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笑温暖如画》 第1章 楔子 彼时正值初夏时节,天边烟霞烂漫,金橙色夕阳从浓密翠绿的树叶间渗下来,洒了一地斑驳。红砖老墙的旧楼前,用篱笆围着的小花园里,铺满粉白的花瓣。 6岁的楚楚躲在外公的身后,只敢露出个小脑袋,偷偷看着眼前长得太过漂亮的男人。 他坐在楚楚外公的藤椅上,跷腿,侧身,纤长秀美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在扶手上轮流敲着,随着收音机播出的京剧唱腔,陶醉地摇头晃脑。 他的衬衫洁白得一尘不染,袖口轻轻挽起,黑色短发在夕阳余晖中晕染成淡棕色。这个男人的皮肤细腻白皙得不像话,简直像是女人的。他很瘦,下巴削尖,五官精致秀气,眉宇间飞扬着恰到好处的风流与风情。他的唇瓣很薄,看起来有些薄情寡义,一边的唇角稍稍勾起,带着玩味的笑意。他看着她的那双狭长眸子稍稍弯着,并散发着淡淡的、柔软的光,让人觉得他那么和蔼可亲。 隔着一层薄薄的烟幕,楚楚看着他,有些出神了。 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这么漂亮,一定是画里的妖孽。 这是楚楚看到沈上时的第一个念头。直到很久以后楚楚才知道,今天她在他身上发现的一切美好都只是假象。 藤椅上面放着老旧收音机,古朴的京剧唱腔婉转浓郁。半空中流转着旖旎光色,夏天的燥热弥漫在四周,蝉声拉得很长,聒噪而缠绵,美丽得不真实。这令多年后的楚楚都在怀疑,那天所看到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梦境。 “楚楚,来叫小叔叔。” 论辈分来讲,沈上时的父亲与楚楚的外公是忘年交,楚楚确实应该喊沈上时一声小叔。 楚楚呆呆地望着沈上时,有点发愣,她见他在看着自己,脸颊涨得通红。 “叫啊,楚楚。” 楚楚抬头看了眼满脸皱纹,慈祥地看着她微笑的外公。 她咬住唇瓣,喉咙发紧,她想出声,却怎么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怎么,“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 “哎,这孩子,怎么哭了?” “因为老师您长得太凶了?” “……” 沈上时被楚楚的外公白了一眼。 逆光中,一双骨节分明细腻纤长,又长着老茧的手向楚楚伸去,揉了揉她细软的发丝。 “楚楚,我带你去吃儿童乐园餐怎么样?就咱俩。”沈上时弯下腰附在楚楚的耳边说道,又冲她挤了挤眼睛,像在说个只属于他们的小秘密。 楚楚呆住了,啜泣了良久。 “要两个甜筒。”她用她肉乎乎的小手比着“二”的手势,又吸了吸鼻子。那双漆黑的大眼睛眨了眨,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水。 沈上时笑了,笑得那么好看。 他一把抱起了楚楚。她在他怀中,可以清晰地闻见一股干净清澈的香气混杂着淡淡烟草的味道。 从那天开始,沈上时便和楚楚的外公外婆生活在了一起。楚楚听妈妈讲,沈上时曾是外公的学生,而他在那年失去了双亲,于是外公和这个家便收留了他,他成为了外公的义子,这个家的小叔。 沈上时刚来到楚楚家那会儿,楚楚总会扒着门框偷偷地看他,看他谈笑风生,看他听戏时陶醉的样子,看他帮外公打理花园。每当沈上时发现楚楚的时候,他便对她笑笑,然后让她过来。可楚楚很害羞,便红着脸跑开。 一次,她一个人趴在床上画画的时候,沈上时走了过去,侧身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画画。 “楚楚在画画呢?” 楚楚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小叔看看画的是什么。”沈上时趴在她身边,看着她拿蜡笔涂着一个奇怪的物种,“这是狗吗?” “这是兔子!”楚楚斩钉截铁的否定他。 沈上时汗颜,“啊……画得挺好啊,小叔在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画画。” 边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烟,拿出一根,点上,顿时烟雾缭绕。闻到烟味的楚楚被烟呛得不停地咳嗽。沈上时见了,立马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抱歉,以后不在你面前抽烟了。”说着,沈上时摸了摸楚楚的头,道:“来,小叔教你画画,好不好?” 楚楚点了点头。沈上时趴在她身边,手把手教她画。她又闻见了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夹杂着烟味的香气,她使劲吸了吸,像是闻得上瘾了。 那天,楚楚拿着她的作品给外公外婆看,外公夸奖了她,她开心地看向沈上时,看到他在对自己微笑。 渐渐地,她和沈上时熟了起来,也越来越粘他。那时她觉得,每天能有沈上时陪她玩,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儿。 在楚楚小时候,沈上时偶尔会接送她上下学,会给她买妈妈不让她吃的零食,会给帮她补习功课的漂亮小叔叔,他把外公当作至亲,把楚楚的家人也当作家人。他表面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但在接触过他的人眼里,都觉得他友好和善,不会计较很多,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包括楚楚。 然而越美好的时光就越是短暂。 后来,沈上时去服了兵役。她记得他临走的那天,她没有去送他,而是一个人抱着他送她的毛绒小熊,躲起来偷偷地哭。她实在痛恨告别这种无法抗拒的事情,她更讨厌对沈上时说“再见”这两个字。 几年后,她慢慢长大了。逢年过节时,外公家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那如海水般汹涌的麻将洗牌声音令楚楚感到那么安心,好像在告诉她,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 只是唯独少了一个人。 很久以前,她总可以看到一个翘着二郎腿坐在麻将桌前,叼着烟,一边摆牌一边嘟囔着:“牌回头必得留”,却战无不胜的沈上时。 有时楚楚问外公:“小叔是不是永远不回来了?” 外公轻抚着楚楚的头顶,笑道:“这是他的家,他不回来能去哪?” 不过她想,就算他永远不回来也不稀奇。她一直从心底认为,他只会在许多人生命中留下惊鸿一瞥,却不会永久的属于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是沈上时。 花开花落年复年,那个从画里走出来的他,就这么不见了。 也许楚楚这辈子都想不到,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这样的身份再次相遇。 楚楚刚上高二那年,四班换了个班主任。开学那天,教室的门被一个人推开,周围聒噪的话语声突然静下来了。楚楚玩3d版贪吃蛇正玩得爽,没功夫抬头去看班主任啥样,不过以她的经验来看,她的班主任应该就是一个事又多又刻薄的大婶没跑了。 “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兼物理老师,很不幸,今后三年中你们每天都得看着我这张老脸,不过别难过,我人很好的。我叫沈上时。”他转过身,一手插着西裤裤兜,一手用粉笔在黑板上写着“沈上时”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温雅的声音带着点玩味的意味。 楚楚猛地抬起头,看向站在讲台后双手撑着桌子的那人。 他还是穿着白衬衫,袖口随意挽起,脖颈处的领带歪歪斜斜,这样有点玩世不恭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老师。 温暖的阳光落满教室,将他侧脸轮廓勾勒得完美无瑕,那轻轻敲着讲台的几个手指白皙修长,手背蜿蜒的蓝色静脉如同山峦起伏。 楚楚怔怔地看着沈上时的一举一动,放在下面拿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这么多年了,他一点都没变,依旧是初见时的那个眉目风流,玩世不恭的妖孽。 “你们可以在我课上吃零食,睡觉,玩手机,你们可以谈恋爱,不写作业,跷课。我对你们没有太多的要求,只做到三个字。” 说罢,他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三个大字:“仁、信、义。” “学会学习前,先要学会做人。” 同学们和他们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啪”的一声,楚楚的手机从她手里滑落,摔在了地上。 他向最后一排眺望过去,一双弯起的笑眼里带着狡黠:“第三排倒数第二个那个女生,来,你过来。” 刹那间,楚楚身后亮起十八盏灯笼,全班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不知沈上时要做什么,只是茫然地站了起来,茫然地走了过去。 他右手扶着她的肩头,对学生们道:“从今天开始,楚楚同学就是物理课代表,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窗外粉白花瓣累满枝头,麻雀叽叽喳喳笑个不停。 那天的天是那么蓝,大片大片的云朵在空中翻滚如浪,空气中飘满嫩草与泥土混合的味道。夏日的阳光烂漫得耀眼,倾泻着镀在黑板上的那“仁、信、义”三个大字上。 然而,自从沈上时归来,成为楚楚的班主任之后,她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像小时那样对他的感觉了。时间冲淡了她对他的认知和情感,令他看起来很陌生。她对他的话也少了很多,因为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口气和姿态对他说话,她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一个甜筒就被忽悠走的小女孩了。 不过这并没有减少两人之间的沟通,一是这俩抬头不见低头见,二是沈上时不仅不像楚楚小时候那样总是哄着她,反而总拿话逗她,嘲笑她的傲娇和愚蠢,楚楚这么怎能不还嘴?只要两人能碰面,就会充斥着一股浓郁的硝烟味。 但她在沈上时的嘴下根本占不到一点便宜。于是她打算用计谋,与他斗智斗勇。沈上时比她大十几岁,见过的人比她卖过的蠢还多,而他本身也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结果可想而知,多半都是楚楚“马革裹尸”,死在沈上时脚下,但她心存不甘,于是锲而不舍,屡败屡战,然后……屡战屡败。 而楚楚最讨厌他的一点是,他在外面总惹上桃花债,经常有女人找上门要他负责。她平生最恨渣男了,只要看到电视上或者生活中有这样的生物出现,就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都阉了。渐渐地,沈上时在楚楚童年的仅有的那么一点好感,便荡然无存了。 总之,自从楚楚成为沈上时的学生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战争比结婚十年的夫妻还多。 两年后,楚楚顺利从高中毕业,考上了师范大学。她本以为可以摆脱沈上时这个大梦魇,却没想到,在她大三那年,她要来到十二中,也就是沈上时所任教的学校实习。不仅如此,她还做了他的实习学生…… 一个喜闻乐见的故事,就这么敲着锣打着鼓的拉开了帷幕。 第2章 这只老妖孽有点渣 暮冬时节临近晌午的阳光淡薄清澈,轻盈的洒满北都的整座城池。十二中的高三学生在上课,一间间教室里严肃静穆。一个突如其来的女人叫喊声,使得五层高的教学楼的每间窗户都探出了一个个脑袋,争先恐后地望着校门口,生怕错过了什么好戏,就连老师们将上课之事抛在脑后,好奇地向外张望。 “沈上时你给我出来!你竟然欺骗我的感情!有本事出来啊,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 …… “这是这个月第八个女人为了沈老师来学校闹事了!” “哦耶!沈老师终于破纪录啦!我赢了,拿钱来!” 办公室里,几个年轻的老师聚在一起开着玩笑。 “沈老师,沈先生,沈爷!您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瞧见没有,又来了,您究竟欠下了多少风流债啊?对,我是没资格管你的生活作风,但你也不能影响到学校啊!”校长一身西服革履,焦头烂额,在那里几乎捶胸顿足。 办公桌前面,坐着一个漆黑短发的男人,男人正玩着zippo打火机,他坐姿很随意,翘着二郎腿,一根黑色领带歪歪斜斜地挂在脖颈间,敞开的白色领口露出细腻洁白的皮肤,隐约间似是能看出一道伤疤。他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右手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间,眉宇间飞扬着那么一点恰到好处的风流与风情。 沈上时仿佛没有听见一旁校长聒噪而焦急的声音,只是自顾自抽着烟,看上去很享受的样子。 校长走到办公桌旁,喝了口已经凉了的茶,看着他悠哉懒散的模样气儿不打一出来,他瞪向沈上时:“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怎么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一点变好的意思呢?” 其实沈上时曾经就读于这所学校,那时候校长还只是个德育处主任,他每天听到各课老师最多的抱怨声就是:沈上时今天真是气死我了!而听到女生们谈论最多的话题便是:沈上时帅呆了。 沈上时小时候是个小妖孽,他的妖孽之处不在于空得一副美皮囊,也不是气质妖娆,而是阴!关于这点不说别的,就拿他打群架举例,一群人中,他可能不是那种能打的,但要说起来谁打架最他妈不是个东西,那绝对是这个在他人眼里就是个小白脸的沈上时无疑。 地中海校长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非但没有改邪归正,而是修炼成了一只老妖孽。从前的轻狂与轻挑都没了,更多的是成熟稳重,遇事沉着冷静,演技比过去逼真十分,更加老练狡诈,仿佛演戏已经深入到他骨子里一般。而唯一不变的,就是他与生俱来的那股子妖气和无情无义。有一次,副校长收了一名家长的钱,就要开除另外一名学生。因为这件事,沈上时和副校长吵了起来。据可靠消息,沈上时利用他强大的侦查能力收集了这位副校长在外风流的照片,令其身败名裂。 所以说,比起现在他总喜欢背后捅刀子,他小时候打架阴损真不算什么。他行为恶劣这点着实遭不少人骂,骂他不是个英雄,而且是边吐血边骂,肝肠寸断。 如今更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他在五年前竟然成为了一名物理老师,回来‘报效母校’。十二中不少人谈论到他时,都感叹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咱学校是不是建的地方不好? 老妖孽终于开口,懒散的声音出奇地好听,“唉,我以为自己早就年老色衰,没有小姑娘爱了,谁知道这段日子突然又有那么多小姑娘投怀送抱,我要是拒绝了人家,得多伤人心啊……”他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地说,“要不这样吧,我改喜欢男人,您看行吗?” 一句话,气得校长肝儿颤,他颤抖着食指,指着沈上时,一副想要把他千刀万剐的模样。 “你!你啊!真是肉烂嘴不烂啊!你在外闯荡了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因为这张嘴而结下的仇家吗?” 沈上时挑着眉毛认真想了良久,道:“好像还真有,不过……都没什么好下场。我记得曾经有个公子哥因为我抢了他未婚妻追杀了我半年多,最后自食其果……唉,造孽啊!话说回来我还是帮他呢,那姑娘跟他爹跟了两年了他都不知道,唉……”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好像真的替人家感到很悲伤。 沈上时说着,又从裤兜里又掏出烟盒,将烟盒立着,拍了拍,一支烟很听话地从里面挤出来了,他用嘴将它叼出来,旋即抬起头,咬着烟,对校长道:“来一根吗您?” 校长吐出一口老血,差点跪倒在地!“苍天,这是天要亡我啊!” 校门口,看门王大爷捧着个保暖杯,唯唯诺诺地走上前,对那风姿绰约的女人道:“您要不喝点水,先歇歇再喊?对了,我那有个喇叭,您用吗……您……哎呀呀,您别瞪我呀!”王大爷说完,笑哈哈地走开了。 这时候有几个男生在那起哄:“阿姨,您觉得沈老师厉害吗?”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大笑起来。 楼下,那名少妇得意地抱臂,笑骂道:“废话!” 话音未落,就听到有个朋克头的男孩从一旁鬼哭狼嚎怒冲而来:“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沈老师才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是男人!他喜欢的是我!别拦着我!我要烧死这对异性恋!” 一旁,两个身穿校服、一副不良少年模样的学生劝着他。这两个人,一个圆寸男孩又矮又胖,一个咖色卷发少女,脸上化着浓妆。 凌晓晨、胖子于亮和卷发少女张笑笑,不良少年三人组终于惊艳登场! 不少学生开始奔走相告:原来沈老师喜欢男人!沈老师真是越来越有爱了! 这时楼上有人大喊;“我捐十升汽油!” “我捐二十升!” 胖子于亮一边拦着他一边冲那女人挤眉弄眼:“阿、阿姨,您还不快走,这孙子要急了他能杀人!” 那个鬼哭狼嚎的人正是凌晓晨,朋克头,身材高挑,小麦肤色,脸庞帅气。 凌晓晨悲痛欲绝,声泪俱下。此时,他从怀中拔出一把锃亮餐刀,向那女人冲去。 哪知那女人竟然临危不乱,侧身将男孩的右手手腕擒住,“咔嚓”一声,那男孩的手被她反手扭转成九十度,刀子“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一旁的人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这女子身手了得啊!而这仨,这次演得也太逼真了,刀都亮出来了! 三人当场全部傻眼,凌晓晨的眼泪“唰”的就下来了……他“嗷”的一声喊了出来:“我就说我不干,你们非让我干!你大爷的,快送老子去医务室!” 这回,他是真哭了! 此时,看门王大爷突然跌跌撞撞从保安室冲了出来,惊慌失措地指着五楼楼顶,吓得他直结巴:“你们看、看、有人……好像有人要跳楼!” 五楼楼顶,冷风猎猎,一个身材单薄的少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副巨大又笨拙的黑色眼镜框不和谐地架在她小巧的鼻梁上,长长的马尾辫在空中悲壮地飞扬。 眼前,只要她踏出一步,她就光荣牺牲了。原来……喝西北风就是这种感觉啊!她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头,冷得她不由然哆嗦了几下。 但为了保住学校的名誉,她别无选择! 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大学的实习学校,会是沈上时任教的学校?难道上天还嫌自己在高中时期被他黑得不够惨么! 楼下,不良少年组合不约而同道:“二楚又要来卖蠢了……” 王大爷的喊声直带哭腔对楼上的楚楚喊道:“快下来吧,校长说加薪了!” “喂!楼下的女人!你要不要和我比比谁更爱沈上时?你要比我更爱,你就上来从这跳下去,否则,你就赶紧离开这里!” 楼下,不良少年三人组之一胖子于亮大喊道:“楚老师,老师您可别冲动啊!” 他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少妇,那少妇冷哼一声,喊道:“跳啊,有种你跳啊!就算你为了他死,他哭都不会哭一下!” 楚楚顿时风中凌乱了,沈上时脸皮得有多厚,才能惹上这么一条毒蛇。 “我跳了啊——” “我真的跳了啊——” 这时候,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在楼下指指点点,还有人报了案,警察一路喧嚣,风尘仆仆而来。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下了车,警服笔挺干练,旁边一个戴着墨镜的大叔道:“您戴墨镜了么?” “戴墨镜干嘛?看日食啊。” “看日食没有看跳楼好玩!” 男人点了点头,旋即从裤兜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点上,眯起双眼道:“确实,确实没有跳楼好玩。什么时候沈上时嚷嚷着要跳楼,那才好玩!” 这男人叫郑北驰,是负责十二中所在城区的警察局分局局长,据说以前和沈上时是战友,退役后,他当了警察。今天他一听说有女人要为沈上时跳楼,立马就跑来看沈上时的热闹了。 “郑局,您看怎么着……” “装装样子,喊!” 年轻的小警察拿着喇叭,冲楼上的楚楚懒散喊道:“小姐,你想想你爸你妈,想想你爷爷奶奶,想想你叔你婶,生活是美好的,为了一个沈上时而死,不值得!要想开啊!” 楚楚进退两难,她没想到这个女人会这么棘手,如今进退两难,最终,她忍无可忍地仰天大喊道:“沈上时你给我出来!我不干了!” 一瞬间,世界都安静了。 阳光很安静,周围忽然寂静无声。 逆光中,从教学楼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人身材高挑,收身风衣将他的身材勾勒出完美的线条。他叼着烟,缓缓从嘴中吐出烟雾。 “沈上时,你终于出来了。”女人的眼眸中冒出阵阵寒光。 沈上时保持着招牌式笑容,插着裤兜走到她身边。他走路的时候,背脊微微前倾着,总是摆出一副“要杀要剐您自便”的悠然自得的样子。 他站定在女人的面前,半天没有出声。 然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沈上时……竟然抱住了那女人! 沈老师他这是良心发现了吗!沈老师要喜当爹了吗? 风过,枯竭的树枝摇摇摆摆。 他附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声音很动听。 那女人的双眼因为惊讶而渐渐睁大。 旋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呢子大衣兜,手触到那物体时,突然一阵冰凉! 女人浑身颤抖起来,嗓音嘶哑:“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沈上时莞尔一笑:“抱你的时候呗……哎别喊,这里那么多警察。”说着,沈上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珠滴溜溜地扫向两边。 “我知道你恨我拒绝了你,但是无论你怎么诋毁我,最终受害的还是你自己。去年夏天有个姑娘来学校闹,在肚子上糊了好几层橡胶,非常逼真,可惜被我当场撕下来了,唉。对了,我这个可是仿真版沙漠之鹰,做工相当精良。小姑娘,回家再修炼修炼吧。” 女人睚眦欲裂,一双美目中泪水不停打转,她一手用力攥紧兜里的枪,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眼中的泪光化为激烈碰撞的火星。她很清楚,周围那么多警察,她若是被搜身,必然难辞其咎。 她简直恨死他了,尤其是当他计谋得逞时所展露出的那和蔼的笑容,别人都已经气得吐血了,他还能笑得那么悠哉,就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她真的想杀了他! “别想着杀我,里面我没放子弹。”沈上时看穿了她的心思,好心提醒道。 女人按住枪的那只手缓缓从兜里抽出…… 那一刻的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 “啪”的一声,女人挥动大臂给了沈上时一巴掌,哭喊道:“沈上时你这个渣男!” 众人和他们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于是……事情就在这个巴掌中结束了。沈老师无辜地捂着自己的脸颊,向郑北驰喊道:“警察叔叔,她打人!” 郑北驰瞪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小警察冷哼了一声:“这个老兵油子。” 第3章 学好物理造福人类 中午午休时,楚楚风尘仆仆地跑到离学校不远的一家拉面馆里。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她坐在了那个男人的身旁。 男人一把搂过她,亲了一口她的脸颊,笑道:“等多久都行,你是我的老婆婆嘛。” 楚楚的脸一下子红了,死命地挣脱开他,害羞道:“万一被其他老师看到了怎么办……” “今天你可真是吓坏我了,我以为你真要跳楼。” 这个男人叫杨羽,是楚楚的现任男友,物理专业的老师,实习时和楚楚分到了同一所学校。回学校的路上,杨羽边将自己的围巾绕在了楚楚的脖子上边说道。楚楚很自然地理了理围巾,好奇道:“哎?难道你不应该为我突然喜欢沈上时而感到惊讶吗?” 杨羽苦笑道:“你不是很讨厌他的么,怎么可能会突然喜欢上,傻丫头。” “那如果有一天我喜欢上别人了,你会怎么办?” “那我就等你,等到你想清楚,这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最好的那天。” “等到什么时候呢?” “也许是一辈子。” 楚楚咬着唇瓣,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 如果说沈上时是童话里阴险狡诈的皇后,那么杨羽就是那个所向披靡的王子。皇后总陷楚楚于不义之地,王子则每次都会给楚楚温暖完美的结局。 杨羽在女生们眼里,帅气又阳光,甚至是一些女孩们的男神大人。他的眼睛很小,笑起来坏坏的,却让人感到无比的温暖。他的周身总会散发着松爽干净的味道,像夏日温和的阳光。大学时,杨羽的篮球打得很棒,他的粉丝遍布整个学校,楚楚也曾经特意来到操场上观赏他打球,他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英姿,对女孩子们来说简直是一种视觉享受。 就在那一天的学校的篮球比赛上,身为拉拉队员的楚楚穿着粉嫩的运动紧身裙,笨拙地跳着舞。那时,他带着几个队员往场上走来,楚楚跳完舞,往场外走去。就在这一来一去中,他经过她了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侧头微笑道:“你跳得很可爱哦!” 夏日的阳光洒落在他温和的微笑上,她从小到大都对那种电视上的青春偶像无动于衷,更不是个花痴。但是那个时候,她的心却噗通噗通的,控制不住的跳得很快。 然后,没有人能想到,那个阳光帅气的男孩,对一个娇小蠢萌的小姑娘,表白了。 那天的表白是在操场,他穿着红色的球衣,白皙的脸颊上淌着汗水,他捧着一束玫瑰花,害羞地挠着头,腼腆地笑道:“这种方式好像有点俗套,但是我想不出来别的方法了,那个,你喜欢玫瑰吗?我本来想买康乃馨的,但是那好像是母亲节送的花,哈,哈哈!那个啊……”他‘啊’了很久才道:“做我女朋友,好吗?” 那时的她,惊讶的表情看起来很蠢。从小到大,她都没有体会过被人表白的滋味,激动的心情让她从头到脚都在颤栗着。 在一片愉快的起哄声中,楚楚终于傻乎乎地点了头。夕阳灿烂的光辉下,他吻住了她的唇。 那一天的操场上,是热烘烘的青涩的味道。 爱上一个人,不惜为他飞蛾扑火的理由是什么?或许就是对方的嫣然一笑,猛击中心口,从此执子之手,天涯不离。 杨羽是个穷人家的孩子,3岁时,他的父母离异,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也是老杨家的独苗。大学期间,他省吃俭用,室友发霉的面包他都能当一顿饭,并且经常去做家教赚钱。他曾经说:“,考上师范大学当老师并不是我的梦想,或者说,像我一样的穷人不配拥有理想,赚钱对我来讲才是最重要的,我要让他爷爷奶奶过上好日子。” 而楚楚在一个幸福的小资家庭中长大,有时候楚楚不是很理解他的一些想法。但是楚楚认为这并不阻碍两人的相爱,她愿意陪着这个一无所有的男孩慢慢走。 杨羽对楚楚那种宠爱是令人发指的,无论楚楚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无论他何时何地在做什么事情,只要楚楚找他,他一定会赶过去。这种安心和温馨,配合着杨羽唇角的坏笑,仿佛是春日暖风,盈满了楚楚的心中,令她深深沉醉其中。楚楚几度产生一个强烈的愿望——她想嫁给他。 大二那年,楚楚把杨羽带到了家里来,郑重其事地将他以自己男友的身份介绍给所有人。楚楚有个大家庭,大到那种每次家庭聚会都要把外公那间小屋子挤得满满的。楚楚的父母连同所有的亲戚都对杨羽很好,那时候楚楚在窃喜,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感,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像几个姐姐一样,把男朋友带回家里来了,对她来讲,这就表明她终于长大了,可以结婚了。 虽然表面上大家都对杨羽很好,可是楚楚看得出来,他们某一瞬间的眼神,是带着鄙夷的,不为别的,就是因为杨羽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外公和沈上时没有对杨羽有任何成见,外公是因为爱屋及乌,沈上时则是因为从来不正眼看他…… 对此楚楚感到有点难过,甚至在几个总身着名牌的姐姐们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是她只要看到杨羽微暖的微笑,心底都会深深觉得:这都不是事儿。 楚楚的妈妈从未和她正式聊过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只是对她说了一句话:在这个年代这个社会,大多数人的初恋是用来当作美好回忆的,而你现在所谓的爱情却是完全建立在喜欢之上的,当有一天你不喜欢他了,你会发现你们之间其实什么都没有了。无论你现在的选择对与错,将来都不要因此把自己逼到绝路上,免得到最后你连对他一点遐想的余地都没有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们决定,毕业后就结婚。 楚楚回到班里时午自习已经开始了,沈上时正在讲物理卷子,午后太惬意,阳光太温暖,一些学生已经昏昏欲睡了。她蹑手蹑脚地推开高三四班的后门,坐到角落里自己的位置上,那是给实习老师临时安排的办公桌。 “你们动一下啊,让我知道你们是活的。”沈上时拍了拍讲台道,“这道题懂了吗?” “懂了。”学生们齐声道。 沈上时掸了掸手上的粉笔沫,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嗯,谢谢配合。” 尽管楚楚厌恶沈上时,但他确实是一个好老师。就像很多人所说的那样,沈上时只要站在讲台上,他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的。 他讲课风格很独特,一节课他开着玩笑就能把知识教给学生。 比如当他讲力学的时候:“其实万有引力早在我国就有人发现了,只不过砸在那人头上的是椰子,从此他丧失了语言能力。”另外还有:“学力学,就是为了让你们以后打架不吃亏。” 他有时候还会在课上吐槽:“现在的教科书都有问题,学生平时学的是1+1等于2,高考的时候却告诉你北极熊的体积,让你求火星的质量。” 有时候,他还会教导学生要好好听讲:“有些女同学啊,不是老师说你们,上课要盯着黑板看,不要总看着老师,看我看三年是考不上大学的。” 又比如,当他强调学习物理重要性的时候:“老师为什么总能找到女朋友?因为老师物理学得好。” 于是四班的口号就是:学好物理,造福人类。 他的课总是那么令人深刻,楚楚觉得她这辈子只要看到“物理”这两个字,就会想起沈上时。 世人都认为两种职业是最神圣的。一是医生,二是老师。医生掌握着病人的生死,而老师则会影响学生的一生,两者都代表着仁慈和公正。而恰巧这和沈上时完全相反。所以,一直以来,楚楚都不太能理解沈上时为什么会选择教师这么神圣的职业。他这个人太过阴险狡诈、不羁、世故,他也从来不假装为人师表,为学生们去树立什么良好形象和榜样,他将他所有恶劣的一面毫不避讳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感染着学生们,并且潜移默化。而他自身的那些特质,对于一个祖国的花朵来讲都是致命的,至少楚楚是这么认为的。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他的这个选择将会给高中生们造成多么深刻的影响。因为对于那些三观还未正式形成的青少年来讲,他们的人生莫名其妙地站着一个高大的沈老师,其实是一件特别令人担忧的事儿。 除此之外,他从来不和学生们讲学习,甚至在学习方面管得很松,他总跟学生们说着有关做人的哲理和重要性,他会把有关人生和现实社会最黑暗、残酷的一面,抽丝剥茧地讲给孩子们听。至于如何去面对,他由着他们自己来决定。例如他曾经说过,没有钱包的充实,哪来内心的幸福?很多人都本末倒置了。或者,最靠得住的是知识和钱,最靠不住的是人心。当你有一天发现没有人听你说话时,那么你可以自我反省一下,你究竟有什么资本,让别人乖乖地坐下来洗耳恭听? 这样的教育方式很受争议。而令所有老师都感到很惊讶的是,高三四班的成绩一直是年级数一数二,这实在太不科学了。 讲完卷子后,沈上时让学生们自习,他背着手走到教室后面,靠在楚楚的办公桌旁道:“你看这些孩子多可怜,和你们以前一样,都快过年了还得上课。” 楚楚没理他,拿出高中物理教材开始其实楚楚原本应该跟着高一的老师实习,但沈上时这老妖孽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她跟着自己实习,带毕业班。 “中午约会去了?又是和那个什么杨什么的?” 楚楚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沈上时挑眉叹息道:“小楚楚都找到男朋友了,沈老师都一把老骨头了也没人要。好好珍惜吧!” 楚楚皮笑肉不笑地讽刺道:“您少在外面欠下点风流债,言语和表情都配合着真诚一点儿,就会有人要了。” 沈上时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害羞的乔巴公仔,放在楚楚的桌子上。 楚楚连眼皮都没抬。 “今天真是多谢你出手救我,为了表达为师真诚的谢意,这个送你,看,像不像你?” 乔巴公仔害羞地笑着,好像在说:混蛋,你以为你夸我我就会高兴吗? 傲娇这点,还真是和楚楚很像。 这时,班里的许多同学都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向他们。 “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学校。” 此时有同学窃窃私语:“莫非,沈老师要对楚老师下手了?” 耳力极好的沈上时转过身道:“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别管,赶紧复习去!再说,我怎么会喜欢胸前无大物的小丫头?” “……” 旋即,沈上时转过身,看着一触即发的楚楚,摇了摇头叹息道:“唉,小时候我对你那么好,没想到却养了个白眼狼。话说回来,我记得你还说想嫁给我来着呢。” 楚楚的脸立马涨得通红,冲他大喊道:“啰嗦!我才没有!没有!都说了不许再提那件事了!” 沈上时望着楚楚摔门离去的背影,一本正经地对同学们道:“一个月流七天血都不会死的生物,看来是不能轻易惹的。” “……” 瞬间……万籁俱寂了。 第4章 这洒满狗血的人参 晚自习后,天空就像被浓浓的墨泼洒上了一般,寒风呼啸,枯槁的树枝在风中瑟瑟地颤栗着。楚楚孤零零地站在校门口,看着学生们成群结队地从她视线内渐行渐远。 她拿着手机叹了口气,呼出一大片白气。 本来杨羽会等她放学然后送她回家的,但因为杨羽的家中突然有事,他便提前回去了,原本要和他一起看电影的计划也泡汤了。 这种事情,对于像她这种年龄段的其他女孩来说,一般都不算什么。可是她呢,瞬间她的心情失落得连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一直性格开朗又神经大条的楚楚碰上了杨羽,就会变得矫情又没有安全感,说真的,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这时,在她身旁“滴滴”响起的喇叭声吓了她一跳,她转过头,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落了下来,沈上时探出个脑袋道:“怎么,被男朋友甩了?” 楚楚简直烦死他了,只要他一开口就准没好话。 她转过头径直往前走,甩下一句:“没有,谢谢关心。” 楚楚以为沈上时会“唰”的一声从她身边呼啸而过,但是她没想到沈上时慢慢悠悠在她后面开着,跟了她一路。 走了半天,待楚楚看清头顶上五彩斑斓的霓虹灯时,这才惊觉:这是哪里啊! 其实楚楚不是因为杨羽没送她回家而失落得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是……她根本就是个路痴,而且已经到了眼瞎的程度,回天乏术。 路痴通常有几个共同点:顽固、执着和认真,有的会有些性急,或者依赖他人。 这些,楚楚全都占了。 沈上时将车停到路边停车场,裹着黑色呢子大衣走到楚楚旁边道:“你家在东边,但是你一直往西走,这方向感简直太棒了。” 沈上时发自内心地称赞她。 楚楚抬头看了眼百货大楼的大牌子,红着脸对沈上时怒道:“我就是故意走到这里的!我想去逛商场不可以吗?” 沈上时挑眉道:“好啊,正好我想买件毛衣,走。” 楚楚一边嘟囔着咒骂着沈上时,一边磨磨蹭蹭地跟在他的身后。 在楚楚踏进商场的那一刻,她的脑袋“嗡”的一声响,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中闪过“喜闻乐见”四个字眼。 商场里的灯光变得惨白得炫目。 对面的两个人看见她,也愣住了。 很好,非常好,一直喜欢看沈上时的“喜闻乐见”的楚楚终于也“喜闻乐见”了! 挎着杨羽手臂的那个化妆化得像个芭比娃娃的女人,叫做梁音,是她舅舅家的女儿,比她大三岁。 “咦?楚楚你也来这里逛啊!”一个非常甜腻的声音,像条毒蛇般从楚楚的后背爬了上来,她的脸上立马涌上的笑容,很好地掩饰了方才的惊讶。 楚楚永远也想不到,这种只有在狗血电视剧里才会发生的桥段,竟然也能让她遇上。 她看向杨羽,他在躲避她的目光。 “这是怎么回事?”楚楚努力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变得像直线一般平缓。 “楚楚,我不想解释什么了,我和梁音是真心相爱,就这样吧。”杨羽拉着梁音走开了。 楚楚握紧的双手手背绷得雪白,她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眼眶中的眼泪也在颤抖着。单纯地用“愤怒”或者是“悲伤”这种词汇,都无法恰当地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只是如果细微地听,她的身体里好像有清微破碎的声音。 楚楚快步追上两个人,她用力拽回梁音的手臂,“啪”的一声,抡圆了手臂,打向那只大型芭比娃娃。 “梁音,你这个贱人!” 梁音的高跟鞋很高,再加上楚楚早年跟随沈上时学过点散打,梁音这么单薄的一妹子,就被楚楚抽倒在了地上。 杨羽急忙走了过去,关切地询问梁音有没有事,疼不疼。梁音的眼里冒着可怜兮兮的泪光,饱满的泪水,就像要马上从眼里喷薄而出一样,但她只是强弩着微笑,对杨羽摇了摇头,“没事,亲爱的。” 说着,她被杨羽扶了起来。 而后,令楚楚更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杨羽走到楚楚面前,咬牙切齿,怒目睁圆道:“你疯了是不是?” “你他妈才疯了!”楚楚已经气到词穷了。 杨羽指向身后的梁音:“你给她道歉。” 楚楚先是愣了半饷,然后有些不敢置信地笑了笑:“你说什么?道歉?我给谁?那个贱人道歉?” “我不许你叫她贱人!”说罢,杨羽反手就要给楚楚一巴掌。 但是这一巴掌,没打上楚楚,而是被沈上时给挡住了。 沈上时以前是军人,手劲很大,杨羽的胳膊被他攥得生疼。 “滚。” 那个字,听起来很平淡,但却让杨羽有些惧怕。 在杨羽离开前,楚楚抢先跑出了商场,她不想让他们先走,然后把自己尴尬地留在那里,让别人嘲笑。她用尽全力拼命奔跑着,直到她累得再也跑不动。她拼命地喘息着,胸口好像灌满了海水,咸涩而胀痛。 她坐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沈上时一路小跑跟着她,然后站定在她身后,点了根烟,不咸不淡地道:“为了一个男人,你至于么。” “你从来没有去爱过一个人!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现在的感受!”她拼命地喘息着,哭喊着,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着。 沈上时没有说话,他想摸摸她的头发,但伸出去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过了良久后,他猛吸了最后一口烟,烟头拼命的亮了一下。 然后,他掐灭了烟头:“走吧,我送你回家。” 楚楚的舅舅——也就是梁音的爸爸,在梁音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梁音的妈妈和厂里的一个工人好上了,从此一走万里,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梁音。而梁音的父亲不知道是随了他爹的哪根筋儿,风流成性,经常在外面花天酒地,也再没有管过梁音。 梁音的妈妈走之前和她爸爸吵过一架,楚楚拉着默默流泪的梁音的手,站在沈上时的身后。梁音的妈妈急了,抄起一个啤酒瓶子就往梁音的爸爸那边扔去,那啤酒瓶子飞过梁音爸爸的身边,直直砸向梁音。还好沈上时一把拽开了楚楚和梁音,否则她俩都会被啤酒瓶子砸得头破血流。 楚楚想不通,梁音的妈妈怎么能那么狠心,她应该知道那啤酒瓶子可能会砸到梁音的。 后来楚楚听邻居们说,从来没见过像梁音妈妈这种人,要钱不要孩子。 楚楚记得,梁音上小学的时候成绩特别好,却因为父母离婚而成绩一落千丈。那天,梁音放学回到外公家,楚楚兴高采烈地要梁音陪自己玩,而梁音看到她,突然抱着她哭了,边哭边喊道:“老师不让我当中队长了。” 楚楚不知道中队长是什么,只是她看姐姐哭了,便拉着她的手说:“谁欺负你了,我让小叔去揍他!” 慢慢地,楚楚发现那个爱唱歌跳舞,活泼开朗的梁音变了,变得沉默寡言,性格古怪,没有人和她做朋友,甚至还有人欺负她。那时候,只有楚楚陪在她身边,逗她开心,替她打架,听她说着那些悲观又可怕的想法。只有楚楚,没有第二个人。 楚楚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梁音,而再见面的时候,她已经认不出梁音了。那时家里人都用“女大十八变”来形容梁音。但是楚楚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清纯秀美、一嗓子台湾娃娃音的萌妹子,和过去那个有点胖、塌鼻梁、三角眼、长着雀斑的梁音是同一个人。 还好,梁音找回了过去那种活泼开朗的天性,楚楚起初还为她感到高兴,但是慢慢地,看到梁音唇边那抹笑容的时候,她会感到很诡异,好像戴了个华丽冷硬的面具。 楚楚永远也想不到,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曾经对她无话不说的姐姐,会出手向她横刀夺爱。甚至,她都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在暗地里好上的。 一路上,楚楚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回到家后,她为了不让父母知道她哭过,便直接冲进卫生间,用凉水大把大把地洗脸。 她看着镜子里一脸倒霉相的自己,然后转身按下马桶冲水按钮,对马桶大喊道:“□□吧你!” 接下来,楚楚将她手机里和杨羽的笑得很灿烂的照片全部删掉,把她曾经写过的关于他的日记也全部撕毁。她一口气将所有过往都销毁之后,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忽然发现四壁都是回忆。 对于楚楚来讲,她容不下她的爱情沾有半点瑕疵,可是这一次,她却一直提心吊胆地攥着手机,渴望他能再打个电话回来,只要他打过来,她一定会说她错了,她愿意改正自身所有的错误,只要他肯回来,她一定全部改正。同时,她也可以把这件事完全深埋,以后再不提起。人这辈子谁没有犯错的时候呢?她爱他,特别爱,她甚至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了他的日子会是怎样的。 可惜的是,杨羽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就这样,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好几天。 大年三十的早上,楚楚被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一大清早,她美丽的娘亲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给她了一个巨大的拥抱和kiss:“我的宝贝,新年快乐啊!” 楚楚用手背将脸上的玫红色口红擦干净,顶着两个漆黑无比的大眼袋,无精打采道:“新年快乐。” “咦?你丢钱啦?”妈妈忽闪忽闪眨着堆满睫毛膏的长睫毛,好奇道。 楚楚想扑进妈妈怀中大哭一场,想告诉妈妈她失恋了,可是这时候如果影响了妈妈迎接新年的喜悦心情,显得她有点不地道。所以她只是说:“是啊是啊,丢了十块钱啊好心痛。” 妈妈扳过楚楚的肩膀,很认真地说道:“听着,我的宝贝,如果它不是你的,你怎么努力找,它都不会回到你身边。如果它是你的,你放开它,它也会回来!所以说,丢了的东西就算了吧,那不属于你。” 楚楚敷衍着点点头,走到客厅餐桌旁边,把桌子上的报纸扔到地上,然后对着报纸弯腰做乞求状:“哎呀我的报纸,你快回来吧……” 而后,她又直起腰说:“你看,我把它放开了它还是没回来,完了,今天的报纸不属于我了。” “……”妈妈顿时无语。 大年三十,阳光明媚,西北风呼呼地刮。北都处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山人海。全世界都在欢天喜地过大年,只有楚楚被前男友和表姐无情抛弃,一个人在角落里默默地画着圈圈。楚楚突然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那天是一月二十号,距离她满22岁还有七天。 失恋第一天,大年三十,真是值得纪念。 而眼下有个比忙着悲伤更加迫在眉睫的事情,便是今天杨羽要以梁音男朋友的身份来楚楚的家里过年!面对那对“狗男女”,她告诉自己,绝不能表现出自己的失落低迷和悲痛欲绝,否则只会让他们更加愉悦。 她安慰自己:楚楚,你可以的,这时候你就要学习沈上时不要脸的精神,厚着脸皮,大笑出来吧! 于是,她在镜子中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5章 不要以哀求的方式去挽回 外公家的聚会一般到晚上才会举行,于是楚楚和爸妈先去了奶奶家,一直到五点多钟她才到了外公家。 暮色四合,老旧的红砖瓦房排列围成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枯槁的树枝上挂满燃尽的炮仗碎末。楚楚刚要上楼,就和从里面一边套上黑色呢子大衣一边疾步往外走的沈上时撞了个满怀。 楚楚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楼道里的灯“唰”的亮了。 这时,楚楚的父母从后面走了过来,楚楚的妈妈笑意盈盈道:“小沈啊!这么着急忙慌的,要干嘛去?” 沈上时的语速倒是出奇的快:“三姐、三姐夫,刚才我和老师在书房里聊天,转眼师娘就不见了,老师和杨羽已经出去找了,我现在也得赶紧去。家里没人,你们回家等着吧,万一有人看到师娘口袋里的地址和电话,然后就把她送回来呢。” 楚楚的妈妈因为惊慌失措,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半张着嘴急忙点头道:“行,注意安全,快去吧。” 楚楚“嗖”的一声蹿了出去,追着沈上时的身后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楚楚70岁的外婆患有老年痴呆症,经常不记得家里人是谁,总是重复做同样的事情,行为举止像个小孩子,一步也离不开外公。可今天她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人能走出去这么远。 “今天杨羽很早就来了,你外公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不过我倒是觉得这对挺配的,物以类聚。”沈上时一边大步疾走一边说道。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外婆。” 沈上时忽然站住脚,回过身对楚楚道:“听着,你外婆她走不了太远,我们分头去找。” 楚楚思索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她在元大都的那个公园里,一定在!因为外公总带她去那里,她肯定认为外公在公园所以会去那里找他!”楚楚一直觉得自己很理解外婆的想法,或许女人的思维都是一样的。 沈上时觉得,与其跟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不如相信一次楚楚的判断,于是他拉起楚楚的手向公园跑去。 元大都公园的那条小河结满冰,楚楚和沈上时在公园里那片漆黑的小树林中喊着外婆,然后他们又穿过树林,跑过石桥,一路不停的呼喊着。 楚楚突然站定,指向前方不远处,“快看!那个人是不是外婆!” 十几层台阶上的路灯光中,一棵枯槁的海棠树旁,一个将白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髻上还别着一朵红色假花的老妇人一个人站在树下,她四周张望着,像是在等谁的到来。她那么安静地站在那里,灯光像一束聚光灯般洒在她身上,仿佛是舞台剧中的女主角。 沈上时跑了过去,楚楚尾随其后。 “外婆!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大家都急死了!” 外婆并没有理会楚楚焦急的声音,而是一把抓住了沈上时的手,开心地像个小孩子:“华尚,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楚楚和沈上时都愣了,外婆把沈上时误当成是外公了。 其实这不止一次了,在过去,外婆也总对着沈上时喊:“华尚,华尚……” 梁华尚,那是外公的名字。 也许是因为外公年轻的时候长得和沈上时太像了的缘故吧。楚楚曾经看过外公年轻时的照片,也差点误以为是沈上时。不过当她仔细端看的时候才发现,照片上那个笑得风雅且拥有那个年代独特气质的男人,并不是沈上时。 “师娘,我是上时啊,您好好看看我?” 外婆恍悟了过来,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沈上时,牢牢抓住他的双手渐渐放开,摇头道:“你不是华尚……你不是华尚……他呢?他去哪儿了?他说过会来这里等我的……今天娘包了饺子,弟弟妹妹也从外面回来了,华尚说好要和我一起回家过年的,他说让我在这里等他,怎么不来了呢?” 楚楚微笑着拉过外婆的手道:“我带你去找你的华尚好不好?” 突然的喜悦让她皱纹遍布的脸庞变得更红润,她挣开楚楚的手,对着楚楚身后的方向招手喊道:“华尚,华尚!” 楚楚和沈上时同时向后望去,果然是急急忙忙赶来的外公,而在外公身边的,还有一个人,他是杨羽。 楚楚的心突然“咯噔”一声,脸上的表情变得木然。 “铃铃,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快跟我回家!”外公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棕色羊毛围巾围在了外婆的脖子上。 这样的举动令楚楚心底一酸,以前在冬天的时候,杨羽也经常会把自己的围巾给她。 外婆仰起头看着外公,眼神一如当年那般温柔。看着看着,她忽然哭了:“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吃饺子了……今天弟弟妹妹都回来了,你要不来,家里就不热闹了……” 楚楚听妈妈说,外婆任性了一辈子,无论大事小事都爱和外公吵,可外公每次都是用微笑来回应他,无时无刻不在包容着她。外婆的任性是没有道理的,可是有了外公,一切的错误都变成了美满的幸福。 外公给了外婆一个圆满的大年三十,而楚楚仍旧处于失恋状态,没人能挽救得了她。 外公似是明白了外婆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用满是皱纹的手擦干了外婆的眼泪,笑道:“怎么会呢,走吧,我们回家吧,吃饺子去,大家都在家等着呢,吃完饺子咱们打麻将,好不好?” 旋即,外公对楚楚和沈上时还有杨羽道:“不好意思啊,我们俩又秀恩爱了。” 沈上时:“……” 楚楚:“……” 杨羽:“……” 或许是外公和外婆的爱情触动了楚楚,她认定自己就是外婆的影子,她和杨羽的这段感情能走到这步,错全在她,她决定抛弃那妄自尊大的自尊心,挽留住杨羽。 楚楚先让沈上时送外公外婆回去了,让杨羽留了下来。 冷风萧瑟,楚楚的身体打了几下寒颤,两个人彼此沉默了良久以后,楚楚终于鼓起勇气,强颜欢笑道:“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你看我外公外婆多幸福啊,我们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幸福的……所以拜托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杨羽冷漠地摇头:“别想了,不可能了。我没法像你外公一样包容你外婆的任性和无理取闹。我真的受够了!你听听你说的这句话,别丢下你一个人?楚楚,你真的还太小,这句话在我看来太过幼稚,或者就是你言情小说看得太多了。” “我会改!” “你改不了!你骨子里就这样!你好好想想,咱们交往的这段时间,你无时无刻不在缠着我,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有时候我故意关机,就是想避开你。梁音这点比你好太多了,虽然我还不是特了解她,但我就是喜欢和她在一起,最起码没有和你在一起这么累。” 原来,太在乎一个人,也会变成错。 “你能不能想想我的好?”楚楚的眼睛里闪烁着惊人的光亮,似是泪光,“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被朋友骗了三万块钱,那是你爷爷的仅有的存款。那年寒假,大冷天我穿着裙子,在店门口每天站七八个小时,打工给你凑钱,我站了整整仨月。你做人有点良心好吗?” “是我求你那么做了吗?我求你了?还是我逼你了?” 一时间,楚楚愣了。她哑口无言,甚至啼笑皆非。她忽然觉得眼前的那个男人那么陌生,曾经那个在寒冷冬日给她搓手取暖,在她走累了的时候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在她同他吵架流泪时猝不及防亲她一口的男人,再也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一个被前男友甩了还去哀求他回来的大笑话。 杨羽把楚楚一个人留在苍白刺眼的路灯下,临走之前,他对楚楚说:“楚楚,我们之所以会走到这个地步,你也有责任。我之前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你难受,对不起。还有,梁音太柔弱,你要发火冲我来,别去找她麻烦,她受不住。” 楚楚蹲在路灯下面,心里完全被一片苍茫而空洞的无助感所覆盖,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被丢弃在荒野的最中央,除却无助,更多的是恐慌。灯光苍白而耀眼,狠狠地浇了下来。她使劲咬着唇瓣,泪水无声无息的,不间断地流了下来。她抛弃了一切自尊去挽回这段感情,却越弄越糟。 第6章 前男友和绿茶婊要结婚 从公园到外公家短短的路程中,楚楚问了很多人才知道回家的路在何方,而且她还不小心踩到狗屎,她一边在楼下来回蹭着鞋底,一边觉得自己已经倒霉到一种境界了,即将羽化登仙。 楚楚矫情的认为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大年三十,晚上七点,竟然没有人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问问自己在哪。当她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她喜极差点而泣,打开短信,上面写着:“我没想过要伤害你的,对不起。爱你的姐姐梁音。”楚楚握紧手机的手不停的颤抖,颤抖!楚楚可以想象到梁音说这句话时那睁着眼睛一脸无辜泪眼汪汪的表情! 那!一!瞬间!楚楚的小宇宙里突然狂风呼啸电闪雷鸣火山爆发!她有一种回家抄起菜刀要毁灭地球报复社会的冲动! 刚推开门,就看见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楚楚强颜欢笑的跟每个人打招呼,她一边已经感到自己的笑容很僵硬,一边攥紧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笑,一定要笑得很灿烂! “楚楚回来啦,我让你买的玉溪买回来了吗?红中。” 沈上时那老妖孽坐在麻将桌面前玩得不亦乐乎,对楚楚说道。 买烟?他什么时候让自己买烟了? 楚楚明白了,沈上时一定是跟大家说她去帮他买烟了才回来得那么慢。 “啊?那个,我去的时候那家小卖部已经关门了。” “大年三十晚上谁还做生意啊小叔。”抱着三岁儿子坐在沙发上的二表姐说道。 “小叔,我有我有,你抽我的,点八的中南海。”说着,坐在沈上时上家的二表姐夫从兜里拿出一支烟递给沈上时。沈上时探过身子,右手护火,一律青烟儿从他手里飘了出来,他小拇指点了几下,表示谢火。 楚楚仔细看过去,坐在沈上时下家的是外婆,外公扳了把凳子坐在外婆旁边在那指点江山。而沈上时对家的是——杨羽。原来他们在陪外婆玩麻将。 杨羽一脸踌躇不定忐忑不安的手里攥着一张五万,在纠结打不打这张。打了,如果有人和牌,他一星期就得靠金针菇来拯救。不打,他的素七对就上不了听。犹豫了良久,外婆开始催了,他便把心一横,将手里的五万打了出去。良久以后,他见没人和牌,明显松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沈上时拿着自己手里的一张牌,‘啪’的一声拍在了杨羽打的那张五万上,他衔着烟慢慢悠悠地推牌道:“豪华素七捉五,庄点,512块大洋~小杨真是让你破费了啊。” “小叔……唉,每次和您玩牌我都输钱。”二姐夫说道。 楚楚看向杨羽那惊愕、后悔、悲伤又无奈的表情,心里面那个叫做邪恶的小人突然冒出来啪啪啪的鼓掌。老妖孽偶尔也会起点好作用~ 楚楚看了一会儿,便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大宝快叫小姨~” 二表姐见楚楚来了,让怀里的孩子赶紧叫人。 “小姨。”大宝漫不经心的叫了一句,楚楚笑嘻嘻地应了一声,有种热脸贴冷腚的感觉。这孩子真不愧是她娘的儿子,谁给他好吃的玩具才去巴结谁,玩具便宜了还会用不屑的眼神看你。 “楚楚过来,二姐有好东西给你看。”二表姐神神秘秘的从身后拿出一个皮包,显摆道:“看,我新买的阿玛尼包包,怎么样?限量版呢。” 又来了,又来了,这大表姐每次见到楚楚都要炫耀她分期付款买来的奢侈品。 “贷款买奢侈品,妹妹,你累不累啊?” 楚楚抬眼望去,满脸劣质化妆品,浓妆艳抹的大姐走了过来,语气不屑。 “那又怎么样啊?也比用二线牌子的人好~” “省省钱给你家大宝儿用吧~” “我老公有本事~不愁钱花~” “呦,有本事买个包还分期付款啊,你可真逗。” “那您也赶紧叫您那个外企老公给您买个birkin啊~” “我没你那么爱造。” “得了吧,有心没钱吧,要不然买什么高仿?” 楚楚的这俩表姐都爱慕虚荣,而且什么都比,比老公比薪水比化妆品和包包,大表姐城府浅,嘴不饶人,嫁了个处事油滑的老公。二姐精明会算计,又强势,嫁了个性格懦弱的老公。听说俩人从小吵到大的,现在奔三了还一见面就掐。 “那个……你俩别吵了,呵呵,二表姐,你这个啊你妈牌子的包,特贵吧……” 俩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放声大笑,楚楚看着俩人,不明所以。 “还啊你妈,真老土,这叫阿玛尼。”二表姐眼中的鄙视已经溢出来了。 “我的好妹妹啊,别拿无知当个性了~你都二十多了,也该学会认认这些名牌了,赶紧让你妈带你去买几个当家当,别跟个土包子似的。” “是啊是啊,所谓女儿富养,这点你得像你两个姐姐学习~你两个姐姐要是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嫁个好男人啊。” 她的余光看到沈上时正往她们这里看了一眼,楚楚脸一下就红了。被人讽刺得这么难堪,虽然说是常事了,但是她还是没法云淡风轻的看待这一切。毕竟她也是个女孩子,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 楚楚永远是最丢人的那个。这是不良少年三人组里张笑笑对楚楚的评价。 楚楚听着两个人不停嘲讽自己的话语,感觉心里的大恶心吃了个毒蘑菇后长大了,一会吃个花还能开枪。 这时候梁音从厨房里扭着大屁股走了出来,对杨羽喊了一句道:“亲爱的你有没有看到我新买的birkin包?” 楚楚捂心口做吐血状,她就知道她肯定得把新买的和birkin这俩个词加上。从很久以前她就是如此,总喜欢把自己的东西说出来炫耀,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起她似的。楚楚再看向两个表姐,一个假装若无其事的磕着瓜子拿起遥控器播着台,另一个儿子揽了过来。 梁音见到楚楚,很兴奋的抱住了她道:“楚楚,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又瘦了,而且还变美了。”梁音面带遗憾的抱怨道:“唉你看我,又胖了。” 楚楚嫌弃的睁开了她,看着眼前只剩下一把骨头还说自己胖的梁音,忍不住冷哼了一下。心想:你就装吧。 “还有一道菜就做完了,我先去忙了,一会一定要赏脸啊~对了,我前几天去了趟欧洲,买了个卡迪亚的手表,你要喜欢我送给你。” 楚楚礼貌的笑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想说我也去年买了个表。” 梁音一成不变的笑着,带着虚假与僵硬。 她刚转身离开,楚楚就看到二表姐狠狠的白了梁音扭着大屁股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不就是靠整出来的脸蛋傍了个大款么,有什么好炫耀的。” 如果真要拿楚楚和梁音做对比的话,简单一句话,梁音每天在卖萌,楚楚每天在卖蠢。说具体点就是,梁音喜欢瞪大了那戴着超大美瞳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任何人,再用一口做作的台湾腔说着那些独特的口头禅,例如:我怎么这么笨啊,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啊,我是真的不懂啊。 此时此刻,不大的饭厅里的圆桌前围满了人,梁音像这个家的女主人一样招呼着每个人吃好喝好,这样乖巧懂事~大方得体~赢得了所有长辈的夸赞,那么的光彩夺目,险些闪瞎了楚楚的氪金狗眼。楚楚的两个表姐看梁音也不太顺眼,因为梁音总说着说着话就对自己的老公有意无意的动手动脚。 而唯独楚楚的外公没有夸她,只是她说什么外公就点点头。 至于楚楚的卖蠢呢—— 这时候,沈上时坐在了楚楚的旁边,楚楚嫌弃的拱了拱他道:“你往那边点,很挤哎。” “该减肥了吧你。”沈上时悠悠说道,他看了半响她,像看一个癌症病人般的惋惜叹了口气。 楚楚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啊。” “现在的孩子啊,失个恋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似的,我都不想承认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 楚楚半眯着眼睛恨恨的看着沈上时,这老渣男落井下石,还嫌自己不够悲惨么? 沈上时看向眼前丰盛的佳肴,道:“今天的菜做得真不错啊,谁做的啊。” “小叔,是仁家做的呢~” 梁音卖萌的时候,特意要把‘人’狠狠的读成‘仁’。 沈上时毫不保留的称赞道:“真好,小梁音长得好,做菜也做得好,谁娶了她真是福气啊。” “哎?小叔,你怎么知道我要结婚了呢?” 楚楚转过头捂胸口作吐血状! 梁音眨了眨那纤长又浓密的睫毛,像个十八岁纯情小少女般,脸颊还微微泛红。 “对了,忘了和大家说呢,明年五月份我就要和杨羽结婚了。”说着,梁音拉起杨羽的手站了起来,杨羽对大家满脸堆笑的点了点头:“对,我今年就和梁音领证结婚。” 原本何乐一家亲的画面突然揉进诡异怪诞的气氛,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楚楚,愣住半响,然后立马满脸堆笑地说了些恭喜的客套话。 楚楚气得手里的筷子险些被她折断!除却愤怒,她心里好像有个清微破碎的声音。他俩要结婚了,要结婚了,要来个d了,一时间,楚楚被这件事刺激得有点恍惚。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饭,楚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亲戚们聊着天,全家人的焦点都在梁音身上,两个表姐竟然也能跟没事人似的跟梁音和杨羽聊得甚欢。眼前,梁音在跟杨羽无止尽的秀恩爱,他看她时的神态很温柔,吃饭时要搂着她的肩,吃她吃剩下的饭菜,细致入微的照顾她每分每秒,楚楚记得,他在很久以前也是这样对自己的,楚楚无法揣摩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为什么他可以将宠爱对象迅速更换,手段甚至比以前更炉火纯青。 两个人幸福的模样在楚楚的眼里太过嚣张,甚至有种故作姿态的嫌疑。比起愤怒或者是煎熬,楚楚心里更多的是悲凉。这时她听到大表姐嘀咕道:“真能得瑟,就跟只有她有男人似的。” 楚楚看向一旁的沈上时,老妖孽和外公俩人像个世外高人似的,爷俩喝着小酒,仿佛这一大家子的聒噪都无法扰乱了二人的恬静。 沈上时吃饱了后,松了松领带,点了根烟,一边抽着一边看着这俩秀恩爱,薄唇抿着笑,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梁音夹了一小块鱼肉,对杨羽道:“亲爱的,啊~张嘴,我喂你。”杨羽瞥了眼楚楚,而后幸福的吃下他未婚妻喂给他的肉。 “你这么一副享受的模样是为哪般啊~我的沈老师。” “看俩傻子演戏多好玩啊。楚楚,多吃点鱼,补脑子。”说着,沈上时坐起身给楚楚夹了块鱼肉。 “吃鱼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精挑细选的给我夹一块鱼唇出来!你才愚蠢!你全楼道都愚蠢!” 这时,对面的梁音眨了眨她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楚楚,我记得你以前还和杨羽交往过呢吧?”旋即,梁音用手捂嘴,一副自知说错话的样子道:“哎呀!我说话怎么不经过大脑呢!” 楚楚下意识的攥紧拳头,感到从胃里涌上了什么新鲜热乎的东西。 ‘可以揍她的吧!对吧!可以揍的吧!’她在心里不断的说道,握在手里的筷子马上就要英勇就义了。 这时候,沈上时站了起来,举杯道:“梁音,小叔祝你俩早生贵子,以后孩子一定要有父亲的智慧和母亲的美貌。” ‘噗’!的一声,楚楚忍不住笑喷了出来。父亲的智慧暂时不做评定,母亲那整出来的美貌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梁音毕竟是走南闯北的绿茶婊,心理素质很好,仍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但是楚楚还是看见了她铺满粉底的脸颊透出了浓郁的翠绿。以自己美貌为荣,还是整过的姑娘,都非常介意别人提起她的这件事。 她给自己满上一杯,羞涩的和沈上时碰杯道:“谢谢您小叔,小叔,您见过的女人最多了,您要给我打分的话,能打多少分呢?” 梁音这是在给自己找补面子呢,她认定沈上时不可能不给她台阶下。可是她真的太不了解沈上时了。 沈上时指了指旁边叼着菜叶的楚楚道:“她的一百倍。” 上半句,楚楚差点吐血,梁音满心怀喜。下半句,梁音七窍流血,楚楚扬眉吐气。 ——“楚楚是负的。” 饭后,楚楚那些八卦的亲戚们开始凑成一堆聊关于梁音闪婚这件事,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一贯爱慕虚荣的梁音会找杨羽这么一个平凡的男人,大表姐说了,她肯定是想通了,坐在宝马里哭不如坐在自行车上笑。 楚楚害怕八卦亲戚们问到关于自己和杨羽的事,就躲在妈妈旁边看她打麻将,时不时撇向那些兴奋到激昂的聊着八卦的亲戚们。 沈上时坐在沙发旁边,左手撑着脑袋看着电视。亲戚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沈上时身上,问起了他的私事,当大表姐得知沈上时还没有对象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窃喜,被楚楚看见了。 其实大表姐也算闪婚,原因就在于当时楚楚的大姨,就是表姐的妈妈乱点鸳鸯谱,想把大表姐许配给沈上时,可惜这老妖孽不领情,一口回绝了她,让大表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颜面,于是大表姐就奋发图强,找到了现在这个在外企工作的男人,为的就是要证明,你沈上时真的不算什么。可是楚楚看的出来,大表姐每次看沈上时和看那个已经呈现发福谢顶趋势的大表姐夫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她看沈上时时眼睛会有一瞬的清澈。 楚楚不由然感叹,沈上时啊你这个大丧失,祸害了多少女人啊。 “小沈啊,二姐给你介绍个姑娘怎么样?公务员,人特别好,温婉贤淑,你肯定喜欢。” “谢谢您的好意了,可是我喜欢男人。” 满堂的寂静~ 午夜十二点,窗外的大片绚烂的烟花次第铺满整个夜空,鞭炮声震耳欲聋。楚楚忽然怀念起小时候的大年三十,空气中的烟尘没有虚情假意和前途莫测的味道,那时候日还只是太阳,黑木耳还只是个好吃的蔬菜,大姐还是个梳着两个大辫子的清纯学生妹,二姐还没有用贷款买来的名牌包,梁音还只是个性格孤僻的丑姑娘,他们姐妹四人捧着大人们买来的烟花炮竹,点燃了烟花,捂着耳朵尖叫着跑开,楚楚拉着梁音的手欢呼着,指着在夜空中倒转流光的烟花叫好,梁音怕得不敢睁开眼睛,楚楚对她张口说了几个字,却被掩埋在炮仗声里。那几个字是:有我在呢,姐姐别怕。 可是今天,楚楚只能裹着大棉袄冻得流着鼻涕,孤零零的看着在璀璨夜幕下接吻的前男友的表姐。夜色那么美,她想大声哭出来。 而就在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的时候,一个黑色人影走到了她的面前,那人解开呢子大衣的扣子,将她整个人裹进怀里。 “被炮仗崩到了会很疼的。” 楚楚泪眼朦胧的抬起头,沈上时的笑在烟花的对比下显得意外的温暖。 他弯下腰在她耳边道:“春节温馨提醒,燃放烟花爆竹时是杀人放火的最佳时机。” 楚楚噗的一声笑了。 还好,沈上时给了她一个充满光明的新年伊始。 第7章 奇葩的亲戚们 莎士比亚曾经说过一句话,“爱让懦夫变成勇士,却也会叫勇士变成懦夫。”楚楚属于后者。曾经那个带着超大蠢笨黑框眼镜,一直勇往直前,认为无论遇到什么困苦,只要在镜子前说一句:楚楚你是最棒的,你和超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你把内裤穿在里面,就能化一切悲痛为动力的女孩,她的世界在男友的背叛后瞬间崩塌。在感情面前,她是总是弱者。 过去和杨羽还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楚楚的世界里五彩缤纷,看什么都像在唱歌。当初的幸福是实实在在的,后来的分别才会像墨水一样洒满每个角落。 这种前所未有的打击在最初的那一瞬不如绵绵后劲可怕,像条毒蛇,无时无刻的纠缠着她,慢慢吸干她身体里所有的正能量。楚楚的生活顿时处于一片混沌,她失去了对生活的一切动力和信心。 楚楚一个人在外公家住了很久,她不想回家,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外公家里才会让她觉得安心。来外公家串门的人很多,都是外公以前的学生,楚楚尽量不丧着个脸给别人看,她要把全身每个细胞都画满笑脸。可惜不管以多少种角度来看,她都是在苟延残喘。 现在,她只要一想到过去那些幸福的回忆,便无论如何都没法放下这段感情。她把她最美好的时光和感情都给了他,怎么能甘心就此罢休?而杨羽给予她的这种天崩地裂的结束方式来得太过猛烈且猝不及防,令她无法接受。 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后面还有一句话,除了那些对你太过重要的人和事。 一日,楚楚陪着外婆看电视,她靠在外婆的肩膀上,道:“外婆,我不想去实习了,不想再看见杨羽了。” “啊?杨羽是个好孩子,他总给我买点心。” “外婆,我是不是很没用……自己最爱的人都会被抢走,而我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也只有面对外婆,楚楚才能说出这些话。 外婆慈爱的笑着,摸了摸楚楚的脸颊道:“胡说,楚楚在外婆心里一直是最棒的孩子。” 楚楚扎进了外婆的怀抱里,泪水流在了她的羊毛衫上。 ——外婆你错了,我所有的无坚不摧都是假的,所有的勇往直前也只是故作姿态,其实我是天下间最懦弱的笨蛋。 当楚楚正盘算着怎么和妈妈去说不想实习这件事的时候,喜闻乐见再次发生了。在楚楚濒死状态时,沈上时毫不留情的补了一刀。 沈上时把楚楚不想实习的事儿告诉了全家人,在破五那天,楚楚的亲戚们全部蜂拥至外公家里。 如果这件事放在别人家里,所有人都不会像楚楚的亲戚们一般积极踊跃地,打了鸡血般的蜂拥至此。至于是否真心为楚楚着急,关心楚楚暂且不予置评,反正就是重在掺合。 就像当年大姐被沈上时婉拒而悲痛欲绝的时候,大姨二姨二表姐梁音都来劝大姐别想不开,那时年幼无知的楚楚第一次感受到了亲情的治愈。但她却无意中听见二姨对二姐说:“你大姐这回闹出了这么个笑话可真够我笑一年的了,你知道么我劝她的时候啊,我心里那个痛快啊。” 二姨那满脸愉悦畅快的表情楚楚现在都还记忆犹新。 楚楚不明白沈上时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让她颜面全无,如果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他要让楚楚最讨厌的一群人来看她的笑话,最重要的是,她因为自己而让妈妈也跟着自己被数落。 外公带着外婆去遛弯了,家里,寂静无声。楚楚坐在沙发中间,低着头,一言不发。大姨,二姨,大表姐,二表姐,梁音,杨羽,最爱看笑话的二姨父也来了。他们把她围了起来,跟审犯人似的。沈上时敲着二郎腿坐在麻将桌旁边抽着烟,一副悠哉看笑话的模样。 楚楚看着他那个样子,有种想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楚楚的亲戚们说是替楚楚着急,可谁都看得出来她们今天是来看热闹,挖苦她的,而那些劝她的话也充满着讽刺和嘲笑。 大姨看了眼手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妈妈怎么还能迟到?就跟你不是她亲生的似的。” “楚楚,你要是不实习的话以后可能就进不了12中了,12中可是重点中学。况且现在很多公司和学校都是看简历的,你中途放弃,到时候记载在了档案上,因为这个找不到工作可怎么办?”说话的是二表姐。 大表姐端详着自己新做的漂亮指甲冷笑道:“她还能干嘛?我估计以后她赚的那点钱连她自己都养活不了,更别说养活她爸妈了,真是没见过这么不孝顺的孩子。” “楚楚……不是梁音姐姐说哦,你既没有像我这么漂亮的脸蛋,也没有我这么温婉贤淑,也就别想着学的好不如嫁得好这种事情了,对吗老公?”梁音睁着大眼睛看向杨羽,苍蝇翅膀般的长眼睫毛呼扇呼扇。 “那是肯定的。” 楚楚,特,别,想,骂,回,去。 “真不知道三妹平时是怎么教育的孩子,能把孩子教育成这样,小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二姨幸灾乐祸地回了一下身。 沈上时只是抽着烟,目光落在楚楚身上,并没有回答二姨的话。 二姐道:“唉,你妈妈就是太惯着你了,把你惯坏了,你要是我儿子,我肯定往死里抽。你出门千万别说自己是梁华尚的外孙女,丢人。” 大姐冷嘲热讽道:“你可别这么说,等你家大宝长大后要真这样,我看你舍不舍得抽。” “那有什么舍不得的?孩子没出息大人都跟着丢人现眼。” “大姐二姐你们不要这样啦,楚楚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啦,楚楚你是不是失恋啦?要不然我把杨羽还给你几天,等你实习后我俩再结婚好不好嘛?” “小音,别瞎说,这份罪我可不想受第二遍。” 楚楚的心一疼,看向杨羽,他赶忙躲开了楚楚有些锋利的眼神。杨羽的这句话无疑是雪上加霜,杀伤力不亚于刚才二姐的那句。她纳闷,杨羽就这么恨自己?欲杀之而后快。 大姐笑得花枝乱颤:“唉呦小杨瞧你说的,怎么和我们楚楚交往就是受罪呀?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和楚楚交往又和梁音好上的?”大姐向杨羽竖起大拇指,一脸赞许:“作为一个男人你可真棒。” “别说了。”大姨冲大姐使了个眼色。 大姐没说话,二姐却恼了:“干什么呀,事实还不让说了?” 一个人,如果做了让人瞧不起的事情,所有人便都不会去顾忌他的感受,毫无自尊颜面可谈。每个人都可以用尖酸刻薄的话去戳他的脊梁骨,那个人隐忍是错,反驳是错,发火则是错上加错。 楚楚用理智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她知道为了妈妈不能和这些气人有笑人无的亲戚们撕破脸。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那个用针扎一下楚楚,另一个就要用刀子去划她,其他人还会在伤口上撒盐,乐此不疲。 一开始的无助、郁闷、难过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是—— 楚楚‘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亲戚们的话语和动作突然停止,不约而同的望向楚楚。 楚楚表情轻松道:“今天的事情真是麻烦您们各位了,让您们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叨叨我这点破事。经过各位的教育,我决定我还是继续实习,原因有几点,第一,我不想用贷款的钱去买奢侈品,第二,我不想靠整容去傍个大款靠身体赚钱。二姨,那天您跟跟我说您怎么总长口疮,我现在告诉您,您嘴上积点口德少拿别人的乐子当谈资,口疮自然就好了。梁音,您现任男友是我玩剩下的,只有您把他当个宝,您可看好他,没准他玩够你了又去找别人了。难听的话谁都会说,只不过说了对人对己都没好处,送各位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就这样,各位请回吧?” 第一个愤怒起身拿起包甩起高跟鞋就往门口走的人是大姐,尾随其后的是二姐,这时候碰巧楚楚的妈妈从外面用钥匙把门打了开来,楚楚妈妈看着浓妆艳抹满脸怒气的大姐愣住了。 “好好管管你女儿吧小姨!”说罢,她踏着高跟鞋冲了出去。 “我们好心来劝她她却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什么孩子啊!”二姐说完这句话也大步走了出去。 那几个刚来的时候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走的时候一个个和泼妇没两样。梁音倒是比她们沉得住气,她得保持着纯真的微笑,优雅的站起身,理好她的齐腚小短裙,挽着杨羽的手不慌不忙的往门口走,还很有礼貌的对楚楚妈妈说:“小姑,我们先走了。” 楚楚妈妈茫然的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的楚楚和玩着zippo打火机的沈上时道:“她们怎么啦?” 楚楚走到沈上时旁边,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道:“妈,沈老师说今天请咱们吃大餐,王府金钱豹贵宾楼随您挑,今天我要不狠狠吃一顿,我都对不起他以前对我的教育。” 沈上时挑眉叹息道:“丫头你可比老师狠啊……” 第8章 再次被老渣男陷害了 楚楚狠宰一顿沈上时后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沈上时开着那辆总被楚楚叫做“黑胖子”的奥迪a6l送楚楚和妈妈回家。一路无言,因为楚楚已经撑得说不出话了。 沈上时开车很稳,这是楚楚爸爸对他的评价。楚楚爸爸是个工科生,毕业于北都最好的理工大学,毕业后一直从事汽车行业,属于业界一流人士。 楚楚爸爸告诉她,如果想看一个男人的性格,就要看他开车的方式。性格平和的人行驶速度缓慢,处理细节柔和;性格谨慎的座椅调得靠前,双手紧握方向盘,脑袋恨不得伸出外面;脾气急的喜欢开快车,油门踩得深,刹车踩得急;城府浅较轻浮的男人喜欢炫技;还有的动不动就骂街,这属于素质底下的。 而沈上时均不属于以上类型,他开车不骄不躁,习惯单手握方向盘,技巧娴熟,尤其是对油门和刹车的处理,妥帖得当。这一点就像他为人处事一样,从来与世无争,沉着冷静,表面上略有浮夸,实则内秀。楚楚坐他的车就从来没见过他超车,骂街,更谈不上出任何事故。 在大多数成年人身上,总会看到一些有关时间的烙印。那些烙印代表着,他们来到这个残忍的世界很久了,并被折磨过;比如说,这个世界存在着的诸多不公平的法则,比如说,弱肉强食和成者王侯成为一切事情的简单的理由;比如说,作为不可抗力的现实带给人们的一切打击,并且这种打击逐渐令他们逆来顺受。 随着人年龄变大,这些烙印就会越加明显。但是这些在沈上时的身上都看不到。他并没有大富大贵,亦不是位高权重,他本应该因为许多现实的缺陷而像他同龄人一样焦躁烦恼怨天尤人。但他从来没有过,他只是拿着自己应得的工资,安然地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很多人说,他这个年龄的男人应该有野心,是努力拼搏的大好时光。就像之前12中的校长语重心长的跟他说:“沈老师啊,你都35岁了,怎么还每天都吊儿郎当悠闲自得的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都为评职称、加工资、荣誉称号而忙得焦头烂额,你怎么一点事业心都没有呢?” 老妖孽当时悠闲地抽着小烟道:“我这叫深藏功与名!” “那年级主任孙老师抢了你的荣誉称号和奖金,你也无所谓?” “嗯,无所谓。买烟的钱够就得。” 诸如此类的批判或者劝说不止这一次,每次他听到这么有人说的时候,他不反驳,也不认同,只是笑笑。而和沈上时相处了这么多年的楚楚却感觉,他并不是趋于平淡,更不是没能力,他只是将世事都看得很淡,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才能有这样的胸怀。虽然她不知道在他这大半辈子都经历了什么。 坐在副驾驶的楚楚看向单手握着方向盘的沈上时,快行道上的车如流星般闪过,路灯柔和昏黄的光束落在他的脸上一明一暗,他侧脸线条深邃而好看,棱角分明,皮肤白皙细嫩,他很削瘦,是一种有力道的削瘦,任谁也瞧不出他今年已经35岁了。 楚楚自我安慰:老妖孽这么大岁数了都没结婚,自己刚21岁,以后的路还长,还很长。 她望向窗外北都的一片繁华。北都是个历史悠久的古都,拥有端庄典雅和千回百转的气质,就像那京剧戏子,在华丽背后是沉淀多年的惊艳。 楚楚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成长,这是她的故乡。在她很小的时候,沈上时经常会给她讲他小时候北都,红砖绿瓦的老四合院,城门楼子下的说书人和吹糖人的手艺人,大栅栏的绣花鞋和张一元的盖碗茶。走街串巷的叫卖声和北都那字正腔圆的一句句古话。麻雀跃过柳梢头,护城河流淌着曾经的荣耀与辉煌。七十年代的北都虽然已经像个懵懂孩童般笨拙的学习追赶流行,可淳朴的本质还流淌在北都人的血液里。 如今的北都,在一条条纸醉金迷的街道或是流传经年的民间集市,从清晨到第二天的清晨,人们都是在喧嚣中度过的。有人说,越是喧闹的地方,就越是有不安在暗潮汹涌。 霓虹灯闪烁交织着映亮了铺满厚重乌云的天空,歌舞升平。无论天气是如何狂风骤雨,城市的哪处经历着悲欢离合,世界多么动荡不安,北都永远保持惊艳的姿态。沈上时亦如此。楚楚望着那片灯红酒绿,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渺小,所有自以为的悲伤在北都的大舞台上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外公家到了,楚楚让妈妈先上楼。两个人坐在车里缄默良久,沈上时掏出玉溪点着了一根,沈上时是个老烟鬼,烟瘾极大,他吸进去的烟雾吐出来总是变得稀薄,他将车窗缓缓打开,一股冷风顿时灌了进来,冷得楚楚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沈上时忧心忡忡的看着她道:“你修炼得还不够火候啊,以前老师交往的那些个女孩啊,她们三九天都穿着丝袜短裙,你得好好学习学习,没准杨羽和梁音好上就是因为她不惧寒冷这点。” 楚楚瞪他:“渣男!你比杨羽还渣!” 沈上时笑得妖孽:“我做渣男的时候他还是液体,怎么比。对了,你让你妈妈先上去,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 楚楚看着前方叹息道:“你激励别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啊……现在把我弄得一点退路也没有了。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你了。” 如果换做别人,肯定会拉起她的手,或者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劝说她,安慰她,再来一番朗诵般的鼓励。但沈上时却永远干不出扮演这种知心叔叔所做的事儿,怜香惜玉的对待小姑娘。他向来剑走偏锋。 沈上时看着她唇畔的笑容变得柔和,他叹了口气:“唉,还是我比较惨,经过您今天这顿狠宰,我又得靠馒头白粥过一个月。” 楚楚反击道:“我告诉您一个好方法,去天上人间做几天午夜牛郎,以您的卖相,点您的富婆绝对不少,生意那自是极好的!” 沈上时像个深宫怨妇似的道:“皇上,臣妾做不到啊,臣妾要守身如玉啊。” 楚楚忍无可忍:“我呵呵你一脸!” 这两人经过这么多年的实战切磋,损人的口气都变得相似了。 沈上时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楚楚。楚楚被他看得发毛:“你干嘛一直看我?” 他挑眉叹了口气:“小楚楚啊……” 有时沈上时叫楚楚名字的时候,都是这样语重心长的口吻,总是“楚楚啊,傻姑娘啊……”诸如此类。 “……” “你怎么还是长不大呢?跟小时候一样,遇见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等你哪天真的成熟了,你再回过头来看现在的你,会发现,你简直愚不可及。” 楚楚使劲儿白了他一眼。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说你笨不笨?”沈上时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楚楚的头。 楚楚捂着头,不耐烦道:“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那么唠叨。” “我以前也没发现你这么笨。你小时候比你现在可聪明多了,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造成你现在智商这么低啊?” 楚楚再次白了一眼他,没理他。 沈上时笑得很愉快:“傻孩子。来跟你分享点正能量的事儿吧。假如上天玩弄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哭泣,因为——你这辈子都会一直被他玩弄的。” “……” 楚楚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人身陷苦难时,好听的话和乐观的态度是没有用的。 外公家的书房里。 “这帮房东都什么情况?这房子朝向那么差,还不是24小时热水,地理位置还不好,还那么小,一个月要五千?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楚楚对着电脑大骂道,嘴里狠狠地嚼着鸡肉味嘎嘣脆的薯片。 楚楚的家离学校太远了,每次她上班都要穿越大半个北都。以前上下班都有杨羽接送,就算天南海北她也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每天下班只能自己苦逼呵呵地挤公交、坐地铁,花两个小时才能到家,还会有迷路被人拐走的可能性。于是,她想在学校附近租房子,而当她看到这些惨无人道的月租金时,便打消了租房的念头。 楚楚像滩烂泥般倒在椅子里,目光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就在她万念俱灰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那是一个特别蠢的信息提示音。 是妈妈发来的消息,上面写着:宝贝,我今天看到一个大学生的招租消息,你看看。 然后楚楚看到了妈妈发来的图片,上面写着:招萌妹合租:本房位于幸福大街24号院1号楼,南北通透,拥有24小时热水和16m宽带,周围设有公园、711超市和小吃街,shoppingmall。保安可靠有保障,且邻居和蔼可亲,环境优美,时不时还搞个小区聚会以及相亲活动。本人大学实习女生,性格温柔体贴,无不良嗜好,租单间,只要一千块。 楚楚泪眼婆娑,这真天无绝人之路!娘,你可真是我的亲娘啊! 她拨通了房东的电话,几声“嘟嘟”声后,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细腻的女孩声,于是,她按照女孩给的地址找到了她的住所。 刚一踏进小区,楚楚就看到一家公司在小区里举办活动,挂满粉色气球的桌子旁围满了人,桌子上挂着个巨大的牌子:美味公司十周年活动,免费办会员卡,尊享5折优惠。这时,一位身着粉色羽绒服的年轻女孩笑盈盈地向她走来。 “小姐您好,我是美味公司的职员,今天您当场办理免费会员卡的话,以后美味公司旗下任何小吃店都可以尊享五折优惠。请问您需要么?” 五折优惠? 楚楚虽然不知道美味公司是啥,但是一听到吃小吃可以打五折便心动了。于是她咧着嘴,重重地的点头,双眼放光。 楚楚填写好会员信息,又签了很多张的名字。女孩将纸张整齐地收好,对她道:“今天晚上您将收到公司的电子版会员卡,消息请不要随意删除,谢谢您的参与,拜拜!” 楚楚纳闷,电子版会员卡?她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公司还真会省钱,发短信比印卡可便宜多了。 今天还真是好事成双啊,看来她积攒多年的人品终于爆发了。 楚楚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按响了门铃,等待的过程中,她反复练习着初次见面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楚楚,是个大学实习生,特长是卖蠢,今后请多多指教。 ——嘿妹子,我喜欢看暴走漫画,海贼王和龙珠,你呢? 厚厚的防盗门被里面的人打开了,楚楚激昂地说道:“亲!” 当她看清楚对面的人的脸时,那个字僵在了她的嘴里…… “沈上时?怎么是你!” 对面的男人抱臂倚在门框上,笑得很妖孽:“别动不动就亲别人好不好,你可是个小姑娘家家。” “……” 楚楚顿时风中凌乱了,头顶好像有路过的乌鸦哇哇叫着。 “为什么会是你!说好的温柔体贴的萌妹呢!被你吃了吗?!” 沈上时将头发往后一撩,头一甩,抛了个媚眼道:“我就是那个性格温柔体贴、无不良嗜好的萌妹啊!” “……沈上时你这个贱人中的超级赛亚人!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还卖萌,真可耻!等等,难道说……” 楚楚终于意识到这是个骗局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妈妈发短信时那阴险又得意的笑。而那女大学生的声音,估计是方才那个拉她去办会员的女孩的!她就说嘛,刚才那个妹子的声音好熟悉! 楚楚义正言辞地对笑得妖孽的沈上时道:“沈老师,不管你做这些是为了耍我玩还是耍我玩都无所谓了,我不和你这种人计较。上次实习那件事加上这件事,总有一天我会加倍还给你的!回见!” 说罢,楚楚转身要走,却被沈上时的一句话惊得迈不开一步。 “走的话也行啊,把房租交了,否则就法庭上见吧。” “我为什么要交房租啊?” 楚楚猛地转身,只见沈上时拿出一张写满密密麻麻字的a4纸。 沈上时没说话,只是晃悠那张纸。楚楚将纸一把夺了过来,上面的内容令她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拿着合同的一双手不停地抖。“租房合同?还有我的签名?我什么时候签的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刚才你填会员信息的时候啊,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填会员信息要签那么多张的名字吗?我的合同就压在了最下面。唉,楚楚,你要对我负责啊。”他一脸弃妇的模样。 楚楚一张恍然大悟,脸僵住了,这样的表情让她看起来更蠢了。她再次明白了事情的真相,那女孩原来是沈上时雇来的,而沈上时这一计,利用的就是她贪图便宜的心理。 楚楚捶胸顿足,一脸悲壮,这老妖孽手段简直太阴险太渣了! 于是,她气沉丹田,狮吼功就这样愉快地练成了。 “沈上时你这个阴险的小人,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沈上时含笑看着她气喘吁吁,愤怒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模样,唇角含着略带得意的笑容道:“别啊,你还正值豆蔻年华,我都已经是一只脚进棺材的人了,和我同归于尽多不值当啊。”接着,他又挑眉道:“按照之前的约定,一个月一千块,算便宜你了,怎么样?” 所以说,好事成双都是假的,祸不单行才是世间真理。 第9章 愚蠢的二楚 沈上时的家朝向好,采光好,不大的三居室亮堂堂的,空气中飘满了沈上时身上混杂着烟味的香气。装潢简洁,以浅色调为主,且五脏俱全。尤其是他的书房,古色古香,楚楚刚一看见以为自己穿越到清朝了。梨木翘头书桌上摆满文房四宝,椅子是黑漆嵌螺钿圈椅,红木书架上全是古书,京剧戏本占大多数。还有青花瓷、红雕漆器,绘着清明上河图的丝绸屏风,为数最多的是京剧行头。 她嘴角抽搐,感叹道:“沈老爷子,想不到您的品位还真高端啊。” 楚楚转过身,看到沈上时打开一把画着贵妃醉酒的折扇,学着上边儿的杨贵妃的身段儿,风姿无限。 “像么?” 楚楚一脸黑线。 沈上时“啪”的一声收起折扇道:“对了,今天你是生日,我去买个生日蛋糕,晚上我亲自下厨。别多想,就当是为了庆祝你失恋,顺便给你接风。” 沈上时要是不提,楚楚还真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等等,我从今天就开始住在你家?我的行李还在我外公家呢。” “你外公已经邮过来了,明天就能到,今天就先忍一忍吧。” “……” 为什么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帮他骗自己,为什么! “别以为你对我好我就会原谅你!” 楚楚对着被沈上时“嘭”的一声撞上的防盗门喊道。 她站在这盈满剔透阳光的客厅里,心想,自己真是悲哀。在她22岁之前被男朋友背叛,生日那天也没有任何人发来祝福短信,最爱的妈妈还骗了自己,而且这个倒霉的生日还是她最讨厌的人陪她过的。 她的人生果然就是一个巨大的茶几,上面放的全是盛满喜闻乐见的杯具。 《阿甘正传》里的主人公在那个世界的所有人眼里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人们会当着他的面毫不顾忌的说:“你看起来像个傻子。”而阿甘只是满不在乎的撇着嘴角道:“做傻事的人才是傻瓜。”这句话成为了至理名言。相对于楚楚来讲,她从小到大因为成绩优异而总有人夸她:“楚楚这孩子聪明,有灵气。”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在某种程度来讲还算聪明的孩子,却总是做傻事。 沈上时拎着蛋糕回来了,他喊楚楚,却无人应声,去书房,厨房,他的卧室找都无果,最后,他推开了卫生间的门,里面黑漆漆的。凭借着透进来的一点阳光,他看到她背对着自己低着头站在那里。 “楚楚?”沈上时唤她,她却一动不动。 他不知道她怎么了,于是上前拽了拽她,她甩开他的手,跑到浴池里面,又回手把帘子拉上。 “杨羽给你打电话了?还是梁音又找你了?莫非,你……气我骗你?”这句话他说得很轻柔,像是个知错的孩子,又或是怕她生自己的气。 里面没有出声,沈上时大步上前一把扯开浴帘。 那一刻,终于也轮到沈上时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一回。 他看见了她那被灯泡撑得圆滚滚,看起来像是个卡通人物的脸。 她抱膝坐在浴缸里,而后缓缓抬起头,梨花带雨,含含糊糊地说了几个字。 他愣了很久才道:“说地球话好么外星人?” 就在方才,她去卫生间时,却发现灯泡坏了,机智的楚楚将灯泡拧了下来,端详了许久,忽然想起沈上时在物理课拿着个大灯泡讲电学时说:友情提醒,千万不要把灯泡含进嘴里,否则一定拿不出来。 楚楚把这句话当作大人们用来骗小孩的谎话一样,于是,楚楚决定以身试法,拆穿沈上时的谬论…… 于是,她就变成了这样一副令人哭笑不得的蠢样。 沈上时拉着楚楚来到附近医院的急诊部。楚楚这么平凡的一个女孩,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个子还很矮小,走在大街上几乎没有存在感。这一天也许这是她有生以来回头率最高的一天,几乎可以说是沈上时这辈子回头率的两倍。所有人看到她后都会站住脚,不约而同地将目光定在她身上,所有人的表情都是半张着嘴瞠目结舌,他们像阅兵仪式上的士兵一样,齐刷刷的,目光随着她的路径而缓缓转头,回身,直到她走了很远了还缓不过神来。 急诊科人很多,排队时,有个大妈站在楚楚旁边一脸茫然地盯着她看了很久。楚楚很尴尬地转过身。沈上时拍了拍楚楚的脑袋,对大妈叹息道:“唉,我侄女,天生智障,玩灯泡的时候不小心给吃进去了,唉。” 大妈一脸惋惜地摇摇头看了看楚楚,又对沈上时道:“你这个做叔叔的可真不容易啊。” 楚楚非常想作出咬牙切齿的表情,可是这对于她来讲太艰难了,于是她只能用玉石俱焚的目光瞪着沈上时。 医生将灯泡一点点敲碎后将碎片取了出来,过程相当惊心动魄。碎片将楚楚嘴里扎出了血,疼得她想叫却不能叫出声,也不能动。沈上时在一旁抱着臂津津乐道地看着她痛不欲生的模样,一旁有很多围观他的小护士面上红霞飞。 折腾了几个小时,夕阳渐渐沉了下去。这段日子的经历让楚楚可以感受到来自世界的恶意,她也预感到了,这一年将是她人生中最悲催的一年,没有之一。 楚楚站在医院大厅的自动售货机前面,将手里的三枚硬币投进去,她看着里面五彩缤纷的饮料罐目光炯炯——橙汁,可乐,奶茶,喝哪个呢?为什么哪个看起来都那么好喝呢! 这时,在一旁的沈上时按下了选择键,下方的出货口发出“哐啷”的一声。楚楚一愣,她恨恨地瞪着他,他这意思是——这是我的钱! 他弯腰拿出了水,对楚楚晃了晃手中的矿泉水瓶,又敲了一下她的头顶道:“不许喝饮料,只能喝矿泉水。” “……” “我去给你排队拿药,你在这乖乖站着别动。别跟陌生人走,小心别人把你卖了。不过,想来应该也没人想做亏本买卖。” 楚楚再次咬牙切齿地瞪向他离去的背影。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拍了她一下。 “楚楚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听到这个甜腻的声音,楚楚浑身跟通了电似的。她猛地转身,只见梁音笑嘻嘻地挽着杨羽的手臂。 什么叫做冤家路窄?上天你是在玩我吧! 然后,梁音兴奋地抱住了她,突然间,楚楚全身都僵住了。梁音用她的脑袋蹭着楚楚,道:“亲爱的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个消息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哦!” 从梁音嘴里吐露出的那几个像糖果炮弹一样的字,一字一顿地,缓慢地回响在楚楚的耳畔。 “我,有,了。” 她可能有了一栋房子,或者是有了一辆自行车,再不济,三蹦子也可以。但是,楚楚非常不想往那个最坏的点想——梁音怀孕了,而且是杨羽的。 杨羽急忙拉过梁音,宠溺地责备道:“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稳重一些,伤到我儿子怎么办?” “没事的啦!亲爱的放心哦!” 楚楚攥紧十指,努力深呼吸,让自己身体内汹涌沸腾的血液平静下来。如果可以,她真想让自己嘴里的血在瞬间像喷泉一般喷射而出,射俩人一脸的狗血! “楚楚你怎么不说话呀?楚楚……你这是什么表情呢?你应该恭喜我们呀。”梁音忽闪着长睫毛,一脸茫然地看向楚楚,像个真人版的芭比娃娃。 楚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可能已经变得狰狞恐怖了。她想大骂梁音,可医生叮嘱过她这几天不能说话。她想走,可这样做就显得她太没风度了。 梁音自顾自道:“楚楚我真是太幸福了,有杨羽这么好的老公,还和他有了宝宝。楚楚你不知道,刚刚他得知我有了宝宝的时候开心得不行,他说以后不能让我干一点活,刚刚还不想让我走路,想抱着我,真是受不了他呢。对了楚楚,你来医院是生病了吗?还是……”梁音犹疑了半饷,又急忙摆手道,“哎呀我怎么会以为你是来这里打胎的呀。” 楚楚听到这里立马火了,她刚想说什么,却又想起了医生对她说的话,这几天不要张口说话,否则伤后会裂开,感染就麻烦了。 所以,她只能半张着嘴小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楚楚不理会在自己身后叽叽喳喳的梁音,径直走开。说真的,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医院交费处排了很长的一条队,楚楚走到沈上时旁边,像个被欺负的小孩子一样委屈地拽了拽他的衣角。沈上时转过身,然后低下头:“我不是让你在那好好等着么,怎么过来了?” 楚楚低着头,没说话。她不想让沈上时知道眼泪已经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也不准备告诉沈上时刚才发生的一切。 回到家,沈上时跟个贤妻良母似的系着围裙亲自下厨。他做事时看似漫不经心,动作懒散的样子,实际上干净利落又细致,一小堆一小堆的菜码整齐均匀地排布在菜板上,水、米和调味料的比例精密准确,火候掌控得恰到好处。他把锅盖盖上,然后靠着墙壁点上一支烟。一道菜做完后,他的周围洁净如初。 他端着粥走到客厅的饭桌旁坐了下来,对一脸倒霉相的楚楚道:“满汉全席万寿宴之一——菜粥。” “……” “医生说你嘴里有伤口,这段时间只能吃流食,看来你也只能喝着大米粥看我吃你的生日蛋糕了。老话儿说得好啊,一报还一报。” 楚楚白了他一眼,没搭理他。不就那天狠狠宰了他一顿吗,至于嘛,她还真没见过这么爱记仇的男人!她多想冒着失血过多的生命危险说出这句话啊,可她还是觉得,生命比较重要。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吵。 “哦对了,我这房子是三居室,一间是仓库,一间是书房,还有一间是我的房间。你是想睡客厅的沙发还是我的房间?哦,你说你想睡沙发啊,好的。” 楚楚咬着唇瓣,悲痛欲绝地看着他。 第10章 杨羽的真面目 楚楚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刷微博,刷着刷着,眼前的一张照片让她感受到了凭空而来的蛋痛感。那是梁音和杨羽的自拍照,杨宇搂着她幸福的笑着,梁音撅着嘴亲着他的面颊。 她看着那张图片良久,又将它点开后放大看。慢慢的,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直面的打击,或者说,这些图片算得了什么,还能比今天在医院看见她时更难受? 在很久以前,她手机里的每张和他的相片,他都是这样笑着的。可是现在,他身边的人已经不是她了。而且,他身边的人也和他有了孩子。他们是上天钦点的可以名正言顺在一起的。相对于还在失恋煎熬里的楚楚,她输得彻头彻尾。 【“如果我劈腿了你怎么办?” “那就等你,等到你想清楚,这世界上只有我对你最好的那天。”】 失恋之所以令人痛不欲生,往往因为当事人对前任无法完全死心,而那些云烟般的过往也会愈加深刻,历历在目。还有一种情况,就是不甘心,楚楚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知道即便杨羽回来了她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样爱他,可是,她就是想让他回来,这样才能代表自己在这段感情中没有败得那么惨烈。 沈上时拿着一叠纸从他的房间走了出来,点上一根烟,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看电视。他瞥了眼看着照片发愣的楚楚,道:“人这辈子谁没有遇见狗的时候啊,唉~”旋即,他把那叠纸扔给了楚楚。 楚楚坐了起来,好奇的翻看着那叠纸。上面的内容,竟然全是杨羽和梁音发的短信。他们的第一条短信是杨羽给梁音发的,标注是:2012年六月八日,凌晨两点。 楚楚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他们一周年的恋爱纪念日。那天他们看完电影后去吃夜宵,正好碰上了和朋友出来玩的梁音。后来他俩和梁音的几个朋友去唱k,第二天早上杨羽才把她送回家。 ——杨羽这孙子当着我的面就和梁音发短信玩眉目传情?喵了个咪! “短信内容上表明,是杨羽追的梁音。起初梁音欲拒还迎,但她在今年一月份时态度突然转变。也就是说杨羽在一年前就变心了。楚楚,你这二十多年来的人生到底有多失败?上学的时候只顾着学习了吧?难道你就察觉不到他和你相处时一点的变化?” 楚楚回忆着这一年,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杨羽劈腿的破绽。他笑的时候眼睛还是眯成一条缝,他还是会按时按点的提醒他吃饭睡觉,就像个保姆。 楚楚无法相信这些所谓的事实,难道不是梁音勾引的杨羽么? 她举起那叠纸,皱眉奇怪的看向沈上时。 “你别管我怎么查出这些的。如果你早看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爱上他,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走到这一步,完全是你自作自受。” 他的话太刺耳了,于是楚楚将那因为被背叛而产出的,一直积郁在心里的所有情绪都化为一句话:“不用你多管闲事!”她不顾嘴里的伤口喊了出来。 沈上时眉间一皱,道:“伤口裂开了的话自己去医院。” 不对,其实根本不是因为沈上时的话刺耳,或者说是她太玻璃心。再或者说,楚楚心里其实一直有三个小人,一个是最原始的,像个小孩子般的她,另外一个是长大后充满理性的她。还有一个是维持良心,社会准则和自我理想。很多时间都是,第三个小人在吃着火锅唱着歌的时候,第二个小人和第一个小人就打起来了。 因为第一个小人说:“你他妈的其实很想彻彻底底痛痛快快的哭一回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啊,骂出来啊,沈上时一定会把你骂得更惨的,然后你就可以放声大哭,假装是他把你骂哭而不是因为被杨羽抛弃背叛才哭的。” 第二个小人不屑的冷哼道:“一个二十二岁都还长不大的熊孩子真可悲,竟然在你讨厌的人面前哭。” “楚楚问问你自己,你真的那么讨厌沈上时么?” 沈上时又点了根烟,道:“你继续往下看。他在和你交往的过程中,对另外一个女孩说他没有女朋友,然后他和那个女孩上床,成为她的男朋友。”沈上时翻找出那段用红笔标记出的信息,给楚楚看:“半个月以后他开始管她借钱。现在,你明白了么。别再整天像个傻子一样看谁都是大好人了。” “不可能!他至少……至少和我在一起不是为了我的钱。”楚楚有点心虚了。 “他之前被骗了,你拼命打工帮他还钱。但是,”说着,沈上时将杨羽所说的那段时期的医院住院记录给楚楚看。“他根本没有被骗”还有一次,他说他找不到工作和你这哭穷,你把你的积蓄全给他了,对不对?你和他交往这段时间,都给他多少钱了你算过么?” 楚楚无言以对,沉默不语。 她终于对整个人生恍然大悟。什么她太矫情太幼稚他才要和她分手的,都是扯淡。她曾经想挽回他,并对他还有留恋,现在的她真想抽以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 ——这个大骗子! 楚楚忽然往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不行,我得让他还我钱!我他妈又不是圣母,看谁可怜就一脸救世主的嘴脸送谁钱,而且我还穷得跟灯似的,谁给我钱啊!他欠我的我必须讨回来!” 沈上时一把拉住了他,笑得妖孽:“别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你嘴里的伤好了才行。” 楚楚洁白的门牙用力咬着唇瓣,嘴里洇开了淡淡的血腥气。沈上时看着她的单薄的身影,忽然发现她这几天瘦了好多,锁骨腕骨更加清晰可见,那本来就平坦的胸部俨然发展成要凹进去的趋势。 虽然她在他人面前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她演技太差,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坚强是佯装的,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么狼狈不堪。 他站在她面前,笑得很温柔,和楚楚小时候看到的那抹笑容一模一样。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从小就那么傻,永远都是众人皆醒你独醉。如果是以前的我,自然不会想过要帮你看清这些。”他自嘲的笑了一下,“可我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心也越来越软了,我不想再让你被别人肆意玩弄然后丢弃,也不想你对这样人渣还有留恋和期望,更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你就因此而被摧毁。这对你来讲,不公平。” 楚楚很少能看到沈上时这样一本正经口若悬河说出这么一大堆心里话。平常无论谁跟他谈正经事,他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三两句轻挑的玩笑话,总不愿往深了说。但这次真是破天荒啊沈老师。 她忽然觉着自己根本不了解沈上时,他根本不是她想得那样薄情寡义。她那执着的一己之见总令她对任何事都后知后觉。 沈上时轻轻摸了摸她的发丝,苦涩而无奈的低声笑道:“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疼的话……就哭出来吧。嘴里出血的话,我陪你去医院。失血过多的话,我的血给你。放心,不会不管你的。” ——拜托了,就现在,一小会也好,让我变成那个长不大的第一个小人吧。 她转过身,扑进他的怀里,放声大哭着。她从来没有想过,当她在面对他的时候,心里那个任性的矫情的,一直都长不大的那个‘楚楚’会像变成超级赛亚人战胜理智的那个‘她’。 “对不起我太笨了!……” 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其实早已经撑不下去了。 老妖孽在她耳边贱兮兮的笑道:“生日快乐,我的礼物不错吧?” ……&(*#&¥(¥ 楚楚终于没再做那个杨羽回头的梦,所以这一宿她睡得格外舒服。其实,在楚楚来之前,沈上时就已经把仓库收拾得干干净净,非常舒适,那张床又大又软,楚楚一粘枕头就睡着了。 早上,她睁开双眼,灿烂温暖的阳光涌了进来,映入眼帘的是沈上时送她的巨大的哆啦a梦抱枕。 经过昨天的发泄之后,楚楚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仿佛浑身都焕然一新了般。——就当是转角遇到狗好了! 然后,楚楚开始反思,以后在和沈上时相处时,是否应该不能像以前一样处处针锋相对,毕竟他并没有那么招人讨厌。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刷新微博,里面有人回复了昨天她临睡前发的那句无比文艺的句子:待我长发及腰时,少年你娶我可好? 很多人都点了赞,只有一句话令她打消了方才的念头。 “首先,你要有个少年。其次,你得有腰。” 这句又贱又可恶的话不是别人发的,正是沈上时这老渣男! ——人生已经很艰难了你又何必拆穿! 于是,两个人的早餐又在烽火硝烟中度过了。 不过还有件事值得一提,就是沈上时在看电视时突然灵感大发,跟楚楚说:“以后如果梁音和杨羽再跟你这秀恩爱,你就告诉他们,爱情这种东西就像内衣,一个是适合不适合只有你自己知道。二是你见过哪个正常人每天举着内衣到处晃的? 楚楚:“……” 第11章 虐渣第一式 几天后,沈上时神秘兮兮的把楚楚带到了一个很普通的公寓里。沈上时按响了门铃,里面传出一个女人慵懒的‘来了——’的声音。 “带我来这干嘛?” 沈上时好看的笑容里带着狡黠,“你不是想拿回杨羽骗你的那三万块钱么?” “哈?”楚楚云里雾里的看着沈上时。 厚重的防盗门被打开了,当楚楚看见眼前这个女人的时候,脑子里‘嗡’地一声响。她身材高挑,素面朝天,长长的卷发蜿蜒在她曲线玲珑的身体上,浑身散发着的六宫粉黛无颜色的气质。 这个女人,不就是来学校吵着嚷着说自己怀孕,让沈上时负责的那个女人么?因为她楚楚还险些英勇就义了。 “进来吧。”她冷淡的说完后,便转过身进了屋。 楚楚半张着嘴指着女人的背影,用惊讶又充满疑问的眼神看向沈上时。沈上时歪了下头,示意楚楚进去。 楚楚走了进去,环顾着装潢简洁的小客厅,客厅的柜子上摆满了这个女人和各种明星的合影。楚楚生活在二次元(动漫、游戏的世界),更喜欢动漫里的明星,比如香克斯。对三次元(现实世界)的明星们不是很感兴趣,但她还是很好奇这个女人的职业,难道是追星族?不对,如果是追星族,为啥这些照片的背景大多数都是在后台呢? 就在楚楚进行‘缜密’推理的时候,女人抱臂慵懒地问沈上时道:“就是她被一个渣男骗走了三万块的?” “是不是这种姑娘都是带相的?” 闻言,楚楚怒了:“什么叫这种女人都是带相的!我长得很像经常被人骗的么?” 沈上时看着她炸毛的模样,摸了摸她的头发,好笑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太善良了所以才会被人渣骗。” 楚楚撇了撇嘴:“那还差不多。不过……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女人耸了耸肩:“为了帮你虐渣咯~” “……” 这!都!是!什么情况?首先,为毛沈上时要拜托这个不久前为了要他负责跑去学校闹事的女人?其次,那天的她明明一副恨死沈上时的模样今天为啥就能装作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有,要回那三万块钱为什么要她来帮忙? 沈上时在沙发上做了下来,那女人坐在他身旁,并让楚楚随意,然后她问沈上时要了根烟,随手拿起放在茶几上的塑料打火机点上烟。烟雾缭绕间,她对楚楚妖娆一笑道:“我叫美黛,是一名化妆师。柜子上的那些照片是我和一些客户的合影。” 楚楚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好……我我……叫……楚楚。” 沈上时翘起了二郎腿,也拿出了一根烟点上。“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沈爷吩咐的事儿,我哪次不是般得妥妥帖帖的?谁叫我那么爱你呢!”后面那句话,美黛说得咬牙切齿。说着,她起身去了卧室。 楚楚坐在沈上时身旁低吼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沈上时挑眉道:“瞧好儿吧您内。” 没过一会,美黛便拿着一个不大的盒子走了出来,她在楚楚面前将盒子打开,楚楚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吓得她‘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小姑娘别怕,这不是真人的五官,只是用橡胶做的,福尔摩斯那电影你看过没?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易容的。” 说着……美黛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鼻子捏了捏,然后得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楚楚还是有点想吐。 等等,易容?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接着北都一直被埋在一片深灰的雾霭里面。直到今天才升起了一轮仿佛新生的小太阳,它看起来很幼小,散发光芒的时候像是婴儿在‘咯咯’地笑。尽管它现在还不足以对抗这顽固又刻薄的冷空气,但总有一天它会长大,将北都的每处冰雪都融化。 蓝天白云。温和清澈的光芒照在摩天大楼的深蓝色玻璃上,反射出一道道夺目的光芒。北都的购物街上车水马龙,在这美丽的周六里,全北都爱购物的女人都会集中在这条繁华的购物街上。当行人看到等红灯那辆白色兰博基尼gardo时,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来观摩一番这辆稀有的名车。 留着小胡子,带着墨镜的司机身着名牌西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孩留着一头金色披肩发,她穿着黑色短裙,肩上披着一个白色貂毛外套,脚上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她的眼眶深陷,下颚削尖,面部线条完美精致,双瞳湛蓝,像个外国混血儿。那平坦的胸部用硅胶从下方垫了起来,挤一挤还是有沟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特工二号——楚楚! 她扬起脸,掰着遮阳挡上的镜子惊讶的端详着自己。虽然她已经看很久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么惊艳的面容会是自己的。她不禁赞叹,美黛化妆技术简直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经过几天严酷地名媛训练,她认清了所有的名牌,学会了怎么在说话时恰到好处时机的加上几句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英文,并且,她将大家闺秀的一举一动都模仿得淋漓尽致。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会穿高跟鞋扭着屁股走路了! 在此之间,沈上时经常吐槽她:“哎你能不能别一穿上高跟鞋就跟半身不遂患者似的啊。” 楚楚:“……” 简单来讲就是,她会装逼了。 沈上时瞥了眼她道:“小心点别碰坏了镜子,这车可是我借来的,要是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话说回来沈老师,你留胡子的样子太逗了,有点像海贼王里香吉士的通缉令,噗!” “多谢夸奖啊。对了我突然觉得你这气质特像个最近特火的明星。” 楚楚双眼冒光:“是谁!” “雪姨~” “……您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这时,沈上时的手机响了,他按了下耳朵上的蓝牙耳机,里面传出一个男人冷俊的声音:“沈哥,目标已发现。” “按计划行动。” “是!” 楚楚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正经时候的模样……有点帅。 沈上时摘下了耳机转头对楚楚道:“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么?” 楚楚的眼瞳中闪过一丝狡黠,她信心十足地从嘴里吐出两个略带冰冷的字:“当然。” 眼前,绿灯缓慢的一闪,沈上时唇角一勾,脚下猛地踩下油门,跑车‘轰’地一声疾驰而去。 杨羽在从爷爷家去梁音家路上的时候,突然被几个‘黑衣人’掳走,黑衣人们将他蒙上双眼,五花大绑,嘴里塞上一块破布,把他扔到了一个废弃工厂里,没等杨羽反应过来,这哥几个就对杨羽一顿拳打脚踢。他一边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一边呜呜喊着。 其中一个人呼哧带喘道:“我告诉你孙子,你丫这是得罪人了,对方给了我们钱让我们卸你一条腿!今天你别想全乎着回去了!” 一听这话,杨羽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说着,另一名黑衣人掏出一把菜刀,用刀背在杨羽的脸上来回划着,他阴冷的笑了笑,在杨羽耳边低声道:“先把你这张小脸给划了,看你还敢不敢到处骗姑娘了~” 杨羽浑身哆嗦着,拼命的摇头,嘴里不停的发出绝望的呜呜声音。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阵雷鸣般的引擎声。四周忽然寂静了,诺大的废弃场里只有‘咯哒’‘咯哒’的高跟鞋声。随着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他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 杨羽的眼睛被蒙住了,他只能听到刀哐啷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而后几个男人有些惊慌说道:“二小姐您……您怎么来了?” 一个冰冷高傲又有点懒散的声音命令道:“放开他。” 资深渣男沈上时虐渣第一式:制造突发事件,取得渣男的信任。 杨羽被扔上了兰博基尼后座里。一双冰凉的手将蒙在他眼睛上的黑布摘了下来,又将他嘴里的抹布拿了出来,迎面而来的,还有那扑鼻的香水味。 “别害怕,已经没事了。” 楚楚保持着自信而疏离的微笑,起初楚楚怎么也学不会这种御姐式笑容,总不得其要领,于是她只有经常观察美黛的一举一动,神态和说话的语气,然后加以模仿。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愣住了。 杨羽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孩,脸庞深邃艳丽,五官精致,那冰蓝的双瞳令人过目难忘,雪白轻裘衬得她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而她周身散发的高贵气质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没有一丝瑕疵。 如果这些想法让楚楚知道,她能把膀胱笑炸了。 楚楚看着杨羽发愣的眼神,双瞳中闪烁出冷锐的光芒。 ——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 “我是琳娜的闺蜜,我叫白月。” 其实一开始沈上时给她取的名字叫白日,还文绉绉的吟了一首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但后来这名字念着念着大家都觉得有伤风化,就改成白月了。 杨羽脸上的表情因为极度惊讶而变得狰狞,他不敢相信的结巴道:“琳,琳娜的,的朋友?!” 楚楚点了点头道:“是的,刚才那些人也是她派来的。自从你和她分手以后她便一直想要报复你。她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就要毁掉。”在此之前,沈上时查清了杨羽的关系网,并得知他和那名叫琳娜的富二代地下恋过一段时间。而琳娜这个人,简单来说,四个字就可以形容她,蛇蝎毒妇。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看不惯她的作风咯~” “对了,为什么刚才那些人叫你二小姐?他们认得你?” 楚楚翘起了腿,换了个姿势,道:“算是吧。黑道的人都认识我,你有没有听说过白四爷?那是我爸爸。”楚楚看着再次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杨羽,眨了眨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双眸中含有笑意。 “小帅哥,你要去哪,我送你去?” 楚楚听到了一个满意的答案——“送我回去之前,为了表达救命之恩,我先请你喝个下午茶吧?” 资深渣男沈上时虐渣第二式:利用渣男性格中的弱点,将其诱骗,引入圈套。 第12章 突发状况 杨羽是情场高手,通过几句谈话他便搜集到许多重要信息,比如‘白月’是个从小被长辈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极度以自我为中心,且爱慕虚荣。但他并没有带她去高级餐厅,因为他清楚,白月这样的富二代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餐厅没去过?而他也没打算投其所好,询问‘白月’喜欢的茶餐厅,那样没有新鲜感。 于是杨羽带她来到了一家位于购物街的偏僻的cosy主题茶餐厅。这里的独特之处是每间包间都是风格迥异的装潢。服务员应杨羽的要求带楚楚来到英式宫廷的房间内。推门而入,楚楚眼前豁然一亮。四周为古典哥特式装潢,面前的长桌上摆着精致的烛台和餐具,身着女仆装的服务员向她微微一福:“恭迎女王陛下。” 楚楚一愣,还以为自己穿越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只见杨羽穿着西装,学着执事的样子道:“今日由在下伺候女王陛下用膳。” …… 楚楚想:您为了勾搭女人也不用付出如此大的牺牲吧? 于是,在杨羽的精心伺候下,楚楚做了一回女王大人。就以今天他的表现来看,楚楚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能勾到那么多女孩了。 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都可以恰到好处的令你有种莫名的愉悦感。他似乎早已把女人的心思完全摸透,所有姑娘在她面前好像都是透明的一样。所以,楚楚终于知道当初自己为什么这么心甘情愿的爱着他,为他付出了。 曲终人散时已是暮色四合,温暖柔和的橘色光线将北都镀上了一层暖色。楚楚站在小店门口,看着逆光中的杨羽。他的笑容还是那样坏坏的,笑的时候眼睛眯得小小的,有一刻的恍惚,楚楚仿佛回到了那段她最幸福的时光。 她看着他熟悉的面容,多么希望他不是沈上时所说的那样,她多希望在她救下他之后,他对她说的是‘我要去我未婚妻家’,而不是——‘我请你喝下午茶吧。’ 至少这可以让楚楚死心塌地的承认,这段感情之所以会崩溃完全是因为她的错。至少他还能在她的心里留下仅存的一点美好回忆。 “你的号码我记住了,改天有空的话还来这里喝茶吧?” 楚楚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急忙点点头道:“好。” 杨羽扬了扬头,道:“你司机来了,我看着你上车再走。” “下次我请你吃饭。” “一言为定哦,我的女王陛下。”说着,他像个执事一样恭敬行礼。 楚楚坐回车里,看向像她摆手的杨羽。 “怎么,舍不得他?” 楚楚仍旧看着窗外对杨羽离去的背影,对沈上时道:“恨比舍不得要多。不过你说,他这辈子会真正的爱上一个女孩么?”没等沈上时说话,楚楚便自问自答道:“如果他没有那样的童年,抑或是没出生在那么贫苦的家庭里,也许会吧。” 沈上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悠哉的打了个哈欠道:“人性这种东西吧,和贫穷是有点关系,但天底下的穷人多了去了,比如我,可我也没想着成天花女人的钱啊。”他的目光中突然带着一股强烈的鄙夷,他冷哼一声道:“每天总想着骗姑娘钱的男人,还能称得上是个爷们么,呵。” 楚楚心中的伤感被沈上时的一句话而变成愤怒。恨他骗自己,也恨自己太懦弱。 沈上时总是能那么轻易的改变她的情绪,他总能在她堕落到狼狈不堪时给她一巴掌让她清醒,他总能在她像个没头苍蝇茫然无助时把她的苍蝇头安上,牵起她的手上战场。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沈上时的掌控之中。杨羽约楚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并且表露出对楚楚有爱慕之意,杨羽的演技炉火纯青,这让楚楚有时会产生他是真心对自己的错觉,但那也只是一念之间。而楚楚也听了沈上时的话,对他欲拒还迎。 当杨羽感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不出所料地,他开始以各种理由向楚楚借钱。开始的数额很小,只是几百块,到后来便是几千甚至上万。 “究竟要给他钱到什么时候啊?” 温暖的午后,老妖孽躺在摇椅上,悠哉的嘬着茶壶嘴听着小曲儿,道:“不急,不急。” 楚楚拿着扫把当掩护。“哎,你能不能别办什么事都不紧不慢的。万一你投进去骗渣男的钱全都回不来了咋办,那是你的养老金吧沈老师。” 老妖孽惬意的晒着太阳,一脸享受道:“我不介意你养我啊~” 扫帚顺着他的脸的上方砸了过去。 “去死吧你!!!” 楚楚很担忧,非常担忧。 翌日,楚楚约杨羽在世纪酒店的咖啡厅见面。杨羽刚坐下,就听见对面单手托腮的楚楚说:“我们私奔吧。”语气很平淡,又带点命令的口吻。 杨羽愣了良久良久,于是楚楚又说了一句:我们私奔吧。 “发,发生什么了?什,什么私奔?”紧张和惊讶使他结巴起来。 楚楚看着他的这副嘴脸强忍住笑意,换了个姿势继续道:“我爸非逼我和一个什么什么富二代结婚,我不喜欢他。”说着她轻蔑的冷哼了一声,然后,她将身子探了过去,用纤长的食指挑起他的下巴,暧昧笑道:“我喜欢你,我的小执事。” “那么,您有什么计划么我的女王大人?”杨羽的笑意带有一丝得逞。 于是,楚楚将沈上时教她讲的话一字不漏的复制给他听。 楚楚告诉杨羽,她所有的信用卡都被冻结了,但是她有一笔现金,大概两百万左右,藏在祖上的老宅子里,这手就是为了给自己留后路准备的。她想用这笔钱和杨羽合作开家公司,也让杨羽拿出三十万块投资入股,并让他先将钱打过来做担保。 杨羽听完后,摸着下巴思索了良久。在他犹豫的这段时间内,楚楚也不由然攥紧了拳头,直直盯着杨羽,生怕他拒绝。她表面很淡定,其实心里非常没底。因为在沈上时跟她说这个计划的时候,她就觉得这计划非常不靠谱。她认为任何智商正常的人都不可能听信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女人的话,而且三十万这个数目对于杨羽来说,简直是天价,他要想拿出来就得找财务公司借钱。他会冒这个险吗? 楚楚激他道:“难道我不是白家二小姐你就不爱我了吗?” 杨羽连忙摆手,一口否决道:“不!当然不是!我当然是爱你的。那就依你,我把我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一起投资开公司,怎么样?” 楚楚心里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双拳也松了开来。她拿起面前的咖啡得意笑道:“为了我们的未来,合作愉快。” 杨羽也举了举咖啡,笑得狡黠。“合作愉快,我的女王陛下。” 然而就在这时,隐藏在楚楚假发里的vox微型耳机中传出了沈上时的声音:“梁音来了。” 等等,什么情况?这不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难道这几天杨羽的举动令敏感的梁音有所察觉,而后跟踪至此? 不过楚楚并不担心梁音把计划搅黄,因为她现在是以投资方的身份和杨羽交往。梁音爱钱的心和杨羽简直不相上下,她就算知道楚楚和杨羽的关系不正当,也只能忍气吞声。相反,杨羽应该比她更害怕梁音的到来,如果让‘白月’知道自己有女朋友,并且女朋友还怀了孩子,那么……呵呵。 况且,楚楚不想假装圣母的说,她不恨梁音。相对于杨羽骗她的感情来讲,梁音给她的伤害更大。她待梁音比待亲姐姐还亲,曾经楚楚为了梁音付出那么多,梁音却来横刀夺爱。楚楚怎么也想不通,天下男人这么多,梁音为什么非要抢她的男友?好,就算是梁音真的爱上了杨羽,难道她只要打着真心相爱的牌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小三? 楚楚想对她说:姑娘你三观何在?被狗吃了么? 就在楚楚这样想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令人作呕的甜腻又熟悉的声音。 “亲爱的~好巧哦~我来这约朋友喝下午茶,怎么刚好碰见你呀,咦?这位是谁呀?” 楚楚抱着臂,高傲的仰起头,优雅笑道:“您好,我是six集团董事长的二女儿,现在的身份是——”她看了下脸色煞白惊慌失措的杨羽。“杨羽的合作伙伴。” 杨羽急忙说道:“对,她看中了我的才华,想和我一起投资开一家公司。” 梁音惊讶的张大了嘴,脸上一层浓厚的粉底堆在一起,好像只要她的五官稍微有点变化,那些粉底就会哗啦啦的掉下来。 “啊,承蒙您照顾我未婚夫。”说着,她向楚楚伸出手。 楚楚瞥了眼杨羽,他的额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看来是吓得不轻。楚楚顺势道:“杨羽,你怎么没跟我说过你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啊?”而后,她微笑着看着一直伸着手等着她跟她握手的梁音道:“不好意思姑娘,你指甲里有泥,我嫌脏。” 第13章 亲手终结计划 闻言,梁音急忙收回了手,一脸尴尬。随后她又立即摆出充满歉意的样子道“真是对不起白小姐,我这个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要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哦~”说着,她没皮没脸的坐在了杨羽的身旁。 杨羽握着咖啡杯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眼珠左右不安地动着,一副知晓自己要大难临头的模样。 楚楚非常期待杨羽接下来的举动。他是会为了钱而抛弃未婚妻,还是会为了梁音不要钱? 梁音挽着杨羽的手,靠在他的肩上,一脸幸福的b样。对楚楚道:“白姐姐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我们马上要结婚了,而且我还有了杨羽的孩子了呢~”说着她又一脸幸福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波迷蒙:“我想让我们的小宝宝也来参加婚礼,这样才有纪念意义。白小姐,到时候要记得赏脸哦~” 楚楚眼神轻蔑的一凛,“你有几分脸可以让我赏给你?” 梁音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楚楚笑了笑道:“瞧把你吓得,我是开玩笑的。” “白小姐……您,真幽默呀。”梁音不自然地赔笑道。而后,她对服务生招了招手,又对楚楚道:“白小姐,您还要不要咖啡呢?我看您杯子里的咖啡喝没了。啊对了,这单我来请,您随便点就可以啦不用客气的。” “好啊,那就来一杯麝香猫咖啡吧~” 麝香猫咖啡在世纪酒店咖啡厅里比任何咖啡厅的要价都高,一杯要六千块。既然她伸上脸来给你打,那何乐而不为呢? “好,那么我要一杯蓝山咖啡,谢谢您了。老公,你要么?” 杨羽没给她任何回应。梁音操着她那充满乡土气息的台湾腔对服务生道:“就这些了哦~谢谢你呢。” 楚楚换了个姿势,对梁音道:“不过话说回来呢,现在的小姑娘都像你一样这么不检点吗?喜欢婚前性行为。你说,要是杨羽喜欢上别人了,把你抛弃了,你和孩子该怎么办啊?” “杨羽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呢,他才不会抛弃我呢。”旋即,梁音看向吓成狗的杨羽道:“对不对,老公?” 楚楚又觉着胃里开始翻滚,有什么新鲜热乎的东西要涌上来。 不过楚楚承认,跟梁音比起来,她确实幼稚了一些。至少当她看见杨羽和梁音手拉手逛商场的时候,她没能像梁音一样泰然自若的面对情敌。 这时,服务生端来了咖啡。梁音假惺惺的起身,拿过麝香猫咖啡,谄媚道:“姐姐,这是您的咖啡——” 突然间,她穿着十厘米高跟的脚一歪,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溅洒在楚楚洁白的长裙上。 楚楚一惊,赶忙拿起手边的餐巾纸擦着自己的长裙,杨羽也急忙过去帮她擦。梁音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白小姐狼狈又气愤的样子,甜腻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但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捂住嘴,故作惊慌失措的道歉:“对……对不起白小姐,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我……我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崴脚了,对不起……” 楚楚十指紧攥,深吸一口气。她猛然间站起身,挥动大臂给了梁音一个耳掴。 “别他妈跟我装了!你当我傻么?”气急的楚楚忘记了伪装自己的声音,她反应过来以后,急忙闭上了嘴。 这时,周围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楚楚。就在这恰到好处的一秒间,梁音的眼睛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泪水哗哗的往外涌,楚楚其实早就料到了,她必须要装可怜,从小到大,她最擅长的就是哭,然后博取别人的同情。楚楚已经被她的眼泪骗过无数次了。 梁音一脸委屈的啜泣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 未等楚楚开口,杨羽先对梁音急了。 他一脸嫌恶道“梁音你别演戏了好不好?”然后,他对楚楚道:“白小姐,她在说谎,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楚楚愣了。 梁音也傻了,满脸的粉都僵硬的凝固在一起,她怔怔的对杨羽低声道:“老公……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别再演戏了,太假了,赶紧给白小姐道歉!” 这个桥段……多眼熟啊,这不是前段时间在商场里刚发生的吗? 梁音咬着唇瓣,低着头,努力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仨字:“对……对不起。” 这是什么情况?杨羽真的打算为了钱而不要梁音?妈的,这渣男拖出去枪毙十分钟都不解气! 而后,杨羽对楚楚道:“白小姐,我带您上楼去换衣服。”说完,他便扶着楚楚走了,把梁音一个人留在那里。 在楚楚转头的那一刹那,她对梁音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 梁音收敛了泪水,恨恨的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攥紧的十指不住的颤抖。她的妆花在了脸上,让她看起来非常滑稽,像个小丑。 回到总统套间后,楚楚换上了沈上时给她准备的蕾丝衬衫和仔裤。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想象杨羽要怎么自圆其说。她从卧室里走了出来,看见杨羽正在客厅的吧台后倒酒。他端着两杯香槟走了过来,递给楚楚。这时楚楚想起沈上时说过的话,一定不要喝杨羽给的任何饮品。 楚楚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不想喝。” 她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以一种平静而冷酷的沉默逼他抓狂。杨羽看了她良久,随后自己把两杯香槟都干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好吧白月,我跟你说实话。”杨羽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难道他要坦白梁音怀了他的孩子?这渣男要从良了? 楚楚看着杨羽无奈又失落的表情,她的心也一沉。也许杨羽想明白了,在梁音和金钱两者之间,他要选择梁音,他爱她。 “你说吧。” “她的确怀了我的孩子。” ——看来她猜对了。 然后她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好了,游戏结束了,杨羽,梁音,你们赢了。 “但那是她逼我的,她骗我上床,然后又用孩子来要挟我!” 闻言,楚楚惊讶得猛地看向杨羽那恳切的目光。杨羽跪在她的脚下,执起她的手,他的唇轻轻的点在了她的手背上。 “请你相信我,我根本不爱她,我爱的人是你。”他的声音那么温柔,眼神迸发的坚定的火花那么热烈,楚楚简直就要相信他了! 她看着他,扯着一边的嘴角冷笑了一下,极力控制对他从心底狂涌而出的鄙视和厌恶。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么?对,就是这种略带不屑的笑容,带点绝情的意味,太让我无法自拔了。”杨羽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他看她的眼神好像被蒙上一层雾。他站起身,亲吻上了她的脸颊,她的耳根。 楚楚抬起脚朝他腹部踢去。“别碰我!”说着,楚楚站了起来往后退去,下意识地攥紧双拳。 楚楚的幼年时期得益于沈上时,从他身上学了点功夫。她长大后学了几年的散打。楚楚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散打是她唯一的特长。她虽然算不上武功盖世,咳,但让杨羽长点记性还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她穿的是跟鞋。那跟那么尖,给谁一下谁都得疼得半天喘不过气。 杨羽捂着肚子跪在地毯上,表情极为狰狞痛苦。良久后,他道:“对……对不起。看到你,我就有点按捺不住。” ‘杨羽,你不能每天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脸上,虽然我们都认为你写的没错。请你快点把你脸上的sb给擦掉吧。’楚楚在心里对杨羽说道。 但即便他如此的sb,也是梁音肚子里孩子的爸爸,楚楚再恨他也不能让他抛弃梁音和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给我滚!再也不想看见你!滚!” 楚楚向他喊道,她终于将自己一直都压抑着的愤怒爆发了出来。当她说出这句话之后,她也知道,计划失败了。 “白月……你根本不信我是么?究竟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 “白月,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么……”他乞求她,跪在她面前,毫无尊严的乞求她。 楚楚不想看到他没出息的样子,她背过身,低吼道:“出去!” ——梁音,这次我放过你,以后还请你自求多福。 沈上时从耳机里听见了楚楚和杨羽的对话,他没想到楚楚要放弃拿回钱的机会,没想到楚楚会亲手摧毁这个计划,他更担心楚楚会伤心难过或者追悔莫及。于是他等杨羽走后,急忙来到了顶层的总统套房。他推开卧室的门后看到化妆台前的楚楚转过身,愁眉苦脸的对沈上时道:“沈老师……我鼻子掉了……” “……” 第14章 神一样的反转 整个下午,梁音都坐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看电视,但她根本不知道电视里演了什么。尽管她穿着名贵的裙子,戴着闪亮亮的首饰,却依旧无法掩盖住她从头到脚的怨念。 一个下午了,她不吃不喝地坐在那生闷气,颇有入定的架势。她气那个一看就是整容过的富二代扇自己嘴巴,还气杨羽所说的话。但她不能自乱阵脚将杨羽拱手让人,她得忍!这时候,越是闹就越起反作用,让杨羽越来越厌烦自己。她要做的,只是隐忍,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这里,她得意地冷哼了一下,然后摸着自己的肚子,深情地自言自语道:“宝宝,为了你,妈妈什么都做得出来哦!”她那双戴着美瞳的大眼睛温柔得好像要滴出水来。 这时,门被一个人从外面打开了,是杨羽。 梁音正在酝酿情绪,但还未等她开口,杨羽连鞋都没换就冲了进来,又气又急地对梁音道:“我的大宝贝儿!您今天真是坏了我的好事哎!” 梁音半张着嘴巴茫然地看着他,头一歪道:“什么?” “今天那富二代,她说要跟我合伙开公司,她出两百万,让我出三十万,而且她先让我把三十万汇过去做抵押,这一看就是个大骗子啊!” 梁音的嘴巴张得更大了,发出很长的一声“啊”,杨羽的话令她感到无比惊诧。 杨羽扶着梁音坐到沙发上,他就像是在搀着慈禧老佛爷,小心翼翼的,丝毫不敢有什么闪失。 “老婆你听我跟你说啊。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我被一帮人给捆起来扔到一片废墟厂,是那个白月救了我,然后她就说喜欢我,想和我交往,还说自己是富二代。她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可还是很多地方有漏洞。你想,怎么可能这么巧我被一群人绑架,又被她救了下来呢?这很明显是安排好的。没过几天,这女人就要和我投资一家公司,让我先打过去三十万。我要先假装被骗,给她打去二十万,用三十万去换她的两百万。如果她报警,我就先将她的诈骗证据交给警察。况且,看她的样子是个惯犯,与人交谈和拿捏分寸间很娴熟,应该是个有案底的。” “老公……那你和她……究竟有没有事情?” “傻老婆,你都有我儿子了,我怎么可能还喜欢别人呢?抱歉,没和你说清楚,今天让你受委屈了……可我这都是为了你和我儿子啊。”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我怕你担心啊,你这不怀着我儿子呢么?” “可你这样我才担心呢,每天偷偷摸摸地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害怕你离开我。” “放心,不会离开你的。” “可你哪有三十万这么多钱啊……”她还是在意那些钱。 “你看,我是为了你——所以,你能不能借我点?” 梁音的语气明显变了,“让我想想吧。” 后来楚楚才得知,梁音并没有借钱给杨羽,而这也令杨羽也在花样作死大赛上拔得头筹。 沈上时的家中,楚楚坐在沙发上听着从窃听设备中传来的杨羽和梁音的声音,阵阵作呕。但她没想到杨羽竟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计划,而且还妄图反骗回来。一旁,沈上时右手搭在沙发背上,左手次啦一下划动zippo火石,点上了一颗叼在嘴里很久的香烟,他猛吸了一口,道:“现在后悔的话,还来得及。”他一边说着话,嘴里一边冒着烟。柔和的灯光混杂着烟气朦朦胧胧,一层淡淡的雾气里,他的美目微眯着,洁白的衬衫微敞着领口,露出细腻白皙的皮肤,让人看了脑海中会浮现三个字:有妖气! 楚楚关掉了设备,四周顿时陷入一片安静。她靠在沙发上,头向后一仰,静静地看着白色天花板良久良久。 过了好半天后,她才开玩笑道:“沈老师,看来你功力还不够啊,这计划让他发现了。其实从一开始你说这计划的时候我就在想,杨羽又不傻,怎么可能轻易上钩。” 沈上时唇畔的笑容略有玩味:“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杨羽相信你。就如他所说,这计划漏洞百出。” 楚楚半张着嘴看着他,不明所以。 “但如果想要在短时间内让他掏出大笔资金,这是唯一的方法。” 楚楚快速地眨着双眼,一副茫然的模样。 “什么……意思?” 沈上时轻轻敲了一下楚楚的脑袋道:“马上你就会明白,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现在你也不用有所顾虑了,杨羽已经对梁音全部坦白了。” 沈上时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太过了解楚楚,他知道她不忍心因为自己而使梁音被杨羽抛弃,她就是这么一个无法对亲人下狠手的女孩,即便她曾经被最信任的姐姐背叛、伤害过,但她仍旧她保留心里属于道德的那道底线,这也是他不曾拥有的。 “话说回来,我真没想到梁音会支持杨羽这么做。如果是我,我绝对不允许我老公再和那女人有来往,无论什么理由。还有,我最痛恨的就是欺骗,别人骗你是他的问题,但如果你反过来去骗别人,就是你的问题了。我的意思是,我不愿意做我最讨厌的那种人,和他一样的那种人。” “欺骗只是一种手段,有时候,谎言也是善意的,小姑娘。” 楚楚像个小保姆一样抱着扫帚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沉思道:“我对于这个社会来讲是不是太天真了?” 沈上时没有向往常一样嘲笑她,他又拿起一根烟,点了上,然后坐起身来,身子微微前倾,两条胳膊撑在腿上,他看着眼前的一盆黄色小雏菊,语气有些低沉地说道:“我对我的每个学生都说,要做到‘仁、信、义’这三个字,可是我这辈子始终没有做到。而你却天生就做到了我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他向她笑了笑。 楚楚不敢看他微笑着的眼睛,因为他这样柔和的笑并不多见,而且……太过迷人。 “我身上这些在人们眼中的劣性是与生俱来的,也可能是因为我经历的事太多了。或许你对此很不耻,但在我看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品质是一定要被歌颂或鄙视的。所以说,这就是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背叛和欺骗,都不要被仇恨所毁灭,不要失去心中最后的底线。我这次帮你,只是想让你从这段经历中走出去,免得以后心存不甘。至于这件事你要不要继续下去,还是得问问你的心。”沈上时掐灭了烟头,并对楚楚笑了笑,那笑容是那么的温暖。 经过那次同沈上时深刻的谈话后,楚楚想了很多,但不是关于报复那件事,而是关于沈上时。其实当几年前沈上时席卷重来后她便有预感,她的人生会变得与众不同,至少不会像沈上时离开的那段时间里一样那么平淡无奇,没有值得回忆的东西。有很久一段时间,楚楚对童年的记忆变得渐渐模糊,可当他出现后,那些失散的画面又变得格外清晰,色彩逐渐瑰丽而浓艳。 她记得她小时候的确很粘沈上时,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从心底总是有点怕他。不是惧怕,而是她觉得总和他保持着一种距离。他对她的态度和口气,让楚楚觉得他是长辈,自己是小孩,他经历着她无法想象的事情,他与在她眼里最害怕的那种坏人打交道,他游刃有余,意气风发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她好像永远只是一个扒着门框远远瞧着他的小女孩。他们之间,存在着她一辈子都追逐不上的东西,这种东西让他们没法平等并肩而行,这玩意儿就叫岁月。 但是伴随着她长大后同他的一次次斗嘴,这种隔阂也渐渐地消失了,非常微妙。 可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总是特别深刻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尤其是那样的笑。她想,沈上时肯定不知道在他展露出那样的笑容时,看到这笑容的人是会有多么沉醉,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原谅了他在某些时候的阴险狡诈,甚至对他咬牙切齿的恨意,还有他的没心没肺,无情无义。 她想,自己最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这可能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的她有些依赖他,她无法想象自己的身边如果没有沈上时,她会是怎样颓靡不堪,会被人怎样冷嘲热讽?最主要的,她或许都会看不起那样的自己。 那种依赖,就像只要同他走在路上,她就可以不用使劲记住回去的路,可以放心享受逛街一样。 没过多久,楚楚便联系了杨羽。但她并不知道,杨羽等这段迟来已久的电话的这段时间是有多么煎熬,在这之前,他想尽办法要联系楚楚,可楚楚一直都没有回信,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楚楚点燃了他最后的希望和心中对金钱的贪欲。 楚楚根据沈上时的指示,和杨羽约定好在北都的一家银行里会面,杨羽带来了他筹得的三十万,这三十万里有他许多年辛苦工作攒下的钱,有他爷爷的棺材板钱,还有他从财务公司借来的高利贷。 “有信誉。”楚楚看着杨羽拿来的一箱子鲜红钞票满意地点点头。 “我杨羽可是一言九鼎的男人,怎么可能有负白小姐的重望。”他得意地笑道。 楚楚在心里冷哼了一声:真他妈不要脸。 杨羽按照楚楚的话把三十万汇到了公司帐户上。 “好,我的那两百万在我朋友的卡上,他现在在国外,明天就回来了。等他回来以后我让他把钱汇到公司账户上。那我就先回去了。”楚楚对他礼貌一笑,转过身去,向门口处走着,心忐忑不安地剧烈跳动着。 “等等!” 杨羽从楚楚身后猛地拉住了楚楚的胳膊,她的心瞬间剧烈一震。但是,她还是保持着笑容缓慢转过了身。 “你不会想拿到钱就走吧?这可是欺诈啊,对么?”杨羽打趣道,看着楚楚的双眼散发出锐利的目光。 楚楚下意识地收拢了十指,紧攥的双手沁出了冷汗。她脸上的笑容忽然沉了下来,心剧烈而不安地跳动着,牙齿咬着唇瓣。 杨羽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 “为了保障我的利益,还是请白小姐也先把钱转过来吧。” 两个人的目光对峙良久,楚楚感觉到杨羽抓着自己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从银行的巨大玻璃外散落进来的阳光忽而变得苍白刺眼,涌动的人流、叫号的冰冷机械声、人们嘈杂的话语声,在楚楚的意识中渐渐暗淡了下来。她只是在不停地思索对策,并且等待着沈上时作出的指示。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vox微型耳机中始终没有传出沈上时的任何声音。 楚楚瞥了眼杨羽紧抓着自己不放的手道,故作冷静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不放我走?” “不不不,我怎么敢呢?但是……”他温柔的笑容带着冷意,“我要真不让你走,你也没办法吧?” 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她的一切都是假的。 楚楚心中焦急难耐,她不知道沈上时究竟在做什么!这么紧急的时刻竟然消失了? 良久以后—— “好,我现在把钱转给你。” 杨羽渐渐松开了楚楚的手,向vip银行柜台作出“请”的手势。 楚楚无计可施,只得将沈上时给她准备的两百万汇入了公司银行帐户内。楚楚瞥向杨羽,当他看到这个数字以后,他流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旋即,他的眼神中开始翻滚着汹涌的贪婪。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楚楚心里很着急,她想快点离开银行,找到沈上时询问对策。 杨羽得意地挑了挑眉毛,微笑道:“当然。那么白小姐,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楚楚没有回应他,只是甩着包大步走了出去。 楚楚走后,杨羽兴高采烈地给梁音打电话让她赶紧过来。梁音赶到以后,杨羽将在银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梁音,并炫耀自己多么机智。 楚楚坐在沈上时借来的一辆灰色奔驰glk300里,看着梁音走进了银行。如今的她已然无计可施,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杨羽和梁音唱着胜利的□□将钱塞进自己的腰包里。她转过头,见沈上时还悠哉地抽着烟,心急如焚地大骂道:“怎么办啊!他们要把钱取走了!哎你别抽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沈上时!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着,楚楚看准时机将沈上时的烟抢了过来。 沈上时忧愁地叹了口气:“唉……老年人的一点爱好你都要剥夺吗?好无情……” “你闭嘴!我可告诉你啊,这两百万是你的,被他们拿走的话你就一分钱都没了!” 老妖孽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说过啊,钱丢了的话你来养我。” “我告诉你,没戏!我以后绝对会装作不认识你的!” 沈上时委屈道:“人家为了你都把钱让人骗走了呢……我这钱还是借来的,没准明天我就得变卖所有财产,你怎么能这么绝情呢?你想象一下,当你在商场里花着大把银子买衣服的时候,我只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地沿街乞讨;当你吃着鲍鱼喝着酒的时候,我只能喝米汤,吃个毛鸡蛋就生日快乐了;当你在公寓里和男人夜夜笙歌的时候,我只能在破旧不堪的茅屋里忍饥挨饿……那是一副多么凄惨的画面啊!没准我死了都没人给我收尸……” 说到这,楚楚脑补了一下沈上时的话,心忽然软了。仔细想想,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沈上时再神机妙算也有失误的时候,他毕竟是个凡人,又不是算卦的。再说,他也是为了自己才搭进去那么多钱…… 于是……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对你负责的……大不了,以后我赚钱帮你还债啊……” “那我没地方住了怎么办?” 楚楚纠结了半天才道:“那……你来我外公家住吧。” “不行,我可不想让老爷子知道我过得这么惨,他肯定得幸灾乐祸地跟我说这是报应。” ——喂,我外公不会这么没节操吧! 楚楚低着头,攥着手里的衣角,吭吭哧哧道:“……那,那你来我家好了……” 沈上时心满意足道:“得嘞,有你这句话,值了!” 楚楚看他一副小人得逞的样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半眯着眼睛狐疑道:“你……你不会有什么瞒着我吧?” 沈上时饶有深意地笑道:“你来听听就知道了。”说着,他拿出了窃听设备。 楚楚茫然地看着他,戴上了耳机,里面传出杨羽歇斯底里的喊声。 “不可能!你再查查!再查查!怎么可能取不出来呢?我刚才看着她打进来的啊!两百万!那可是两百万啊!怎么会被冻结呢?” “先生,请您冷静一下。” “另外三十万呢?去哪了?怎么也会没有了!” “您好,先生,我这里显示的是,在半个小时以前,帐户里的三十万已经被提走了。” “老公……老公……怎么会这样……” 这时,前来银行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楚楚听到这里,惊讶得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看着沈上时喉间发出“呃、呃”的声音。 “你汇去的那两百万是我用公司名义向银行贷款借来的,虽然杨羽亲眼看着你将那两百万打入了公司的帐户上,但是,没人能从那帐户里取出两百万的现金。” 言毕,他下车从后备箱取出一个不大的黑箱子,将箱子打开,楚楚的氪金狗眼瞬间被眼前崭新的□□晃瞎了。 “而我,也早在你汇款之前就把杨羽的三十万给取了出来。至于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你,那是因为你必须要在杨羽让你汇款的时候表现出紧张的情绪,这样他就会更加的确信你是个骗子,更加得意忘形,让*完全覆盖理智,导致他越加想得到你的两百万,而不会去再想他自己的钱。” 楚楚看了看钱,又看了看那老妖孽挂在嘴边的招牌式笑容,这回,她是彻底服他了。 这时,楚楚兜里的手机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震得她抽回了思绪。她慌乱地从外衣兜里掏出,上面显示着“杨羽”。她看向沈上时,目光在问他该怎么办。而他只是转过了头看向窗外,他想让她自己作出决定。 楚楚的手机在她手心里震动了很久很久,然后,她轻轻按下了挂断键,将手机关机。她转过头,看向从银行里灰头土脸走出来的杨羽和梁音。 ——杨羽,你听好,我之前说惩罚你,只是为了让你知道被欺骗的滋味,其实这只是在给我人格的堕落找借口,我不想做一个坏人,我不愿意承认在我心底有这么一个叫“报复”的不堪的东西。但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这么一个有仇必报的人,我要的就是这种公平,你骗了我所有的感情,我也要让你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现在,我们都一无所有了。我祝你幸福安康,永远。 第15章 乖乖 回到家后,楚楚卸了妆,回到了以前素面朝天、穿着印有动漫图案卫衣的那个女孩。她不再浓妆艳抹,不再有一笑倾城的容颜,不再有婀娜多姿的身段,不再有傲视群芳的气场。她现在只是一个放在人堆里就没法找到的普通小姑娘。即便现在她跑去对杨羽说自己是白月,杨羽也只会认为她发烧烧坏了脑子。 她将所有的行头都整理在了一个盒子里,并拿给正在书房里看书的沈上时。 沈上时的书房里飘满了兰花香,黄昏的金橘色夕照从落地窗外洒落进来,将房间里蒙上了暖暖的薄暮,镀在那安静陈旧的留声机金色喇叭上。当楚楚走进去时,沈上时正专注地看着京剧话本,在某一刻,他总能带给楚楚一些宁静的祥和,令她感到温暖安心。 “这些以后应该都用不到了,帮我还给美黛吧,顺便替我说声谢谢。”她有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道,“游戏结束了。” 隔着一层夕阳,沈上时抬眼看了一眼楚楚,又看了看那大盒子,放下手中的京戏话本,若有所思地皱眉道:“其实你可以考虑变换一下风格,你装白月的时候那个气质,嗯……怎么说呢,挺有魅力的。没准你改变风格以后,就能嫁出去了。” 楚楚苦笑道:“算了吧,要是每天让我穿十厘米的高跟鞋,出门前化一个小时的妆,我还不如宅死在家里。” “那么,祝你早日进化成剩斗士!” 楚楚瞪了一眼他:“滚!” 沈上时仍旧笑得很温柔,那双漆黑的双眸里好像也蒙上了一层雾霭般的夕照。就在这一片安静的夕照中,两个人忽然沉默了起来。 楚楚靠坐在桌子旁,歪着头看向窗外暮色四合的天空,叹息道:“我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喜欢一个人了吧。我把我攒了十几年的感情全部给了他,却被他欺骗背叛。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懂吗?” “你才多大点,知道什么是爱么小姑娘。” “你个老渣男还跟我提爱?呵呵!对了,我很想采访采访您。”说着,楚楚拿起一杆毛笔当话筒,举在沈上时旁边。 沈上时煞有介事道:“能打码么?我好歹也是个老师。” “当然,那么,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沈上时先生,我想问问您,您抛弃了那么多姑娘,您有没有想过她们现在过得可能比我还悲惨?您当初究竟是为什么想要玩弄别人感情的?” 沈上时沉思了良久,每次他认真沉思的时候,眉头总会不由而然地轻轻皱起来,眼神变得非常深邃,他那种不常见的正经表情甚至会让楚楚觉得,他是个严肃的人。 “那些姑娘啊……”沈上时一本正经地说。 楚楚很期待地望着他。 “悲惨不悲惨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一副无辜茫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 楚楚咬牙切齿道:“沈老师我跟你讲,人不能造太多的孽否则会有报应的。” 面对楚楚的对他的评价,沈上时破天荒地没有毒舌,他只是摇头轻轻笑了笑,道:“我爷爷以前跟我说,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没有谁会孤单一人。所以你的路还长着呢!乖乖。” ‘乖乖’ 听到他那么轻柔地说出那两个字,楚楚的心好像被什么软软的物体轻轻包住了一样。那是她的小名,在很久以前大家都叫她乖乖,但自从她长大以后,便再也没人叫她乖乖了。 其实她没有跟任何人讲过,她很喜欢这个名字……因为,这是沈上时取的。沈上时以前总说,这名字给你取坏了,你看起来听话,其实闹腾着呢。 沈上时说得没错。在楚楚还是乖乖的时候,她在学校里打了那个抢她玩具的男孩,当时学校的老师把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楚楚推到沈上时面前,无奈地说:“你们家楚楚可够厉害的,骑在那小男孩身上打,真想不到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挺乖巧的,一急了下手没轻没重,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 楚楚记得很清楚,那天沈上时来接自己的时候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衬衫,那时他才20岁,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身姿清俊挺拔,也没有现在的那不易察觉的沧桑和世故。 回家的路上,楚楚——不,是乖乖——她拽着沈上时的衣角问他:“小叔,我打架了,以后是不是就不是好孩子了?是不是就不能得到小红花了?”六岁的乖乖嘟着嘴仰起头,看向那在夕阳中被柔化的脸颊。沈上时将她抱起来,捏了捏她的鼻子对她说:“在小叔心里,乖乖永远都是个好孩子。” 突然间,楚楚的心中涌上一丝酸涩,她咬住了唇瓣,强忍住心中莫名其妙的酸楚。 沈上时笑眼弯弯,纤长的十指摸了摸她细软的头发,然后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好了,一切都过去了,都结束了,乖乖。” 楚楚的脸贴在他毛茸茸的毛衣上,清晰地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和她小时候闻到的一模一样。 沈上时,现在在你心里,乖乖还是个好孩子吗? 翌日上午,沈上时和楚楚抓阄决定谁去买菜谁做饭。结果,沈上时出去买菜了,楚楚一个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这时,门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楚楚从猫眼里望见了门外的人,是美黛。 美黛对于楚楚穿着睡衣在沈上时家里表示很惊讶,在门外面愣了半饷。 “那个……我只是沈老师的侄女。”尴尬的气氛中,楚楚挤出这么一句话。 美黛满不在乎地笑道:“无所谓,你是谁都无所谓。” 说着,她宾至如归般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妖娆地翘起了腿。楚楚急忙关上门,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里看着她。 “请问……你是来找我小叔的吗?他不在家……出去买菜了。” “我在这里等他回来。”美黛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一本物理教科书随便翻了翻,低着眼睑问楚楚道,“他还是每天盯着这些书,什么都不做么?” 楚楚愣了半饷,随后急忙点头,但她反应过来,这女人是背对着她的,于是急忙开口道:“是,是的。” 虽然楚楚不知道以前沈上时下班后都做什么,但自从她住进沈上时家后,他的确除了在家备课批卷子,在书房里看话本,偶尔看看电视,上会网,欺负欺负她,便什么都没做,也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一到暮色四沉他便开始梳妆打扮和一帮狐朋狗友玩通宵,顺便结识几个妹子去开房。 仔细想想,他还挺乖的。 美黛没再说什么,而是打开了电视。 楚楚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却没有接,抬了抬头,道:“放在那吧,我不渴,谢谢。” 楚楚只好把水放在茶几上,很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目光时不时地瞥向美黛。 “你是不是好奇我来的目的?” 哎,还是被发现了。 美黛放下遥控器,对楚楚妖娆一笑,那笑中还夹杂着点凄楚,令她有种苍凉的惊艳。 “难道你……还想让他对你负责?”楚楚看了眼她的腹部,“还有你的孩子?” 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很开怀,像是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 “没有,傻姑娘,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楚楚瞠目结舌地愣住了。 “等等……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哦,我现在是他的实习生,在十二中实习,你去学校闹事——啊不,我的意思是——你去学校找他的那天我正好也在。” 美黛挑着眉点了点头。旋即,她又自嘲地笑道:“我以为我利用这件事去他的学校闹,他就能对我负责,可是我小瞧他了。但是我更没想到,他抱我的时候竟然在我兜里揣了一把仿真枪,当时有一个女孩为了和我争他吵着要跳楼,引来了许多警察。如果我再在那里纠缠,我肯定会被送去警察局。” 楚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个要跳楼的女孩……其实就是我。”说完,她又急忙摆手道:“不过我只是想把你吓走,没有要和你抢的意思,那真是……没办法的办法。” 美黛一脸欣赏地看着楚楚点了点头。而后,她换了个姿势继续道:“他那天来我家拜托我帮你,我答应了他。因为我想,这是一次机会,可以和他重新在一起的机会。” 原来美黛会帮自己是因为沈上时。 “不过……现在我想通了,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他会对我好,只是因为同情我或者说是可怜我。我不想再和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了,我累了。”她的笑容看起来真的是很疲惫。“今天我只是路过这里,想上来看看他。真的,只是想再见他一面,再看他一眼。” 美黛那一贯高傲冷冽的凤眼中此时此刻流转着淡淡的温柔的微光。 楚楚惊讶得脱口而出:“啊?他抛弃了你,难道你不恨他吗?还想见他?” 就像楚楚对杨羽,别说见了,她只要一想到他就恨得牙根痒痒。 美黛挑了下长眉,坦诚道:“恨,不过并不是因为他抛弃我,而是恨他从来没有对我承诺过什么。”她叹了口气,继续道,“三年前,我妈妈得了癌症,需要一大笔钱。那时的我只是个很小的化妆师,赚的钱根本不够给我妈妈治病的。于是我去做了公关小姐……简单点说吧,我就是卖的,什么都卖。”她的唇畔便勾起了一种自嘲的弧度。 “是我们那的一个熟客把沈上时带去的。他是北都军区的一个大官,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对沈上时毕恭毕敬的。当时我就想,这人一定是个大凯子,于是我就调查他,才知道他只不过是个高中老师。可我心里清楚,他背景一定很大。之后我观察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喜欢喝什么酒,抽什么烟,一点一点地接近他。” 她从玫红色的香奈儿包包里拿出一包烟,点上。楚楚很识相地跑去厨房把烟灰缸拿来,然后像个听故事的小孩子一样,两只手拖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美黛的目光悠长:“其实他就去了那么一次,就有很多女人前赴后继地追求他,但他对她们丝毫不感兴趣。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只喜欢男人。” 楚楚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我先以朋友的身份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来他得知我的事情以后,给了我一笔钱,那笔钱足以给我妈妈治病。他对我说,你是好女人,不要再去做那种事了。说真的,当时我拿着钱的时候哭了,不是因为我妈有救了,而是因为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爱上他了,是真的爱,不是像和那些男人逢场作戏。” “那后来呢?” “他从来不会拒绝任何一个人,只是会对你保持一种很微妙的距离。那种距离会让你觉得你永远都无法触碰到他。我为了他改变了自己,但换来的却是他更多的冷漠。”她摇头叹息道,“女人一旦恋爱啊,就像个脑残一样。否则我怎么可能想到要像那些女人一样,跑去他学校闹?姐姐也劝你一句,别对一个男人付出太多,那等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楚楚连忙点头道:“是,前辈说得是。” 美黛握起已经凉了的纸杯,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别看他那个人总是一副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样子,说话有时候还很气人,但他确实是个好男人。” 楚楚看着手里的水杯,若有所思道:“看来我一直都错怪他了。” “嗯?” 她的目光很悠长,“我啊……一直认为他是那种喜欢玩弄女人感情的渣男,甚至还因为这点而讨厌他。”她看向美黛,“不仅是我,就连我家亲戚都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这么大岁数都不找个女人好好过日子,以后下场肯定不好。但他从来不去解释,依旧我行我素。” 美黛道:“是啊,他看起来吊儿郎当又薄情寡义的,实际上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她的语气有点惋惜,“我用尽了所有手段都留不住他,不过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才能留得住他。” 楚楚曾经想过,他只会在许多人生命中留下惊鸿一瞥,却不会永久的属于任何一个人,因为他是沈上时。 那天美黛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临走前,美黛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或许对于她来讲,见不到她一辈子挚爱却得不到的男人,是件好事,至少可以在她心里多一分美好的回忆,少一分徒增的伤感。 既然放下了,就不要再拿起来了。所以,楚楚并没有告诉沈上时美黛来过。 “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做什么?就跟我要死了似的。”沈上时像个采蘑菇的大灰狼一样提着菜篮子回来了。 “没啥,看见你挎着菜篮子这么娴熟的样子,忽然觉得你已经成为了一枚合格的家庭主妇了,沈老师。” “倒霉孩子快去洗手,今天为师要给你露一手。” “哎?不是我做饭吗?” “……你还是饶了我吧。” “沈上时你去死吧!” 那天,是他们唯一一次和谐的午餐。 第16章 外婆生日聚会 开学前一天是楚楚外婆的生日,楚楚只要一想到要和亲戚们碰面脑袋就变得硕大无比,不过唯有两个人只要楚楚想起他们就会感到无比舒畅,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他们,看看他们还过得好不好,这俩人便是杨羽和梁音。 上午十点,天空蔚蓝如洗,风中透着丝丝凉意,那天楚楚精神焕发,喜气洋洋。沈上时坐在‘黑胖子’里看着穿着穿着大红毛衣大红板鞋的楚楚道:“您这是要去拜堂吗?” “……” 她到外公家时,家里只有外公和外婆,外公正在镜子前给外婆梳头发。外公见到了楚楚,眉开眼笑道:“呦,楚楚今天很漂亮呀。” “外婆过生日我必须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来呀。”楚楚挽着外公的手臂嬉笑道。 “不过你穿成这样是要去拜堂吗?” “……您和沈上时是商量好的吧。” 过了几分钟,楚楚的爸爸妈妈到了。楚楚见到爸妈后热泪盈眶的扑了上去。但楚楚的爸妈面对许久不见的女儿时……丝毫没有想念她的模样。爸爸的反映是,灵巧的闪开她的拥抱冲到电视机前打开电视看球赛。然后她看向妈妈,忽然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在找房子的时候妈妈将自己拐骗到沈上时那里的事情,于是道:“妈,您见到我就不想说点什么么?” 妈妈则是掩面笑道:“楚楚好像变胖了,你小叔每天都喂你是什么呀把你养得这么好?” “……您就不能为帮着沈上时欺骗我这事道个歉啥的么?至少你也表现得你心怀愧疚啊一点啊!” 这时,沈上时冒了出来,他抱臂靠在歪在门框上道:“三姐,那套护肤品用得还舒服吧?” 妈妈笑盈盈的捧着自己的脸道:“大家都说我变年轻了~小沈你觉着呢?” “即便您不用护肤品,您和楚楚站在一起,大家都会觉得您是她妹妹。” “哎呀小沈,你嘴还是那么甜~” ……#¥&*¥ 楚楚瞪着笑得妖孽的沈上时道:“你给我记住!”而后,她又泪汪汪的对妈妈道:“妈!一套护肤品就把您收买了么!我是不是您捡来的啊!” “是买盐送的呀~” “……” 外婆过生日,大家决定去外面的饭店吃,在这之前,楚楚提议去家旁边的一家江南饭馆吃,环境优雅菜还好吃。后来,据二姐在电话里义愤填膺的告诉楚楚,当梁音听到这消息以后满脸不爽的说去那种低级饭馆怎么行啊,有损我形象。我从来都是非人均三百以下的饭馆不去的呀。于是,梁音兴致勃勃的定了一家特贵的饭店,还扬言说自己请。当楚楚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幸灾乐祸的心想:充这大头,何必呢?节俭一点会死么? 此时,楚楚在电视前面饥肠辘辘的看了眼手机上的表,都十一点半了,怎么那些奇葩们还没来……一旁,外公、爸爸和沈上时看球赛看得不亦乐乎。 十几分钟后,大姐一家子和二姐一家子。不约而同的到了外公家。她们和外婆说了生日快乐,并和楚楚的爸爸,沈上时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和楚楚八卦了起来。 “楚楚,你听说了么,梁音要买车!”二姐双眼冒光,一本正经,像在说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二姐八卦的时候,她便进入到忘乎所以的境界,就连她儿子也不管了。一旁,大宝坐在沈上时的腿上和他玩得很哈皮。 ——二姐!您就不怕沈上时把大宝玩坏么! 大姐坐在旁边,端庄地翘着腿,磕着瓜子道:“哎呦她没给你打电话各种炫耀啊,我还以为她跟全家人都说了呢。” “呃……没说。”楚楚心想,她还有钱得瑟呢?看来她并没有用自己的钱给杨羽还债,楚楚不禁悲从中来。 ——杨羽,我表示很同情,但爱莫能助。 “你知道她跟我说什么吗?非五十万以上的车不开!” 二姐鄙视的一番白眼:“才多大啊就开五十万的,我那十多万的车开着怎么了?真够有意思的。她妈失踪多年,她爸都把钱用在玩女人上面了,还有,她要嫁的那个什么杨羽兜比脸干净,现在她只靠以前傍大款时候赚的钱过日子,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这得瑟啊!真有意思。” 比起梁音,楚楚更觉得大姐二姐有意思。这俩平时掐归掐,但只要一面对梁音,俩人就会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楚楚瞥了眼沈上时,他正在教大宝倒立……楚楚看得胆战心惊。 ——二姐,您真的不去阻止一下么?沈上时真的会把大宝玩坏的呀。 大姐道:“哦对了,他俩要结婚了,你知道梁音跟我说什么么楚楚?” “啥?” 大姐眉飞色舞道“她说杨羽要送她一克拉的大钻戒,楚楚你们实习生一个月工资有一千吗?我看梁音这辈子都结不了这婚了。对了,她还要说办草坪婚礼!那语气,那神态,言外之意不就是说我当年办的婚礼太简陋了吗?” “得了吧,你那算婚礼吗?不就请我们吃了顿饭吗,连个司仪都没有。我听说你老公还在我婚礼上说,要给你补办一个,姐夫不是后悔了吧。”二姐促狭的笑了笑。 楚楚听说当年的大姐夫只是个外企小职员,每天苦哈哈的加班到夜里两三点钟,送大姐的结婚钻戒只是俩银环。而且他的家境也不太好,幼年时期父母离异,母亲没有什么积蓄,不想把婚礼办得太大,只是请家里的亲戚朋友吃了个饭,所有的开销,包括装修婚房,买车,全部都是由大姐家出钱。于是,她的婚礼成为了那两年众人的谈资,当时还未结婚的二姐一提起来这事就一脸不屑的说,这不就是倒插门女婿吗?我老公要是敢给我办这样的婚礼,我宁可不嫁!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起当年二姐结婚时候的事儿。她和大姐完全是相反的,大姐是招入赘女婿,她妈妈,也就是楚楚的二姨,是卖闺女。 在有大姐的前车之鉴后,二姨给楚楚现任二姐夫的条件是:你要想娶我闺女,行,我们家一分钱也不出。买车,买房,办婚礼,这些全得是婆家出。而她后面那句话更他妈奇葩:你要知道,我闺女这姿色是可以嫁入豪门的,现在下嫁于你,你要把她风风光光娶进门。 诚如二姨所说,在二姐还是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的时候,她确实每天坐着公交车上下班,却做着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梦。她和大姐不一样的地方是,虽然俩人都有极强的虚荣心,但大姐的贵妇梦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当她拎着高仿包穿着三线品牌的衣服时,她会告诉大家:我是个满足于现状的人,我现在很幸福。而二姐则是,她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有这么个梦,并且总在众人面前说她老公正在努力实现她的梦想。 其实她俩都是笑贫不笑娼的那种人,虽然俩人总说梁音的钱和房子都是傍大款赚来的,可楚楚还是能听见他俩语气中深深的醋意。 坐在沙发上的大姐换了个姿势,心虚的笑道:“他也就随便说说,我俩都觉着婚礼就是个形式,以后过得好才更重要。” 二姐一脸矫情,“那你这话我就不懂了,意思是我过得不好?” 大姐忍无可忍地将手里的瓜子往盘子里一摔,尖锐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的愤怒,“你这人怎么那么爱捡骂啊。” 于是……这俩人又吵了起来。 ——二姐!大宝正被沈上时拎着脚倒立着行走,你真的不管管吗! 俩人吵着吵着,外公将外婆馋了出来,似乎是梁音已经到了,大家可以出发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刚一下楼,迎面就看见了梁音从一辆崭新的黑色宝马5系轿车里面走了出来。梁音今天穿了一件非常夸张的礼服裙,裙子上洒满金粉,镶嵌着密密麻麻的鳞片,让她看起来像一条美人鱼,还是下水道里面的。外面还套了一件毛茸茸的裘皮大衣。她踏着那尖到可以戳死人的高跟鞋扭着屁股走了过来,对大家亲昵的打着招呼,并搀过外婆,让外公外婆坐她新买的车。 楚楚转头一看,站在车门后面的那个人一身西装革履的人,是杨羽。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干净清爽,当楚楚看见他时,心中一阵悸动。干枯的枝叶在微眩的光晕中静静摇摆,他在那层光里含着柔软的笑容。楚楚的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了那个在校园里篮球打得很棒的大男孩。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不再看到那个曾经编织谎言,拥有贪欲和丑恶嘴脸的男人。她缓慢的眨了一下双眼,好像看见在绚丽的阳光下,他矫健的身躯纵身一跃,将篮球投进了篮筐里,这时四周响起了鼓掌叫好声。他转过身,汗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滑落,他看着人群中的她,笑得像暖阳。 可惜这一切,都是她自欺欺人的臆想。 第17章 杨羽和梁音玩脱了 一间名为‘满月’的大包房内,房顶的巨大水晶吊灯耀眼闪亮的光芒洒在金黄色桌布上,桌子上摆满了华丽精致的菜品。然而所有人都没有动筷子,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虽然他们早就饿的不行了,却也没人敢说什么。因为楚楚的外公要等舅舅。 只有大宝打破了僵硬的局面,坐在大椅子上用筷子使劲敲着饭碗发出抗议的声音。“我饿了我饿了!我要吃饭!” 楚楚看了眼表,已经快一点了。 外公的语气有些失落,“别等他了,快吃吧。大宝饿了吧?”说着,他对大宝和蔼的笑了笑。 于是,大家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拼命夹菜,连聊天都顾不上了,一通风卷残云。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像轻柔氤氲在布上的颜料,渐渐舒缓开来。梁音很会来事的以茶代酒祝贺外婆生日快乐。外婆满是褶皱的脸颊越加红润,她笑得合不拢嘴,“楚楚真乖。” …… 楚楚想,或许外婆并不知道这是自己的生日聚会,也不知道自己是主角,但因为大家聚在了一起,所以她很开心。 这时,大宝扯开稚嫩尖锐的嗓音‘哇’的哭喊了出来。尽管楚楚和他隔得很远,但依旧能感到耳膜有阵阵的刺痛感。二姐夫正不停的哄着坐在他大腿上的大宝,大宝却给了他一嘴巴……二姐夫尴尬的看向二姐,二姐那眼神大概意思是——你要敢骂他我就跟你玩命。于是二姐夫躲避开二姐的目光继续哄着大宝。 “我要去找小叔公……”说着,他挣扎着跳下了椅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到沈上时旁边。沈上时让站在一旁侯着的服务员加了一把儿童专用椅子。 沈上时并没有哄他,也没有把他抱在腿上喂他吃饭,而大宝就自己拿着小勺在他身边,还吃得很嗨。 其实楚楚一直以来都不明白,为什么沈上时从不给大宝买玩具,大宝却这么喜欢他。为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宝只要在沈上时身边,他就变得乖巧听话,不哭也不闹。甚至有一次他对楚楚说:“小姨,小叔公喜欢吃巧克力吗?” 楚楚回答道:“你可以自己问问他啊。” 大宝低下头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是我不敢。” 她想,可能沈上时是大宝唯一怕的人,她真不知道沈上时做了什么会给大宝这样一种信服并惧怕又喜欢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在楚楚小时也有。 或者说,沈上时对小孩子还真有一套。 “楚楚,最近过得还好吗?有没有新的男朋友?你都二十二了吧,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这话,是坐在外公旁边的梁音说的。她对楚楚优雅的微笑着。 楚楚暗骂一句卧槽,心想这厮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没有呢,谢谢姐姐关心。” 一提到楚楚的婚姻问题,楚楚便再度成为了众人的集火目标。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楚楚,楚楚强颜欢笑着面对着众奇葩,很多问题都回答得模棱两可。经过之前的事情,楚楚现在已经做到了游刃有余,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面对亲戚们的挖苦调侃默不作声,手足无措。 梁音还跟楚楚的妈妈说用不用给楚楚介绍对象。妈妈说,楚楚还小呢,可以慢慢选。一边的大姨接上话茬道:“都二十二啦,还小呢?你别总把她当小孩看啊,当心她都长不大。” 梁音继续道:“女人一过二十五就没法看了,再拖几年就没人要了呢。” ——真是皇上不急急太监。 大姐不高兴了,大眼睛对梁音一瞪,没好气的道:“我今年三十三了,怎么就没法看了?” 梁音挽着杨羽的胳膊,道:“楚楚我跟你说哦,找老公就得找个对自己好的,别图钱也别图他长相。唉不过现在离婚率那么高,谁都说不好,结了还得离呢。而且像你们这年纪,离婚率就更高了。” 楚楚心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是盼着我以后结婚后离婚么? “我看你最近和小叔走得很近呀,万一让别的男人看到,会认为你是很随便的那种女人呢。”她笑得很温柔,语气也很温柔,一点都不像是在说别人坏话。 楚楚忽然下意识的快速瞥了一眼坐在她旁边的沈上时——老妖孽在给大宝表演吐烟圈! “沈老师~我是很随便的那种女人么~~”楚楚皮笑肉不笑对沈上时轻声细语道。 “啊?不是啊。” 楚楚得意的对梁音挑着眉毛。 “你随便起来不是人~” “……” “对了梁音姐姐,你跟大家说你怀孕的事情了么?”楚楚岔开话题。 梁音一愣,随后喜笑颜开道:“哎呀我今天一高兴都把这事给忘了。外公外婆,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有宝宝了哦~”说着,梁音幸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楚楚的话很奏效,大家又将目标转移到梁音身上,她再次成为了焦点。接着又说道她和杨羽结婚问题上,于是她把各种奇葩的想法说了出来。比如,她要坐着热气球从天而降,那时候还要有几个扮演天使的女孩将她团团围住,仿佛她是下凡的天使公主。 “杨羽,听说你家不是很有钱啊,梁音要的这些你能给得了么?”大姐高昂着脖颈垂着眼睑端详着自己指甲说道。 杨羽抿着柔和的笑容道:“房子我们已经买好了,婚礼的钱全由我家出。对了,我刚给她买的那5系宝马只是订婚礼,结婚的时候还会给她买个奔驰小跑。只要是梁音要的,我都会给她。” 这话说的可真感人,楚楚都要相信爱情了。 “放心啦大姐,我的婚礼一定不会像姐夫给你办的一样那么寒酸的。”这时,梁音急忙捂住嘴,作惊讶状:“哎呀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不能说是寒酸,应该说是简洁,大姐真抱歉哦,我说话又不走脑子了呢。”梁音一脸歉意的对大姐道。 大姐瞥了一眼满脸横肉低头吃饭的大姐夫,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楚楚转头对坐在她旁边的沈上时低声道:“还奔驰小跑,我都怀疑他家现在揭不揭得开锅。” 沈上时看着杨羽,皱着眉头,一副很纠结的模样。 这时梁音跟个欠儿灯(形容什么都上赶着。)似的,问沈上时:“小叔,你看着我家杨羽的时候干嘛这副表情嘛~”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是长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沈上时非常为难的说道:“小叔是说啊……咱都开上奔驰宝马了,就讲究一点吧。那个杨羽,你能不能……把你西服上的prada价钱摘了……我看半天了实在看不下去了。” 楚楚听到这里‘噗’的一声就把嘴里的水喷出去了!沈上时嫌弃的看着她道:“你这是要疯啊?” 杨羽和梁音得意的表情在瞬间愣住,半响后,俩人不约而同的找价签,极其惊慌失措。 “沈老师你太贱了!啊不——是太神了!”楚楚窃喜,低声称赞道。 这时,大宝揪着二姐的裙子咋呼道:“麻麻我想吃蛋糕!” “那你就去问问太外婆要不要吃呀,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我不管我就要吃!我才不管谁的生日!麻麻我要吃蛋糕我要吃!——” 就在大宝正跟二姐吵闹吃蛋糕的事情的时候,包间的大门‘嘭‘的一声被人踹开了,随后涌进了十来个拿着家伙的男人。 “杨羽你丫给我滚粗来! 一个粗犷而愤怒的声音令楚楚四周聒噪的话语声像是被什么人按下了‘暂停’键,顿时鸦雀无声,大宝的哭闹声也戛然而止。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处,领头的秃头男人的头上纹上了大片的图腾,他凶神恶煞的向杨羽走去,揪起他的脖领子怒道:“赶紧给老子还钱!” 面对气势汹汹的这伙人,没人敢说话,没人敢动,当然,还有人没反应过来。然而,这时大姐夫却勇敢的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你们想做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秃子大哥抬腿就给大姐夫一脚,大姐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秃子大哥怒道:“去你大爷的法治社会,我他妈就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孙子向我们公司借了20万,现在利滚利,是36万,我是来讨债的!” “请问你们是……”楚楚的爸爸站了起来,问道。 一旁,外婆像个担惊受怕的小女孩,紧紧地拽着外公的手,外公拍拍她的手,示意不要害怕,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上时他在这呢,他有办法的。” 楚楚听到了外公的那句话,他没有说楚楚的爸爸在,没有说二姐夫或者大姐夫在,而是说,沈上时在这里,不用害怕。但楚楚想,沈上时在这有个毛用,难道要他跟这帮人火拼么……别这么残忍好么外公,好歹他也是活生生的一个生命啊。 从对面黑压压的一群人中,走出个身材瘦小,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他理了理西装,笑眯眯客气的说道:“宁(您)好,俺们似好运财务公司的员工,杨羽先森在俺们这借了三十万以做只(资)金周转,但他操(超)过期限三天后还没的还,俺们似来催在(债)滴。现在他需要还……”中年男人思索了半响,一旁的另外一个男人提醒道:“三十六万。” 众人对这个数字表示惊叹不已,杨羽也被吓得浑身颤栗着,道:“可我……我现在没钱啊。” 梁音努力稳住情绪,故作优雅的站了起来道:“这样吧,我把车抵押给你们,行不行?” “别他妈跟老子装蒜,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车是你们去婚庆公司租来的!我告诉你,别给老子耍花招!” 众人双目两两相视了半响,表情茫然又惊讶。 楚楚幸灾乐祸的心想,完了,这回来个底儿掉,杨羽和梁音所有的事情都被抖搂出来了。 众人开始两两低声议论了起来,大部分都在说,杨羽怎么是这种人啊竟然招惹这种财务公司,这些人似乎都是黑社会的啊。 于是,一个新世纪好男人的形象在众人心里瞬间崩塌。 一旁,外公心平气和的问向梁音:“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此时梁音脸色煞白,她低着头,仿佛蝶翅般的长睫毛微微颤抖,攥紧裙摆的双手沁出汗水,良久良久以后,她轻轻的点了点头,从喉咙间挤出生硬的一个字:“是。” 外公无奈的叹了口气。 大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好像在给自己壮声势。她冲梁音骂道:“梁音你他妈有病吧!在外面欠一屁股债还他妈租车来跟我们得瑟,还影响到外婆过生日!”说着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怒道:“你还要不要脸!”而后,她走到外公外婆旁边,将外婆馋了起来道:“外婆我们走,她自己的乱摊子自己收拾!”她瞪着梁音说道,似乎不是跟外婆说的,而是跟梁音说的。 她刚说完,秃子大哥就用手里的铁棍指向她:“谁也不许走!我告诉你们,今天这三十万不还,谁也甭想离开这!——还他妈报警?”话音未落,秃子大哥一把夺过了妄想报警闷声不吭的二姐夫的手机,将手机摔碎在地。 “你们不是他家人么?今天你们把钱替他还了,只要我拿到钱就立刻走人。” “我……我明天就去筹钱行么?你们放过我吧……求你了就再宽限一天,一天!今天是我未婚妻的外婆的生日……”杨羽跟三孙子似的向秃头大哥作揖。 “没门儿!”秃头大哥斩钉截铁。 这时,大宝怕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坐在楚楚旁边的二姐急忙哄着大宝。楚楚又看向众奇葩们,一个个的脸色都煞白煞白。平常这帮亲戚一听说谁家有喜闻乐见,那吐槽得欢乐着呢,如今一到关键时刻,都跟蔫了的柿子,大气都不敢出,全都耗子扛枪窝里横。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楚楚要想办法赶紧让这些离开这里,毕竟现在是外婆的生日宴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空气中仍然僵硬而寒冷。 楚楚看向沈上时,他拿起根烟叼在嘴里,悠然自得的点了上,嘴里冒出些许的烟气。她向他低声问道:“怎么办?” 第18章 沈上时,点赞。 这时,秃头大哥下令,同几个手下一起对杨羽拳打脚踢,杨羽只得抱着头大喊求饶。而没有一个人敢去阻挠。 楚楚紧张的咬着唇瓣,十指不由自主缓缓收拢,指骨发出‘咯咯’的响声,手背绷得雪白。 “打到还钱为止!” “——救命!救命!梁音,梁音!……” 渐渐的,杨羽求饶的声音竟然带着哭腔。 楚楚双瞳微眯,看向梁音,此时的她还是垂着头一动不动,唇瓣上的口红似乎掉了色,她的嘴唇变得干裂,瘦小的双肩好像在微微颤抖,她脸上的表情很奇特,好像在努力用伪装的平静去覆盖住心里的恐慌和无助。 ——梁音,你看清楚他了吗?你所爱的人,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人是多么肮脏不堪。你难道还要和这种男人在一起么?你还愿意怀胎十月为他生孩子吗?我真的应该把当初他跪在我伪装的白月脚下乞求我别离开他时的模样录下来,让你彻彻底底的看透他。 有那么一瞬间,楚楚回想起,在她们很小很小的时候,梁音总被一些同龄孩子们骂是没人要的丑八怪。然后,楚楚就会攥紧拳头去和她们拼命,把他们赶走,最后也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但是现在,她不会像以前一样了,再也不会了。 ——梁音,用你那些用来炫耀的钱去拯救你爱的那个人吧! “梁音,你不是很有钱么?现在拿出来啊!你就眼看着他们在外婆的生日聚会上闹?!”二姐义愤填膺说道。 “是啊!再不拿钱就真出人命了!”二姨焦急地说道。 这些日子财务公司一直堵在梁音的家门口,并在他家门口洒油漆,写上‘还钱’的字样。他躲在家里不敢出来,每天过着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的日子。他连续几天无法入睡,有时困到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会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但只要稍微有点动静就会将他惊醒,整个人濒临崩溃。他曾经跪在梁音面前乞求她帮帮自己,梁音抱着他的头,轻轻的抚摸着他毛茸茸的短发,眼泪不停的在眼睛里打转。 这几日,梁音很冷静的在思考,她要么就拿出自己的积蓄帮杨羽还钱,但这是她为自己下半生的荣华富贵所攒下的钱,用身体和尊严换来的,她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而抛弃荣华富贵呢? 就在梁音琢磨该怎么办的时候,楚楚妈妈的一句话让她觉得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失去了,她不用再艰难的做决定了。 “老公,要不然……我们先把钱借给他们吧。”楚楚的妈妈在征求楚楚爸爸的意见。 楚楚的爸爸很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 “梁音,小姑这张卡里钱不多,你先把利息还给他们。”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上时慢慢悠悠站起身,一只手插着兜走向那秃头大哥,问道:“你们老板是谁。” “你丫管得着么?” 一边,那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笑眯眯的对沈上时文绉绉道:“俺们老板是道上的龙爷,请问先森找俺们老板有何贵干?” “龙信是吧,行。”说着,他掏出手机拨号码。这时,那秃头大哥以为沈上时要报警,急忙伸手要去夺他的手机。 沈上时不慌不忙的侧身并擒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臂一扭,背在身后,秃头大哥顿时动弹不得。 “你他妈放手!操!放手!”那秃头大哥好像很痛的样子…… 沈上时没搭理他,左手一用力,他嗷的一声叫了出来。沈上时将手机放在耳边,道:“喂?小龙是吧,我是上时啊,听说你开了家叫好运的财务公司是吧?呵呵,当然不是我借钱,是我侄女惹上了他们。您是派人过来把他们领走啊还是怎么着?嗯行,请我吃饭就不用了,给我备两条好烟就行了,我就这么点爱好。成,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嗯,你等会。” 而后,沈上时松手将他放开,他将手机给秃头大哥递了递,示意他听电话。秃头大哥看了他半响,有些不敢置信的慢慢接过手机。 也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过了一会,那秃头大哥脸色慢慢变成了煞白,不停的对电话里的人说“是,是,好的,我知道了,是。” 良久以后,他毕恭毕敬的将手机还给了沈上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满脸堆笑道:“哎呦,我真他妈有眼无珠,冒犯了沈爷的人,我该屎,该屎。”他一边说着一边抽自己嘴巴,还满脸的笑容。 看来这人不光吃,次不分,四,十也不分…… 沈上时背过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回去跟你们老板说,三天后我侄女就把钱如数奉还。” “是,是,那啥,我们先回去了,您吃好喝好啊,有事您找我,我叫李四儿,您应该听说过吧?就是罩咱们这一带的四爷。哎呦,我又他妈说错话了,怎么能在沈爷面前称爷。” “没听说过,真不好意思,我不问世事已经多年,就跟龙信还有点交情。行了,回去吧。挺好,挺能玩命的,我看好你。”沈上时一脸赞许的点了点头。 “那不叨扰沈爷了,各位吃好喝好啊。”说着,秃头大哥带人离开了包间。楚楚顿时松了一口气,旋即,她看向奇葩们的脸色,他们的面部上混合呈现出敬佩、仰望、惊讶和痴呆的表情。好像是一个智障儿童看见超人从窗前飞过。 惊魂未定的杨羽从地上狼狈的爬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对沈上时道:“小、小叔……谢,谢您。” 沈上时看着他惋惜的叹了口气,理了理他凌乱的衣襟道:“小子,我跟你讲啊。这事要发生在大街上而不是老太太的生日聚会上,我肯定抄起家伙就跟他们干。” “是,是。我知道错了。真是多亏了您……” “我的意思是,谁帮你我抽谁。” “……” 沈上时回到座位后,又点上了一根烟,这时大家都在对他表示由衷的感谢和称赞。而杨羽和梁音半死不活的坐在那不说话,当然,也没人想和他俩说话。 “小叔,您路子真是野,这帮人都压得住,我现在真是服您了。” “上时你真是黑道白道的人都认识啊。” “小沈,你该不会以前是……在道上混的吧?” “说什么呢!上时可是军人出身。” 四周如寒冰的气氛在顷刻间融化,气氛渐渐在亲戚们的七嘴八舌中舒缓开来。沈上时的唇边还是挂着招牌式的笑容,他永远都是这样,无论是面对诋毁还是称赞。就像以前地中海校长对他说:“又有学生投诉你了啊,说你在学校抽烟影响不好。 “嗯。” 或者是——“这次你们四班全年级考试第一名,你奖金最多啊。” “行。” ——“沈老师,您又评上优秀教师啦,恭喜恭喜啊。” “啊,能借个火儿吗?忘带了。” 有句话叫宠辱不惊,说的就是他了。 楚楚向他抱拳,正色道“沈爷,以后小的就靠您罩了!” “别介,我可罩不住你,你太大了,不是自称c杯吗?” 楚楚红着脸使劲掐他大腿根。 大家都在努力地营造出喜悦的气氛,但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外公一直在绷着脸,不说话。众人见外公如此,便说着说着就不说了,都尴尬的闭上了嘴。 气氛又急转直下。 过了良久以后,外公终于开口:“杨羽,小音,你能不能说说,怎么会招惹上那些人?” 那语气很和蔼,像是在问一个小孩犯了什么错一般。 “我相信你们是有苦衷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杨羽忽然站了起来,他神态凝重的说道:“对不起外公,这件事和小音无关,都是我的错。之前,我爷爷奶奶和我叔叔住在一起,但是就在不久之前,我婶婶把他们二老从家里赶出来了。更可恶的是,我叔叔背着我爷爷偷偷把我家的老宅子给卖了,现在我爷爷奶奶无家可归了……”他的眼神中仿佛有泪光:“我从小父母不在身边,是我爷爷奶奶把我带大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流落街头……我更不能向梁音开口借钱,我只能向财务公司借钱,给我爷爷奶奶贷款买个房子,让他们能安度晚年。”说着,他赶忙将眼角的泪水揩了揩。 这时候梁音恰到好处的对杨羽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我怎么会不借给你钱呢?再说,你也可以把爷爷奶奶接到咱家来住啊,你真傻老公” 楚楚看着这俩演戏的样子,完全石化了。她真是想不到,杨羽和梁音竟然会来这么一出,用所谓的孝心感天动地,洗白自己的罪过。 ——行,你俩可真棒,真不愧是一对。 听了这么一番话,众人都对他表示理解。二姨竟然还假么假事儿的说:“你现在是我们的亲人,亲人就是要互相帮忙的,以后有事你直接开口。” 楚楚想,真会说话,刚才你们干嘛去了? 外公点了点头,重重的叹气道:“唉,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啊。”旋即,他慷慨说道:“杨羽,如果还钱很吃力的话就跟外公说,外公虽然没什么钱,但是还是能帮上你的。现在小音怀孕了,不能让她每天担惊受怕过度操劳。” “是,外公,我先谢谢您了。”说着,他对外公一个九十度鞠躬。 总的来说,那天外婆的生日过得还算愉快。 曲终人散时已是暮色四合,于是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梁音和杨羽负责把外公外婆送回家,楚楚的父母和楚楚,沈上时想多陪陪外公外婆,也回了外公家。 上楼之前,楚楚把梁音拉到小区里的小花园中。梁音依旧把嗓子捏得很尖,嗲嗲道:“妹妹你叫我来这里做什么啦,很冷哎~” “这里就咱俩,你就别装了。” 她咳了一声,不再微嘟着唇瓣,瞪大双眼,也不再发出稚嫩又令人作呕的声音。她真实的嗓音有点粗:“说罢。” 楚楚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警告你一下,你俩在外边怎么作我管不着,要是因此而伤害到外公外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有句话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妈没教过你么?”楚楚很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刺痛梁音,妈妈是她永远不敢提及的痛楚。 “别打外公钱的主意,听明白了吗?” 梁音听到以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声,道:“哎呦,我好怕啊,对我不客气?就凭你?”她又鄙视的冷笑了一声:“楚楚,你别太自不量力了。我之前把你男朋友抢走,你肯定很恨我吧,但是你又能怎么办呢?” “我承认,我之前恨你抢走他,但是后来我发现我应该庆幸这种只会吃软饭的渣男离开了我。” “哎呦,好酸呐。”梁音在鼻子面前扇了扇道:“好浓的一股醋味呀。” “我今天懒得和你吵。不过作为你的表妹,我还是好心奉劝你一句,早点看清你的枕边人,对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好处。” 梁音不屑的笑道:“看清谁?杨羽吗?呵呵,我这双眼睛很毒的,所有人在我眼皮底下都只能原形毕露。”她又坦然道:“我承认,杨羽是有缺点,但这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楚楚,你只活在你的世界里,你只能接受完美的男人,你容不得对方有一点过错!就是因为这样杨羽才离开的你!” “你错了梁音。如果在以前,我肯定在听完你说这些话以后觉得错真的在我。可现在我只会觉得你是非不分,三观不正。有些人值得爱值得被包容,有些人就是他妈欠虐!” “得了吧,别说这些冠冕堂皇的了,你就是想拆散我们!你就是见不得杨羽对我这么好!或许他会骗别人的钱,但是他永远不会骗我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我们的孩子!杨羽爱我,他不爱你!”她的双眼亮得惊人,像是有泪水,里面还有一种强烈的偏执。 楚楚微笑着,目光却很锐利,她的语气忽然轻松了下来:“那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天这句话,永远不要为你说出的这些话而感到后悔。” 在有朝一日午夜梦回时惊醒,忽然认为自己当初的固执和做法都非常傻逼,这个就叫报应。但是楚楚没有用这种类似诅咒的词汇,否则又会让梁音多想。她只是想告诉她,好自为之。 梁音一直瞪着她,她眼中再没有以前刻意伪装的稚嫩,只有一种像毒蛇般的冰冷,和她那甜美的外表非常不搭。 冷风像刀子一样的扎在楚楚的脸颊上,灿烂的夕阳在天边一点点沉了下去。 楚楚转过了身,她在想,为什么当自己看见梁音即将踏入火海时,还是忍不住去拉她一把呢? 或许是因为前几天的那个梦么? 那天,她梦见她和梁音站在海中央的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片浩瀚的汪洋中心会有一块那么突兀的石头,但因为她知道这是梦,就没有再多想。然后,她看向天空,天空那么美,翻腾着五彩斑斓的云朵,海也是那样清澈,波澜起伏着金灿的光芒,但是——海好像很深,她再往下看就只能看到漆黑浓稠层层渐变的深蓝色。 她看向身边的梁音,是小时候的那个梁音,很矮,是个丑姑娘。 她忽然想问问身边的梁音,为什么要答应杨羽的交往。为什么她这么信任她,她却还要伤害她。 梁音只是冲她笑了笑,那种笑容是清澈纯洁的,只有小时的梁音才会拥有这样纯洁不染一丝尘世的笑容。 然后——她纵身一跃,跳进了深不见底的海里。 不会游泳的梁音在水里扑腾,当时楚楚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救她——虽然海那么深,虽然自己的水性也不太好,虽然她抢走了杨羽,但是——她要救她。 就在这样强烈的愿望中,她醒了过来。那时她才发现,她根本没法彻底地恨她。 第19章 老妖孽的过去 这件事情过后,大家都心照不宣,没再提起过。至于他们有没有在背后吐槽,楚楚就不得而知了。而沈上时在楚楚心目中的形象也在刹那间变得高大起来。 当楚楚推开沈上时的房门,要叫他吃完饭时,她看到沈上时一个人在房间里正光着膀子往自己胳膊上抹着红花油,一层虚幻的光晕拢在他纤长挺拔的背脊上,他转着头,嘴上叼着烟,烟将他的一只眼睛熏得微眯起来,一只手按摩着自己的臂膀。他的眉骨很高,眼眶深陷,鼻梁上弯起个很小的弧度,侧面线条精致而漂亮。刹那间,楚楚有点恍惚。他在聚精会神做事的时候,总是散发着深深吸引着她的魅力,这样的他,她觉得特别帅。 没人知道,沈上时在用擒拿术的时候自己的胳膊也扭伤了,这真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楚楚看他怪可怜的,便走过去一把夺过他的胳膊,二话不说开始帮他擦油。 “受伤了干嘛不跟我说?”她有些嗔怒地说道。 “懒得听你吐槽。” “……” 从财务公司那群人走了以后,楚楚好像就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劲,但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的左手已经疼到没法动了。其实楚楚知道,沈上时是打碎了牙都得往肚子里咽的那种人。他用玩世不恭和对任何事的满不在乎的态度,用来遮掩住本身所有的脆弱、不堪、伤口和细腻的情感。他总给他人一种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感觉,却没人能想到他受伤了也会疼。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两个人没有像平常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若在外人看来,这是一副多么和谐的画面。沈上时看着专注做事的楚楚,他的目光和灯光融在了一起,那么温柔。 “当英雄的感觉爽吧,沈老师?你以为你还正当年么,也不怕把自己老命搭上。” “唉你轻点啊……话说回来那厮的力气还挺大,我差点就现眼了——轻点!轻点!” 楚楚故意使劲给沈上时按摩着,疼得他嗷嗷直叫。她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沈上时白了她一眼道:“小兔崽子,你怎么那么没良心,当初你嘴里被灯泡碎片扎成筛子的时候我是这么对你的么?” 楚楚回他一个白眼:得了吧,我就是跟您学的。 透亮的灯光下,楚楚用满手的红花油轻轻按摩在他修长的胳膊上,他的臂膀很瘦,却看上去很有力,有不太明显的肌肉。她的目光不经意瞥到了他的身上,当她看到在他身上纠缠着一块块、一道道丑陋的伤疤时,她愣住了。 “沈老师……您命真大,都被打成筛子了还没死。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了。”楚楚目不转睛地盯着沈上时身上的伤口怔怔地说道。 “算命的说我能活到死。” “……算命的说得真准。不过……”她用指尖小心翼翼戳了戳他心脏旁边的那块伤疤,“这是子弹打的么?” “嗯,一次袭击恐怖分子老窝时留下的,当我中枪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玩完了,可是上天还是眷顾好人的啊。” “他枪法简直是出神入化,如入纯青之境!对了,你属于什么兵呀?”楚楚好奇地问道。 沈上时一边用一只手扣着衬衫的纽扣一边道:“隶属陆军特战部队。” 他将茶几上的打火机和烟拿了起来,点上了一根。这老妖孽烟瘾极大,一会儿不抽都不行。 楚楚惊叹道:“天啊!”楚楚一直认为军人中特种兵是最帅的没有之一,她现在一听到沈上时是特种兵,心底便不由然对他产生了几分敬佩。 她转念又想,怪不得上次她乔装打扮成白月要骗杨羽钱的时候,他能将计划做到滴水不漏,还能找到窃听器这种狂霸酷炫的玩意儿。 “那后来为什么去做老师了呢?” 就在那一瞬间,楚楚看到沈上时的目光忽然暗了一下。一种沉重的、深切的悲哀自然而然地覆在那张看起来没个正经的脸上。 “呃……你不跟我说也没关系。”楚楚尴尬地呵呵干笑了两声。 过了良久以后,他叹了口气,道:“其实做军人不是我的愿望,是我爸的,因为我爸就是个上将,而我做特种兵只是为了完成他毕生的心愿。服兵役之后,我亲眼目睹了很多战友一个一个在我面前倒下去,而我还不能后退,或者停下来听他说临终遗言。而最后那次任务,因为我的判断失误,导致全团丧命。那年冬天特别冷,我跪在他们的墓碑前一天一夜,也是从那时候开始落下了关节疼的毛病。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忽然觉得我老了,折腾不起了,不想再离死亡那么近了。所以我不再干这行了。”他抬起头看楚楚时的双眼中有一种淡泊的宁静。 “那你……怕死么?”楚楚小心翼翼地问道。 “怕。人死后,可能永远的被黑暗所吞噬,永远的失去所有意识和认知,或者,他会来到一个陌生又恐怖的地方。死亡之所以会令人产生恐惧,即是因为全是未知。” “我以前有个战友,当时才19岁,我记得他总爱惹事,跟个刺猬似的,谁都不服,但他唯独喜欢和我在一起,也听我的话。后来的一次任务中,他死了,腹部被打穿了。临死前,他说他想妈妈,他不想死。他像个孩子一样地哭,那时候我看着他的样子,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求生*和对死亡的惧怕,就算到现在,我还会梦见他死前的那一幕。”说着,他又点上了一支烟,深吸一口,呼出,很享受的样子,仿佛只有浓烈的尼古丁才能安抚他的灵魂。 “然后,我给了他一针镇痛剂,让他能平静地死去。”他的目光有些出神,“所以如果可以,我想在我死的时候,我爱的人,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那样,我就不会害怕死亡了吧。” 此时的楚楚看到了他心底至沉至深,无以言表的痛,她突然觉得,她触碰到了真实的沈上时,他不再离她那么远了。并且,她心疼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曾经辉煌过、拥有无上荣耀的男人。她想学着他的样子,拥抱住他,告诉他,不会让他孤独地死去,但是她没有拥抱他的勇气,好像在担心逾越过某条线似的。 楚楚努力告诉自己,就保持这个样子,别动,拜托了,别再往前走了,你会陷进去的。 过了良久,楚楚担心他道:“胳膊好点没?” “本来就没事啊,你非得给我揉。” 楚楚瞪他。 “对了,我想问你个事。” “嗯?” “你怎么会认识那财务公司的老板?开这种公司的一般都是黑社会的。” “哦……那是我发小,小名龙二狗,他就住我家旁边。我俩从小玩到大的,我以前总欺负他。” “……难道是碰巧么?” “是啊。”他说得很轻巧。 “那如果是另外一家财务公司咋办?” “那就直接抄家伙,跟他们拼了。反正我没老婆孩子,无牵无挂的。唉,楚楚,为师要真壮烈牺牲了,你可要记得每年在为师坟头上供几条烟啊……” “用不用我给你找个媳妇烧过去?” 沈上时双眼冒光:“那便是极好的!” 楚楚再次猛的一掐他胳膊!于是,在那平静的夜晚传出了凄厉的嚎叫声。 后来楚楚无意中发现了沈上时夹在笔记本里的一张老照片,他穿着迷彩,嘴里叼着烟,戴着墨镜,一手端着m16。他身边站着五个风采飞扬的年轻人。也是那时候她才得知,那财务公司的老板龙信根本不是沈上时的发小。在很久以前,沈上时曾做过雇佣兵,他为黑道大集团工作,当时在道上名声大噪。而现在的黑道大哥龙信也只不过是沈上时的一个跟屁虫。而沈上时所说的那最后一次任务,是刺杀一名东亚大毒枭——但是,那一次他是卧底。 几天后,杨羽就收到了二十七万人民币的汇款。收到那钱以后,杨羽整个人像重生了一般。他一直以为是梁音给他的救命钱,于是他更对梁音的爱更深了。 其实这钱是楚楚汇给他的。楚楚只将自己的三万块拿回,将剩下的钱还给他了。这次她不是可怜杨羽,也不是为了梁音,更不是心软,她只是想给自己保留最后的人格底线。 第20章 高三四班 每当毕业生提起高考的时候他们都会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副云淡风轻到达彼岸的模样轻声道:别说了,一说全是血泪。 但沈上时对他的学生们说,如果没有这段记忆,人生将会不完美。 楚楚也有这么一段痛苦的经历,她曾经担心自己考不上好大学,因为这就会让她和她的爸妈都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来。她为了不被嘲笑,每天做着成堆的试卷,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她每天都在做着噩梦。即便如此,她仍旧没有想过要退缩,反而越战越勇。因为她坚信没有什么能将她打败的。 开学那天,沈上时在黑板上唰唰唰的写了几行字: 四班三大誓言: 一、多吃少睡多做题,少看动漫打游戏! 二、谈恋爱的不分手,没告白的先忍着! 三、不战斗到最后一刻,决不放弃! 然后,沈上时的右手攥成拳头,捶在心脏上,视死如归道:“为了建立一个科学民主的新中华,宣誓!” 令楚楚没有想到的是,所有人都跟着了魔似的,高喊沈上时编的三大誓言,热血沸腾,简直豪气干天! 楚楚犹豫,是和他们一起犯二呢,还是一起犯二呢,还是一起犯二呢? 走廊里,几个结伴而行的学生用看神经病院的眼神看向高三四班。 “四班又抽风了……” 其实在很久以前,四班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听学校里的一些老师们讲,这届的高三四班的学生们都是走后门进来的,他们叛逆而嚣张,从不学习,经常打架,还曾气走了无数个班主任。带头的那几个,便是不良少年三人组,凌晓晨,于亮和张笑笑。 曾经张笑笑,凌晓晨和于亮狼狈为奸,在高□□同谱写了一段荡气回肠的佳话。凌晓晨无论走到哪都是光彩夺目,从幼儿园到高中一直是无可争议的校草,被班里某个资深腐女说他有做诱受的潜质。爱看动漫的他中二思维根深蒂固,总自命不凡,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在这和平年代中定会迸发出一场战争,而自己便是被人们拥护歌颂的大英雄。但他一遇到事情就怂,总躲在于亮的身后。于亮总是笑呵呵的,看似单纯总冒傻气,实则比任何人都要精明,且肥得流油,禁打又禁踹,是个非常好的集火目标和肉盾。 而如果在某场架中,他俩被群殴到无力还手时,就会有更加波澜壮阔的一幕出现,那便是张笑笑带着一票人把对方包围起来。尽管张笑笑很自私,但哥们出事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不管他们有理没理。而不得不说的是,她胆大又心细,在笼络人心上确实有一套,她曾经能在一场架中让对方所有人倒戈。 听说自从沈上时接管这班级后,使用无数卑鄙阴险的手段将四班人心收买,但只有那三人不卑不亢,仍旧过着放荡的生活,年级组长总盯着他们,因此沈上时为他们挨了不少骂,但他从未找他们谈话做工作。那时三个人被称为十二中的扛把子,就连高三的都得称他们为大哥大姐,甚至有些老师都不敢惹他们,所以他们更不把一个身材单薄,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沈上时放在眼里。但一件事的发生将凌晓晨和于亮的观点彻底改变。 六月份的一天晚上,三个人约了架要和邻校要一决高下。他们声称这是为了四班荣誉而战,并且发动全班同学一起参加,有些人拒绝了,有些人热血沸腾。 可悲的是四班的十个学生被算计了,当时敌众我寡,十个人背对背面对着眼前将他们包围的黑压压的一群人。有些人想抛下朋友而逃跑,千钧一发之际,沈上时粉墨登场。据当场所在的人口述,沈上时手无寸铁,嘴上叼着烟,单凭两条腿就把对方杀了个片甲不留。 十个人全部傻眼了,他们想不到自己的小白脸班主任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绝世高手,当时有些个残兵败将哀嚎道:“你丫谁啊!” 沈上时重新掏出一根烟,次啦一声划动火石,右手护火,他深吸一口,回手指着三人笑道:“他们的班主任。” 事情结束后,沈上时带他们去吃宵夜,十个人把一个小饭馆坐的满满的,有学生说:“老师也会打架啊。”那时他说:“打架,是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对我来讲,你们就是重要的人。” 又有人问沈上时:“老师打架,你难道不怕被吊销教师资格证?”他只是悠哉的抽着烟道:“不能保护学生的老师,就不能称为老师了。” 后来凌晓晨对于亮和张笑笑说,沈老师绝壁是个在瀑布下打坐的那种武术宗师。于亮摆了摆手道:不可能,武术宗师讲究的是武德,复杂套路中蕴藏着浩然正气和中华美德,沈老师打架的时候毫无套路可言,又阴又狠,这肯定是经过多年实战磨练出来的,要么他以前是黑社会老大,要么……就是军人。 事后,凌晓晨和于亮都有悔过之意,他们之所以会悔过是因为他们服沈上时,服他才听他的话。他们除了总把发型弄夸张些,不学习,每天放学泡网吧之外,就再也没有出去打过架,也对沈上时更加恭敬。他们在学校里狂傲到不和任何一个老师打招呼,校长来了都视而不见,唯独只要看见沈上时,稍息立正外带敬个礼来句:“首长好!” 但张笑笑始终都没有因为这件事而浪子回头,她反而与于亮和凌晓晨渐渐疏远。 高三下学期开学后,沈上时每天都让四班的学生们做完作业再回家,偶尔沈上时还会陪学生们打打篮球。 有一天晚上,寂静的四班里,学生们都安静的奋笔疾书。沈上时沏了一壶菊花茶,坐在讲台后面若有所思,时不时洇几口。他一直有这样的习惯,上课的时候要喝茶润嗓子。良久以后,他重重地咳了一声道:“有些话说了矫情不说憋得慌。” 四班里的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事,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沈上时。 憋了半天后,他才道:“快高考了,谈恋爱的好好谈,想分手的高考后再分,没告白的先忍着。海贼攒多了再看,lol等小学生放假了再打。” “……” 楚楚嘴角抽搐,世界上也只有沈老师才能如此的语出惊人啊…… 这时,班长走过去问沈上时物理题,一抬手不小心把他的菊花茶打翻了。 沈上时大嚎道:“啊!我的菊花!” “……” 一次楚楚晚上起夜时,她发现沈上时的房间仍旧亮着灯。她打着哈欠推开房门,屋里弥漫着浓浓的一层烟味,楚楚的视线内好像蒙上了一层灰。他的写字台上放着一杯已经喝完的茶和一包玉溪,烟灰缸里盛满了烟屁和烟灰,还有近五年的所有高考、一模二模的真题。沈上时转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不,我已经睡醒一觉了。”楚楚打了个哈欠,看向挂在墙头的表,已经三点半了。 她的长发乱糟糟的,不合身的派大星睡衣松垮的坠在她身上,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动漫人物。 楚楚睡眼惺忪的样子和她小时候刚睡醒的样子一模一样,不过他没有告诉她。 “做恶梦了?”沈上时转过身,手臂搭在椅背上,微笑着看向她,目光很温柔。“哈?” “你小时候住在你外公家的时候晚上经常做恶梦,有时候还尿床。你总跑到我房间里把我摇醒,钻我被窝里睡,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啊~” 好吧,楚楚承认,在她很小的时候确实有过这种事。那时的她单纯的认为只要沈上时在她身边,那些妖魔鬼怪就不会伤害她。同时她也明白,自己不管多狼狈他都不会嫌弃自己。 “大晚上的没精力和你吵,我去睡了。对了,那天我看见一条新闻,说经常熬夜并大量吸烟的人比正常人得癌症的几率高很多,所以,看在你我师徒一场的份上,写份遗嘱吧,你的遗产我会勉强收下的。” 沈上时挑眉道:“你这是在关心我?” “……啰嗦!老渣男!我才没有关心你!” 门,砰地一声被撞上了。 翌日午自习的时候,沈上时见可怜的同学们做题已经做到精疲力尽了,于是他说:“前几天我没收了凌晓晨的真心话和大冒险的游戏卡,昨天研究了一下觉着挺好玩。都先别学了,陪为师玩会。” “……!!” 然后,四班呈现出一片四九年解放的画面。 第21章 沈上时悲催的相亲(上) 楚楚为了增进与同学们的友情,从最后一排的座位上跳起来喊道:“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于是,众人散发出了看见脑残的目光。 有个很牛逼的人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在某一时刻做某件事会有2046种结果。而楚楚每次的结果都是最坏的那个无疑。 她每次都会抽到大冒险,例如模仿脑白金广告,边唱边跳对外大喊我是猪。对窗外大喊“我好寂寞啊。” 喊完最后一句话,沈上时一脸惋惜的看着她道:“看出来了。” 楚楚:“……” 沈上时聪明一世偶尔也有栽进去的时候:背起你认为最丑的姑娘唱猪八戒背媳妇。 楚楚惊慌道:“卧槽,别看我!” 于是,众人拍着巴掌给沈上时和楚楚伴奏。 游戏继续进行。楚楚看向玩得不亦乐乎的沈上时,由于刚才那*冒险的惩罚,他输得把风衣和毛衣都脱了,只剩下里面的白衬衫。她在他旁边,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那股混杂着烟味的淡淡清香。外面的阳光很清澈,他的笑容很好看,笑眼弯弯,干净又温暖,和他那妖孽又阴险的性格截然相反。 他或许不是一个好男人,或者说是好人,但是他绝对是个好老师。 “老师,您为啥这么大岁数了都不结婚呀?” 楚楚听到这个问题后立马从思绪中抽出来,脑海里立马亮起了前方高能反映的字。那八卦之心再度燃起。 原来是沈上时抽中了真心话,卡片上写的是:回答所有人最好奇的问题。 沈上时正襟危坐,咳了一声道:“这游戏太不科学了,如果我一个人玩难道我要回答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吗?” ……这世界上也不会有人一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啊老师! “不要逃避问题,沈老师~”楚楚眨着大眼睛一脸狡黠的对沈上时笑道:“对待祖国的花朵们要诚实哦~” “你是么?” “……” 沈上时挑眉道:“好吧,我坦白。因为在我心里一直有个重要的人。” “您为什么不追她!”学生们的眼眸都唰地一下亮了起来,跟大灯泡似的。灯泡,是个好东西,也是某人一生的阴影。 “因为她不喜欢我啊~强扭的瓜不甜嘛。” “那她是谁?” “这都第三个问题了啊小子。” 楚楚听到这里,忽然对沈上时所说的那个女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接着她进行了一系列的脑补,妄图揣测沈上时究竟喜欢啥类型的。爆娇女王,d罩御姐还是呆萌萝莉? 就在这时,一句混杂着韭菜味又极其尖锐的嗓音打断了楚楚的思绪。游戏就在突如其来的年级主任孙雅莉的一句:“四班的学生能不能有点素质?午自习都吵到别班的同学了!沈老师,您出来一下。”后结束了。 大家意犹未尽的散开了,楚楚扒着门缝看向外面,孙雅莉正在批斗沈上时不起好作用,不配为人师这件事。 沈上时为难道:“孙老师,我有个建议可以提么?您以后在教导我之前能别吃那么多韭菜么?” 楚楚笑尿了…… 沈上时就是要在四班制造这样一种氛围,玩的时候酣畅淋漓,学的时候心无旁骛。楚楚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融入进了四班,同他们一起上了战场。那时她才发现‘顺其自然’这个词蕴藏着人间的真理。她没有刻意为之,没有矫揉造作,没有蓄意讨好,她就是用她最原始的姿态和真诚的心去面对只比她小三四岁的同学们,然后在不经意的谈笑间成为了朋友。现在的她对待任何人和事情都会以这样的心态去面对,不像在杨羽面前,要扮出自己最好的那一面,甚至有点不像自己。就像妈妈对她说的那句话,本该是你的东西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东西即便你争取也得不到。 再一转头,清澈的阳光洒满房间,沈上时站在讲台前,对她莞尔一笑。 放学后,楚楚急匆匆地上楼梯的时候碰见了正在下楼梯的杨羽,她想都没想,很自然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因为她当时脑子里想的全是:沈上时这死渣男究竟有什么急事让自己赶紧过去啊!烦爆了简直。这回,懵的人是杨羽了,他看到这么有朝气的楚楚时,第一个念头是:她这么快就从失恋里走出来了?她难道已经忘记我了吗?而且,她好像变得比以前更漂亮了…… 突然间,他的心里涌上一丝后悔。也许,在这段感情中失败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被抛弃的楚楚。 楚楚推开办公室的门时,看到沈上时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唉声叹气,她还是头一次看他这德行。于是她幸灾乐祸的凑上去问:“发生啥事了?快说出来让我高兴一下。” “老爷子给我安排了相亲……” “啥?” 事情是这样的,楚楚的外公在电话里对沈上时说,他给沈上时安排了四场约会,据说这四个还未出阁的大黄花闺女都是外公学生们的女儿,外公听说后便灵机一动,要将她们介绍给沈上时。外公说这是看他讨不到老婆觉着他可怜才大发慈悲帮他的。外公还说了,如果他不去,就别想再从他那拿到一本秦腔画本,一张都没有! 楚楚想不到,外公竟然会用沈上时的本命来要挟他,这招可真够……损的! “其实这是好事啊沈老师!”每次楚楚叫沈老师的时候,都有那么点讽刺的意味。 “没准真有个貌似天仙的姑娘来拯救你这剩男呢!——不对,要真有个好姑娘跟了你,岂不是把人家糟蹋了?” “……你能不能有点同情心?” “那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男人吧,各种类型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我现在还不想谈对象。” “难道你想一个人过一辈子么?还是说你在为谁守身如玉呀~”楚楚促狭的笑了笑。 “就当是吧……” “不过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给我无聊的生活添点乐子么?沈老师你太有自我牺牲的娱乐精神了!” “帮我快速解决战斗!” “你那么毒舌,拒绝几个人对你来讲易如反掌啊。” “嗯,我把她们骂走了,她们跟你外公说了,倒霉的还不是我?你这次帮帮我,我请你吃煎饼,管够,怎么样?”沈上时满眼期待的说道。 楚楚不屑的白了他一眼:“煎饼就想打发我啊?至少得是卤煮好吗!” “……瞧你这点出息吧。 翌日是星期六,北都冬天的雾霭随着季节的变幻一点点褪了色,湛蓝的天空仿佛是用画笔涂上的一抹油彩,浓郁得似乎能滴出颜料。微风拂过脸颊,清清凉凉,春泥的香气扑鼻而来。这种柔软澄澈的崭新,是于寒冷冬天里死后重生的,所以看上去是那么的坚定无疑。 楚楚坐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里,她戴着将自己半张脸都遮住了的墨镜,又立着一本八卦杂志假装在看,她时不时的歪着脑袋从杂志后面露出一只眼睛看向不远处的沈上时。 沈上时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的颓靡不堪。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黑色正装,气质干练,身材纤长的女人昂首挺胸的走到沈上时面前。楚楚从微型vox耳机里清楚的听到了女人的声音:“沈先生对吧?您好,我叫于嫣。”她的声音很冷硬古板,就像是排列整齐的数字。 沈上时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这时,一个男服务生走了过来,将菜单递给了于嫣。她没有看菜单,直接说:“我要一杯黑咖啡。” 还没等沈上时说话,她便道:“我相信沈先生这个年龄相亲的次数也不少了,我同您一样。所以我们还是省去一些不必要的环节,直入主题吧。” 沈上时点了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于嫣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像新闻播音员似的,语气没有一点波动的道:“首先,您月收入多少?” “五千,有奖金的时候是六千。” “您有房吗?有车吗?如果没有,您准备什么时候在北都买车买房呢?按您的工薪水平,您觉得多久可以在多长时间以内在北都五环内买到至少一百平米的房子呢?还有,您对您未来的事业有什么规划么?说实话,教师这个行业我不太看好,赚的太少了。” 楚楚心想,您这是来相亲的吗? “您别怪我这么直接,婚姻都是要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您说是么?” “嗯,现在的女孩大多数都是你这个思想。可是我没车也没房子,存款不到六位数,而且我属于胸无大志那类人,只想安安分分的做个老师,真是不好意思了。” 于嫣笑了笑,道:“那看来我们没有缘分,对了,我公司还有事,先走了。” 热腾腾的黑咖啡刚被服务员端了上来她就起身离开了座位。这女人跟她外表一样的雷厉风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嫣走后,沈上时看向不远处的楚楚,可怜兮兮的对着麦道:“我被甩了……” “……” 第二个女人是过了一小时后才到的。起初沈上时和楚楚都没想到第一个那么快就结束,于是沈上时寻思着早死早超生,就把第二个也约来了。 一个小时后,一名打扮得跟七十年代歌星似的,貌似六十多岁的中老年妇女推开了咖啡厅的大门,她环顾着四周良久,似是在找人。 楚楚刚喝的一口奶茶险些喷了出来,卧槽,第二个相亲对象不会是她吧?她比沈上时的妈应该小不了几岁吧……尾随而来的那个人,更让楚楚虎躯一震!因为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楚楚的外公! 她看向沈上时,他那表情根本已经不是惊呆了,而是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都痴呆了! “上时啊,等好久了吧?”外公风尘仆仆的坐了下来。 “老师……您、怎么来了……?”沈上时站起身,茫然的问像笑呵呵的外公。 “小茜说她一个人不敢来,非得拽着我陪她来。” “那师娘呢?”“你三姐陪她呢,不过我不能呆太久,一会你们自己聊吧。对了,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学生,刘茜。”说着,外公将身旁的七十年代歌星介绍给沈上时。 ‘歌星’对沈上时羞涩一笑,主动伸出手要和沈上时握手。沈上时颤抖着伸出手,礼貌性的和她握了握。然后,歌星就死拽着他的手不放,脸上一直挂着像情窦初开少女般的娇羞笑容,沈上时使劲一抽才将手抽了出来。 然后,‘歌星’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 楚楚用迷你型望远镜望向那‘歌星’。她的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粉底,她笑起来的时候,那些粉好像就快颤栗着掉了下来……但她即便化这么浓的妆,却还是无法掩盖住她那爬满脸的皱纹…… 而沈上时的表情……楚楚实在无法形容,就好像吃苹果吃到一半发现里面有半条虫子的表情一样…… 楚楚捶着桌子,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沈老师,您的人生就是一个喜闻乐见接着一个喜闻乐见啊! ‘歌星’故作娇羞的对沈上时道:“梁老师说您貌似潘安,今日一见,当真名不虚传。要我看,您根本没有三十五岁,说二十五岁都有人信的呀。” 沈上时扯着嘴角苦笑道:“您抬举我,呵呵。” 一旁,外公看看沈上时,又看看‘歌星’,咋舌摇头道:“般配啊,真般配。” “老师,我觉得您俩更般配。” “别胡说八道,上时,我跟你讲啊,所谓女大三抱金砖。你啊,就是适合找一个比你大的女人,呵护你,照顾你,还得降得住你。” 楚楚心想:您说的是女大三十吧…… 而后,外公向沈上时探了探身子,神神秘秘的说道:“我们小茜现在还没结婚呢,怎么样,漂亮吧?合不合你的口味啊?”见沈上时一脸不情愿,外公便低吼道:“秦腔画本!” 沈上时痛心疾首,“这都什么年代了,您怎么还玩逼婚这一套啊?” “上时,我跟你讲啊,看人不能总看外表,我们小茜和现在的女孩子比,一点都不逊色。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厨艺女红,样样精通啊~现在就算你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这么好的女人了啊。” 楚楚:打着灯笼那叫招灵,只能遇见鬼。 “沈先生,其实……我比您大不了几岁滴,我属龙的。”说着她急忙低下了头,眼睛还时不时的撇向沈上时。 “呦,这么有缘分啊!上时也是属龙的啊!”外公感叹道。 楚楚:哎我去,看这模样,整比沈上时大了两轮啊……这是要啥自行车啊! “是,是么……真有缘分,呵呵。” “上时我跟你讲啊,我们小茜当年在班里可是才女,跳舞跳得可棒了。” “对!对!沈先生,我要不要给你跳一段?你喜欢什么舞?” “我……”沈上时欲哭无泪。 “我给你跳最流行的骑马舞吧!”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沈上时阻止她,她便站起身就开始唱:“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嘿留下来!这时,周围的人跟看神经病似的看向‘歌星’。沈上时痛苦的捂着脸,特别想装作不认识她。 “哎,不对,唱错了,我说这节奏怎么不对呢,嘻嘻。” 楚楚:嘻嘻……? 看来这年头是个人就能卖萌……不分年龄身份地位。 此时,沈上时的电话突然响了,上面显示的是‘乖乖’。楚楚压低了嗓音对沈上时道:“一会你放下电话后,跟我外公说,我出事了,你得赶紧过来一趟。现在,你要作出特别惊讶的表情,听懂了么?” 第22章 沈上时悲催的相亲(下) 沈上时一边听着电话,一边露出惊讶的表情,不住的点着头:啊!行!好的!是,我马上过去!让她撑住啊!告诉她国家人民需要她!” 沈上时站起身,一边急促穿着外套一边道:“刚才是楚楚的朋友给我打的电话,她说楚楚那丫头在外面把腿摔骨折了!我得赶紧过去!” 外公一听,脸色大变,急忙道:“那……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去就行了,您赶紧回去陪师娘吧。”旋即,沈上时又一脸歉意的对‘歌星’道:“阿姨,真不好意思了,我得赶紧去医院看看我侄女去。” “咱们改天再约?” “看,看情况。到时候我联系您……” 沈上时走后,‘歌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楚楚故作惋惜道:“真是抱歉咯~大婶”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背着身子,跟个螃蟹一样横着往咖啡厅门口走去。 熙熙攘攘的街上,沈上时站在垃圾桶旁边郁闷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一句话都没说。而楚楚则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沈上时瞪了一眼她,道:“嘿,嘿,注意点形象行不行,张那么大嘴,小舌头都看见了。” “刚才那大婶实在太搞笑了,唱着最炫民族风跳骑马舞,我外公办事实在太靠谱了,找这么一个老奇葩来配你这个老渣男~你说,你要是娶了他,是叫他媳妇啊还是叫他娘啊!我真得给我外公点个赞!” 沈上时将手里的烟头使劲戳在垃圾箱盖上,视死如归道:“少废话!走!” 楚楚小步跑着跟了上去,问道:“干嘛去?” “吃饭,补充补充体力,然后再战!我今天要把剩下的都约出来,我就不信没一个正常的女人!” “唉~现在的行情属于好白菜都让猪拱了,您这条件您这岁数,难道还想找个清纯美丽善良可爱像我一样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斗得了小三打得过流氓的黄花大闺女吗?随便找个娶了吧,别挑啦,再挑你就只能守着你那破房子孤独终老了。而且吧,不管你以前有多爱哪个女人,那毕竟是过去式了,眼睛要往前看啊~” 沈上时嫌弃的看了一眼楚楚头上的豪猪帽子,道:“要是全天下的黄花大闺女都像你这样,我宁可自己跟自己结婚。呵呵。还有,别看我这么大岁数了,我到现在还保留着一颗纯洁的处男心,对婚姻的态度那必须是宁缺毋滥,让我找个人凑合过那是不可能的。” “……纯洁处男……心……” 酒足饭饱后,沈上时回到了那充满悲惨回忆的咖啡厅。楚楚问他,你怎么就认准这一个地方呢?没准就因为这地儿风水不好,才会引来各种妖物。沈上时呵呵一笑道:“我要是在北都每个咖啡厅里都留下这种噩梦,我估计我得移居去别地儿了。” “……” 其实第三个姑娘,是个好姑娘。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眉清目秀,看她的打扮,品位也不俗,气质颇有大家闺秀的范儿。而且在沈上时给楚楚的资料上显示,这妹子是个富二代,还是名校毕业的,是个名副其实的白富美。楚楚怎么也想不通,为啥她都二十八了都找不到男朋友。 白富美小姐端坐着,垂着眼睑,半天都一声不吭,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从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她就像个精致的艺术品。而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一个雍容华贵,高傲到目中无人的中年女人,戴她脖子上那条大金链子,让楚楚想起了……狗链。 不过楚楚真想冲上去抱着贵妇的大腿说:土豪我们做朋友好不好嘛! “沈先生,梁老师应该都把我宝贝女儿的情况告诉您了吧,那我们也不做过多的自我介绍了。” 沈上时洇了一口白开水,嗯了一声。 楚楚猜到了,这贵妇是白富美小姐的母上。只是……带妈来相亲的,楚楚还是第一回看见。 这时,那白富美小姐探了探身子,在贵妇耳畔说了一句话,随后,她害羞的撇了撇沈上时,又化为一尊美丽的艺术品。 贵妇含笑摸了摸白富美小姐的头发,道:“我宝贝女儿跟我说,你给他的感觉很好。” “令媛给我的感觉也很好。” 贵妇得意的挑了挑眉毛,换了个姿势开始自夸道:“那是自然。我家的宝贝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相自是不必说,走到哪都是最闪耀的,追她的男人能排一条街。” 沈上时谦虚道:“那我可能配不上令媛。”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她顿了顿:“是我们说了算的。不过要娶我女儿你得答应我几个条件。第一,你必须辞掉你现在的工作,无时无刻的陪在我女儿的身边,她让你往东走你不能往西去。第二,你得入赘到我家,以后的孩子必须跟我女儿的姓。第三,你入赘到我家以后,不能再与以前的亲戚有来往,我们这么高贵的身份,怎么能和那些低俗的人打交道呢?” 沈上时沉思了良久后,道:“我觉得吧,男人要有一份正当的职业,如果我辞了我的工作,每天陪在令媛身边,她总有一天会烦的。第二,入赘这种事情,我九泉之下的父母肯定是不会同意的。第三,如果我不入赘,也就没有第三了。” 贵妇不屑的冷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一叠支票,又拿出一支镀金的钢笔,“说吧,要多少钱。” ——沈老师您这是卖身的节奏呀! 沈上时一副富贵不能淫的架势,傲骨铮铮,丝毫不为金钱所动。“这和钱无关。” “行了,别装清高了,多少钱你说吧,要多少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娶我家宝贝。” “进一步交往可以,但是入赘是绝对不可能的。”沈上时斩钉截铁,他寻思着,这理由放哪个七尺男儿身上谁都没法接受,除了那些拜金主义想入赘豪门的小白脸。所以如果他拒绝了这姑娘,楚楚的外公应该会理解他……嗯,大概吧! 就在楚楚想要上前解救沈上时的时候,她从vox微型耳机里听到了一个低声啜泣的声音:“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是不是我还不够好!是不是!”楚楚望去,只见那尊美丽无暇的艺术品的身上仿佛裂开无数纹路,‘啪’的一声,艺术品在楚楚面前突然瓦解成碎片——那白富美小姐的啜泣声忽然转变为凄厉的嘶吼声,那原本白皙的脸颊此时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病态。 “是不是!你说啊!我是不是长得不够漂亮!是不是你嫌我家没钱!可以啊——我都可以给你的。”一边说着,白富美小姐一边打开钱包,浑身颤抖着将粉红的钞票大把大把的撒了出来。她看着沈上时的时候眼睛瞪得很大,眼旁的肌肉狰狞的抖动着。 看到这一幕的沈上时和不远处的楚楚都愣住了。然后,白富美小姐开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抓一边哭泣:“小信,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为什么你要抛弃我!为什么你要逼我把肚子里的孩子打了!为什么……” 白富美小姐伸出手臂探过身子要抓住沈上时的衣服,还好沈上时身手敏捷,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后退去,白富美小姐抓了个空,但她依旧隔着桌子不停的去够沈上时,她一边抓一边哭喊道:“你别离开我好不好……我求求你,别离开我……” “她……有没有药?!或者类似于镇定剂的东西!”老妖孽似乎明白了什么…… 沈上时的一句话点醒了同在一旁发傻的贵妇,于是贵妇慌慌张张的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掏出一瓶药,她让沈上时帮忙按住白富美小姐,将药片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贵妇拿出手机打电话:“快,你们快进来,把小姐搀到车里去,小姐又犯病了!” 此时,围观的服务员将老板从后厨叫了出来,低声告知老板情况。那女老板遇事不慌,冷静的安排几个店员处理这件事。过了一会,几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将不停呓语浑浑噩噩的白富美小姐搀扶了出去,贵妇将地上的钞票收起来后急忙随着他们离开了。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楚楚一直没反映过来,就连他们走后她还一直愣在原地。良久后,她对着咖啡厅门口道:“白富美小姐,千万不要放弃治疗啊!等你出院后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后来楚楚和沈上时才得知,这白富美小姐曾经在上大学的时候怀了一个男人的孩子,但男人一直逼着她把孩子打了。最后白富美小姐才得知,这男人已经结婚了,还有个四岁的儿子,从那之后她便一蹶不振了。 而当她想过去吐槽一下沈上时的时候,却发现沈上时和咖啡厅的女老板四目相对,持续了良久良久,窗外的夕阳落进了两个人的目光里,他们看彼此的眼神都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好久不见啊。”女老板先开的口。 “嗯,好久不见。”沈上时的目光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但他看不到自己的眼神。 ——‘等等,这情节好像在哪部狗血电视剧里见过啊!’楚楚心道。 第23章 沈上时的初恋 暮色四合,灿烂的晚霞铺满天空,一层淡淡的暖色镀在三个人的面颊上,尘埃在空气中静静游走,飘满咖啡香气的店里播放着慵懒唱腔的西方爵士乐,这一瞬,让人的心中有莫名的宁静。 在偶遇这女老板之后,沈上时将和最后一位妹子的约会推迟了。那女老板还开玩笑道:“怎么沈大帅哥也列入到相亲的行列了?” 沈上时挑眉叹息道:“唉,没办法,没人愿意要我啊~” “你还是这样,总没个正形。”她的杏眼中含着笑意,语气却透着凄凉的无奈。女老板的样子很普通,脸庞很小,鼻梁有些塌,衬得她那双杏眼格外的大,乌黑的长发懒散的束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一对很可爱的酒窝,给人一种非常奇妙的亲近感。 三个人,两杯咖啡。楚楚端着眼前的白瓷杯,呼呼地吹着卡布基诺的泡沫。她时不时的撇向一直沉默不语的两个人。他俩总是寒暄几句,聊几句便不说了,开始默契的彼此缄默着。楚楚不明白,为什么沈上时在面对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的时候,眼神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眉宇间也没有玩世不恭的轻挑,他在沉默不语的时候,好像也在凝神等待着她说话。虽然他在同她聊天时努力表现出很轻松的样子,像以前一样毒舌两句开开玩笑,但搭在椅背上的那双紧攥的拳头还是将他内心的紧张暴露了出来。 楚楚知道,他很在乎这个女人。 于是,楚楚很识相的对沈上时说,她的朋友找她有事,先自己回家了。 沈上时想叫住她,却没有开口。 女老板回头看向楚楚离去的背影,又转身对沈上时笑道:“你侄女好可爱。” 沈上时用汤匙搅拌着咖啡,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道:“是啊,还特别不让人省心呢。” 楚楚刚一出门她就后悔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但她又不能回去打扰沈上时和咖啡厅女老板叙旧,于是楚楚只好顺着这条街逛。 黑夜像潮水一样渐渐涌了上来,湮没了寸寸天光,一轮明月缓缓升上天空。街边的路灯次第亮起,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经过楚楚的视线。天大地大,她竟然谁也不认识。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她一转头就能无时无刻看到的人,更没有能拉着她的手让她免于苦难,免于孤单,免于不安的人,从出生到毁灭,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扮上叛徒的角色,只有她和她的第二人格可以相依为命。如果哪天第二人格也走了,就证明,女蛇精病痊愈了。寒风呼啸,冷得楚楚缩了缩脖子。 这时,她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一声,她打开双肩背书包,翻了翻,却没找到一毛钱……她果然忘记带钱包了,为今之计她只得等沈上时叙旧后再管他借点钱去吃饭。于是,她继续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 她一边走一边想象沈上时如果真的和那个女老板在一起,他会怎样对她。沈上时是个对待爱情那么认真负责的男人,虽然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可笑,因为在这处处逢场作戏虚情假意的世上,他还出淤泥而不染的抱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一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吧。那么从此以后,他和自己会不会渐行渐远呢?是不是,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仔细想想,和沈上时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虽然俩人总拌嘴,但是她还是很快乐,仿佛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她也触碰到了真正的沈上时。 楚楚失落又无奈的笑了笑,她还是为沈上时感到开心,因为在她心中沈上时是个好男人,上天应该会赐给他一个好女人,陪伴在他身边,照顾他,爱他。 但是她还是有一点点的不舍和遗憾,虽然她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像她高二开学那天看见沈上时站在讲台上对他笑的那一刻,她尽管知道自己未来的两年中会在悲惨和喜闻乐见中度过,但她依旧很开心,只要她一面对沈上时,她的心中就总是有这样强烈的百感交集。 楚楚看向身旁亮着暖光的商店橱窗,隔着一层玻璃,她将额头贴了上去,仔细的观赏着橱窗里立着的巨大黄色皮卡丘玩偶。楚楚对它笑了起来,像个欢乐多的弱智儿童。 她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一笔一笔地画了个大汉堡。 “你以为你画个汉堡就不饿了吗?” 楚楚猛地转过身,她半仰起头,惊讶的看向眼前的那个人。橱窗的暖光洒落在了他微笑的脸颊上,看起来是那么温暖。 “你……你怎么会在这!?” “突然想起来你会迷路,就赶紧跑了出来,知道你走不远,就顺着这条街找你。”说着,他摸了摸扣在楚楚头上的豪猪大帽子。 原本郁闷又失落的楚楚在看到沈上时的那一瞬,心里忽然就被他点亮了一束光,每次都是这样,沈上时总能在恰到好处的时间地点出现,说了一句恰到好处的话,瞬间让她温暖起来。现在的楚楚就像站在橱窗里被灯光烤得暖烘烘的皮卡丘。 “那……你不和她叙旧了吗?” “本来是想和她一起吃晚餐的,可是怕你迷路啊。没准我俩就因为你好不成了,怎么办,你得赔我个媳妇啊。” “我说过嘛,等你死了以后我烧个穿比基尼的姑娘给你送过去~” “不行,我一定会死在你后面。” “为啥?” 沈上时含着笑容拉起了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道:“回家吃还是找个饭馆吃?” “喂!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呢!” “去吃汉堡吧怎么样?” “那就去吃汉堡王好了!!”一提到吃的,楚楚的双眼立马冒着金灿灿的光,将方才的话题抛到九霄云外了。 ——因为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所以要一直在你身边,拉着你的手,带你回家啊。 后来楚楚才得知这女老板就是沈上时一直魂牵梦萦念念不忘的初恋。她的姓氏很特别,姓凌,名为子衿。她曾是沈上时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唯一交往过的恋人,后来沈上时父母过世之后,他要去服役。后来沈上时成为了特种兵,常年在外执行任务,他并没有兑现服役三年就回来的诺言。凌子衿等不下去了,向沈上时提出分手,又在两年后结婚,和丈夫一起开了这间咖啡厅,现在她的女儿已经要上小学了。 沈上时对楚楚说这些的时候,依旧是用轻挑而满不在乎的语气。 “为什么你总是无所谓的样子,明明心里很难过吧。”楚楚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底,在那么一个瞬间,沈上时漆黑如墨的双眼忽然暗沉了下来。 那是第一次有人看透了沈上时的内心。 那一天晚上,楚楚做了一个梦。梦境中夕阳西下,天边染着斑斓旖旎的晚霞,空气中飞旋着炫目的金橘色幻彩,就连山坡上的树叶和花草都披上了一层晶莹的金橘色,在风中轻轻摇动。 小山坡上,还是五岁的楚楚因为和沈上时练习打拳而累得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她躺在他怀里,看起来是那么的娇小。他遥望着远方的夕阳,浅浅的夕照将他侧面的阴影勾勒出漂亮的弧度,那双好看的双眸中流动着温暖的色泽,他低喃道:“几十年以后,这里的风景是不是还会像以前一样呢……乖乖。”他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于是无奈的笑了笑,并摸了摸楚楚的短发。楚楚的发丝像是新生儿的毛发那样细软,在他的指间中很温顺。 “小叔……你在说什么?”楚楚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在沈上时的怀里翻了个身,然后抬起大大的眼睛看向他。 “把你吵醒了?” 楚楚坐起身来:“没有啊,我其实早就醒啦。不过每次我在这里睡觉的时候你都会说这句话,为什么呢?”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长大啊。” “其实我已经长大啦!看!”说着,楚楚用力给了沈上时一拳,却被沈上时稳稳的接住了。 “啊,这一拳很有力啊。” 楚楚笑着,从他身后揽住了他的脖颈,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 “是吧?我就说嘛~” 他的语气像是在叹息,可唇边的笑容依旧很温柔。“是啊……那个爱哭鬼长大了啊。 “小叔。”楚楚也望向那片夕阳。 “嗯?” “我们以后每天都来这里好不好?看看几十年以后,这里还是不是和现在一样美。” 他亲吻了一下她肉嘟嘟的脸颊,低声道:“好啊,我的小乖乖。” 楚楚已经不止一次做这个梦了,可是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沈上时,因为她觉得,最美好的回忆还是留在梦里吧。 清晨,楚楚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见沈上时在电话里对外公说,不用再给他安排相亲了,他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消息的楚楚猛地冲了过去揪住他的脖领子,沈上时被她压得向后一倾,老腰差点没断了…… “喂!你不是想去做人家的第三者吧!人家女儿都会打酱油了啊!破坏别人家庭是要遭报应的啊!你能不能别那么死心眼在一棵树上吊死?!” 沈上时缓缓直起腰,他挑起眉头,笑得很美很妖孽。他的脸近在咫尺,楚楚的脸突然红了。第一次那么近的看着他的脸,可以看到他如玻璃球般的深棕色眼底。 “是啊,那又怎样?” ……#¥&(*# 第24章 留在十二中 星期一的早上,楚楚依次将沈上时藏在书房各个角落的闹铃全部找到,并让它们闭了嘴,然后精神焕发的去准备早餐。自从她住进沈上时家中,他俩便制定了很多条约,轮流做早饭是其中一项。 每次沈上时准备的早餐都很丰盛,而楚楚也不甘示弱,换着花样的给沈上时惊喜,比如,星期一是生菜卷大饼,星期三是大饼卷生菜,星期五是大饼就生菜。 “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魔鬼。” “沈老师别这么说啊!说好的做彼此的天使呢!” “……” 午自习期间,学校召开了实习生会议。诺大的会议厅中,副校长舌底翻澜,拈着他的兰花指一个劲儿的bb。投影仪幽暗的光线照在他锃亮的秃头上,格外刺眼。楚楚看向沈上时,他在桌子底下用手机玩偷菜,而且偷的还是她的。对面,是娘娘腔副校长的忠实听众之一,杨羽。他永远是这样,上学时是老师喜爱的典型好学生,工作的时候是领导喜欢的典型好员工,说白了,就是他会阿谀奉承,他知道什么事情做了会事半功倍,意为,楚楚每日勤勤恳恳的工作却不如他投其所好的送德育处主任孙雅莉美容院的优惠券。为什么他会抱德育处主任的大腿呢?因为德育处主任孙雅莉是校长的小姨子,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下面说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本次会议最重要的事情,关于实习生留在本校的名额问题。” 沈上时打了个哈欠,直了直腰,侧头对楚楚道:“你看我多可怜,大中午的还要作为你的导师来陪你听他嘚嘚。” 楚楚瞪他:“还我白菜!” 副校长扶了扶眼镜框,有些得意的道:“众所周知,本校是市重点,许多老师以在本校工作为荣。所以在你们之中,只有三个名额,言外之意就是,每所大学一个名额。” 听到这里,楚楚忽然想起她刚得知自己和杨羽即将在同一所中学实习的那时候,她和杨羽促膝长谈,为两人的未来绘出一副美好的蓝图。她说,十二中不好进,要么有关系要么有钱,说到关系,十二中里面只有她那不靠谱的小叔沈上时,他一定帮不上什么忙,说道钱,她兜比脸干净。于是她对他说,要努力让他留在十二中,然后毕业之后就领双证,和杨羽结婚。 在过去,楚楚总会为杨羽打算,有时甚至会牺牲自己。比如大一那时候,杨羽要申请奖学金,当时他的成绩名列前茅,却因没有公开发表过一篇本专业论文而导致可能会落选。但杨羽每天要在课余时间去打工,没有时间去写,于是楚楚废寝忘食,通宵达旦,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帮他写了一篇论文,并成功发表在校刊上,杨羽也因此拿到了奖学金的名额。但楚楚因为太过劳累,导致抵抗力下降,悲催的生病了,发烧将近四十度,而杨羽因为太过忙碌所以每天只能陪她一小会,虽然楚楚总表面上对他说没事,发烧而已,但她还是曾偷偷的流了许多泪。她还不敢告诉爸妈,怕他们担心,所以只能自己一个人苦哈哈的跑去医院输液,所以那个周末她并没有回家。而沈上时每周都会跑到外公家玩耍,星期六那天沈上时见楚楚没回来,问外公后才得知楚楚因为学习忙,才没回家。于是沈上时打着‘做儿女要常回家看看’用来批判楚楚的旗帜,风尘仆仆来到了学校。打听后才得知,她在学校旁边的医院里输液。当沈上时到医院的时候,和楚楚同宿舍的两个女孩在陪她,沈上时让她们回家,自己来照顾楚楚。楚楚当时记得特别清楚,在她看见沈上时来的那一刻,她先是以为是幻觉,以为自己已经烧傻了,而当她确认那是真实的沈上时后,她眼泪就无法控制的往下掉。彼时正值初夏,他洁白的面容和微笑在灿烂的逆光中美得有些虚幻,他握着她的手心,有点微微的潮湿。 那时沈上时说:“只有你生病的时候才乖得像小猫。” 楚楚:“嘤嘤嘤” “喝粥的时候请把鼻涕和眼泪擦干,否则会一起吃进去。”沈上时举着塑料碗和勺子道。 “嘤嘤嘤。” 然后,楚楚被他拐卖到了他家,过了一个悲催的周末。 楚楚回忆到这里,又看了眼沈上时,他用手撑着脑袋,闭着双目正假寐,楚楚看着他,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过去,因为太在乎了,所以有时候才会很讨厌总是表现得满不在乎的你吧,小叔。 其实在那个时候,楚楚并不知道杨羽在和一个女孩在床上翻雨覆云,也不知道杨羽的良宵美景被突如其来的沈上时破坏了。当时沈上时一脚将门踹了开,把裸露全身的杨羽从床上拽起来一顿揍,杨羽哀声求饶,并发誓再也不会背叛楚楚,沈上时给了他一次机会,为了楚楚,给了他一次机会。沈上时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杨羽什么德行,但他也知道楚楚的性子,太一根筋,况且她那时候在热恋期,自己说的肯定听不进去,所以他只能默默守护着她。 而楚楚自从和杨羽分手以后,她还没有好好想想自己未来的问题,过去她总是为他考虑,为他做事,现在她也要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好了,散会!” 副校长的话音未落,睡意沉重的沈上时突然清醒,他坐起身‘啪啪啪’的带领大家鼓起掌来,还连连叫着好。也就在他听到散会这俩字的时候,他才表现得那么积极。 此时,楚楚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充满寒意的目光,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看见杨羽在对她微笑。 出了会议室,沈上时问向楚楚:“有什么打算吗?” “你觉着呢?” “我猜你会破罐破摔。” 楚楚白了他一眼,郑重其事道:“作为一个已经茁壮成长的祖国花朵,我曾对祖国的园丁,老师这个职业感到无比的崇敬,为了报答母校十二中的教育之恩,我是一定会留在这里做个好园丁哺育好下一代的。” “第一,你应该哺育的不是学生而是你未来的儿子,第二,你这朵花儿已经开始凋谢了,看清现实吧,姑娘。”老妖孽一脸鄙视的说完后,就化作一缕烟儿飘走了。 楚楚含笑看着他的背影,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终于能从过去走出来面对未来了,尽管前途依旧莫测,有了老妖孽之后还会变得凶险倍增,不过没关系,她会回到过去的那个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便已是四月。昨日的一场春雨将北都冲刷得珠烁晶莹,空气中混合着淡淡泥土和花草的芳香。十二中梨树的花瓣累满枝头,压得树枝低垂了下来,花瓣上还挂着饱满剔透的露水,满眼皎洁如白雪。清晨,天空蔚蓝,白云如丝飘过,一切都充斥着崭新的青春的气息。 四班寂静的考场忽然发出‘哦~~’的喝彩声。坐在最后一排监考的楚楚抬眼一看,果不其然,这场物理是大家最爱的萌物沈老师监考。 他像首长似的摆了摆双手,笑道:“淡定,淡定。” 一些紧张而绷紧神经,身子做的笔直的许多同学见是沈老师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坐得随意起来。因为看到沈老师就看到了作弊成功的希望。 沈上时拆开密封袋,将试卷拿出,纸张‘哗啦啦’在他指尖翻动,他来回弯了弯厚厚的一叠卷子,开始轻车熟路的分发试卷。 “我的妈啊,沈老师发卷子都比一般人帅。”楚楚清晰的听到有人这么低声说道,她只想呵呵。 “五道大题,考试时间一个半小时。最后一句话,别嫌我啰嗦,别,作,弊。要像老师一样诚实。” “咦~~”下面一大帮学生在那起哄。 分发完试卷后,楚楚将考勤表递给沈上时,小声道:“凌晓晨,于亮和张笑笑没有来。” “可能又去哪折腾去了吧,这三个小兔崽子,没事,你别管了。” 楚楚坐在最后一排,若有所思的看着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的背影,阳光倾斜着洒在他们的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老妖孽就那么坐在讲台前兴致盎然的玩着‘水果忍者’。楚楚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坐在这个教室里的场景,仿佛昨日。 那时的学生们也很喜欢沈上时监考,但是却没有人质疑他对考试的公平性,他也抓过很多学生,而且那些学生还都是惯犯,手法精湛,作弊时泰然自若,拿捏时机恰到好处,却鲜有老师能抓到他们。但没有任何人能在沈上时眼皮子底下逃过去。久而久之,学生们在他监考的考场里便绝不会作弊,以他的话就是:真给我面子。 这时,一名年轻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在沈上时耳畔低声说了几句话。沈上时点了点头后便疾步走了出去,而那名年轻的女老师则留在四班监考。楚楚很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沈上时这么行色匆匆,凭她的经验来看,这事一定不会小。但她没有上前去问那名女老师发生了什么事,而是继续监考,却心不在焉。 考试结束的铃声刚刚打响,一个和楚楚一起实习的女孩陈露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四班,她焦急的对楚楚低声道:“沈老师为了不良少年三人组和孙雅莉吵起来了!你是他的实习生,跟他走得近,你快去帮我们劝劝沈老师吧!” 第25章 德育处主任 闻言,楚楚的脑袋嗡的一声。还没等楚楚作出反应,陈露便拉着她跑去会议室。一路上,陈露那小巧的樱桃嘴嘚嘚嘚就没停过。据她所说,今天不良少年三人组在上学的路上见到一光天化日之下就强抢民女,啊不,确切的说是四个社会青年抢了一个女高中生的钱包。于是不良少年三人组路见不平一声吼啊该出手时就出手,和那四人一通恶战。孙雅莉刚做完切除子宫的手术不久,她今天去复查,出来的时候碰巧遇上了那哥几个,孙雅莉揪住哥几个就不放,非要把他们开除。但其实不良少年三人组是在发扬民族传统,将沈老师的话贯穿始终,做到人人爱我我爱人人,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的基本准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会议室门口围了很多学生,里面传来孙雅莉泼妇一般的怒吼声,陈露带着楚楚从人群外挤了进去。 一进门,楚楚便看见靠在墙边站着的凌晓晨,于亮和张笑笑,他们低着头,一声不吭,脸上满是伤痕。沈上时翘着二郎腿一脸淡定的坐在那,而他身旁的孙雅莉臃肿的五官拧巴在一起,看起来狰狞极了。 孙雅莉更年期时总找学生的茬儿,讨好上面,显摆自己是多么恪守法纪,刚正不阿。记得有一次,四班里的几个男生在学校旁边的小饭馆里吃着炒面喝着啤酒,还抽着烟,被她抓个正着,当时沈上时碰巧经过,跟孙雅莉来一句:“你别管了,这都我的人。”当时学生们那个感动啊,都觉着没抱错大腿。次日学校老师就给沈上时贴了个标签:护犊子。只要是沈上时护着的学生,孙雅莉就基本没法动他,但孙雅莉心气儿这么高这么不服输,连从身上切下来的瘤子都必须别别人大的主儿,怎么能够咽下这口气?于是孙雅莉不畏险阻勇往直前,必须要挑拨沈上时和其他老师的关系,并在四班鸡蛋里面挑骨头,沈上时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十个孙雅莉都不够他玩的。 其实这俩人积怨已久,这场架是早晚都要干的。沈上时真不爱和一婆婆不疼老公不爱的中年妇女计较,但这次她有些太过分了,非要把白的说成黑的。这显然是在针对沈上时。 “我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初衷是什么,打架就是打架!错了就是错了!这违反了中学生守则。作为老师你不去惩罚他们,还护着他们,这让其他学生怎么想?!日后打架的学生将越来越多!再说,他们高中时期打过的架还少么?就是你这样的纵容才使得他们铸成今日大错!” 沈上时仍旧心平气和道:“孙老师以您的思想境界和知识水准,您能理解什么叫见义勇为么?您要不理解,我给您解释一下,见义勇为指公民为保护国家、集体利益和他人的人身、财产安全,不顾个人安危,同违法犯罪行为做斗争或者救人的行为。见义勇为者必有仁义之心,仗义执言。请问,您懂什么叫仁义么?在你上高中的期间,有老师会跟你讲,人除了要会学习以外还要心存仁义么?” 一旁,副校长和年级组长还有学校的几名领导坐在桌子旁边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总之,脸色很不好。 “楚老师,你在这里做什么?!”孙雅莉眼神一凛,看向站在门口的楚楚。 楚楚手足无措的看向陈露,却发现她已经走了。她站在大门前,十指紧攥,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有些清微的颤抖。“我……我听说我们班的学生犯错了,所以——” “你出去,这没你的事。”沈上时快速地打断了楚楚的话。 “副校长,我现在就去通知这几个孩子的家长来学校领走他们,并将他们开除。” “我不同意。”沈上时坐在椅子上,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那咱们就讲讲理。” “跟你没什么理好讲。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沈上时你他妈混蛋!”孙雅莉气急了,她脸红脖子粗的,跳着脚的骂着沈上时,后面,另外一名德育处的年轻女老师急忙拉住了她,并安抚她道:“孙老师,孙老师您别生气,孙老师,淡定!淡定!注意形象!” 她之所以可以这样暴戾恣睢,还是那句话,她是校长的小姨子,虽然她只是个德育处主任,但学校领导都敬她三分。 沈上时‘啪’的一拍桌子,“我告诉你,我今儿就跟你死磕到底,我就是不允许你随意开除我的学生!你今儿要是开除这仨人,我立马走人。”说罢,沈上时坐在了椅子上,掏出一根烟便点上,猛吸了一口。 他就是这样,有时候横起来根本就是混不讲理。 “沈上时你根本就不配做老师!”孙雅莉气急败坏地怒喊道。 “对,我是不配,但至少我知道,作为一个老师,不止要懂得传道授业,还要让学生们懂得做人。在职业素质之前是业界良心!”沈上时将桌子拍得‘嘭嘭’地响。楚楚心底一颤一颤的。 孙雅莉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冷哼声道:“得了吧,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自己说说你做的那些事,为学生们起什么好作用了?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勾三搭四,欠下一堆风流债,来学校闹事的女人都能凑成一足球队。还有,你还堂而皇之的在学校抽烟,在学校外面替学生打架。你说你做的哪件事像个老师做的?” 不是这样的。虽然他有些做法是不对,但是他真的是个好老师。他会陪学生们学习到很晚,他会在题库里找题备课做到凌晨,四班有个学生发烧生病在家一个星期,他每天放学后都会去他家给他补习功课。还有个女生父母离婚了,他一直陪在她身边开导她。班上有个男生脑子很笨,化学老师骂他是蠢货,连讲题都不愿意给他讲了,可是沈上时却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他在外面替学生打架是为了保护他们,他为了给学生们减轻压力还会陪他们玩游戏…… 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任何一名学生,他对待学生比任何老师都有耐心。 四班的成绩从年级垫底到年级第一,都是他付出的回报啊。 这些,全部是她亲眼见证的。他怎么会不配做老师呢? 还有,凌晓晨于亮张笑笑他们是为了救人才打架的,你丫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要开除他们呢? 可是,这些话楚楚没敢说出来。因为那个名额,她要留在这里,她不能和孙雅莉顶撞。好,现在她承认,她很自私,她想用这个名额来报复杨羽。 楚楚不敢看向不良少年三人组,她退却了。 沈上时走到不良少年三人组旁边,扶着凌晓晨的肩头道:“我再不济,我也教会了我的学生们仗义出手,这是做人的根本。” ——沈上时,你会不会看不起这个为了私欲而选择沉默的我,我是不是不配做你的学生? “就是你这样的老师才教出这种学生!”旋即,孙雅莉转头对众人道:“各位领导,请快点作出决定吧!” 此时,副校长推了推眼镜框,道:“咳,鉴于这次凌晓晨,于亮,张笑笑三人的行为影响非常恶劣,我们决定——” “请等一下” 刹那间,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被忽视的楚楚。她低着头,脸上覆着一层阴影,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请您——再慎重考虑一下再做决定!”楚楚咬紧牙关,缓缓抬起头,巨大又笨重的黑色眼镜框里的双眸忽然明亮如星。 “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他们才十八岁,如果他们现在被开除,会在档案上留下不良记录,那么他们的前途……就都毁了!” 最终,楚楚还是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 “我今天亲眼看到他们三个人在街上打架,却没有看见有什么女孩被抢——我的意思是说,我听见凌晓晨说,赶紧给他道歉。我想,这和仗义出手救下被抢劫的女孩,没什么关系吧?” 楚楚猛然转过身,她的瞳孔在一瞬间睁得巨大。说这些话的人,是刚刚走进来,就站在她身边的杨羽。 第26章 杨羽你是来作死的么 杨羽微笑着向孙雅莉的方向走了过去,楚楚惊讶的目光一直定在他的身上,顺着他往前走而移动。 “不好意思,我说得有点唐突了。今天我上班来的路上看见了凌晓晨于亮和张笑笑在打架,我本想过去呵斥他们住手,但孙老师制止了我,让我赶紧去学校,事情交给她处理。” “那杨老师的意思是,于亮,凌晓晨和张笑笑在说谎?”年级组长问道。 杨羽和孙雅莉交换了一下目光,并得意的扬了扬眉毛道:“是的。”孙雅莉满意的对他笑了笑。 这时,凌晓晨急了,对众人喊道:“没有!我们没有说谎!我们打架可以承认,但是我们绝对没有说谎!”旋即,凌晓晨对杨羽骂道:“你丫别他妈血口喷人!” “同学,你先冷静,冷静。”一位女领导对凌晓晨摆了摆手。 楚楚心想,不可能,尽管凌晓晨他们是爱在校外惹是生非,但他们绝不可能说谎。难道杨羽这傻逼又为了抱孙雅莉的大腿而在这胡诌了?这厮以前没少给孙雅莉献殷勤。 在场领导们的态度起初还是对不良少年三人组的行为是好是坏还有待商榷,对下结论也是犹豫不决,但现在杨羽这么一说,局势瞬间反转,领导们的心里也有些数了。 “沈上时,你现在还有话说么?来啊,像刚才那样跟我叫嚣啊。哈~”孙雅莉抱着臂扭着身子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嘲讽沈上时。 沈上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右手食指抵着鼻尖,眼神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老师!我们真的没有!于亮,笑笑你们丫倒是说句话啊操!”凌晓晨气急败坏的喊道,又扯了扯身旁的于亮和张笑笑。张笑笑仍旧不动声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于亮忽然抬起头,语气低沉到严肃的程度,对凌晓晨坚定道:“要相信沈老师。” “你有证据么。”沈上时抬起眼睛看向杨羽。 “什么证据?” 沈上时笑了一下,是被杨羽逗笑的。忽然间,他站了起来,双手撑着桌子,半眯着双眼质问杨羽:“有句话叫空口无凭,以你的智商可以理解这成语的含义么?没证据你跟我这废什么话?!”最后那句,是吼出来的,沈上时强大的气场顿时震住了所有人,那鹰準般的目光仿佛锐利的匕首般,直直瞪着杨羽,杨羽被他吼得一哆嗦,在场的人们也愣住了。 “那凌晓晨他们三人不也是空口无凭么?”在沈上时的面前,杨羽瞬间弱势了下来,他的话语声有些微微的发颤,双拳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沈上时挑起一边的嘴角,而后看了看手表道:“证据应该马上就到了。” “我们没有理由等你所谓的证据,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来拖延时间了,学校领导们的时间非常宝贵,你沈上时可耽误不起。”孙雅莉又转头对领导们恭敬道:“各位领导,我觉得有杨老师这个证人在,已经足矣说明了一切,不必再需要什么证据了,请各位签署意见吧。” 这时,楚楚急忙大步走上前去,用恳求的语气的对众人道:“请等等,拜托你们,再等一等,沈老师绝对能拿出让各位都信服的证据!如果领导们轻易对凌晓晨于亮张笑笑他们三人下定论,传出去岂不是会有损学校形象?请再给沈老师一些时间吧,求你们了。”说着,楚楚对众人九十度鞠躬,以表诚心。 看到楚楚如此举动,有些老师表示可以再等等,而有些老师已经不耐烦了。楚楚抬起头,看见孙雅莉正恨恨的瞪着自己,她慌忙躲避开孙雅莉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基本没可能留在十二中了。 孙雅莉在沈上时面前一直都吃亏的,她只能将矛头对向楚楚,用来撒气。她一副不可理喻的样子对楚楚道:“你一个实习老师跟这起什么哄?是不是不想留在十二中了?要是不想留你就说一声,这么大人了,怎么连人都不会做?孙雅莉冷嘲热讽道。 “对了,听说沈上时不仅是你的导师,还是你小叔啊,当初你能进十二中来实习带高三就是沈上时求校长安排的。什么样的老师教出什么样的学生,真是——那个什么仗人势。哎呦那个字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孙雅莉一脸刻薄,扭着身子说道,可能是因为她真的急了,所以脸上的那坨高原红也越加的浓郁。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孙雅莉想说狗仗人势,于是气氛更加不妙,尴尬中揉杂着一触即发的愤怒。 就在沈上时要毒舌孙雅莉的时候,一个清亮而倔强的声音打断了沈上时。 “孙老师!” 楚楚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分贝,她在微笑着,但那双紧紧盯着孙雅莉的眼睛却冒着寒光。 半响后,楚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和。“孙老师,不管校长是跟我外公好还是跟我小叔好,这些都是他们的事情,和我无关,试问是我在学校仗势欺人还是我小叔仗着和校长的关系做什么有利于自己的事情了?”楚楚锐利的目光扫了一下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旋即目光又定在孙雅莉的身上。“再说,最后定实习生名额也不是您一人说了算,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最后一句,作为一个老师,请您用词的时候过过脑子!” “嘿,你算哪根葱敢这么说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开除了?!你——” “孙老师请您自重!”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低沉严肃又夹杂着怒气的声音打断了孙雅莉的话。会议室的大门被一个人推开了,一双锃亮的皮鞋踏入了进来,然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足以晃瞎所有人的光头,不,确切的说是秃顶。 楚楚定睛一看——我擦,这不是地中海校长么? 尾随他来的还有一名眉目清秀,留着清爽短发,穿着别校白色校服的女学生。 急得抓耳挠腮的凌晓晨见了那女孩,仿佛看见了希望般,双眼忽地亮了起来。 “她,她,对,就是她,我们今天救的就是她!”凌晓晨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大步冲向那女孩,摇着她的肩膀道:“今天早上你被抢劫了,是我们救的你,对吧!” 女孩看着激动不已的凌晓晨,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校长……您怎么……”看见地中海校长将沈上时所谓的证据带了过来,孙雅莉立马傻眼了。 地中海校长看了眼沈上时,对众人道:“啊,我是应沈老师的要求去带林同学来的。” 楚楚心想,沈老师您面儿可真大!校长都能帮您办事……呃,老妖孽该不是抓着校长什么短儿了吧? “十二中的老师你们好。”林同学微微服了下身子,向在场的人打招呼。 “孙同学,你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如实说一遍吧。” “可校长——” “孙老师请您尊重他人!”地中海校长眼神一凛,呵斥了一声孙雅莉。孙雅莉顿时气馁,闭上了嘴。 接着,林同学将今天发生的来龙去脉连同细节都说了一遍,并对凌晓晨作出由衷的感谢。 凌晓晨听到林同学的话,不顾场合,开心的拥抱住了林同学。楚楚赶紧跑过去拉开了凌晓晨,在他耳边低吼道:“注意影响!” 沈上时悠哉的对孙雅莉道:“孙老师,如果您觉得这姑娘的证词还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叫四名证人来,现在那些社会青年就在学校旁边的警察局,不巧,我和管理这片儿的警长郑北驰有点交情,可以应您的意思让郑北驰把那几个人带来,各位,你们的看法呢?” “这……”众人面面相觑了良久,有些人看校长是和沈上时站在一边的,况且还有当事人作证,便没人能再说什么了。 楚楚看向杨羽,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有一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羞愧和尴尬。这时,沈上时走到忐忑不安的杨羽身旁,轻轻的笑了笑。 “沈老师,可能我没听清楚,是误会,误会。”杨羽迅速为自己解释道 “啊,误会吗?可听你刚才那么坚定的语气,不像是误会啊。”他挑着一边的眉毛,戏谑般的说道。 这俩人好像……一个是要吃人的大灰狼,一个是只能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那杨老师,下次再做指认这种事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草率呢?”沈上时轻挑的目光变得越加锋利,语气也越加强硬。“你说,如果要是这三个孩子因为你的这句话而被开除,他们的前途是不是由你来负责?!嗯?!” 楚楚看着杨羽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喜。她真的想把那句至理名言送给他: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好了,这件事到此结束了,明天早操我将这件事的结果宣告于众。孙老师,杨老师,请二位到我办公室一趟!”地中海校长瞪了孙雅莉一眼,便走了。孙雅莉脸上的那两坨腮红很郁闷的耷拉着,也悻悻的跟着校长走了出去。 楚楚对杨羽作出亲切的笑容,目送他离去。 ——看来这俩人以后的日子好不了了,唉。楚楚对杨羽的背影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她转头看向沈上时,沈上时冲她做出了一个‘耶’的手势。 第27章 沈老师是好老师 中午午休,楚楚装好学生喊了声“报告”便推开高二物理办公室的门,里面只有沈上时和四班的一名女学生陈彤,看样子沈上时在给她讲物理题。 沈上时见楚楚来了,指向旁边的椅子道:“楚楚,你先等会。” 楚楚走过去,抽出一张纸巾开始擤鼻涕。一旁,沈上时忍无可忍的白了她一眼;“能小点声么同学?” 楚楚抱歉的笑了笑。 据四班中的探子说,在上午不良少年三人组那件事过后,一名和沈上时走得很近的教五班的男语文老师私下问沈上时道:“他们再犯事怎么办?你总这么袒护他们,就不怕被开除?” 沈上时点上一根烟,半眯着美目道:“要是怕被开除,我还怎么面对学生。” 当时学生们听了后再次感动得差点流泪。 “老师,我这几个公式总背不下来,怎么办?” “公式背不下来啊……没事,只要你记住基本公式就行了。我跟你讲啊,我当年考试的时候从来不记公式,都是到时候现推,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来问我,老师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通,行了去吧。” 陈彤说了句谢谢老师后便走了。 沈上时走到饮水机旁,弯腰接了杯热水,随后递给楚楚,道:“慢点喝,烫。” 啧,老妖孽还挺贴心。楚楚这么想着。 楚楚捧着热水道:“唉~大家现在都在说,今天沈老师生气了,沈老师好可怕啊,沈老师一脸正气的真是破天荒啊。” 沈上时叹息道:“完了,我的无良老师形象毁了~~” “放心,大家没因为这件事就认为您变得有良了。说实在的,我是头一次看你发那么大火儿,想不到您老脾气还挺大。” 沈上时洇了一口茶杯里的茶,道:“今儿孙雅莉那德行实在太拱火了,唉,年轻时那点脾气到现在还改不了,看来我修炼得还不够火候啊~” “不不不,我觉得男人还是要有点血性的,您平常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看着挺不招人待见的,刚才那混不吝的气势帅极了,必须好评。”说着,楚楚竖起了大拇指,赞许道。 “你这真的是夸我呢?” “这个毋庸置疑啊~不过您一开始就让校长去找那被救的林同学了吧?那您后来还跟孙雅莉扯那些做什么?” 沈上时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看来我没白教你那么些年。对,我从一开始心里就有谱,后面那些话是为了拱她火儿,我就是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但我真没想到中途会杀出个杨羽来,他真是自讨苦吃跑这来送死了。他还故作聪明的想帮孙雅莉说话,不自量力。”说着,沈上时不屑的挑了一下嘴角。 楚楚恍然大悟,佩服道:“您真是高。” “不过你这次的表现也很好啊,帮我拖延时间了。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天说那些话就是明着跟孙雅莉叫板,你不想留在十二中了?众所周知,校长怕老婆啊~” 说到这,楚楚悲哀的长叹了口气。“没办法,事出突然,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凌晓晨他们三个人被开除吧,我只能尽我绵薄之力帮他们,而如果我违背良心,不去做任何事情,那我即便留在这里,今后也会一直带着愧疚,还不如不做老师。你不是说过么,不能保护学生的老师就不能称之为老师了。 沈上时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你啊……吃了这么多次亏还不懂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楚楚也笑了,是很满意的那种笑,仿佛带着光泽。“对,我永远都没法做一个自私的人。” 现在有他在身边,他会用一生一世,来守护她的纯真无暇。 “不过,她骂我那句,我就先忍了,以后有机会再还吧,我这人再怎么白莲花,还是懂得睚眦必报的。” 沈上时端着茶杯愣住了,因为他似乎看见了阴笑着的楚楚身上冒着黑烟…… 事后,虽然楚楚并不知道校长和孙雅莉还有杨羽说了什么,但看他俩那郁闷的表情,估计是挨了校长的一通骂。楚楚一直觉得杨羽是个聪明的男人,至少比经常卖蠢的自己聪明,但他竟然会总在关键时刻做傻事,楚楚想看来自己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而杨羽是实实在在的大愚若智。 翌日上午,春日阳光穿过蒙在天上的一层稀薄雾霭,洒满十二中操场的每个角落。操场上的大喇叭里滋滋啦啦的唱着运动员进行曲,学生们成群结队慢吞吞的从教学楼里走到操场上。 沈上时揣着黑色呢子大衣兜正和一名年轻的体育男老师有说有笑的往操场上走去,楚楚和五班英俊的班主任边走边聊,尾随沈上时之后。 “沈老师,上次我们看您带着四班和五班的学生们打球,您技术够高的啊,要不要考虑进学校的老师篮球队?还能代表学校到区里比赛呢。” 沈上时揉了揉短发,玩世不恭的笑道:“唉,我现在年纪大了~偶尔和学生们打打篮球还可以,去校队什么的就免了吧~我可经不住平时的训练~” 年轻的体育老师笑得很粗犷。“瞧您说的,您瞧着比我还年轻呢。得,不跟您聊了,我得赶紧上主席台主持早操了。” “好,回见。” 学生们已经排好整齐的队形了,沈上时站在四班的队伍后面,对身边的楚楚道:“当班主任可真不容易,每天还得陪着上早操。你说我为了多赚这一千块钱容易么。” “我更惨,一分钱拿不到还得跟这挨冻。” 沈上时促狭道:“对了,我看五班那班主任对你不错啊,那天我还看你俩一起吃午饭来着,你是否考虑考虑?” 楚楚白了他一眼,故作惊讶道:“呦喂~~我还没看出来沈老师您也那么八卦啊。” “我说正经的呢,人家可是清华数学系毕业的,为了梦想才委身于十二中当老师的,而且人家长得好看,听说还特贤惠。不过嘛……他就是痔疮特别严重,那天我上完洗手间看见他偷偷摸摸的扔了一卫生巾在垃圾桶里……” “噗!”楚楚使劲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憋得差点吐血。 而后,楚楚努了努鼻子道:“不对啊,我怎么觉得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啊,一股阴谋的味道。”楚楚狐疑的打量着背着手吊儿郎当往那一站的沈上时,道:“您后边那句话和前面的话特别违和,怎么听也不像想撮合我俩,难道……”楚楚恍然大悟,而后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沈老师,我不和您抢男人。” 沈上时白了她一眼:“小兔崽子怎么那么不知好歹,我是在为你的后半生考虑,你每天上班跟我一起走,下班跟我一起回的,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皇上不急太监急,我觉得孙雅莉最近看您的眼神不太对,您也可以考虑考虑自己的后半生了。”楚楚一本正经的对他点了点头。 这时,学生会会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对沈上时道:“沈老师,校长说一会让您上去讲话,请您跟我来主席台前吧。” 沈上时的老脸顿时耷拉下来了。他平生最烦跟个领导似的在主席台上面对几千口人讲话了,当然了,他不是因为害羞,而是他嫌麻烦。 楚楚咧嘴一笑,对沈上时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做完操后,地中海校长落落大方的走上了主席台,将麦往下调了调,咳了一声道:“啊,昨日我校高三四班凌晓晨、于亮和张笑笑因在校外打架被德育处主任孙雅莉发现,经证实,当时一名女高中生被抢劫,凌晓晨、于亮和张笑笑见义勇为,与不法分子顽强斗争,最终取得胜利!特此表扬——”地中海校长讲话时阴阳顿挫,语速缓慢,听着非常有意思。 台下的掌声‘哗’的一下响起。楚楚看向凌晓晨于亮和张笑笑,他们身边的同学正调侃他们,他们还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张笑笑还傲娇了~ “起初,我们因没有证据,仅凭三名学生的一面之词险些误会他们,幸亏有沈上时沈老师提供证人,才将此事查清。首先我要表扬沈老师明察秋毫,并对学生的不抛弃不放弃,一视同仁。其次,实习生楚楚也在这件事起了良好的作用。“ 这回,轮到楚楚不好意思了,脸唰的一下红了。她从小到大虽然成绩优异,但她也从未被校长在全校面前表扬。 “现在,我们来有请沈老师上台讲话!” 一听到沈老师要上台讲话,台下的学生们鼓得更加起劲儿了,这次的掌声明显比前两次的热烈。不良少年三人组这事传的人尽皆知,学生们对沈老师的爱简直如江河般涛涛不绝。尤其是沈上时大战孙雅莉这一段,一时之间各种版本传得神乎其神,几乎都要把沈上时神化了。 校长走下了主席台,沈上时慢悠悠的走了上去。他撩起敞开的大衣,插着裤兜,微微弯着腰,试了试麦。台下一片鸦雀无声,全校全体女生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向台上的沈上时,双眼冒着亮光。 “啊~这个嘛~我只想说两个字。” 台下众人凝神听他即将说的话。 “解散!”说罢,沈上时像美国大兵一样敬了个礼,径自走下主席台。 台下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天空仿佛有乌鸦‘啊,啊’的飞过……楚楚的嘴角抽搐了良久,良久…… 突然间,学生们掌声雷动!而后化作鸟兽状轰然散开。 第28章 教师聚会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语文,楚楚坐在班里的最后面玩手机。初春时节阳光烂漫耀眼,将教师里照得亮亮堂堂,洒在身上暖烘烘的,令人昏昏欲睡。四班的语文李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大龄剩女,她的长发总是一丝不苟的高高的盘在脑后,牵扯得眉梢眼角飞吊起来,看起来非常严厉。她的黑色制服永远干净利落,做事风格雷厉风行,但据说她总喜欢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喃喃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嗯,在某个角度来讲,她还是个文艺剩女。 李老师正在讲卷子,“这道题最后一句‘有些人死了,但是他们的精神还活着。有些人活着——”话音刚落,她突然扯起熟睡中的凌晓晨的耳朵大吼道:“却他妈睡着了!” 楚楚猛地抬头,一愣。凌晓晨唧唧歪歪的做了起来,一脸不情愿,嘴里不知还嘟囔着什么。 楚楚心想,大龄文艺剩女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啊……发起火来太可怕了。 李老师将卷子一甩,对着四班的学生怒道:“你们班语文平均分每次都是年级倒数第一名,你们还有心思睡觉?你们自己看看你们答的这些破卷子,文学常识那题,问,水浒传中谁劫法场救的谁。竟然有人敢给我答五阿哥和尔康救小燕子和紫薇!琼瑶剧看多了吧!” 楚楚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喷了。学生们也是一片哄笑。 “笑什么?这就是你们班的语文水平。我告诉你们,别觉着你们班主任是物理老师就好好学物理,高考是综合性考试,又不是只看一门成绩,况且语文比物理重要多了,你们算的过来这笔帐吗?” 就在这时,下课铃打响了,李老师拿过讲台上的卷子道:“都是你们耽误的时间,我把这道题讲完就下课。” 学生们饥肠辘辘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沈上时的短信突然发了过来:来我办公室一趟,有事。于是,楚楚偷偷摸摸从后门溜了,临走前,她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看四班的同学。加油吧,我也是从你们这时候过来的。 中午午休,老师们都冲去食堂吃饭了,物理办公室只有沈上时。楚楚刚一进门,沈上时就招呼她过去,把眼前的一叠卷子往楚楚面前一推,理所当然道:“来,帮我把这次的小测验判了。” “……你叫我来就这事?” “这是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沈上时转过身,翘着二郎腿道。 楚楚靠在他办公桌上,拿过卷子随便翻了翻,道:“快说,别卖关子了。” 沈上时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我校为了促进实习生与学校教师的友谊,为了让实习生亲身感受到学校的良好待遇和温情,故决定,实习学生兼教师聚会要在今天晚上隆重举行。” “就这事儿?” 就在沈上时想说什么的时候,他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上面显示的是:楚老师。 沈上时拿过手机的时候好像在捧着一个无比炙热的山芋:“完了完了,你外公又给我打电话了,肯定是又让我相亲去,我都拒绝好几次了。” “先别说那么多你赶紧接啊,要不他得一直打!” 沈上时非常不情愿的按了通话键,道:“喂?老师啊,方便说话,什么事您说。啊?……又给我介绍对象啊……我真不用了。您,您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呃——”沈上时看了眼对他低吼着:在火车上的楚楚,忙道:“哦,那个什么,学校派我出差去了,我现在在火车上,我也说不好什么时候有空啊。”而后,沈上时一脸诚恳道:“我真在火车上,没骗您。” 此时……楚楚捏着嗓子在一旁大声吆喝道:“卖泡面、啤酒、矿泉水了啊~来,脚收一下。” 于是,楚楚的外公收了线。 沈上时用大恩不言谢的眼神看着楚楚好半天,旋即,他竖起大拇指道:“楚楚,你太tm机智了!” 放学后,楚楚和另外一所学校的实习生陈露一块去了学校订的饭店。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楚楚就和这妹子成双出入。或许是自从娘娘腔副校长公布每个学校留在十二中的名额只有一个开始吧,楚楚觉着她学校的每位学生看彼此的眼光都充满着敌意,于是,她就在不知不觉中,和这长得有点像风筝的,而且特别话痨的女孩走到一起了。说她像风筝完全是因为她那锅盖头配上她那倒瓜子脸,跟菱形似的,非常传神。于是楚楚一看到她就会想到,有一天,陈露一边跑一边跟自己嘚吧嘚,然后……她就飞起来了。 咳,言归正传,陈露确实是个好妹子,因为她总保持一颗平常心,不和任何人争也不和任何人抢,是个实实在在的乐天派,说难听点,她有点没心没肺。 陈露戴着楚楚的豪猪帽子,兴致勃勃道:“今天学校请客,我要吃十个大肘子!”大部分乐天派都是吃货。 “别这样,想想猪的感受好么?再说,这种聚会纯粹是为了抱大腿而设立的,你就不打算抱个老师的大腿?” “老师的大腿能有肘子好吃吗?”陈露眨了眨那双好奇的大眼睛,楚楚被她问得呆住了。看到楚楚的表情,陈露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神情很坦然。“像名额这种事情呢,我还是更喜欢靠自己的实力去获得。” “可是……听说你要供你两个弟弟上学啊……家里经济负担很重吧?” “咱虽然穷,但是咱穷得有骨气!”陈露双眸锃亮,说得像是在宣誓。 楚楚无奈的笑了笑,旋即她想,杨羽,我承认我特别看不起你,但并不是因为你穷,而是看不起你丫抱大腿傍富婆每天总想着不劳而获。穷,真的不是不择手段甚至损人利己的理由。 学校订了一间两张桌子的房间,楚楚和陈露赶到的时候人到的都已经差不多了。老师们正在座位上聊着天。沈上时像楚楚招手,楚楚拉着陈露赶紧走了过去。沈上时很机智,给楚楚和陈露俩人都留了位子。陈露大大咧咧的对沈上时笑道:“谢谢您沈老师。” “不客气,风筝,啊不,陈露。” 楚楚瞪了他一眼。 在娘娘腔副校长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讲话后,终于可以开动了。 地中海校长的老婆为了孙雅莉把他骂了一顿,以至于今天校长大人回家乖乖的跪搓衣板没来玩耍,于是,孙雅莉的风头又回来了。楚楚看向孙雅莉,她今天穿了一身特闪耀粉红色的蕾丝衫,两颊的高原红跟朵花儿似的在她脸上盛开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多实习生端着酒杯排着队的要给孙雅莉敬酒,楚楚估摸着,现在要问她你妈叫什么她估计都不知道了。 另一边,德育处副主任是个老酒鬼,特别馋酒,据说每次教师聚会他都要逼几个老师陪他一起喝酒,而且他酒品还特别不好,有一次他喝多了,差点裸奔。翌日,他被校长拉过去训了好久好久。这次的聚会,他非拉着五班英俊的班主任和杨羽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实习生陪他喝酒。 “人在江湖飘啊~哪能不挨刀啊~喝!” 只见杨羽迷迷糊糊的端起盛满白酒的酒杯就往下灌,嘴边还不住的流下汩汩的白酒。 楚楚心想,杨羽,您为了您家儿子的奶粉钱,可真是不要命啊。 而沈上时呢,为了躲酒,他都蹲厕所里半个多小时都没出来了,楚楚心想,这厮太没节操了。再看向另一边,大龄文艺剩女语文李老师自顾自的喝着闷酒,还不时的嘟囔着:“我……嗝,想嫁人……”一旁,陈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啃大棒骨。 “楚楚,你说这些菜吃不了能带回家么?” 楚楚默默的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了风筝小姐…… 这时,孙雅莉端着酒杯,扭着肥硕的躯体向楚楚身边走了过去,跟在她身后的是几名女老师,是总和她抱团的那几名中年妇女。 “楚老师,玩的开心吗?” 楚楚见孙雅莉来了,心道不好,但她赶忙放下筷子赔笑道:“开心开心。” “啊~开心就好~” 楚楚分明看见了孙雅莉在给旁边的几名女老师使眼色。女老师们意会了孙雅莉的意思,呼啦一下围到了楚楚身边。 “楚老师,来,这杯酒我敬你,祝你能取得留在十二中的名额!” “楚老师,上次您帮我批卷子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这杯酒算我敬你的。” “小楚啊~校长今天在全校面前点名表扬你了,你留在十二中指日可待啊,来,为了这万人瞩目的名额,我们干了。” “楚老师,那天我说的话太过了,这杯酒你干了,咱们之间的结就算解开了。” …… 楚楚看着眼前盛满啤酒的酒杯,愣住了。旋即,她又看向孙雅莉惊悚的微笑,顿时明白了意思——哦,这是轮这翻儿灌我呢是吧。 “楚老师,快喝啊。我们都喝了,你不喝可不合适吧?”一名女老师微笑着说道,眼神却变得很凌厉。 她们没有逼楚楚,更没有利诱楚楚,只是利用面子这玩意让楚楚无法拒绝她们。楚楚从小到大滴酒未沾,如今面对众老师的盛情邀请,看来她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于是,楚楚把心一横,接过所有酒杯,一闷头,一口气全喝了。 一股灼热感从她的嗓子一直烧到胃里,楚楚擦了擦嘴角,微笑着看向几位女老师。 “好,海量啊楚楚,来我们再喝!” “不不不,算了,我不会喝酒……咕哝咕哝……不行了,喝不了了,一会该醉了……咕哝咕哝……不行!白酒我就更喝不了了……咕哝咕哝……” 楚楚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她只能感觉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眼前的桌子上只余下残羹冷饭,苍白的灯光狠狠的浇了下来,令她有些晕眩。她忽然想起一个词,曲终人散。恍惚间,她似乎听到有很多人问她:你没事吧?用不用我们送你回去? 她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受大脑只配了,她只是麻木的,不由自主的摆了摆手道:“没事,我自己能回去。” 但是她可能不知道这句话是对空气说的。 当沈上时躲酒回来的时候,席间散得已经没剩几个人了。他看见除了还在给自己倒酒,并且努力让自己清醒的楚楚以外,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女老师们都醉成一滩烂泥了。 “孙老师,您别睡啊,来,咱再把这杯干了。”楚楚扒了扒迷迷糊糊的孙雅莉,孙雅莉嘟囔着推开了她。”沈上时看了眼旁边一瓶空了的白酒,对楚楚喊道:“你干嘛呢!我不在这一会你怎么喝了那么多?陈露呢?” 见是沈上时来了,满脸通红的楚楚痴痴地笑道:“我让风筝带着她的大棒骨先回家了。哎,你看这帮傻逼,没那量还非得灌我。” 这时刚醒酒后的杨羽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楚楚,然后在孙雅莉的耳畔道:“孙老师,我送您回家吧。”说着,杨羽抱起了孙雅莉,楚楚嫌恶的看了一眼他。 “走,咱回家!”楚楚元气十足的道,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她刚迈开一步,却感觉脚下踩着跟棉花糖似的东西,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幸好沈上时扶住了她。 楚楚推开了他,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道:“没事,你别扶我,我能走,你要不信我给你走两步。”说着,楚楚摇摇晃晃地往门口走去。 沈上时急忙将楚楚的外套和包拎了起来,大步跑了出去,扶住了楚楚。 已经快十点了,初春的晚风夹杂着凉意轻轻拂过,那么柔软。圆月落入浓稠的夜空中,群星闪烁得像璀璨的钻石。楚楚一边唱着红歌一边痴痴的笑着,周围的路人都看向耍酒疯的楚楚。沈上时一边给她批上外套一边道:“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是不是孙雅莉又灌你来着?脸红成这样,你的大姨妈迷路了吧?”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说人话!”楚楚有点不耐烦的吼道。 “我说啊,你唱的真好听!” “沈老师,我给您唱一首自挂东南枝怎么样!” …… 刚一到家,楚楚就冲向厕所抱着马桶吐,更二的是,马桶那么大一目标她都没对准,吐得哪哪都是,连同她的印着银魂伊丽莎白的棉质卫衣上都染满了秽物。 沈上时赶忙冲到她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低声道:“好了,没事了,吐出来就好了,乖。”说着,他想将她抱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开始吐了,吐在了他的衣服上。但是,他没有躲开,仍旧怀抱着她。 迷蒙的暖光中,楚楚看着沈上时和自己身上的秽物,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狼狈不堪,就连她自己都开始嫌弃自己了,她想,他一定很讨厌这样的她吧,一定吧? 她忽然哭了,眼泪抑制不住的奔流而出。有人说,人一喝多了就会将过去所有堆积在心口的伤心事都想起来,楚楚就是如此,除却委屈,她更多的是痛恨。她在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爱上那么一个人渣,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人渣曾经把自己逼得毫无退路? 他看着她嚎啕大哭的样子,好像看到了她小的时候。 沈上时扯下一张卫生纸,给她擦着染在发丝上的秽物。 一层淡淡的暖光中,她的周围全是模糊的,只有眼前的这张漂亮的脸颊是最真实最清晰的。她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仔细的端详过他了,就像她小时候一样。她看了这张脸颊十七年,从五岁,到她二十二岁,在这么漫长而残酷的岁月中,他竟然丝毫未变。白皙的皮肤,双眼皮,薄薄的唇,削尖的下巴,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些许的细纹。 她曾经看见过这张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温暖剔透的笑,还有怅然若失的轻叹和蛮横的愤怒,而此时此刻,她看到的是充满怜惜和温柔的神情。 半响后,她含含糊糊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清明,你给你爸妈扫完墓后,你就跑去酒吧一个人喝闷酒,那时候我才上小学……我就偷偷跟着你去了。你喝多了,然后你跑去那个很窄小的,很脏的男女公用厕所吐,我就跟着你过去了。你当时,跟个软脚虾似的跪在马桶前,我想抱起你,却抱不动……然后,你又吐了,吐得我浑身都是。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有几个女的用特别嫌弃的眼神看着你。我当时想跟她们说,你在我心中是大英雄,你那么厉害,她们根本没资格用那种眼神看你。但是我没有说出口,你知道为什么么?……” 沈上时蹲在她身边,像个忠实的听众,认真的问道:“为什么?” 楚楚的眼泪哗啦一声流了下来,她哽咽道:“因为我发现……我也很嫌弃你,你那个样子,看起来特别懦弱,就像现在的我……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傻逼,特不堪,你是不是特别嫌弃我……?” 沈上时不顾两个人中间的呕吐物,抱住了她,他有点心痛的抚摸着她的发丝,柔声哄着她道:“放心,不嫌弃你……不嫌弃。我怎么可能嫌弃乖乖呢?来,别哭了,我给你洗干净。”他更加抱紧了她颤抖的身躯,低喃道:“傻孩子,你知道么,咱俩都认识十七年了,到现在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还不明白我么?我怎么可能会嫌弃你……就算有一天你变老变丑了,我都不会嫌弃你。” 第29章 喜欢上了他?雅蠛蝶 在楚楚听完沈上时最后一句话之前,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晚上,她又做了个梦。她梦见她自己变成了5岁时的模样,在那小时候的山坡上,夕阳西下,树叶筛下的光点斑驳摇动。她看见沈上时牵着一个姑娘的手站在她面前。那个姑娘很美,和他站在一起简直是天作之合,这让胸前无大物的楚楚感到有些自惭形秽。 那个姑娘俯下身,微笑着摸了摸楚楚的脸颊,楚楚下意识地躲开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的自己会这么讨厌这样一个陌生的女人。 女人保持着优雅的微笑道:“楚楚,我们要走了哦!” “去哪儿?”楚楚只有仰起头,才能看向站在她面前的两个大人,虽然她有一颗22岁的心,但是在梦里,她还是个小孩的模样。 沈上时的笑仿佛融在了夕照里,他抓起了女人的手,给楚楚看向他们的戒指。说是戒指,只不过是用狗尾草编起来的,而且,楚楚认得,那还是沈上时送给她的。但是为什么现在会在那个女人的手上呢? “我们结婚了。你一个人认识回家的路吧?”沈上时问向她。 “……你忘记了么,我……是路痴啊。每次都是你带我回的家,我一个人回去的话,可能会被拐卖的啊!” “可惜这一次不行了,你得自己回去了,因为我要和我的妻子回我们自己的家。”说着,沈上时与女人相视一笑,然后默契地同时转过身。 楚楚迅速地想要抓沈上时的手,可是,在她即将触碰到他那双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奇异的力量箍住了,他的手看似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无法碰到。 楚楚忽然无助地哭了,不是因为自己回不了家,而是沈上时和另外一个女人离开了。她那么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远去…… 沈上时,你能不能别走,算我求你,别走,我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讨厌过你,那些我说的理由都是假的。其实,那是喜欢你的表现,你知道的吧?你肯定知道…… 楚楚被一双手摇醒了,随之呈入视线的清晨金灿的阳光,还有一双担忧的双眸。 “楚楚,醒醒,醒醒。” 楚楚恢复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沈上时没走,他还在这里。然后,她猛地坐起身使劲抱住了沈上时,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的眼睛里冒了出来。 穿着睡衣的沈上时坐在床上,他的短发凌乱地支棱着。他拍着她的后背问:“做恶梦了?” “我梦见你走了……我梦见你和一个奇怪的女人走了。”她又哭了,还哭得很伤心。 “我这不是在这儿吗……一直都在啊。”说着,沈上时用手指帮她揩泪,唇边的笑容是无奈的宠溺。 “在梦里的你特别混蛋!竟然抛下我一个人在小山坡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我被人拐卖了怎么办!” “……这个,应该不会有人想做赔本生意的吧?” “……” 突然间,楚楚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猛地推开他,大吼道:“等等,为什么我会在你的床上!” 沈上时愤慨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昨天喝成那德行,不仅把厕所吐得到处都是,还吐在你床上了,所以我只能把你抱我床上来。对了,您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楚楚努力回忆着,脑子却一片空白,她怔怔道:“完了,断篇儿了。我只记得孙雅莉不停地灌我,然后我把他们都喝趴下了,再后来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沈上时扶额,还不如昨天不管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真是枉费了他一片深情…… “你上辈子一定是木乃伊,就是一空壳,心啊、脑子啊,这些你统统没有。” “你别转移话题!那你昨天晚上睡哪儿了,有没有对我做什么!”楚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质问道。 沈上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说得很轻巧:“睡你旁边啊,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是你一直抓着我不让我走我才委身睡你旁边的。至于对你做什么……”旋即,他瞥了眼楚楚平坦的胸部,“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闻言,楚楚从床上一下子蹦了起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地怒骂道:“沈上时你个臭不要脸的!你流氓!你混蛋!”说着,她弯腰抄起手边的枕头扔向沈上时。 他灵巧地一闪,接住了枕头。 “为了感谢我昨天没有把你扔在路边儿,今天你得给我做早餐吧?我想吃你做的生菜卷大饼和大饼卷生菜了。” 温暖剔透的光芒中,楚楚气鼓鼓地看着他。 生菜卷大饼真的那么好吃吗?楚楚很想这样问他。 那天因为车限号,所以沈上时和楚楚只能挤地铁去学校。因昨日某人酗酒过度,她这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今天又召开了实习生例会,会上,娘娘腔副校长拈着他那非常传神的兰花指说,一个月以后学校要通过公开课来对实习生进行考核,这对实习生最后是否能留在十二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于是,楚楚在浑浑噩噩中对自己说:一定要把人生中第一次公开课上得很漂亮! 午自习时,广播里正在讲解填志愿的事情,沈上时背着手在教室里来回溜达。楚楚时不时地撇向他,然后又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假装备课。她忽然间想起了昨天做的那个梦,心中一阵悸动。 她寻思,为什么当自己看到沈上时身旁的那个女人的时候,自己会那么讨厌她呢?明明她没对自己做什么,而且她还长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太漂亮的缘故,让她有些嫉妒吧?可在沈上时要牵着她的手离开的时候,她为什么会哭得那样伤心呢?她难道……舍不得他吗? 然后,楚楚又企图推翻自己的推论,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其实,楚楚骗了沈上时,她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说过的话,还有当时自己内心强烈的感动与无法抑制的泪水。但是楚楚不想承认,不知不觉中沈上时已经在她心里占据了那么重的分量。 她依赖他,舍不得他,甚至……有点喜欢他。是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但她心中有一条道德底线一直在对她嚷嚷:沈上时是你小叔,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男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否则你的奇葩亲戚们又会借题发挥,让你爸妈难堪!你不能活得那么自私,不考虑他人的想法。 于是,楚楚再次在纠结中告诫自己:就这样吧,就和他保持这样的距离吧,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步也不行!看看也不行!瞄一眼也不行! 广播结束后,沈上时双手撑着讲台道:“我跟你们讲啊,你们现在即将面对一个很现实并且严肃的问题。”说着,他拿起了手旁边的志愿表,继续道,“这张纸会决定你们未来的命运,所以要仔细思考,认真对待,别眼高手低,要结合自身情况填写。” “老师,我想考清华!”坐在最后一排的凌晓晨激昂澎湃地说道。 众人发出阵阵起哄声。 沈上时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微微侧着头道:“孩子,不是我打击你,你考上清华的概率是和我当美国总统的概率是一样的,醒醒吧。” “……” 晚上下了课,楚楚拖着像海参一样沉重的身体蠕动着和沈上时出了校门。通往地铁的路上人头攒动,北都的晚高峰永远是这么忙碌拥挤,地铁里飘满了油腻混合着尘土还有韭菜馅饼的味道。楚楚萎靡不振地跟在沈上时身后,她心想,完了,肯定地铁又没座了。沈上时见她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便走到她身边问她:“酒劲还没过?” 楚楚跟个痴呆儿童一样点点了头。 “把眼睛闭起来。” “啊?” “闭起来,听我的。” 楚楚乖乖地把眼睛闭了起来,然后由沈上时牵着她的手走。上了地铁以后,很快楚楚便坐在了车厢里的座椅上,那时她心想,这就是平时多做善事的结果,多年积攒的人品今天终于爆发了。 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沈上时在她耳边低声道:“千万别睁眼,这座儿是别人让的。” “……” 这么损的招,只有沈上时这老妖孽能想出来。楚楚心道。 沈上时看在楚楚这么可怜的份上,决定带她吃点好的,于是两个人去了家旁边的shoppingmall里海吃了一顿。一家川菜菜馆里,楚楚一边流着鼻涕一边吃着馋嘴牛蛙,简直酣畅淋漓。 这时,她看了眼手撑着头,看着她吃饭的沈上时,想到一妙计。 楚楚夹了一块辣椒,放进了嘴里,然后激动地对沈上时道:“沈老师,这儿的辣椒真好吃,不辣,还有点儿甜。” 沈上时挑眉,点了点头,慢条斯理道:“忽悠,接着忽悠。” “真的!你看!我都吃了那么多了!”楚楚的双眼中冒出金灿灿的真诚的光芒。 “你再吃两块我就相信你。” 楚楚辣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她为了能成功的坑一次沈上时,所以她绝不能让沈上时看出来自己已经被辣成狗了。于是她左手使劲抓着自己的衣服,又夹了一块,嚼得津津有味:“看吧,真不辣。” 沈上时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辣椒,放到了嘴边。楚楚兴奋地期待着他被辣得七荤八素的样子。 半饷,他又将辣椒放到了盘子里。 “算了吧我这几天有点上火,楚楚,你要喜欢就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买。” “……” 骤然间—— “嘿,嘿,别在这儿吐啊,影响多不好啊。” 沈上时笑得很愉快,非常愉快。 这一战,楚楚还是败了。 回去的时候,楚楚站在j克琼斯专柜前,迟迟不走,她满脸憧憬地对沈上时道:“我要有男朋友,我肯定会带他来这买衣服,那套新出的休闲西服要穿在他身上肯定特别帅!真的,我一直有这样的梦想,我觉得能为心爱的男人买衣服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情。” “你觉得那套穿在我身上好看么?” 楚楚用嫌弃的眼神打量着他:“您这个岁数已经不适合j克琼斯这么新潮的品牌了,您可以去那边的x霸男装试试,专为中老年人设计的。” 一听这话,沈上时不开心了:“我这个岁数怎么了?我35有错么?我现在依旧风华正茂,走,陪我去试衣服!” 不由分说,沈上时便拉起楚楚大步往店里走去。 镜子里,映出一个英挺瘦长的人影,沈上时一边整理着外套一边对坐在沙发上的楚楚道:“怎么样,比模特穿着还帅吧?” 楚楚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呵呵,你有把25块钱的衣服穿出250气质的本事。” 不过说实话,楚楚很少在现实中看到有人会把西装穿得这么好看。楚楚看向一旁,店里所有的女店员都围了过来,跟看见了明星似的,激动得不行。 “小姐,这套衣服穿在你男朋友身上简直太帅了!”一个花痴得最严重的女店员对楚楚道。 楚楚忙摆手道:“不不不,您误会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话音未落,只见沈上时扑到楚楚身边,像只小狗般可怜兮兮地哀求道:“老婆!就给我买了这件吧!” “……” 就在此时,楚楚的电话响了,上面显示的是“母上大人”,楚楚对沈上时表示先接电话,一会儿再说。 在她刚接电话的那一刹那,她听到有个女孩对沈上时道:“你平常特别听你妻子的话吧?” “那是,我老婆可凶了。” 不知为何,楚楚有一丝莫名的窃喜。 但是,从电话里传来的妈妈的那焦急又带着哭腔的话,却让她的心迅速一沉。 “楚楚,你快过来,你外公心脏病又犯了,现在在医院!” 第30章 外公 在楚楚的记忆里,外公白色的短发每天都梳得很整齐,他总喜欢穿干净的,散发着香气的白衬衫。外公年轻时又高又瘦,老了以后便缩水了,背微微驮着,手指被烟草熏得发黄,但看上去仍旧很精神。在外婆还没有患上阿尔兹海摩之前,外公的生活很悠闲,他喜欢听京戏,喜欢花,家里的小花园种满了花树和各种花。小时候,楚楚一到寒暑假就会赖在外公家,帮他打理他的小花园。 那时楚楚小,经常不小心踩坏外公的花,她看着粘在泥土里已经破碎不堪的花瓣,哭得很伤心。外公那么爱它们,一定会责骂自己。但外公却哄着她,对她说,在他心里,楚楚比它们要重要得多。 外公对任何人都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的。外公虽然已经七十多了,但他依旧童心未泯,和楚楚这一辈儿的孩子们玩得很好,并且从来不发火。唯独有一次,楚楚这熊孩子贪玩,拿外公的火柴来点,被外公发现后一顿责骂。那是楚楚唯一一次见到外公生气。后来外公向她道歉的时候说,楚楚是外公的宝贝,如果失去她,外公这辈子都不会再开心起来了。那时,楚楚分明的看见了外公浑浊的眼里泛着泪光。 小时候,外公会躺在花园的摇椅上,春日的艳阳照在他的白发上泛出银色的光泽,特别好看。空气中飘满了梨花的香气。楚楚坐在外公的腿上,玩着他衬衫上的纽扣,对他说:“如果外公能再年轻一点就好了,我就可以带您去游乐场玩了。” “让你小叔带你去也一样嘛。” “那不一样啊,我想让外公陪我去。” “外公不能陪你一辈子的,等你长大了,也许我就不在了。”他笑得有些苍凉的无奈。 “那您要去哪呢?”楚楚睁着秀美如鹿的大眼睛问道。 “去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 “那我怎么办呢……”楚楚有点不高兴了,低声问道。 “没关系啊,外公不在了,还有小叔呢,他和我一样疼你。” 直到长大后,楚楚才明白外公的意思,只是那时候,她特别不希望自己长大,因为她长大了,外公就离开了。 后来楚楚高考的那段时间,外婆患上了阿尔兹海摩综合症,外婆便成为了外公生活唯一的中心。但楚楚那时候学业忙,很少能抽出空去看外公。高考结束后,楚楚顺利的考上了师范大学。一个三伏天的夏夜,大家都来到楚楚的外公家大摆宴席,庆祝楚楚考上大学。但饭都做好了,外公还没有回来,于是大家就等着外公。当楚楚妈妈刚想给外公打电话问他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门铃响了,是外公回来了。楚楚赶忙跑过去开门,她抱怨道:“大晚上的您跑哪去了,大家都等您呢。” 外公满脸幸福的说道:“你不是爱喝汽水吗,我就去给你买了啊,但是楼底下的小卖部都卖光了,我只好跑到商场里去买。” 外公的汗水将他的白色衬衫染湿了,一丝不苟的白发凌乱的粘在他的脸庞上,他的脸上还是挂着和蔼温暖的笑容。那时楚楚发觉,外公老了很多。她看着他,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楚楚坐在沈上时的车里,望向车窗外,回想起那些她似乎已经要遗忘的往事,默默的流着眼泪。不知是何时,北都下起了绵绵细雨,晶莹的水珠从车窗的玻璃上一缕一缕的滑了下来,像是泪水。 楚楚的心中忐忑不安着,又充满了愧疚,她后悔,当初应该多陪陪他,多孝顺他的。为什么她要每天忙着学习,忙着恋爱,忙着失恋忙着和渣男斗来斗去,却遗忘了身边最爱她的那个人呢? 楚楚尾随在沈上时身后大步的走着,她一直在乞求,乞求上天别那么残忍,不要这么快的把外公带走,哪怕再多几分钟,让她能再看他一眼。 医院中的白炽灯总是惨白的,大厅中有恶心潮湿的气味,混乱,肮脏。挂着吊瓶的病人们的呻吟声,咳嗽声,哀怨声,随着楚楚的远离而变得孱弱。病房前,走廊里,楚楚突然站住了。沈上时也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她,问她怎么了。 楚楚攥紧十指,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眼泪哗的就流了下来。 “对不起,我不敢进去,我害怕。我真的怕,我怕我进去后看到的是……”她哽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她可以在梁音被欺负的时候跟比自己大很多的孩子们打架,她为了考上好大学可以拼了命一样的学习,她可以不顾失去名额的危险去和孙雅莉叫板。 但是,只有当她面对自己内心,当有什么能触碰到她情感的时候,她就会变得一触即碎。 沈上时走过去,微微冰凉的指尖抹着她脸上的泪水,然后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俯下身,用坚定的眼神安慰着她:“听我说,一定不会有事的。”然后,他伸出手:“我拉着你进去,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好么?勇敢一些。” 楚楚咬着唇瓣,使劲点了点头。 当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她看到亲戚们都围在外公的病床前,楚楚看不到外公是什么样子。大姨,大姨夫还有大表姐,二姨二姨父和二表姐,还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梁音和杨羽不在,估计俩人忙着保胎呢。 但是他们来不来,都无所谓了,他们对于楚楚来讲,形同陌路。 亲戚们转过头,道:“楚楚来了。”这句话像是说给外公听的。她的双脚像灌了铅一样,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外公前面的几个人散了开,楚楚终于可以再次看见外公的脸庞了。他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就在她一直努力抑制住的眼泪要崩溃的时候,眼前的人突然睁开了双眼,并咧着嘴,冲楚楚摆出‘耶’的手势道:“楚楚你来啦~” 瞬间,楚楚完全愣住了。 等等,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意思?这个笑容和这个胜利的手势代表什么——是说,他没事么?! “医生说外公只是……晚上吃多了才胸闷的。”大姐说道。 “当时你应该先给爸爸吃点药看看,观察一会,干嘛一上来就叫救护车啊,还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你这人真大惊小怪,把我们弄的得人仰马翻的。”二姨在数落着大姨。 大姨一脸尴尬,“我……我这不是也害怕吗,你也直到爸爸心脏一直不好。” 一旁,楚楚的妈妈满是歉意的对楚楚道:“宝……宝贝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到了以后才知道的。” 此时,沈上时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刚缓过神来的楚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外公大吼道:“您大晚上的吃那么多干嘛啊!你知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都要担心死了!我觉得我都要心脏病突发死掉了。” 众人被楚楚的喊声惊得愣住了。 楚楚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她带着哭腔趴在外公的胸膛上。“外公……我刚才真的好害怕……您真的吓死我了……” 外公慈祥的笑着,轻轻拍着楚楚的头,笑道:“傻孩子,别哭啦,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外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我还得亲眼看着你嫁人呐~” 沈上时给楚楚递了张纸巾,拍了拍她嫌弃的说道:“行了行了,别哭了,鼻涕都流被子上了。” “要你管!我外公才不会嫌弃我的鼻涕!”楚楚泪眼婆娑的瞪了沈上时一眼,然后接过纸巾。 不管怎么说,幸亏是虚惊一场,楚楚一直紧绷的心也松了下来。她看了看病房里的亲戚们,却仍旧不见舅舅的身影。 就在此时,一个人将病房门推开了。那人身材矮小,模样像是没长开的土豆,鹰鼻鹞眼,一脸横肉,头发很稀疏,年龄约莫五十多岁。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楚的舅舅。据可靠的小道消息,楚楚的舅舅并非外公的亲生儿子,是外婆和她以前死去的丈夫所生的孩子,所以,这厮和楚楚姨妈们的长相是天差地别。虽然他不是外公亲生的,但他一直都把他当自己亲生儿子般对待,甚至都比对自己的孩子好。 但世事总是不遂人愿,舅舅成家立业后非但不孝顺外公,还不孝顺自己的亲妈,他一年中也就过年回次家,其余的时间即不管梁音也不管自己的爹妈,甚至一个电话都没给他们打过。 但即便如此,多年的父子情摆在那,外公还是把他当自己的儿子,而现在外公只要一提起舅舅,便会唉声叹气。如今外公好不容易见到舅舅,心中却五味杂陈。 沈上时平生最恨两种人,第一种是不孝顺的,第二种是不负责的。恰巧这两种楚楚的舅舅都占了。所以沈上时是往死里不待见他。 “爸怎么样,还好么?”一身风尘仆仆气息的舅舅急忙问向众人。 “呦,大哥来了啊。”二姨一脸不屑的说道。 “老太太过生日都不见你影儿,你这会来干嘛,等着分遗产?”二姨一见到舅舅就跟吃了火药似的。 “没事,我没事,虚惊一场。”外公对舅舅道,唇边的笑有些苦涩。他是来干什么的,外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一见外公安然无恙,舅舅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了。旋即他便冲二姨父喊道:“哥们儿你没事闲的吧,不弄清楚状况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 一听这话,二姨便急了:“是你给他打的电话?你他妈有病啊!” 二姨父低着头,不说话,二姨却还在咄咄逼人。沈上时听烦了,便没好气的道:“老爷子需要休息,你们要吵出去吵去。” 沈上时一说话,二姨便也不敢再废话了,拽着二姨父就往病房外面走去。 舅舅挑眉点点头,道:“没事,幸好我留了一手。”说着,他从皮夹克里掏出来一张折叠的纸张,又拿出一杆笔,递给外公道:“爸,您这么大岁数了,以后像这种突发状况可保不齐有,万一您没留遗言就咽气了,那些钱怎么分?我们还不得打成一锅粥?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您还是先把遗嘱写好了吧。” 第31章 舅舅 话音刚落,是一阵冗长的寂静。但是这种寂静却让楚楚胆战心惊的,因为她可以看到空气中紧绷的一条条仿佛剑刃般的弦,它们只要被人轻轻一拨弄,就会四散崩裂,甚至还会爆炸、燃烧。 而归根结底,最终受到伤害的人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外公。楚楚看向外公,外公的神色以凝重为底,上面覆着一层厚厚的悲凉。 “你说什么呢,你再说一句我听听?”大姨的声音由于愤怒在剧烈的颤抖,一旁,大姨夫试图让她平静下来,却仍是徒劳。旋即,大姨提高了嗓音,面红耳赤的对大舅怒骂道:“梁悦清你丫不是人!你自己说说你这话是人说的么?盼着你爸死?天底下就除了你之外就没有这么不孝顺的儿子!你总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少他妈给我废话,我没跟你说,我在跟我爸说。” “你还把他当爸爸吗!你别忘了,你他妈根本不姓梁!我爸收养你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你关心过他吗?你照顾过他吗?你一年中回来几趟?” “我他妈压根就没想要他钱,我要我妈那份,我可是我妈亲生的吧?” “你还知道她是你亲妈?你对她好过吗?自从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以后,你回来看过她几回?老太太的记性时好时坏,可她总是念叨你!你呢?只顾着在外面玩女人,梁音不管,爸妈也不管,如今你还想还想拿钱?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楚楚的十指紧攥着,颤抖着,她想去说点什么来化解这场灾难,可是她是小辈,没人会听她的。不过她想,抛开中华民族美德,百善孝为先来说,舅舅确实不聪明,以北都的话来讲,就是傻精。这话的意思是,舅舅总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很聪明,但旁观者都会觉得他傻。没有那个脑子还非要算计这算计那。如果他对外公好,对这个家好,那么其他人还会像今天这样对他剑弩拔张吗? 大姨推开拦着她的大姨夫,噙着泪道:“你唯一的女儿,梁音,是老爷子老太太看大的,你从来没管过她,那时候妈身体不好,照顾她不容易,你为了梁音也该报答爸妈吧?” “这事儿用不着你管。”舅舅有些心虚了。 “我告诉你,梁音就是你的报应,你还别不信,我把话放这儿,她以前好好的一个姑娘,现在整容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他妈嫁一穷鬼,你就等着赎罪吧!” “再说我抽你信不信?”舅舅急了,他瞪大了双眼狠狠的瞪着大姨。 大姨毫不惧怕的往他面前冲,“你抽啊!你来啊!我看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哥你不能这样。” 一个微弱的,颤抖的声音从角落里冒了出来,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大姨吵嚷的喊声。楚楚转头看向妈妈,她低着头,好像在落泪。 妈妈缓缓抬起头,含着泪的双眼亮得惊人。 “月歆,哥小时候最疼你,这节骨眼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你要把我逼急了我真就不管不顾了。” “我知道!我知道小时候你最疼我!但是今天这事我不能不说!”妈妈顿了顿,目光直直的看向舅舅。“这个家这么多年了,每个人什么样子我都清楚,一个个明争暗斗,心里想的什么我也知道!但是我为什么不去争不去抢,也不和你们斗,你知道为什么吗?” 舅舅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妈妈的嘴唇不停的抖动着,泪水在她张口的那一刹那瞬间崩溃,夺眶而出,她的声音由强弩的平缓忽然变成了嘶喊,“爸妈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儿女之间的争斗,他们想看到咱们几个还能像小时候一样!而我,只想让他们开心!只要他们幸福的安度晚年,我做什么付出多少,最后能得到什么,根本不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楚楚刚要上去安慰妈妈,妈妈便冲到舅舅前面,拽着他的脖领子使劲摇晃。“难道你就不能让爸爸开开心心的多活几年吗?非要气他吗!非要把这个家弄得鸡犬不宁吗!” 这时,二姨训完二姨父,悄悄推门走了进来,她看到楚楚妈和舅舅对峙的这一幕,并听到她所说的话时,有点愣。她想不到一直都很和善,甚至有些傻里傻气的妹妹,会说出这些话,会有这么深的心思。 舅舅不敢看妈妈,只是甩开了她,冷声道:“他不是我爸,是你爸,活不活跟我没关系!” 电光火石间,楚楚的妈妈抡圆了手臂‘啪’的一声给了舅舅一巴掌。楚楚双手掩着嘴巴,倒吸一口冷气。在突如其来的那个响亮的巴掌声中,病房里突然万籁俱寂,这种沉重而惊愕的寂静将妈妈啜泣的声音也覆盖住了。 “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妈妈嫁过来的时候你才一岁,妈说那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她身体不好,又要在家照顾你,全都是爸爸一个人出去打好几份工来赚钱才能养活你和妈!在我的记忆里,新年的时候只有你有新衣服穿,家里仅有的肉也是只给你吃!你生病是他带你去医院,你在外面受欺负是他帮你去打回来!他跟你亲爸有什么区别!你就不能念念旧情么?” 舅舅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战争的硝烟味。“我只记得我长大后他看我不顺眼,把我送去乡下插队,他那个人你也很清楚,他要想治谁跟玩儿似的!你知道我在乡下受了多少苦吗?还有一次清明,我跟妈都说好了清明的时候要回老家看我亲爸,那时候你还小,得肺炎,你爸就非不让妈走!当时我在火车站一直等到半夜,我竟然想不到,妈真的没有来。”舅舅哭笑不得的笑了一下,有些悲哀的无奈。 楚楚的妈妈摇了摇头,道:“不是爸故意不让妈去的,不可能,爸根本不是这样的人,他现在就在这,你自己去问问他。” “我不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我今天是来要我妈那份钱的!。” “你非这么做不可么?”妈妈的语气忽然淡定了下来。 “对。” 妈妈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这样,我把话撂这,第一,你拿不走一分钱,第二,你以后再也别想见到爸妈,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胡作非为!” 舅舅不屑的冷哼道:“你能把我怎么着?你能把我怎么着?我连妈都可以不认,你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我一样不放在眼里!不管小时候咱俩感情有多深,从今天开始,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她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一个慵懒而事不关己的声音横插了进来。“古话儿说的好啊,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情有知且亦有义,所以,三姐是人,而你。”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而锋利。“是畜生。”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倚靠在墙边,脸上挂着轻松笑容的沈上时。 “你他妈说谁是畜生?”舅舅将矛头一转,对准了沈上时。 “还用我指名道姓的说,梁悦清是畜生吗?” “我*你算哪根葱敢说我!”话音未落,舅舅抬手就要抽沈上时的脸。 还未等他出手,沈上时便背着手抬腿反踢向舅舅的脸,这一脚,可比用手抽得疼。舅舅被他踢得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脸,呛咳了几下,竟然吐出了一颗牙! 楚楚心道,沈老师您下手,啊不,下脚怎么那么黑! “你敢踢我?!” “你再他妈跟我这废话我还抽你你信不信?” 一看沈上时要火儿,楚楚急忙拦着他。他要再给舅舅这么一下子,估计舅舅得直接送抢救室了。 舅舅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对沈上时怒吼道:“这家谁说我都轮不到你说!你个外人瞎他妈搀和什么!我告诉你,你休想从我家拿走一分钱!”他这么吼着,却不敢再上前。他知道沈上时是军人出身,论岁数,论身手,他都不是沈上时的对手,而且,他还稍稍有点惧怕他、 面对气急败坏的舅舅,沈上时仍旧面带微笑,“我是梁华尚的儿子,我老爸的事儿,我就该管!”后面那句话,声音不大,震慑力却极强。 “再说,无能的人才只会盯着父母的钱,父母辛苦一辈子赚的钱是用来给他们自己享福的,凭什么给你这窝囊废!而且,我有手有脚,我自己会去赚,用不着算计我爹妈!我告诉你,我三姐顾念旧情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我跟你可没什么感情,你再在老爷子这胡来,我连让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你信不信?!”说罢,沈上时指向门口。“现在,你给爷滚!” 舅舅狼狈的捂着脸,点点头,道:“好,小子,你丫有种,我今天不跟你计较,但是这事儿不会完,你今天这巴掌早晚我都会让你还!不信咱们走着瞧!”而后,舅舅转过身,对众人道:“还有你们!都他妈给老子等着!”说罢,他便摔门而去。 沈上时看着门低声骂道:“什么东西。” 其实就在刚才,楚楚也气得想上去说两句,但是她是小辈,显得她太没教养,她都要憋出内伤了,还好有沈上时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否则她得憋屈好久。 于是,楚楚赶忙给他顺气道:“是是是,您消消火,别气坏您身子~~那一脚可真够狠得,您怎么样,腿没事吧?” 沈上时淡定道:“没事,就是腰又扭着了。” “……” 第32章 生老病死 事情过后,楚楚的妈妈和几个姨妈讨论了一下,为了不让舅舅再折腾外公,考虑是否应该把外公外婆接到别处去住一段时间,但是外公还是不想麻烦他们,就拒绝了他们的美意。最终的结论是,几个人经常回家陪陪他们,并告诉外公如果舅舅来闹,就赶紧打电话给他们。 其实楚楚的这两个姨妈,虽然平常有时爱慕虚荣,爱攀比,嫉妒心强,看起来很奇葩,甚至影响到了下一代,但对于某些事情,她们的思维还是很正常的。比如她们从不算计自己的父母,比如护短。几年前,楚楚的爷爷死后,留给了楚楚三万块钱,却没给大姑和小姑的孩子,她们心理就不平衡了,非让楚楚妈妈把钱拿出来大家平分,甚至都闹到了外公家。那天正巧大姨二姨都在,于是,全家人,包括大姐二姐,同楚楚的大姑小姑干了一架,唇枪舌战,惊心动魄。楚楚现在还记忆犹新,两对母女说出去的话跟刀子似的,杀人不见血,骂人不带脏字,楚楚听了都觉得肉疼。最后,那场战役以我方全胜而告终,当时大姨说:就这俩人的水准,把他们祖宗十八代全部请来都不够我骂的。 爸爸站在中间,表示很忧伤。 楚楚的亲戚就是这样,千变万化的。楚楚有时候是很讨厌他们,但是他们有时做的事情也让楚楚对她们刮目相看,忘却了她们曾经的冷嘲热讽。妈妈以前总说:你小时候大姨总给你买好多玩具,好吃和衣服,给你花钱一点都不带心疼的。你三岁那年不肯去幼儿园,我和你爸都要上班,那时候外公也忙,外婆身体不好,没法看你,你爷爷奶奶当时在看你堂姐。于是二姨就每天跑来照顾你,她家在北都郊区,每天都这么跑来跑去的,很辛苦。 楚楚的妈妈是一个非常顾念旧情的人,楚楚也一样,每当妈妈说这些的时候,她心里的最深的某个地方就好像轻轻颤了一下,那些对他们的怨恨也随之消散。所以楚楚拿这些奇葩亲戚们很无奈。不管怎么说,毕竟还是家里人,自然和外人不一样。虽然小吵小闹不断,暗自攀比算计,但即便打断了骨头,却还连着筋。 九点多钟的时候,大家都散了,沈上时和楚楚负责送外公回去。沈上时说没烟了,让楚楚给他买烟去。病房内很安静,外面下着绵绵细雨,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沈上时蹲在病床前,低着头,在给外公穿鞋。外公的脚有些浮肿,沈上时说,改天得给您买个大点的鞋。外公嗯了一声。接着,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过了良久以后,沈上时才轻起唇齿,声音温雅平静,夹杂着微微的喑哑。“刚才我问医生你的情况了。” “是么。”外公的脸色低沉了下来,但是沈上时没有看到。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外公的鞋上。 外公是个爱干净的人,他的皮鞋总是锃亮的,而现在上面却染上了些许的泥土,沈上时从黑色西裤裤兜里拿出一包纸巾,将外公的鞋擦干净。 忽然,外公笑了,无奈中带着欣慰。“看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就在刚才,机智的沈上时一个劲儿的问大夫,大夫才肯跟他说实话。外公患有冠心病,从他五十岁的时候就开始一直吃药治疗。但这次病发后检查,他的左心房衰竭得很严重,这和他年龄大了有关。医生建议他住院观察几日,可外公不肯,因为外婆还在家里。给外公检查的时候,外公一直强调,不要告诉任何人结果。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怕我们担心?”沈上时将纸巾折叠起来,继续擦拭。 “告诉你们有什么用?只能让你们白白担心,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都这份上了您还这么坦然,我真佩服您。要我就不行,我这人惜命。” “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要惜命,怎么能拿着那么多勋章?” “那是小时候,傻,为了能完成任务命都可以不要。现在我年纪也大了,才明白生命是多么的宝贵~” “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你就能看淡一切了。”外公慈祥的笑有超脱的意味。 “你就放心把师娘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沈上时抬眼看了下外公,外公的笑容又沉了下去。 “有烟么?” 沈上时一愣。“您都这样了还想着抽烟呢?戒了吧。” “烟瘾犯了,再来一根,最后一根,抽完这根我就戒。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烟不离手。” 沈上时拗不过他,便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已经压得变形的玉溪,拿出一根烟,递给了外公,然后帮他点了上。 外公抽烟的动作很好看,即便他现在老了,一样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我娶她的时候,她才十七岁,但是我已经二十七了,整比她大了十岁。那时她总问我,如果以后我比她死得早怎么办,我不敢对她承诺什么,却一直在努力的活下去,因为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可今天我才发现,我办不到。我只能尽力,照顾她到最后一刻。”沈上时看着他,发现他浑浊的瞳孔有淡淡的泪光。旋即,他又笑了,有点苦涩:“她现在都不记得我是谁了,所以我要是死了,她至少不用难过。” 沈上时静静的听着,却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他一丝不苟的将泥土擦去以后,低声叹了口气,挑眉道:“老爷子,你可要好好活着啊。”给外公擦好鞋后,沈上时站了起来,坐在他旁边,同他一起望着北都的夜色。 “辛苦你了。”外公拍了拍他的手。 “说什么呢,你可是我爹,儿子为爹干这点小事,天经地义。”他转过头,对外公笑道。 外公又抽了一口,沈上时很有眼力价的拿了个纸杯,给他弹烟灰用。 “这几个孩子里,我最喜欢你,因为你最像我,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所以说,缘分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 “您是在骂我?” 两个人对视了一下,而后都笑了。 “我当年——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总之我这是夸你呢。上时啊,我第一放心不下梁音,第二放心不下你。” “呦,楚楚听了这话可要伤心了。” “有你在,我放心楚楚。这几个孩子里,你最疼她,她以后受不了委屈的。” 沈上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外公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怜惜道:“梁音那孩子小时候很苦,她妈妈抛弃她,她爸又整天不管她,她现在变成这个样子,都是她父母的错。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也都没用了。而她嫁的这个杨羽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跟楚楚好完又跟她好,我现在看他都恶心。但我又能怎么样呢?他俩都有孩子了,我总不能让那个孩子一生下来就没爹吧?”外公把烟掐灭了,继续道:“她以后的日子会很苦,以后要是我不在了,你多帮我照应着点她吧,不光是她,连同这个家,也都帮我照顾着,这个家就属你最有能耐,我走了以后,只有你能把这家撑起来。” “我一个外人……”沈上时犹豫道。 “没人把你当外人,就你自己老觉得自己是外人。” “行是行,但我有个条件。您能不能别再给我安排相亲了?那一个个的,太不靠谱了。” 外公连连点头,“是,是我考虑不周,当时也没查清楚那几个女人,就胡乱给你安排。我也是心急啊,你都三十五了,不能不找个人照顾你了,我是想在闭眼前看见你成亲啊。” “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 闻言,外公的眼睛唰的亮了,他喜笑颜开道:“谁家闺女这么荣幸能被你看上?” 沈上时凝视着外公,缓缓道:“不是外人,是您的亲外孙女,楚楚。” 一直站在门口,低声掩面哭泣的楚楚听到这里,愣住了。 第33章 表白 用变幻莫测或者光怪陆离形容这个世界,一点都不为过。楚楚的木鱼脑袋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到,沈上时会说,他看上她了。此时的她,心中有点小激动,小愉悦和小欢快。这一刻,耳边周围的声音完全一种巨大的茫然所覆盖,她唯一能听见的,就只有她那颗小心脏的‘噗通噗通’声。 于是,她绷紧身体中的每一根弦,继续侧耳倾听。她有点怕,怕沈上时接下来会说:我开玩笑的。这种不靠谱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正常。 然而,病房里的一切似乎都被抽空了,仿佛空若无人,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过了很久很久以后,她才听到外公说:“你是认真的?” 那个好听的声音没有一丝犹豫。“嗯,认真的。” 病房里,外公和沈上时还是并肩做在病床上,像是在讨论人生的一对父子,两个人的笑容都是一样的,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也很相似。外公转头看向低头轻笑,若有所思的沈上时,郁闷道:“我最喜欢的外孙女你也要和我抢……太没人性了。不过嘛——你们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啦?”外公一脸八卦。 “唉,你那宝贝外孙女你也知道,傻乎乎的,又那么粗线条,估计没有感受到我的爱意吧。但是……”沈上时唇边的笑容有苦涩的意味。“我怕她,不喜欢我啊。” “哦?此话怎讲?当今世上还有不喜欢您的女子?”外公调侃着沈上时。 “别拿我寻开心了您,我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是某集团大老板,更不是什么……现在小姑娘嘴里的高富帅。就是一退役的老兵,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下半辈子就吃我爸妈留给我的那点钱和我以前用命换的,还有我现在的死工资,我这么胸无大志,哪个姑娘愿意嫁我?再说了,我比楚楚大十四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嫌我老……”沈上时的语气很低沉。 “年龄不是问题,我还比你师娘大十岁呢,而且楚楚那孩子不是特别注重外表,她也不像梁音似的有那么高的心气儿。只要你能全心全意的爱她,她一定会爱上你的。” 沈上时叹了口气“我还担心一个问题。” “什么?”外公好奇道。说实在的,他一直以为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能让沈上时也头疼的。 “你也知道,我是楚楚的小叔,看着她长大的。现在我要跟她父母说,我爱上她了,那她父母会同意么?毕竟做了这么多年亲戚了,家里其他人会怎么说?别看楚楚成天没心没肺的,但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她一定不希望自己嫁给我后别人对她和她的父母指指点点。” 外公若有所思道:“这个嘛……确实是个问题。你脸皮比较厚,无所谓别人对你的看法,楚楚就不一样了。她豁得出自己可豁不出她爸妈啊……”旋即,外公又道:“你脑子那么聪明,没有什么好招儿?我可以舍了这张老脸帮你,只要你开口。” “……我先谢谢您了。但是我真没什么好招儿,嘴长在别人身上,我怎么管得了?这种事得让楚楚自己想清楚,也得尊重她父母的意见。” “革命道路长且险阻,同志要继续努力呀!”外公笑呵呵的拍了拍沈上时的肩膀。 沈上时苦笑着点了点头,而后,他又坚定道:“不过这些都不是事儿。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娶了,就陪她在身边。反正我是认准她了,她从与不从我都不会放手。” 外公给沈上时竖了个大拇指“好,好样的。是个爷们,不愧是我梁华尚的儿子啊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外公的目光渐渐流淌变得悠长,仿佛看见了什么。“我忽然想起来,楚楚小时候暑假来我家,你那时候也在,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带她去游乐场玩,给她做饭,还买了好多玩具……我记得你俩就睡在我隔壁房间里,每天我都能听见你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有一天早上,你出去办事,很早就走了,夜里才回来。她哭了一天,一直等到你回来才肯睡……那时候我就想,楚楚可真粘你,长大了要还那么粘你,可容易嫁不出去啊……现在回想起来。”外公‘啧’了一声,感叹道:“缘分真是奇妙的东西。” “有时候我也这么想。”沈上时摇了摇头,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我看着她长大,见过她别人从来不曾看到过的每一面,她在我眼里就像是透明的。以后也会看着她慢慢成熟,慢慢变老,想不到我竟然会成为她一辈子的男人,虽然可能不是唯一的,但是我,知足了。以后也许还会看着她结婚生子,养儿育女,没关系,我会陪她走到最后,我的怀抱永远无条件为她敞开。” 听到这里,站在门外的楚楚眼泪哗哗的流,心里不住的骂到:这老妖孽干嘛说那么感动人的话……可恶…… 沈上时垂着纤长的睫毛,唇边的笑意很温柔:“我以前交过很多女朋友,却从来没有和楚楚在一起的这种感觉。” 外公狐疑的看着他,道:“难道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喜欢上他了?” 沈上时一脸不可思议的对外公道:“别开玩笑了,我可没有恋童癖。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对她有了这种感觉,起初让你和三姐帮我把她骗到我家里是看她失恋太可怜了……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吧,话说回来,我真得好好感谢杨羽。” “……你一定有恋童癖。” “……大概吧。” 这时,楚楚恰到好处的推开门,装作若无其事,风尘仆仆的对沈上时骂道:“你说的那种烟我跑了好几个店都没有!你是不是在玩我啊!”别的她不会,装傻卖蠢她可是很在行的。经过一系列的思考,自觉机智的楚楚还是认为,她对这段感情还是要经过慎重的考虑再做决定。 沈上时转过身,笑得妖孽:“是啊,怎么样?” 这时,外公缓慢的下了病床,悠哉道:“你俩要吵回家吵去~~不过人家都说,小两口床头打床尾和~” 闻言,楚楚满脸通红的傲娇了,怒道:“谁!谁和他是小两口了!我才不会喜欢这老渣男!” 沈上时阴险的对楚楚笑道:“回家好好收拾你。” 送外公回家的路上,楚楚挽着外公的手臂,同他坐在后座。窗外的雨停了,一弯月牙在稀薄的云中时隐时现。北都夜色阑珊,霓虹灯五彩斑斓的交织映在天空上。万家灯火密密麻麻的亮起,散出温馨的光芒。 楚楚的头靠在外公的肩膀上,目光定在沈上时漂亮的侧脸上,心中是暖烘烘的幸福。她想对老天说,真是感谢你在你拿我寻开心这么久了以后还不忘恩赐给我这些,如果可以,请你让这些美好全部停留在这一刻,不要动,不要溜走。好么? “我说,楚楚你今年得有二十二了吧?”外公看似很不经意的说道。 楚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刚过的生日。” “你这个年纪要在我年轻时那会,都是孩子的妈了。” 楚楚满脸黑线。 “啊……是啊……” “也该~~找个人嫁了吧。” 楚楚不由自主的瞥了眼沈上时。“我也想啊,可惜遇不到啊。” 外公嬉笑道:“楼上那小伙儿我看就不错,总帮我浇花什么的,要不我把你介绍给他,你看怎么样?” 前面,沈上时吐了一口老血…… 第34章 傲娇这种属性 自从楚楚得知沈老师怀春的心意以后,她就开始注意他的言行举止,然后发现,他是水瓶座。因为水瓶座在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的几种表现是:没表现,没表现,还是没表现。或者说,他们之间的很多互动在外人看来都觉得这俩是小情侣,只有楚楚当局者迷。楚楚对于沈上时在身边,每天和他斗嘴,在他面前犯二,他吃她吃不了的饭菜,在她假寐的时候给她盖上被子,擦去黏在她脸上的饭粒,这些很微小的事情对于她来讲已经是家常便饭,早已习以为常。 楚楚曾经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着很多关于沈上时的事情。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把他当作亲人来看待,说朋友也算不上,她小时对他有些依赖和仰慕的情愫,长大后因为他的离去而忘却了小时对他的感情,但至今为止,她所有记忆深刻的事情都与他有关,这是楚楚人生中不可磨灭的阴影。 如果把楚楚的人生比作一副五岁小孩随意涂鸦充满了童真与凌乱的画,那么杨羽则是上天恶作剧洒在画上的一堆散沙,而沈上时是上天蓄谋已久的毁灭,然后上天为了补偿,又给了楚楚一张空白画纸。 现在,楚楚拿着画笔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白纸,却无从下笔。如果根据自己的心意画上沈上时,那么迎来的就是几个汹涌澎湃的姨妈们和表姐们的万劫不复。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当年外公把大姐许配给沈上时的时候,二姨在背后说的那句话:哎呦,这幸亏俩人没在一起,要真在一起了,得多别扭啊,毕竟是那么多年的亲戚啊,他俩保不齐让别人戳脊梁骨,说他们是*啊。 楚楚这么想着的时候,穿着睡衣的沈上时从她身边飘过了去,还低声道:“放在冰箱里的蛋糕我要一个人偷偷的吃。” 蛋糕! 楚楚瞬间立起了耳朵,看着沈上时进了自己的屋子里,随后她立马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跑到厨房的冰箱里。一打开冰箱,里面果然放着一个蛋糕盒子。于是,楚楚怀着激动的心情打开了盒子,里面——只有一张纸条。 “想吃蛋糕?求我啊~” ……#&……¥*& “楚楚!你知道今天我听见孙雅莉跟别的老师聊天的时候说什么嘛!” 中午休息时的物理办公室中,楚楚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用沈上时的电脑刷着淘宝,风筝,啊不,陈露同学义愤填膺的在她一旁说着。楚楚毫不关心的随口问道:“什么啊。” “她竟然说!杨羽以前和你交往真是脑子进水了!她说你根本配不上杨羽!” 楚楚在心里呵呵了一下,真不知道杨羽为了抱孙雅莉的大腿都跟她做了什么,只是那天她清楚的看见杨羽上了孙雅莉的车,扬尘而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俩竟然还好过呢?你知不知道现在在十二中所有的实习生都看杨羽非常不顺眼,他每天屁颠屁颠的跟在孙雅莉身后,跟狗似的。” 楚楚义正言辞道:“狗,是可爱的小动物,你不能侮辱它们。” “……好吧。话说回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会看上他。” “那段时间我患上了白内障,后来被沈老师一拳打好了。” “……” 楚楚心想,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现在只要想起那段恶心的往事胃里就会翻江倒海,然后想抽自己大嘴巴。不过楚楚忽然惊觉,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想起过杨羽了,最近她满脑子满肺都是沈上时那老妖孽,这真是一种会呼吸的痛。 旋即,风筝同学又促狭的笑道:“我怎么觉得沈老师对你跟对别的老师不一样啊~” 楚楚握着鼠标的手抖了一下,心虚道:“你想多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沈上时每天还是过着悠然自得,游戏风尘的日子,每天对着楚楚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这让楚楚几度怀疑,她在病房里听到的他说的那些话都是幻觉。而楚楚每天都在阴暗的小角落里偷窥着他,小心情很纠结,表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其实我觉得吧,杨羽跟沈老师比,简直是天壤之别啊。上次看他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讲课的那身段,那气质,那言语,哎呦,太萌了。”说着,风筝同学捂着猴屁股似的脸蛋羞涩而陶醉的说道,满眼桃花。 “风筝,我问你个事啊。” 忽然正经起来的楚楚让风筝同学好奇了起来,她大大咧咧笑道:“啥事?”楚楚犹豫踌躇了半天,仍旧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她用举例方式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爱上了一个人,但是家里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爸妈也可能由于你和他在一起而受到他人的非议,这时候……你会怎么办,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而后,楚楚又补了一句。“前提是这个人没结婚,也没黑历史,更和你没血缘关系。就是你家的一个远亲。” 风筝同学茫然的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不可理喻的道:“那别人还有什么可对我指指点点的啊?” “可……你男朋友是你亲戚啊,这怎么想都有悖伦理。” 风筝同学白了她一眼,“你想多了吧。再说,只要我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干嘛还管别人说什么?” 楚楚顿时觉得风筝同学说得在理,不过可能也和她家没有奇葩有关系。但自己也确实太注重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了…… “那如果,他一直不对你表白怎么办……难道,你要先说吗?”其实这件事,也是楚楚郁闷纠结的原因之一…… “先表白又不会死。不过如果换做你的话我猜你肯定不会说,即便那个人先跟你表白你也肯定会对他吼,你瞎说八道什么呀~~我们才不合适呢~~哈哈哈” 楚楚看着捧腹大笑的风筝同学,石化在了风中。 半响后,楚楚斜睨着她道:“喂,我真的有那么傲娇吗……” “我跟你讲哦,傲娇这种属性,只有在自己真爱的人面前才会出现啦~~” 在嘈杂混乱的下课铃声中,楚楚怔怔的坐在一片金灿的阳光下,风筝同学的话在她脑海中萦绕许久。 ——以前,对杨羽的爱,难道不是真爱吗?只是因为无法接受被甩的事实,才会一直痛苦的吗? 就在此时,她听到一个女人尖锐的嘶喊声:“孙雅莉你给我出来!” 楚楚越听这声越觉得耳熟,但是她有点不敢确认这声音的主人就是她想的那个人,毕竟,那个人要保持着优雅的举止,高端大气的气质,像这种类似于泼妇上门找小三的语气,怎么都让人无法与她联想到一起…… 然后,楚楚跑了出去,顺着人流往声音的方向走去。德育处门前,她看到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这满头秀发,这齐b小短裙,这微微隆起的腹部,这闪亮亮的香奈儿粉色包包,还有那巨大的美瞳——梁音你在做什么!! 这时,德育处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孙雅莉扭着她的大臀,语气尖酸,神态不屑,对梁音道:“你谁啊,在我办公室门口叫唤什么?没素质。” 梁音高傲抱臂,笑得阴冷,“哎呦,身为德育处主人还穿得这么骚气,我要是没素质你就是不要脸,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乳x房都下垂到肚脐眼上了,脸上的褶子跟沙皮狗似的,还学着别人当小三?真他妈恬不知耻!”说着,梁音呸了一声。 卧槽,可爱的小沙皮躺着也中枪?!楚楚很义愤填膺! 同时,她也恍然大悟了,一旁,还有一个恍然大悟的声音:“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楚楚转过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边的沈上时,道:“你不是在开会吗!” “这个比开会有意思多啦~” “……” “你血口喷人!”孙雅莉对梁音怒道。 梁音嘲讽着笑道:“我血口喷人?”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了一摞厚厚的照片,然后扔向孙雅莉。“自己看看!” 无数张照片散落在孙雅莉的身上,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顺势捡了一张照片,楚楚也凑了上去。当她看到照片上的一男一女时,嘴张得比脸都大! 照片上,杨羽和孙雅莉手挽着手在逛街! 这时,知晓事情真相的围观群众开始议论纷纷。孙雅莉的脸色开始呈现五彩缤纷状。 “我和杨羽都已经订婚了你还横插一腿,要不要脸?!我老公都跟我说了,你用留在十二中的名额威胁他,说他要是不按你说的做你就不让他留在十二中!你知不知道杨羽都恶心死你了!” 孙雅莉睚眦欲裂,怒火中烧,抬手就要抽梁音,却被几个老师拉住了。梁音还一个劲儿的往上凑,一副欠抽的表情:“你来啊,来啊~我告诉你我现在怀着孕呢,要有个三长两短,你逃脱不了干系!” 沈上时一脸沉重道:“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啊!” 楚楚沉重的点了点头。 杨羽闻讯后迅速赶到案发现场,但是此时此刻局面已经控制不住了,俩人已经打成翔了!他急忙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将两个人分隔开。 “老公,你来得正好,你说,是不是她用名额来威胁你!” 第35章 再见了沈老师 刹那间,楚楚周遭的窃窃私语声逐渐化成了一出闹剧,她只能看见在一张破旧不堪的戏台子上面站着丑陋扮相的梁音,在诉说着人间悲情。 孙雅莉的生活不检点经常喜欢乱搞,还因此切除了子宫,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难道说……梁音发现了杨羽真的想离开自己,然后来到这里破釜沉舟,玉石俱焚?那么梁音这次的目的不是为了抓小三这么简单,她的目的,是孙雅莉? 如果真是如此,杨羽无论现在说出什么,事实都无法改变了。孙雅莉是一定会被停职,他的名额也没什么戏了,这些都是拜梁音所赐。可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杨羽想抛弃梁音和他们的孩子呢? 这场戏太过精彩绝伦、惊心动魄,看似是一场人妻上门斗小三的恶俗狗血剧,但你永远无法猜到结局。这令楚楚瞬间觉得周围好像有小恶魔在歌唱。 楚楚侧头对沈上时道:“她的演技越来越炉火纯青了,沈老师,你要不要和她pk一下?” “不不不,在她面前我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杨羽仍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这次,换孙雅莉着急了。 “杨羽,你得想好再说!”她的目光中满是狰狞与阴冷,但也只是虚张声势。 杨羽大概自知事情已无法挽回,与其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如保一样。于是,杨羽低着头对副校长道:“是的,孙老师用名额来威胁我让我和她交往。上次凌晓晨、于亮、张笑笑的事件,也是她让我说的谎。还有挤走李老师,也是她逼我做的。”为了不让孙雅莉有翻身的机会,杨羽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罪行”都供了出来。 真是赶尽杀绝啊,这一刀补得太残忍了!楚楚暗自感叹道。她看向孙雅莉,孙雅莉怔怔地看着杨羽,抱着臂的双手松垮了下来,她的脸上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灰,是心灰意冷的那种苍白的灰暗。 她试图辩解,但没人听她的话。副校长觉得这件事影响太不好了,便把孙雅莉叫去办公室,并让围观的群众都散了。 “这真是人在做天在看,不作死就不会死。”沈上时悠哉地说道。 事后,楚楚偷偷跟在往梁音离去的方向追去的杨羽。学校外,洒满斑驳树影的林荫小道上,寂静无人,微风中中流淌着舒缓的平静,路边的水果摊老板用帽子遮着脸躺在躺椅上午睡,这么宁静的地方,只能听见梁音快速走过的高跟鞋声。 杨羽在梁音背后叫了她好几声,梁音却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然后,杨羽大步追了上去,拉住了梁音。梁音嫌恶地甩开他的手,抱着臂,微微仰头看向他。二人对峙了良久以后,杨羽用力将她连拖带拽到一棵大树后。梁音使劲挣脱着他的手,嘴里不停地骂着他。 杨羽松开了她的手,不可理喻地凝视着她,双眼中满是愤怒,他压低了声音对她吼道:“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很需要这名额?” 梁音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而后从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冷哼声,道:“你那套在我这就省省吧,你肚子里那点小算盘我一清二楚!” “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和孩子——”杨羽仍旧在用无辜的态度与她对抗,让她觉得,错的是她。 “行,既然话说到这了,那我也挑明了吧。”梁音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她点了点头,坦然道,“那天你看见我的存折了对吧?对,我是没什么积蓄了,当初在和那老头子分手之前,他就把我算计了,我的钱统统被他拿走了,现在我只能变卖我以前的名牌包度日。你一开始为什么会抛弃楚楚而选择我,我也非常清楚。你只不过是看中我傍大款,我有钱。你什么德行我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看透你了!楚楚她傻,她能被你一直蒙在鼓里,被你欺骗,可我不是她。我比她聪明一百倍!”梁音的话里带着骄傲。 杨羽惊讶,他半张着嘴,瞧了她良久,他没想到这么久以来,她一直在装傻。半饷后,他才道:“既然你都知道了,就放我走吧。而且,我劝你还是把孩子打了吧,他生下来也不会幸福。” 梁音急了,她那双死死盯着杨羽的大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泪光。她对他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想得美!你以为我是谁?你想玩就玩想扔就扔?我告诉你!”她指着自己的肚子,“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我必须要把他生下来,而且他必须要有一个完美的家庭。我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我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儿!我为了他什么都能做,因为我是他妈!我告诉你,我玩人的手段多着呢,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从今以后,无论是谁,都别想把你从我和孩子的身边抢走,我也绝对不允许你离开我们!你要为你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杨羽似乎被梁音的话逗笑了,他猛地箍住她的后脖子,咬牙切齿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就是一个靠身子赚钱的家伙,你觉得我会怕你吗?放狠话谁不会,你得有资本啊!你看似精明其实蠢得要死,也只有你认为你自己很聪明而已!” 梁音冷笑道:“我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而你也好不了哪去,你不也把自己卖给了孙雅莉么?你以前花女人钱骗女人钱的事情我统统知道!活该你穷一辈子!一家子是穷鬼!乞丐!你爷爷奶奶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玩意,能有你这么个孙子!” 梁音非常清楚如何激怒杨羽。很显然,她得逞了。 杨羽确实被她激怒了,而且气得浑身发抖。他掐着梁音后脖子的手更加用力了,并向她低吼道:“你信不信我抽你!你别想用孩子来要挟我,你那么脏,跟你上过床的男人不计其数,谁知道你肚子里的那个是不是我的孩子!保不定是谁的野种!” 听到这句话的梁音将目光收了回去,苍白而僵硬的脸上滚落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她咬着唇瓣,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杨羽见她如此,忽然心软了,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于是开始安慰她,哄她。 然后……看到这一幕的楚楚突然胃里翻江倒海,默默地走开了。 她实在想不通,两个人在外人面前弄虚作假,秀尽恩爱,吵架的时候能彼此恶言相向,口不择言到这种程度,然后又原谅对方。这个难道就叫真爱?没有任何底线? 回去后,楚楚把她所看到听到的都告诉了沈上时,并发表了无数感慨:“难道我找不到对象是因为我在爱情里容不得一点瑕疵?完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沈上时在物理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一边嗅着手里的烟一边漫不经心道:“只要你求我,我可以考虑在我60岁的时候娶你,当然,如果那时候我还没结婚的话。”沈上时笑得很妖孽,眼睛弯起来的时候像月牙。 楚楚大眼睛翻得*:“想得美,就你这样的老男人,白送我我都不要!” 沈上时没有说话,楚楚侧着头瞥了瞥他,他似乎有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古人曾经说过一句流传至今且非常精准的话,大意是这样的:天降下来的灾祸是可以避免的,而人自己造成的孽是无法逃脱的。沈上时也曾引用过这句话来评价杨羽的人生——天作孽有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自从那天梁音如神一般的降临,与孙雅莉“大战三百回合”之后,孙雅莉便被停职在家反省,至于是否开除她,还有待商榷。尽管她姐姐求过校长好几回,校长却挺着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傲骨,每天被罚了跪键盘。听说,他家的电脑显示屏上还要开着word文档,要是跪出一个字,就得加罚十分钟。以校长的水平,他完全可以破个跪键盘吉尼斯世界纪录啥的,从此名留青史。 孙雅莉这座大山倒了以后,杨羽自然没有好日子过。他因为这件事在学校流传开来,成为了众人的饭后谈资,令他在学校根本抬不起头来。不仅如此,由于他以前总为孙雅莉做事,恨他的人不在少数,包括很多来十二中实习的大学生。所以,当孙雅莉这个大靠山没了以后,杨羽便像过街喊打的老鼠,处处被人为难。而名额一事,也再与他无缘。从此,杨羽的人生便一蹶不振。 最近楚楚倒是春风得意,尤其是在她讲完公开课受到一致好评以后。不管结果如何,总之她尽力了,于是她抱着尽人事、安天命的心态,等待着名额的结果。 时间悄然流逝,一闭眼,一睁眼,便迎来了“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的时节。初夏,十二中被高大挺拔的杨树遮在阴影中,宁静而安然。午自习时,烂漫的阳光盛满四班的教室里,微风将天蓝色窗帘吹得悠悠晃动,吊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课桌上摆满各种五颜六色的汽水。空气中飘满了夹杂着淡淡香气的汗水味,那是青春的味道。 四班班主任沈上时正在讲一道难度非常高的大题,他挽着袖口,左手插着黑色西裤裤兜,右手轻轻拈着粉笔,将整张黑板都写满了字,画满了图。汗水将衬衫的领口染湿,那微微敞开的脖颈处还能看到些许细密的汗水。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有些长的刘海儿用左手往后梳了梳,一律发丝调皮的从他指缝中钻出,垂在他的额头上。 放眼望去,换上了夏季短袖校服的学生们的桌子上铺满了卷子,每个人都在认真听讲,就连不良少年三人组都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板。当然了,与其说是看黑板,不如说是看沈上时。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以后再也没什么机会能听到沈老师讲课了,所以这段时间,四班的课堂——尤其是沈上时上课的时候——气氛格外好。 “同学们,这道题为什么不选a呢?对,因为a不对;那为什么不选b啊,因为b不对;为什么不选c啊,对,因为c不对。所以这道题应该选……” 同学齐声高喊:“d!” “对,我们讲下一道题。” “……” 讲完题后,纷纷有学生们拿着卷子找沈上时和楚楚问问题。就在楚楚正在给几名同学讲一道选择题的时候,校长忽然来到了四班门口,叫她出去,而后,她跟随地中海校长来到了校长室。 校长让楚楚坐在办公桌前,一边翻箱倒柜一边问她:“喝茶吗?我这有个刚买的龙井——哎?哪去了……”他忽然怕了下锃亮而凸出的额头,“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你小叔,啊不,沈上时来我这把我最爱的龙井全都抢走了。”校长用一脸“说多了全是泪”的表情摇了摇头。 楚楚很拘谨地坐着,僵硬地赔笑道。校长叫她来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名额么?难道校长想告诉她,名额就是她的没跑了?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猜想里时,校长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小楚啊——”校长慢慢地坐了下来,叫了一声她。楚楚赶忙从思绪里抽出,看着欲言又止的校长,他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嘛……”校长往前坐了坐,右手手指不停地轮流敲着桌子。他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开口道,“我是你外公的学生,和你小叔交情也不浅,其实我对你来讲也不算什么外人了,所以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楚楚坐得更直了,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校长堆满肥肉的脸。 “您说。”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最近传的流言,是关于你和你小叔沈上时的。” 楚楚思索了半饷,不知校长是何用意,她皱眉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上时和你是亲戚关系,起初这件事只有和我还有你小叔关系好的老师知道,但是后来这事传遍了学校。” 楚楚更不明白他的意思了。他俩是亲戚关系,即便别人知道了又怎么了? 校长停了半饷,继续道:“单单这件事,没什么。但是如果你拿到了名额,别人会说,你是因为有你小叔在才能拿到名额,你是靠关系进来的。” 楚楚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作声,心中忽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所以,您的意思是……” 校长挠了挠额头道:“你小叔曾经跟我提过关于你的事情,他有意让我安排你进入学校就职。你也知道你小叔那个人,他想做成什么事,就一定要想办法办到的。”说着,校长的嘴角抽了抽。 楚楚心想,他该不会又抓住您的什么把柄了吧呵呵。 校长挪了挪他肥硕的臀部,两只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盯着楚楚的双眼道:“我是希望你能主动放弃这个名额。这样一能保住你小叔的名誉,二能保住学校的名誉。” 楚楚早就知道他要说这句话,于是她淡定道:“您觉得我哪方面做的还不够好?” “不,你做得都很好,每个老师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但是,就只是因为沈上时的缘故,你这次不能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十二中。否则,届时该有人说十二中风气不正,你小叔的名誉也将受损,就算为了你小叔,你也该考虑放弃这个名额。” 楚楚冷静地点了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校长站了起来,忽然展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楚楚伸出手,道:“希望你以后会有更好的发展。” 楚楚也站了起来,僵硬地伸出手,嘴角扯出牵强的微笑,道:“谢谢您。” 出了校长室,楚楚直接奔去女厕所。她打开水龙头,一个劲儿地将冷水扑到自己脸上,寂静的厕所里回响着哗哗的流水声。良久后,她将水龙头关上,而后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水珠顺着她的刘海儿上滴滴答答地流了下来,落在水池中。 楚楚对着镜子坦然地笑了笑。她想,这一次的放弃,是为了沈上时。尽管她知道沈上时不在意这些,可她就是不愿意看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就像很多年前的那天,他喝多了在厕所呕吐不止,有人用嫌弃鄙视的眼光看他一样。那次她没有勇敢的站出来对她们解释,这次,她不想他再遭受任何人的诋毁。 这么久以来,她终于可以为他做了一件事,这应该算是,好事吧? 就在她对这镜子一脸悲壮的发出无限感慨的时候,一个男人推开了厕所门,那个男人,是看门的王大爷。刹那间,楚楚看着镜子里的王大爷愣住了。王大爷看见她,迈出的步子也停住了。而后楚楚僵硬着身子走了出去,迎面,出来一名女教师。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今天我还听班里的几个学生说,很喜欢听你讲课。他们说那感觉,就像是口吃患者在克服语言障碍!” 物理办公室中,吃着嘎嘣脆鸡肉味薯片的楚楚瞪了沈上时一眼。 “你挺适合做老师的,你觉得呢?”沈老师打开了bilibili网站,正在看《海贼王》新番动漫……本来他对动漫毫无兴趣的,但为了和楚楚有共同话题,他便恶补动漫,立志成为一名萌系大叔! 楚楚放下薯片,她模仿着沈上时的口吻,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吧,我还年轻,我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没准还有更适合我的职业呢?再说了,学校里的年轻男老师跟稀有物种似的,我又那么宅,交际圈又不大,以后找对象都费劲。” 沈上时目光一凛:“你还想找谁?——啊,我的意思是说啊……”沈上时发觉自己的反应有些大,便给自己打圆场,“老师多好啊,每年还有寒暑假,而且,你要有一双发现真爱的眼睛。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 楚楚道:“我睁大了眼睛只能看见对面坐了一只老妖精。” “……” 第36章 分别 楚楚第一次被迫下厨给沈上时做饭,是因为楚楚猜拳输了十局。那天楚楚系着围裙,跟个贤妻良母似的在做饭,她的手旁边,一口已经烧糊了的锅很无辜地躺在那里。正是因为它,沈上时才忍无可忍地放下遥控器跑来厨房里指点江山。 “菜!菜要切小点!” “油少来啊,慢点,慢点——多了多了多了!” “你,是不是又把盐和糖搞混了?” …… 沈上时实在受不了楚楚的厨艺,便一把抢过了菜刀,把她轰去客厅。 “其实我做的菜也不错啊,就是没体现在味道上。”楚楚如是道。 “……” 经过沈上时呕心沥血的栽培,楚楚终于会把饭菜的质量提升到能咽下去的程度了。所以今天轮到她下厨时,她便信心满满,轻车驾熟。沈上时看到她忙活的样子,欣慰的点点头道:“不错,你现在已经可以嫁人了。” 楚楚打开正在火上咕嘟的海鲜汤的盖子,一阵氤氲的雾气冒了出来,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她满意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开始收拾被她弄得像刚打完仗似的厨房。 这一个月的日子她过得很舒心,楚楚每天都盯着日历,数着自己在十二中所剩不多的日子。这段时间,她也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是大学毕业后就找个公司上班,还是继续学习,读研究生。之后,她又想到了自己的感情问题。 说实在的,除却对亲戚们的一些顾及,楚楚还对爱情抱有那么一丝恐惧。自从经历被杨羽这渣男虐的狗血桥段之后,她的人生变得草木皆兵。说深刻点,就是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太过动荡不安,太过变幻莫测,那个在一天前还和你情投意合你侬我侬的人,第二天也许就会与你剑拔弩张或是心猿意马。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样飞蛾扑火,再度把自己逼上绝路。 所以这一次,她要随遇而安,不会再像和杨羽恋爱的时候,动辄就天崩地陷,轰轰烈烈。 她曾经也想过,在自己离开沈上时之后的这段日子,沈上时或许就会发现他没那么喜欢自己,然后他就会放手,寻找更适合他的女人。反正世界上的人这么多,没有谁一定离不开谁,就非谁不可。 妈妈不是曾经跟她说过么,许多事情都是上天注定的,当你放开他后,他还是回来了,那么谁也无法将他抢走。换言之,如果他不是你的,你不择手段也好,卑微哀求也好,都是无济于事。 “好了没有啊,快饿死了!”外面,传来沈上时催促的声音。楚楚从思绪中抽出啦,扬起嗓子道:“就快了!” 在楚楚听见沈上时的声音后,她的唇畔忽然展露出来连她也没有察觉出的微笑,那是从心底洋溢出的幸福。而那时,所有的揣测,都被她抛在脑后。因为她知道,在这世界上还有个人会在客厅里等着她做好饭,和她一起吃。 “我说沈老师,每次我做饭都这几样,你不腻吗?而且……”楚楚砸吧砸吧嘴里的味道,然后艰难地将食物吞了下去,“好难吃啊……都没有味道……”楚楚有些气馁的放下了筷子。 而沈上时自己一个人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简直不亦乐乎。 “我觉得我再让你吃我做的饭就是变相的对你的一种摧残。”楚楚一脸凝重的说道。 “没事,吃久了就习惯了。没准到我临死那天,唯一的愿望就是再吃一回你做的菜。”他抬起头,那双眼睛在对她轻轻微笑。 楚楚凝视着他,不自觉地咬住了唇瓣。 笨蛋。 不出意外地,校长在会议上念留在十二中的名单时,没有念到楚楚的名字,当然,就更没有杨羽的名字了。 事后,沈上时急匆匆地跑到校长室,问校长这是怎么一回事,结果和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 地中海校长喝着他新买的铁观音,悠闲道:“是楚楚自己放弃的名额啊,她说她不想留在十二中。” 而后,沈上时又将校长一千块一小包的铁观音掳走了,留校长一人在校长室里仰头四十五度角泪流满面。 但当沈上时走进教室,看见坐在最后一排,那个小课桌后看书的楚楚后,他嗓子眼里的话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 夕照的余晖倾斜着洒进教室,将她的侧脸上映出一片阴影。窗外响起了树叶沙沙摩擦的声音。风过时,他仿佛看到了山坡上那个有着秀美如鹿的大眼睛女孩。 他紧攥的双拳渐渐松开了,看着她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他应该尊重她的想法。无论如何,放弃名额也是她的决定,她要是想飞得更高,他便不会将她捆绑起来,因为她已经长大了。 高考的学生们临考试的一周前就放假了,剩下的时间他们则自己在家复习,而后各安天命。最后一天的早操上,高三的学生没有一个缺席。下操后,楚楚和几个女学生一起走回教室。那时有个女学生感慨道:“我真希望明天还能再上一次早操。” 楚楚看着前面沈上时纤长挺拔的背影,喃喃道:“是啊,我也是。” 下午五点是最后一节课。教室里盛满的橘色微光充满了离别的味道。学生们都不再复习,而是开始聊起天来。或许他们没有注意到,这一天,沈上时都没怎么说过话,更没有注意到,沈上时看他们的眼神也变得很深很深。 沈上时坐在讲台前,手里轻轻拢着一杯茶水,看着面前的学生们发呆。人们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沈上时经历的悲欢离合已经数不过来了,他以为他早已经能习惯,但是当他即将要和这些同他曾经朝夕相处,共同奋战过的学生们分别时,他没法坦然面对。 此时,大家像说好的一样,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交谈,看向发呆的沈上时。他们只顾着和自己的朋友们聊天,却险些忽略了这位保护他们,爱他们,将他们引入正途,又悉心教导了他们三年的班主任。 沈上时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于是将思绪扯回,笑道:“我脸上开花了?都看着我干嘛,趁着离放学还有十多分钟,你们赶紧再彼此深度交流一下感情吧,以后毕业了就各奔东西了,十年后可能就断了联系了,再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啦!小兔崽子们!” “老师……我们,想听你说两句。”坐在前排的一个学生说道。 沈上时笑了笑说:“我都说了三年了,现在想听你们说说。”旋即,他又挑眉道,“怎么样,临上战场前,还有没有话对为师说的了?” 课堂中沉默了良久,忽然发出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沈上时没想到,第一个站起来的会是凌晓晨。此时,同学们都闻声望向他。 “我想问您个事情。” “什么?” “为什么您当初会接手我们这个班?众所周知,四班是最不好管的一个班,我们气走了四个班主任,您为什么还会来当我们的班主任?” 安详的夕照里,沈上时愣了一下,旋即,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悠长。“我记得我第一天来到这个班,看见你们的时候,我就想起了我自己。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整天不好好学习,到处惹事,所有的老师都不管我了,但是只有一个人没有放弃我。他就是我的班主任,他也是教物理的,他姓梁,叫梁华尚。” 楚楚知道,沈上时所说的人是她的外公。 “他为了我做了很多事,担下很多骂名,但是他始终没有丝毫退缩。他对我说,每个学生对他来讲都像是他的孩子,哪有父母会放弃孩子的?现在,我对你们也想说这句话。” 听到他的话以后,有些女学生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了。 “那您后悔么?”说这话的是于亮。 沈上时站了起来,走到讲台前,像往常一样双手撑着讲台,像往常一样,他只要站在讲台上,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的。他轻轻摇了摇头:“当然不后悔。你们没有辜负我对你们的厚望,成绩一直不错,也因为如此,我的奖金就一直没停过。从今天走出这个校门以后,就没人会管你们的发型,没人管你们的穿着,没有人管你们的学习成绩,你们只能孤身奋战。虽然也许会很艰难,但是你一切的委屈,不公平,苦难,不顺,上天都不眨眼的在看着,总有一天他会把你的痛苦换成快乐加倍的还给你,只要你走下去。以后等你们长大了,记得回来看看我,我会在这一直等着你们。哎呀,我这毛病又犯了,一唠叨起来没完。” 在他话音刚落的刹那间,学校的喇叭中传出了放学的铃声。也是这一刻,四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千言万语,早已经融进了这经久不息的掌声中。 楚楚似乎也被他们感染了,她的眼泪从眼眶里“哗啦”一下流了下来。 沈上时站在讲台前,微笑着敬了个礼,道:“下课!” 窗外,已是漫天彩霞。北都喧嚣的热浪在暮色中渐渐沉寂、消散。天边缓慢游移的云朵仿佛被染上了大片深紫和橙红交织的染料,纹路清晰,色彩迤逦。夕阳西下时分,楚楚开着纱窗,趴在阳台上,她眺望着最遥远的天边,那片渐渐过度的蓝紫云层仿佛翻涌的潮水。微微拂过她凌乱发丝的微风还带着余热,呼吸间,可以闻到夏天的气息。 在她的身后,传来一阵阵老旧唱机的声音:“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门口处,她的皮卡丘行李箱安静地躺着。漫长的实习期终于结束了,她回想着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有如历历在目。 “走吧,我送你回家。” 楚楚转过身,夕阳的斜晖镀在沈上时的脸庞上。 她点点头。 不知道怎么,楚楚突然间就想起了她6岁那年,第一次遇见沈上时的那一幕,也是这样的微风,这样金橙色的夕阳,这样聒噪的夏日,还有满园花瓣的馥郁芳香。那个仿佛从画里走出的男人,一下子就闯入了她的心底,那么美,简直不像是真的。 她还清楚的记得,当时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挤弄着眼睛,像在说一个只属于她们之间的小秘密:“楚楚,我带你去吃儿童乐园餐怎么样?就咱俩。” 她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将她抱起时,她闻见他身上混合着淡淡烟草的香气。 楚楚凝望着他,他还是那个初见时眉目如画、笑眼弯弯的沈上时。 这一刻,是此中有深意,欲辨已忘言。而那句“这段时间,谢谢你”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第37章 故意伤害罪 当天晚上,沈上时将楚楚送回了家里,但他并没有上去吃饭。等楚楚走了以后,他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很久很久。 回到家里,爸妈热情地迎接她的归来,为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她将沈上时暂时抛开,同爸妈开心地吃着晚饭。 “你怎么没叫你小叔来吃饭啊?我还想跟他喝两杯。”爸爸一边给楚楚夹菜一边道。 妈妈从厨房里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道:“是啊,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他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呢。” “他说他有事,把我送回来后就走了。” “那改天把他约来家里吃个饭吧,怎么样?” 楚楚应了一句,之后便没有再提起他。 但是吃着吃着,她突然听到了来自脑海里的一个声音:“来,多吃鱼唇,可以变聪明。” 楚楚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吃饭。 这段时间,楚楚本以为在离开沈上时之后会渐渐忘记他,可她没有想到,她做梦会梦见他,走在大马路上出现幻觉,以为看见了他,甚至会听见他说话。当她拿出行李箱里的一件件t恤时,她能闻到沈上时家里的味道。当楚楚和妈妈逛商场时,她会停在杰克琼斯专卖店的门口迟迟不走,好像能看见那个将西装穿得非常好看的沈上时站在镜子前试衣服。当她在超市里买东西时,她看见刮胡刀时会转过身说:“这个好像很不错。”但是,她的背后只有各形各色的陌生人。 沈上时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中,太过深刻太过难忘。 思念这种玩意会在她五脏六腑中横冲直撞,令她备受煎熬。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找沈上时,说出自己的心意。 懦弱像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魔鬼,无时无刻地对她说:“爱上他,你会付出很沉重的代价的。” 楚楚恨这样的自己,特别恨。 “楚楚,有空吗?我们聊聊呀!” 晚上,妈妈在门口对躺在床上穿着睡衣情绪低迷的楚楚笑道。楚楚点了点头,勉强挤出笑容,让她进来。 妈妈坐在床边,看了看她手里的杂志道:“宝贝,你好像拿反了哎。” 楚楚忽然意识到了手里的杂志原来一直都是反着的,于是一边把杂志合起来一边尴尬笑道:“那个……刚才我在思考人生!” 妈妈意味深长地笑道:“是吗?” 楚楚连忙点头:“是的!” “可是看你最近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你这个孩子,不会隐藏心事,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 见被妈妈识破,楚楚便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 “我猜呢,你并不是因为十二中的事情。你向来不爱争不爱抢,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顺其自然,对事业也没有什么野心。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谁?”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楚楚,目光却拥有着似乎能洞悉一切的锐利。 “如果我说出他的名字,你一定会骂我的……” “不会啊,因为我早就知道了,是你小叔,沈上时,对吧?” 楚楚仿佛被五雷轰顶,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喉间只能发出“啊,呃”的声音。 然而,妈妈却笑得很温婉而轻巧。 “其实我只是猜的,但没想到猜中了。” “妈你太狡猾了……” “是你城府太浅了。”而后,妈妈的目光忽然变得悠长,“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让你找一个像你小叔一样的男人,但我没想到你审美这么低下,找了那个杨羽回来。” 说着,妈妈故作生气的用食指戳了一下楚楚的脑门。 楚楚郁闷道:“是是是,当时我确实瞎了眼了。” “过年那会儿,我知道你和杨羽分手后,我简直是松了一口气啊!庆幸你终于可以离开他了。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你小叔一定有办法让你从失恋中走出来。但我和你小叔都知道你这个性子,顽固,又一根筋。当时你对你小叔还有些偏见,所以我帮你小叔把你骗到了他家。” 楚楚看着妈妈,没有作声。妈妈笑了笑,又继续道:“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总爱哭,但只要看见你小叔,就会破涕为笑了。你小时候很淘气,总把自己弄伤,那个时候,你小叔比我和你爸爸还要心疼你。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和你爸爸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但他却可以代替我们爱你……” 楚楚听着妈妈说的话,回想着小时候,鼻子有些酸了。半响后,“可我没有勇气。主要还是因为上一段……你懂得。而且,我眼看要毕业了,工作还没着落呢,我想等找好工作后再对他说。” “没有关系,我相信沈上时肯定会等你调整好状态的。说着,妈妈笑着给楚楚擦干了眼泪。 楚楚颤声道:“妈妈……谢谢你。” “你可当心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啊。” “……” 这时,妈妈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接通后,电话里面传出大姨尖锐愤怒的声音:“梁月清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来老爷子家里折腾了!那个什么杨羽竟然还他妈跟他一起来闹!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今天是星期六,北都发布了橙色预警,气温高达三十七度,是有史以来最热的一个六月。下午两点,高空的太阳仿佛火球般喷吐着炙热的流火,将整个北都烘烤得滚烫滚烫。楚楚刚一出门,热浪便迎面扑来,仿佛是危险的讯号。 楚楚与妈妈站在公路旁的树荫下打车,却一直打不到空车。楚楚被热浪冲击得有些头晕目眩,但是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是冰凉颤抖着的。每当在这种紧急时刻,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大字,是沈上时的名字。可是此时,她打不通他的手机,彩铃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却无人接听。 过了很久之后,她们才迎来了一辆期盼已久的空车。开往外公家的路途上,楚楚的心始终在狂跳着,因为紧张,她感到胃里有一阵翻涌,如果,只是如果,沈上时的手机在这关键时间被他弄丢了,他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那么她该怎么做? 以自己的力量,可以保护得了外公外婆和妈妈么? 不知不觉中,出租车停了下来。妈妈付了钱后急忙拉着楚楚的手奔向外公家。站在外公家门口,楚楚可以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的大姨尖锐的辱骂声。 是二表姐给她开的门,刚一进屋,楚楚就看到了一副仿佛硝烟弥漫的战场的画面。外婆不在,外公沉默得坐在沙发中间。二姨父和大姨夫坐在外公的身边。大姨和二姨还有大表姐三个人正在和杨羽,舅舅对骂。但是,梁音不在。 在楚楚向二姐仔细的询问了情况后她才得知。最近一段时间,就是自从杨羽失去留在十二中的名额之后开始,他每天都往外公家跑,声称是要照顾外公和外婆。当时外公想,梁音怀着孕,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家,于是杨羽和梁音一起住到了外公家。 有言道,无巧不成书。今天二姐和二姐夫带着大宝来看外公外婆,二姐无意中看到杨羽鬼鬼祟祟的在外公的书房里找东西。她便躲在门口不作声。当杨羽出来的时候,她便叫出了他,让他把他的皮包拿出来。于是,杨羽就和二姐发生了争执。 听到吵闹声的外公和二姐夫赶紧赶了过去,二姐夫一把夺过了杨羽的皮包,当他打开的时候,他发现里面只装了一样东西,那便是外公家的房本。 之后,二姐抓着杨羽不让他走,并将其他人也都叫了过来,连同舅舅都来了。等舅舅来了才知道,原来杨羽偷外公的房本是舅舅指使他这么做的,他们想要把外公的房子卖了,独吞卖房的钱。 楚楚看着面目可憎的杨羽,她耳边的嘈杂纷乱的脏话忽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心中烧灼着剧烈的仇恨。他曾经欺骗了她所有的感情和金钱,他曾经枉费了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这些她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淡忘,因为他早已不在她的心里。 但是今天!她没法原谅,看淡,甚至在多年后忘记他做的这件事!她无法忍受他伤害自己的亲人! 愤怒将楚楚的理智击碎,但她努力的恢复理智,一步一步的走向杨羽。楚楚站定在杨羽面前,她的嘴角勾起故作轻松的弧度,双眼却异常凌厉。 三个人见楚楚的模样,忽然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她们发誓,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楚楚,她们无法想象到这样阴冷的笑容会出现在楚楚的脸上,更没有想到一直都软弱无能的楚楚会迸发出这样强大的气场。 她们看楚楚的眼神,好像在看陌生人。 而杨羽也对楚楚现在的样子感到惊讶,在他的印象里,楚楚就是个每天爱幻想,爱动漫,冒着傻气的小绵羊。 “杨羽,你知道你为什么拿不到留在十二中的名额么?”楚楚的笑容依旧很轻松,甚至还带着些清朗的稚气。 杨羽的双眼微眯,不解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因为你太能作了。上天一般不降下无妄之灾给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至于你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在偿还你之前种下的恶果。” “你想说什么?现在没你的事情,我劝你最好还是一边呆着去。”杨羽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想必他刚才被大姨她们激怒了。 第38章 杨羽获得了花样作死大赛冠军 北都喧嚣的热浪在暮色中渐渐沉寂,消散。天边缓慢游移的云朵仿佛被染上了大片深紫和橙红交织的染料,纹路清晰,色彩迤逦。夕阳西下时分,楚楚开着纱窗,趴在阳台上,她眺望着最遥远的天边,那片渐渐过度的蓝紫云层仿佛翻涌的潮水。微微拂过她凌乱发丝的微风还带着余热,呼吸间,可以闻到夏天的气息。 在她的身后,传来一阵阵老旧唱机的声音,‘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门口处,她的皮卡丘行李箱安静的躺着。书房里,那折叠床也被人收了起来。 漫长的实习期终于结束了,她回想着这半年多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这时候,沈上时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走了出来,在楚楚身后道:“丫头你过来帮我看看,我耳朵好痒啊……” 一片良辰美景就这样被他打散了。楚楚不耐烦的走过去,“是不是耳朵里进水了?” “不知道啊,你帮我看看。”说着,沈上时躺在了楚楚的腿上。 楚楚一惊,有些手足无措。“你……坐起来。” “懒得坐起来了,就这么躺着吧,挺舒服的。” 楚楚拗不过他,只好扒开他的耳朵凭借着夕阳的光仔细的看着,他的耳廓很软,她触碰的时候手指有些发麻。沈上时轻轻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良久后,楚楚皱眉道:“什么也没有啊……” “你再好好看看。” “真没有……” “是么。”夕阳的色泽中,沈上时睁开了双眼,纤长的睫毛轻颤着,“吃完饭再走吧。”他的声音很低沉,短短的一句话,好像隐藏交织了很多情绪。 “去我家吃吧,我妈妈跟我说今天给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行,怎么都行……” 微尘在暖光中静静游走,那一刻,楚楚的心忽然变得好安静。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在怀抱着他,可以触摸到他的骨头,他可真瘦……楚楚仔细的看着他,有一种过了这一刻以后就再也不会现在这样的心情。他清爽的黑色短发中,她隐约看到了一丝白发。 “别动,有一根白头发。”她小心翼翼的将那似银发揪了下来,而后拿给他。沈上时拿过那根不长的白发,绕在楚楚的指尖上。 楚楚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今天看你情绪不是很高啊……是因为要和学生们分别了吗?你以前,不这样的啊~有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楚楚想要将这种带着忧伤的气氛打破。而沈上时丝毫不被她感染,声音仍旧很低沉,还透着些许的无奈,“上了年纪的人就比较爱多愁善感,你还小,不懂。” “好吧,我不懂您老人家的心思。”楚楚用投向的语气说道。 “你知道我一直都渴望的事情是什么么?” “会飞?” 沈上时没有理会她的玩笑,只是道:“我渴望的事就是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躺在我的腿上,我替你掏耳朵。我问你:“这个力道行吗?”你没有回答。我摘下眼镜,说:“完了,又掏聋了一只。” 楚楚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中还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涩。沈上时也不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躺着,楚楚也没再赶他起来。过了良久以后,他翻了个身,脸贴着楚楚的腹部,闷声道:“我有点累了,想睡会,你别走,行么?” 楚楚点了点头,道:“好,睡吧。我不走。” 那天晚上,沈上时将楚楚送回了家里,但他并没有上去吃饭。等楚楚走了以后,他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很久很久。 回到家里,爸妈很热情的迎接她的归来,为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她将沈上时暂时抛开,同爸妈开心的吃着晚饭。 “你怎么没叫你小叔来吃饭啊?我还想跟他喝两杯。”爸爸一边给楚楚夹菜一边道。 妈妈从厨房里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道:“是啊,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他这段时间对你的照顾呢。” “他说他有事,把我送回来后就走了。” “那改天把他约来家里吃个饭吧,怎么样?” 楚楚‘嗯’了一句,之后便没有再提起他。 但是吃着吃着,她突然听到了来自脑海里的一个声音。“来,多吃鱼唇,可以变聪明。” 楚楚的眼眶瞬间红了,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吃饭,泪水和米饭被她一起咽了下去。 这段时间,楚楚本以为在离开沈上时之后会渐渐忘记他,可她没有想到,她做梦会梦见他,走在大马路上出现幻觉,以为看见了他,甚至会听见他说话。当她拿出行李箱里的一件件t恤时,她能闻到沈上时家里的味道。当楚楚和妈妈逛商场时,她会停在杰克琼斯专卖店的门口迟迟不走,好像能看见那个将西装穿得非常好看的沈上时站在镜子前试衣服。当她在超市里买东西时,她看见刮胡刀时会转过身说:“这个好像很不错。”但是,她的背后只有各形各色的陌生人。 沈上时已经深入到她的骨髓中,太过深刻太过难忘。 思念这种玩意会在她五脏六腑中横冲直撞,令她备受煎熬。但是她实在没有勇气去找沈上时,说出自己的心意。 懦弱像潜伏在她身体里的魔鬼,无时无刻的对她说:“爱上他,你会付出很沉重的代价的。” 楚楚恨这样的自己,特别恨。 “楚楚,有空吗?我们聊聊呀~” 妈妈在门口对躺在床上穿着睡衣情绪低迷的楚楚笑道。楚楚点了点头,勉强的挤出笑容,让她进来。 妈妈坐在床边,看了看她手里的杂志道:“宝贝,你好像拿反了哎。” 楚楚忽然意识到了手里的杂志原来一直都是反着的,于是一边把杂志合起来一边尴尬笑道:“那个……刚才我在思考人生~!” 妈妈意味深长的笑道:“是吗?” 楚楚连忙点头“是的!” “可是看你最近做什么事都是心不在焉的,你这个孩子,不会隐藏心事,喜怒哀乐都写在了脸上。” 见被妈妈识破,楚楚便无言以对,沉默了下来。 “我猜呢,你并不是因为十二中的事情。你向来不爱争不爱抢,无论做什么事情都顺其自然,对事业也没有什么野心。——你是不是喜欢上了谁?”妈妈笑眯眯的看着楚楚,目光却拥有着似乎能洞悉一切的锐利。 “如果我说出他的名字,你一定会骂我的……” “不会啊,因为我早就知道了,是你小叔,沈上时,对吧?” 楚楚仿佛被五雷轰顶,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喉间只能发出‘啊,呃’的声音。然而,妈妈却笑得很温婉而轻巧。 “其实我只是猜的,但没想到猜中了。” “妈你太狡猾了……” “是你城府太浅了。”而后,妈妈的目光忽然变得悠长。“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让你找一个像你小叔一样的男人,但我没想到你审美这么低下,找了那个杨羽回来。”说着,妈妈故作生气的用食指戳了一下楚楚的脑门。 楚楚郁闷道:“是是是,当时我确实瞎了眼了。” “过年那会,我知道你和杨羽分手后,我简直是松了一口气啊~庆幸你终于可以离开他了。我知道你难过,但是我一点都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你小叔一定有办法让你从失恋中走出来。但我和你小叔都知道你这个性子,顽固,又一根筋。当时你对你小叔还有些偏见,所以我帮你小叔把你骗到了他家。” 楚楚看着妈妈,没有作声。妈妈笑了笑,又继续道:“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总爱哭,但只要看见你小叔,就会破涕为笑了。你小时候很淘气,总把自己弄伤,那个时候,你小叔比我和你爸爸还要心疼你。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我和你爸爸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但他却可以代替我们爱你……” 楚楚听着妈妈说的话,回想着小时候,眼泪无法抑制的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她颤声道:“可毕竟沈上时是我的小叔,姨妈他们……表姐们……会说——” “没有关系。”妈妈打断了她的话,对她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们之所以会在后面说你闲话,是因为嫉妒你。当年你外公让上时取你大表姐的时候,你没有看见,你大姨简直乐坏了,每天都到处去炫耀。如果她介意沈上时的身份,她会那样吗?即便他们以后会说你,说我和你爸爸,也没有关系。只要你过得幸福,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说着,妈妈笑着给楚楚擦干了眼泪。而后,她拿出自己兜里的手机,递给楚楚,道:“现在,就叫他过来吃晚饭吧,好不好?” 楚楚看了看手机,又看向妈妈,颤声道:“妈妈……谢谢你。” 然而,就在她接过手机的那一刹那,手机的屏幕上忽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的是:“大姐。” 楚楚的妈妈愣了一下,让楚楚先等等,而后拿过电话,放在耳边。里面,传出大姨尖锐愤怒的声音:“梁月清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来老爷子家里折腾了!那个什么杨羽竟然还他妈跟他一起来闹!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第39章 那句我喜欢你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今天是星期六,气温高达三十七度,北都发布了橙色预警,这是北都有史以来最热的一个六月。下午两点,高空的太阳仿佛火球般喷吐着炙热的流火,将整个北都烘烤得滚烫滚烫。楚楚刚一出门,热浪便迎面扑来,仿佛是危险的讯号。 楚楚与妈妈站在公路旁的树荫下打车,却一直打不到空车。楚楚被热浪冲击得有些头晕目眩,但是她却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是冰凉颤抖着的。每当在这种紧急时刻,她脑海里第一个浮现的大字,是沈上时的名字。可是此时,她打不通他的手机,彩铃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却无人接听。 过了很久之后,她们才迎来了一辆期盼已久的空车。开往外公家的路途上,楚楚的心始终在狂跳着,因为紧张,她感到胃里有一阵翻涌,如果,只是如果,沈上时的手机在这关键时间被他弄丢了,他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事情,那么她该怎么做? 以自己的力量,可以保护得了外公外婆和妈妈么? 不知不觉中,出租车停了下来。妈妈付了钱后急忙拉着楚楚的手奔向外公家。站在外公家门口,楚楚可以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的大姨尖锐的辱骂声。 是二表姐给她开的门,刚一进屋,楚楚就看到了一副仿佛硝烟弥漫的战场的画面。外婆不在,外公沉默得坐在沙发中间。二姨父和大姨夫坐在外公的身边。大姨和二姨还有大表姐三个人正在和杨羽,舅舅对骂。但是,梁音不在。 在楚楚向二姐仔细的询问了情况后她才得知。最近一段时间,就是自从杨羽失去留在十二中的名额之后开始,他每天都往外公家跑,声称是要照顾外公和外婆。当时外公想,梁音怀着孕,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家,于是杨羽和梁音一起住到了外公家。 有言道,无巧不成书。今天二姐和二姐夫带着大宝来看外公外婆,二姐无意中看到杨羽鬼鬼祟祟的在外公的书房里找东西。她便躲在门口不作声。当杨羽出来的时候,她便叫出了他,让他把他的皮包拿出来。于是,杨羽就和二姐发生了争执。 听到吵闹声的外公和二姐夫赶紧赶了过去,二姐夫一把夺过了杨羽的皮包,当他打开的时候,他发现里面只装了一样东西,那便是外公家的房本。 之后,二姐抓着杨羽不让他走,并将其他人也都叫了过来,连同舅舅都来了。等舅舅来了才知道,原来杨羽偷外公的房本是舅舅指使他这么做的,他们想要把外公的房子卖了,独吞卖房的钱。 楚楚看着面目可憎的杨羽,她耳边的嘈杂纷乱的脏话忽然渐渐安静了下来,心中烧灼着剧烈的仇恨。他曾经欺骗了她所有的感情和金钱,他曾经枉费了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努力,这些她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淡忘,因为他早已不在她的心里。 但是今天!她没法原谅,看淡,甚至在多年后忘记他做的这件事!她无法忍受他伤害自己的亲人! 愤怒将楚楚的理智击碎,但她努力的恢复理智,一步一步的走向杨羽。楚楚站定在杨羽面前,她的嘴角勾起故作轻松的弧度,双眼却异常凌厉。 三个人见楚楚的模样,忽然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她们发誓,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的楚楚,她们无法想象到这样阴冷的笑容会出现在楚楚的脸上,更没有想到一直都软弱无能的楚楚会迸发出这样强大的气场。 她们看楚楚的眼神,好像在看陌生人。 而杨羽也对楚楚现在的样子感到惊讶,在他的印象里,楚楚就是个每天爱幻想,爱动漫,冒着傻气的小绵羊。 “杨羽,你知道你为什么拿不到留在十二中的名额么?”楚楚的笑容依旧很轻松,甚至还带着些清朗的稚气。 杨羽的双眼微眯,不解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因为你太能作了。上天一般不降下无妄之灾给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至于你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在偿还你之前种下的恶果。” “你想说什么?现在没你的事情,我劝你最好还是一边呆着去。”杨羽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想必他刚才被大姨她们激怒了。 楚楚像个小孩一样歪了下头,道:“不想说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偷我外公的房本,还是帮一个杂碎偷的。”楚楚没有看向舅舅,但是舅舅深知楚楚在说自己。 于是,舅舅对楚楚怒喊道:“你说谁是杂碎!你有没有家教!你知不知道对长辈应该怎么说话?” 楚楚仍旧没有看向舅舅,只是对杨羽挑了挑眉毛,道:“是啊,我也想问他问你的话,你有没有家教,你爸妈教过你中华美德么?你爸妈告诉过你,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拿么?知道偷盗是可耻的么?你有本事怎么不偷你爷爷的去,在这家里,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楚楚看着杨羽的双眼突然瞪得很大。 那句话,在充满燥热的空气中像是炸开的火药,将周遭的一切都点燃。 “楚楚,你别逼我动手。你现在最好给我道歉,你要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慢慢的,楚楚抑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轻巧的笑道:“你一直都这么软弱无能,只会骗别人的钱,我早把你看透了。不过现在,我真的想看看把你逼急了你会做什么。” 骤然间,杨羽从运动裤兜里逃出了一把水果刀,他指着楚楚,浑身颤抖着,双眼冒出惊人的亮光,像是要和所有人同归于尽。 在他掏出刀的那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楚楚的妈妈吓得嚷了起来,她想跑到楚楚身边护住她,却被舅舅拦了下来。 外公急忙站了起来,企图安抚杨羽,道:“杨羽……你别冲动!你——你要房本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求你别伤着楚楚!” “杨羽,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 这时,大姨和二姨想拉开楚楚,杨羽却把刀子指向她们,吼道:“你们别过来!” 话音未落,大姨和二姨刚迈开的步子便迅速的收了回去。 而后,杨羽愤恨地瞪着楚楚,鼻翼在不停的抖动着。 “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捅死你!我告诉你,我爷爷现在就躺在医院里!但是我没有钱给他做手术!我为了救他,我可以不要我自己的命!我可以为了他做一辈子的牢!你怎么会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从一开始你就根本不了解我!” 楚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和他手中的刀,指骨渐渐收紧,隐约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然而,她丝毫没有想要退缩的意思。 一旁,大姐在不停的给沈上时打电话,却一直打不通。此时,舅舅看到她在打电话,以为她要报警,便上前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大姐却拼命攥着手机不放,这时,大姐夫却躲在一旁,不敢动。最终,舅舅还是将大姐的手机抢走了,并将其摔碎在地。 “呦,想不到啊,你还能备着一把刀。勇气可嘉。”楚楚称赞般的点了点头,语气中却带着不屑的嘲讽。 就在此时,一个尖锐愤怒,又有些惊慌的声音在门口处响了起来。 “杨羽你疯了是不是!” 众人看向门口,只见梁音挺着个肚子正大步冲向楚楚的身边。 “你来做什么?!回家去!”杨羽见到梁音来了,目光中竟然闪过一丝柔光,但只是那么一刹那,他便又恢复了方才狰狞的表情。就是这么一刹那,让楚楚都以为是幻觉。 “你说我为什么来?!你说我为什么来!你可以在外面撒野,但是我绝对不允许你在外公家乱来!” 杨羽用无法理喻的眼神看着梁音,道:“为什么你也来逼我?你不是我老婆么?你应该站在我这头的啊!” 梁音点了点头,“对,我是应该和你站在一起,但是我没法眼睁睁的看着你伤害我外公!” 这时,舅舅走到梁音身边,箍住了她的手腕,想将她拉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梁音疯了一般的挣脱舅舅的手,将他甩开。她目光一凛。“你他妈来这干嘛?你丫还有脸回来?!” 突然间,舅舅挥动大臂给了梁音一耳光。梁音被他抽得侧过了脸,脸颊顿时红肿了起来。“我他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知不知道我是你爸!竟然敢这么对我说!没教养!” “她怀着孕呢你知不知道!”就在那一刻,楚楚脱口而出的说出了这句话,仿佛是出于本能。 梁音红肿的脸部被散落下来卷曲的长发盖住了,她冷笑道:“对,我是没有教养,因为我根本没有爸妈。老娘要不是怀着孩子早他妈跟你玩命了!你最好别对我怎么样,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梁月清你这个狗杂种!” 舅舅看着狼狈不堪的梁音,也冷笑道:“我不姓梁,我姓岳。而你也不应该叫梁音。真他妈没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我告诉你,这个家里没人把你当亲人,你却还为那个老不死的拼命,你真他妈傻!” 在楚楚刚想骂回去的时候,梁音的声音截住了她的话。 “你丫说谁老不死的呢?”梁音渐渐向舅舅逼近。 舅舅指向外公,吼道:“梁华尚就是他妈个老不死的!丫都要死了,还他妈把这钱不放!这有做父母的样子么!我告诉你,你那个老公杨羽比你可好多了,至少他知道谁才是他未来的岳父,至少他能帮我,你呢?你他吗在外面傍大款赚的钱给过我一分么?有点钱就往那老不死的手里塞,等着他把钱给别人呢是吧,真是傻!” 听到这里,梁音忽然不说话了。她低着头,单薄的双肩不停的颤抖着,隐约能听到她哭泣的声音。 半响后,她缓缓抬起头,满是愤恨的目光瞅向杨羽,声音变得非常轻,“你帮他偷外公的房本?” 杨羽举着刀的手也在颤抖着,他僵硬着脖颈点了点头,道:“对——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需要钱!我爷爷就快要死了,我不能让他死,我必须救他,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你这话编的可真他妈是催人泪下啊。”楚楚咬牙切齿的说道。旋即,她看向杨羽,“你觉得你拿的走这些钱吗?即便我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觉得沈上时会放过你吗?” “他算什么?!他有什么本事?他能把我怎么样!你别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他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楚楚被他的话气笑了。她微笑道:“是嘛。那你还记不记得白月?” 听到这个名字,杨羽的双瞳忽然睁大了。 “白月就是我,听懂了么?你要不懂我再给你好好解释解释。是沈上时教我把你那三十万骗走的,你还记得你得知自己被骗后是什么德行么?你还记得当高利贷公司找上来的时候你的那个样子有多么的狼狈,悲惨么?我到现在可是还历历在目啊!” 一旁的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可梁音和杨羽却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楚楚对他微笑道:“如果不是沈上时放过你,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么?如果你现在拿走了房本,你还认为你可以得到卖房的钱吗?你也知道沈上时那个人,要是下黑手,完全可以知你于死地。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楚楚看着杨羽气得要发狂,却又不敢拿她怎样的模样,心中异常畅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你别看我表面上很傻很天真,其实我报复心非常强。我就是看不得你每天春风得意,看不得你拿骗别人的钱寻欢作乐。你这样的人,就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电光火石间—— 杨羽拿着刀像楚楚刺去,就在楚楚看准了他的方向侧身想要避开的时候,一道白色的人影挡在了她的前方—— 逆光中,楚楚的眼前忽然洒下一片阴影。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好像走得非常缓慢,挡在她身前的躯体,重重的落到了她的怀里。 眨眼间,楚楚只能听到刀‘哐啷’的落在地上的声音。随后映入她眼帘的是刺眼的红色,接着,她感到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滴落在了她的手上。 楚楚的耳廓里好像有飞虫的翅膀在震颤,除却‘轰轰隆隆’的嘈杂声,其余的一切她都听不到了。楚楚的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她怀里的人也随着她的身体落了下来。 梁音躺在她的怀里,楚楚可以清晰的看到她的胸膛上流出汩汩的鲜血,鲜艳得像是绽开的红花。梁音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喉间发出‘啊,啊’的声音。她好像要说什么,而楚楚却听不见。 此时,杨羽见他的那一刀刺中的是梁音,便迅疾的扑了上去,不住的摇晃着梁音的肩膀,他哭喊着叫着她的名字,然后将她拥进怀里。楚楚愣在原地,双臂颓然耷拉在两侧。 一旁的众人,惊讶得一动不动,时间好像突然停住了。 ‘救护车,叫救护车。’ 楚楚的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快叫救护车!” 第40章 沈上时是土豪 在过去的这短短的半年里,一些来自上天的恶意使楚楚成长了不少。这种成长让她更理智客观的对待一些情感问题,或者说是对待沈上时。 有人说,智者都是无情的。他们摸清了这个世界的德行,凭借所谓的经验,用近乎于残酷的理智完全克制住心中的情感,然后经过严谨精密的计算来解析每一道有关人生的题目。当一个人经历的事情越多,就会愈加有这样的趋势,包括楚楚。 如果在以前,当她自己知道喜欢上沈上时的那一刻,必定会奋不顾身勇往直前,因为她实在是一个凭借着本能存活的人。但现在她不会了。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来迎接这份扑朔迷离的爱情,有些事情她觉得自己还没有想好,如果贸然下决定,是一种对恋爱甚至婚姻非常不负责的行为。 或者说,她很难再相信爱情了。她怕有一天沈上时也会像杨羽那样背叛、欺骗自己。她已经不敢再假扮飞蛾扑闪着薄脆的翅膀,冲进火坑里了。 而对于现在的她来讲,爱情并不是唯一的,她还要写毕业论文,要找一个能看得过去的工作,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让自己本来就浑浑噩噩的人生变得有价值一点。 于是忙碌替代了她所有的胡思乱想,她的心境慢慢变得宁静下来,这种宁静令她对沈上时强烈的思念也逐渐平息。 来年三月,又到了楚楚可以理所当然地唱着“春天里那个百花香,啷哩个啷哩个啷哩个啷”的季节了。春日花开,最近楚楚唱得更欢快了,这也是因为家里有了不少的好事。第一个好消息是,大表姐怀孕了,现在的她在家歇产假,大姐夫现在对他简直是把他捧在手心里。那天她对楚楚说,当初幸亏选的是大姐夫而不是沈上时。因为大表姐认为,沈上时绝对不是那种会懂得疼惜宠爱女人的男人。然后,楚楚的脑海里映出左手尿不湿右手奶瓶,怀里抱着一个后面还背着一个的沈上时。这画面不免有些诡异。所以楚楚觉着,大表姐说得挺在理的。 第二个好消息是,梁音又傍上了一个大款,现在她又可以操着充满乡土气息的台湾腔炫耀她的名牌包了。楚楚之所以为她感到高兴是因为那些沉痛的打击并没有改变她,而楚楚也可以继续观看梁音的各种喜闻乐见。比如,没过几天梁音就被大款甩了。 第三个好消息是,楚楚接到了“six”旗下公司的面试通知。说到six集团,那在北都甚至全国都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集团涉及多个行业,包括地产、酒店、金融、传媒、出版。两年前,six集团开展教育事业,创立高质量的课外辅导学校。之前楚楚还假扮过six开创人,人称白四爷的二闺女白月,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楚楚也没想到她会和six集团有这么……深厚的缘分。 当楚楚的朋友和同学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们羡慕得快要哭了。风筝同学,啊不,陈露还泪眼汪汪地跟楚楚说:“要不我离开12中,投奔你去吧?来,新鲜热乎的膝盖,请您收下。” 楚楚收到面试通知时,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沈上时,当时她兴奋不已的掏出手机时才想起来,半年前他因为家里的事而跑去了国外一趟,至今下落不明。楚楚有时会很担忧,他不会被国外的劫匪给绑架了吧?这年头,劫匪真可怜。 不出意外地,楚楚的家里人也全都知道了这件事。她记得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时,二姐抚摸着自己刚刚用分期付款买到的l,满嘴酸劲儿地对众人说:“这不刚接到面试通知吗,你们就说得跟已经通过了似的,八字还没一撇呢,都瞎高兴个什么劲儿啊,真逗。” 楚楚想,二姐说得也对,确实是八字还没一撇。而且她对自己的成功率着实不怎么看好。众所周知,six公司的面试考核是出了名的严格,一个职位有很多人抢,还有甚者利用关系拿到职位。楚楚并没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去百分百的赢得这个职位。 就这样,她抱着爱咋咋地的心态,穿着一套干练的黑色西服套装走进了six公司的办公大楼。 一间装潢前卫简洁的偌大的办公室内,楚楚单枪匹马的坐在椅子上,对面三座大山将她压得要喘不过气来。而更加值得一提的是,此时此刻她六神无数,完全是因为坐在中间的那个女人。 这女人姓白,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这公司也是她一手操办起来的,所以对待任何事都喜欢亲力亲为的她偶尔也会去做些面试的工作。她看起来很瘦,一件素白的雪纺衬衫好像挂在她的身上。她长得像个混血儿,皮肤白皙通透,素面朝天,双眼湛蓝清澈,五官线条太过精致,举止投足间都透着稳重优雅,温婉贤淑。这样的美并不摄魂夺魄,反而散发着一股不加修饰源于自然的美,令人感觉非常心旷神怡。而楚楚之前在沈上时相亲上碰见的白富美小姐要是和她一比就显得特别庸脂俗粉。白总经理看起来虽然和蔼可亲,但她周身却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楚楚表示压力很大,甚至无端的生出相形见绌的感觉,其实更多的应该是……惭愧和内疚。 楚楚会感到惭愧和内疚只有一个原因——这眼前的白总才是白四爷如假包换的二小姐。二小姐没事闲着想开个公司,白四爷爱女心切,就同意了。如果面试通过,那么白二小姐就会成为楚楚的顶头上司。正所谓一报还一报,谁让她之前假扮人家白二小姐虐渣男呢?二小姐要是知道眼前这蠢货败坏自己的名声,她肯定会让这蠢货哪儿远滚哪儿。 对面的三个面试官看完简历后提出了一些很官方的问题,楚楚对答如流,那三人的表情明显很满意。但这时,另外一个面试官探过身子对二小姐低声说了几句话。而后,二小姐对楚楚露出□□的微笑,道:“小妹妹,我对你很有兴趣。不过你应聘的这个职位人数已经满了,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得知的。”她惋惜地歪了下头,“很遗憾。” 闻言,楚楚的心顿时一沉。但她必须保持着微笑:“这样啊,那真是很遗憾。” “不过我现在正好缺一个秘书,你有没有兴趣呢?” 还未等楚楚作出应答,她的话便被其中的一个面试官打断了。 “董事长!” 与此同时,对面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向她身后看去。她也站起身,望向身后的那中年男子。进来这人便是six集团的董事长白四爷,他身材高大,气度不凡,虽然他是笑着的,可深深印刻在眉宇间的戾气还是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楚楚有点愣神,她没想到在面试过程中还能碰见传说中的白四爷。她结结巴巴的道:“董……董事长好。” 白四爷微笑着,声音中气十足:“晓涵,你哥找你有事,我俩在你办公室,一会儿你忙完了过来一趟。” 原来白二小姐的真名叫白晓涵,明显比白月这名儿好听多了…… 她这么想着。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就当楚楚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人时,脑子“嗡”的一声响,周遭的一切都在她的视线内暗淡了下来,就像是汹涌的海浪湮没了整个天地。 她的眼中,只有他。 那个人抱臂,懒散的侧靠在巨大的半透明玻璃门旁,他的衬衫洁白得一尘不染,袖口轻轻挽起,脖颈处的领带歪歪斜斜。初春时节的灿烂阳光盛满诺大的会议室中,倾镀在他精致白皙的脸庞上,眉宇间飞扬着恰到好处的风流与风情。 那双弯起的狭长眼眸,像是在微笑,又带着一点点玩味儿的意思。 “上时哥,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你爹非要拉着我来看你这新开的公司,盛情难却啊!”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雅动听,带着一点的玩世不恭。 那一刻,楚楚浑身好像都在颤抖着,她紧咬着唇瓣,紧攥的双手捏出汗水,目光定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 “沈董好!”两个面试官对沈上时道。 沈……沈董?他什么时候成为six集团的董事长了?! 后来楚楚才知道,沈上时的爸爸和白四爷是世交,十年前,six集团陷入了一场危机,幸好有沈上时在six集团注入了大量资金,帮白四爷度过难过。白四爷为了报答他,便分给了他一些股份。而沈上时也成为了董事之一,确切地说,是成为了一个甩手掌柜。 什么叫土豪?这才叫土豪。 “听说你要找个秘书?我来帮你把把关。” 白二小姐点了点头道:“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对,对,让上时帮你物色物色。” 沈上时两只手插着裤兜随白四爷走了进去,他与楚楚擦肩而过,楚楚闻见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她的大脑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禁锢了起来,她只能那么呆呆地站着,半张着嘴,就像个痴呆患者一样,怔怔的看着沈上时坐在了她的面前。 他含着微笑看着她,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坐吧。” 楚楚的思绪终于被沈上时不咸不淡的两个字生生扯了回来,她卡在喉咙中的声音也终于像嫩草一样青涩的破土而出:“哦……好、好的。” 第41章 沈上时的未婚妻 楚楚缓慢地坐了下来,强制将自己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走,飘向别处,像是在担心他发觉自己这么出神的望着他似的。 面试官给了沈上时一份楚楚的简历,他便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白二小姐继续向楚楚提了几个问题,刚刚楚楚是对答如流,顶多有点紧张。可现在有了沈上时的注视,她连说都不会话了。 他像是个巨大的磁场,将楚楚的心和眼睛都吸引了过去。楚楚被那样强大的磁力牵扯得左冲右撞,昏天暗地。 “上时哥,您觉得她怎么样?” 沈上时看着楚楚的简历,没抬眼睛,语气平淡:“你在十二中实习过?”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是的。”楚楚笑得很僵硬。 他咋舌感叹道:“你导师是谁啊?这字写得怎么那么好看!我真是自愧不如啊!” “……” “我来问两个问题吧。”说着,他翘起了二郎腿,手中玩弄着桌子上的钢笔,抬起头看向楚楚道:“小明妈妈在超市买了15个苹果、20个桃子和1个西瓜,一共付8块钱。请问——小明妈妈的年龄是几岁?” 小明妈妈的年龄是几岁?小明妈妈的年龄是几岁?沈上时!你妹啊!这是人问的问题吗! 楚楚现在特别想对他说: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这时,旁边俩面试官也是满脸黑线。 白四爷笑得很爽朗:“哈哈世侄你还是老样子,总这么爱开玩笑。” “气氛太压抑了,我不太习惯啊,帮你们缓和一下气氛。小姑娘,别紧张。我可是很和蔼可亲的。来,下一题。” 他换了个姿势,将双手放在桌子上,一本正经地问道:“在你的人生中,有没有对你非常重要的人?” 楚楚微笑道;“当然。对于我来讲,我的父母就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除了你父母呢?” 她撇着眼睛思虑了半饷,“没有了。” 沈上时沉默了良久,挑眉点了点头,道:“挺好,是个孝顺的孩子,就是有点没良心。” 这话意味很深长,在场的人听得云里雾里。 “您说什么?上时哥?” “没什么,我随便说说的。”旋即,他又转头对白二小姐道,“这姑娘挺不错的,晓涵你收了吧。” 白四爷道:“既然是上时说的那肯定错不了。” “那么,就是她了。”二小姐很爽快地拍了下桌子上的文件夹。 而楚楚依旧满眼茫然,心狂跳个不停,无法从偶遇沈上时这件事里反应过来。 面试结束后,沈上时和白四爷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会议室。她则在后面一直偷偷跟着他。过道里,白四爷接了个电话,楚楚看清时机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从沈上时后面拍了拍他。 沈上时转过身,饶有兴味地看着五官拧得像个包子的楚楚,道:“楚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你!问!我!什!么!事?你还有脸问我什么事,你少给我装!你——” “楚小姐。” 就在楚楚想要痛骂沈上时一顿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她。不是别人,正是白二小姐。 她走到沈上时旁边,笑道:“你们认识吗?” 沈上时摇了摇头,一脸无辜:“不认识啊,她可能是看上我了,在跟我要电话号码。” 楚楚咬牙切齿! 旋即,她又尴尬地嬉笑道:“没……没有,我就是想说沈董事长的拉链忘记拉了,提醒他一下。那么白总,再见。”她向她摆了摆手。 白二小姐点点头,微笑道:“好,等我的好消息。” 于是,楚楚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蹿出了公司。 下午两点,太阳当空照。楚楚郁卒,她只好又化作了一条海参,蠕动着往地铁站滑去。她实在是想不清楚,沈上时为什么会以six集团董事长的身份突然回归,还假装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她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每天花二十块钱买烟,开着小奥迪上班,在课堂上谈笑风生的普通老师。她只知道他曾经是特种兵,却不知道他还是赫赫有名的six集团的股东之一。而她又突然想起来之前杨羽和沈上时炫耀他那辆借来的5系宝马,当时沈上时还一脸赞叹地说:“小杨真有本事啊,这五十多万的车,我做梦都开不起啊!”现在想想,杨羽这简直是在作死。 她走着走着,电话忽然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听起来特别蠢的铃声,这让周围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楚楚翻了半天的书包,终于找到她那被压在最下面的可怜的小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母上大人。 “楚楚啊!今天面试得怎么样呀?” 楚楚犹疑了半饷,并没有把那惨痛的遭遇告诉妈妈。只是说:“还不错吧,总经理看我五格俱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准备收我为秘书。” “是吗,那一定要好好庆祝下。对了,今天晚上去饭店吃饭,大家都去,你小叔请客。” 楚楚“啊”了很长的一声:“沈上时请客?什么事?” “我也不太清楚,到时候再说吧,我还有事,先挂了,亲爱的,拜拜!”还没等楚楚说话,妈妈就收了线。 楚楚站在烈火般酷热的阳光里想:去,还是去,还是去,这是一个极大的问题。 沈上时请客的饭店位于北都市中心,据说那饭店的本部在r国,纵观全球,只有在北都有一家分店,只有在北都。 饭店里所有的食材都是当天从a国空运过来,其中包括河豚与传说中的神户牛。当楚楚百度这家饭店的人均后就傻眼了,她反复数着上面显示的价钱,对,是四位数字,不是三位数。 傻眼的不仅是楚楚,还有她的三个表姐们。 这饭店对于她们来讲虽然算不上是一辈子无法触及的地方,但想要摸摸它也是个很艰难的事儿,需要积攒足够的钱,下足够大的狠心,才能去里面装一回逼。于是,今天大表姐和二表姐打扮得像刚进城的贵妇,浑身充满了乡土气息。而梁音像极了葫芦娃里的蛇精,因为她那刚做的下巴,太尖了,简直是凶器一般的存在。 除却震惊,二姐和梁音还觉得自己的脸被自己抽得生疼。仔细想想,过去她们总在沈上时面前炫耀名牌包,那是一种多么愚蠢的行为。 楚楚问路问了俩小时,扔了一百多回鞋才来到了沈上时定的包间。刚一进门,楚楚就先对饿着肚子等她的亲戚们道了歉,但那个“对不起”说到一半时,便卡在她的喉咙里。 眼前包间里的灯光刺眼得有些炫目,那么多张脸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她一眼扫过去有点晕,甚至凭空的,出现了一张白二小姐的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自己会好像看到了白二小姐。 “楚楚,你好。”坐在沈上时旁边的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总经理,白晓涵,白二小姐对她打招呼。 “总……总经理?”楚楚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道。 白二小姐落落大方地走到她面前,主动伸出手要和她握手:“想不到咱们这么有缘分。难怪我第一次看见你就喜欢你呢。上时哥也真是的,今天面试的时候都不告诉我你就是他侄女,他还装作不认识你。”白二小姐笑了笑,整齐的小白牙露了出来,那笑容看起来太过闪耀。 楚楚愣了半饷,看了眼她一直伸着的手,才反应过来,急忙握住了她,尴尬地赔笑道:“沈……啊不,我小叔不一直都是那样么,我已经见怪不怪了。”说着,楚楚瞥了眼坐在椅子上正悠哉抽着烟,瞅着自己的沈上时,她脸一红,赶紧收回了目光。 “楚楚一定饿了吧,”旋即,她对侯在旁边的服务员道:“快上菜吧。” 然后,白二小姐像个大姐姐一样拉着楚楚小妹妹就坐,并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也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变得很奇怪。要是放在以前,楚楚这帮亲戚在饭桌上绝对开始叽叽喳喳损起人,聊起八卦,可今天却不同往日。他们只是低头吃着饭,偶尔跟身旁的人低声说笑几句,于是,包房内变得格外安静。楚楚想,可能是因为传说中白四爷的掌上明珠白二小姐在的缘故吧。她虽然为人和蔼可亲,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总是无形中压抑着身边的人。楚楚的亲戚们,自然不可能在她面前叫嚣、失态,露出一张低俗的嘴脸。楚楚看向大姐,她已经把自己的高仿包深深地藏了起来。梁音也不搔首弄姿了,二姐也很安份地在照顾大宝吃饭,摆出贤妻良母的样子。 相信大部分女人在白二小姐面前,只有自卑的份儿,楚楚也一样。 看来也只有白二小姐才能压得住这帮人啊! 不过楚楚一直弄不懂,为什么白二小姐会出现在他们的家庭聚会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沈上时像以前一样,松了松领带。楚楚分明地看见了他和白二小姐默契地交换了一下目光,而后他起身,举杯道:“今日感谢各位给上时这面子,来赴我的宴。” 这时,大家都看向了他。 “今天我请各位来此,是为了感谢各位对上时多年的照顾。”他停了半饷,众人表示很惊诧,沈上时这么正经地说出这样一席话,还真是破天荒。大姨插话道:“你这是哪儿的话啊,咱们都是一家人,干嘛这么见外,是不是?”大姨看向众人。 众人异口同声,笑着说了几句赞同大姨的话。 而后,沈上时又道:“各位也都知道了,白小姐的父亲是six集团的白四爷,而我们两家是世交,在我小时,我们的父母就替我们订了桩婚事。晓涵一直在德国读书,前段时间我去德国帮她处理一些事,然后接她回国,所以——” 他含笑看了眼白二小姐,对众人道:“下个月我就要和晓涵结婚了。” 第42章 沈上时祝你幸福 这时,咬着半个牛排的楚楚脑子“嗡”的一声响。她好像又看到老天在云端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包间里的水晶大灯好像在不停地旋转,灯光太过炫目刺眼,一时间,她又有点恍惚。 她叼着牛排,僵硬地转过头,看到白二小姐站了起来,温柔地揽过沈上时的手臂,而后莞尔一笑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望各位请多指教。”而后,她开始向每个人发请柬。 所有人都是半张着嘴,瞠目结舌,完全不能从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中缓过神来。 是楚楚打破了这凝固的寂静。她“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活生生地将牛排吞了下去,她冲着沈上时大喊道:“你说什么?” 一秒。 两秒。 凝固的空气中掺杂着诡异的气氛。 所有人惊讶的目光都转到了楚楚的身上,或许楚楚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拧巴,这样的狰狞甚至有些……搞笑。 白二小姐看着怒目睁圆的楚楚,微笑道:“我们要结婚了啊,怎么啦楚楚?” 过了好半天,楚楚才缓过神来,自知有些失态,便收回了锐利的目光,然后,她努力让僵硬的五官摆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结结巴巴道:“啊?结婚了?那真是——真是太好了啊!那个什么,我刚才有点惊讶,你应该知道,我小叔是出了名的资深渣……啊不,剩男,我这一听说他要结婚,就跟听说……《海贼王》要完结一样惊讶,不,是惊喜,嗯,惊喜。”楚楚干笑了两声,“哈,哈哈……” 旋即,她握住了白二小姐的手激动道:“我小叔终于不用为祸苍生让您给收了,恭喜,恭喜啊。” 白二小姐茫然地看着楚楚,一旁,沈上时递给了她一张精致的请柬。楚楚看了他半天,看了他好半天。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双眼流露出悲伤、愤怒和绝望的神色。 “傻了?”沈上时拿着请柬在楚楚眼前晃了晃,这她才缓过神来。然后,她怔怔地接了过来。 沈上时拿过手边的红酒:“小楚楚,来,为了你小叔我能脱离单身,碰一杯吧。” 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是什么?就是当你在小心翼翼地将碎成渣的心粘好的时候,后面有个人不小心碰了一下你的胳膊。然后,你手中的碎片,又酣畅淋漓的散在了你的面前。 楚楚保持着微笑,冷冷地凝视了他半饷,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后,她拿过桌上一个空酒杯,自己倒上了半杯葡萄酒,两只酒杯在半空中发出“铛”的一声响,掩盖住了玻璃心碎了一地的声音。 “百年好合。”她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唇畔僵硬的微笑抖了抖,“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罢,她一饮而尽。 沈上时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将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他惋惜地摇了摇头,“啧,好好一拉菲,就被你这么糟蹋了。” 这时,亲戚们各自和这对“新人”碰了杯,开始说着恭喜的客套话。 楚楚失魂落魄地坐了下来,她低垂着双眼,看着盘里的残羹冷饭,一只长长的鱼刺横在盘子中间,看起来那么孤零零。她耳边的一切声音都沉寂了下来。第二次了吧,这是第二次听到喜欢的人要结婚,而新娘不是她了吧? 但是这次和上次有些不一样,上次是悲愤得想要和那对狗男女同归于尽,这次是有一种幻肢淡淡疼痛的感觉。 她悲恸的想,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她是那么想他,但没想到,刚一见面她就听到他要结婚的这消息。另一方面,就本质来讲,沈上时根本就是个渣男,过去自己在他身上看到的所有美好肯定都是他装出来的假象。什么居家好男人,什么重情重义,什么对爱情忠贞不渝,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是个朝三暮四的老渣男! 不过仔细想想,沈上时从未对她亲口承诺过什么,即便她那天偷听到了他和外公的谈话。但沈上时那么花心,他一见到温婉贤淑三从四德的白富美肯定就走不动道了。别拿娃娃亲说事,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就是用来当挡箭牌的。白二小姐应该在所有男人眼中都是所谓的女神,沈上时见了还能心如止水?所以即便他变心,也在情理之中。 那么,以前一直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吧。 就在楚楚仅仅愣了一会儿神的功夫,当她将思绪抽回来时,眼前的氛围便完全和方才截然不同了。 白二小姐吩咐她的司机将礼物都搬了过来,她给大姨一盒上好的人参,给二姨一盒冰糖燕窝,给楚楚的妈妈一套价值两万mer护肤品。她又拿出了三款不同颜色的爱马仕birkin给楚楚的三个表姐。不仅如此,她还然后答应了大表姐夫可以说服自己的父亲——白四爷——和他们公司合作。 “这些礼物不成敬意,代表我和上时的几分心意,请各位一定要收下。”她和蔼可亲的笑容简直把所有人都收买了。 “哎呀小白你怎么那么客气,第一次见面就送我们这么贵重的礼物。” “是啊是啊,咱们都已经是一家人了,干嘛这么客气呢?以后不要这样破费了。” “小沈你可真是不厚道啊,都没告诉过我们你是six的股东啊。” “小沈可真是有福气啊,能娶这么一位好媳妇,你俩人看起来简直是那个——那个什么。”二姨词穷了。 “天作之合!” “对对对,天作之合,这缘分肯定是八辈子修来的!” 这时,梁音落井下石,她露出那拙劣而充满虚情假意的笑容,问楚楚:“我说亲爱的妹妹,你之所以能进six集团,该不会是因为小叔吧?” 楚楚一愣,她尴尬的看了眼梁音尖锐的眼神,又看了看白二小姐,吱吱唔唔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白二小姐却非常善解人意地道:“当然不是啦,今天楚楚面试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和上时哥的关系。本来她应聘的职位人数已经满了,但是我觉得她太优秀,我太喜欢她了,才问她要不要做我的秘书。应该是楚楚选择我,而不是我选择她。” 这么一来,梁音便无话可说了。从某个角度来讲,楚楚不应该与白二小姐敌对,反而应该对她感恩戴德。不过话说回来,楚楚根本没有那个实力和资格做她的对手。在白二小姐面前,楚楚只有自卑的份儿了。 但她要重新拾起那空穴来风的信心!绝不能就此认输,妄自菲薄。沈上时经常鼓励她:“当你正痛苦自己没有大胸,没有美腿,没有细腰的时候,不要难过。好好想想,你不是还比别人多个下巴吗?” 对,我还比别人多个下巴!我有什么好自卑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菜,妄图把所有愤恨都发泄在吃上面。但是突然间,她感到喉咙一阵刺痛! “刺——!鱼刺!卡住了!”她拿着手里的筷子不停地指着自己的喉咙处,半仰着脑袋,急呼道。 说时迟那时快,沈上时起身跑到包间内放调料的柜子旁,抄起一醋瓶子就向楚楚走了过去。他打开瓶子,板着楚楚的脑袋往里灌。 “好了没有。”沈上时看着楚楚艰难的样子问道。 半瓶醋下去了,鱼刺也顺着喉咙下去了。 楚楚捂着脖子,点了点头。醋味呛得她龇牙咧嘴。她咽了咽涂抹,胃里的酸气涌了上来,令她阵阵作呕。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不犯傻?”沈上时听起来像是在叹息,还有些无奈。他拍了拍楚楚的肩膀,坐回了白二小姐旁边。 这时,众人看着楚楚的囧样哄笑一堂。楚楚的脸红得像个猴屁股。 包间里,飘满了酸不溜秋的味道。 醋味真大。 嗯,醋味太大了。 几日后,楚楚顺利的成为白二小姐的秘书,并开始上班。中午午休,阳光很暖,楚楚同学刚回到办公室,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妖气。果不其然,诺大的办公室里,沈上时那老妖孽正靠着办公桌,口若悬河的讲着他以前当特种兵时经历的事儿。而其他同事,全部拖着下巴作倾听状,双眼散发出仰慕的光芒。 “我跟你们讲啊,电视上那些抗日剧拍的那些都假的,在那个年代,夜里作战的时候,谁都不能冒然开枪。谁先开枪谁就活不了了。” “为什么呀沈董?”一个年轻的女孩面上红霞飞地说道。 沈上时从裤兜里掏出一盒软玉溪,拍了拍烟盒,从里面叼了一根儿烟出来。一旁,一个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男孩给他递了火。 沈上时护着火,而后小拇指轻轻点了两下男孩的手,表示谢火。他一边说话,嘴里一边冒着烟,烟雾缭绕。这个男人抽烟的时候要命的帅,稳重而低调,还添上一点沧桑的骄傲。 “夜里能见度很低,视线不好,根本瞄不准,最主要的是,那个年代所用的枪,开枪后都会冒火星。所以谁要先开枪,对方就会向亮光的地方打,这十有*能打着几个,不死也伤。” 众人恍然大悟。这时,沈上时终于瞧见了楚楚,便对众人道:“好了,以后有空再讲吧!各位好好工作啊。”说罢,沈上时扬起了头往楚楚那里一嗓子嚎了过去,“早啊楚楚” 这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楚楚,心里冒出同样的问题:six集团的大股东,认识楚楚? 楚楚瞟了瞟四周向她投来的或惊诧或羡艳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别走过来,别走过来!别走过来! 她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沈上时有这么一层关系啊! 但是,沈上时还是飘了过来。办公室的玻璃门旁,他背着手,低下头,露出很妖孽的笑容道:“哎,见着我怎么不打招呼啊?小白眼狼。” 众人离得很远,不知道沈上时在说什么,于是使劲伸着耳朵。 “您上次不也装不认识我么?” “这么记仇啊?上次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嘛,别往心里去。” 楚楚白了他一眼。 沈上时靠着门框,抱臂,语气很是轻挑:“话说回来,沈老师都有媳妇了,你怎么还单着呢?” 闻言,楚楚立马坦率地笑道:“不啊,我早有了,在你走的第二天就有了!”她特意加重了“第二天”那三个字的语气。 沈上时一脸惊讶:“啊,那时候就有了?孩子爹是谁啊?” 楚楚面红耳赤对他吼道:“我……我是说我有男朋友了!” “呦呵,哪个傻小子能看上你?” 楚楚不甘示弱地开始胡诌,一脸幸福:“他是富二代!还特别帅对我特别好,最主要的是,”她故意气她,“他比你年轻啊。” 啧,一句话,戳中了老妖孽的痛处。 他挑眉点点头叹息道:“小楚楚真是出息了。明天我请客,你和你新男友一起来吧,顺便我给你把把关,你那么蠢,万一又碰见一渣男怎么办?” 楚楚满口答应了下来,“行!当然行,不过到时候沈老师你可别自卑啊!”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楚楚的头顶。 楚楚瞥了眼正在偷听的同事们,冲沈上时低吼道:“别对我动手动脚的!让别人看见多不好!” 沈上时转头看了看众人,众人瞬间缩回耳朵假装做事。而后,他弯下腰,附在楚楚耳边低声道,“明天晚上六点,鸿宾楼,不见不散!”说罢,他哼着曲儿插着兜走了。 他,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 他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的! 楚楚石化在原地,办公室的同事们也石化在原地。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真不是!你们听我解释! 第43章 楚楚的假男友 七月份,梁华尚听到了一个消息——韩氏长媳,也就是铃铃患了天花,连同她的孩子也染上了恶疾。她被家族中的人视为不详之人,韩家人将她关在了柴房,任由她和她的孩子自生自灭。 梁华尚不顾韩家人的阻挠,不顾父亲的劝告,执意前往韩家。他请来了城里最好的大夫,治好了铃铃和孩子的病。几日来,他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她们母子俩,寸步不离。 是夜,巷子里的桂花又黄了。烛火摇曳,昏暗的柴房中,梁华尚逗弄着怀里的小婴儿。 “小子,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想必是病好了吧?——哎呦,你咬我。铃铃,你快看,你儿子都长牙啦。” 她半卧在炕上,低垂着双眸,双眸中流转着淡淡的泪光:“公子的恩情,我没齿难忘,但我已为人妻,于礼数,还望公子自重。” “你嫁于我,便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我已决心为亡夫守寡一世,此生再不嫁人。” 她说得斩钉截铁,坚定不移。 他无奈,只得独自离去,唯留下一句话,“你若不嫁我,我便终生不娶。我还会来看你和孩子的。” 阁楼之上,她挑窗望去,他驻足,回首,白皙俊美的脸颊在月色中笼上了一层华彩。四目相对。她慌忙关了窗。 他们再相见的时候已是腊月。大雪纷飞,城中满目霜华,绯红的梅花点缀在白雪之中。她抱着刚满一岁的孩子,在铺子里挑选布料。正当她在几种布料中犹豫间,一个温雅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板,把这些都包上,我都要了。” 她抬头望去,绫罗绸缎的背景中,他坐在店中,翘着腿玩弄着手里的扳指,谈笑间,风流倜傥,名倾六辅。 “不必了,我不买了。”她放下手里的布料,转身离去。 “等等。” 身后,一人叫住了她。 他走到她的身边,将雪白轻裘解了下来,披在她的肩头,“大冷天儿的怎么穿这么少?” “多谢公子好意,但不必了。” “没说给你,你不冷,这小子也冷,你看这小脸冻得,来,叔叔给你捂悟。——你这是怎么当娘的?唉~自己就是个小孩,怎么照顾得好这小子。” 说着,他将双手搓暖,然后将孩子的小脸捧在了手心里。 她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幕,正巧被她经过的婆婆看在了眼里。她回家后,族人决定以不守妇道之罪处罚她,众目睽睽之下要赐她刑罚,名为封阴。她们强行将她*绑缚在一块门板上,用生猪血泡一团金丝线,穿在针上,将她的下面一针一针地缝合起来,使她终身不能嫁人。 她挣扎过,反抗过,哭喊着哀求过,但没有人理会她。冰天雪地的院子中,她*着身子被捆绑在门板上,长发凌乱的散落在她的脸庞前,下面,一名老仆人正用针刺着她的下体。 雪花扑簌簌的落在她雪白通透的肌肤上,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了满地的白霜。 一阵骏马的嘶鸣声在大宅院外响了起来,划破长空。梁华尚携家仆赶到,破门而入。看到自己的铃铃赤身*的在大雪中被人折磨,他急了。 “给我把韩家点了!” 听闻过梁华尚是活土匪,是不能惹的阎王爷,韩家人却没想到梁华尚下手会这么狠。 他抱起奄奄一息的铃铃,向大门走去。 背后,火光漫天。 “你来了……”她在他的怀抱中气若游丝,细语喃喃,呼出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嗯,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家了。带我们的儿子,一起回家。” 她轻轻的哭了。 “谢谢你,但是……我已经没脸再见人了……你让我随我的丈夫去了吧,梁少爷……” 他没有看向她,脸颊上的神情是岿然不动的坚毅,泪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流了下来。他低下头,狭长好看的双眸中是一汪浓浓的柔情。 “傻丫头。你若怕人说闲话,就再与我多生几个孩子。你若不想守那些繁复的礼数,我便带你走,天涯海角,去哪都好。我照顾你和孩子一辈子。” 她颤抖着抬起了手,拭去了他的泪水,虚弱的微笑道:“好。” 来年春日,燕子归来。绣花鞋踏着唢呐声,梁华尚八抬大轿娶了铃铃,这也算是一段,离经叛道的千古佳话。 但好景不长,华东地区战火纷飞,梁家家道中落,外公只得颠沛流离,为了活命带着外婆和梁月清,来到北都。 外公来到北都后,和外婆住在郊区的一家草房里,日子过得艰难辛酸,但二人却不离不弃,相濡以沫。战争结束后,外公做了教师,外婆则在家相夫教子,二人过着简单而幸福的柴米油盐的日子。 他三十二岁时,她生了个女孩,长得像他。他每次把她抱在怀里都撒不开手,逢人就夸:长得像妈妈,漂亮。 夜晚,小丫头哭得很厉害,他怕影响她休息,整晚都不敢睡熟,孩子一有声响便马上过去哄她。 那时家里总吃不饱饭,他只能喝些米汤,用省下的钱给孩子们买好吃的。他消瘦了很多。她总说:“你每天都那么辛苦,不能就吃这样少。” 他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大人少吃一口不碍事,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不行的。” 他三十六岁时,第二个女儿降临了。那时日子过得好了些,三女儿长得又白又胖。夏夜,他和他的大儿子一起洗澡,将浴室弄得一片狼藉,两个人被她罚去拖地。他却带儿子溜出去看戏。 “爸,以后等您老了,我也带您去听戏。” “好小子,总算没白疼你一场。” 那时,他的大手牵着儿子的小手,他听到儿子这样说,笑得合不拢嘴。 他四十二岁时,大儿子正值青春叛逆期,整日惹事,闹得全家上下不得安宁。她一边打着儿子一边哭,他心疼得想要落泪。那年,儿子将同学打伤了,进了医院。他跪在对方家长的面前,求他们原谅,不要将儿子送去少管所。 他五十九岁时,他最宠爱的孙女出生了,他给她取名为楚楚。他整日将她抱在怀中,爱不释手,逗她开心,给她唱京戏,举着她摘桂花。小孙女会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而是外公。她总是笑他:“看你,又不是第一次做外公,怎么每天看见楚楚就这么开心?当心别人说你偏心啊。” “你不觉得,这孩子长得特别像你吗?尤其是这双眼睛,你说,这孩子长大了,会不会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别,可别像我,是你说像我就嫁不出去的。” “呦,还记着呢?我错了还不行吗?” 他六十岁的那天晚上,她肚子疼得要命,凌晨两点,他抱着她一路跑到医院。她躺在他的臂弯里,一如当年那个雪夜。医生说,这是更年期的症状。从那天开始,她变得越来越易怒,因为一点小事便跟他吵。他总是笑呵呵的哄着她,逗她开心,从来没有恼过她,烦过她。 “我告诉你梁华尚!我要跟你离婚!” 他坐在藤椅上摘下老花镜,点点头道:“好,离开我之后你看谁受得了你那个脾气。” “怎么没有!说得跟我离不开你似的!” “好好好,是我离不开你,行了吧?别生气了,乖。” 他六十五岁那年,一位知己同他妻子双双逝世,他受朋友所托,照顾那人唯一的儿子。当他第一次看见那小子打架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小子真像当年的自己,不仅是下手黑,不给自己和对方留后路,尤其是那眉目间不经意的一挑,飞扬着玩世不恭的风情与神采。 他七十二岁那年,她得了阿尔兹海摩综合症,也就是老年痴呆症。她谁都不认识了,唯独记得他。她总像个小孩子一样粘着他,一步都离不开他。她还是像年轻的那会,总因为一点小事和他吵。她总是失禁,他会细心的帮她换上尿布,替她洗干净裤子。他从未嫌弃过她,甚至比年轻时更爱她。他会拉着她出去买菜遛弯,去天桥下给她买糖人,带着她去听戏。他走到哪,便把她带到哪。许多人都很羡慕她有这么好的一个老伴。 他的心脏病一天比一天严重,但他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儿女和她,他总是这样佯装着什么事都没有,他就怕别人担心自己。 年复一年,他可以感到自己的力量被一点点的抽走,他的双腿越来越沉重,眼睛越来越模糊,他看着镜中日益衰老的自己才发现,当年那绝代芳华的梁公子已经不复存在了。慢慢地,他开始对一切事情妥协,甚至漠视,对孙男嫡女之间的争斗置若罔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同这个世界去理论了。不过唯一令他欣慰的是,他有个好儿子,叫沈上时,有个乖孙女,叫楚楚。 他临终前,她已然不认得他了。他抱紧了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有下辈子,我还伺候你。” 就是这样的一介风流公子,被战争与生活磨砺成了平凡的人,他不再有珠翠华裳,不再能一掷千金,周围的邻居只晓得他是脾气好,人好,特别疼媳妇孩子的高中老师,却没有人知道,他曾是名震华东的梁华尚。 楚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抱到外公的床上的。她在一片仿佛奔腾马蹄的夏雨声中迷迷糊糊的醒了。她坐起身,看向眼前外婆的梳妆台,镜子里映出了她颓废的模样。 须臾间,她好像出现了幻觉。那破旧的镜子的边缘竟然慢慢出现了华丽漂亮的雕刻图案。镜中有个人站在眼神呆滞的她的旁边。 那人手握一把名家山水画折扇,一袭宝石蓝的对襟长衫,手上戴着的玉扳指温润剔透。黑色短发,眉目清秀,举止优雅,轻挑的神情中有如不动泰山般的稳重。 他勾唇一笑,风流倜傥,名倾六辅。 她的耳畔,遥遥飘来戏子婉转的唱腔声:海岛冰轮初转腾, 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第44章 楚楚的表白 酒精,辛辣滋味,微甘,无色透明液体,饮用过多会使人麻痹神经,进而感受不到痛楚,迷幻自己。也许可以看到已逝去的事物,却因人而异。它会对人的记忆,决断和身体反射产生影响,并能导致酒醉和昏睡,有些人饮用过多会把藏匿已久的心里话说出来,也许会危及到其性命。 楚楚喝了不知道有多少杯,事实上她从第一杯啤酒就已经喝多了。她喝酒上脸,沈上时告诉她,喝酒脸红是一种酒精中毒的表现,饮酒过量可导致酒精中毒性昏迷。 她回想着他招牌式的妖孽笑容,然后没有听进去。 “楚楚,别喝了吧。” 楚楚看向穿着一袭豹纹抹胸短裙画着烟熏妆像个熊猫一样的陈露,啊不,风筝。她真的永远也想不到,那个在学校里看起来有些天然呆的吃货风筝,竟然是个夜店尤物。几杯啤酒下肚后,楚楚竟然从她身上了看到了所谓的妩媚。 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啊。 “陈露,楚楚这是玩得起,什么别喝别喝了,不喝还玩什么啊?”一旁一个夜店小王子不高兴地发话了。 “对,对,我玩得起!” 午夜十二点,夜店里光怪陆离,充斥着暧昧的气氛,舞池上的光柱剧烈的闪烁着,橙黄深蓝不停地交错,洒下的光斑在壁纸上游走、闪烁、转动。人们在飘渺虚幻的光景里蠢蠢欲动。 六七个和楚楚年龄相仿坐在夜店的一个角落里的红色皮质大沙发上,玩着扑克游戏老k说话。这游戏最贱的地方就在于,拿着k的人可以充当一次上帝,可以作出任何放肆的要求。但可惜楚楚这货从来没有拿到过老k,她的人生,亦如此。 楚楚捏着手里的红桃二,等着老k发话。等着等着,她就想起了白二小姐。 同时,她心底有个叫“嫉妒”的小人拿着乾坤圈挥着混天绫在翻江倒海。 她对白二小姐的羡慕已经演化成为了嫉妒。 白二小姐真是人生赢家,爱情,金钱,地位,什么都有了。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上时牵着她的手,穿着华丽的礼服,粉墨登场。 在一片欢呼和祝福声,她只能一个人默默地站在台下,远远的望着他们。就像很久以前一样,她只敢扒着门框,远远地望着沈上时。其实那时候,她非常想跑过去对沈上时说:“小叔,教我画画好不好?” 可是她不敢,直到现在,她依旧不敢说出那句话。 小叔,教我画画好不好? 这次是neil拿到了老k,他中气十足道“二号!” 这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眼手中的牌,然后松了一口气。 “谁是二啊?谁是啊?” “不是我啊,我是五。” “楚楚,楚楚是二啊!” 楚楚终于从神游中缓过神来,眼前的红桃2格外硕大而亮丽。 “啊?怎么了?我二,咋了!” “噗,我们都知道你二……” neil凑了过去:“二号,要给最近通话列表里的第二个人,打电话!” 楚楚一把抄起黑色大理石桌子上的手机,鄙视的白了一眼neil:“这有什么难的呀?” 他展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然后跟他表白。” 楚楚按键的手指在第三个号码上停住了,刹那间,她的脑海也空白了一瞬。 那个号,是沈上时的新号。 不,这不科学,她一定被neil给坑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呢? “我可以……不说么?”她嘴角抽搐着道。 “楚楚你是开始玩不起了么?”旁边有人起哄道。 她的拇指悬在那儿没法动。周围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把楚楚推到风口浪尖。 突然间,neil点了一下楚楚的手机屏幕,电话立马打了出去。 楚楚瞪大了双眼看着幸灾乐祸的neil:“快说,快说嘛!” 她想挂断,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沈上时的声音从手机里刺耳的传了出来:“喂?” 她咬着唇瓣,没有说话。 “喂?楚楚啊?” 楚楚身边的人忽然安静了下来,都两眼放光的看着楚楚,在等一个巨大的悲剧砸下来。 “楚楚,你在哪啊,怎么那么吵——” “沈上时我喜欢你!”这句话的语速非常快,好像只要稍微一犹豫,她就会放弃说出口。 据多年后沈上时自己口述,他这辈子只有两件事让他能体会到什么叫做“惊喜”,那种将他波澜不惊的心境彻底搅乱的惊喜——一个是当他怀抱着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小宝宝时,还有一个,就是听到楚楚对他说的那句“我喜欢你”时。 原本,楚楚应该是立马挂断电话的,可是她没有。这时酒劲儿上来了,令她脑浆子一热。她想,就算是假戏真做吧,她要把自己的话说给他听,哪怕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可她得给自己一个交待,因为她听到了他的声音,那声音就像魔咒般,只要一进入她的耳朵,淬进她的心里,她便再也无法控制住所谓的理智。 “我祝福你和白晓涵,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一些话。虽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个不合适,但是如果我不现在说,我以后就更没机会说了,我会后悔一辈子。沈上时,其实我很早以前我就喜欢你了。可我那时候还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我想暂时让这件事放一放。当初,我有十足的信心知道你不会走。可你还是走了。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楚楚你在哪儿?”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道:“我以前梦见你要和一个女人结婚了,然后他把我丢在公园的小山坡上,让我自己回家。现在,我终于知道梦里那个白衣服的女人是谁了。” “可是我是路痴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泪水,“哗啦”一下流在了她的脸颊上。她被自己的话感动了。“你知道吗?我真的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说这句的时候,就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眼泪滑了下来,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说完,她瞬间挂断了电话,然后无力地瘫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她突然觉得,当她说完这句话后,自己用尽一生所积攒的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都在这一刻被耗尽了。 音乐变得很安静,歌手的嗓音细腻轻柔,歌声凄楚,像在诉说一个有关离别的故事,很是应景。坐在楚楚周围的人都傻了,完全傻了。 她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躺在桌子上声嘶力竭地震动着,屏幕一亮,一暗,一亮,一暗。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坐起身,拿起手机,然后按下接听键了。而说话对她来讲,更是一件非常艰难且要命的事儿。 “楚楚,快接啊!他在给你打电话!” 最终是风筝接听了那通电话:“沈老师?”她怔了半饷,可能她这辈子都想不到,楚楚暗恋的对象是沈上时,然后她理清了思绪,继续道:“我是陈露——嗯,对,我和楚楚在一起呢。我们在……” “楚楚,你还好吗?” 众人担忧地关心着楚楚。 她撑起身子,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然后强挤出个笑容,拿起桌子上的扑克牌,道:“来!我们继续!” 周围暧昧的气息和酒精的味道越来越浓郁,低沉的贝司音、节奏强有力的鼓点和高亢刺耳的dj舞曲像爆炸在鸡尾酒里的苏打水,让人莫名的兴奋,刺激,沉醉,欲求不满。 突然间,陪风筝去上厕所的那个女孩冲了回来,焦急的对楚楚等人吼道:“陈露!陈露在洗手间被一个男人……” 沈上时以180迈的速度飞到了candy夜店,当他找到楚楚时,楚楚和她的几个朋友被十多个人围了起来。然后,他分明的看到了楚楚扇了对面的胖男人一巴掌,风筝躲在她的身后哭泣着,而另外几个人退缩到了墙角。这时有打扮妖艳的小妖精醉眼迷蒙的扯着沈上时的领带:“帅哥,今晚有空么?” 沈上时甩开小妖精的手,大步冲向翻身要将楚楚压在沙发上的男人。后来,所有人都停止了玩乐,就连乐队也停止了演奏,都不约而同看向沈上时打架,或者说,更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惊心动魄的动作片。 当时他揪住那男人乱糟糟的短发按在了茶几上,接下来他就抄起一啤酒瓶子毫不犹豫的砸了上去。关于砸啤酒瓶子这事儿,并不是是个人就能下得去手的。而且众人看沈上时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就知道这位爷一定是个打架的老手。 “□□妈敢动我大哥!” 接着,那男人的十多个朋友一齐冲了上来。 没有人见过会有人连打架都这么漂亮,这么带劲儿,他的每招都打中对方的软肋,简直是一击必杀! 良久后,那男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沈上时把他激怒了,他一边骂人一边抡起拳头打向沈上时。 在场的人都觉得,那男人身材魁梧,而沈上时那么瘦,根本不是那男人的对手,那一拳,要打在沈上时身上,他必定死得很悲惨,这世界上不可能有四两拨千斤的事儿。 但奇迹还是发生了,沈上时并没有躲那一拳,而是反手接住了。在那一刹那,他抬腿就给了那男人大肚子上一脚,男人立刻便跌到了木椅子上,然后连人带椅子一起仰了过去。 经过沈上时这么一折腾,楚楚的酒也醒了。她看了眼蠕动着撑起身子的男人,又看了眼慢悠悠点了根烟的沈上时,傻了。 有言道,流氓会武术,谁也挡不住。这话说的就是沈老师。 男人冲着沈上时像只藏獒一样狂吠:“孙子,你丫知道我爸是谁么你敢他妈打我?” 据当时的围观群众口述,沈上时并没有回应那男人的话,而是慢悠悠地走了过去,拿着烟跳起来连踩带跺,一边跺还一边说:“再跟我说话带脏字?再带一次试试?” 其过程,相当触目惊心……直到那男人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他妈不带脏字了!” 又是一脚。 在后来的后来,楚楚跟自己的俩孩子说,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们爸爸的那时的样子。当时沈上时把西服往后一甩,搭在肩上,把惊魂未定的楚楚从沙发上一把拉了起来,瞥了下头:“媳妇,走,我们回家!” 但沈上时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个多事的傻逼报警了。 夜店外,闪烁着红色和蓝色乍眼的光。 沈上时叹了口气,回头愁眉苦脸的跟楚楚道:“完了,沈老师这次是真折你手里了。” 审讯室。 “姓名。” “沈上时。” “性别。” “男。” “年龄。” “25。” 年轻的小警官瞥了眼手旁沈上时的身份证,“啪”的一声,他将手里的登记表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瞪着眼睛道:“……说实话!” “好吧,35。” 小警官用手指戳着桌子,“你这号人我见得多了。我告诉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别跟我油腔滑调,隐瞒真相。否则的话,我有的是手段让你说实话!” 沈上时一脸诚恳:“警察叔叔,我说,我说。” “谁是你叔叔!我才23你叫我叔叔?我应该叫你叔叔才对吧?” “别啊,那多不好意思啊。” “……” “正经点!” “是,正经点。”沈上时坐得难得的规矩,两手放在膝盖上,身子前倾,再次诚恳的点了点头。 小警察往后一靠,一只手搭在桌子上娴熟的转着笔:“说真的,大叔。你以为你还是20多岁小伙子呢?在酒吧为了一女孩跟人家打架斗殴?我要是你我都觉得丢人。” “您结婚了么?” 小警察嘴角一扯:“没有,问这个干嘛。” “哎,所以您肯定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半夜跑到酒吧为了一女孩和人打架。” “……” neil的几个朋友录完口供后签了字就走了,沈上时,楚楚和风筝则被留了下来,而neil是因为不放心他们,所以也留了下来。 neil和风筝在审讯室外忧心忡忡,因为所有人证的说辞对他们都很不利。 另一边,派出所办公室外,沈上时忧伤地对楚楚说:“楚楚啊……沈老师这次要是进去了,你可得来给我送饭啊。” 楚楚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沈上时:“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上辈子才是木乃伊吧,心啊,脑子啊,这些你统统没有。” 就在她数落得正起劲的时候,她一转头,隔着半透明的玻璃,她看到了那胖子在一边吃零食一边喝茶,旁边警察局的队长低声下气的伺候着他。 楚楚义愤填膺地骂道:“靠,这什么世道!” 沈上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他惋惜摇了摇头道:“唉,没办法,这就是差距啊,谁让我就一小市民呢?” 忽然间,楚楚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水味,给她呛了一个恍惚。 只见一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艳抹,跟个老妖精似的胖女人和一跟那胖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老大爷走进了办公室。那老妖精抱着那胖子就开始嚎啕大哭,那老大爷横眉竖眼,站在旁边开始骂街:“是谁打伤我儿子的!你叫他们出来!” 那老妖精也是同一个强调的骂道:“不知道我们在北都的地位是不是,哦呦!真是不想活了!来宝贝我看看,哎呀怎么伤成这样了,妈妈都要不认识你了。” 沈上时下手是出了名的黑,这回楚楚真明白那句“我要给你打得连你妈都不认识”是什么意思了。 这时,那胖子一抬头,正对上了楚楚的目光,然后他狗仗人势的指着楚楚,仰头对他爹娘道:“他们,他们打的我!” 他说得有些激动了,脸上的伤牵扯得剧痛,他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青肿的右脸,越加面目可憎。 那老妖精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向楚楚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那□□在外面的赘肉随着她剧烈的颠簸一颤一颤。 “是你打的我儿子?你知道我们是谁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郑局长叫来?告诉你,你要是不跪下来给我家宝贝道歉,我不让你坐个十年八年的牢是不会罢休的!” 楚楚气儿不打一出来:“北都是你家开的?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老妖精抱臂,高傲地一翻眼睛:“老娘就是王法!怎么着?” “你怎么不问问你儿子为什么打他?是他先对我朋友动手动脚的!” “对你朋友动手动脚怎么了?那是她的福分,知道吗?” “真是有什么样的儿子就有什么样的妈,不要脸。” “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你一大姑娘家家的跑去夜店,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楚气得说都不会话了,她咬牙切齿的紧攥着拳头,真想学沈老师的样子回手给她一巴掌。她看向沈上时,沈上时却还一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样子。 这时,很多警察赶忙过来劝阻双方,包括闻声而到的neil和风筝。而一些被抓来警察局犯了事儿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往那里看去。 “沈老师,你来,你来帮我骂骂她!” “人家势力大,我惹不起啊!” 老妖精更来劲儿了:“呦,你还知道惹不起啊?知道就赶紧给我儿子道歉!” 那老大爷凶神恶煞地走了过来,“对!必须道歉!”他指了指地上,“要跪下来才行!” neil的美目翻得*:“还跪下来道歉,你喝三聚氰胺长大的吧?” “这儿是警察局你们知不知道?!再吵就给我全到牢里吵去!”一个低沉到性感的声音横空而入,刹那间,鸡飞狗跳的气氛瞬间凝固了。 一个穿着笔挺警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所经过的警察们都不约而同地低眉颔首道:“郑局好!” 这时所有人都表示很惊讶,看来这胖子家是有点背景,否则这大半夜的分局局长会大驾光临,帮他们处理这件事? 郑北驰脸上绷着严肃倨傲的线条,唇抿成一条直线。老大爷和老妖精迎了上去,谄媚的满脸堆笑道:“哎呦郑局您怎么来了?真是让您费心了啊这大半夜的让您还跑一趟。您必须替天行道,让那打我儿子的人知道知道咱的厉害!” 郑北驰连瞟都没瞟那俩人一眼,只是走到办公室内,而后站定在斜靠着沈上时的面前,瞟了他一眼。 “呦,这事儿都惊动郑局了?上时真是惭愧,惭愧啊!!” 郑北驰瞪了眼笑嘻嘻的沈上时,向门口撇了下头,“你走吧,这儿没你事了。” 闻言,老妖精不干了,但她也只能为难地赔笑道:“郑局……这,不太合适吧。” 郑北驰向沈上时伸伸手,沈上时立马会了意,将钱包掏出来,拿出仅剩的十块钱,一脸寒酸样:“哎最近混得不太好,只有这些了,够吗?” 一边的老大爷看明白了,便赶紧让老妖精闭上了嘴。其实他知道,是自己那蠢儿子有错在先,而且诸如此类的事情已经属于家常便饭,平时他还能狗仗人势欺负欺负别人。如果深究下去,自己根本不占理。其次,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惹错了人,这位能让郑局亲自来一趟帮他处理事情的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于是,他接过蓝晃晃的十块钱,低声下气的对郑北驰说:“够!当然够!郑局,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而后,他板着脸对坐在那哭天喊地的胖儿子怒斥道:“败家玩意,还不赶紧给我滚过来!” 然后,楚楚,neil和风筝目送了这一家三口的离去。 派出所大门口,沈上时回过身,对郑北驰嬉皮笑脸地道:“今儿真是有劳郑局了,改天我请您吃饭。” 郑北驰冷哼了一声,“你每次都说请我吃饭,哪次真请了?你这人的话就是不能当真,谁当真谁是傻子。” “还是你最了解我啊~这次是真的,要不是您大晚上跑过来,我不定得在里面蹲几天呢。”话音未落,他便拉起了楚楚往外面走去。 郑北驰看着沈上时离去的背影,对身边的派出所小队长道:“我和这位爷以前是战友,在部队里他还有个外号。” “啥?” “老狐狸。” “……” 厚厚的云层上洇着淡淡的紫红色,昏黄的灯光铺满北都笔直的街道,路上空无一人,街道两侧伸出累满枝桠的粉红色海棠花。 走出警察局的一段距离后,楚楚扯了扯neil的衣角,低声道:“那个,neil,你送我回家吧。” 前面的风筝和沈上时同时站住了,然后回过头。 “干嘛让我送你回家,”neil促狭地笑了笑,“你未来的老公不是在这儿呢吗?” 楚楚低下头,脸一红:“没有,你别乱说啊!” “哎呦都这份上了楚楚你还装啥啊?”neil走到沈上时旁边,勾住了他的肩膀,“沈老师我跟您说啊,是楚楚花钱请我来演她富二代男朋友的。她是不想在你面前太难堪嘛。”说着,他指了指风筝,“这件事,她也有份儿。” 风筝连忙摆手道:“没有,沈老师您别听他胡说。” “哦?还有这种事儿呢?”沈上时故作恍然大悟道。 “不,不是这样的!neil你是不是喝大了啊?我送你回家!” “楚楚,你知道为什么沈老师选了他现在的女朋友而没选你吗?就是因为你太别扭了啊。刚才在酒吧,谁都听得出来那是假戏真做,既然都告白了,那你现在干嘛还藏着掖着,是不是沈老师?”旋即,他又语重心长地对楚楚道,“而且,他在听到你表白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还为你跟别人大打出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他要真不在乎你,还会管你吗?” 楚楚的脸涨红得快要炸了,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没地缝制造地缝也要钻!于是,她赶忙径自往前大步走着,头也不回,任凭neil在她后面叫。 “那么,她就交给你咯?陈露,我送你回去。” 风筝满怀歉意地摆了摆手:“拜拜,沈老师。” 沈上时“嗯”了一声,而后快步追了上去。 “哎,哎,我说你啊……走那么快干嘛。刚刚我为你打架还受了伤,你说我这老胳膊老腿哪禁得住这么折腾啊,你好歹关心关心我啊小白眼狼!” 楚楚突然站住了脚,突然转过身。很显然,沈上时被她这含着怒气的眼神吓住了。他半张着嘴,看了她好一会儿。 过了良久后,她才气冲冲地道:“伤哪了!” 沈上时得了便宜卖乖,指了指腿,又指了指头,还指了指胃:“浑身,都伤了。哎,哎,你这么一说,我头又开始疼了,还有点晕。”说着,他顺势倒在了楚楚的身上。 楚楚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她只好这么扛着他:“我送你去医院。” 沈上时稍稍抬起了头,又摆了摆手道;“别别别,我没多大事儿,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真的。” “那好吧,我送你回家。” 沈上时泪眼汪汪:“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放家里么?这要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楚楚又怒了:“你能不能别没事乱说话!什么死不死的!” 沈上时赶紧求饶:“好好好,我错了,我掌嘴。” 楚楚犹豫了半响,“那……你先跟我回家吧,要是难受,就跟我说啊,一定要跟我说!别自己硬撑着!” “是,首长!这离你外公家比较近,咱们回那?” 楚楚想了想,“好吧,我有外公家的钥匙。” 然后,楚楚一路拖着沈上时往家走。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你很沉哎你知不知道!” “我胃疼……” “忍着!” “是!对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你好像……走反了吧?” “……” 第45章 尾声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 翌日清晨,楚楚刚迷迷糊糊睁开了双眼,就看见沈上时那张硕大的老脸出现在她眼前。近在咫尺,他带着烟草香味的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脸上。 她吓得一激灵,翻身摔到了床下。 沈上时坐在床边,皱眉眨了眨眼睛,然后语重心长地道:“楚楚啊……我知道你喜欢我,但你不能一见到我就这么激动啊,是不是?这往后的几十年,咱还怎么过啊?” 楚楚愣了半饷,立马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冲他嚷道:“谁!谁喜欢你了!别自作多情好不好!还有……”楚楚的脸红了,揉了揉巨痛的屁股,白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道,“什么往后的几十年啊……有毛病。” 沈上时弯着双眼,看着她害羞的样子,温柔地笑了笑。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样的笑容,每次他这样温暖治愈又无害的笑容总能给楚楚会心一击,让楚楚的血槽顿时空掉。 “快点去洗漱,出来吃饭吧。外公外婆都在外面等着你呢。” “……那!那是我外公我外婆,你瞎跟着叫什么劲儿啊!” 沈上时笑了笑,没搭理她,走出去了。 楚楚眯着眼睛恨恨看他春风得意的那个样子,心想,看来昨天他说自己受伤,是骗她的。 这老渣男! 这顿午饭,吃得那叫一个其乐融融。 晌午,四个人在小花园里,楚楚陪着外婆在阳台晒太阳,外公在看电视,沈上时在修剪枝叶、 白云浩浩荡荡的在澄澈碧蓝的天空中缓缓游走,所过之处洒下一大片阴影。金灿的夕阳穿过摇曳的树叶被筛成点点的光斑,娇小玲珑的桂花花瓣在风中悠悠飘落,芳香漫天。错落的花影间,沈上时拿着花洒长身而立。晶莹的水珠洒在柔软细腻的花瓣上,显得花瓣的颜色越发迤逦饱满。 一层金橙色的光晕拢在沈上时纤长的背影上,那一刻,像是回到了她小时候那段非常安静舒心的日子。有他的日子。 “小姑娘,你老公对你真好啊。”外婆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楚楚。 楚楚看了眼沈上时瘦长的背影,赶忙低声摇头:“不是!他不是我老公!” 外婆好像没听见楚楚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说自话:“这么好的男人,千万不要让他被别人抢走呀。不过呢,如果他真的爱你的话,是不会被任何人抢走的。” 楚楚有些哭笑不得,外婆今天怎么会这么破天荒说出这些话呢? 她没有回答外婆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时,沈上时走到外婆的身边,弯下腰,道:“老太太,要不要进去躺一会儿?” “你不用管我,我还不困。你去陪陪你媳妇吧。” 沈上时愣了一下,瞥了眼楚楚,随后对外婆愁眉苦脸地道:“小丫头不搭理我。” 外婆用手里的拐杖打了一下沈上时的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长脑子做什么用的?想办法啊!” “某些人玩脱了吧~”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沈上时叹息,“这馊主意还不是您给我出的。” “小子我告诉你,你别挑事啊!” “有没有您的份儿吧?是不是您先起的头吧?” 楚楚听得云里雾里。 “要不是你不让我直接去问楚楚,能有今天这事儿?” “咳,她还不知道真相呢,而且,她不是因为这件事儿才不理我的。” 真相?什么真相? “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啊?”楚楚半眯着眼睛,狐疑的来回看着二人。 “没,没有,今儿这阳光真好啊~是吧媳妇。”外公笑呵呵的问向外婆。 沈上时背着手走到楚楚身旁,坐了下来,看了她半饷,挑眉叹息道:“你说说你,这几天总摆着这么一张跟我欠你钱似的脸,就好像我有多十恶不赦似的。” 在楚楚的心中,他就是一罄竹难书的老渣男,堪比旧社会的军阀,逼良为娼的恶棍,强抢民女的地主! “人呢!应该活得坦率点,也应该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更应该对我负责!” 不想理他,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不想跟他说话。 “要不我带你散散心去?” 说罢,沈上时便拉起了楚楚的手,楚楚却挣开了他。 “请你吃蛋糕,管够,怎么样?” 这招,屡试不爽! “你带我来这儿干嘛,让我陪你娶你和白二小姐的婚纱?”楚楚看向眼前的婚纱店道 沈上时把车停在路边,解下安全带道:“是啊。” 楚楚本来就很烦,看见婚纱店就更烦了,但她还是陪他走了进去。刚一进门,漂亮的女服务员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向楚楚和沈上时微笑道:“沈先生,您为楚楚小姐定做的婚纱已经修改好尺寸。” 楚楚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新娘子不是我。” 等等——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楚楚讶异的看着服务员。但服务员没有回答她,只是将她们领到vip休息室,然后去取婚纱了。 “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啊?!” 沈上时惋惜的叹了口气,“唉,真是胖是暂时的,智商低下才是一辈子的事儿。” “沈上时你什么意思!” “用你膝盖好好想想,那么昂贵的婚纱怎么可能让你随便试穿?” “你说……什么?” 沈上时从西裤裤兜里掏出一个戒指盒,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上次楚楚在卡迪亚专柜看到的那两枚钻戒。 “你看看戒指上面刻的是什么。” 楚楚拿了过来,她仔细看着戒指环的内壁,上面刻着的是他们两人名字的英文字母。 她想笑,她想特别开心地笑,这一刻是她做梦都想不到的。 他笑了笑:“我并没有和白二小姐结婚,我们只是一直在演戏给你看。” 她咧着嘴,是在笑的,这种笑容是无法抑制的。然而,喜悦、兴奋、感动、愤怒好像填充在一个粉红色气球里,在她的脸上“嘭”的一声爆开。 这时,女服务员将包装华丽的婚纱礼盒捧了过来。 出乎沈上时意料地,楚楚并没有追问下去或者是大发雷霆。她只是淡定的微笑着,将婚纱礼盒和戒指盒拿了过来,而后转过头笑眯眯的对沈上时道:“衣服和戒指我收下了,至于人嘛,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说罢,楚楚得意洋洋的走出了婚纱店。 “哎,你走那么快干嘛去啊。”沈上时在后面大步追着她。 “回家!” “你又走反了!” 楚楚尴尬的站住了脚,面红耳赤的回过身,“怎样,我就是想走反方向!” “好好好,走吧走吧。不过……既然婚纱和戒指都收了,那我这人……” 楚楚笑得很阴冷,“我都说了,戒指婚纱可以有,人不可以有。” “其实这个可以有。”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干过这事,拿了他的棉花糖就跑。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一次,沈上时肯定是不会让她就这么跑了。 楚楚站在原地,生气的撇着嘴,也不再理他。她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自己到底是有多二多蠢,才会一次又一次的败给他。 他嬉皮笑脸的走上前,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啊!放我下来。”楚楚在他的怀里挣扎着,见四周的路人都看向她,她的脸刷得又红了。 沈上时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元大都的小山坡上,满地青草散发着的香气,沈上时轻抚着那棵参天大树,树皮在他细腻洁白的手掌上摩擦,仿佛有当年的触感。而后他又眺望远方,低喃道:“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过。” 楚楚坐在草丛中,也想着,是啊,这里一点都没有变,沈上时也没变。可是她却长大了。 “我走的那两个月你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 “真是没良心啊~我对你可是日夜思念日夜想。” “谁信啊,你天天美人在怀的你能想着我?” “冤枉啊大人。” 楚楚白了他一眼,没理他。 沈上时坐在她的身边,目光变得悠长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一有不开心的事就让我带你来这。你坐在我腿上,哇哇大哭,鼻涕啊,眼泪啊,都蹭在我的衣服上。等你哭够了,天也黑了,你也累了,我就背着你回家。” 楚楚抱着双膝,低着头嗯了一声,脑海中全是小时候的事情。她的心里忽然发酸。 沈上时抬起手,比划道:“那时候的你……只有这么小。”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她没有躲开。 “我来到这个家的那一年,也是我父母去世的那年。那时候,我对这个世界真的已经没什么留恋了,所以后来参军,做任务的时候才能心无旁骛。以前我跟你说过我心脏旁的那块疤吧?” “说过。” “当我知道自己中枪的那一瞬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你对我笑的画面。那时候我就不停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因为你还在等我回来。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在这个世界上有了牵挂,是唯一的牵挂。” 楚楚忽然咬住了唇瓣,眼光中流转着一层淡淡的光色。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又解释了一遍,“你为什么骗我说你要和白二小姐结婚了?” “你那么别扭又傲娇,谁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啊,我只好用这种方式来试试你!” 楚楚半眯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对他狂轰乱炸:“你有毛病啊!你干嘛要用这种无聊的方法来试探我?你要是闲得没事干,你可以去扶扶街上摔倒的熊老人,没有摔倒的制造摔倒的也要扶!再不然你去澡堂里收集点肥皂!你干嘛要演这么一出戏给我看?从小到大,我斗嘴斗不过你,玩心计也玩不过你,我在你面前一直都是输——我真是,烦透你了……” 沈上时还是淡淡地笑着,目光里是温柔的宠溺:“其实一直输的人,是我,傻姑娘。”他右手撑在背后的草地上,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头发,道,“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唯独怕因为我的坦白而让你离开我。不说的话,我还能一直陪在你身边。说的话,你也许都不会再理我了。”他转过头,看向楚楚,“很抱歉。这次是我太自私了,我想象过无数次我告白后,你逃避我的情景。那时就算是我想陪在你身边,你可能也不愿意了。”旋即,他又笑了笑,自嘲道:“看来人年纪越大,胆子也越来越小了。” 沈上时忽然将她拥进了自己的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也许你的男朋友会离开你,你的亲人会背叛你,最疼你的外公不会陪你一辈子。但是……我会一直陪着你,从你小时候,到你长大,到你老,我都一直在这。”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楚楚在他怀里颤抖的肩膀。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鼻涕眼泪都可以用我的衬衫擦,放心,不会嫌弃你的。” 楚楚双手抱紧他,每一次他的话都能莫名的戳中她的泪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她在他怀里放声大哭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这世上最美好的恩赐,是还有个地方能让她肆无忌惮的流泪。 过了良久后,她离开了沈上时的怀抱,吸了吸鼻子,质问道:“说!这事儿还谁知道?” “都知道。”他说得一脸轻松。 “我大姨、二姨、我爸妈还有我表姐们也都知道?” “连大宝都知道啊!”他表情忽而很是凝重,“为此我还花了一大笔钱啊。对了,这件事的谋划你外公也有参与。” “你们!你们竟然,合起伙来骗我!没法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错了,真的,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也行!”说着,他捧起了楚楚的脸,然后揉啊揉。 她挣开了他的手,瞪着他,“好!首先,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不许再骗我,我说一你不能说二!” “遵命!”他正经八百地向她敬了个礼。 “其次……” “嗯?” 楚楚犹疑了良久,而后道:“还没想好,想好了再告诉你。” “行!只要你不再生我气,我什么都答应你。”说着,沈上时躺在了楚楚的腿上。 楚楚一惊,有些手足无措:“你……坐起来。” “懒得坐起来了,就这么躺着吧,挺舒服的。” 沈上时轻轻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微尘在暖光中静静游走,那一刻,楚楚的心忽然变得好安静。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在怀抱着他,可以触摸到他的骨头,他可真瘦……楚楚仔细地看着他,有一种过了这一刻以后就再也不会现在这样的心情。他清爽的黑色短发中,她隐约看到了一丝白发。 “别动,有一根白头发。”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丝发揪了下来,而后拿给他。沈上时拿过那根不长的白发,绕在楚楚的食指上。 楚楚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将发丝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你知道我一直都渴望的事情是什么?” “不知道啊。” “我渴望的事就是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你躺在我的腿上,我替你掏耳朵。我问你:这个力道行么。你没有回答。我摘下眼镜,说,完了,又掏聋了一只。” 楚楚不自觉的微笑着,心里最深处的地方好像软下了一个窝。 这样的感觉,就叫做幸福吧? 他坐起身,轻轻亲吻了她的唇瓣。他的唇很温热,气息温热,还夹杂着属于他独特的香气。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脸红得像水蜜桃,紧攥的双手捏出了汗水。 他拿出了戒指,柔声道:“嫁给我吧。” 她紧张得结结巴巴:“我……我考虑考虑。” 沈老师愁眉苦脸:“还考虑……再考虑,我这么一盘美丽的黄花菜就老了。” 楚楚瞪他:“你要再提,我就不嫁了!” 沈上时举起双手作投向状:“好好好,我不提,不提。” “我现在想回家,但是我累了,你要背我回去!” “这么大人了……”沈上时嫌弃的看着她。 “背不背!” “好好好……背!我背!” 沈上时蹲了下来,楚楚从他后面蹦了上去,差点把沈上时压吐血。 楚楚的侧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他的后背还是像以前那么削瘦。 她轻声道:“沉不沉?” 沈上时点了点头:“沉!” 她打了一下他的后背:“我哪儿沉了我才九十斤!” “但是,就算我80岁了,也能背的动你。” 微风流转,花瓣漫天飞舞,他背着她,走在一片灿烂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