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空通道》 第一章 1990年 2021年，七月八日。 这会已经是深夜，平原省某地的一座普通村庄，东南角，一个不起眼的民宅里，灯光依然晃眼。 屋外湿漉漉的，白天的大雨刚刚停歇。屋里，一个顶着乱蓬蓬头发的青年正戴着耳机，手上急促的敲击着键盘，他在打游戏。青年名叫周志，今年二十一岁，正休学在家。 他如今独居，整个院子大概只有他一个活物了。 就在去年，周志的父母出了意外，正读大三的他大受打击。后来书也读不下去了，他只得选择休学，一个人搬回了老家。 但，他的生活也从此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整夜的失眠，不愿意外出，更不要提打理自己的生活了。像每个寒暑假一样，他很快把注意力转到了游戏，只不过，现在再没人提醒他少玩会游戏，也再没人提醒他该吃饭了。 困了睡觉，饿了就骑车去集市买东西，他就像一只流浪猫，在思念跟悔恨中迷失了方向，只能用网络来麻痹自己。 一局游戏结束，周志坐在那，呆呆的看着电脑屏幕，像一块木头。这一年来，他时常就会这样，眼中带着焦躁跟茫然。 滴滴！ 手机突然响了，周志拿起来看了眼，是扣扣消息，他舍友谭方发过来的。 谭方：“明天下午拍毕业照了，你真不来了？” 周志眼中闪过失落，沉默片刻，他还是回复道：“不去了。” 对方很快又回复道：“来一趟吧。错过这次，大家以后可能再也聚不到一块了。” 周志：“真不去了。” “好吧，你以后怎么打算的？还来上学吗？听辅导员说，你下学期再不来，就只能退学了。” “我知道。” “好吧，保重。” “嗯。” 结束了聊天，周志手捂着脸，隐约的哭声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过了好久，他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看着电脑屏幕，周志突然拿起鼠标，把游戏删掉了。接着又去洗澡间，洗脸洗头，最后拿着笤帚走到屋里，把堆积的垃圾打扫了一遍。 赤着脚，周志在房子各个角落走着，看着旧物，时隔一年，他现在终于有勇气直面一切了。 咔嚓！ 院外一道惊雷炸响，紧接着，刚消停没多久的大雨又盆泼似的砸了下来。 周志看了眼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时间旁边，同步显示的是天气——未来五天，不是大雨，就是暴雨！ 叹了口气，周志回到屋里，想找到干净的衣服，却发现全都是穿过的。苦笑一声，他也只得又把衣服也洗了一遍，又搬来电热扇烘干。 这边刚忙好， 咔嚓！ 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就在院子里。 周志吓了一跳，赶忙奔过去拉开玻璃窗，水汽迎面扑了过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能清楚的看到，院子里多了一大团浓雾，在这大雨冲刷下竟不消散。 周志大为好奇，找了把伞，手机打开手电筒，他朝院子里走去。 等到了跟前，那团雾气依然突然变得浑浊起来，直径至少有一米多，仔细看，又全不像雾，更像一团细密到几乎呈液态的丝线。 周志大着胆子伸手去摸，轻易穿透了，没事？ 但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周志转眼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当周志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光天化日，他躺在路边。 一辆斑驳的公交车驶过，带起了一阵灰尘，周志呛得连忙往外滚了滚，结果差点掉到路边的臭水沟里。 喘着气爬了起来，周志看了看周围，懵了。 面前是灰扑扑的低矮楼房，街边的法桐树，以及满路的自行车。 他左手边的房屋外墙上写着大大的一行字：为了你和他人的健康，请讲究卫生。 左手边的树上扯着横幅：请注意交通安全。 马路对面，是一副巨大的广告牌：喝了哇哈哈，吃饭就是香。 到处都透着陌生的……陈旧感。他不禁惊讶，都2021年了，竟然还有这样的街道路面能在基建大潮中幸存？ 重点中的重点，是人！ 所有人都是一色的八九十年代装扮。这是拍电影？ 可，摄像机呢？演员呢？ 周志低头看了看，手机还在，连忙打开，没网，也没信号，连电都快没了！ 这是哪？ …… 过了好久，王寻坐在路边的一棵法桐树下，满脸愁苦。 他终于确定，自己穿越了！ 现在是1990年，而这里，是他们市，他在这上过两年高中。 可现在，周志熟悉的只有一堆地名，以及街边细了一圈行道树。没了高楼，没了拥挤的汽车，法桐树是真多啊。 可他想回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刚想重新面对生活，命运就开了这么个大玩笑。 就在周志发愁的时候，突然感到后边有人，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撒腿就跑。 周志愣了一下，接着一摸裤兜，手机，手机没了！ 糟了！ 那可是三十多年后的东西！ 手机里的东西拆出来，芯片，存储卡，电池，触摸屏……哪一个零部件传出去，后果他都不敢想，要出大事的！ 周志连忙爬起来，追了过去。 可那少年都跑出去好远了，周志追了两条街，还是越来越远。穿过马路时，他一不小心撞上了一辆摩托，摔出去，又晕了。 周志是被掐醒的，掐的人中。 “哎，醒了！我说掐一下有用吧，你们还不信！” “这小伙子怎么了？” “好像是被摩托撞了，司机跑了。” 耳边的嘈杂声直往耳朵里灌，周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了看周围，几个路人正站一边议论纷纷的。 “小伙子，哪的人啊？”一个穿着的确良衬衣的中年妇女问道。刚才就是她把周志掐醒的。 “我……忘了！” 周志都快疯了，猛地拍了拍脑袋，他的手机！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的问了一堆问题，周志却是一问三不知。 过了不久，不知谁喊来了警察，两个警察蹬着凤凰牌在旁边停下了。 “咋回事？”年长些的警察问道。 “这小伙子撞摩托了，一问啥都不记得。脑子八成撞出问题了。”旁边有人说道。 那年长的警察支好车，走过来，问道：“小伙子，自己叫啥还记得吗？” “我叫周志！”周志紧张的点了点头。 此刻，他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他没户口！这问题可大发了…… “带的有身份证吗？或者别的证件。”那警察说道。 “没有。”周志把俩裤兜翻了翻。 “这就不好办了。听你口音也是本地人，跟我们走吧，看看谁家丢没丢人。” “……好。”周志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跟着到了派出所，让周志在那等着，那年长的警察就让人去查信息。当然，没有电脑，也没有信息库，从全市找出全部叫周志的人也不大可能，所以只能碰运气从失踪人口里找。若是找不到，那就只能登寻人启事了。 “喝茶吧。”那年长警察端了个搪瓷茶缸过来，说道：“我姓刘，你喊我刘叔就成。” 周志点了点头，他刚才看到墙上贴的有这位的照片，好像是叫刘成。 “小伙子，你现在还记得啥？”刘成问道。 周志揉揉脑袋，尴尬道：“忘了，一醒就只记得名字，其他全忘了。” “你这身衣服，挺时髦啊。”刘成指指周志的衣服，笑道。 周志看了看自己衣服，就是普通t恤，只不过巨大的喜羊羊图案，确实跟这年代格格不入了。 他只能傻笑。 这时，刚才那个年轻警察突然走过来，说道：“老刘，还真有一个叫周志的，年纪也符合。是收音机厂那边的，五年前走失，年纪到现在应该二十岁。” 刘成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对周志道：“走吧，过去瞧瞧。” “啊……好。”周志有些慌了，还真有啊！“那个……刘叔，我刚才丢东西了，能不能帮我找找？” “哦？丢的啥？” “照相机！巴掌那么大，比手掌薄，黑色壳子的。好像是个十来岁的学生偷的，穿的校服，就在我摔倒那边附近。” “还有这样的照相机？外国货？” “对，外国货。” “还说失忆，你这不是想起来了嘛！”刘成笑道。 “这事离得近才记得清楚，往前的事是真忘了。” “好好好，我留心着呢，一会帮你找去。” “谢谢，谢谢！” 第二章 手机 市收音机厂在城市西郊，周志以前在同学家见过那种收音机，老古董了。不过这厂后来完全没名声，八成很早就倒闭了。 坐着刘成的车子，蹬了十来分钟两人就到了。问了几次路，车子拐到了家属院。 “哎，师傅。”刘成拦住了一个蹬三轮车出门的中年人，“周大江家在哪？知道吗？” “那！二楼最左边。”中年人指了指，匆忙的蹬着车走了。 车子停在楼下，两人往楼上走去。 砰砰砰！ “有人没？家里有人没？”刘成敲着门喊道。 “来了！来了！” 门吱呀一声拉开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站在门后，打量着门外的两人。“同志，有事？” “你是周大江吗？” “是啊。” 刘成指了指周志：“这人你认得不？” 一旁的周志连忙尴尬的笑了笑。 周大江只皱眉打量着，半晌不说话。 “他脑子摔失忆了，啥都想不起来，就知道自个叫周志。你们家不是丢了儿子吗？看这个是不是。” 周大江眼睛猛地睁大了，紧盯着周志。 “是！这就是我儿子！”周大江突然喊了一声，接着转身就进屋，又拉着一个中年妇女出来，指着周志道：“看看，周志回来啦！儿子回来了。” “儿子，这是儿子。”这妇女精神似乎有点问题，看到周志，就立刻攥着他的手不松开，口中含糊的念叨着。 “周大江，确定这是你儿子吧？”刘成问了一句。 “是，就是，长得一模一样。”周大江连忙说道。 刘成又看向周志，“你呢？想起来了什么没有？这是不是你家？” 周志认真的看向屋子，激动的道：“啊！我想起来了一些，这里看着是熟悉。应该就是我家。” 刘成有些疑惑，但看两边都说是，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你儿子之前注销了户籍，既然回来了，那就抽空去一趟派出所，重新上户口吧。”刘成朝周大江说道。 “哎，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周大江连忙说道。 看着也没什么事，刘成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刘叔！”周志突然喊了一声：“我的相机，别忘了帮我找啊！” “知道了。”刘成扬了扬手。 跟着到了屋里，那妇女仍然拽着周志不松手，周大江好声好气的哄了好一会，这才算是到里屋休息去了。 周志坐在狭小的客厅，看着屋里的陈设，当然是陌生。这压根不是他家，周大江他也不认识。只是奇怪，周大江又为什么认他呢？ 他的视线很快落在了墙上，那挂着一张全家福，周大江夫妻俩，以及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周志走过去，细看了看，照片一角写着名字，周大江、张桂兰，周志。 果然是重名啊！ 当然，他自个跟那少年是没几分像的，周大江的反应让他惊讶，但他急需个落脚的地方，也就顺坡下驴了。 周志心里唏嘘，自己是没了父母，这家是没了儿子，却是同样彻骨的疼痛。 这时，周大江走来了，周志连忙重新坐回了椅子。 周大江提暖壶倒了碗水，递给周志。 周志接过了，正愁怎么称呼时，周大江说道：“小伙子，家是哪的？” 周志突然松了口气，人家早知道不是他儿子啊。 “叔，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是忘了。之前撞了摩托，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周志无奈道。 “唉，没事没事，就当这是自己家。”周大江摆了摆手，轻叹一声，指着脑袋道：“我媳妇之前受了刺激，脑袋不大正常，有时候喊着去找儿子。你能不能帮个忙，有空陪她聊几句？” “好。”周志连忙说道：“我一定帮忙。” “那就好。你要是不嫌弃，就先落户口到我家，找到家了再说。” 周志连连点头。 跟周大江聊了一会，周志也算对这个家有了些了解，譬如收入，又譬如工作。这些倒不是周志问起的，而是周大江自己有意无意的表露。 原因也简单，周大江工作的收音机厂前不久倒闭了，他当然也就下岗了，现在只能去工地搬砖赚钱，人家还嫌弃他腿脚笨。家里几乎称得上一贫如洗，养不起周志。 换句话说，周志得自己找个门路赚钱。 周志一时头大的很，他是零零后，又不是这年代长大的，既没有信息优势，也没有这年代的生活经验。上哪挣钱去？！ 找遍全身上下，周志现在只有衣服鞋袜，没一个能卖钱的，唯一有价值的手机也丢了。 更重要的是，他根本也不想在这待着啊。 他想回家，回2021年！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太陌生了…… 中午，周大江去厨房忙活，周志也连忙过去帮忙。 缸里是玉米面，也几乎见底，菜只有几把蔫了的菠菜，油早没了，盐倒是还有一些。 菠菜在滚水里烫烫，加点盐，还有剩下的玉米窝窝头，这些加起来就是午饭。 周志饿的厉害，但还是忍住，只吃了一个窝窝头。 吃了午饭，周志匆匆下了楼。 他得去找自己的手机。 拿他手机的穿校服，看年纪，八成是初中生。他干脆从这里入手，先确定附近有哪些学校，再从校服分辨是哪个。 恰好，家属院报刊栏上有一张附近片区的地图，周志很容易找到了自己丢手机的地方，而这会的初中是就进入学，那么也就大概确定了几所学校。 他想把那副地图抠下来，用糨糊粘的，结果不小心抠烂了，周志只得一块一块的收好离开了。 附近几个初中都转了一遍，周志扒着学校院墙一阵观察，从校服很快确定了是哪一个。 而学校又只有一个大门，他干脆就在不远处找了个荫凉地方，等了起来。 这会初中五点就放学，还有三个小时要等。 时间过的很快，当当的下课铃响起，放学了。正打盹的周志连忙站起来，奔到了学校门口。 周志用急切且紧张的目光盯着出学校的学生，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像极了校门口等着打架的不良少年，譬如旁边那几个。 当然，他也没心思顾及那么多。丢手机这事，说小了是损失几千块钱，说中了是身份暴露，说大了……那真的是要出大事啊！ 突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闯入了视野。 找到了！ 第三章 百货公司 人找到了，周志却按耐住心里的激动，往远处走，在校门口总不好闹出动静来。 但事情却不像他想的那般顺利，他刚要走到偏僻处等着，却看到那小子被人拦下了。 几个少年把那小子拽到树荫底下，没几句话，就开始拳打脚踢。 周志急了，连忙又跑回去，揪住一个打得尤其猛的，往后一扯，就轻易把他甩出去几米远，摔了个屁墩。 看到突然出现的周志，几个少年都有些懵，被甩地上那少年连忙爬起来，跟同伴站到一边。 不过，都只是打量周志，不吭声，也不敢动手。周志长得人高马大的，比这年代的人壮了一圈，几个刚读初中的小家伙心里不慌张才怪了。 “哈哈！”看到有人出头，那挨打的少年得意的叉着腰，嚷嚷道：“我大哥来了，你们几个小王八，还不赶紧滚。” 几个少年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小拳头紧紧捏着。 “你还挺得意啊。”周志转身就呼了那挨打少年脑袋一巴掌。 众人更懵了，怎么还打起自己人了？ “你不是我这边的吗。怎么打我啊。”挨打少年捂着脑袋道。 “小子，这就不认得我了？”周志咬牙道。 看着周志，那少年目光茫然，但猛地明白过来。 “我……我不认识你。” “我的东西呢！？”周志一把揪住他的胳膊，甩了甩。 “……卖了！”少年瘪着嘴，几乎被吓哭了。 “卖了！？”周志脑袋嗡的一声，一瞬间，各种可怕的想象一齐涌到了脑袋里。 紧张很快变成了愤怒。 “卖哪了？带我去找！”不由分说的，周志拽着他就走。 手机被卖到了废品收购站。 几乎没花多大力气，周志就把那少年的底细吓了出来。 “叫什么名字？” “徐……徐英辉。” “哪班的？” “……” “说啊！” “初一三班。” “家在哪？” “大哥，您饶了我吧，我爸会打死我的。” “不说我现在就打死你！” “……百货公司对面。” 地方离得不远，这边刚问了情况，废品收购站就到了。 周志把徐英辉扯到一边，瞪着眼睛，恶狠狠的道：“你等会要敢说错话，我立马把你送到派出所去。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了。”徐英辉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揪着他，周志摆出怒气冲冲的架势，往前走去。 废品收购站里只有一个老头，正坐在树荫下的躺椅上，手里抱着砂壶，旁边挂着收音机。收音机里放的是本地戏曲，老头喝一口茶，眯着眼哼唱几句。 周志他们到了近前，那老头才睁开眼，看到两人，皱眉道：“怎么了这是？” “你今天是不是收了个照相机？黑色的，巴掌大。”周志说道。 老头瞥了眼徐英辉，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压根不是照相机，打都打不开，让我当废品卖了。” “什么！……卖给谁了？”听到这个回答，周志已经心力憔悴，连愤怒也提不起来了。 老头挠了挠脸颊，说道：“我哪知道是谁。是个穿白衬衫的，年纪三十来岁，提着个大挎包。” “那人干什么的？” “谁知道，听口音不像本地人，八成路过吧。” “几点卖的？”周志又问道。 “两点。” “两点几分？” “两点……九分！” “你蒙谁呢！”周志几步走过去，骂道：“你卖东西还看时间？东西在哪，快交出来。” 老头一时张口无言，接着就恼羞成怒，说道：“我拿钱买的，凭什么给你。”他站起来，提着收音机就往屋里走。 周志拽着徐英辉紧走几步，说道：“实话跟你说，那东西是这小子偷我的，今天你要是不把东西交出来，咱们就去派出所。” 老头吐沫横飞的嚷嚷道：“你去就去，谁拦着你了？” “这可是你说的。”周志拉着徐英辉转身就走。 “大哥，别去派出所成不成？我赔你钱，我家有钱，我赔你。”徐英辉吓得脸都白了，身体往后拖着，不断的哀求。 可他这小身板，哪里有周志力气大，脚上的凉鞋磨得嗤嗤响，还是被拖着往前走着。 走了一段，周志正犹豫要不要回头时，那老头终究是先喊了一声。 “哎！东西在这，回来吧。” 周志这才停下，转过身来，又扯着徐英辉折了回去。 “把钱还我就给你。不能原价，得加一倍。”老头手里拿着手机，说道。 “多少钱？” “十块！” “十块……”周志愣了一下，猛地想起来这是一九八九年的十块！ 他看向一旁的徐英辉，说道：“你卖给他是几块？” “……五块。”徐英辉小声道。 “钱呢？” “花了。“ “花了？买什么了？“ “没买东西。”徐英辉抠着手指头，小声道：“有几个人老找我茬，我花钱想收买几个兄弟来着。” 周志恼得咬牙，“你收买的兄弟呢？” “刚才吓跑了。” 周志长长的吸了口气，忍住了打他一顿的冲动，看向那老头，道：“你先把东西给我，我等会送钱回来。” “你糊弄谁呢！”老头斜眼看着两人，说道：“跟我这演苦肉计是吧？想得美，没钱别想拿走。” 周志找遍全身上下，也没一个值钱的，他总不能把衣服押这吧？ 转眼又看到徐英辉，这小子打扮倒是不错。 不由分说的，周志就把这小子的书包卸了下来，递给那老头，道：”这书包押你这，我等会送钱回来。” “不成，就是不成！”老头扬了扬手，就是不答应。 周志也恼了，指着他道：“不答应是吧？那好。我这就去派出所，让人家看看你这废品收购站都收的什么东西，保不准全是赃物！” 老头脸上的固执立刻散了，眼里的慌张一闪而过，不吭声的接过鞋，手机递了过去。 周志接过手机看了眼，没电自动关机了。确定没问题，他心里也长长的松了口气。 “我就在这等着，你们不送钱回来，我找他学校去。”老头不忘威胁了一句。 “我说送来，一定送来。”周志满不在乎的道。 说了一声，他就拉着徐英辉离开了。 百货公司离得不远，走十来分钟就到了。 对面是公司家属院，周志拉着徐英辉，路上不时地有人跟那小子打招呼。 离家越近，徐英辉明显有些慌了，眼睛滴溜溜的乱转，手上往后扯，试图摆脱周志。 “老实点！”周志拍了他脑袋一下。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去拿钱，你别跟我爸妈说好不好？”徐英辉一脸的可怜巴巴。 “只要拿到钱，你偷金偷钱，谁管你呢。”周志轻哼一声。 这百货公司的家属院显然比收音机厂的大多了，也好多了。走了一会，徐英辉领着在一栋二层公寓楼前停下了，这显然是最好的住宅楼。 “你们家在这？你爸干嘛的？”周志好奇道。 “……经理。” 周志松开了他的手，说道：“我在楼下等着，你现在去拿钱！你要是敢不回来，我叫去找公司领导。” 徐英辉揉了揉胳膊，脚下像是生了根，不愿意动弹。 “快去啊！你书包不拿回来，你爸还得揍你。”周志催促道。 徐英辉这才奔向了楼里。 第四章 邮票 等了好一会，周志几乎要以为那小子跑了，徐英辉终于出了楼。 不过，他身后却跟了一个女孩。这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穿着缀花长裙，白皙的鹅蛋脸，眉眼柔和，鼻子挺翘，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 女孩揪着徐英辉的耳朵，边走边数落，徐英辉则侧着脑袋，疼的呲牙咧嘴。 “姐，这就是他。”看到周志，徐英辉连忙抬手指了指。 那女孩这才放开了徐英辉，看着周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个……实在对不起啊，我弟弟不懂事。” 说着，她连忙拿出钱包，递了几张纸币过来。 周志接过来一数，正好五十块。 周志只拿了十块，剩下的又递了过去：“十块就够了。你这弟弟真得好好管管了，现在就偷东西，长大了还了得。” “给你添麻烦了。这钱你还是收着吧，权当赔礼了。”女孩摆了摆手，却不接钱。 “拿着吧，要不然显得我讹钱呢。” “那，好吧。” 周志又朝徐英辉道：“你的书包还在老头那呢，跟我去一趟吧，书包拿回来。” 徐英辉有些不情愿，但一想到晚上父母还要查作业，也只得跟着去了。 到了废品收购站，除了那老头，又多了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旁边是一大摞废品，正跟那老头讨价还价。 “两块！顶多这个数，再多不可能了。”老头晃了晃手，就作势要回屋里去。 “哎，两块就两块，没见过你这么抠门的。” 两人达成一致，老头付了钱，那青年就骑车走了。 老头提着那堆废品，刚一使劲，立刻捂着腰直吸气。 “哎！帮帮忙。”老头朝走来的周志喊道。 周志忙走过去，帮忙提着。下边是铁，上边一层是废纸，很重。 东西抬到废品堆里，老头就去扒拉那些废纸，找到一封空信封，他就把邮票小心的撕下来。 周志正要跟他要书包，看到这，突然凑到跟前。 “猴？猴票？哎，老头，这是猴票吗？”周志连忙问道。 他有一个朋友喜欢集邮，其中印象最大的就是这80版的猴票，一版买了一套房。 “什么猴票，猴年的邮票？”老头诧异的瞥了他一眼。 “对啊。这不是吗？”周志激动的指着道。 “是，咋了？” “能卖给我吗？”周志连忙道。 “你要这玩意干嘛？”老头把东西揭下来，递给他：“你要就拿去。” “谢谢，谢谢。我收藏这东西呢，你那要是还有，也卖给我啊。”周志如获至宝，连忙说道。 “你也收藏这玩意？我那还有一整版呢，你开价多少？”老头突然说道。 周志愣了一下，说道：“一整版？你确定？” “骗你干嘛。”老头指了指屋子。“我给你拿去？” “好好好。”周志连忙点头。 老头转身就进了屋，过了一会才回来，一手提着卷东西，一手拿着徐英辉的书包。 “钱呢。” 周志把十块钱递过去。 老头也把包丢过来。 “看看少东西没。”周志把书包扔给一旁的徐英辉。 徐英辉打开看了眼，道：“没少。” “没少就拿着走吧！以后小心点，再有这情况，我可不饶你。” 徐英辉讨好的笑了笑：“大哥再见。” 说完，他退了两步，转身撒腿就跑。 周志又转过来，紧盯着老头手里那卷东西，真的是邮票。 “这东西，你出多少钱？”老头问道。 “十块？” “不成。”老头一瞪眼。“至少十五。” “好，十五就十五。” 老头愣了一下，这怎么不还价，难道喊低了？ “钱呢？”老头问道。 “现在没有，我下次拿过来，可以吧？”周志说道。 他现在心里懊恼的很，早知道刚才那女孩送的钱自己就接着了啊！ “下次，下次得涨价了！三十块！”老头说道。 “您这就过分了啊。”周志无奈道。 看周志脸色不好看，老头也有点慌，连忙道：“讨价还价嘛，你拿钱过来，咱再商量。你要是真喜欢这玩意，我还能再帮你弄来几版。” 他看周志这打扮，还有那所谓“照相机”，确实不像一般人家。 “好啊。”周志心里大喜，脸色却不显，道：“你尽量帮我找找，我喜欢收藏这玩意，价格好说。” 趁着还有机会，周志打算也收藏点，只要再存些年，就吃穿不愁了！如果真回不去了，也算有了养活自己的门路。 “大爷，怎么称呼？”周志问道。 “张，弓长张，你呢？” “周。周长的周。” 之前还恼得脸红脖子粗的，这会两人有了共同话题，气氛立刻和谐起来。 回去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也就这会夏天昼长，亮光能一直维持到七点。 刚到楼下，周志就看到周大江在楼上喊他。 连忙奔到楼上，张桂兰原本正闹腾，看到他，叫了声儿子，就攥着他的胳膊不撒手了。 周大江只得尴尬的笑，儿子就是张桂兰的病根。 哄了一会，张桂兰情绪才稳定了，松开周志，自己嘟囔着回了屋里。 晚饭依然是窝头加青菜，周志三两口吃完了一个窝头，就要站起来。 “再吃一个吧！”周大江又拿了个窝头递过去，“长身体呢，多吃点。” “不用了。”周志连连摆手，道：“我胃口小，吃不多。” 周大江只好把窝头放下，指了一个房间：“你今晚上睡那屋，凉席蚊帐都有。” “知道了。”周志点了点头。 嘭！ 隔壁突然传来了摔打声，接着就是争吵。 “隔壁那两口子又吵起来了。”周大江面色无奈。 “怎么了？”周志好奇的道。 “下岗了，日子过的不顺就吵。唉，这日子过的是真难。” 周志去整理了房间，隔壁的争吵还没结束。有些心烦意乱，他在楼下转了一会，等隔壁的争吵声停歇了，这才回去。 刷牙也刷不成，周志只漱了漱口，又洗了脚就休息了。 太久没有休息，加上这一天的波折，周志早已疲惫不堪，刚躺下没一会就呼呼大睡起来。 在这个1990年的夏夜，安静而寻常，没人会想到，屋里这个酣睡的年轻人将带来怎样的改变。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周志是被一阵心悸惊醒的。 猛地坐起来，借着淡淡的月光，他打量着屋子，一阵迷茫。 抹了抹满脑门的汗，他猛地想起，这已经不是2021了。 喘了几口气，周志趿拉着鞋子站起来，提着暖壶倒了碗茶水，水是热的，他心里一阵烦闷。 取过裤兜里的手机，没电，又没拿充电器，这手机算是废了。 周志拿着手机坐在那，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月光，等着茶水凉下来。 他脑子里很乱，想在这年代的父母，想自己的未来，想自己带来的影响，想了很多很多。 就在他发愣时，客厅里挂的钟表指针转动，指向了十二点。 突兀的，几乎没有任何征兆的，一团朦胧的雾气出现在了房间里。 它就像一只眼睛，一只来自2021年的眼睛，在凝视着这个时代。 周志惊喜若狂，看着这通道，全身都在颤抖。 他能回去了！ 毫不犹豫地，周志向它扑去。 周志消失在了那浓雾中，紧接着，浓雾也消失了，夜晚再次恢复了宁静。 房间里，只有桌上那碗热茶，还在蒸腾着丝丝热气。 第五章 来自2021的商品 扑通一声，周志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不等他欣喜，盆泼似的大雨就毫不留情的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还在下雨！ 周志爬起来，带着满身的泥泞，奔到了还在亮着灯的屋里。 换了衣服，手机充上电，他欢呼一声躺在了软乎乎的席梦思床上。 一切都没变！ 打开电脑看了眼，时间。00：05 日期，七月九日……九？ 周志愣了一下，接着猛地反应过来。 这边的时间是暂停的！这边根本不是过了一天，而是压根时间就没变。 真是奇妙。 周志仰躺在床上，倒是琢磨起来了。 这当然是个机会。如果真能来回穿越，就算倒卖两个时空的东西，古董文玩什么的，也能大赚一笔了。 再说了，还有信息优势呢！他是不了解那个时代，但不过是网上找找的事罢了。到时候赚一大笔钱，全换成贵金属带回来……，越想这事越靠谱。 当然，风险也有，万一哪天去了那边通道就没了呢？那可真回不来了。 可，这发财的机会，他又怎么舍得拒绝？这年头挣钱是越来越不容易，芝麻大点的机会就有一堆人抢着去做，他现在无依无靠的，以后八成还要继续为了房子车子挣扎，真的甘心就这么辛苦的过一辈子？ 反倒九十年代，他没经历过却也听说过，那可是胆子大就能发家的年代。 一边是未知的风险，一边是大的吓人的利益，天平毫无悬念的倾斜了。 去就去吧！周志心中决定道：挣够一个亿就再不去了！ 既然有了决定，周志很快爬起来，打开浏览器。 在贴吧论坛找了找，果然有人讨论这样的问题。他拿出纸笔，特意做起了笔记，譬如该倒卖哪些，该注意什么。 花了大半个小时整理，周志心里也大概有了思路。 看来，明天得出趟门了！ 第二天，周志是被闹钟喊醒的，正好早上六点半。 天空依然浓云密布，雨还在下，但已经淅淅沥沥的，至少不耽误外出。 推出他心爱的小电动，锁了门，一拧电门，车子安静的冲了出去。 周志独自一人，虽说没什么收入来源，但父母走后也留了钱，因为各种事情花了不少，现在银行卡里还有两三千。 骑着电动车，周志直奔镇上，他要去超市。 镇上的超市不小，有一千多平米，看着跟城里的区别不大。但农村消费水平摆着呢，东西便宜很重要，所以货架上的东西许多是小牌子，甚至没牌子。 不过，这却正合了周志的意。没牌子才好了！ 买日常用品带过去当然更安全一些，但显然效率太低了。周志转了一圈，还是决定买一些价值高点的东西。比如装干电池的电动剃须刀，又比如吹风机…… 买了一堆的东西，一扫码，竟然花出去了一千多。这样一来，周志手里的钱就只剩下不到两千，如果不能赚到钱，他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用塑料袋装好，系在车后座上，周志匆匆赶回了家。 回去之后，他又拿着小刀，把买的东西上的商标以及所有显示年代的标志都刮掉，他甚至还拆开了，以确保零部件也不会泄露信息。 接着，他又在网上专心搜起了八九十年代的信息。 时间一晃就到了晚上，雨势又大了起来。周志定好闹钟，又从抽屉里找出了以前买的沪牌机械腕表。这次他不准备带手机了，不止如此，身份证一类的东西也不带。 没辙，他现在连个稳定的落脚点都没，带过去万一丢了，那真的会出大事的！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同样的时间，但地点却变成了屋里，周志再次来到了1990。 这次，他出现在了周家的屋子里。 桌上的碗还冒着热气，窗外的月色依然皎洁，手腕上的机械表滴答滴答的转着。周志提着一大包东西，一屁股坐在地上，长长的喘了口气。 心里是紧张夹杂着兴奋，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会影响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总会有所不同的。 第二天一早，周志提着那包东西，天还没亮就起床出门了。回来时，他手里的大包还在，正好碰到端着夜壶要去厕所的周大江。 “这是什么？”看着周志手里的包，周大江奇怪道。 “叔，正要跟你说呢！”周志满脸的惊喜，打开包让他看了眼。“我刚才出门玩，拾到了一个钱包。人家为了感谢我，送了我这一大包东西呢。” “这都是什么！”周大江一脸的惊讶。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洋货。人家是大老板，有钱着呢。看看，人家还送了我一个手表呢。” “这……真是人家送的？” “当然了。” 周志匆匆提包到了屋里，正在地上分类时，周大江去完厕所回来了。 看着一地的东西，周大江在旁边站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丢东西那人，是做什么的？” “啊？”周志抬头看了眼，又低头整理东西：“我哪知道做什么的，总之是大老板，开的小汽车呢。” “小伙子，这事可不兴瞎弄啊，要是人家丢的东西，得尽快还回去。”周大江苦口婆心的道。 “您就放心吧！”周志站起来，无奈道：“这真是人家送的。” 周大江只是点头，脸上的不信褪去了一些。 周志也懒得在此事上纠缠，之所以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只是寻个借口罢了，信不信无所谓。 早饭是玉米面熬青菜粥，周志倒还算适应，重点是他其实并不饿，来之前他才刚大吃了一顿呢。 饭桌上，周大江又提起了户口的事，说是十点去上户口，周志连连答应下来。 匆匆吃完了，周志打了个招呼，就扛着一大包东西离开了。 “老张！吃着呢？”到了废品站，周志朝坐在树荫底下吃饭的老张打招呼道。 “咋这会来了？有事？”老张皱眉道。 “没什么大事。”周志走到跟前。瞧了眼他碗里，煎包加胡辣汤，可真是会享受。 包往地上一放，说道：“我打算卖点东西，哪能摆摊知道吗？” “摆摊？得去夜市，文化街那边。你要去得趁早，晚了好位置全让人占光了。” “文化街？那边有夜市？”周志嘀咕道，他以前就去过这地方，不过完全没听说过有夜市。三十年，果然变化够大的。 “你咋想起来摆摊了？瞧你这样，可不像缺钱的。”老张瞥了眼周志腕上的手表。 这会一只海鸥牌的全钢手表，至少就得五十块，周志手上这个绝对价格更高。要知道，这会大多数人的工资才两百啊，好的手表可不是一般人舍得买的。 “这段在家闲得慌，找点事做嘛。”周志答道。 第六章 进口货 周志突然从包里拿了个剃须刀出来，说道：“问你个事，这东西值多少钱？” 老张愣了一下，说道：“这是什么？” “刮胡刀，电动的。” “这东西还有电动的？” “外国货，瞧瞧，这是不是洋文？”周志特意指了指上边没刮掉的英文。 “还真是啊。” “你这有五号电池吗？装上就能用。” “有，你等着啊，我去找找。” 不一会，老张拿着两节白象电池回来了。 周志教给他怎么用，一摁开关，立刻嗡嗡的响了起来。 老张僵着脖子，小心的往下巴凑了凑，惊喜道：”哎？这玩意还真能用啊！” 这东西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了，真心是没见过。当然，说是进口货他是绝对信的，不然哪来的？ 周志提了提包，说道：“你说，这东西卖多少钱合适？” 他对这会的物价是真没概念，重点是，很多东西是超出他的常识的，比如自行车，三十年后有一辆两百多的，这会还是两百多，一辆汽车这会得好几万。而农产品，服务业价格又极低。 这样的混乱，让他很难确定一个商品的价格。 “真有意思，你自己的东西不知道多少钱？”老张拿着剃须刀，在刮干净的下巴上来回滚着。 “不是我买的，人家送的。你快说啊，我好定个价。” 老张心里直嘀咕，瞧这小子说的话，人家送的？这一包东西恐怕得好几千了。 心里堵得慌，他随口道：“怎么着也得一两百吧。” “一两百？你确定？”周志以为听错了。 “至少得这个数！”老张撇了他一眼，轻哼道：“进口。知道什么叫进口货吗？进口就是贵！我前些天碰到一个老板，从rb买了个指甲钳，你猜多少钱？” “多少？” “二十五块钱！” “多少！？”周志有些懵了，“二十五，买个指甲钳？疯了啊！” 这可是1990年。二十五块是普通人工资的十分之一。搁三十年后，那就是拿四五百块钱买个指甲钳。 “难不成，那指甲钳是金子做的、还是银子的？” “屁，就是普通指甲钳，人家是外国货，价格就卖那么高！哎，你别说，价格是高，但人家那东西做的是真漂亮，质量好多了，咋用都不坏。” 老张越说越来劲，接着道：“再说咱们产的东西，前些年还挺耐用，这几年那些私营厂子一搅和，是越来越孬了！你去夜市看看，那些东西都什么样，袜子两天就穿个洞。脸盆掉地上都能摔裂啊。还有前些天，市钢铁厂的零部件用的假货，炉子突然卡住了，一炉子钢水倒不下来，全毁了，损失了上百万。” 老张说的吐沫横飞，周志却听的有种巨大的荒唐感。 他当然知道国货跟进口货质量的争执，也知道这个时期国货的质量问题，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事实上，老张说的还真没一点夸张，国货质量不进反退，假冒伪劣盛行，商品市场用一个字总结就是：乱！ 周志听的心酸，抬手打断了老张的话，又转到了别的话题。 “你跟我透个底，上次那个笔海，打算卖多少钱？”周志问道。 “你想买？” “有这个意思。” “至少五百，我这都没怎么赚了，少一分都不成。” “算了吧！”周志撇了撇嘴，“你昨天买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买的时候就五十，还真敢喊价。” 老张一时气急，道：“那可是老东西！青朝，紫檀的。是那个人不懂行，我懂。” “你别来这一套。”周志一脸的不屑，道：“开这么高的价，也不看看谁买啊？顶多一百，我看谁还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个破笔筒。” “你想的美，不到三百就没门。” “两百，顶多了。” “就三百。” “要不让你二百五？” “滚滚滚。” 两人一阵讨价还价，价格定在了二百六。 按照老张说的，周志那包里的东西至少能卖个一千多，钱是不用担心的。 而老张面色不显，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二百六啊！有几个人一月工资能到这个数的？也就这傻小子啥都不懂，让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一旁的周志同样得意。他都在网上查了，紫檀的古董笔海，拿到2021年，怎么着也得卖个一二十万吧？这老头现在两百多就卖了，等过些年，有他后悔的！ 跟老张聊了一会，大概九点多，周志又回去跟周大江去了趟派出所。上好户口，又重新办了身份证。 这会还是一代身份证，外边塑料壳，里边一张个人信息卡。这两年改成了打印，往前几年，个人信息还都是手填的呢。 不过，即使这样简陋的身份证，做好也要整整俩月。周志拿着从老张那借来的几块钱，抢着付了手续费，就跟着周大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周志脚步轻快，不自觉的抬起了头。从今天起，他不再是时空偷渡客，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大太阳底下，尽管大大方方的走。 等忙完这些，已经是下午了。 文化街离得有五六里路，周志让周大江帮忙借了辆二八大杠，六点就早早的赶了过去。 大概是来的太早，只有几个老太太在树荫底下聊天，旁边是摆着袜子帽子一类杂货的三轮车。 周志也在旁边找了个树荫，停了车子，垫了布片，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好。 这会人还不多，但万一有要买东西的呢。 东西摆好，他就倚着树，打量着街道。他来过这，不过是三十年后，他高中就是在市里读的，离这不远，所以还算熟悉。 旁边的书店，这会就在呢？还有对面的胡辣汤店，店里那小伙看着眼熟，还真是那店老板年轻时啊？ 他正看的津津有味，冷不防的，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来了。 周志吓了一跳，之前的教训可还在眼前呢，他条件反射似的往前一窜，差点撞上路过的摩托。 转过脸，才看到面前多了俩女生。 “哎，真的是你啊！我说刚才看衣服像呢。”其中一个女孩惊喜的道。 “是你啊。”周志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 这女生竟是徐英辉的姐姐，旁边那个，应该是同学，俩人手里都抱着几本书，大概是刚从书店出来。 第七章 夜市 看两人好像认识，一旁的女生却大为好奇，小声道：“小盈，这人谁啊？” “一个朋友。”徐盈说道。又转向周志，笑道：“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我叫徐盈。热泪盈眶的盈，你呢？” “周志，志气的志。” 周志想起这徐盈可是百货公司经理的闺女，应该是有钱的，就指着摆的东西道：“你们买东西吗？都是好东西。” “你这是卖的什么？”徐盈低头看了看摆的东西，好奇的道。 “这个是电动剃须刀，这个是电吹风。”周志拿起来演示了一下。剃须刀装上电池就嗡嗡响了起来，自己试了试。不过电吹风却要插电，只能自己用嘴配音，讲了原理。 “哎呀！你这哪买的？还有这种东西。”徐盈惊奇的道。 “外国货。”周志无奈的道。 这会电动剃须刀国内压根就不生产，当然，用的人也不多，尤其他们这内陆城市，听说过的都没几个。 “这吹风机呢，多少钱？” “五十块拿去。不过提醒一句哈，这吹风机功率大，不一定好用。”周志提醒了一句。他不大了解这会的家庭用电情况，但至少知道，大学的时候宿舍是不让用的，功率太大了。这也是他刚意识到的问题，下次就不准备带这玩意了。 “能用就成。”徐盈笑了笑，“这剃须刀多少钱？我帮我爸也买一个。” “就一百吧。” 徐盈拿钱包看了眼，又转向一旁的女生，小声道：“小兰，我钱不够，借我五十块。” “你真要买？” “当然啦。” 女生把她拉到一边，无奈道：“一百多的东西，你说买就买啊？还是路边摊，你看那牌子都刮掉了，万一东西是假的呢？” “刚才他不是试了试吗，怎么会是假的呢，而且我们之前就认识啊。” “你们认识几天啊？我怎么不知道？” “哎呀，我爸快生日了，我买个礼物都不成啊？你快借我，明天就还你。” “你可真有钱。”章兰嘀咕了一句，拿过钱包，找了五十块钱给她。 徐盈把钱递给周志，说道：“你一直都在这摆摊吗。” “不是。今天刚来。”周志接过钱，心里直嘀咕，这女生是真有钱啊。一百多的东西，说买就买了。 把东西递过去，说道：“你们是学生？” “那边实验中学的，刚高考完，不过考的不好，打算复读。你呢？” “我？我不知道，我前两天失忆了。”周志胡扯道。 两个女生听的直笑，那个章兰道：“不想说就不说呗，还失忆，你小说看多了吧？” 这几年正是武侠小说火的时候，不过把里边的桥段拿到现实中，怎么看怎么好笑。 周志白了她们一眼，道：“我骗你们干嘛！真失忆了。哎，你要是觉得东西好用，帮我推销推销啊，就这么多货，卖完我就不干了。” “一定。”徐盈笑着答应道。 又聊了一会，徐盈她们就离开了，周志则继续在那守着摊。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周围的摊贩也跟着变多了。 周志占的位置不错，正好是路灯底下，而且离路口也不远。 这时，突然有一个青年扛着蛇皮袋过来了，看了眼周志，又看看他摆的东西，就在旁边停下了。 一样的铺好布，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原来是皮鞋。 “哎，你那卖的什么？”青年往旁边树底下一坐，问道。 “刮胡刀，吹风机。” “啥？这是刮胡刀？” “电动的。” 周志说罢就突然站起来，招呼一个经过的中年人道：“大叔，买刮胡刀吗？电动的，瞧，比手动的好用多了。” “电动的？怎么用？”那人停下，好奇道。这人穿着衬衫，夹着皮包，土大款标配啊。 “就这样。”周志打开电源，演示了一下，“好用的很！不信你自己试试。” 中年人接过来，学着试了试，“哎？这玩意还真能用啊。这哪来的？” 他以为是新上市的货，如果百货公司有，那他当然不想买这地摊货了。 “外国货，本地可没有。”周志立刻说道。 “外国货？牌子呢，怎么都刮了？不能是假货吧？？”中年人狐疑的道。 “瞧你说的，衣服鞋子能假冒，这东西谁假冒的来？那些小厂子能生产的了？” 这电动剃须刀虽说算不上什么高科技，但也不是随便就能做出来的，国内的基本都是进口货，价格高的离谱，能造出来那还伪造什么。 “说的也是。那，多少钱？” “一百五。不还价！” “这么贵。” “这价格还高？买个手表都得好几十呢，这东西不比那值钱？” 中年人嘀咕了一句，但还是打开了钱包。“要是有问题，我可还来找你。” “放心，质量绝没问题，假一赔十。” 中年人买完了东西正要走，旁边的青年突然拦了一下，道：“叔，看看皮鞋吧，真皮皮鞋。” 中年人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哪进的货？” “省城产的。“ “屁！”中年人弯腰拿起一个，指了指，道：“看看，这要是真皮，我吃了它！还有这，还没穿呢就开线了。小子，南方那些小厂子产的吧，没看报纸吗，现在可正打击假冒伪劣呢，拿这东西坑人，没良心。赶紧走，一会工商局的就来查，逮住了有你好瞧的。” 青年被一顿数落，顿时苦着脸，道：“叔，我也不想啊，当时进货贪便宜，弄了这么一堆东西，没想到砸手里了。” 中年人没心思听那青年诉苦，把刚买的剃须刀装包里，很快就走了。 青年人把鞋子扔回摊位，重新坐那，唉声叹气的。 “哥们儿。”青年突然往周志这凑了凑，“我叫张柳树，你怎么称呼？” “我姓周。”周志往旁边挪了挪。 “问你个事儿，你这东西哪进的货？” “跟你说了也没用，我手里就这么多，卖完就没了。”周志摇了摇头。 “兄弟。”张柳一副可怜相，说道：“你看您就不是一般人，要是有赚钱的路子，就带带我吧。” 周志直皱眉，道：“这东西是朋友送的，我卖完就不干了，没路子，你找我干嘛？” 张柳讪讪的点头，又坐回去，终于不吭声了。 天色更晚，夜市的人也更多了，虽说这里的东西质量不好保障，但东西花样多，又便宜，所以来的人依然不少。 一个多小时，周志只卖出去了两个剃须刀，吹风机一个也没卖出去。东西是没卖出去几个，但围观的人却不少，只瞧不买。 看着还剩大半的东西，周志一时有些无奈，这是要砸手里了啊？ 没辙，这些东西实在太贵了，一般人哪有闲钱买这玩意。 周志正想着事情，围观的几个人里，突然有人弯腰，拿起几个剃须刀就跑。 人群一声惊呼，连忙散开。周志大喊一声：捉小偷！ 但到底追是不追，这却是个问题，这一堆东西呢。 旁边的张柳树突然站起来，说了声：“帮我看着摊子。” 不等周志说话，他猛地就跑了出去。 “哎！” 周志刚要喊，人已经跑远了，这事弄得。 他只得原地等着，过了半个小时，这边又卖出去了一个剃须刀，那边张柳树终于回来了。 一脑门的汗，低着头走过来，情绪好像不大好。 “没追回来。”看到周志，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没事。”周志松了口气，“正好，你看看摊子少东西没，我得回去了。” 张柳树在一旁坐下，看着周志真的在收东西，他说道：“那家伙我看着眼熟，八成是这一片的，我碰到了一定帮你把东西找回来。” “算了。”周志摆了摆手，“我以后就不摆摊了。……你这些东西也别卖了，质量确实不咋地，谁买了坑谁。” 说着，他却拿出了俩吹风机，递给他：“这送你了，洗完头吹头发的，插上电就能用。要是卖出去，应该值个大几十块。” 张柳树有些挠头，“东西没追回来，还是不要了吧。” “拿着吧。”东西放他手里，周志提着剩下的站起来，很快离开了。 现在，周志手里已经有了六百块钱，很不错了，本钱有了，他打算明天就去找老张买那个笔海。 第八章 钱 当天晚上，周志重新回到了2021。 第二天，他早早的出门，登上了前往省城的车子。 东西还没到手，他打算去看看收藏品市场的行情。不过，邮票这东西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卖，干脆去文玩店碰运气。 坐在大巴车上，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周志的心里却没有来的烦躁。 两个时空的转换，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突然发觉，太冷清了，周围太冷清了。 明明周围都是人，明明手机里是五花八门的好玩视频、游戏，但他就是觉得冷清。 所有人都在盯着手机，忙着自己的事，车厢里挤满了人，每个座位都像互不干扰的小世界，无聊且无奈。 一阵孤独感袭来，周志的情绪更加低落，就连即将赚大钱的喜悦也在慢慢冲散。 这个世界，他没有亲人，没有好友，只剩自己了。赚再多的钱，真的能让生活状态带来什么改变吗？ 大概可以吧，他想道。 三个多小时后，周志到了省城。他提前在地图软件上找了文玩店，打算去其中一家规模比较大的，名叫古宝轩。 下了大巴，周志乘坐地铁到了文玩店附件，冒着细雨，剩下的一段路他蹬着共享单车就到了地方。 这家店果然不小，装潢也气派，只是，走到店里却发现并没有几个人。 看到周志，一个青年店员连忙走过来，说道：“先生，买文玩吗？” “我先看看。”周志点了点头。 “您要看什么？我可以帮着介绍一下。” “你们这有邮票吗？”周志问道。 “额……有，但是不多。我们老板收藏了一点，请跟我来。”店员连忙抬手邀请。 到了一个角落里的柜台前，果然摆着几个邮票，其中尤其扎眼的正是几张80版的猴票。一看价格，好家伙，一枚邮票一万六。 店员摇了摇头：“先生，您要买的吗？” “我再看看。” 听到这话，店员脸色明显有些变了。他看过的顾客不少，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类型的。刚才还以为周志这打扮是在藏拙，但现在看，压根不是那回事。 这显然是不懂，而且没有老手带，这样的多数并没有买的诚意。 “你是第一次来文玩店吧？”店员说道。 “是。”周志点了点头。 “真不是来捣乱的？” “我看着像捣乱的？”周志摊了摊手。 “不知道。”店员眯眼打量着他。 “你们老板呢？”周志问道。 “楼上，你找他干嘛？” “有事。” “哥们儿，这样有意思吗？”店员满脸的无奈，“现在生意本来就不好做，你要是想寻开心，去别家啊？我们这饭都快吃不上了。” 正说着，楼上下来了一人，是个中年人。穿着汗衫，一手拿着俩核桃，一手托着茶壶。说道：“小许，咋了？” “老板，这人啥都不懂，还只看不买。”店员连忙说道。 “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老板瞪了他一眼。 又看向周志，说道：“小伙子，来这是干嘛的？” “老板好。”周志笑了笑，“我就是对这些有兴趣，想来学习学习。” “你倒是实诚。”店老板苦笑一声，说道：“不过，我们这是做生意的，而且都是贵重物品，你总在这晃悠总不大好，还是换个地方吧。” 周志点了点头，“老板怎么称呼？” “刘盛。”说着，老板拿了个名片递了过去。 “好吧”周志把名片接过来，塞到兜里，道:“我这就回去。” 说罢，周志很快就离开了。 一上午，他转了好几家店，中午在一家s县小吃吃了一顿，这才去汽车站坐上了回家的车。 当天晚上，周志回到了1990。 第二天，他立刻找到了老张。 “钱我拿来了。”周志让他看了眼钱包，都是整钱。 “你真要买？”看了眼那一叠钱，老张低声道。他有点忐忑，这么点邮票，卖几十块，他都有点心慌。 “钱都拿来了，当然买。一整版三十块，但是你得帮我再找几版，以后都照这个价，咋样？” “好。”老张立刻答应下来。 买了东西，重新回到2021，周志又马不停蹄的赶到省城。 这次，他选择了上次那个古宝轩。 到了店门口，又是那个店员迎了过来，看到周志，他显然有些不乐意。 “你怎么又来了？” “你们老板在吗？”周志问道。 “你还想找他啊？他这几天正发愁呢，你就别捣乱了好不好？” “你确定？”周志提了提手里的包，说道：“他不在，那我只能去别家了。” “包里是什么？”店员愕然道。 “还不喊你老板去。” 店员犹豫片刻，突然脸色一变，摆出笑脸道：“哎，您里边请。老板在楼上，我这就去喊他。” 到了店里，让其他店员招待周志，他连忙奔上了楼。 不一会，那个刘盛匆匆下楼了，看到周志，又瞥了眼他手里的包。道：“你这次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邮票你收吧？” 店里也没别的顾客，周志干脆打开包，让他瞧了眼。 “80猴票，一整版？”刘盛拿起来仔细瞧了瞧。又连忙让人拿来了放大镜跟手电筒。 半晌，东西还回去。他搓了搓手，指了一旁的茶水间，道：“咱们去这边说？” “好。”周志点点头，跟他走了过去。 刘盛熟练的泡了茶，端了一杯到周志跟前，说道：“我先道个歉。之前招待不周，小兄弟多担待点啊。” 周志摆了摆手：“理解，理解。刘老板，这些东西开个价吧。” 刘盛搓了搓手，想了片刻，说道：“这样，一口价，九十万。……你看呢？” 周志皱了皱眉，道：“这有点太低了吧？”他网上看过价格，前些年一版一百二三十万呢。 “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这东西有价无市，一百万顶多了。”刘盛无奈道。“这样，你开价吧？” “一百二。”周志说道。 刘盛连连摇头。 两人一阵讨价还价，终于还是成交了，总共一百万。 周志提供了银行卡，刘盛立刻转账，收到到款信息后，周志没多停留，很快离开了。 第九章 缩小的通道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雨停了。周志正要开门，一个老太太突然走了过来。 “李奶奶，吃了没？”周志笑着打了个招呼。 “哎，碰到什么好事了，好些天没看你笑过了。”老太太惊奇的道。 “她走到跟前，突然小声道：“小游，我跟你说个事。” “啥事？” “你家东边那块地，不是种的树吗？昨个刮断了几棵，全让村里人搬回家了。” “有这事？谁搬的？”周志皱眉道。 “那谁知道，多了。你明个儿还是去瞧瞧吧，你家没什么人，将来又不在村里住，树干脆都卖了吧，省心。” “我知道了。”周志点了点头。 “你知道就好，别跟人说是我说的啊。”老太太很快离开了。 周志叹了口气，满心的无奈。农村就这样，家里没人，谁都想占点便宜。要不农村都想家里人丁兴旺呢，还真不是观念落后，就是氛围逼出来的。 等攒够了钱，他也不打算继续在村里了，正好，这两年村里提倡土地流转，把地集中起来。周志打算把地都承包给别人，在城里买个房就搬走。 到了家里，周志锁好门窗，拉上窗帘。这才急忙拿出买来的金条，在床上摆开。 心跳的厉害，有种不真实感，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吗？ 当天晚上，周志是揣着金条入睡的。 当天晚上，时空通道再次出现，但周志却并未离开。倒不是不再去了，而是他想测试一下，不去会有什么结果。 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影响，到了第二天晚上，通道依然开启。 但是，周志却突然注意到了一个情况，通道在变小。并不明显，但确实是小了一些。 他前几次来往的匆忙，竟一直没有发现。 接下来几天，周志不敢再去了，只细细观察，发现通道不再缩小了。这才确定，通道缩小是因为自己的来往。 按之前缩小的速度，只怕就够自己再来往十几次，通道就要小到自己过不去了。 周志心中的紧迫感骤然重了起来。 …… “叔，这是我这些天挣得一点钱，您拿着。”回到家，周志抽了几张整钱，就要给周大江。 “这是多少？”看着手里的钱，周大江一时有些吓住了。 “两百多。您先拿着，以后还有呢。”周志笑道。“家里缺什么，赶紧去买就是。” “哎呀，这也太多了。” “哪里多了，您放心，这钱没问题的。” “小周，你可别误会，我没说钱有问题。” “好了好了。”周志拍了拍周大江的背，笑道：“叔，这钱您放心花，我做生意不错，以后还有呢。” 好说歹说，周大江总算是把钱收起来了。没辙，他手里现在真是缺钱的厉害，本来就赚的不多，张桂兰又要吃药，整天发愁，哪里还顾得上周志怎么赚的这么多钱。 购物回来，当天晚上，周志终于吃了一顿难得的美味。周大江的厨艺相当不错，都是家常菜，却让周志吃的口水不停。 吃过晚饭，趁着洗碗的功夫，周志到厨房跟周大江说起了事情。 “叔，我婶子这病，还是去大医院看看吧？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 周大江夫妻俩才四十多岁，正是壮年，病总拖着，实在有点可惜了。 “唉，这我知道。可。大医院哪里是容易去的，哪有那么多钱啊。”周大江连连摇头。他们不是没去过医院，可一看那医药费，就再也提不起去第二遍的勇气了。 “我有钱啊，您放心，不用为钱发愁。”周志连忙说道。 “这……你做的什么生意，这么赚钱？医院去一趟就得好几十块啊。” “说了您也不明白，总之，您听我的，这两天就去医院看看情况。” “好吧，那，谢谢了啊。” “跟我还谈什么谢谢，哪里要花钱，说一声就是。”周志笑道。 “对了。”周大江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这两天恐怕还不能离开，听人说，厂子要卖掉了，大家都盯着这事呢。” “收音机厂吗？”周志说道。 “是啊。听说是有老板要买厂房，不知道干什么的，大家都想着再进厂工作呢。” “这厂子能卖给个人？那老板干什么的？”周志惊讶道。 “怎么不能卖，能。就是好些人担心，怕哪天又收回去了。这厂子没什么东西，就这块地方还值点钱，听说开价五万。” “五万？”周志惊讶道;“这么便宜。” 这收音机厂虽说不大，但算上家属院，也十几亩地方呢。 “就这还没几个人要呢，能卖出去就不错了。” “这事定了吗？”周志又问道。 “还没呢，那老板还想往下压价，正谈着呢。” “哦。” 周志突然觉得有些可惜，不说别的，只这么大一块地方，五万也太便宜了。 …… 第二天，周志特意去了趟五金商店，他打算买辆自行车。这会的城市不大，坐公交太麻烦，所以自行车仍然是核心交通工具。 五金店就在百货公司不远，而且现在供应量不小，买自行车也不用票了。 不过，虽说不用票就能买，但可选的仍然不多，就那几个牌子，款式都差不多。 只两分钟，周志就挑中了辆金鹿牌，不到三百。付了钱，他推着出了店门。 接着去商场，他得买的东西不少，衣服至少有好几套可换洗的。还有洗漱用品，包一类的杂物。 也许是天气太热，又没有空调，周志到了商场，店里人倒是不多。 到了服装区，挑了衬衫，裤子，鞋子，每样都买了三个。 东西买的不少，但周志从挑选到付款，总共也没花五分钟。他买东西一向如此，基本很少有逛店超过五分钟的，这里东西又少，更是速战速决。 打包好，他又直奔生活用品区。 正要挑牙刷时，周志眼角一瞥，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哎，真巧啊。”看着不远处文体用品柜台那站着的徐英辉，周志笑道。 看到周志，徐英辉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挥了挥手：“大哥好！” “今天不用上课？” “放假了。”徐英辉挤了个笑脸。 “这么紧张干嘛。”周志无奈道。 “没紧张，没紧张。” 正说着话，突然有人喊徐英辉的名字，周志顺着看过去，一对中年夫妇，还有徐盈正提着大包小包过来。 很显然，这就是徐英辉一家人了。 “大哥，您千万别把之前那事跟我父母说，好吧？”徐英辉一副可怜相。 “想什么呢，我哪有那闲心。”周志扬了扬手。 这时，徐盈她们也到了跟前。 “你也来买东西啊。”徐盈笑着打招呼道。又朝一旁的中年人道；“爸，他就是周志，上次的东西就是在他那买的。” “叔叔好，阿姨好。”周志打了个招呼。 “小周，听口音是本地人？”徐向东也笑着点点头。 “是。”周志点点头。 “家里做什么的？” “抱歉，这个不方便说。”周志为难的摇了摇头。 “哦，没事没事。我看那剃须刀，是进口货吧？你家有人出国？” “是一个朋友，顺带了点东西。”周志有些不大习惯，这感觉，怎么跟相亲见家长似的。 这时，旁边徐盈的母亲也插话道：“小周。那种吹风机，你那可还有？” “还有几个。“周志说道：“阿姨还想买吗？” “不是我买，是几个朋友，哎呦，看到我买的那个，羡慕坏了。要不你把剩下的那几个都卖给我吧？还按之前的价格？” “没问题。我等会回去拿，今天就给您送去？”周志立刻答应道。 “好，我们家就在百货公司对面家属院，你一问我们的名字就知道在哪了。” 徐盈她们一家已经买完了东西，又聊了没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小盈，这个周志，你知道他什么情况吗？看着有些奇怪。”出了商场，徐向东问女儿道。 “爸，人家好好的，哪里奇怪了。” “说不上来，打扮奇怪，气质也奇怪，说的是本地话，但感觉不像是咱这长大的。不过，他说有朋友在国外，这倒是说得通了。” “哎呀，您瞎猜什么呢，我之前问，他还说自己失忆了呢。人家不想让人知道，那就少打听呗。” “算了算了，不说了。不过他那剃须刀确实不错，我听老刘说，要是从国外买，没五百块想都别想。他只卖那么点钱，八成家里也不一般。” “说的就是啊。”一旁的张芸插话道：“那吹风机也一样啊，要是国外买，怎么也得几百块呢，这要是卖给别人，一个就差几百块呢！” “你们俩，怎么都这样，张口不离钱。”徐盈不满的道。 “你这妮子，说钱怎么了，供应你跟你弟吃喝上学，哪个不要钱？” “不跟你说了。” “这孩子，今天怎么了？哪来这么大脾气。” 第十章 朋友 (之前被屏蔽了，修改了部分内容。不再有gudong这部分，换huangjin这部分也删除了，改成卖邮票了。) 下午，周志提着包去了百货公司家属院，打听了一下，很快找到了地方。 敲门，接着传来了张芸的声音。 “是小周来了吗？英辉，快去开门。” 门慢慢拉开，徐英辉躲在门后，小声道：“大哥，能帮我个忙吗？” “又咋了？”周志皱眉道。 “我想出门，我妈不让。你帮帮忙，就说你会英语，带我去公园练口语。只要能出门，我给你……一块钱，咋样？” 周志摇了摇头，推着他脑袋到了屋里，“小小年纪，歪点子倒不少。” 张芸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钱包，道：“小周，你这剩的东西有多少？我这钱不知够不够呢。” “还有八个吹风机，剃须刀有六个。总共一千零五十。”周志说道。 “跟我算的一样。呐，这钱你数数吧。”张芸把钱递了过来。 周志接过钱，把袋子里的东西也递过去：“东西您也试试。” “不用了，不用了。阿姨信的过你。”张芸喜滋滋的接过袋子，看了眼，更是开心。 “还是看看吧，现在有问题也好换，不然您平常可找不到我。”周志笑道。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去看看啊。”说着，张芸提着袋子去了卧室。 这边张芸刚走，一边装模做样写作业的徐英辉又凑了过来。 “哥，大哥，我求您了，帮我一次忙吧，我今天必须得出门，不然就完了。” “到底什么事？说清楚啊。”周志坐在旁边沙发上，笑道：“这么急，该不会是早恋了吧？” “啥？啥早恋？不是，我跟几个同学约好了去杨柳湖那边钓鱼，东西都在我这呢，我要是不去，让他们干等着，我成什么了。” “他们的东西，为啥放你这？” “我买的呀。” “为啥是你买？” “他们都没钱。” “你就有钱了？小子，上次……你跟这打肿脸充胖子呢。” 徐英辉抠着手指头，嘟囔道：“我本来朋友就不多，这要是放人家鸽子，我名声就臭了。” “这算什么朋友，酒肉朋友，要了也没用。” “你说的轻巧，不是你的事，你当然不急了。”徐英辉瘪着嘴，一脸的委屈。 “呦，你还哭上了？都多大了，羞不羞？” “谁哭了。没哭！”徐英辉使劲搓了搓眼眶。 “好了好了，芝麻大点的事，放心上干嘛。”周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问你，为啥没朋友？” “我咋知道。”徐英辉扭过脸去，停顿了一下，又道：“我姑是我们班主任，他们总说我跟老师打小报告，我没打小报告。” “就因为这？” “我姑让他们罚站。他们挨了罚，都不搭理我了。” “那我问你，上次学校门口打你那几个，又因为啥？” “他们骂我姑是狐狸精，我就骂了他们两句。” 周志有些无奈：“这事你该跟你爸妈说啊，换个班。” 徐英辉斜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打小报告。” “有毛病啊你。” 周志正要再说，张芸正好出了屋子，看到两人聊天，她笑着说道：“你们俩聊什么呢，还挺热闹。……对了，小周，你懂英语吗？我们家小辉英语差劲的很，一考试就不及格，你教教他咋学的。” “我就懂一点，可不敢误人子弟。”笑了笑，周志站起来道：“阿姨，那要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啊。” “再坐会吧，你等着，我去拿两瓶饮料。” “不用，真不用了。我还有事，真得回去了。”周志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张芸送到门口，说道：“小周，你跟阿姨透个底，这些货还有吗？” “这个……”周志犹豫了一下，说道：“有倒是还有。阿姨要多少？” 他原本是不想继续卖未来商品的，成本太高，还有风险，不过现在来看，这些东西好像还挺受欢迎？ “尽量多点啊，我朋友多，我帮她们都买点。” “好吧。不过，如果再多的话，价格就不会这么低了。尤其吹风机，得一百一个。”周志说道。之前是吹风机实在不好卖，才那么低价格，如果再买，当然得提价。 “没问题，你只管多带来。” “好，我知道了。阿姨再见。” “再见，以后常来啊。” “一定，一定。” …… 两天后，老张那边传来消息，他终于又凑了两版邮票。 周志揣着钱匆匆的赶过去，到了地方就看到老张正在那挑废品，问道：“东西呢？” “急啥？”老张拍了拍身上的灰，道：“两版完整的，还有零散的六张。我说，你到底要这玩意干嘛的？” “收着玩啊。”周志道。 “花上百块收着玩？” “你不是也收这东西吗？怎么，就许你收，不许我收？” “你懂啥，这版是名家手笔，我看着好才收的。你小子一看就不懂，瞎凑什么热闹？” “我也看着好看啊。哎呀，大爷，别废话了成不成，我还有事呢，你再不卖我可走了。” “好好好。” 老张把旁边的废铁踢开，往屋里走，周志连忙跟过去。 到了堂屋的桌子边，打开抽屉，老张拿出卷成卷的邮票，递过去：“看看吧，没问题就付钱，一共七十。” 周志接过来，细细瞧了瞧，没有缺损，也没有涂抹，应该没什么问题。 拿出钱包，抽了一张五十的，又拿了两张十块的，递过去。 “这东西要是还有，您再帮我收点啊。” “知道了。”老张数了数钱，塞到了兜里。 周志正要离开，门外传来了喊声，有人卖废品来了。 “老板呢？卖东西的来了。” “这呢。卖的什么？”老张连忙应了一声，走了出去。 “纸片，还有点铁皮。今天啥价？” “涨了。” 周志把邮票塞到包里，也走了出去。 院子里，一个戴草帽的青年蹬着三轮车停在那，车上满满的纸跟铁皮，像是刚从工地拉来的。 “哎？”那青年突然喊了一声：“兄弟，你在这啊，我可找到你了。” 周志心中奇怪，细细一瞧，才认出这正是前几天在夜市摆摊时，旁边那个青年。 叫什么来着……对了，张柳树。还帮他捉小偷来着！ 第十一章 启动资金 周志走过去，打招呼道：“你还卖废品呢？” “刚开始做。”张柳树把草帽一摘，苦笑道：“没办法，昨天工商局的查夜市，我的摊位被收走了。对了！你的那些剃须刀我给你追回来了，我下午给你拿过来？” “算了。”周志摆了摆手：“我不摆摊了，那几个也不值当。” “那要不这样，我帮你卖了，赚的钱咱们一人一半？” “好啊。”周志点点头。这个张柳树品行还不错，但看起来日子过得不咋样，他也不介意帮帮忙。 “哎，那些货你还有吗？我以后也帮你卖啊。”张柳树又说道。 “可能还有。到了再跟你说吧。”周志点头道。 “哎哎哎！”一旁的老张有些恼了，道：“叙旧能不能等会，你这一车东西还卖不卖，帮忙过秤啊。” “你这老头，咋那么多事呢。”张柳树嘀咕着，只好先过去卸货称重。 从老张那离开，周志回到收音机厂，刚到大门口就看到聚了好多人，周大江也在，他连忙凑了过去。 一个穿着衬衫皮鞋的中年人正站在台阶上说话，周围却全是抱怨声。周志走到周大江跟前，说道：“叔，这是咋了？” “唉，卖厂子的事没谈成，之前要买厂子那个老板走了，大家都正生气呢。”周大江叹气道。 “为啥？” “人家嫌价格太高，后来又不知道咋回事，突然就不谈了。瞧，都跟这说孙老六的不是呢。” 孙老六就是原厂长，也就是站那说话的中年人。 但很显然，他的解释并没有什么用，大家不想听道理，此刻只想宣泄积攒的情绪。 瞧了会热闹，周志就跟周大江回去了。 当天晚上，周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正纠结一些事情。 “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叹了口气，周志突然坐起来，取过带来的小本子，又继续想着赚钱的事。 只剩下十几次来往的机会了，他必须最大化的利用每一次。 这小本子上记录着他网上找的信息，包括商机。能做什么呢？ 下半年，深市跟沪市相继有证券交易所开业，这倒是不错的机会。可还有几个月，太久了。 如果做别的，好像又没有可以让财富迅速增长的机会。 在他看来，最稳妥的当然还是搞技术。尤其是来自后世的技术资料，因为不是实物，他理论上只需要电脑跟储存设备就可以带近乎无限的资料。 可问题是，就算在后世，真正有价值的技术资料也必然是需要钱买的。而邮票什么的，不好找，也不稳定。所以，他长远的打算是，先在这个时代赚到足够的钱，接着通过转换成贵金属带到2021获取资金。获得所需的技术资料后再回来赚更多的钱，如此循环，直到来往机会用光。 起步阶段的资金怎么来，接着又要做什么呢？ 夜色慢慢的深沉了，周志又重新躺下，一手拿着扇子扇着，眼睛盯着头顶泛着橘黄色光线的电灯泡。 想着问题，一直到深夜，周志这才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周志一大早就起床了，匆匆出了门。 在城里转了一上午，周志想了一堆的点子，但启动资金仍然是个问题。 蹬着车子，不知不觉的，他又来到了老张的废品站。 这老头还是老样子，树底下倚着躺椅，摆着茶，听着收音机。 “中午饭吃了没？”周志停下车子，从车篮子里提出了一个塑料袋。 “没。”老张坐直了些。道：“买的啥？” “肉菜都有，还有饮料，我一个人吃的没意思，咱俩边聊边吃？” “那没问题。”老张晃了下躺椅，顺着就站了起来。 去厨房搬了桌子椅子，俩人就在树底下坐下了。 “对了！”饭菜刚摆好，老张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昨天那小伙子找你来着，让我跟你说一声，有事。两点他还得来一次，你要不在这等会？” “张柳树？他找我啥事？” “那谁知道，应该是好事，赚钱的好事。” “算了。那我就在这等等吧。”周志打开一瓶橙汁，咕嘟咕嘟喝了小半瓶，这天气，实在热得离谱。 “问你个事，你家到底在哪呢？”老张打开了一瓶酒，倒了一小杯。 “我家啊，在收音机厂家属院。”周志说道。 “糊弄谁呢。”老张撇了撇嘴。就周志这打扮，手上那表，跟收音机厂那边压根搭不上茬。 “没骗你，是现在住在那，总之这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周志摇了摇头。 “不说算了。” “你还说我呢，你自己呢？你这啥情况？？家里人呢？”周志问道。 老张端起酒杯喝了个净，哈了口气，赶紧夹了一筷子菜，道：“我也不想说，咱谁也别问谁了。” 俩人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吃完了，周志就借了个凉席，往地上一坐休息。 过了好一会，快两点的时候，张柳树果然到了。 “哎呀！可找到你了。”看到周志也在，他连忙支好车子奔了过来。 “找我啥事啊？”周志站起来道。 张柳树几步到了跟前，把他拉到一边，道：“前几天在夜市，那个白衬衫，穿皮鞋拿皮包的人，他还说我的东西是假货，你还记得不？” 周志点点头：“有点印象。” “昨天我摆摊，他找到我了，说想跟你认识认识。问你还有剃须刀没？他想批发。” “他是干嘛的？”周志问道。 “大老板，有钱着呢，咱市北郊有一家加工不锈钢的厂子，就是人家的。” “他开厂子的，找我干嘛？”周志有些无奈。少量的货物他还能顺手带过来，但大批量的，他压根没打算过，效率太低了。 “你这话说的，赚钱啊，你那剃须刀赚钱啊。” 周志摇了摇头，正要拒绝，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你刚才说，他那厂子是干嘛的？加工不锈钢？都做什么？” “做的多了，厨房用的，还有机器壳子，乱七八糟的，我也不懂。” “厂子是他自己的？” “原来不是，之前是挂靠在国营纺织厂那，前一段不是不让挂靠了嘛，现在厂子就是他自己的了。” 周志点点头：“他现在在哪？你喊他过来吧。” “就在商场那边，他跟人谈生意呢，你等着啊，我这就去找他。” 蹬着车子，张柳树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听到那人是做不锈钢加工的，周志刚从突然想到了一个门路，电热水壶。 这东西原理简单，加工也不难，他自己就能设计。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同样并不普及，也许做出来受欢迎呢？ 启动资金，也许就从这来了。 第十二章 李丰年 过了不久，一辆摩托在门口停下，后座的张柳树跳下车，嚷嚷道：“人来了。” “小伙子，还记得我吧？”开车的中年人支好车子，胳膊夹着包走了过来。 “记得。”周志迎了几步，道：“怎么称呼？” “我姓李，这是我名片。”中年人从包里抽了一张硬纸片，递了过去。 周志接过来看了眼：李丰年，丰年机械厂总经理。 “李厂长啊。我叫周志，志气的志。”他往树底下指了指：“去荫凉地方说话吧。” 几人就在凉席上一坐，李丰年立刻问起了货的事。他的想法很简单，让周志继续联系货源，他帮忙卖。 周志无奈的摊了摊手：“李厂长，不瞒你说，那些货都是朋友送的，少得很，都几个几个的，想批发也没有啊。” “啊？”李丰年顿时一脸的失望。本以为有了个赚钱的生意，结果白高兴一场啊。 原本，他还想借这个机会转行来着呢。他那厂子忙了三年多了，经营的却并不算好，一年才两万多纯利，哪有倒卖东西赚差价来的轻松？ “我听说，李厂长是做不锈钢加工的？”周志突然问道。 “是啊，咋了。”李丰年心不在焉的道。 “你那能做不锈钢的壶吗？” “当然能做，咋？你想买啊？百货公司那就有卖的，十几块钱一个。” “不是买。不瞒你说，我正打算做一款电热水壶。你要是有兴趣，咱俩合作，我来设计，你来加工，咋样？” “电热水壶？”李丰年愣了一下，道：“你会设计这东西？”电热水壶他也知道，国内好像有生产，但听说都是用来出口的，市场上很少看到。 “没什么难的，要是有材料，几天就能弄出来。”周志说道。 他家里的电热水壶经常坏，又不想买新的，他没少拆开来修。 “哎呀！”李丰年猛地一拍手，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学问呢？” “以前学过一些。”周志笑了笑。 “那好，你说说，这东西要怎么做？” 周志摇了摇头，笑道：“李厂长，不能全说了啊。咱们得签个协议，合作做这个东西，获利分成，怎么样？” 他学的是自动控制，大学的时候又常参加科技竞赛，所以产品实现的能力还是有的。况且，这电热水壶实在也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能找齐零部件，把握还是有的。 “没问题。你说，怎么分？” “利润，我三你七？” “要是能弄成，分你一半都成。” 说着，李丰年从包里扒拉出了钢笔跟小本子，手写了一份协议，又签了名。接着让周志瞧了瞧：“你看吧，还有要改的没？” 周志点头道：“可以了。” 拿过李丰年手里的笔，他几分钟就画出了电热水壶的结构。核心部分就是底盘的发热装置，以及水烧开后断电的干烧保护器。 接着，他又跟李丰年讲了原理，以及需要哪些东西。 李丰年是机械厂工人出身，也算有那么一点基础，说道：“发热的这东西倒好说，本地就能做出来。就是这个什么……干烧保护器，不好找。” “这个不难，我看商场有卖国产电饭锅的，地址在沪市。电饭锅也要用这东西，你去找他们供货商就好了。”周志说道。 他之前确实在商场看到了国产电饭锅，当时好奇，还特意看了眼厂家地址，就在沪市。所以，这最大的一个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李丰年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就要去商场找厂家地址，周志只得跟了过去。 拿到地址，李丰年又带周志去他的厂子，张柳树也凑热闹，蹬着车子跟了过去。 “明天一早应该有去沪市的火车，我一会就去火车站买票。你觉得咋样？”李丰年骑着摩托，大声问后座的周志道。 “越快越好。”周志说道：“我也不闲着，这两天画好设计图纸。还有，你派个人，我打算去各个厂子转转，找零部件供应。” “那好，就让我们厂销售员跟你一块去吧，他在城里熟，跟那些厂子也说得上话。” “好。” 这会的市区小的可怜，总共也没几公里路。摩托几乎没用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李丰年的厂子很偏，也很小，因为没有家属院，比收音机厂还小。附近还有几个厂子，都是很小的那种，但传出的动静没一个小的，周志甚至看到了远处有炼铁的炉子。 厂区大门是敞开的，几辆手扶拖拉机正满载着货停在太阳底下，旁边没人，厂房里倒是连绵不断的金属加工的声音，让人听的直起鸡皮疙瘩。 “你送货就用拖拉机？”周志有些牙疼的道。他也许该重新评估这李丰年的实力了。 “市区跟附近乡镇的才用。离得远的有货车，我有两辆，都在外边跑货呢！”李丰年骑着摩托一路到了院里的杨树底下。 “小陈！小陈？”他扯着嗓子朝厂房里喊了一声。 “哎，这呢！”一个二十来岁，穿着衬衣长裤皮鞋，理着平头的青年满头大汗的奔了出来。 “介绍一下，他叫陈方向，厂里的销售员，高中毕业！” 李丰年又指了指周志，朝青年道：“这位是周志，以后就是技术员了，我这两天出差，你跟着他在城里转转。” “啊？”陈方向有些懵了，“厂长，咱这厂还要啥技术员啊？” 这么大点个厂子，技术含量不超过小学五年级水平，还用得上技术员？ “我打算开发新产品，当然得技术员了。你别管了，这两天只管跟他出去转转，听他的，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知道了。”陈方向只得点头。 “你好。”周志走近几步，伸手打招呼道。 “哦，你好，你好。”陈方向手忙脚乱的握手。不过，他对周志的印象倒是立刻好了些，看样子，是个有学问的。 “周志，来厂子里转转吧，熟悉一下情况。”已经站到厂房门口的李丰年招手道。 到了厂房里，一股闷热夹杂着汗臭味的气息迎面扑来，呛得慌。 周志抬眼一瞧，十来个工人正守在机器边忙着，全都光着膀子，摆的物料，加工后的边角料，堆得到处都是，果真是小作坊气质展露无遗。 周志的眉毛都快拧出花了，转向李丰年，直言道：“李厂长，你这厂子不成啊，得整改，大改！” “咋改？” “不知道。这样，我这两天看书研究研究，等你回来再说。” 李丰年挠了挠头，道：“你说啥就是啥吧。这破厂子，我也早瞧着不顺眼了。” 当天下午，李丰年就去了趟火车站，买了第二天一早前往沪市的火车票。 周志这边也不闲着，花了一整天，拿出了详细的设计图纸。 接下来，就是去找零部件供应了。好在，他们市是工业城市，就是不缺各种厂子。 加上李丰年在本地也有些人脉，有陈方向跟着，问题应该不大。 第十三章 成了 城东食品厂门口，陈方向停下摩托，后座的周志麻利的跳下了车。 “我真想不通，找烘干机厂，为啥来这找？省城一定有的，咱去省城打听不得了。”陈方向支好车子，满脸的无奈。 “万一省城没有呢？白费功夫，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周志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就问句话的事。” 他们正在找电热水壶用的发热管，而这东西跟干烧保护器是电热水壶最重要的两个部分，也是最难解决的。 不过，专用的发热管当然不可能在本地找到，周志就想到烘干机也要用到发热装置，原理相似，也许可以定制一些。问题是，他们同样不知道哪里有烘干机厂，而来这，是因为食品厂多数要用到烘干机，也许可以顺着找到厂家。 萧条，这是周志来到厂区后，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没有该有的忙碌，厂房里稀疏的机器声。满厂区看不到几个人，只有几辆货车停在树底下，绕过去才发现，几个工人正聚在车厢的阴影下打牌。 城东食品厂产品大部分是饼干，不过看这样子，跟很多国营工厂差不多，过得很不好。 原因嘛，还是那几个：人员臃肿，管理混乱，以及私营小厂的低价冲击。 不出意外，这厂子几年后大概率躲不过倒闭。 厂房里两人去不成，周志就让陈方向去问那几个打牌的工人。 “师傅。”陈方向走到几个打牌的工人旁边，熟练的递了几根牡丹牌，说道：“问你们个事。你们厂有烘干机吗？” “烘干机？我们厂做饼干的，当然有。”一个旁边看牌的工人接过烟，说道：“你问这干啥？” “烘干机是哪产的？” “那谁知道。” 陈方向又递了两根烟，道：“帮帮忙，帮我去看一眼生产厂家在哪？有急事呢。” “好吧，好吧。” 那工人把烟别在耳朵上，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又穿上刚才垫屁股底下的鞋子。 “纸笔呢？让他抄下来。”一旁的周志提醒了一句。 “对，对！”陈方向连忙从包里拿出纸笔，递过去：“师傅，别抄错了啊。” “知道了。”那工人接过纸笔卷了卷，就趿拉着鞋子往厂房走去。 等了大概五分钟，那工人终于回来了，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帮你们抄个东西，害得我挨了顿骂。给！” 陈方向连忙接过纸笔，又塞了两根烟，道：“师傅，对不住了啊。” 那工人扬了扬手，就重新坐那看牌了。 周志接过纸看了眼，厂家不在省城，而在本市下辖的k县。 “还真不是省城，县城竟然能产烘干机？”陈方向有些无奈。 “你想不到的多了。好了，这下咱们也不用去汽车站了，开摩托去吧。” “好。” 骑着摩托走了一个小时后，两人到了地方。 拍了拍一身的灰尘，看着眼前的厂门外挂的牌子，周志突然有些不大好的预感。 “师傅，问一句，这厂子还产烘干机吗？”在门卫室，周志找到了一个正打盹的老头。 “啥？” “烘干机，这厂子还产烘干机吗？” “不产了，你没看吗，现在改五金加工了。” “瞧瞧。这事弄得，我看还得去省城。”一旁的陈方向叹气道。 周志却有些不甘心，又问那老头道：“是什么时候停产的？” “没几个月呢。” “那厂子的设备工人都还在吗？” “倒是都在，设备正准备卖呢，一直没人要，八成还堆在仓库吃灰呢。” “那麻烦你，帮我们喊一下厂里负责人？我们要买东西。” “买东西？等等啊。”老头站起来朝厂子里一个路过的青年喊了一声，让他带着周志他们去找厂长。 一波三折，几分钟后，他们终于在办公室看到了厂长丁向荣。 “你是说，你们要做发热管？”听完周志的话，丁向荣皱眉道。 “这是图纸。”周志从包里拿出图纸，递了过去。 内层是铁铬铝合金做的发热丝，覆盖mgo绝缘材料，外层是铝管，两端加接线棒，这就是全部结构了。 “能做吗？”周志问道。 丁向荣点点头：“做是能做，可问题是，机器都好几个月没用了，工人也都有其他工作，这重新启动，有成本的啊。” “丁厂长，要不这么着，只要你们这把东西生产出来，我们就付一千块钱，别的另外算。”周志说道。 “真的？”丁向荣眼前一亮。 一旁的陈方向有些急了，连忙拉了拉周志，这怎么张口就是一千？之前可没这个计划。 周志却不理他，说道：“你要是不放心，我们签个协议，我现在就先付五百。” “好。这可是你说的。”丁向荣连忙喊来了下属，准备了纸笔，写了一份协议。 周志也不含糊，拿出钱包，就拿了五张一百的递过去。 “丁厂长，咱们可说好了，五天之内我要看到产出来的东西。”周志接过收据，站起来说道。 “放心。五天我都是说多了，运气好了，两天就把东西弄出来。”丁向荣信心满满。 “那可多谢了！”周志笑了笑。 留了电话，周志两人就出了厂子，骑上摩托返回了。 “那钱咋办？”走到半路，陈方向忍不住问道。“记厂子账上？” “当然要记账上。”周志说道。 “那等厂长回来，你跟他说吧。” “这有什么。一千块都啰啰嗦嗦的话，那这生意也别做了。” 陈方向撇了撇嘴，道：“我就是个打工的，你们说了算呗。” …… 两天后，李丰年打来了电话，说是厂家找到了，让周志跟对方说话，看东西对不对。 周志问了感温数据，又问了尺寸，比设想的偏大。不过，对方显然不愿意专门设计一款，也只得将就着用，大不了设计时把安装的空间扩大一些好了。 确定是能用的，这才让李丰年先买一些回来试试。 而周志这边，他跟陈方向跑遍了全城，也总算把零件找了个七七八八。 直到第六天，那个前烘干机厂终于打来了电话，说是东西做出来了。 “丁厂长，这都第六天了，不是说很快吗？”拿着电话，周志有些无奈道。 “抱歉，实在抱歉。慢工出细活嘛！东西就在我们这，你们现在来拿吗？” “好，我们这就过去。” 挂断了电话，周志跟陈方向又连忙赶了过去。 到了地方，丁向荣特意让人把做出来的加热管连接电源，没一会就烧的通红，确定是能用的。 周志付了剩下的五百。接着要了一些样品，这才回去了。 …… 原本早该回来的李丰年却遇到了麻烦，沪市正好碰到台风天气，火车坐不成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零件都凑齐了，现在可就等你这了。”厂子里，接到了李丰年的电话，周志催促道。 “快了，我刚买到了晚上的车票，顶多明天中午就到。” “还有，我先跟你说清楚了。我算了一下各项成本，东西想量产，可能要四五万，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我知道。这点家底我还是有的。” “你确定？赔了可真就没了。” “哎呦，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个啥？做生意，哪有稳赚不赔的。说心里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我知道我那厂子不成，就是做得早才沾了光，要是不找到出路，撑不了几年。既然早晚都是这结果，我还不如拼一把呢。” “你知道就好。”周志欣慰的笑了笑。 “你这人真不会说话。” “好了，电话费不便宜，就这吧。到火车站了，打电话。” “知道。” 第二天，在沪市滞留了好几天的李丰年也终于回来了。 厂子门口，陈方向刚骑摩托去火车站接了李丰年回来。 院子里，周志正坐在树荫底下看书，书是市图书馆借的，果真是工业管理方面的书。没辙，他对这些是真不懂，不过他也知道，书看得多了没用，这东西还是看实践经验，慢慢学呗。 况且，人数越少的企业越好管理，丰年厂就是典型的小微企业，现在也用不着多复杂的东西。 车在门口停下，李丰年下了车。陈方向没到院子里，转了个弯又走了，他今天还有业务要谈呢，接李丰年只是顺便。 “哎呀，这一趟回来可真是不容易。”李丰年跺了跺脚，提着包到了院子里。 前几天沪市正好有台风天气，李丰年坐不成火车，在旅馆等了两天才回来。 周志忙合上书站了起来：“东西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李丰年麻利的拉开包的拉链，全装的干烧保护器。这东西比饮料瓶盖大一点，用的是两个金属感温片，连接好后通电，到了一定温度就形变断电，这一包怕是有二三十个。 “这东西也拿回来了，现在能做吗？”李丰年问道。 “先试试吧。”周志指了指厂房：“我凑了一些零件，看能用不能。” 发热管、不锈钢壶、干烧保护器、电线、指示灯、插头，这就是所需的部分了，其他的都是附带。 花了几分钟，把这些零件全装好，一个简陋至极的电热水壶就做好了。 现在只等通电源了。 “做好了？”李丰年问道。 周志点了点头：“好了，现在只等通电源了。” “我来试！”李丰年拿过插头，就要往电源上插。 “等等！”周志连忙制止了他。“戴上绝缘手套啊，这是实验品。” 从一旁工具箱里又拿出了一双厚厚的绝缘手套，这是他特意买的，电工专用。 “哪用那么麻烦，插个电的事嘛。”嘀咕着，李丰年还是戴上了手套。 插上电，指示灯立刻亮了起来，这就算成了一半。 找来温度计，壶里倒满水，两人就盯着温度计等待起来。 大概七八分钟后，水温已经达到了七十度，开始冒热气了。两人耐住心里的急躁，继续等着。 厂房里有工人休息时好奇，也凑了过来，没一会，周围就站满了人。 周志看的直皱眉，这也太懒散了！ 但他又不好多事，只得等着。 李丰年倒是没在意，赶了几次，没人动，他干脆跟工人吹牛聊了起来。 温度计显示温度继续攀升，很快就到了九十多度，蒸腾的热气冒着，旁边更热，周志满脸的汗，只得让人都离远点。 咕嘟咕嘟！ 下一刻，水终于沸腾起来，温度计显示达到了一百度。 “哎呀！水真烧开了啊！”李丰年激动的一拍手，喊道。 周围的工人更是啧啧称奇。 “别说话！”周志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还没结束呢！都离远点。” 李丰年反应过来，连忙让那些工人闭嘴。 周志的眉毛仍紧皱着，紧紧盯着指示灯，现在顶多算成功了八成，最重要的干烧保护器还没断电呢！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格外的漫长，周志的心也提了起来。 等了大概七八秒，只听啪嗒一声，指示灯也跟着灭了。 周志猛地一握拳，成了！ “成了没？”李丰年连忙问道。 “成了！” 第十四章 利润 东西试验成功，但离真正量产还差得远，首先是零件的标准化。在各个零件供应厂家来回奔波，一个多星期花出去了一万多，才算做出来了像样的产品。 接着还要去办生产许可证，以及乱七八糟的一堆证，李丰年到处求人帮忙，前后又是大半个月。 等第一批一百个产品做出来，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当然，这已经是快的出奇了。 仓库里，装箱的货已经堆在架子上，周志跟李丰年一人搬个马扎坐在旁边，就看着这些货。 “东西也做出来了，现在咋卖？”李丰年问道。 “得先定价啊。你说该定多少？”周志说道。 “要不，定十块钱一个？”所有的成本算上，也就八块多，十块钱一个已经有的赚了。 “十块？你开什么玩笑。”周志连连摇头：“你去问问那些工人，有几个愿意买的？他们是愿意用炉子，还是用这东西？” “啥意思？这定价还高？再低可就赔本了。”李丰年声音立刻抬高了八度。 “不是高，是太低了！你想啊，买这东西的就跟买剃须刀的一样，兜里不缺钱，图个新鲜。可这样的人也少，你定那么低的价格，赚谁的钱去？就得定高点。你想想，这东西现在市场上稀缺啊，人家沿海生产的都卖国外赚外汇去了，就咱有。一样的东西，凭什么卖那么便宜？” “那，定到二十块钱一个？” “这还差不多，也别二十了。就定到十九块吧，批发价。” “好！”李丰年一咬牙，道：“就十九块钱一个！” 东西做出来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卖。 首选当然是百货公司。李丰年亲自去了一趟百货公司，谈产品上货架的事。不过，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去的时候是信心满满，回来时却垂头丧气。 “这事怕是糟了。”停下摩托，李丰年把手里提的箱子往地上一墩，叹气道。 “怎么了？人家不要？”周志问道。 “不要。”李丰年摇了摇头。 “为什么？” “人家不信嘛，我厂里的东西以前就想去百货公司卖，人家嫌弃没牌子。现在再去，一听又要卖东西，人家连谈都不跟我谈。” “你找的谁？” “说了嘛，人家都不搭理我。这城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互相都认得。也怪我，以前推销东西把人家惹恼了。”他挠了挠头，道：“你说，还能去哪卖？要不，咱们去摆夜市？” “想什么呢。”周志摇了摇头：“咱们这是厂子，一开工就不能停。你一晚上能卖出去几个？” “那咋办？” “还得去百货公司，这次我去。” “你？” “我认识的有人，你别管了。” …… 周志当然没忘了，徐英辉的爹徐东就是百货公司的经理，之前还聊过几句的。 提着壶，周志蹬着车子到了百货公司。这会已经快到中午了，店里人不多，周志报了自己的名字，让店员帮忙去找徐东。 几分钟后，店员回来答复，说是徐东在办公室，让周志过去。 周志心里早编好了说辞，也没犹豫，很快就去了三楼办公区。 砰砰！ 找到徐东的办公室，周志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他推门走了进去。 “徐叔！”周志关上门，笑着打了个招呼。 “小周来啦！来来来，坐这。”徐东满脸的热情，站起来指了指旁边的实木沙发。 “谢谢徐叔。”周志在沙发坐下，壶顺手放在了旁边。 “你阿姨前两天还念叨呢，说你怎么这段时间没消息了。”徐东提暖壶倒了杯茶，放在周志跟前的桌子上。 “不瞒您，我这段是有点事。整天东跑西奔，也顾不上别的。对了，我之前答应阿姨的那些东西，恐怕还得等等。” “哎呀！说这些干嘛。”徐东连连摆手：“别听你阿姨的，她那是钻钱眼里了，光想着自己赚钱，不想想你弄来那些东西多不容易。你啊，以后不用帮她带那些东西。……哎，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是有些事想麻烦您。”周志点点头，说道：“是这样，前些日子我去沪市，参观了一家生产电热水壶的厂子。一打听才知道，人家的东西是专门出口赚外汇的。我看咱们这市场上卖这东西的不多，是个机会，就让朋友帮忙弄到了一份设计图。我这段时间忙得就是这个，现在东西已经生产出来了，想在咱这店里卖。” 听到这，徐东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立刻想到了之前离开的李丰年。不会这么巧吧？ “东西呢？我得瞧瞧什么样。”徐东说道。 “在这。”周志把盒子提到桌上，取出了壶。“这是底座，这是壶，只要盛满水再插上电就好了。” “用电烧水？”徐东有些迟疑。 “对啊。您看，您这办公室没有炉子，喝热水还能用暖壶。可人家国外有的没有暖壶，就用电烧，这东西流行着呢。还有，这壶的水烧开自己就会断电，安全！” “还能自己断电？”徐东惊讶道。 “当然了。要不这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打水给您演示一下。” 食堂离得太远，干脆去洗手间找水龙头接了壶水，匆匆回来，接着就插上电。 “这就好了？”徐东问道。 “好了，再等个十来分钟。”周志抹了抹脑门的汗。 两人盯着那壶沉默了两分钟，只听到轻轻的呼呼声，气氛有些尴尬起来。 “小周啊，你跟李丰年认识吗？”徐东忍不住问道。 实在太巧了啊，李丰年刚走周志就来，而且还都是电热水壶，虽说他压根就没有见李丰年。 “他啊，这东西就是让他厂子帮忙做的。我看那人不错，正好要在本地找个合作对象，干脆就找他了。” “哦。那人……确实还可以。”徐东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凭良心说，他也知道李丰年这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脾气太轴了。前两年为了推销他厂子里的三无产品，连着半个月在他办公室堵着，现在想起来还脑仁疼呢。 又是一阵更久的沉默。 “小周，叔叔问你个事啊。”李丰年突然说道。 “您说。”周志连忙点点头。 “你家在国外，是不是有什么亲戚朋友？” “额……算是吧。” “哎呀，那太好了。”徐东搓了搓手，道：“那，要是学生出国留学的话，你能帮上忙吗？不用什么好学校，随便一个大学就成。” “啊？”周志愣了一下：“是您女儿吗？” “不是，不是。是我家那小子。” “徐英辉？他才初中，现在就要出国？” “顶多五六年嘛，很快的。再说了，出趟国花费太高了。我们家得早点攒钱啊。” 周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好家伙，够深谋远虑的啊。而且，这可是九十年代，就有人想到出国镀金了？真有钱。 “叔，这事我也不好说，还得看英辉自己。不说别的，他的英语得过关吧？还有，签证也不好拿，您现在想这些可早了点。” 徐东笑了笑：“过日子嘛，总要有个打算。成不成再说。” “您这话没错。”周志赞同的点点头：“厂子还有生产计划呢，家庭也得有目标，这样日子才过得红火嘛。” “对对对，小周，你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 两人客气话夹杂着废话，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过很快，两人的注意力就转到了那壶上，壶里已经开始呼呼冒热气，估计离沸腾不远了。 周志看了眼手表，已经十二分钟，差不多了。 咕嘟咕嘟！ 很快，水沸腾的声音传来，但接着嗒的一声，自动断电，沸腾也当然停止了。 周志端起一壶水，道：“叔，尝尝这水吧？” 徐东连忙从抽屉里拿了个茶杯出来。 倒了半杯，徐东在那呼呼的吹着降温。 “叔，您觉得这壶咋样？”周志把壶放在了桌子上，问道。 “不错，不错。”徐东笑着说道：“放心，就冲你说话了，我也得答应这事。你下午把货带来吧，先拿二十个看看情况，我让人腾出来一个货架。” “哎！谢谢徐叔。”周志连忙道谢。站起来道：“那您忙，我这就回去了。” 接着，他转身就要走。 “哎，壶没拿呢！”徐东说道。 周志走到门口，摆了摆手：“这壶是样品，徐叔尽管用，顺便帮我看看有什么问题没。” “那好吧。有空去家里玩啊。” “一定，一定。” …… 当天下午，壶就准时送到了。 批发价十九，百货公司定价二十三。不过，因为货不是正规渠道采购，所以货款不能立刻结算，还得看卖的情况怎么样。 周志却不愿意瞪眼等着销售结果，回去后，立刻带着厂子里能动弹的，拿着插线板，全去夜市跟人多的地方。 借了附近人家的电，现场演示效果。 周志甚至特意写了一套话术，应付各种问题，当然免不了一阵吹嘘。什么采用国外先进技术，什么大城市流行款，以及是出口转内销产品。总之是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尽量的吹。 效果还是不错的，忙活一晚上，带的二十多个壶全卖了出去，定价二十四，宣称百货公司同款有售。 第二天，周志特意赶到百货公司守着，盯着销售情况。 事实说明，宣传还是有效果的。百货公司刚开门，没一会就有人问起了电热水壶，一问价格，竟然比昨天夜市那些人卖的还便宜一块。 没说的，买！ 第一批二十个壶半上午就销售一空，周志连忙让人去厂里提货。而同时，厂子的生产也全面运转起来。 事业是曲折的，但前途是光明的。 几天内，电热水壶的销售情况持续向好。而有了这个好榜样，没花多大力气，他们的产品在城里其他几个商场百货也上架了。 一时间，这东西竟然有些供不应求，虽说他们现在一天的产量也仅仅只有两百个。 很快，第一批货款到手了，整整一万块，除去成本净赚五千多。 丰厚的利润刺激下，几乎没有犹豫，厂子开始了扩张产能。 第十五章 利润 周志已经搬到了厂子这边，他现在负责工厂的生产管理，李丰年则带着人去周围的城市跟县城，专门向百货公司跟商场推销产品。 货车拉着一批新零件在院子里停下，周志立刻招呼员工卸货。李丰年这段时间不在，周志现在就是厂子的负责人。 “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们几个？”看着过来帮忙的几个员工，周志说道。 几人都推说不知道。 周志只得去了厂房里，扫了眼，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忙碌的工人，运转的机器，但角落的一台机器后边却正烟雾缭绕。 周志快步走过去：“李老三，李伟。你们俩站起来！” 俩家伙正躲在机器后边抽烟，看到周志，吓得连忙把烟踩灭了。 “太累了，我们俩歇会，不耽搁干活。”李伟嘟囔道。 周志指了指旁边的墙，道：“看看上边写的什么？禁止吸烟，违者罚款五元。我也不多说，钱就从你们这月工资里扣。” “凭啥？” 俩人立刻急了。他们一天的工资也才几块钱，这一罚，一天就白干了啊！ “这厂子又不是你的，凭啥扣钱？” “就是，以前都没人管，厂子也好好的。就你一来，咋那么多毛病？！要不是我叔，你能管这么多人？” 两人愤愤不平。因为他们姓李，都是李丰年的侄子。 不止他们，这厂子里十几人，管财务的、开机器的、管后勤的，全姓李，都是李丰年的亲戚。就连跑业务的陈方向，也是李丰年的远房表亲，这整个就是一家族企业。 当然，在这种小厂里，把亲戚安置在重要岗位的情况相当普遍。好处是不用担心跳槽，做事也还凑合，但就有一点，真心的不好管。 周志跟李丰年说过两次，让他替换掉这些亲戚，结果李丰年跟他诉了十来分钟的苦，说都是亲戚，真撵走以后没法回家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两人还在那抱怨，周志却只看着他们，也不生气。 等两人消停下来了，他说道：“首先，这生意是有我的一份的，三成！所以你们现在损害了我的利益，我当然可以管。其次，你们跟李丰年啥关系，我管不着，但你们放心，这厂子还是他的，我赚到钱就走！最后，定的规矩你们不守，我也管不了。但是，吐痰打牌什么的就算了，我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但是，吸烟不成，这会出大问题的！所以。” 周志指着两人，道：“这五块钱必须罚！不然我现在就去找李丰年，你们俩必须走人。不然这厂子也别开了，别以为我在吓唬你们，当初我跟李丰年是签了协议的。” 两人的气势被压了下来，看着周志，心里不满，但总算没再说怪话了。 “看什么看，都干活去！” 周志扫了眼看热闹的工人，转身出了厂房。 对李丰年厂子的乱象，周志倒并没有太在意。 厂子正在高速发展，一切问题都会被很好的隐藏，就算有问题，那也是以后了。说白了，周志就想赚个快钱，在这待不了多久。 卸完货，又把生产计划布置下去后，周志就出了大门，来到了隔壁。 这原来也是个厂子，做农具的，前不久倒闭了，一直空着。正好，周志他们这边急需扩大产能，就把这也租了下来。现在设备刚安装完成，人也招的差不多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开工。 刚到院子里，张柳树就兴冲冲的奔了过来：“周总！东西都弄好了，人也都来了，要不别等明天了，现在就能开工。” “厂长还没回来，现在开工像什么话。”周志看了看周围：“人都在哪呢？” 张柳树往厂房里指了指：“按你之前说的，正教他们厂规呢！” “规矩不止要看一遍，还要做成册子，每人一份，每天都要看。” “册子早做出来了，都发下去了，我都记着呢。” 周志走到厂房里，果然看到一群工人正拿着册子看。没辙，今天下午还要提问呢！ “都停一下！”周志拍了拍手，喊道。“来来来，都聚过来，我有事要说。” 从兜里拿了张纸，周志看着聚过来的众人，说道：“厂规你们在看，我也就不说了。现在来说奖励。 你们跟隔壁不一样，工资分基本工资跟提成工资。基本工资一个月两百，提成是按照你们做的东西多少来分的。 当然，咱们这是流水线，那就按小组。做的多的小组，在每天基本任务基础上，每多做一个，每人提成两毛钱。当然，必须质量合格，有一个不合格的倒扣五分。 还有，如果一天之内没人违反厂规，所有人都能奖励两块钱。详细内容我会贴在墙上，大家有空就看看吧。” 走出厂房，张柳树又跟屁虫似的跟了过来。 “你还有事？”周志诧异的停下了。 “周总，我问你个事。”张柳树笑了笑。 “有事说啊，磨磨唧唧的。”周志指了指一旁的树荫，示意他过去。 “周总，我听说，你以后还打算离开这厂子？”张柳树跟过去，说道。 “你问这干嘛？”周志瞥了他一眼。 “也没啥。我想提前跟你说一声，别忘了我，我也跟你走。” 周志笑了笑，说道：“你跟着我干嘛？” “我看你像能做成事的。”张柳树也跟着笑道：“我看李厂长这也不长久，塞了一堆亲戚，管都没法管，外人在这干活也憋屈。” “你愿意跟着，那就跟着。现在先忙去，别想那么多。” “哎，我知道了。” …… 不知不觉就到了八月，气候依然炎热，不，比之前更热。 从产品量产到现在有一个月了，厂子产能达到了每天一千个，扩产不慢，但市场拓展的速度更快。周边的几个市，还有省城的几个商场，东西早就上架了，这边几十个，那边几十个，不用怎么着就把一天的产量分完了。现在是生产的赶不上卖出去的，妥妥的卖方市场。 没办法，市场上几乎就他们一家，就算受众不多，但架不住产量更低。 在外奔波了大半个月，带着一身的尘土气，李丰年终于回来了。不回来不成，产量跟不上，他也没东西可推销了。 “这次可真累死我了。”钻到厂子唯一的空调房，李丰年躺在沙发上，长长的松了口气。 周志一手一个苹果进了屋，扔了一个给他，在对面沙发坐下了。 “现在厂子的客户有几家了？”周志甩了甩苹果上的水渍，问道。 “十六家。本市五家，省城也五家。剩下的几家在旁边几个市。”李丰年一口咬下了小半的苹果，含糊的说道。“说起来，这次还真多亏了徐东帮忙。他人脉广，打个招呼就顶我跑一百趟的。他不待见我，你跟他认识，抽空去送点礼吧？这关系可不能疏远了。” “我知道。”周志专心吃着苹果。 “哎，账上现在有多少钱了？”李丰年把吃剩的苹果核一扔，坐起来问道。 “你猜？” “十万？” “哪止这么点，整整十五万！这个月产能不够，等下个月，利润至少三十万。” “十五！”李丰年咽了口吐沫，“乖乖，这也太挣钱了。一个月顶我好几年挣的。” 李丰年在感慨，周志其实比他还震撼。这年代，挣钱是真容易啊。只要有一个好点子，一个好产品，轻而易举就能发财。 这就是时代红利！ 第十六章 回到2021 厂子这边的业务已经差不多稳定下来，而周志也终于打算回一趟2021了。 他手里还有两版邮票没变现呢，而且，这一次在这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晚上，周志顺利穿过了通道。 他出现在了家中，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明明已经过了几个月，这边却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在灯光下站了好一会，周志才松了口气，斜躺在床上。 他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带货物过去了，只带一样：技术资料。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倒卖货物还是低效，倒卖技术才是发大财的正道！ 一个电热水壶就能赚的盆满钵满，换做别的呢？想想都让人激动的心颤。 休息了一晚，一大早起来，又是阴天。周志也不出门了，就守着电脑，查阅起了九十年代各个领域的技术发展状况。 当然，那种重资本行业是免了，必须是流行消费品，而且技术门槛不能太高。 花了一上午，周志终于瞄准了一个产品。1992年发明的md，也就是minidisc的缩写，是随身听的进化版本。不过，周志没用过这东西，也不了解，干脆在电子产品论坛发布消息，寻找专业人士答题，有报酬。 大概十来分钟后，周志收到了回复，一个网名叫水滴的说了解这方面的东西，两人接着转为vx联络。 聊了几句，周志才知道这位以前在生产mp3的厂子干过。不过智能手机兴起后，mp3基本被淘汰了，很容易就猜到，这位恐怕年纪不小了。 周志：“大哥，如果以1990年国内的技术水平，能造出来这东西吗？” 水滴：“大概……可以吧。哥们儿，还没付钱呢。” 周志：“多少？” 水滴：“五十块，让你问五个问题。” 周志毫不犹豫的发了个两百的红包过去。对面似乎停了一下，接着接收了。 水滴：“老板大气！” 周志：“小意思。你问题答得好了，还有红包。” 水滴：“一定，一定！” 周志：“再说一下刚才的问题吧？” 水滴：“我对这个不大了解，您等我十分钟，我帮你问问，可以吧？” 周志：“好。” 说的是十分钟，结果对面半个小时才重新上线。 水滴：“抱歉，抱歉。这个问题有点棘手，我问了好几个人，还查了几篇论文。” 周志：“没事。你说说吧。” 水滴：“以所需的工业制造能力来说，造还是能造出来的。不过当时国内很少人做这东西，研发人才不多，想做出来也不容易。” 周志：“如果有全部的技术资料呢？” 水滴：“那得看什么程度的资料了，如果指那种软硬件全都有，当然没问题了。开卷考试，照抄也能做出来。” 周志：“那，你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技术资料，要全套的，越详细越好。” 水滴：“您的意思是，要懒人包那种？” 周志：“不是，是专业的技术资料。比如拿到1990年，不用太多研究力量就能造出来东西的那种。” 水滴：“我去……老板，这工作量可不小。确定不是开玩笑？” 周志：“当然不是开玩笑。你能做吗？” 水滴：“我找人帮忙，大概可以。不过，得加钱，而且不是小钱。这些技术早就淘汰了，很不好找，有的还得专门去买人家企业封存的技术资料。老板，能问一句，您买这些资料要干嘛啊？这都八百年前的技术了，早过时了。您要是想整个复古风的东西，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只要钱到位，有的是厂子能给您做出来。” 周志：“问这么多干嘛？钱不是问题，要多少？” 水滴：“少说也得十几万。” 周志没有立刻回复。等了五分钟，觉得差不多了，才回复：“可以，不过必须要快。这样，你发给我一部分资料，我就把钱打一部分过去。总共不能超过十五万。你多久能做好？” 水滴：“半个月怎么样？” 周志：“最多一周。我可以先预付五千，不过先说好了，资料我会让人帮我瞧瞧，绝对不能有问题。” 水滴：“明白，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周志转了五千过去，站起来，抻了抻懒腰。 看了眼窗外，雨势不歇，周志肚子咕噜咕噜的直叫。这午饭也没着落呢！ 撑着伞去了厨房，周志忙了半个小时，炒了碗西红柿鸡蛋，再加一个荷包蛋。 就着之前买的馒头，周志搬来桌子，就往厨房门口一坐，一边吃一边看着院子里的大雨。 这边刚吃了没两口，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响了起来。 呜呜囔囔的，听了两遍才明白，是池塘里水位涨的太高，有的人家地势低，快要淹到门口了。让村里的青壮年准备好袋子铁锹，去帮忙垫沙袋。 在家也没事，周志三两口吃完了饭，披上雨衣，干脆也提着工具出门了。 到了地方，只有村支书周向东打伞站在那，旁边一对老夫妻正拿着铁锹挖土。村里的青壮大部分都在外打工，家里都是老人小孩，碰到事找人都不好找。 周志挨个打了招呼，就过去帮忙装袋。 “小志，你家那几亩地，现在谁家种着呢？”周向东问道。 “我智勇叔啊。咋了？”周志说道。 “是这。”周向东说道：“你伟民大爷家要承包地，你们两家的地离得近，要不改让他承包吧？” 周志笑了一声，却摇头道：“那不成。” 他们家以前跟那个周伟民家就不怎么对付，没少为地边的事争，周志父母走后，争吵倒是没了，但周志也不愿意跟他们家再接触。 “不成就不成吧。”周向东说道：“你以后咋打算的？家里也没人了，户口转走吗？” “暂时不转，以后再说。”周志提着装满土的袋子，堵在了院子门口。 村里的地都算集体的，可他们家没别人了，户口一转走，那地就没了。再说了，现在农村户口也不耽搁事，转了干嘛，好多人想转都转不回来呢。 不过，村里好些人估计都在盯着他家的地，怎么处理，倒是得好好想想了。 “哎，这喇叭也喊了，咋还没人来。”周向东往周围瞧了瞧，好一会了，一个来帮忙的也没。 嘟囔着，他很快打着伞离开了。 第十七章 技术博物馆 第二天，雨小了一些，周志登上了前往省城的大巴，并顺利出手了手里的两版猴票。至此，他银行卡里的钱达到了三百多万。 网友水滴那边的工作完成还早，周志也不闲着，他意识到了这样单打独斗的工作方式的低效，有意成立一个工作室，专门寻找各种技术资料。 想到就去做。不过，既然是寻找技术资料，那省城就不大合适了，还得去制造业发达的地区。在宾馆休息一天，周志网上买了第二天的机票，一大早就乘飞机赶到了沪市。 一边忙着去工商局注册公司，他一边在网上发布了招聘启事。要求很简单，限定一些特定技术行业，必须有多年的工作经历，人脉资源丰富。而且有一点，报酬丰厚。 而联系地址则定在了一座写字楼，一百平的地方，他租了半年。周志没真正工作过，倒是对写字楼的租金有些意外，一平米一天的租金竟然只有5块钱。也就是说，装修齐全，连桌椅都有的一百平办公区，一个月只需要一万多。 好吧，是他缺少社会经验了。 接着就是电脑跟各种办公用品，为了安全起见，倒是没用租的，但这些东西用的不多，买了七八台电脑，打印机，花的钱依然不到十万。 整个忙下来，已经三天过去了。应聘的倒是不少，但很多都是被高工资吸引来的，大部分凑数，但也真的招到了几个符合要求的。 “张增友，你原来在半导体企业干过？能详细说说吗？”周志拿着一份简历表，倚着老板椅，看着对面招来的三个员工。 清一色的叔叔，年纪最大的都四十五了，最年轻的这位老张也四十了。 “小兄弟，你真不是闹着玩的？”张增友有些迟疑的看着对面一身学生打扮的周志。以他丰富的从业经验看，眼前这个怎么也不像开公司的。富二代，闹着玩的，这俩标签倒是相当符合。 “老张啊，你管我干嘛呢，只要发工资就成，对吧？”周志摊了摊手：“实话跟你们说，我想搞一个博物馆，不是实物，是技术博物馆，专门展览各行各业的技术发展历程。你们觉得怎么样？够酷吧？” 这一副为梦想努力的劲头，倒让几人真的信了他的打算，然后齐齐在心里贴了个胡闹的标签。 弄这个博物馆，成堆的技术资料，而且是过时的，谁看啊？不赔个底朝天才怪了。 “老板，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啊。买这么一堆技术，没什么用，也赚不回来钱。”年纪最大的李勇宽也劝道。 “李勇宽，你是机床厂的，对吧？”周志拿起他的简历，说道。 “是。老板，弄这东西真挣不着钱。”李勇宽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们就放心吧。”周志有些无奈，摊了摊手：“实话跟几位说，我弄这东西就没想着挣钱。我们家有钱，我就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这话说的。你哪怕帮一下贫困家庭，或者捐个学校什么的，也比这有意义吧？”剩下的一人有些不满的道。 “你叫姜德荣？”周志顺手抽出他的简历。“原来是汽车厂的？” 姜德荣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他现在觉得这份工作相当的不靠谱。 周志清了清嗓子，突然站起来，说道：“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工作时间不限，工资是按工作内容来算，但一定不会少了，一个月至少两万。怎么样？如果愿意留下，那现在就可以入职了。” 并没有太多犹豫，刚才还满口反对的几人都选择了入职。没辙，都刚失业，现在工作不好找。只要给钱，谁还管他干什么，公司赔不赔钱呢。 而且，他们刚才反对也是怕周志几分钟热度，半路撂挑子，那他们不又失业了吗？当然，周志既然已经决定，那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边有了第一批员工，那边，他的公司营业执照也办下来了。公司正式名字就叫做：技术博物馆。 公司业务就是收集九十年代以来的各项技术资料，声称的营业理念倒是中二的很，说是既然有末日种子库，末日避难所，他就想建个末日技术资料库。 他甚至在网上发布消息，诚邀各大企业把不要的过时技术资料转售给他，价格公道。 不过，周志手里的钱还不够多，所以公司的业务开展的还相当克制。 另一边，网友水滴那边原本要求一周完成的资料整理，到了十天才交差了。不过，周志让张增友看了看，张增友又联系了朋友，却发现仍然省略了部分重要细节。 周志气得不轻，立刻通知对方继续找，务必补齐所有技术细节，不然尾款就不付了。对面也是叫苦，说是这东西时间太久，资料太难找了。 就这样，在周志再三催促下，一直到了半个多月，才总算是把资料凑完整了。 接着，周志又把电子版全部打印出来，按最小字体，最紧凑的排版，并且正反两页全部都用。就算这样，纸张也装了半麻袋。其中不止有产品的研发步骤，还有生产工艺，甚至连当时的生产厂家需要攻克的技术难点都有说明。当然，也列举了他应该去找哪些厂商合作。 周志把资料打印了两份，其中一份就陈列在公司显眼的位置，以说明这真的是公司业务。而另一份，当然是他自己带走了。 周志在公司附近租了个两室一厅，短时间内，他就不打算回老家了。 拿到东西后，当天晚上，周志又前往了1990。 …… 清晨，太阳透过窗户，落在周志脸上，他这才抻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看了眼藏在床底的麻袋，周志走出了屋子。这会已经七点，工人们不少已经起床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东聊西扯的。 他们厂子没有夜班，更没有三班倒，倒不是不想，只是一时招不到那么多人。 “起那么早啊？”李丰年也刚起床，看到院子里洗漱的周志，打招呼道。 “刚起。”周志擦了擦脸，收起了洗漱用品。 “对了，今天上午我有点事，得出门一趟，厂子这边你盯着吧？”周志说道。 周大江正带着张桂兰在医院呢，这也好几天了，他得去一趟看看。 “好。”李丰年点点头，“哎，跟你说个事。” 他走近几步，道：“你知道大哥大不？我想买一个。” “大哥大？手机？”这东西周志当然听说过，影视剧里不知出现过多少遍了，但他了解的不多，只知道这玩意极其昂贵，而且个头很大。 “是，是手机。你觉得咋样？” “多少钱？” “两万多，不到三万。” 周志突然有些唏嘘，两万多啊，这年代的人们如果只凭工资，需要攒十年的钱！ 况且，这玩意据说并不好用，很多时候是作为撑面子的象征。但别说，谈生意的时候把这东西往外一拿，还真的有用。 看周志不说话，李丰年又说道：“我也不想买，可谈生意的时候，这东西比啥都好使。现在花两万多，很快就能赚回来十倍的钱。哎，我打算买一个，你要不要？” “我要它干嘛。”周志笑着摇了摇头。“既然谈生意用的，那买就买吧。” 第十八章 公园偶遇 张桂兰在市精神病院已经一个多月了，确诊为精神分裂，病因就是当年儿子失踪受了刺激。据医生说，她这种的还不算太严重，完全治愈很难，但临床治愈——也就是能正常生活甚至工作，还是很有希望的。 持续的药物治疗下来，张桂兰的情况已经大为好转，情绪稳定了下来。甚至有时候脑子还能清醒一会。值得一提的是，她现在已经认出了周志，当然，是认出了周志不是自己儿子。 一大早，天气晴朗，周志跟周大江就带着张桂兰离开了医院。因为张桂兰的病情可控，按医生的建议，天气好的话可以出门转转，周志打算带她到市人民公园去。 说是公园，其实就是一圈树围了一湖水，相比后来又是石板路面，又是凉亭的，精致的很，自然是不能比。不过细想想，作为公园，好像也不需要更多了啊。 但有一点，后来的公园是绝比不上这会的，贴近自然嘛。湖中心长着一大片芦苇丛，野鸭、水鸟、连水蛇都有，如果不是不远处的楼房，还以为哪个乡下地方呢。 人民公园有公交车路过，准确的说是有好几路都从这过，一到周末或者放假，这里十有八九要人满为患。 还好，今天周一。 不过，人还是不少，离老远就看到老头老太太聚一堆，下棋打牌，或者带孙子。周志带着夫妻俩下了公交车，找了一圈，能坐的好地方全让占了。 周志一拍脑门，顿感失误，该带马扎来的啊！ “叔，我去买几个马扎啊。”周志把带的包放在一边，说道。 “不用了，这不是有砖头吗？也能坐。”周大江连忙说道。 “我一会就回来。”周志当然不听，转身小步快跑离开了。 守着公园，马扎是刚需，所以附近就有人摆摊兜售。 周志花几块钱买了三个，提着又匆匆赶了回去。 他脚步快，前后不过五分钟，等再回来，却看到周大江他们旁边多了一群学生。一人一个小马扎，旁边放着书包，都拿着书，把这当自习室了？ 离的近了才听清，原来背英语呢。 周志走过去，正要让老两口换个地方，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他绕了半圈，一瞅，“真巧欸。今天不周一吗。你怎么在这背书呢？” “哎，你也在这啊。我们复读班的时间自由，学校里下午不让背书，我们有空就都来这。” 周志没想到，在这竟然也能碰到徐盈，这缘分，就离谱！ 干脆也不走了，把俩马扎递给了周大江夫妻俩，他也在一旁坐下。 “我听说，你现在正忙着开厂子了？”徐盈把书一卷，好奇的道。 她在家三天两头的听父亲聊周志的事，说是多了不得，几个月就把东西做起来了。当然，父母的关注点永远在挣了多少多少钱上。 周志摆了摆手：“那不是我的厂子，我是技术入股。这事你爸应该清楚，还真多亏了叔叔帮忙，要不也不能这么顺。” “你这么年轻，就懂技术了？”徐盈惊奇的道。 她那好看的眼睛扑闪扑闪的，瞧得周志一阵不自在。 周志读的是理工大学的纯正工科专业，全班就俩女生，不夸张的说，一年下来能跟女生说话的机会不超过十次。现在突然有机会跟这么个漂亮女孩接触，那是相当的不适应。 “略懂，略懂。”周志以标准微笑敷衍道。心里却感慨万分，他初中那会在女生面前可嘴甜的很，怎么年纪越大倒把这门技术丢了呢？ 徐盈突然看了眼一旁聊天的周大江夫妻俩，说道：“他们是你亲戚吗？” “……算是吧。”周志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小声道：“我户口现在在他们家，但这事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 “哦。”徐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周志不说，她自己倒是脑补了出来，她听父亲说过，周志好像在国外待过，没准这样就是为了在国内生活方便。 两人在这聊天，徐盈的几个同学有意无意的也看两眼，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扳回了课本上。都复读班了，心里憋着一股劲呢，哪还顾得上别人。 聊了几句，徐盈就继续背她的书，周志则领着周大江夫妻俩去别处转转。 等他转了一圈又回来，徐盈仍然在背单词。周志在旁边瞧了会，突然说道：“你英语成绩多少？” “啊？”徐盈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不怎么好。之前高考只有七十多，总卡在这个分数段。” “满分是100？”周志问道。 “是。” “那确实是有待提高。” 周志读的是重点大学，水平当然还是有的，也自己总结了一套学习方法。一看徐盈背书的状态，他就知道问题所在了。 跟很多学生一样，只是一遍一遍的重复背单词，效率奇低。而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没用心思考，很难集中注意力，一个早自习下来可能还记不住十个单词，吃顿饭就能忘掉一半。 “你这学习的方式不成。”周志抱着胳膊，说道。 徐盈支着下巴，有些苦恼的说道：“我也这么觉得。总是背了忘，忘了背。哎呀，恼人的很。” “你这么背书，当然记不住。”周志说道：“你想想，小学的时候怎么学语文的？得用，得读，比如自己用生词造句，多读英文书。实在不成，你把课本上的课文都背一下，保准成绩涨一截。” “真的啊，你懂的真多。” “还有数学，你数学怎么样？” “还好吧，满分一百二，之前高考一百零四分。” “那还马马虎虎。这高考啊，出的题都离不开课本。好多人就知道做题，看起来忙的很，其实进步很慢。有这时间，还不如把课本熟读，成绩保准涨。这么说吧，你要是能把课本每一页每一例题都记清楚，高考提个四五十分一点问题都没有。” 周志这么一讲就有些刹不住车了，好为人师嘛，很多人都有的通病。况且，他确实总结了很多实用学习技巧，肚子里干货还是有不少的。 徐盈却听的津津有味，只觉得周志说的什么都有道理。 从一开始，她其实对周志的印象就不错，后来接触了几次，很快转为了好感。毕竟，周志长相不错，举止大方，谈吐有礼，尤其身上那股子自信的劲，是这个时代罕有的，不自觉的就有很强的吸引力。 第十九章 人才 周志一讲就是一个多小时，徐盈听的认真，甚至还做了不少笔记。 眼看到中午了，其他学生都收东西要离开了，周志这才停了“小课堂”。 “听你说这些，我今天收获很大，谢谢你啦。”徐盈只好收好笔记，站了起来。 “那就好，要是考的好了，别忘了心里感谢我几句啊。”周志笑道。 “不止心里感谢，到时候我请你吃饭。”徐盈把包背好，“我得走了。你平常常来这吗？” 周志摊了摊手，无奈道：“不瞒你说，今天是我这俩月唯一休息的一天。” “哦。” 这时，旁边有同学催促徐盈了，她只得抬手轻轻挥了挥：“那我走了，以后再聊？” “好。” 徐盈很快跟着同学一块离开了，周志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往周围一瞧，才发现周大江夫妻俩不知什么时候去前边跟几个老太太聊天了。 中午找了家饭店吃了点东西，下午，周志又送夫妻俩回了趟家。 张桂兰这情况，一直在医院反倒不大好，毕竟家里的环境更熟悉，而且可以常常外出走走。 ……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月，连绵一周的小雨过后，气温降到了十度以下的临界点，天气彻底转凉。 屋子里，看着面前的半麻袋资料，周志依然在计划着自己独立创业的事。 如金的情况是，技术不是问题，重点在资金跟人才。 他当初在接手资料时，就顺便让对方大概核算了一下九十年代初做出成品需要的资金。对方找到当年rb公司的成本数据，除去研发跟各种不必要支出，再根据物价跟制造技术水平的差异，认为只做出实验室成品就需要三五十万，量产的话还要翻好几倍，达到上百万。 当然，这是整个周期所需的费用，倒不需要一下子拿出来。但是，一百多万，对现在的周志来说还是太多了。 当然，再等一段时间就不成问题了。现在厂子的盈利一直在高速增长，下个月每月盈利就能超过三十万，以周志的三成分利来算，也有十万。况且，现在厂子还在高速发展中，等到年底，他保守估计也能拿到四五十万。 那么，把东西做出来的钱就有了。再等到明年，连量产的钱估计也有了。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厂子经营顺利。 至少现阶段来看，厂子依然在高速发展中，而且现在他们获得的市场还只有几座城市，未来增长潜力巨大。 产品依然供不应求，但周志的野心远不止如此。在他的提议下，李丰年特意去了趟省城。花了十多万，获得了省电视台黄金时段半分钟的广告，打算一举把产品推向全省。 之所以选电视台而不是报纸，是因为周志很清楚，电热水壶的目标用户跟电视机的用户是高度重合的，都是至少小康家庭。报纸则不一样了，受众太广，也就没有针对性，效率不高。 为了把广告打响，周志花了不小的力气，广告词就想了好几天，最后总结的核心内容就两点：一定要强调是出口转内销的产品，还有外国人都在用。 很无奈，也很恼火，这年代进口货就是质量跟身份的代名词，用来出口的东西就是比国内的好。甚至，一直到2021，这样的现象依然残存不少。 确定了广告词，接着是拍摄，依然是又花钱又麻烦。 趁着广告还没播出，厂子正加紧扩充产能，招工人，寻找新场地。李丰年盯上了离他们不远的农机厂。 这农机厂本来是市纺织厂下边挂靠的厂子，规模不大不小，专用来安置关系户的。不过因为一直亏损，前两年撑不住了，之后厂子就由员工接手承包。但是，经营了两年，依然还是不赚钱。 因为离得近，李丰年跟厂子里的人都熟的很，也不多废话，提着一袋子钱过去。十万块，租厂子十年。 对方连价格都没还就麻利的答应了，签了协议。 新的厂区比现有的两个厂区加起来还大两倍，工人倒是不多，而且也不用辞退，经过培训就能重新上岗。剩下的就是上新的生产线，招更多工人。 “周志，来，有个事跟你说一声。”一大早，周志这边刚巡视完工厂，李丰年就招手示意他到一边说话。 周志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了过去。 “啥事？” “去厂子外边说吧。” 两人走到厂区外，李丰年这才说道：“我昨天去农机厂那边看了，顶多后天就能开工。问题是，那边还没负责人呢。你说，该让谁去？” “你说该谁去？”周志反问道。 李丰年搓了搓手，道：“你觉得，李伟这人咋样？” “大哥。”周志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那小子什么表现，你难道看不出来？这边老厂子是他负责，就十几个人，看他管成什么样了。产品不合格比例比张柳树那边高了一半还多，个人生产效率还不到那边百分之七十。你要是想让厂子倒闭，那趁早直说，我赶紧拿走我的分红跑路。” “兄弟，你就别在这损我了。”李丰年揉了揉脑门，苦笑道：“不瞒你说，我这两天都快烦死了。家里人一个劲的啰嗦，说厂子不能让外人管着，自家人管才放心，连我老娘都一天三遍的说，我能咋办嘛。” “咋办，凉拌！”周志撇了撇嘴，说道：“你要是一直是十来人的小厂，那用家里人当然没问题，可咱这工人都过百了，你那一套就不成。厂子里一堆的关系户，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大哥，你要是连这点定力都没有，那趁早，拿了钱养老吧。” “说的什么话，我这不是说说嘛。你说的这些我能不知道？算了算了。”李丰年摆了摆手：“那，就让张柳树过去？” “他？他也不成。”周志依然摇头。“超过百人的厂子，他管不动了。” “那难不成，你自己去？忙得过来吗你？” 周志这边已经一堆的工作了。工厂的日常任务安排，产品质检，发货收款，还有接客户电话，他都得盯着，再去管厂子，哪有时间？ “我当然忙不过来。所以我也不去。” 看李丰年有些急了，周志这才说道：“所以，你得去招人，会管理的人。我就不信了，全市这么多厂子，就没有一个水平高的？人家要是不愿意来，那就拿钱，一万不成两万，两万不成三万，总能招来人才的。要想企业发展好，得会招揽人才，梁山好汉还一百零八个呢，你这还差得远呢。” 李丰年想了想，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事我得想想，好好想想。” 第二十章 立威 李丰年其实很清楚，周志说的是对的。但作为一个没什么大见识，耳根子又软，又突然暴富的中年人，他如今的心里是极其不安的。怕外人不可信，怕别人合伙把他的钱卷跑了，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堆亲戚成天在他耳边唠叨这事。 一直纠结了两天，李丰年终究还是还是有了决定，认可了周志的说法，打算去别的厂子挖能人。 不过，这个决定不知怎的就泄露了出去。于是，一心想往上爬的李伟不干了。 “姓周的，你给我出来！” 一大早，趁着李丰年出门，李伟领着几个李家人，提着扳手就奔到了周志的门前，一阵猛敲。 其他人看到这阵势，连工作也顾不得了，纷纷趴到窗户那瞧热闹。去院子里是不敢的，李家人敢去，他们去不是等着罚钱嘛。 老厂区这边后来又招了些人过来，但李家人依然势力最大，自然偏向李伟。再加上周志平常管的严厉，很多人心里不满，这会一个来劝的也没有，热闹倒看的津津有味。 听到外面的动静，正在屋里算账的周志心里一咯噔，连忙站起来从窗户瞧了眼。 看到是李伟，他立刻明白了过来，心里忍不住大骂李丰年。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谁把事情说出去的时候，人家都到门口了，周志当然不可能在屋里干等着。 他明白，对付李伟这样的混蛋，讲道理是没用的，这货看样子压根就没打算讲道理。李伟既然拿家伙过来，周志就必须也用武力来对付，他开始满屋子的找趁手的东西。 “周志，你个怂货，出来！再不出来门给你拆了。” 门外的李伟越发嚣张，一边骂着，一边喊道：“今天就得让你记清楚了，这厂子是我叔的，姓李，不姓周！平常看我叔的面子，让着你就算了，你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你算老几啊，凭啥在我叔面前进谗言，断我的前途？” “哥，我看这小子八成吓破胆了，咋弄，要不把门踹开？”一旁的李老三提醒道。 李伟吐了口吐沫。说道：“门是咱叔的，先别踹。再等会，他要是一直不出来再踹。今天不把他教训服了，我***就不姓李。” “小伟，要不骂几句算了吧，你还真打他一顿啊？厂子能发展起来，他也立下了不少功。咱丰年叔知道了准得揍你。”旁边的堂哥劝道。 “他的功劳？屁！要不是咱叔，他能有今天？”李伟手里的扳手挥舞着，愤愤的道：“白拿那么多利不说，还训这个使唤那个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今天必须把他打服气，最好是折个胳膊，大不了我不干了。瞧着吧，今天我打惨了他，看他以后还咋管人，趁早滚蛋！” 看劝不动，其他几人也就不吭声了，随便吧。 说心里话，他们也对周志很不满，这小子太聪明了，总觉得李丰年斗不过他，说不定哪天这厂子就真的姓周了啊。 所以，他们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看周志丢脸的。 当然，李伟翻车的可能，他们是压根没想过的。 就周志那么文质彬彬的，一看就是文化人，跟李伟这样从小打架的，只气势就不能比，说不定李伟挥一下扳手就吓坏了呢。 这边正想着，砰的一声，门突然推开了。 接着，就看到周志赤手空拳的走了出来，举止从容，压根看不出一点害怕的样子。 门外的几人都有些懵，跟想象的不一样啊。周志不该躲着吗？他不怕挨打？ 李伟反应过来，更加恼火，骂了一声，提着扳手就要走过去。 这时，走出门的周志倒是不慌不忙，走了几步，很快在窗户边找到了一把铁锹。 提着在地上磕了磕，还不错。 接着，他就提着铁锹面向李伟，似笑非笑。 “嚯，没看出来，你还敢拿东西啊？”李伟一脸的不屑，拍了拍自己，道：“来，打啊，借你几个胆子，敢动手吗你。” “动手之前，咱还是先说清楚一些事吧？”周志倚着铁锹，笑道。 “有什么好说的，我叔本来都打算让我去农机厂那边了，就是你挑拨的，你敢说不是？” 说到这，李伟就气不打一处来。这要是能去农机厂那边，工资涨好几倍不说，重点是手下管着上百号人，多有面子，怎么也比在这窝着强啊。 “我就想知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是李丰年说的？”周志问道。 “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我叔的厂子，凭啥听你的？”李伟瞪着俩牛眼道。 “哥，这小子拖时间呢，你别上当。”这时，旁边看着的李老三突然说道。 “你小子，还敢跟我拖延时间啊。”李伟恍然大悟似的，脑子一热，提着扳手就冲了过去。 别看周志拿铁锹，但这玩意谁敢随便挥？不小心就要出事，真打起来还不如扳手放得开呢。 周志要是拿个棍子啥的，他还忌惮点，现在么，李伟反倒没顾及了。 只要凑近了，一扳手就能把周志手里的铁锹打掉了。 不过，他很显然错估了周志的胆量，他不但敢，而且恐怕没人比他更敢了。 看到李伟过来，周志提起锹，毫不犹豫的就猛扫了过去。 李伟只觉得一阵风吹来，一道影子闪了过来，他连忙下意识一挡。 砰的一声，他的扳手飞了出去，影子在他眼前飘过，手臂一麻，登时多了道一指长的口子。 一时间，整个厂区都寂静了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看着周志重新把铁锹握在手中，如同睥睨敌阵的武将。 李伟则立在原地，浑身颤抖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脸都吓白了。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啊。 周志拖着铁锹，往前走了几步。 看热闹的李老三他们吓得转身就跑。李伟也连滚带爬的，但怎么也站不起来，很快，他裤子上出现了一片水渍。 “周……周哥，我不是故意的，再也不敢了，您饶了我吧。”李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连连求饶。 “现在知道错了，刚才的狠劲呢？” 周志冷笑着看着他，道：“就你这样，还学人家打架呢，真不嫌丢人。” 踢了踢他，“别跟摊狗*似的，还不起来，滚回屋换衣服去，。” “哎，我这就去，这就去。”李伟连忙爬起来，两脚发软的就往自己宿舍跑，几十米的距离愣是摔了四五下。 “还有你们！”周志指着趴窗户那瞧热闹的工人：“看什么看，所有人记旷工一次。今天的工作任务已经布置下去了，要是完不成，还得扣钱！” 窗户边的工人一哄而散，纷纷跑回了工位。 第二十一章 影响 这边刚打发了工人，周志回到自己屋里，刚准备坐下，厂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砰的一声，厂子大门被踢开了。 “周哥，周哥？你人呢？”张柳树提着螺丝刀，带着几个工人就冲到了厂区院子里。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厂房里正常运转的机器，忙碌的工人，他有些懵了。 不是说李伟在堵周志的门吗？人呢？这就打完了？ “钱仓，你不是说李伟要打周哥吗？人呢？”张柳树问一旁的工人道。 那个叫钱仓的工人刚才有事来这边，正好看到李伟堵周志的门，赶紧就回去报信了。 “不知道啊，可能，打完了？” “**，李伟这个王八蛋，我这次一定得好好弄他一顿。”张柳树赶忙往周志的屋子去，边走边喊：“周哥，你在哪呢？周哥？” “喊什么喊啊。”这时，周志走出了屋子。看到几人，说道：“来干嘛的？” 张柳树愣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眼，没看到伤，衣服也干干净净，不像打过架的啊。 挠了挠头，他有些尴尬道：“哥，我听说李伟刚才堵你的门，就赶忙过来帮忙。没想到虚惊一场啊。” 周志扬了扬手：“那小子让我教训了一顿，以后估计都老实了。你们回去吧，对了，你们几个这算旷工，得扣钱啊。” “啊？”张柳树愣了一下。 周志笑了一声，道：“不过，你们能过来帮忙，这算见义勇为，一人再奖励一百块。等会我让财务给你们记上。” “哎！谢谢哥。”张柳树挠着头，一脸的傻笑。 他踢了踢旁边几个工人，“愣着干嘛，还不谢谢周哥。” “谢谢周哥。”几人连忙道谢。一百块，都快顶他们半个月工资了。 这时，李伟正好换好了衣服，从宿舍走了出来。 周志看到了，喊了一声：“李伟，你今天旷工加打架斗殴，我给你记上了。还有，五百字的检讨，后天要在全厂工人面前读，知道了没？” 李伟点头哈腰的，满眼惊恐：“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我明天就写好。” “快回工位去吧，别磨磨蹭蹭的，耽搁了今天的生产任务，你们还得扣钱。” “哎，知道了。”李伟一路小跑着回了厂房。 张柳树看的大为惊奇，说道：“哥，这小子咋突然这么听话了？” “把他教训狠了，当然就听话了。”周志扬了扬手：“你们几个，都别在这愣着了，赶紧回去。” “哎，哥，有事你说一声啊。” “知道了。” 打发了张柳树他们，周志这才重新坐到桌边，继续算账。 …… 自从周志发威之后，他的事迹很快传遍了厂子上下，就连附近的几个厂子都听说了他的大名。 一时间，大家不得不重新打量起了这个和和气气的年轻人，这才是真狠人啊。有的甚至杜撰起了周志以前的传奇经历，各种传言说有鼻子有眼的，就差编出来一出水浒传了。 周志倒是没空搭理这些，这几天他的实在太忙了，一边是原本的工作，一边是新开工的农机厂还没人管理，他也得管着，除了睡觉上厕所，就连吃饭都是端着碗在厂子里转。 尤其是农机厂，生产线开工后，产量比原本的涨了好几倍，现在就只等广告的效果了。 “哎，这广告是晚上八点播，对吧？” “已经跟电视台确认过了，晚上八点八分，在电视剧播放之前。”周志说道。 “那就好，我这心里直打鼓，十几万花出去，也不知道效果咋样。” 门外的夜色浓重，屋里，周志跟李丰年就守在电视机边，等着之前定好的广告，还有不到五分钟了。 “之前李伟那事，真是对不住啊。”李丰年突然说道。 周志瞥了他一眼，道：“我就想知道，到底谁跟他说的？” “是我爸！”李丰年叹了口气，说道：“李伟那小子总在我爸跟前吹风，说什么要提防外人，小心有人篡权夺位当曹操。我爸总跟我说这事，我烦得很，没想那么多就跟他说了一句。” 李丰年面带歉意，说道：“说实话，我真没提过是你说的。但你也知道，厂子里说话有分量的就你了，不用猜都知道。” 周志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兄弟，这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们家那老爷子三国的戏看多了，整天一惊一乍的。”李丰年连忙说道。 “我知道。”周志说道：“这事谁也怪不得。不过你可以跟家里人说一声，我在这也留不久，顶多明年就走了。” “啊？”李丰年愣了一下，道：“你还真走啊？这……这眼看着厂子起来了，你这时候走，那不是显得我过河拆桥吗？” “跟你没关系。”周志摆了摆手：“我有自己的事要忙。说实在的，在你这做事，我心里也不自在，以后打算自己创业。” “唉……那好吧。”李丰年点了点头。 “对了，人你找到了吗？”周志说道。他指的是农机厂那边还在空缺的管理者。 “倒是有了个目标。”李丰年哈哈一笑，说道：“是纺织厂的一个车间主任，叫蔡满仓，我老早就听说他了。这家伙本事不小，年年的省生产模范，我正跟他谈呢。按你说的，用钱砸，我估计着已经快砸懵他了。” “那就好。”周志说道。 这时，时间正好到了，两人连忙把注意力都放在电视上。’ “丰年牌电热水壶，用了都说好！不用炉子不用灶，干净又方便。本产品采用领先技术，不锈钢材质，水烧开后自动断电，美满家庭的选择……” 看着电视上演员念着台词，周志尴尬的脚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这些词都是他想的，当时觉得还好，现在一看就实在太尴尬了。 半分钟的广告，很快就结束了，周志松了口气。 这重要一步算是走出去了，效果如何，就看接下来这几天了。 看完了电视，周志正要站起来回自己屋，电话突然想了。两人都愣了一下，李丰年站起来，过去接了电话。 电话是别的市打来的，竟然是看到广告，来询问产品的！ 李丰年连忙一通介绍，只花了几分钟，对方就下单决定先买一百个瞧瞧。 电话撂下，两人都有些不可思议，这效果好的离谱了吧？ 没想到，一个电话过来后，之后就连绵不断了，一会功夫就好几个来问的。 还好留的是李丰年这的电话，周志没多逗留，很快离开了。 第二十二章 离开 三十年后，传统媒体早已走在没落的道路上，但在九十年代，却是电视报纸的黄金时代。尤其是国内，电视台少，节目更少，连广告观众都能看的津津有味。 理所当然的，这年代的电视广告投放，效果好的惊人。当初冀暖靠着投放广告，从一个社办小厂，几年时间竟成了乡镇企业五百强。这样的例子在整个八九十年代数不胜数，不知多少企业一夜成名，至于后来大起之后的大落，则又是另一回事了。 几乎一夜之间，丰年厂的电热水壶成名了。接下来的几天，电话就没断过，平均一天之内竟接到了三百多个咨询电话，订单一口气排到了一个月后。 几个工厂全部满负荷运转，继续招工，一天两班倒，人停机器不停，誓要赚到能赚的每一分钱。 而农机厂那边，被李丰年以一千块一个月挖过来的蔡满仓终于走马上任了。 周志身上的担子陡然一轻。 …… 时间很快来到了十一月，天气彻底转凉，周志的心却热了起来。 “你这就要走了？”李丰年手里提着大哥大，刚跟人谈生意回来，就碰到了周志递来的账单跟辞呈。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赶紧的吧，你看看这账单对不对，如果没问题就把钱给我吧。”周志手指点点桌上的账单，说道。 “这是多少个零啊？”李丰年揉了揉眼眶，一个一个的数。 “别数了，一共二十九万。账上现在还有七十多万，你签一下字，等会就去一趟银行吧。”周志说道。 “兄弟，真不再留下了？”李丰年拿过钢笔，在辞呈上签了字。 “留下干嘛。之前不走是因为厂子里走不开，现在那个蔡满仓干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等李丰年签了字，周志却又不知从哪拿了份协议出来，说道：“这是新拟定的协议，你看一下，如果感觉还可以，那之前定的那份可以作废了。” “啊？什么意思？”李丰年愣了一下。连忙拿起那协议看了起来。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之前说的是周志要电热水壶这款产品三成的利润，现在改成了要丰年厂到明年六月前的三成利润。 也就是说，周志为自己的获利划了个时间点，明年六月之后，丰年厂如何就跟他再无联系了。 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他大方，而是不得不如此，或者说是止损。 前几天，他偶然从蔡满仓那知道，李丰年这些天正跟省城的一些大厂联系，想招一些技术员。 李丰年终于从一个爆发户，变成了一个懂得术业有专攻的管理者，但他第一个要做的却是断周志的财路。 当初定协议的时候说的是周志做出来的这款产品，可不包括今后发展的新款产品。也就是说，如果丰年厂推出新产品，那周志这边的收入一样会截断。 周志倒也不怪李丰年这么做，毕竟各为各的利益，人之常情。 话虽如此，利益面前是讲不得情分的。得及时止损了，趁现在一切都还只是猜想，他先确保自己能拿到足够多的钱，两边的面子也都过得去。 照丰年厂现在的发展，明年六月，他分到一百多万是绝对没问题的。够了！ 李丰年很快看完了协议内容，跟周志客气了几句，也就签了字。 对周志，李丰年心里确实是心存感激的，没有周志，就不可能有现在的丰年厂。所以他对周志向来尊敬的很，只要周志提的意见，他几乎全都听从了。 但是！就像人走到了一定阶段，总是身不由己。如今的他早就不是几个月前的他了，作为厂长，手下几百号人，上百万的资产，又怎么愿意有人使唤他做这做那的？ 只是看在两人之前的情分上，不好说，脸上也不好显露而已。 现在也好，周志既然要走，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协议签订，已成定局，李丰年这会突然又想起了周志之前的好来，更觉得愧疚。 “兄弟，不管你以后做什么，需要帮忙的话，说句话。不管是钱还是什么的，能帮的我一定不含糊。”李丰年说道。 “多谢了，李哥。”周志笑着说道。 果然，只有在利益之外，友谊才能成立。 周志要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厂，大多数人是松了口气，更有的人恨不得敲锣打鼓。 只要周志在厂子一天，他手里的厂规就是压在所有人身上的大山，让人战战兢兢。现在这座大山要走了，那可不得松口气，顺便希望永不再见。 “哥，你真要走了？”张柳树匆匆跑来找到了周志。 周志一边整理行李，瞥了他一眼：“又旷工了啊，小心罚钱。” “罚就罚呗。”张柳树扬了扬手，高兴的道：“我也不干了。哥，以后我就跟你混了啊。” “现在不成。等我稳当下来再说吧。”周志把行李扛到了背上。 “为啥啊？”张柳树有些不解。 “我要去沪市，你去过吗？” 张柳树摇了摇头。 “那不得了，我去那边也得在朋友家暂住，你去干嘛？在这等着吧，等我安顿下来，就跟你打电话。”周志说道。 他心里是有顾及的。因为每天晚上通道依然会出现。张柳树要是跟过去，万一半路发现了这个秘密，那就糟了。 不仅如此，他这次去沪市也不打算坐火车，而是坐飞机，以确保不在路上过夜。 周志这样答复，张柳树虽说不乐意，但也只好暂且收起了辞呈，乖乖的回去上班了。 …… “叔，阿姨，车票我已经买好了，明天就走了啊。”屋里，打包好了要带的东西，周志朝客厅看电视的周大江夫妻俩说道。按计划，周志明天一早就先去省城，再乘飞机赶往沪市。 “这就走了？”周大江站起来，道：“几点的车票？” “明天上午八点。”周志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兜里掏出了个存折，道：“这是一万块钱。您拿着，我可能一时半会回不来，阿姨的病不能耽搁了。” “哎，太多了，太多了。”周大江把手背着不愿接，说道：“你隔三岔五的给钱，现在家里还有好几千呢，用不完。” “拿着吧。”周志把存折塞他兜里，笑道：“你们在家都好好的。我在外地也好好的，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回来看你们。” 第二十三章 到达沪市 丰年厂每天都要往省城送货，周志正好搭便车。才刚早上七点，天色微亮，一辆蓝色的卡玛斯就停在了收音机厂门口。 周志等候多时，麻利的把行李搬上了车，朝过来送别的周大江夫妻俩挥了挥手。 在嗡嗡的发动机噪声中，车子很快启动，往省城方向去了。 司机没急着送货，先把他送到了机场，本来还想一站到底送到机场大楼跟前的，结果远远的就被保安拦了下来。周志只得下车，提着大包小包往不远处的机场大楼走去。 看着孤零零的一座大楼，以及栅栏围着的机场，周志心里只剩下好奇了。 走了一路，也没碰到几个人，等他走到机场大楼里，发现竟然也是空荡荡的。 除了工作人员，大厅里总共也看不到五十个人。 周志有些懵了，今天机场不营业？ 连忙问了工作人员，才知道，正常营业，平常人也这么少。 周志又拿着丰年厂的介绍信，来到人工柜台前办理购票手续。 去沪市的飞机只有两班，最近的一班在十点半，而价格，一张票价七百八。 周志一边拿钱，心里直嘀咕，这价格，吓人。 把姓李存好，周志来到候机厅，依然空的很。他扫了一眼，只有二三十个人。其中不少夹着皮包，提着大哥大，显然是做生意的。 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时间了，工作人员过来领着乘客去登机。 步行到了大楼外，看着面前停着的一架螺旋桨飞机，周志心里更好奇的不得了，竟然还有螺旋桨的客机？一看机票，才知道是安24。 登上飞机，四十多个座位，只有十几个乘客。问了服务员才知道，这又是常态，也怪不得机票价格这么高了。 过了一会，飞机开始滑行，接着爬升。 周志被贴到了座椅上，有些颠簸，耳边还能听到噪音，乘坐体验确实不咋地。 旁边的大哥显然是第一次乘坐，脸都白了，手攥着前边的座椅，闭着眼睛不敢往外看。 一直到了平流层，终于平稳起来。空乘推着小推车过来，有各种饮料，还有酒。周志怕去厕所，什么也没喝。 几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沪市机场。临下飞机，空乘还送了乘客每人一份精美礼品，这也是惯例。周志心里感慨，这票价还真值了，愣是坐出了私人飞机的体验。 走出机场，周志取了行李，就乘坐公交车往市区去。 车子一路走，周志趴在窗户边，满眼好奇的看着这个复古风的沪市。 还没有那些要让人仰着头看的大厦，也没有堵得让人发狂的车流，三轮车，摩托，货车，电车，自行车一股脑的在路上汇聚。 路过的苏洲河也土里土气的，河边好多垃圾，零星的几艘货船在河面上飘着。 周志打算去找住宿的地方。本来想在南竞路停下的，结果没等下车就看到街上密密麻麻的人，果断继续往前走。 向车上的乘客打听了几句，周志再次转车，终于在华庭宾馆附近停下，走不动了，就这吧。 看了眼手表，已经是下午四点，周志匆匆去办理了入住，就提着行李去了自己的房间。 在找到新的住所前，他应该会在这相当长一段时间。 …… 第二天一大早，周志不到七点就起床了。在路边买了些小笼包，他一边吃，一边去街边杂货铺买了份沪市地图。接着，又照着地图，按照之前列好的厂商名单，他准备招人了。 第一个要去的是沪市贝令公司，据周志拿到的信息，这是一家合资公司，两年前刚成立，核心业务是为上海贝尔公司提供用作通信的集成电路。而且，这家公司是垂直一体化的发展模式，也就是芯片的所有设计生产环节都自己做。 在认真了解之前，周志其实很难相信，国内直到九十年代之前的半导体产业技术水平如此之高，差距远比三十年后要小的多。 跟国际先进水平相比，整体实力只是略有差距，甚至在个别方面还有领先。比如，就在几年前，国内还能向rb出口离子注入机（用作芯片制造）。但很可惜，跟很多遭受困境的企业一样，国内如今的半导体产业正在倒退。 事实上，半导体产业后来的落后并不是因为技术水平差，而是难以适应市场。 尤其是如今的国内电子产品市场，已经是国外品牌独大，人家根本不用你的零件，半导体产业拿不到订单，结果就成了恶性循环。拿来主义盛行，大量引进国外生产线，导致人才流失，研发经费缩水，技术落后，反过来只能引进更多国外技术。 不过，这种退步还只是刚开始，至少现在还不迟。周志对完成产品的生产已经有相当的信心了。 路过百货公司，周志特意去买了一身西装，换上皮鞋，提着皮包，总之是尽量让自己显得成熟一些。 等到了地方，周志走到门卫室，自称是某某公司的业务代表，想谈一笔生意，让对方去联系企业负责人。 等了几分钟，很快有工作人员赶来，邀请周志到公司面谈。 到了公司待客厅，接待周志的是一个中年人。 两人握了握手，面对面坐下。 中年人心中惊讶周志的年轻，但还是递了张名片过去，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初，是本公司业务经理，您怎么称呼？” 周志接过名片，看了眼，说道：“我叫周志，是未来半导体公司的技术负责人。” “未来半导体？”中年人有些疑惑，没听说过啊。 “新成立的公司，你应该没听说过。”周志笑了笑，接着递了张纸过去，说道：“我们公司正在研发一款产品，这是其中几个零件的要求，你看一下，能生产吗？” 陈初接过来看了眼，眉头倒是松了不少，都是相当专业的内容，看来不像是骗人的。 “做应该是能做的，不过，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东西？”陈初说道。 “这个不便多说。”周志摇了摇头。 “哦，抱歉。”陈初点点头。“那么，你们是要委托我们公司生产这些零件吗？” “这个还不确定。”周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陈先生原本是做什么的？” “我？成立合资公司前，原来是仪表厂的技术员。” “那现在工作怎么样？比如，工资多少？” 陈初挑了挑眉，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味。 “还不错，一个月七八百还是有的。” 毕竟是合资公司，相比普通工薪阶层，确实是很不错了。 周志却一副惊讶的表情，说道：“像你这样的，工资这么低吗？” 陈初愣了一下，一时不知如何回复了。这还低吗？ “不说这个了。”周志摆了摆手，“聊聊别的吧，就聊国内的半导体，陈先生有空聊吗？” 陈初突然有些好笑，眼前这个年轻人倒是挺有意思的。恰好，他这会又不忙，也就乐得聊一会。 一直到多年后，陈初想起这次跟周志的聊天，依旧是唏嘘不已。 此刻的他绝不会想到，就在这个小小的会客厅里，两人这次的谈话，对他自己，以及对无数人意味着什么。 第二十四章 未来 周志很快发现，陈初确实是个相当优秀的业务经理。行业内的发展现状，各个企业，乃至国外企业的最新动态，他也能侃侃而谈。 “陈先生的见识比我以为的还要广一些，我这次真是找对人了。”周志笑道。 陈初笑了笑，说道：“我只是从业久，再加上是合资企业，了解的渠道自然多。” “可惜了。”周志突然说道：“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不该只做这些招待客户的事情。应该去做业务整合，做产品供应链，你觉得呢。” 陈初看着他，突然笑道：“你该不会是想挖墙脚吧？先说好了，我可没想过跳槽。不瞒你说，我从毕业就在仪表厂，十几年，早就在这长了根了。”（合资公司是以仪表厂为基础） 周志却连连摆手：“你想哪去了，我挖墙脚也该去找那些技术人员，可请不起你这样的人才。” 话里话外，透的意思就是确实想挖人，但找的不是陈初这样的。 嘴上这么说，实际上周志心里却清楚。他最不缺的就是技术，真正需要的正是陈初这样通晓行业状况，又擅长沟通联络的人才。尤其是，陈初还有外资企业背景，在这年代更是稀缺。 可问题是，在对方有所察觉后，这会要是真的上赶着请人，那不是让对方看扁了吗？总之，舔狗是没有好下场的。 看周志这样表态，反倒是陈初有些尴尬起来，说道：“那周先生今天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总听我讲一些废话吧。” 周志笑道：“这怎么能算废话呢？如果不了解自己的行业，跟开车不看路有什么区别。你说是吧？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是听课来了。” 陈初端着茶杯喝了一大口，道：“反正我也闲得很，你想听课，我多讲讲就是了。” 厂子合资之后，公司核心业务就是帮贝尔公司代工，不愁生存，也不需要什么进取心，他这个业务经理当然也清闲。都快养废了！ “那就再聊聊国内半导体产业的未来吧，你觉得今后会怎样？”周志说道。 陈初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半晌，摆手道：“你既然是行业内的人，这样浅显的问题，还要问我吗？” “我只是略懂一二，还是想听听专业的意见。” 陈初摊了摊手，叹气道：“现在还好，但趋势很糟。没有市场，人才流失，没有资金，如此循环，总之是王小二过年，一年比一年不如喽。” “那，你觉得以后的电子产品市场又会怎么样？”周志说道。 “悲观，我很悲观。你听说过摩尔定律吗？以芯片为代表的半导体产品，性能每年都将有大幅度的提高。一旦落后，将导致成本跟性能的双重差距，赢家通吃，后来者很难追赶。你看看国内的电子产品市场，外国牌子越来越多了，国产品牌没落，结果只能是国内半导体产业链的整体落后。这是市场规律，不是哪个人，或者政策，甚至也不是投入资金就能改变的，是从企业到整个市场的问题，是整体的问题。几乎无解。” 周志点点头，心有感触的道：“是啊，二十一世纪是信息科技的世纪，一旦整个电子产品市场被外资占据，导致国内半导体产业大幅落后，又是卡脖子的结果。不堪设想。” “又有什么办法呢？”陈初摇了摇头：“市场是最无情的东西，是讲规律的。它不跟你讲人情，也从不同情弱者，它只要最好最便宜的东西。不是你努力就能有好结果的，也不是投入钱财物力就能得到回报的。 很多企业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市场是怎么回事，没有耐心，也没有改变的力气，迟早要被市场淘汰。我都不敢想，那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以后等国内的半导体产业完了，人家一个成本几毛钱的芯片，就敢卖你几块，几十块，上百块。你没办法，也得咬牙买。我算是看明白了，技术领先者就是在抢钱，抢落后者的钱，不仅抢你的利润，还要连你买种子的钱也一并抢走，让你永远落后。” 说到这里，两人突然一阵沉默，此刻，他们的心情是相通的。只不过，陈初在1990年为产业发展未来担忧，而三十年后的周志则是亲身体验了他担忧的后果。现在偷的懒，现在的放弃，现在走的捷径，三十年后全都会报回来的。 “如果说，我想尽一点力，想改变这些，你愿意帮忙吗？”周志说道。 陈初有些疑惑，道：“刚才说的你忘了吗，这不是一两个人能改变的，是整个市场环境影响的结果，是规律，是趋势。”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尽一份力，总会好一些的，对吧？” “你想怎么做？” “很简单，做出来一款产品，一款优秀的产品。” “你之前让我看的那些零件，就是其中的一部分？我看着，好像是跟音乐播放器有联系的？” “是。是一种全新的音乐播放设备，我从国外买下了所有技术资料，正准备生产。不过，现在需要人帮忙。你如果不信，我可以让你看一下资料细节。” 陈初慢慢的低下头，道：“我得想想。” “你在犹豫什么？稳定的岗位，还是钱？……我可以给你一个月两千的工资。”周志说道。 陈初猛地抬起头，疑惑的道：“为什么这么高？” “因为我不缺钱。” 一句废话，但很有效。至少让陈初知道了，周志不是说说而已，是有备而来。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陈初表示需要再想想，周志留了地址，就匆匆离开了。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周志又赶往了下一家，一样是借谈生意的名义寻找合适的人才。 他一个光杆司令，现在要紧的就是把班底先拉扯起来，剩下的办公地点，厂房以及零件供应什么的，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一天下来，连着走了好几家，情况也算有好有坏。倒也确实有几个有兴趣的，但都不是太确定。 这年代，一个国营企业的职位，可不是高工资能轻易弥补的。 不过，当他傍晚回到宾馆时，却看到一楼大厅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陈初。 “你不是说有技术资料吗？我想看看。”陈初说道。 “没问题，跟我来。”周志心中大为振奋。看起来，总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啊。 第二十五章 筹备 周志的房间里，他提来的半麻袋资料已经摊满了地面。 陈初拿着放大镜，开始还坐在椅子上看，很快坐到了地板上，但还是累得慌，他干脆趴在地板上，拿着一张一张的资料瞧着。 陈初并没有接触过音乐播放器一类的技术或产品，但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而且他的知识面很广，这些技术资料又极其详细，看懂还是问题不大的。 这一看，就是整整五个小时，当时针走向十二点，陈初才长长出了口气，仰躺着倒在地板上。 在一旁喝茶的周志连忙站起来，说道：“怎么样？” 陈初支撑着坐起来，说道：“磁光碟储存，音频压缩，这东西有一堆的新技术，你确定数据跟结果都是实验验证过的？” “当然确定！” “有实验品吗？” “我没有，但我看过对方做出来的产品，没有一点问题。而且我已经让专业人士看过了，这些资料绝无问题。” “哦。”陈初重重的点点头。但他紧接着又问道：“你有多少钱？这需要很多钱，不算厂房跟设备，只做出来恐怕就要上百万。” “现在有三十万，不过我还有别的收入，每个月还能至少拿到十几万，直到明年六月。” “你确定？这资金是不能断的，一旦断了，那产品就完了。” “当然确定。花的是我的钱，我比你上心。” “好！”陈初突然站了起来。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他说道：“工作我不干了，明天就去辞职。” “那咱们说定了！”周志笑着伸手过去。 “说定了！”陈初伸手跟他握着，脸颊的肌肉鼓着，说道：“你一定要做成这事。” “当然能做成。”周志笑得信心满满。 “我信你。”陈初握紧了手，满眼希冀的道：“前两年，我爷爷走的时候曾跟我说，他守住了家业，现在该我了。我也希望，再过二十年，三十年，我也能理直气壮的跟我孙子说：我守住了家业，现在该你们了。” “一定能。”周志郑重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受到了陈初的感然，这一刻，周志心底也起了一股豪气，那是跟许许多多人一样藏在心底的情怀。 相比之下，他之前只想为了赚大钱的打算，则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不缺钱，那么，总该想一些除了钱之外的东西了。 第一次，来到这个年代后的第一次，周志犹豫起了去留的问题。通道总有一天会消失，他到底是留在这，还是回到属于他的那个年代？ …… 第二天，陈初果然递交了辞呈。接下来的几天，他充分发挥了自己宽广的人脉优势，短短几天，就招来了十几个人。有技术员，也有管理人员，都是行业内的优秀人物，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一个企业的框架就这么搭好了。 十几个人聚在房间里，花了半天时间，商量好了一堆杂事。 接着就是该干嘛干嘛，懂人情世故的去工商局办理成立公司的手续，有经验的去找办公场地跟厂房，懂技术的去考察企业。 “周总，赶紧找办公场地吧。” 陈初提着一大兜吃的进了房间，关上门，说道：“总这么在宾馆，不是个事啊。刚才我上楼的时候，服务员还凑我跟前闻味呢，一天好几趟往这屋送茶，再这么下去，下次来的估计就是派出所的了。” “已经定下来了，我跟周总刚考察回来。”屋子里，一个穿着皮夹克，方脸瘦高的中年人赶忙凑过去接过袋子，“嚯，伙食更上一层楼啊，海鲜都弄来了。” “定了？定在哪？……孙志庆，你小心点，袋子里还有汤呢。” “淞江县。”周志拿过一张沪市地图，递给他：“画圈的地方就是，我跟孙志庆去了一趟，看上了一个厂房，原来是帮拖拉机厂造油箱的。只建筑面积就有三千多平，还有五六百平的院子，空屋子也多，到时候改成实验室也没问题。” “价格呢？”陈初接过地图，说道。 “一年两万，我打算先租五年。” “这么贵。”陈初皱眉道。 “你怎么也喊贵？那是几千平的地方啊。”周志有些无奈道。 在他看来，这价格跟明抢没什么区别了。平均下来一平米一天还不到两分钱。 “要是市区，那这价格当然是捡漏。”陈初有些无奈，拿着地图让他瞧：“可你看看这地图上，离市区三十公里，这都偏到苏城去了。不对，以前这就是苏城的地方。地方偏也就算了，问题是这里的配套设施也好不到哪里去，太不方面了。” “我觉得还好。”周志接过孙志庆递来的盒饭，说道：“我们特意考察了配套设施，没你说的那么差。离市区近的地方租金太高了，而且以后市区向外扩张，我们的厂区就要被地方限制了。” 周志之所以选择那，是因为他知道一年多以后淞江就会设立工业区，配套设施什么的当然不是问题。现在去得早，不仅便宜还能占个好位置。 陈初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不过租金还是太高，尽量往下压一些吧。” 其他人都在外忙着，屋里就他们三个，这边正吃着，门外突然有人敲门。 陈初去开门，是服务员。 “先生，喝茶吗？”服务员有些尴尬的道。 “不喝。”陈初让开了门，“来来来，到屋里瞧瞧，正吃饭呢。” 服务员一边道歉，一边往屋里瞧了眼，接着才退出了屋子。 没办法，周志他们十几个人都把这当成办公室了，整天进进出出的，其他客人经常投诉，服务员也只得走走流程。 第二天，周志他们又跑了一趟厂房那边，价格压到了一年一万九，也就签了合同。接着就是买办公用品，家具。 而且因为离市区远，周志跟几个没结婚的干脆就住在厂区这边了。还特意去出租车公司找了几个师傅当专车司机，每天来回接送要回市区的人。 这会离出租车行业的黄金时代还差两年，价格倒也不算离谱。一辆车一天油钱三十多，交给公司平均一天三十多的管理费，司机工资一天又是三十多，加起来一天一辆车差不多一百的花销。 接着又是招技术员，买仪器设备，联系合作厂家，果真是花钱如流水。 三十万，还没捂热呢就全砸进去了。好在，丰年厂那边每个月都有进项，资金问题倒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