身看她,在瞧见她红肿的双唇与颈项上的吻痕时,暗咒一声。 他伸手抚过她的唇后,大手绕过她的肩,将被他拉下的衣炼推回原处。手指撩起她微卷的发丝,塞回她耳后,然后,眼神对上她的。 四目相接,分别陷进对方的凝视中。 短暂的沉默后,他先打破,「昀清,我很抱歉,我没想到我会如此失控。」他捧住她的脸,「吓到你了,是吗?」 他的表情已恢复平静,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她半垂视线,悠悠开口:「余医师,你很介意我在这里上班?」 「介意,我相当介意。」 「为什么?」她扬睫,满心疑惑。「我在哪里上班都一样的,只要有收入就好。你何必介意?这和你没关系啊!」 他笑了笑。「有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喜欢的女人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吗?」 她闻言,呆楞住。 他是在告诉她,他喜欢她?但……怎么可能? 瞧见她眼底的困惑,他又笑说:「若不是因为喜欢你,我为什么会想照顾你?我又为什么在看到你在这里上班时,会这样恼怒?你还不懂吗?看不出来吗?」 喜欢她?他说他喜欢她?为什么?她不特别啊! 她知道她有张不算差的面容,除此之外,论家世背景、论个性脾气,她并无过人之处。真要论起来,她在他诊所看见的那位大美人,条件不是更优? 「为什么?」她望入他眸底,却只见清澄,他不是在逗她玩。「为什么是我?」 「不为什么。」他宽额抵着她的。「因为你是你,所以就是你了。」 「……什么?」她眨了下眼,仍是困惑。 他笑叹一声。「认真说起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常常想到你,很想走进你的世界,分享你的喜怒哀乐,为你做些事。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样么?」 她看着他淡柔的神色,唇掀了掀,想说些什么,喉间却似被什么东西塞住。好半晌,才轻轻地说:「可是,我对你并没有那种感情很深浓的感觉。」 他笑容敛去,看起来像是对她的回答不满意。但实际上,是因为从没被女人拒绝过的他,先是被她拒绝后,又听她说了这样的话来,心头颇不是滋味。 原来,他这张好看的脸,也有吃不开的时候。 但……又何妨?她现在对他没有深刻的感情,难保以后不会有。 「没有关系,也许是我从没有正式追求过你的关系,所以你不清楚,或是不确定我的感情。」他顿了顿,继续笑道:「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追求你。」 「没有用的,余医师。」他的表情相当诚挚,让她心头微乱,似乎再也无法肯定自己的心绝不会为他所动。 稍敛下那不确定的想法后,她才又开口:「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父亲的事,我早打定主意不交男朋友、不结婚的,因为我没把握我能找到幸福,并且握住它。所以,你不必再费心思在我身上。」 「我承认男人确实都有劣根性,但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你父亲一样,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握不住幸福?」他知晓她双亲间的感情,也知道她的妹妹不是她母亲生的,但如果她拒绝他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害怕爱情,那么,他就安心多了。至少,他还有努力的空间。 「试试看……这不是在赌吗?」她望着他,神情迷惘。「万一我输了呢?」 「你为什么不想,如果你赢了呢?」原来,她这么悲观。 「可爱情,是包了蜜的毒药。」她看了太多、也听了太多。 他幽黑的深目直勾勾望住她,启唇,是坚决无比的态度。「我是医生,理该回答你我有解药,可是我却不想这么说。我能说的是,我只想静静陪着你。至于蜜,我也没有,我只有坦承。」 她眸光似水波动,漾着困惑、犹豫、和丝丝感动……但,她要怎得知,他这番让人感动的话若不是蜜,会不会是糖?糖衣剥开后,又是怎样的内容? 见她只是拿着一双眼静默地睇着他,他轻叹一声后,才又说道:「试试看好吗?让我们试一段时间,如果你对我仍是没办法有男女之情的话,那……我会放弃。」 试吗?要试吗?倘若最后她输了,那试这个有什么意义?但是心底却隐约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如他这般的男子,她为什么不把握? 思忖良久── 「余医师,可以给我时间考虑吗?」 【第七章】 包厢里,低背式设计的白色皮沙发上坐了个沉默的男人,虽是坐着,但仍能看出他的身形颐长,最特别的是,他异于一般酒客的气质和长相。 他有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眸,在晕黄的灯光下,让他看起来显得相当神秘。 他虽穿着很普通的衬衫和一条再平凡不过的牛仔裤,但在他身上,倒是呈现出独特的低调奢华风味,远远看过去,他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的王子,尊贵又内敛。 叶昀清蹲跪在桌前,在玻璃杯里倒满两杯温茶,而后坐在他身侧,一杯递给他、一杯捧在手心。 前几天在宴会厅遇上这男人的隔日,店经理突然告诉她,要将她调往夜班。她知道这种生意是愈夜愈好,所以她很意外店经理的话,因为据她所知,这里能被排上夜班的小姐都是红牌,领的薪资也比日班高出许多。 起先她颇犹豫,因若是上夜班,昀希没人照顾;但又想到同样一份工作,日夜班的薪资却差距悬殊,再笨的人也会选薪资多的时段。 昀希的褓姆邱妈妈只负责白日,她不在的时候,都由邱妈妈接送昀希。她想了想,在与邱妈妈商量后,她竟愿意晚上帮她带昀希,而白日接送的工作自然就交回给她。所以,她改上夜班。 就在她上夜班的第一天,这男人再度出现了。 她对他存有很多疑惑,像是他白天工作完后,夜晚还来这里,他不累吗?不倦吗?还有像是……他究竟喜欢她哪一点? 她喝了一口温茶,默坐着,但好奇心趋使下,她还是偷偷觑了他一眼。第一天他来到这里时,她将他当客人般地招呼他,在她为他倒酒时,他却说他不嗜酒,只想喝茶。 他连续来了四晚,四晚皆包下她的时段。她原以为上回在洗手间发生那件事后,她会害怕他的,可不知为何,她却一点都不畏惧他,甚至觉得他有股安稳的气质,能让她安心与他同处一个包厢。 觑着他脸的视线慢慢往下移,落在他捧着玻璃杯的手指。他指头修长、骨节分明,相当好看的一双手。 那双手曾经救过她,也拥抱过她,还为她上过药…… 第十九章 蓦地,双腮染上两抹桃色,她……想起那几个吻。她伸手柔抚自己的嘴唇,他的气味,似还残留在她嘴上。 那日洗手间,他离去前,也曾用他的指头摩挲她的唇,她记得他手指头有着清新的香草味,与他身上散出的那个气味相同。只是,他手指上的气味较他身上的来得浓厚一些。 她思忖着,一定要找出他身上的味道究竟是什么香味。 「在想什么?」身侧的男人突然出声。 他的嗓音极悦耳,如风一般的清凉。 扬睫,她凝视他的脸,撞进了他幽黑神秘的深瞳。 他瞳仁黑如墨染,闪动着某种她熟悉的辉芒,像是会把她卷入那两团黑色漩涡中,让她很想一探究竟。她就这么直直望进他眼底,直到男人喉间逸出低笑声。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怎用这种眼光看我?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男人薄唇轻勾。 「不……不是。」忙敛下心神,她索性随这话题提问:「这几日,你每晚都来,不疲倦吗?」 男人噙着一抹极淡的笑容。「说不累是骗人的。」 「那你还来?」她看见他睫毛下有道淡淡的黑影,不知是灯光造成的,还是那是他疲累的证据? 男人睇着她,半晌后才道:「因为你在这里啊。」 他直接的表达,让她双腮染上一片瑰丽,她敛下眉眼,逃避他那灼灿的目光。「你不喝酒的吗?很少看到在这种地方只喝茶的客人。」她忙转移话题。 他优雅地叠起长腿,身子向后仰靠。「酒……会乱性,这你不知吗?」他意有所指。 她一愕,随即明白。「喔,你说那个啊……」秀颊又抹上红霞。 「嗯?」他似笑非笑地睇着她,「哪个?」 「唔?」她支支吾吾,「就是那个……嗯……」 瞅着她有些慌乱的神情,他朗笑出声。「这么容易就不好意思,怎么应付这里的客人?你执意来这里上班,万一真有酒客酒后乱性,或想带你出场时,你怎么办?」 她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后,望入他眸底,「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既然决定来这里上班,就要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他闻言,含笑的嘴角登时抿成一直线,沉沉吐了一口气后,才道:「我不允许,懂吗?无论如何,我都不允许你出场。」 她笑了笑,泛着涩意,「店经理若执意要我出场的话,我不能不做啊。」 「那你就别做了,让我帮助你。」他语气坚定。 「我、我还需要考虑……」她咬着下唇,似很为难。 「你已经考虑很多天了。」余泽亚的眉心折了几折。「为什么你就这么固执,宁可在这种地方上班,也不让我帮你?」 「我……」她睇着他满是郁色的脸庞,欲语却又无言。 她也很不喜欢在这里上班,也很想接受他的帮助,可她、可她心底总是不安着,就怕他哪日不再喜欢她了,会瞧不起她、会后悔自己曾经这么帮助她。她只是不想让他有机会看轻她、让他后悔曾喜欢过她,如此而已啊!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她只是希望就算哪日她和他再无交集了,当他忆起她时,那份关于她的记忆是美好的。 见她似也为难,他轻叹口气。尔后,薄唇拉开一道弯弧,他笑得很俊,却又带着无奈,「算了,我不逼你。你坚决留在这里,那我只好每晚来报到就是了。」 「你……」她轻瞪住他。 每晚?他……不想要命了? 「这几日上班还适应吗?」他刻意忽略她微带不满的目光。 「还……还可以。」 「嗯,应该没遇上什么难应付的客人吧?」他虽然每晚都过来,但毕竟白日诊所还要工作,他不可能在这里陪她到她下班,所以他最多停留到凌晨一点就得离开了。 「没有,这里是会员制,客人都很好。」她以为光顾酒店的男人都会对小姐不敬重,但这几日工作下来,她发现这里的客人都很规矩,她只需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唱歌,偶尔陪他们喝几杯酒而已。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 其实,她能遇上规矩的客人,是他拜托林金玄的。虽然这里采会员制,但总还是酒店,男人花钱来这里,哪还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言?钱砸了就是要玩女人啊。 他没办法夜夜待在这里护着她,所以他请求玄叔帮忙,过滤她接触的客人。 「所以,你其实不用每晚过来,你白日还有工作,万一累……怎么了?」她试着劝他,话未竟,被他招手的动作打断。 「过来一点。」他扬笑,朝她招手。 她闻言,瞧了瞧两人之间的空位……她若再过去一点,就要贴上他身侧了。 男人见她未动,索性放下杯子,移动自己的身躯,倾近她。 当他再度落坐时,男性的大腿贴上她的,她的旗袍开着高衩,她能从裸露的肌肤中感受到他贴着她的大腿,是那么温热与劲实。 心窝有种莫名的情绪滑过,她不知那是什么,她甚至不懂自己为何不排斥他这样的亲近:更糟的是,她心音促跳,像是紧张,可又觉得自己似有着期待。她羽睫轻颤,视线不敢移动,只得落在他的牛仔裤上。 半晌,当她觉得自己咚咚作响的心脏恍若要跳出胸口时,搁在膝头上的秀腕被轻攫住。男人温热的左掌握住她的,右掌开始在她掌心轻抚。 接着,他在她手背拇指与食指关节的接合处轻揉,力道不大,但她却一阵疼痛。她微愕,可下一秒,她便从男人的姿态和面庞上那专注的眼神,得知他在为她按摩。 「你……」她睇着他,晕黄的灯光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打出阴影,让他的眼神更显深邃,他的长睫毛教她一时看傻了眼。 「这是合谷穴,可以让你提神,预防感冒、头痛,也可以改善宿醉。」男人未抬眼,专注于他手中的动作。 提神?改善宿醉?他知道她上夜班会有精神不好时,也知她可能饮酒,所以才这么做的吗?心一跳,莫名温热…… 男人的手继续往她手腕关节移动。「这是内关穴,对呼吸和血液循环系统有保健效果。」话音略顿,又说:「按摩能依体内穴道把不好的气推散,你也可以试着自己做。」 「来,我教你。」男人蓦地移动身躯,单膝着地,先脱去她的高跟鞋后,轻捧住她的小腿肚,以指轻按嗯三里穴,「这里可以让消化机能变好。」 接着,手指移到她膝盖侧后方的地机穴,「水和酒喝多了,如果有水肿情况,就按这里。」捧着她小腿肚的大掌下移到她脚掌,握住她秀气的脚尖,食指按压脚踝正后方,「刚握你的手,冰冰凉凉的,我想你是虚寒体质,按摩这里可以改善,如果你有月经问题的话,这个地方多按。」 男人仔仔细细解说着。他厚实大掌所传递的温度、专注的深瞳、还有那薄唇轻吐出的低沉温语,都教她迷惑。 她老在拒绝他,他为何还是这么待她?他图的是什么? 但心念一转,她又觉得自己可笑,她有什么能让他图的?身份没有、地位没有、金钱没有……她什么都没有,他能图什么? 第二十章 心思百转千回之际,男人倏地抬眸,与她的视线对上。四目相对,眸底都只有对方,纠纠缠缠。 他缠她,只因为喜欢;她缠他,却因为疑惑。 男人大掌抚上她颊畔,还算平滑的姆指在她眼下来回划着,「你有黑眼圈了,很累吧?」低幽轻叹一声,「是心累?还是身累?」 男性低沉的温柔语音,惹红了女人一双美目。心累……她从不说,他却懂,不过很普通的朋友关系罢了,他怎能这般懂她? 她看进他眸底,深陷其中,直到男人蓦地欺近她,捧住她的脸,吻上了唇。他这次很君子,仅是轻尝,并未深入。淡淡的啄吻、淡淡的温柔,却狠狠地撞着她的心。 她轻眨眼睫,温泪滑落,他在她唇畔尝到咸意。分开相贴的唇,男人吮去她的泪后,低幽开口:「不要哭,我不会欺侮你。」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忙摇头。 她想告诉他,她不是担心他会欺负她所以才掉泪,她只是因为他待她太好,她怕自己陷入,也怕自己难承受啊。 她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待她的? 大圆刷在颊上轻刷蜜粉,再下移至下巴……蓦地,动作停了下来。 放下能把自己变美的工具,叶昀清看了看镜中的那张脸。她知道自己是漂亮的,是属于那种秀气的外型,而上了彩妆的她,却变得艳丽不少。难怪有人说,化妆品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她总算体会到了。 美丽的女人,总是吸引男人的目光,即使没什么其它有利的条件,还是能靠着美貌吸引他人的注目,她不就是如此?像她没什么才情,更别提家世背景和学历……如此这般普通的女人,为什么会有余泽亚那般优秀的男人愿意待她好? 起初,她以为他的喜欢只是随口说说,但后来见他如此执拗,她不得不承认,比起以往追求她的那些人,他是最有耐心的一个。 心思翻转之际,一只小手拉了拉她的衣摆。 「昀希?」她转首摸摸妹妹的脸颊。「你怎么还没换睡衣?等等邱奶奶就要过来接你去她那边睡觉了,你赶快换呀!」上班前,她会上好妆,然后等隔壁邱妈妈过来带昀希后,她才出门。 「我想跟你睡。」昀希有双大眼睛,像小鹿。 「可是姊姊要上班赚钱钱呀!」摸摸妹妹的头。「你乖,先去换睡衣,姊姊下星期有休假,我再陪你睡好吗?」 「你要放假吗?」大眼睛瞬间一亮。「那可不可以先带我去吃麦当劳,然后再陪我睡觉?我好想吃儿童餐!上次医生叔叔带我去一次,我觉得好好吃,还有送玩具喔。你要看玩具吗?是……」 「医生叔叔?」叶昀清一怔,旋即抓住妹妹的肩,「什么医生叔叔?你跟哪个医生叔叔去吃麦当劳的,为什么我不知道?」 「就上次我生病,你背我去看医生的那个医生叔叔啊。阿姨死掉时,他每天都来看看的那一个啊,你忘记了吗?」双手舞着,深怕姊姊忘了那个帅帅的叔叔。「他很帅很帅呀,连苹果老师都来问我他有没有女朋友咧!」 余泽亚?她相当诧异,又急问:「他什么时候带你去麦当劳的?」 「嗯……」小脑袋瓜用力想了想。「我忘记了耶,好像是上上星期,又好像是上星期。」 「他去幼稚园找你?」方才昀希提到苹果老师。 「对呀,他跟苹果老师说要帮我请假,然后他就带我去吃麦当劳喔。」 「你怎么没告诉我?」余泽亚也没提过,他到底想做什么? 「啊!」想起叔叔交代不能给姊姊知道,她还说出来,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因为啊……叔叔说不能给你知道。他说你工作很累,一定没时间陪我,所以他才带我出去逛一逛。姊姊,你不要给叔叔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喔,不然他以后就不带我去麦当劳了。」拉拉姊姊的衣袖,恳求。 她闻言,怔了怔,心头莫名发热。他是在……为她照顾昀希? 霍地,门铃响起,中断了她的思绪。 「啊,一定是邱奶奶来了,快快快,快换睡衣跟邱奶奶过去睡觉。」推着昀希,忙帮她换上睡衣。 两姊妹手忙脚乱一通后,走到大门,门一开,出现的是一张两人想也没想过的脸── 叶昀希的亲生母亲,胡曼丽。 叶昀清见过这张脸,在母亲与父亲离婚之前,这女人曾来家里头闹过,所以她印象深刻。那辱骂母亲的嘴脸,她记忆犹新,也因此她才会那么不信任男人。 「昀清吗?想不到你长这么大了。」胡曼丽迟疑几秒后,先开口。 「对不起,我家不欢迎你。」话方落,叶昀清就要关上大门。 「昀清,拜托你,听我说一下。」胡曼丽手快,半个身子已挤进门内。 「没什么好说的。」她性子温,但见到那让她母亲伤心的女人,她也难平静。 「我刚出狱,很想见我女儿。」 叶昀清半垂视线,看了对自己妈妈根本没印象的昀希一眼后,冷冷淡淡开口:「为什么你想见我就得让你见?」 「我是她妈啊。」胡曼丽视线往下,望着那与她有着神似面貌的小女孩,「是你对不对?你是昀希对不对?我是妈妈啊。」 听见妈妈两字,昀希后退一步,戒备地看着那自称是她妈妈的女人。 她对自己妈妈已没有印象,毕竟那时她还在牙牙学语阶段,但她知道她有个被警察伯伯抓去关的妈妈。在她这个年纪,被警察伯伯抓去关的人,和坏人是划上等号的。 「对不起,她并不记得你,你走吧。」叶昀清再度下逐客令。 「昀清,我知道我错了。这几年我在里面想了很多,我不该破坏你母亲和你父亲的婚姻,也不该染了毒瘾还贩毒,但我真的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让我和昀希好好聊一聊?」胡曼丽的脸上已无当年的骄气,她真心恳求着。 叶昀清看着眼前的女人,当年的美艳已不在,只剩岁月留下的痕迹,她有些动摇。但一想起就是因为她的出现,才让她的家庭破碎、才让她的母亲早逝、才让她现在的生活这么苦,她便难以释怀。 「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我想你就别来打扰我们了。」 「昀清,你就看在我为人母的面子上,让我好好看看昀希吧。」胡曼丽不放弃地劝说。 「看了她,你又能做什么?她跟着我,生活虽不宽裕,但也很快乐,让她这样平平稳稳地成长下去,不好吗?」 「我想弥补她啊。」 「她不需要的。」 「你不是她,怎能为她下定论?」 「她连你都不认得,你能弥补什么?弥补她这些年的成长过程吗?」叶昀清略微激动。「那没办法补的。当她在学说话时,你人呢?当她生病需要妈妈时,你人呢?」 「我知道,所以我从现在开始,会学着当一个好妈妈。」 「你们不需要她时,就把她往我妈这里送,现在想到了,才来说这种话,这也未免太自私了吧!」想起那个把昀希丢给母亲还留了一屁股债后就不见人影的男人,叶昀清仍是微微气恼。 第二十一章 「不是这样的……」胡曼丽顿了顿,像是在考虑什么似的,半晌,她轻叹一声后,才道:「昀清,我今天来是真的来道歉,也是来表达我的谢意的,谢谢你和你母亲收留照顾昀希。我原是想好好与你谈,希望事情能圆圆满满,但现在……现在你这么坚决的话……」她欲言又止。 「你想做什么?」仰起下巴,叶昀清犹如保护小鸡的母鸡。 「昀清,我不愿意走到这一步的,但如果你真的不让我和昀希相见,我想……我想我会寻求法律的协助。」胡曼丽蹙着双眉。 她是真心悔改,真的想好好弥补昀希的,但没想到昀清这么坚持,她会用法律解决也是不得已的方式。 法律的协助?叶昀清楞了楞。这女人……想争抚养权吗? 「昀清,我毕竟是昀希的亲生母亲,在法律上,我站得住脚的。再说……再说你现在的职业……其实也不适合养育昀希。」胡曼丽尽可能婉转。 她怎知道她在酒店工作?她调查她?「……是谁让我的生活变成这样的?」 「所以我来道歉啊。昀清,你还感受不到我的歉意吗?你把昀希还我,你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工作了。」 「是,你说得没错,可是我和昀希有感情,这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抹杀的。我工作赚钱给她生活、让她上幼稚园,我很高兴。」昀希是她的妹妹、她仅有的家人,她才不会让眼前这女人把她带走。 胡曼丽看着眼前这女孩的坚定神情,沉沉地吐一口气,「昀清,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你这么激动我很难再说下去,我给你一点时间,让你考虑看看好了。下次,我再来看昀希。」她踮足,看了一眼躲在叶昀清身后的小身影后,转身离开。 叶昀清楞楞地瞪着远去的身影。 要她考虑把昀希还她?她做不到! 【第八章】 清晨时分,阳光自落地窗探入,迤逦的白光映出一室温暖。 「早安。」一双臂膀自她身后环住,男人因刚睡醒的低沉嗓音在她耳畔轻拂过,一阵酥麻感掠过她全身。 「早安。」她偏首,淡笑着回应。 这不是第一次了,自她匆忙嫁给他,带着昀希搬进他住处,也有四个多月之久,每日早晨醒来,她在厨房张罗早餐时,他总会突然冒出来,自她身后拥住她,道声早安。 她已经很习惯他这样的举止,只是最近的她,似乎期待他能更深入,就像之前那三个吻一样。 自她婚后搬过来后,他的吻总是落在她颊畔,轻轻的、淡淡的而已,如果他能再像婚前那几个吻一般的…… 噢,她是想到哪去了! 收回落在他脸庞上的视线,她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正躺在乎底锅里,被煎得滋滋作响的培根上头。 「好香。」男人的下颚抵在她肩上,那双环住她纤腰的双手,略微收紧。 「你饿了吗?我再煎几个蛋就好,你再等等。」她忙盛起培根,打了颗蛋。 男人低柔笑了笑。「不急,我是说……你好香。」他鼻端在她颈上嗅了嗅。 他温热的气息,揉合着他脸上刮胡泡洗净后留下的清爽味,落在她颈侧,让她白皙的肌肤慢慢泛开霞色。 如此这般暧昧的话语,让她羞涩得不知该怎么回应,她忙将蛋翻面,掩饰受他影响而紊乱的呼吸。 「啦啦啦!羞羞脸!」童稚的嗓音忽然窜入。「谈恋爱!哈哈!」叶昀希手指刮刮脸颊,抬首看着那亲密的两人。 叶昀清发现那应该还在睡觉,但现在却穿戴整齐出现在这里的妹妹,连忙关了瓦斯,挣脱他的怀抱。「你刷牙洗脸了?怎么这么早起?」 现在才早晨六点半,昀希上幼稚园的时间是八点半,以往她都在七点半唤醒她,没想到她没等她叫她,倒是自己起床了。 「刷了,脸也洗了,是姊夫帮我的。」昀希看看姊姊,又看看那对她很好的医生姊夫。 真是帅耶!追过姊姊的人很多,就属这个医生姊夫让她最顺眼。而且,他还救过她一次,还会带她去麦当劳,她真的是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超爱这医生姊夫的啦! 「这附近有个小公园,里面有个鱼池养了很多鱼,我想带她去喂喂鱼后,再顺便送她去幼稚园。」接收到昀希的眼光,余泽亚忙开口解释。 叶昀清看看这一大一小,笑了笑。 她知道余泽亚因为诊所有很多小病患,所以很懂得哄孩子,但她却不知道他也能把一向怕生的昀希给哄得服服贴贴的。这两人现在的感情,好到都教她快吃味了。 「那快吃早餐。」她抱起昀希,走到餐厅,让她坐在餐椅上。 待她要回厨房继续未完的工作时,手腕蓦地被握住。「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余泽亚开口。 「再煎个蛋就好,你和昀希先用。」她转身走入厨房。 待她端着刚煎好的蛋,正要走入餐厅时,那一大一小的对话,倏然进了她耳中。他们谈论的内容好像…… 她咬咬唇后,决定很没道德的躲在隔开厨房和餐厅的屏风后。 「唉唷,你真的好逊耶,我们都已经在这里住了四个多月,你还没追到我姊姊啊?」叶昀希咬了口抹上草莓酱的吐司。「姊姊以前上班的便利商店啊,有个男生也对姊姊很好,而且他和姊姊一直都有联络,你要小心一点呢!」 手握杯子,优雅地啜口咖啡后,余泽亚自报纸里抬起脸庞,他看了眼那人小鬼大的孩子后,又低首继续阅读。 真是,当初她们刚搬进来时,她还不敢这么对他说话。本以为她个性大概像到她姊姊,没想到不出多久时间,她开始透出顽皮又精怪的本性了。 「姊夫,我在跟你说话耶!你都不担心我姊姊被追跑吗?」椅子下的两条小胖腿晃啊晃的。 「你觉得我应该担心吗?」他再度抬首,笑睇着她。 他并不担心,因为叶昀清是个对爱情没安全感的女人,她不会轻易付出她的情感,这点他一直都知道;何况,现在她都是他的妻了,他更不需担心。正也因为如此,他才会打算用慢慢导引的方式,让她知道其实爱情也可以很幸福。 他不急在这一时,想要结出来的果子能够甜美,那先前的耕耘不能马虎和随便的。 小头歪了歪,努力思考着,好半晌后,才用那软嫩嫩的稚音说:「好像不用耶,我姊姊对那个男生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所以?」他挑眉,看着眼前那反应很真实的小孩。 「我只是常常在想,希望你和姊姊可以很相爱嘛!」表达自己的想法后,她又咬了口吐司。 余泽亚笑开,为她的童言童语。她这年纪,懂什么是相爱吗?瞧她说得她好似多了解爱情。 「为什么希望我和你姊姊可以很相爱?」虽是童语,但他却相当开心,因为孩子的话最真诚,所以这表示,这孩子是真喜欢他。 她舔舔沾上草莓酱的手指后,认真说:「你对我很好啊。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姊姊,还有那个死掉的阿姨,可是阿姨后来生病,有时候会忘记我,所以我最喜欢的人还是姊姊。但是你对我也很好,所以我决定要第二喜欢你。你不是很喜欢我姊姊吗?那我第一喜欢的人和第二喜欢的人如果可以很相爱的话,我就会很幸福耶!」 第二十二章 哦……说来说去,是为了她自己嘛!余泽亚摇头失笑。 「我变成你的姊夫,你很高兴是吗?」他看着那正在努力喝牛奶的她。 「嗯啊,你变成我姊夫后,我就常常吃到麦当劳啊。呵呵呵……」小胖脸上尽是满足,唇角还留有牛奶渍。 他闻言,纵声大笑。 看,叶昀希比她姊姊会算计多了。如果叶昀清也懂得在他身上算计,那该有多好。 「但是……」他只手托腮,盯着那比她姊姊还要精明的小孩。「现在问题不在我身上,你姊姊她……她不爱我,所以你想看我们相爱,有得等了。」他的语气中,揉合着淡淡的失落,七岁大的孩子当然听不出来,可那屏风后的女主角,心倒是狠狠一抽。 叶昀希忽然爬下椅子,奔到他身前,仰着小脸看他,「你放心啦,我和你是同一国的,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多说几句好话的。」小手拍拍他的手臂。 她那安慰的拍拍,让余泽亚笑得露出白牙。「好啊,我亲爱的小姨子,那就万事拜托喽!」 「好说好说。」小脸堆满甜笑。「如果成功的话,你会请我吃麦当劳吗?」……好狗腿。 敢情这小家伙喜欢的其实是麦当劳,而不是他?「会,一定请你吃。」真的很鬼灵精,他笑得连胸膛都在震动。 「昀希,你不是要去公园喂鱼,怎么还黏着你……黏着余医师说话?」敛下心中被他那份淡到几不可察的失落所引出的罪恶感,叶昀清端着盘子自屏风后走出。她仍是不习惯他和她现在的身份,当然姊夫两字,她也说不出口。 「我喜欢姊夫嘛!」看了姊姊一眼,爬上自己的椅子后,对着那刚落坐在她右侧的姊姊问:「姊姊,你为什么不爱姊夫?」 正在倒牛奶的叶昀清,动作倏然停下,她垂下眼,思忖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余泽亚静睇着她的面容。 她秀眉微蹙,似乎对于这样的问题颇感烦恼,她还是难接受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妹妹的姊夫吗? 方才那声余医师,真是让他有苦难言。 他在心底轻声叹息。也不知道昀希这么冲动问了这样的话,会不会造成她的反感? 他一口喝光杯中残剩的冷咖啡,将报纸收折好后,站起身。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昀希身旁,笑问:「请问我可爱的小姨子,可以走了吗?喂鱼需要花一点时间喔,再不走的话,我诊所开门时间会延误。」 「喔,好。」胡乱吞下吐司,再灌完杯子里的牛奶后,叶昀希忙站起,抓起腿边的书包,再握住她帅帅姊夫的大掌。 「姊姊,我出门了。」她看了看那尚在发楞的姊姊。 叶昀清回过神来,淡笑道:「上课时要乖喔。还有等等喂鱼时,要小心,别掉进池里了。」 「安啦!」摇摇帅帅姊夫的手,「有姊夫在,他会保护我。」 「嗯,那……」她咬咬唇,总觉得该对他说些什么,但仍只是把视线停留在昀希脸上,轻轻吐声:「再见。」 「再见!」回应的是童稚的嗓音,然后一大一小往门口移动。 但他在经过她身侧时,蓦地停下脚步,弯着身倾向她,「再见。」他在她颊上轻印一吻。 每天每天,早晨出门时,他都会给她一个吻,就像现在这般。 方才,她对于昀希提出的疑问尚不及回应,就被他接下去的动作打断。她知道,他只是不想为难她,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可以不着痕迹地回避昀希的提问。 她还在想,他会不会因为这样而不吻她了? 没想到,他依旧在离开前,给了她一个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昀希也没问过那个问题似的。 她从不曾回应过这样的吻,总是他吻了后,便离开家门。现在想来,她是不是太冷淡了? 待她想起自己或许可以给些反应时,一回首,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早已消失。 心一急,她忙起身,奔到大门口。 她看见那颐长的背影牵握着一个小孩,站在电梯前等候着。他们不知道在聊什么,聊到她都能听见他低柔的笑声。 没多细想,她跑出大门,在他身侧停住。 「昀清?」男人微诧,没料到她会追着出来。「怎么了?」 适巧,「当」地一声,电梯门往两侧打开。 她看了看那开启的电梯门,再看看男人静待她说话的脸庞……蓦然间,在自己和男人的惊诧中,她踮足,亲吻上他脸庞。 「余医师,开车请小心。」她双腮染上桃色,淡淡开口后,转身跑回屋里。 关上大门,她背贴着门,顺了顺自己因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 隐约间,似听到门外那一大一小的笑声。 「噢耶!姊姊亲你了耶……」 「是啊,我……也很意外……」 最后落入她耳中的,是他语气里那不难发现的欣喜。 洗完衣服后,叶昀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答应了他的追求,也不是真的爱上他才与他结婚的。 四个多月前,胡曼丽找上她,想用法律途径要回昀希,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很烦恼,却也知道若真是闹上法院,她极有可能会失去昀希。余泽亚发现了她的情绪不稳,在他一问下,她将事情说给他听。 没想到,他听完整件事后,提出了结婚的想法。 他说,只要她嫁给他,并辞掉酒店的工作,那么她便不用担心法院会因为家庭环境关系,而将昀希判给胡曼丽。 其次,昀希已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了,她的意愿也很重要,只要她坚持要与姊姊住在一起,法院也会列入考量。 他说,现在的判决不若以前那般没人性,现在多半会把这样的孩子,判给对孩子心理成长能给予较完整的那一方。 他还说,昀希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只要她能让法院相信她有不错的家庭环境和稳定的经济,法院把昀希判给她的机率会很大的。 他的说法确实让她心动,毕竟昀希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她不想失去她,可想起自己的债务,还有酒店的工作,她还真的没办法给昀希一个稳定的生活。这样的情况,她真的没多大把握可以保住昀希不被带走。 考虑了几天后,她答应他了。虽然她知道在她没有爱上他的情况下嫁给他,对他其实并不公平,但为了昀希,她实在再寻不到更好的方法。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仅有公证而已,他也没有通知他的亲朋好友,因为时间太仓促,也因为她的要求。她总是想,好歹他是个医生,而她不过是个酒店小姐,她拿什么去见他的亲友? 她的债务问题也是他解决的,但或许是担忧她不接受他的金钱帮助,所以他使用的方法真的没用到他太多钱。 他对她说了他的身世。 原来他是养子,养父曾是黑社会老大,交游广阔,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连她上班的那家酒店老板,也和他养父有交情。 他拜托他养父,出面与她父亲积欠高利贷的那些兄弟协调,最后,对方果真卖他养父面子,只要回本金。 本金他替她偿还,但代价是她嫁他后,得帮他整理屋子、打理三餐。简单来说,他要她帮他整理家务,就当是抵他为她偿还的那笔本金。 第二十三章 然后,他要她卖了原来住的那个房子,把钱拿去还银行。 就是这样,她烦恼许久的债务问题,就这么逐一化解。 后来,法院真把昀希判给她。她能给昀希的生活环境因为嫁给余泽亚,所以比出狱不久的胡曼丽更为稳定;在经济上也因为昀希有个医生姊夫,所以这方面也没有问题;再加上昀希的意愿不想跟亲生母亲,于是最后昀希仍是属于她的。 她得承认,这个婚姻真的让她保住了昀希。 可是……他呢? 他得到了什么?他有没有想过他为她们姊妹做了这么多,值不值得? 这段日子下来,她发现他很了解她,包括她的脾气、她的喜好等等。 那么她呢?她对他的了解有多深? 她开始一一细数着。 住在这里四个多月,他什么样子她都见过了。 刚起床的样子、看报的样子、看电视的样子、洗完澡后的样子、和昀希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她全见过,若他没有特意隐藏或表现什么的话,那他真的称得上是不错的男人。 起码,他没什么不良嗜好,只除了喜欢出其不意偷吻她脸颊。 她还发现,他喜欢看书,尤其是医学相关的杂志。 他也喜欢运动,假日时,会在楼下中庭旁的游泳池待上好长的时间。 他会打拳,听他说过是他养父逼着他们这些孩子学的,说是练身子,也可以防身。难怪她被良哥那三个人追时,他的身手会这样好。 他不抽烟,和一般烟不离手的男人不一样。 他很爱干净,房间里的东西总是收得相当整齐,就连脱下来换洗的衣裤、袜子等都会翻成正面,折叠后才放进装脏衣物的洗衣篮里。 他喜欢八分熟的蛋,说蛋全熟太老,不熟的蛋带有病菌,所以他只吃刚刚好熟,但不至于老的蛋。 他有几个兄弟,但都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感情都还不错。 他的朋友不多,都是医生公会里的朋友,皆是同行。每个月,他们会聚会一次,吃吃饭,或是会相约去爬山。 他……他…… ……啊,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了解这么多了,还记得这么清楚。 这……意谓着什么? 晚上近十一点的时间,这里的人们,却是一天生活最忙碌的时候。 店面里的人忙进忙出,还不忘对外招揽生意;店外的人群停停走走,看了这摊又往下一摊。大家虽不认识彼此,却都很有默契地挂着满足的笑容。 这里是历史悠久也颇具规模的士林夜市。 专卖精油的店里,出现一位长相俊美的男人,而他的身侧,站了个面容清丽的女子。这两人看起来就是郎才女貌,身形、外貌、气质等,搭配得刚刚好,好像他们天生合该在一起的。 「咦?你的味道耶。」叶昀清手中拿着一个造型独特的小玻璃瓶,她拿在鼻端嗅着。 「嗯?」男人低应了声。 「你闻,这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把小玻璃瓶移至男人的鼻端。 男人嗅了嗅,淡淡地笑了笑。 但他的心窝,却因她记得他的味道而有些发烫。 「哦……原来这是香茅的味道啊……」看了看瓶身上面的说明,她总算知道他身上那股清新的香草味是香茅。 他好像很喜欢精油,因为他家里有好几个薰香灯,所以她常闻到这种味道,只是她从来没问过他那是什么味道、有什么功用。 「香茅这种植物看来不起眼,但有很多功效,像是驱虫、避免细菌感染、消除异味、增强体力、安抚烦燥、抒解压力等。所以我才会在诊所和住家都使用这种精油。」男人谈起自己的专业,柔和的面庞透着认真,那表情相当魅人。 「真看不出来精油有这么多功用。」她盯着瓶身,笑了笑。「但你手指的味道好像比较浓?」 男人微挑眉,没想过她会在他身上注意到这种小细节。「嗯,因为我每看完一个患者,就会用香茅制的香皂洗手,这样才不会把这个病患身上的细菌,带给下一个患者。虽不绝对可以抑制细菌,但细心点总是好的。」 她闻言,淡淡笑着。 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他是细心的。 「其实这个味道不纯,现在市面上有很多黑心商品,精油也不例外,你若喜欢的话,等等回家我拿几瓶给你。你可以放在薰香灯里,也可以在洗澡时加几滴进去。」男人在她耳畔悄声说着。 他仅止是不好意思让店家听到,但这样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却是暧昧无比。 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耳畔,让她微感酥麻。「……喔。」放回玻璃瓶,她双腮微红。 最近总是这样的,只要他稍一靠近她,她心跳会微微加速、呼吸会有些紊乱,还会从体内不知名处冒出一股热意,直到那热意在她颈上、脸上泛开为止。 「先生,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你想要有什么功用的?」店家老板娘走了过来。 「谢谢,我们只是看看而已。」余泽亚淡淡回应。 「那要不要买瓶玫瑰精油送你女朋友?我看你们很恩爱,你一定很疼你女朋友吧?」老板娘开始发挥三寸不烂之舌。「也是啊,男人就是要疼女人嘛,而且你女朋友这么漂亮,买个玫瑰精油回去让她保养保养才对,女人再美,都还是要保养的。」 「谢谢,真的不需要,她很漂亮了,不用保养。」他看了看身旁的清丽脸容,很满意。「还有,她是我太太,不是女朋友。」 老板娘拿起架上的玫瑰精油,「啊,是太太啊,难怪你们看起来这么搭。不过啊,先生,你的观念就不对了,就因为你太太漂亮才要保养,像那些不漂亮的,保养也没用,是吧?你看看,我们这玫瑰精油是选用原产地保加利亚的上等有机玫瑰,采集它的花瓣用蒸气蒸馏而成的,常常使用的话,可以滋润肌肤,让肌肤呈现亮丽光泽,还可以──」 「老板娘,谢谢,真的不需要。再见!」他伸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如果他告诉老板娘,他对精油很有研究,也有经营精油按摩,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嘴脸? 笑了笑,他偏过头,对着身边的人说:「我们走吧!」 他紧握着叶昀清的手,走出精油店,在曲折的巷弄内行走。 春季的夜晚,本该还是略显低温的,却因人潮众多的关系,不但不觉冷意,甚至还让人冒出汗水。 叶昀清被擦身而过的行人撞了一下,身侧的男人随即拥她入怀,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她,等到这波人潮经过后,他才松开她。 「很热?」他瞧见了她鼻端冒着细细的汗珠。 「有一点。」她看他一眼,芳颊那两抹红似乎深了些。 才吃了药炖排骨,又吃了两个加辣酱的生煎包后,他还带她吃了一大碗的天妇罗,又是热的、又是辣的,加上他方才在精油店那种举动,她想不发汗大概也很困难。 「你等我一下。」他突然这么说,走了几步后,又回首叮嘱:「就在原地等我,不要离开。」 她轻颔首,看着他的身影走人人潮中。 明天适逢周休假日,以前的隔壁邻居邱妈妈明天要去参加社区旅游,她打了电话给她,说很想念昀希,看看能不能让她带着昀希去玩。 第二十四章 她想了想,不觉得有何不妥,邻居那么久的时间,邱妈妈对她们姊妹真的很照顾,所以问了问昀希的意愿后,她让昀希跟着邱妈妈去旅游。 刚刚余泽亚结束诊所工作,便开车先送昀希去邱妈妈家,然后找了她来逛夜市,这也是他们头一次一起出门闲逛。 她一直以为,像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出门一定是高级轿车、上高级餐馆用餐、穿名牌服饰……但事实上,他开的车很普通,路上随处可见:他吃饭很随性,除了煎蛋要八分熟、菜色不要油腻之外,什么都不挑:他的衣服大多是中价位,一般人都买得起的。 像逛夜市这种事,她没想过他会喜欢,还是他主动邀约。 「我买了洛神汁,有交代不加冰块了。」他手捧两杯冷饮,回到她面前。 「啊?」回过神后,她才恍然。「谢、谢谢。」接下他递来的洛神汁。 她喜欢洛神汁,他记得清清楚楚。那他喜欢喝什么?咖啡吗? 她从来都没问过他这个问题,只知道早晨他需要咖啡,才会有精神去面对一天的工作。 「余医师?」她捧着杯子,轻唤走在身旁的他。 「嗯?」他始终走在她的左侧,为她挡去了人来人往之间可能有的碰撞。 「你喜欢喝洛神汁?」 他忽然偏过脸睇着她,「你不喜欢吗?我记得你是喜欢这个的。」 「不是,我很喜欢,但……你也喜欢吗?」她看了看他手中那杯剩下一半的洛神汁。 他笑了笑,一脸闲适淡柔,「你喜欢就好。」转过头,眼神回到前方。 她闻言,停下脚步,静睇着前方那道没发现她没跟上的颀长背影。 所以,他真正的意思是……因为她喜欢,所以他无所谓跟着她喝什么吗? 蓦地,一股热意在眼眶泛开,心像是被什么揪住般,有些酸疼。 他对她真好,不是吗?即使结婚了,他对她的态度依旧没变过…… 她紧盯着他的背影思忖着,直到他将要被人潮淹没住身影时,她倏然拔腿就跑。她跑到他身旁,在他的诧异之下,左手探入他厚实的右掌,手指紧紧扣住他的。 他看她的目光霎时变得灼灿,她赧颜,小心翼翼地开口:「人好多,牵着走,比较不会走散。」 他笑开,双眸弯如月,瞳底闪耀着璀亮星辉,大掌反握住她的,紧紧相扣。 「我想帮昀希买几件内裤。」 「好啊。」 「嗯……」她看着他带笑的侧脸。「刚刚在另一头看到有人在卖小孩子的内衣裤。」 「好,那我们往回走。」她难得开口主动要求,他自是欢喜得很。 「你陪我逛吗?」她又问。 「嗯。」他轻应。 「但是……昀希是女生,你一个大男人,陪着我选看她的内衣裤不会尴尬吗?」她知道有些男人不喜欢陪女人逛那些女人才会停留的摊位或专柜,因为太没面子。 「她只是个孩子。」 「也是。」她停在那摊专卖幼童内衣裤的摊位前。「你看这件怎么样?」她挑了一件女童的内裤,举高着。 「嗯,还不错。」他看了看。 「那这件呢?」 「很可爱啊……」 「这件……」 「我觉得……」 夫妻俩头一次出门逛夜市,一切都很融洽。 【第九章】 哄昀希睡了、看了点新闻后,叶昀清站在客厅那面落地窗前,她视线落在窗外某处,忘了身后那还在闪耀着画面的电视荧幕。 黑如墨的夜空,频频划过一道道的白光,旋即响起轰隆隆的响雷声。这场梅雨下了多日,雨势又急又大,但似乎仍下不够似的,没有任何减缓的迹象。 她看着落在窗上的雨珠子,一颗接着一颗滑落,犹如她愈往下沉的情绪。 他……从没这么晚还没进家门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平常,他诊所晚上九点半关门后,他都会直接回来的,通常约莫十点钟,她就会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随即他的身影、他身上的气味也会跟着出现。 但今晚,已过了他平时进家门的时间,足足有一个半小时之久,莫名地,她开始不安起来。那不安的情绪,扰得她没办法好好做事,连方才在为昀希换上睡衣时,还把她的睡衣穿反。 昀希也看出她的不对劲,还出声问了她:「姊姊,你在担心姊夫吗?」 担心?她在担心他吗?但若不是担心,又怎会如此不安? 她忆起初相识,对他的印象仅停留在他有一张好看的脸皮,再无其它。 之后几次在她有困难时,他总是适巧出现,伸出援手帮了她。她的狼狈样,他全看过,却也不曾见他看轻她。 接着,他莫名其妙地开口说要照顾她,因为他喜欢她。 那时的她,虽因他的态度而相信他的言词,但心底多少还是存有怀疑。她怀疑他对她的喜欢能持续多久?也质疑过他喜欢她的理由。 男人啊,不都是喜新厌旧的吗?所以关于他对她的喜欢,她当然抱持着保留的态度。 后来,她看见了他的执拗、他的固执、他的坚决。 于是,她住进了这属于他的天地。 与他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她发现她早在一些很日常的琐碎事物中,了解他这个人的性子、脾气和喜恶了。 渐渐地,她开始会把视线逗留在他身上,又总是在被他发现前慌乱调开。她还会在他靠近时,被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惹得浑身窜过一阵热麻。她甚至、甚至很想念他曾给过她的那三个火热的深吻。 为什么会这样呢?从一个她仅有薄淡印象的脸庞,慢慢变成在她脑海里转啊转、在她心里悬着放不下的身影。让这之间发生变化的因素是…… 爱吗?她爱上他了吗? 陡地,当「爱」这字眼在脑海里窜出时,她心跳倏然加快。 心窝处,流过一道暖泉,泉面冒着小泡泡,咕噜咕噜作响,漫出一片热气,惹得她左胸下那两房两室皆是暖洋洋。 她半垂星眸,低叹一声。 是爱呵,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够解释这样的情绪? 他硬要介入她的生活,她却也在日积月累的情绪堆叠中,从习惯他,到恋上有他陪伴的日子。 若不是爱上他,她又何必如此担心他? 转首,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再十分钟就过十二点了……究竟去哪了? 忽然间,从身后电视机中传来的声音,让她的视线调向荧幕。 女主播说,某路段发生连环追撞车祸,疑似是雨太大影响驾驶人的视线,才造成这场共有六人受伤的车祸…… 她本无心思再往下看,却在要按下电源键时,不意瞥见荧幕里的画面。 那路段……很熟悉…… 她再细看一次,胸口猛地一窒,忙走到电话旁。 一拿起话筒,她怔怔然。他的行动电话号码是几号? 他给过她,但她不曾打过,甚至是……当时写着他手机号码的纸条,她在一次打扫中把它扔了。 因为她觉得,她永远都不会打电话找他:也因为他们之间,向来是他主动,而她接受他的主动,所以她认定她用不上他的电话号码。 好了,现在她急着找他,却被她那时的自以为是给弄砸了。 她放下话筒,跑到房间,见昀希熟睡着,她不多想地拿着大门钥匙,离开屋子,往一楼奔去。 第二十五章 到了一楼,才发现忘记带伞,看了看外面的雨势,又大又急,但她若不走出中庭,又看不到外面往来的车子。 很急、很慌,她没办法再回到楼上去拿伞,深吸一口气,她冲出中庭,一路跑到门外。 也许是夜深,又或者是雨天的关系,路上的车子已不多。她努力在雨幕中睁大眼,看着那愈来愈靠近的车子是否是他的。 一部、两部、三部……几十分钟过去了,没再见到有车子经过。 夏季的气温本该温暖,但因几日来的大雨,所以气温下降不少,加上冰冷的雨水,让她浑身泛起一阵哆嗦。她打了个喷嚏后,双手环住自己。 她敛下眼,看着雨水在她脚边跳着,思绪跟着跳回他身上。 怎么会这样糟糕,把他的手机号码丢了?怎么会这样迟顿,在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爱上他?怎么会?怎么会呢…… 她明知他对她很好,却要去质疑他能对她好多久、喜欢多久? 她明知他喜欢着她,喜欢到逛夜市那次,她只是主动牵住他的手,就让他眉目染上笑,但她却还犹疑不定。 真的好糟糕啊…… 远远地,一道刺眼的灯光靠近,她抬起头,注视着驾驶座的人。 眨眼再眨眼,眨去沾在她长睫上的雨水,她终于看清那人的面庞。她带忧色的面容,终于泛开笑意。 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没发现她,一个俐落的动作后,他把车子驶入一旁往地下停车场的坡道。 叶昀清抹抹脸上的雨水,迈开脚步,追着他的车子,跟着跑在坡道上。 因为是下坡,雨水顺着坡道冲流着,她一个不小心,脚下一滑,扑了地。她忙爬起,顿时觉得右脚脚踝处刺痛着,不大能使力,她想大概是扭伤了。 无视于那脚踝传来的痛意,她边跑边跳,来到他的车后方。 当驾驶座的车门一打开,男人修长的双腿才跨出,一个冰冷的物体猛地撞进他怀里。 余泽亚楞了楞,才发觉那撞进他怀里紧搂住他腰身的物体是个人,还是个女人,他放在心里的那个女人。 「昀清?」他发现她浑身湿透,像是淋了很久的雨,全身还不住地轻颤着,心一抽,他抬起她闷在他胸前的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为什么……」 语未竟,他的唇被覆住。 他微讶地挑高浓眉,直至嘴中尝到淡淡的甜腥味,才察觉他的下唇微微地疼着。她咬破了他的嘴…… 她的吻还嫌生涩,但很猛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所以,他的唇才会被咬出了血。 「昀清?怎么了?」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暂离她的唇,却又旋即被她再次吻住。 从没想过她会吻他,还用这么激烈的方式,他虽感到疑惑,但没打断她的索吻,毕竟这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有。 低叹一声,他将她稍推离,笑道:「昀清,接吻不是这样的,应该要这样……」他偏过脸,对上了她的嘴。 他舌尖轻巧地搀开她的齿,滑入她口中,卷住她的丁香小舌。他深深吻着,她密密回应着,像久逢的爱人,又像初尝的恋人。 直至他发现她的情绪似乎较为放松后,他才退出她芳腔。 略乎复紊乱的呼息后,他徐缓开口:「你怎么了?」 抱住他腰身的双手,仍是紧紧缠着,她身子抖着,嗓音微颤,「你从没这么晚过……我看……看新闻说……说有车祸,就刚好……刚刚好在你诊所……附、附近……对不起……我、我把你的手机号……号码弄丢……」 「我没事、没事,你别慌……」她说得不很完整,但从那断断续绩的话语中,加上她此刻的动作,他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吻吻她额际,他低嗓轻起,「医师公会的副会长来找我,我们去海产店吃了点东西,所以晚了。」没想过她会为他担心,于是他没先给她电话。「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她一张小脸在他胸前磨磨蹭蹭,像走失很久的小狗,突然被主人找到般,忙着撒娇。「嗯,我在担心你,很担心、非常……极度……真的真的好担心……」她紧环住他劲实的腰,闷在他怀里低喃着。 她的用语惹笑了他。「我没事,好好的。」 懂得担心他,那是否意谓着她把他悬在心上了?这个讯息让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嘴全染上笑意。 「你淋湿了,我们先上楼,有话等等再说。」他摸了摸她的身子,冰凉凉的,她究竟站在外面站多久了? 松开她,将车子的防盗设定好后,他牵握住她的细腕,才往前踏出两步,就发现身侧的她脚步颠簸着。 他狐疑地看着她。她则是不大好意思,赧颜开口:「刚刚不小心滑了一跤,脚踝有些疼。」 他蹲下身子,看了看她的脚……真是扭伤了。 「你现在还是别走路的好,我抱你吧。」说话的同时,他已弯身抱起她。 白皙藕臂圈住他颈子,牢牢抱住他,她深深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他的人在,他的味道也在,她那悬了多时的心,总算是归回原位。 「我把你衣服弄湿了。」她靠在他肩上,低语着。 「没关系,上去再换就好。」他抱着她,轻轻松松地走着。 她睇着他神色淡柔的侧面,从眉、眼、鼻、唇,再移到耳,每一个线条,她都细细在心底描绘一次。以后,要把他的一切一切,深深地刻画在心间,不能忘,也不想忘…… 「泽……泽亚。」她在他颈窝处,轻声地唤着他的名。 抱着她的那双臂膀明显地僵了僵。 未曾啊,她从不曾唤过他的名,总是很客气的叫「余医师」,现下这一声「泽亚」,唤出了他心底那压抑了许久的热情。 「嗯?」他轻声应道。 「泽亚。」她又低喊一声。 「我在这里。」抱住她的那双手臂,略为施力。 「泽亚、泽亚、泽亚、泽亚、泽亚。」她连声唤着他。 他笑了笑,「怎么了?」 感觉到她的头在他颈窝处摇了摇,「只是想喊你的名字,你名字好好听。」她声音闷闷的。 「以后,你会有很多机会可以喊的。」他抱着她,勉力用手肘处碰了电梯开门键。 步入电梯后,他倏然听见一声很轻很细很淡,却揉着浓浓情意的爱语,自他颈窝处发出,「泽亚,我爱上你了,真的真的爱上你了……」 进屋后,他放了一池热水,然后抱她进浴室。「你先洗个澡,免得感冒。记得,尽量不要走动,等你洗好后,我再帮你冰敷。」他退出浴室外,「我在门口,你要是需要帮忙,就喊一声。」 在他关上门之际,她突然出声喊他:「泽亚,我……」 「嗯?」 「我还没拿干净的衣服进来。」总不能她洗完后,要她光着身子啊。 虽然已是夫妻,但他们一直无夫妻之实,两人未曾同床共眠过。 「你放哪?我帮你拿就好。」他靠在门边说,不敢再上前一步,就怕不小心正好遇上她在脱衣。 这间房间是他的,而她和昀希则是睡在另一间。她们睡的那间原是客房,为了她们姊妹俩搬进来,先前他才另外简单整理过的。 怕吵醒已睡了的昀希,所以他抱着她过来他的房里。 他、他要帮她拿啊……那她的贴身衣物不都要让他看见了? 第二十六章 倏地,她香腮浮染着热意,略显困难地开口:「浴袍挂在房门边的墙上,你开门就可以看到。还有……还有五斗柜第一层,有我的……我的贴身衣裤。」 「好,你等我。」 他走到她和昀希的房里,见了昀希大字型的睡相,他摇头笑了笑,帮她盖好被子后,才走到五斗柜前,拉开第一层……大掌瞬间顿住。 抽屉里,全是女性贴身衣物,有女童的内衣裤,还有……成熟女性的。他当然知道那些成熟女性的内衣裤,是属于昀清的。 大约有五、六套,每一套都是裤子折叠在下,内衣则置于同款的裤子上头。 他知道她都在传统市场买衣服,但眼前这些属于她的贴身衣物,花色和样式都很……性感。他还以为传统市场卖的衣服,应该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在穿的,没想过会有这般性感的样式。他更没想过,她的贴身衣物竟会这样地出现在他眼前! 他恍然明白方才她说话的语气,为什么会有些迟疑和怪异了。 看着那粉嫩色的布料,还镶有性感的蕾丝边,他喉头略紧。当随意拿起其中一套时,那罩杯的大小更让他紧缩的喉头慢慢发起热来。 见过她穿旗袍的模样,早知她身材顶不赖,他也摸过她高耸的胸口,可是那些感觉,和现在手掌握着她的内衣裤的感觉却大不相同。 他漫天思绪都在她的身材上打转,直至身后那躺在床上睡得沉稳的身子翻了翻,发生浅浅的声响,才抓回他飘荡的思绪。 他略显尴尬,她还在等他送衣服过去,他却在这里对她有了某种程度的想望。推回抽屉后,再拿下挂在墙上的女性浴袍,他快步走回自己房间。 他把她的浴袍和内衣裤自门缝间送入她手中,然后静立在门口等待。 细细的水声从里头传出,他想起早些时间在停车场发生的那一幕…… 甫开车门,就被她紧拥住,他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当她莽撞地吻上他,又接着说了后面那一段话时,他才察觉她在担心他。 他笑了笑。还好,她没让他等太久。 他的爱早在前方等待,她的或许才正在起步阶段,但无妨,他脚步放慢一些,她能追上他的。 有没有这样深刻地爱过一个人?他搜寻着以往的片段,没有的。 医学院的学生,哪有多余时间恋爱。之后的实习,直到他自己出来开业,他总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每一天。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他觉得顶充实,但就是少了点什么。 认识她之后,她几次的意外让他没法子对她放心,于是就这样将她悬在他心底深处。 当她和昀希真住进这里时,他的日子增添了很多欢乐的鲜艳色彩。不敢将她逼得太紧,他没再对她有任何比较亲密的举动,只是淡淡的吻、和浅浅的拥抱。 他有满腔热情,却偏偏遇上了这样对爱情没安全感的女子,所以只好压抑住,直到她糟糕的吻技咬破了他的唇时,他才发现他对她压抑的热情没冷却过一分一毫。 还好,真的还好,她最后真是爱上了他。 门板后的水声不知是何时停下的,待他拉回思绪后,才发现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敲敲门板,「昀清?」 回应他的,是倏然拉开的门,和从里头冒出的热气和白烟。 「我好了。」她穿着浴袍,站在门口。 烟雾弥漫,热气氤氲了她的眸,她发梢滴着水,肌肤因刚沐浴过而呈现一片瑰色。她大概不知道这副模样的她……真是相当性感诱人。 他清了清喉咙,嗓音略哑,「我抱你出来。」拦腰抱起,走到他的床边。 他让她在床沿坐下,拿了张小椅子垫高她右脚。接着又到外面的冰箱取了些冰块,用毛巾包裹住后,覆上她微肿的脚踝。 「冰块先不要拿起来,让它压着,血管才会收缩,这样才能止肿、止痛。」他交代一声后,自抽屉里找出吹风机,开始为她吹干湿发。 「我可以自己来的。」她伸手,要拿他手中的吹风机。 「还是我来吧,你在冰敷,别乱动。」他拨弄着她乌黑的发丝。 等到有了八分的干爽后,他手指才离开她的发。他走到她眼前,低嗓轻启,「我先把我身上的湿衣服换下,顺便冲个澡,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她摇摇头,笑了笑,「只是冰敷而已,我可以的,你别把我当孩子看。」 他见她似乎真没什么事,脚伤好像也没让她太痛,才抱着干净的衣物,踏入浴室。 【第十章】 当他冲完澡,顶着湿漉漉的黑发走出浴室时,瞧见她似是因为累极,所以侧躺在床沿睡着了。 他一边用毛巾擦拭着湿发,一边绕过床尾,走到她身侧。她脚踝上用毛巾包裹住的冰块已滚到一旁,而她则是合着眼,像是睡熟了。 也是,她搬过来后,生活作息很规律,晚上几乎十一点前就会上床休息,没见她熬过夜。但今晚为了等他,淋了一身湿,又跌伤自己,这样折腾下来,现在已是凌晨近两点,她当然累了,也困了。 他捡起冰块拿进浴室,再回到她身边看看她的脚踝。 思索了一会儿后,他取来弹性绷带,自她脚底开始绕起,经过脚踝,往上至小腿才打住。 她睡了,没办法继续冰敷,他只好用缠绷带的方式,继续作压迫性的包扎。 处理好后,他把她的身子稍作移动,好让她睡得舒服些。接着,他拉来被子为她覆上。 他自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关了灯,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椅上,准备就在那里暂睡一晚。 他靠着椅背,慢慢闭上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半梦半醒间,他似乎听到她在喊他,「泽亚?」 「……」他沉默着,以为自己出现幻听。她不是睡了? 「泽亚?」 直至清晰的呼喊穿透他耳膜时,他才确定真是她在喊他,「怎么了?」 「我会冷……」她声音小小的,带着一种他听不出的情绪。 他起身,走到衣柜前,自底层拿出一条被子,覆盖在她身上原有的那件被子之上。「来,盖上。快睡吧,晚安!」在她眉心印下一吻后,他走回沙发椅。 才刚落坐,屁股都还没坐热,就又听到她喊着他,「泽亚?」 「嗯?」 「我……还是觉得很冷。」 很冷?怎么会?他一点都不觉得室内冷啊。 难道是因为淋了雨,所以她感冒了? 他忙起身,开了灯,走到她身旁。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没发烧。那为什么她会觉得冷? 「我开暖气好了。」他按了遥控器,设定温度后,才道:「这样应该就不冷了。你有事再喊我,我就在一旁。」 他轻啄了她唇角,关上灯,回到沙发椅上。 他没睡着,也不敢睡,因为她连喊着两次她好冷。 外头的雨势似乎还很大,他犹能听见远处的闷雷声。这雨,真的够久了。 几十分钟过去,他起身,想到外面倒杯水喝时,身后再度传来她细细的、带着不确定的声音。 「泽亚,我、我真的觉得好冷……」 他狐疑地回过身子,因她的嗓音中,揉着一种他认不清的情绪。 她……究竟怎么了? 开了灯,走近她,只见她一张小脸红得犹如熟透、正等待被采食的番茄。 第二十七章 他在床沿落坐,摸了摸她的脸颊……温温的,真的不是发烧。那脸颊怎么会红成这个样? 低声叹息后,他轻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体温计帮你量一下体温好了。」还是小心一点好,用体温计量量看,若真没发烧,再问问看她还有没有其它地方是感到不舒服的。 起身要走,大掌却被身后突然伸出的小手拉住。「不用体温计,我没发烧。我想……我觉得……」她咬着唇,顿住。 见她一脸瑰色,欲言又止,他困惑地看着她,「你需要什么?」 她半掩星眸,松开了他的手。「也许……也许人的体温会比被子更暖和。」她双手在被子上扭拧着,粉颊的瑰色更显深浓。 「你……」他瞪着她。 她眸光落在被子上头的图案。好半晌,只见她略移动自己身子,往床的另一侧靠去,空出了一个人可躺的位子。 就在她移动间,身上那两件被子顺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了她的上半身。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身上那件浴袍脱去,仅剩下嫩绿色的内衣。她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被晕染出一圈圈的柔辉,像是被打上苹果光一样。 他瞪着她,却也不能否认自己的身子因为她这副模样,频频窜过一阵阵的热意。他的呼息渐紊,左胸下的律动陡然加速。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心爱的女子就在眼前,他怎可能没有任何旖旎的想望? 已经在被窝里躺了好一会儿的她,在被子滑落后,冷空气欺上她肌肤,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小疙瘩。 「你……真的还要让我这样等着吗?我们结婚好几个月了,一直、一直都分房睡,我觉得也许、也许该同床,这样才是夫妻啊。」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慢慢地泛开粉红色泽。 他依旧瞪着她,喉间像被火焚着,渴望着什么来滋润他紧绷的喉。 「泽亚,我……我真的会冷……你可以让我取暖吗?」她可以感受到他灼灿发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亡。那为什么,他还没有任何表示? 他清了清干涩的喉咙,低嗓轻扬,「你……你知道我若躺下,就不会只是单纯的让你取暖而已。」他可不是柳下惠。 她目光游移着,似在做最后的决定。良久── 轻轻的叹息后,她倏然掀开覆在她身上的被子,只着同色系蕾丝底裤的下半身瞬间映入他眼底。霎时间,耳中窜入他逐渐明显的呼息声,她淡淡笑开,笑中带抹赧意、带抹甜。 她双手移至身后,欲解开内衣的扣环时,床的另一侧突然陷下。 男人的精实的身躯欺上她,手掌一并制止她解内衣的动作,他哑着嗓子低低开口:「别脱,要,也该是由我来脱。」他压下她的身子,吻上她的唇。 啧,好歹他也是个男人,脱衣服这种事,哪有让女人主动的道理! 他眸色变得很深浓,温舌紧紧缠绕她的,像是要把她的灵魂也吸附在他身上一般。他深深地吻着她,两人的身躯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 「泽、泽亚?」她在他的唇移到她颈项上时,才找到机会说话。 「嗯?」沿着脖子,他的热唇落在她性感的锁骨上。 「你是不是很喜欢那种……嗯……那种眼睛大大、嘴唇翘翘厚厚、胸部很大、身高又很高的女人?」 「……」男人的热唇停在她锁骨与锁骨间,那块凹下的肌肤上。「你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因为舒淇的长相就是我形容的样子啊。」 「舒淇?」男人抬起脸,双肘撑在她身子两侧,俯视身下的她。 「唔……」她在瞧见他赤裸的胸膛时,微微分了神。「就是很红的那个女明星啊。」她双腮霞色纷飞。 「怎么突然问起她?」他望入她迷蒙中揉着些些困惑的眼瞳。 「我上次进来整理你房间时,在电视柜下层看到一些光碟片,还有一些没穿衣服的女生照片,照片中的女生都是她啊。」男人若是收藏某个女星的照片,那应该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女人吧? 但偏偏、偏偏她没有翘嘟嘟的丰厚嘴唇,也没有很大很大的胸部,身高又很普通,不知道他现在看到了她的身体,会不会失望? 他蓦然想起她说的那些是什么东西了。 真是糟糕,他竟然忘了自己房里有那些东西! 但说来说去,还是要怪余欣亚那个鸡婆的家伙! 说什么看他可怜,整日若不是待在诊所和病患大眼瞪小眼,就是泡在医学丛书、医学杂志里,也没见他有时间交女朋友,为了怕他「闷」出病来,所以才特地找了那些养眼的东西,要给他解解「闷」。 他清了清喉咙,略显尴尬地开口,「那是欣亚的东西,放在我这里忘了拿走。」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告诉她,说那些东西是欣亚为了他的「性福」着想,特地送给他「解闷」的呢。 「欣亚?」她眨了眨眼。 「是啊。之前你在酒店上班被我遇上的那一天,坐在我身旁有两个男人,你应该有印象吧?比较沉稳的是裴亚,另一个看来比较轻浮的就是欣亚。」他翻了身,躺在她身侧。 「那……你会不会失望?」她转向他,偎进他胸口。 「唔?失望什么?」 「她的胸部,好像比我大……」 她?谁啊? 楞了好一会儿,余泽亚才想起她口中的「她」是指谁。 「大不大,不重要。」他手臂环过她,将她紧拥在怀里。「你今晚……让我非常惊喜,对我来说,这比较重要。」先是主动抱他,接着吻他,然后说了那句他等好久好久、属于她真实情感的表白。 「你……你也是。」她指的是他的身材。他看起来颇清瘦,但裸着的胸膛,却又是肌理分明、劲实得很。 他闻言,低嗓轻轻逸开笑声,大掌不规矩地往她上半身移动。 掌心下的肌肤嫩如玉,他喟叹一声,再次封住她的唇。 就在他解开她背后那内衣的扣环之际,只见她又启唇轻问:「咦?杨过是谁演的?」 「嗯?」他微愕,掌下的动作顿了顿。 嗯……干杨过什么事? 「‘玉女心经’啊。那些光碟片里,有一片上面用黑笔写着‘玉女心经’,然后还写上舒淇主演。」 「……」他闻言,俊脸浮现可疑的红晕。 「我记得‘玉女心经’是小龙女使用的招式,舒淇演女主角,那杨过是谁演的?」 「杨过啊……」他尴尬得找不出话回应,总不好直接告诉她──舒淇主演的「玉女心经」是三级片,和神雕侠侣的玉女心经可没有任何关连。 楞了好半晌,他低叹一声,才柔声说道:「杨过……就我来演好了。」像是故意不给她反应似的,他舌尖在那瞬间挑开她的唇齿,密密吻住她,再不让她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现在,可不是聊天的时候,「练功」才是实际…… 她的爱情,顺序似乎不大对。 她几次很狼狈时,男人出手相救;接着,他对她的执拗让她不忍,又因为需要他提供的条件来保住昀希,所以她和他结婚;跟着,她把他的脾气、喜恶、习惯记在心里;然后,她开始想了解他不为她知的一面;最后,她把他悬在心上,爱上了他。 人家是先爱了,再结婚;她是先结婚,才爱上他。 第二十八章 她对他的爱,起步得比他晚,所以,和他有亲密关系后,她开始学着怎么和他谈恋爱……真的是很怪的顺序,是不? 叶昀清拎着装有餐盒的提袋,站在他的诊所外。她看了看眼前这栋真的不像是诊所的建筑物,想起第一次站在这里的心境……和现在的心情对照起来,犹如天壤之别啊! 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因为当时那天真到近乎可笑的念头,让她认识了他,却也因此而找到了她一直都不怎么相信的爱情。 爱情吗?她笑了笑,它真的很美妙。 拉开诊所大门,在空间萦绕的还是那淡淡的香草味,混着甜药香。 这里,她已经很熟悉,熟到连护士小姐的名字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她决定要和他谈恋爱开始,第一步,她为他做的就是送爱心便当。 她知道他看似不挑嘴,仅有荷包蛋要八分熟、菜色不能过油腻外,什么食物他都吃。但其实,光是不油腻这点,外面的餐厅或小吃店就很难做到,所以他光顾的店,老是那几家他觉得油腻程度还在他可以接受范围内的店。 但那毕竟还是外食,不比自己动手做的干净、卫生,所以她现在每天中午都会送饭过来给他,偶尔会留下和他一起吃饭。 「叶小姐,你来了啊!」坐在柜台内的陈郁秀抬起脸来,她平日带笑的面容,在见到叶昀清时,突然有些不安。 叶昀清朝她点个头,「他还在看诊吗?」 诊所的生意很好,他几乎没办法在十二点整休息用午饭,时常要忙到十二点半后,才能把所有挂号的病患看完。 「呃……」陈郁秀面露难色。「是没病人了啦,可是啊……啊就是那个……」 「怎么了?」叶昀清一脸困惑。 陈郁秀突然重重叹一口气,然后带着愤慨的语气,「余医师有客人啦!就是那个很讨人厌的白莎莉啊,你还有印象吧?不是说我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啦,实在是我从没见过像她这样这么厚脸皮的女人耶,老是自动送卜门来,还一副她是医生娘的脸孔,也不想想人家余医师已经有你了,还来搅什么局啊……厚,不讲不气,愈讲就愈气!」 没有办法,谁教白莎莉曾经害她被余医师这个自家老板冷眼相待过:再说,怎么看也是温和的叶小姐顺眼,而且她连一点医生娘的架子都没有。 叶昀清见她一脸愤恨,只觉有趣,她笑了笑,「我去看看情况好了。他们在看诊间吗?」 「对对对,那个女人一进来就直接冲到看诊间,也不想想人家正在工作,真是没礼貌!」陈郁秀一肚子怨火。「叶小姐,我跟你说喔,你等等看到她,千万不要给她好脸色看,这样她才会怕你,不然啊,让她找到机会的话,她会欺负你的啦!」 她静静笑着,不表示意见,然后转往看诊间的方向。 尚未走到看诊间,她就听见他的吼声……什么事让他生气了? 她定下脚步,站在诊间门旁,静静等待里面的人走出。 好半晌,就见看诊间的门被用力推开,走出一名妖娆女子,她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泪流满面,一边走仍不忘一边把地板踩得咯登响,并对着跟在她身后走出诊间的男人哭嚷着:「余泽亚,你够狠,我永远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有本事的话,你最好婚姻幸福美满,要不然,我一定耻笑你!」 「我幸不幸福,这不劳你费心,至于想耻笑我……我诊所的大门都会开着,随时候教。慢走,不送了!」身着白袍的男人,瞪着前方的背影冷声开口。 女人,还是含蓄一点好,像这样老追着男人跑的女人,他从来都看不上眼。虽然每个人都有表达情感的权利,但也要适可而止啊! 像白莎莉这种老爱以他女友自居,还会对他诊所的护士颐指气使的女人,他根本没办法给她好脸色看。何况,他现在可是已婚身份,那能容她三不五时就来乱他! 「泽亚,你对她好凶喔。」站在门另一侧的叶昀清出声唤他。 他转过身子,在看见她时,原冷凛的一张脸,登时变得柔和煦暖。 他走近她,「今天怎么来的?」握住她的手,走入诊间。 她喜欢走路,但最近天气好热,有时见她走到这里时,已是满身汗,所以他曾要她别再在正中午时跑出来送饭给他。 不过她很坚持,坚持这是她开始爱他的一种方式,于是,每天中午他仍是可以吃到她做的饭。 「今天搭公车啊,你不喜欢我走路嘛。」她把他的桌子整理出一个空位,把餐盒放上。「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对那位白小姐那么凶?」 接过她递来的筷子,他吞了一口白饭后,才懒懒开口:「她白目!我老早就表明不会接受她了,她偏偏仍要这么紧缠着我: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她在我工作时间闯进来闹。」 「那……也不用那么凶啊。」她想起白莎莉泪眼汪汪的模样,再想着他发狠的样子……会不会哪天,他也这么凶她? 「那种人就是该凶。」他突然抬脸看着她,表情正经,「你别去想我哪天是不是也会那样对你,不会有那一天的。」 她闻言,倏然红了脸,为他话里隐藏的情意,还有被他看透的心思。 转了圈心思后,她又说:「其实,如果当初是我主动追求你,而不是你先对我有情意的话,今天的你,大概也会像对她那样的对我吧?」 会吗?他想了想,没办法给她肯定的答案。 也许会,但或许不会,毕竟他与她之间,一开始认识的情况就与一股情人间的方式不大一样,他没办法也不想去回答这种没发生过的事。 他夹了一口鱼肉,送进她口中。「昀清,这是假设性的问题,我不想回答。」 「哦……」她语音拖得长长的,咽下嘴中的鱼肉后,才慢吞吞地说:「本来啊,我刚刚还想问你,如果我怀孕了,你觉得会是男生还是女生呢?但没想到你不想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她摸了摸还平坦的肚子。 「什么?」他瞪着她。 「没什么啊。」她笑了笑。 「……你怀孕了?」他们一直没避孕,是有这个可能。 他不避的原因是他想有个孩子,毕竟他身边的亲人,没一个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若能有个孩子,他的人生才算圆满。 至于她……他们之间每次亲密过后,她从没提过他为何不做防护措施的事,他也干脆不主动开口。 她面露赧色。「其实我不大确定,只是月事晚了三星期,所以我去买了验孕棒……看起来应该是有了。」 他闻言,略显激动,深深吸口气后,才又道:「你说真的?」他眸底跳动着璀璨的辉芒。 她望着他灼灿的眸光,心思翻转几圈后,轻缓掀唇:「我们、我们每次都没有避孕,应该假不了。」双腮染着桃色。 「走!」蓦地,他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要去哪?」 「妇产科。」 「要做什么?」 「去做确定的检查。」 ……她怔愣住。 有、有必要这么急着确定吗?他难道不知道,这个时间除了他这个内科医生要休息吃饭外,妇产科的医生也要休息用饭啊…… 尾声 【尾声】 「余爷爷,你好逊喔,鸡腿都被你烤焦了啦!」叶昀希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唉唷,这你就不懂了,外面的鸡皮就是要这样烤得焦黑焦黑的,才有香、才有好吃!」余成卫一脸尴尬,忙找借口撇清。 「老爹,烧烤类的东西本来就要少吃,尤其是像你手中那种烤得特别焦的,更是造成癌症的原因之一,你手中那只鸡腿就别吃了。」一旁的余泽亚以专业的医生口吻说道。 「别吃?」余成卫挑眉,「那不浪费了吗?」 「老爹,健康比较重要吧?要是怕浪费……留给欣亚好了。」余泽亚看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男人。 「喂喂喂,为什么是留给我?」那名叫余欣亚的男人哇哇叫嚷着。 「你不是爱吃鸡腿?」 「……我什么时候爱吃鸡腿了?」 「我记得你……」 「谁跟你……」 大宅前方的庭院里,一群人正在笑闹着。 今天是中秋佳节,月圆人团圆的日子。 余家这一大家子,每年固定有两次聚会,除了农历年节的除夕夜一定要聚在一起吃团圆饭之外,另一次就是中秋节了。 今年的中秋节,余家多了三个成员── 余泽亚刚新婚几个月的妻子,还有她的妹妹叶昀希,以及她肚子里已确定是男生的宝宝。 孕妇是娇贵的,当一群人都在前方那片空地烤肉时,叶昀清只能坐在角落看着大家说笑。没有办法,有个医生老公就是这样,说什么烟吸多了对孕妇和胎儿不好,所以为了肚子里的宝宝,她只好闲在一旁等着吃就好。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她可以看到泽亚面对他家人的另一面。 结婚后她才知道,原来他还有五位亲姊姊。 他的亲生父母在他小时候因为意外身亡,所以他和他上面五位姊姊在社会局的安排下,分别被不同的家庭收养。 原先,她还以为他也许会因为是领养的孩子而和现在的家人关系不密切,不过几次接触他的家人下来,她发现他们这一家子感情真好。 他说因为养父曾是黑道老大的关系,所以他才会想从医,也才会精于外科手术。混黑道难免有仇家,打架是常见的事,为了照顾自己人,他的内科诊所楼上,才设有外伤处理的诊间,但仅限自己人。 坦白说,若不是他提起过,她还真看不出来他那看来慈祥有趣的养父,曾经是黑道大哥。 他还说过,他养父最重视的是情义和伦理,所以她想,他和他那几位兄弟都能这样出色,应该是他养父教育得好。 她还发现,他养父对他养母很好,年纪一大把了,两个人还常握着手去散步。于是她臆测,他对她好,应该也是受他养父母的影响。 「小嫂子,这给你。」余欣亚端来一盘烤肉片。 她接过盘子,笑了笑,「谢谢你。」眼前这个她该喊他小叔的人,总说她年纪比他小,所以他只喊她小嫂子,不喊大嫂。 「啊,对了,这东西要还你的。」她把一直搁在脚边的提袋拿给他。 「还我?」余欣亚狐疑接下。「我不记得你曾跟我借过东西呀。」 「不是,这是你放在泽亚房里的东西,他说你老是忘了拿回去,我正好想到,所以顺便带过来。」 「我放在他房里的东西?」余欣亚愈听愈觉疑惑,他打开提袋,见到里头的照片和光碟片后,俊脸略显尴尬。「他说这是我放在他那里忘记带回的东西?」 「嗯,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她点点头,神色淡柔。 此时,原都在前面烤肉的大家,全都往她这方向移动。 「在聊什么?」余泽亚在她身旁落坐,发现她额上覆着一层薄汗,他拿出手帕替她拭去。怀孕后,她常出汗。 「聊、这、个!」余欣亚拿出提袋里的东西。「你跟小嫂子说,这是我放在你那里的东西?」他语音微扬。 「……」余泽亚在见到余欣亚手中的东西时,俊颜微赧。 「什么东西啊?」余成卫好奇地问着。 「爸!」叶昀清见两老过来,忙起身。接着她又说:「其实也没什么,是一个女明星的照片,和她主演的电影‘玉女心经’的光碟片。泽亚说那是欣亚忘在他房间的,所以我出门时就顺便带了过来。」 当年,欣亚把那些东西拿给泽亚时,大家都在场,所以当叶昀清把片名说出口时,除了当年两位当事者外,其他人莫不是抿着嘴憋笑。 「喂!这明明是我怕你‘闷’太久所以拿给你‘解闷’用的,怎么变成是我忘了放在你那里的东西?」余欣亚嚷着。 「是啊,你讲到重点了。当年是你拿给我的,所以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啊!」余泽亚反驳。 「我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东西!」余欣亚咬牙。小嫂子会不会把他当成色狼啊? 「是你给我的,但还是属于你的啊!」余泽亚也不希望老婆把他当成色鬼。虽然男人看三级片很正常,但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因为他觉得夫妻间,若保有一些隐私,是可以因为神秘感而增加一些情趣的。 「这位先生,你真过分耶……」 「我说的是实话啊,你……」 这两个男人从小吵到大,现在还是一样。 余成卫的妻子笑着摇摇头后,突然握住叶昀清的手,她古怪地盯着叶昀清隆起的肚子,「我说昀清啊,你这么快就怀孕,是不是‘玉女心经’教了些什么?」 想她啊,想帮余成卫生个一儿半女,偏偏生不出来,所以后来余成卫才会领养了泽亚和裴亚、欣亚。 为此,她和余成卫还去做了身体检查。但报告出来,明明她的身体正常,余成卫的也没问题,那没道理她没办法怀孕啊! 还在和余欣亚斗嘴的余泽亚可是耳尖得很,他马上对着养母说:「老妈,昀清听不懂那个啦,你别教坏她!」 「哦……听不懂啊?!」余成卫的妻子楞了楞,才又喊道:「那我说泽亚啊,你是不是都用‘玉女心经’那招来对付昀清?」 「姊姊,‘玉女心经’是什么?」叶昀希的稚音也加入。 「那是神雕侠侣的小龙女,她所使用的一种武功。」叶昀清没看过那光碟内容,至今仍以为内容是神雕侠侣的剧情。 「噗!」余欣亚闻言,忘了继续斗嘴,他纵声大笑着,兴味地看着余泽亚。「啊哈哈哈……请问你在‘对付’嫂子时,是扮演杨过还是那只雕?」 余泽亚闻言,突然垮下肩。 他、他他、他他他真的好后悔啊,早知道就直接招出那是三级片就好,弄到现在这样被轮流调侃,真闷啊! 夜里,他演杨过还是演那只雕,有那么重要吗? 叶昀清在一旁看着被兄弟逗得哭笑不得的男人,她突然想起自己对他说过的一句话──爱情,是包了蜜的毒药。 那时的他,是这么回答她的:「我是医生,理该回答你我有解药,可是我却不想这么说。我能说的是,我只想静静陪着你……」 忆起他的话,她望着他的目光变得缱绻深情,唇畔悄悄勾起一道弯弧,像滑行在幸福海洋上的一弯小船。 后来,她在她的日记本里写下这么一段: 我以为爱情走到后来,终究都要枯死掉 你对我的好,却让我无处可逃 如果你的爱是监牢、温柔是手铐 我无法不往里面跳 原来,爱是种依靠,谁都不是谁的解药 只求能够静静相陪到老,这样就好,就好…… 后记 【后记 攸齐】 大家好,我是攸齐。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以前有段日子,心脏不是太好,会莫名地加速,但绝不是因为看到帅哥或是美女所引起的,纯粹是生理上的不适。 去看心脏科时,医师只是拿着听诊器听了听,淡淡地说:「没听到杂音,应该没什么问题。」(年代久远,只记得那医师的意思大概是这样。) 他没开药给我,也没要我回去复诊。妙的是,没多久,我那症状竟然就消失了,直到现在也没再犯过类似的毛病。所以我想,或许是那段日子因为背负升学压力的关系,才造成那样的心理作用吧。 前些时候,想起这件事,突然又想到:只是一个冰凉的听诊器,就能听出病人身体的毛病,那倘若今日我只是因为不如意而伤心,那么医师能从听诊器里听到我的心痛,甚至是心碎声吗? 于是,这个关于医师的故事就这么产生了。 谢谢出版社提供这样的平台,让我可以发表我的作品。最后,愿大家喜欢这个故事,也祝大家顺心如意、平安健康。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