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挡男人味》 第一章 【第一章】 近三十坪的房间里，紫坛木地板上覆着一张纯羊毛手工波斯地毯，地毯的一侧紧贴着kingsize床架，浅褐色的纯棉床罩已被躺在床垫上的人给滚得乱了型。 姜少成趴卧在柔软的床上，沉睡的脸塞在两个枕头缝间，胚芽色紧实光滑的背裸露在空气中，只剩棉被一角微微掩住腰间。 睡眠由深层转浅，他翻了个身，贪恋着床面凉凉的温柔触感，犹如女人刚沐浴完，饱含水分，晶莹剔透的肤质。 他的脸庞轻轻磨蹭着枕面，性感的唇微扬，长长的睫毛微微歙了下，浓密的黑眉挑起…… 隐约中他看见前方昏暗灯光处，一名长发女子的背影，她侧身向左挑起脚后跟的凉鞋细带，紧贴的衣物将她窈窕玲珑的身段展露无遗。 他眯起眼微笑凝视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充斥胸怀，他忘了她的名字，但是，却对她有着莫名的眷恋，他想留住她。 眼见她就要开门离去，他心急地起身下床，往前大跨一步，正想唤住长发美女，怎知突然脚下踩空，踉跄了下—— 姜少成倏地张开眼，他的右脚悬空挂在床缘。 「原来是梦……」他揉揉心窝，将脚缩回床上，拉起就要滑到地面的被单，恍然地斜躺在床上。 刚刚在梦里就要失去那名女子的瞬间，他的胸口紧张地揪疼了，这感觉，居然真实地延续到现实。 回想交往过的女人，记不得有谁留给他如此深刻的感觉，可惜，他没看见那女子的脸。 「神秘的长发美女……」盯着天花板梁柱边的浮雕花纹，他微微一笑。「或许，这是个好预兆。」 今天，是他新秘书上任的第一天，值得期待。 赖床赖够了，他打个呵欠，起身走向浴室，懒懒地泡了个澡，躺在浴缸里，唤来造型设计师帮他洗头、整发。 姜少成是标准含着钻石出生的幸运儿，没吃过苦，不必付出一滴汗水就能得到别人努力一辈子或许都无法享受的奢华生活。 他是家中的么儿，上面有许多经营能力超强的哥哥、姊姊、堂哥、表哥，家中的事业不必他继承更不必他操劳；按家中长辈的说法——只要他活得开心，别把人家的千金小姐肚子搞大，钱爱怎么花，日子想怎么过都随便他。 他名下有一间小公司、一间小工厂，主管加员工约一百多人，个个都比他优秀，所以，他上班时只需签签名、盖盖章，不费什么力气，也从不担心公司哪天垮了。 公司还算赚钱，但赚的钱也几乎都回馈在员工福利上，这是辛苦付出的人应得的，至于他还有多少股票、不动产从来也没弄清楚过，反正，小自生活琐事，大到经营理财全都交由专人打理。 他衣食无缺，对生活感到满意，唯一有过一个梦想——成为国际名厨，不过，这个梦想在他十三岁第一次削水果就把大拇指给割伤后，变成家中严禁的话题。 不能成为名厨，姜少成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招徕世界一流主厨，在台北建构一个亚洲超级美食中心；「美食」与「美女」是他生活的原动力，而现在，这个计划，正在实现当中。 穿上设计师帮他搭好的衣服配件，他走出房门，从五楼乘坐电梯到二楼。 电梯门一打开便闻到甜甜的米香，他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冲向厨房。 「奶妈——你来啦！在煮什么？」他抱住站在流理台前的一位妇人，亲昵地将下巴靠在她肩上。 「就地瓜粥啊，你平常的应酬那么多，早上吃点清淡的。」妇人慈祥地眯起眼笑，捏捏他那动个不停的鼻子。 「我喜欢你煮的地瓜粥，这地瓜的颜色好漂亮，金黄色还带点粉红……好特别。」 「这是云林的黄金地瓜，又松又软，这个口感啊，吃了保证上瘾。」 「奶妈，你改姓王了啊？」 「说我老王卖瓜是不是？哈哈。」奶妈虽然快六十岁了，却因为经常被这孩子逗得笑呵呵，一点也不显老态。 她带姜少成从出生带到十岁，疼他疼得像自己亲生的，现在，自己的孩子都大了，留在国外工作，反而是姜少成一直不忘当初的感情，不时还记得去看看她。 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这里煮点东西给他吃，只为了他一句：「奶妈煮的饭，就是有妈妈的味道。」 「奶妈，我今天要换新秘书喽！」姜少成端着热呼呼、香甜甜的粥，坐到餐桌旁，期待地说。 「喔？那昀昀呢？不是一直都是她在帮你？」 「昀昀喔，她去帮她男朋友的忙了，我终于不必再忍耐她的碎碎念。」他说完得意地大笑。 施昀昀是姜少成的父母帮他物色的「秘书兼老婆」人选，两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无奈事与愿违，因为太熟，熟到激不起一点火花，重点是，她还很欧巴桑个性，很爱念、很无趣。 眼看朋友身边的秘书愈换愈辣，他却四、五年来都面对同一张脸，岂一个「闷」字了得，不过，机会总算来了。 其实，姜少成交往的美女，没上百也有数十，之所以想换秘书全都因为施昀昀是他老爸老妈的眼线，他怕被念、怕被管，只有施昀昀不在身边，他才真的叫「如鱼得水」。 「哈哈哈……」他愈想愈乐，吃完奶妈准备的爱心早餐，亲她一下，立刻开车进公司。 「总经理早。」 「早安，新发型，不错哟！」 「早啊！你今天的妆很自然，白里透红的。」 姜少成走进「襄陵企业」，沿途一一回应员工的招呼，看得出他心情超好，好到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上六楼，解开梦境中的谜。 电梯抵达主管办公楼层，姜少成直接走向总经理专属秘书室。 从透明玻璃门望进去，看见施昀昀背对着门口，弯身向坐在办公桌后的什么人说话。 交接工作？那肯定就是他的新秘书啦！ 叩！叩！ 他轻敲两声，推开门，愉快地走进办公室。「早安啊！两位美女。」 听见招呼声，交谈中的施昀昀和严羽同时抬起头望向门口。 「这位就是总经理。」施昀昀先向新来的秘书严羽介绍。 严羽一听立刻站起身，走出办公桌，弯身六十度。「总经理早，我叫严羽，严格的严，羽毛的羽，今天第一天上班，还请总经理不吝教导。」 姜少成愣住了，先是盯着严羽看，再转头看向施昀昀，似乎从她脸上抓到一抹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 「严羽在向你自我介绍呢，总经理。」施昀昀绽开笑颜，提醒呆掉的姜少成。 他茫然地回过神，又看看严羽。 眼前这个秘书的头发怎么跟他一样短？他梦中那位美女的长发咧？ 他的视线不觉往下打量，白色直条纹衬衫、灰色长裤——呆板；衣服扣子扣到最上面第二颗——无趣；胸前隆起的曲线——差强人意…… 虽然长得不丑，但，这么高个子……有一百七十公分吧？短发，长裤，一副英气凛凛，好吓人，重点是，她还姓「严格」的「严」？ 那个拥有完美s形曲线，身穿黑色紧身小礼服的性感美女咧？ 「你就是新来的秘书？」姜少成问。 第二章 严羽清楚看见姜少成从一进门到现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退的整个过程。 这很令人难堪，也令人气愤，尤其他的眼珠子溜往她胸前再回来时，印堂阴霾加重，问她话的语气仿佛希望这是一场梦。 「很抱歉，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是的。」严羽面无表情，但尽量压下怒气，平稳地回答。 这个男人，亏他长得人模人样，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渣吗？ 那失望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就算她跟施秘书比起来根本毫无女人味可言，但对工作的认真负责，她可是自认不输给任何人。 姜少成仿佛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还转头用眼神询问施昀昀，眼中写着「别开玩笑」。 施昀昀耸耸肩，扯了扯嘴角。 两人无言的互动全落进严羽眼中，不禁感到受伤。 显然又是一个将女人物化的大男人主义者，秘书是用来当摆设用的，不需要考量工作能力。 严羽原本住在台中，有一份相当稳定、具挑战性、同时也为她带来成就感的工作，主管是在化工业赫赫有名的女强人，在她身边，严羽学到了经营管理的智慧，学到了沟通谈判的技巧，她的主管就像她的人生导师，教会她如何在职场中凭自己的实力与男人平起平坐。 要不是男友升迁，调到台北总公司，要不是双方家长都不同意他们谈远距离恋爱，她也不必忍痛割舍那份工作，搬到台北。没想到还遇上这种老板，色令智昏，挑选秘书居然是以美色为第一考量。 「昀昀……你跟我来一下，我有话问你。」姜少成拉着施昀昀的手臂，走往自己的办公室。 在他们离开之后，严羽心想，该不会上班第一天就丢了工作？ 一开始是施秘书为她面试，也是施秘书通知她来上班，进公司后，两人聊了一下，感觉还满好的…… 当日面试这份工作的人数将近上百人，严羽还勉励自己要好好表现，报答施秘书这份知遇之恩，不过，显然，真正掌权的老板并不打算给她机会。 她不知道他们会谈多久，会做什么决定，但是，现在是上班时间，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她还是按着施昀昀的教导，先记熟经常往来的客户资料。 姜少成将施昀昀拖进办公室，立刻锁上门，拉上百叶窗，转身问道：「怎么跟我们当初讲的不一样？」 「我们当初讲什么？」施昀昀装蒜。 「你说你要帮我找一位漂亮女秘书。」 「喔……」她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严羽不漂亮吗？」 「不一样、不是我喜欢的那种，」他苦着一张脸抱怨，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你在报复。」 施昀昀的男朋友邬南光是知名餐饮顾问公司老板，姜少成为了实现「超级美食中心」的梦想，不惜将施昀昀当诱饵，极力撮合他们两人，让邬南光为了美人不得不从法国来到台湾定居，最后，他还用计让施昀昀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成了邬南光的秘书。 这是他难得动脑，一动脑就连自己也要拍案叫绝的「一石二鸟」绝招；不但可以换个美丽温柔的秘书，同时也完成了梦想。 「有吗？报复什么？」施昀昀继续装傻，打算让他自己承认罪行。 「报复我骗你，让你去做南光的秘书。」 「呵呵……」她笑得很阴沉。「怎么会？算来你还是我跟南光的媒人，感谢都来不及了，怎么会报复？」 施昀昀心想——算你聪明，就算你没做错什么事，但出发点十分可疑，她这人做事一码归一码，媒人有媒人的谢礼，但是，欺骗有欺骗的惩罚。 「那你为什么找了这样一个秘书给我？你明知道我喜欢长头发的女人。」 「你现在一心想着你那个美食中心的计划，根本无心于公司的事，帮你找的这位秘书，经历完整，学习能力、工作能力，各方面都强，这还不是为了你，让你可以兼顾两边的事业。」 其实，这才是施昀昀录用严羽的真正原因，她跟姜少成认识二十几年，怎么可能为了一点小仇小怨就拿公司的前途开玩笑。 「真的是为了我？」姜少成还是怀疑。 「厚——别成天就想着胸大无脑的女人，这是公司，要玩，下了班还怕没有一堆莺莺燕燕陪你玩」施昀昀火了。 「你对胸大的女人有成见。」姜少成扁了扁嘴。 「呃……」她语塞，旋即恼羞成怒。「气死我了，不喜欢的话你自己去告诉她，叫她明天不用来了，要什么秘书你自己找！」 「我也没说要解雇她，可以问问其他副总有没有缺秘书……」他小声说。 「反正我不管了，想怎么做，你自己去，有麻烦事就只会推给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秘书了。」她气愤地走到沙发，一屁股坐下。「去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把这件事处理得漂漂亮亮。」 「去就去……小气鬼，爱生气的欧巴桑……」姜少成往门边走去，边念着。 女人！在情人面前就轻声细语，在不感兴趣的男人面前就原形毕露。 施昀昀跷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等着，等着看姜少成回来的表情。 姜少成打开门，走到对面办公室，先敲门。 「总经理。」正在浏览客户资料的严羽一看见是他，连忙起身。 她猜，他是来宣布结果的。 这时，她心里也很矛盾。她热爱工作，喜欢挑战，若是跟着一个昏庸的上司，对她而言无疑是种痛苦，但是，若在还没能表现自己的能力之前，只因外表不够「女人」就被判出局，这是种耻辱。 「坐，不必拘束。」姜少成拉张椅子迳自坐下，必须仰头看站得直挺挺的严羽，气势立刻弱了一半。 严羽按照他的指示坐回办公椅，静静地、坦然地，直视姜少成。 姜少成这时发现，她有一双明亮正直的眼。 瓷白中映出深黑眼瞳的水亮，她的肤质不错，看不出来有没有化妆，没穿耳洞，除了一条细细的项链，垂着一颗小小的星形钻饰，没有其余的饰品。 她很瘦，瘦到可见衬衫服贴着的锁骨，瘦到手背上看得见浮起的青筋，她不是一个养尊处优，懂得装扮、保养自己的女人。 「总经理？」严羽不得不打破沉默，她不喜欢拖拖拉拉，不管结果如何，哪怕只是一个暗示，她都懂，但是，这样两两相望，她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样。 「你……刚刚在看什么资料？」姜少成没辞退过任何一名员工，他也不是想辞掉她，反正公司那么多部门，总有职位可以安插。 他这个人没什么脾气，对人说话也总是轻声细语，因为日子过得顺遂如意，从不缺什么，也就不需去争什么，对于自己拥有的一切，他都很满意。 「客户资料，了解往来的客户有哪些，记住老板及主管的名字，接听电话时才不会失礼，避免讯息传达错误。」她回答。 「喔……原来做秘书要先记住这些东西……」他像第一次了解秘书的工作内容。 这不是常识吗？三条黑线自严羽额角垂下。 「你以前的工作也是秘书？」姜少成又问。 「一开始是做会计，也负责过采购，后来因为主管的鼓励又陆续尝试人事管理、业务行销，到最后才成为总经理秘书。」 第三章 「嗯……那你一定很努力，」他点头。「我只做过总经理，做得不好，所以没机会换工作。」 「噗……」她忍不住噗哧一声。「对不起……」她不该取笑自己的上司，但是，他是认真的，还是在逗她笑？ 「对不起什么？」 「没……没事。」她一直压着唇角，但是，它却一直想往上扬。 姜少成「认真的搞笑」，把她给弄糊涂了，她到现在还摸不清他到底进来做什么。他要不是笨蛋，就是城府深得她看不透。 「你有两个梨窝耶！」他惊讶指道。 他又发现，这一笑融化了她原本太过严肃的表情，看起来亲切多了。 她虽然少了女人惹人爱怜的娇弱气质，但眉清目秀，干干净净，就怪肩膀太挺，坐姿太正，给人一种刚强的感觉。 「嗯。」听到这句话，她又恢复不苟言笑，她讨厌那两个梨窝，恨不得想把它们填起来。 通常，发现她有梨窝的人，接着就会冒出另一句话——「浪费了，我实在无法用‘可爱’这两个字来形容你。」 「好可爱，笑起来很甜。」姜少成微笑说。 「谢谢……」这下，严羽再也无法坦然地直视他，不自在地低下脸。 她不习惯听这种「容貌」上的称赞，如果可以，宁可他能多问些工作上的心得。 「听你说话的腔调……你是中部人？」姜少成有些心软了，多看几眼其实也挺顺眼的。 她点头。 「怎么会到台北来，一个人吗？还是全家搬来台北？」 「一个人。」她保留男朋友那一段，只是认为工作不该和私事混在一起。 「在台北有其他认识的朋友吗？」他猜想，她的个性会不会是不大跟人交际的，一个人在外地生活，下了班怎么办？ 「有几位念书时的同学，不过很久没联络了。」严羽觉得这老板也太爱闲话家常了吧！ 只要是工作上的事，她绝对有耐性重复数十次，但，邻居欧巴桑式的没话找话聊，就免了，她不是那么爱谈论自己的事。 要她离开，一句话；决定录用她的话，她得开始工作，加快进度。 「你……」姜少成聊得正起劲，但看见严羽那清透的双眼一眯，露出「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再烦我」的表情，他硬生生地吞下接下来的问题。 「嗯？」她见他话说一半，挑了挑秀气的眉。 「没、没事……」他干干地笑了笑。「你工作吧，我不打扰你了。」 姜少成起身，僵直地走向门口。 「咦？」严羽仰起头，有点状况外地看着他离开。「他刚刚的意思是……继续工作？」 她愣了好一会儿，搔搔额头，突然爆笑出来。 这个老板……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呐？ 施昀昀还在姜少成的办公室等他。 一听见开门声，便好整以暇地问道：「怎么样？都‘桥’好了？」 「桥什么？」这次换姜少成装傻。 「你不是去告诉严羽，你想换个胸大有脑的女秘书，要她回家吃自己？」 「有吗？我只是去关心一下她的家庭背景……谁说要换掉她的？」姜少成坐上沙发，闷着头说。 他会不会太「卒仔」？怎么被她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一看，就完全忘了进她办公室的原意？ 笑起来的两个小小梨窝，就改变了她一开始给他的「难缠」印象？ 最后……她那不耐烦的表情吓到了他，比施昀昀最厉害的「碎碎念」更可怕，完全不必开口说一个字，他就摸摸鼻子——承认落败。 施昀昀夸张地「喔」了一声。「那聊完之后感觉怎么样？」 「要我老实说吗？」 「不然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南光换秘书……」他垮下肩膀，觉得还是原来的秘书好点，至少，可能比较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哈哈——」施昀昀大笑，一股报复的快感让她乐不可支。「很抱歉，来不及了。」 「我想也是……」姜少成从百叶窗的细缝看向对面办公室，隐约可以看见严羽认真地盯着电脑荧幕。 那表情，不知怎的，让他突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这心跳，绝对不是心动，而是「心惊」…… 他以后的日子，会不会愈来愈难过？ 【第二章】 短短一星期的时间，严羽背熟了所有上下游的厂商及客户，认得公司内所有同事的脸孔与名字，理解资料库里的档案归档逻辑，没有出现菜鸟初初接手的乌龙事件。 施昀昀很高兴没有挑错人，她答应过姜伯父，会尽力协助姜少成打理公司，不让他惹出麻烦，现在，她相信严羽可以胜任这个工作，而且会做得比她更好。 她正在浏览严羽刚整理过的会议纪录，频频点头称好。 姜少成对公事不感兴趣，权力几乎都下放给底下的四位副总，但一间公司仍有其应遵守的制度，一些重要的制度改革及大案子，施昀昀强制姜少成一定要参与，至少要了解来龙去脉。 会议纪录、企划案、月报表、季报表、年度总检讨这些资料，就得靠姜少成的秘书整理成「简洁、易懂、好吸收」的条列式报告。 施昀昀合上档案夹，朝严羽微笑道：「做得很好，以后就辛苦你了，明天起我就不再过来喽！如果有什么问题还是可以打电话问我，我上班的公司就在隔壁栋大楼，随时可以过来找我。」 「谢谢你，刚接手，很多不懂的事要麻烦你……」严羽将档案搁到「已处理」的收纳架上，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想问，直接问没关系。」施昀昀温柔地说。 「呃……是关于总经理……」 「嗯，他的什么事？」 「总经理还有其他事业吗？他是不是很忙？」严羽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经由各部门整理好的资料送到总经理室，她还得再找出重点？资料上写的都是中文跟数字不是吗？ 这些摘录与誊写看来很浪费时间，她想，是不是总经理事业太多，必须将时间发挥到最大经济效益，所以秘书才需要将报告再整理得更简洁？ 「他喔……」施昀昀笑着摇头。「他只要看到一张a4的纸上满满都是字，就开始打瞌睡，目前他的事业就只有这间公司，另外投资的一个美食中心计划，大楼还在建，根本也没他的事，就这样。」 虽然，这有点损害姜少成的形象，不过施昀昀还是老实托出，早晚严羽也是要认识他的。 「啊？打瞌睡？」严羽怀疑自己听错。 「没错，打瞌睡。」施昀昀再给一次肯定的答案。「吃喝玩乐他很行，一提到公事，他就没耐性。」 「了解。」严羽尽量不让自己显露鄙夷的表情，原来，她今后的上司真的是个不学无术的统裤子弟。 「对了，这个pda交给你，里头是总经理所有的行程，只要有新增事项就看情况，找时间将资料传到他的pda上，每天早上再将当天的行程写张memo放他桌上。」 「我记住了，谢谢。」 「那我走喽！保持联络。」工作细项交接完成，施昀昀拿起皮包，甜甜一笑，向严羽道别。 第四章 恋爱中的施昀昀，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严羽感觉两位前后任秘书外表、气质上的落差，也难怪姜少成第一次看见她，会出现失望的表情。 严羽打开pda，查看姜少成近期的行程，一看，简直傻眼—— 「开幕酒会、品酒会、大学校友篮球赛、俱乐部疯狂之夜、雪儿生日、沁儿生日、蜜儿约会、服装发表会……」这、这些都是什么行程啊？ 她揉揉眼睛，好不容易翻到下个月一则跟公事有关的纪录——主管会议，只是，同一时段居然还安排了打高尔夫球。 顷刻之间，严羽真的后悔了，难道她未来的工作就是订花、买礼物、陪老板到处参加无聊宴会，当老板球赛时的啦啦队？ 「我的老天……有人能做总经理做得这么轻松的吗？那这间公司到底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一堆问号顿时又冒出来，她抱起桌上的公文，决定找她的老板「谈一谈」。 叩！叩！ 严羽敲敲姜少成办公室的门。 没有回应，她迳自开门进去。 姜少成正在讲电话，看见她，指了指沙发，要她坐着等一下。 严羽将公文搁在膝盖上，双脚并拢，挺直腰杆，仅坐沙发三分之一。 她在心中盘算着待会儿要如何提醒她的上司，多多参与主管会议，也安排一些机会倾听员工的声音，一间公司的老板是带领公司文化的重要指标，如果上梁不正，下梁该以谁做学习目标呢？ 不过……她才进公司一个星期，很多事都还没弄清楚，这么做会不会太冲动了？说不定那些酒会、约会什么的都是为了公司的利益，注明生日的那些个「儿」其实是某某企业的高层，打高尔夫球也是为了业界交流…… 她换个角度思考，告诉自己别一时太过热血，误会了为公司牺牲自己休闲时间的老板。 「嗯……」想想，她确实有点冲动，每个人的做事风格不同，应该耐心地多观察一段时间再做决定。 严羽趁姜少成讲电话的时间再次翻开手中的资料，检查整理得够不够清楚，能不能为老板多节省些批公文的时间。 「……宝贝，这样可以了吗？还要生我的气？」 忽地，姜少成与电话里某个人的对话飘进严羽耳里。 宝贝？老板的女儿？ 「……记住了，答应过你的事我怎么会忘？教你打高尔夫球嘛！我要下个月才能挪出白天时间，为了你我还打算在开会时间溜出去，这样对你还不好？」姜少成继续讲他的电话。 严羽听见这段对话，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 她错了，她不该为这个沉沦在女人堆里的男人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就是没出息，就是不上进，就是没企图心，根本无心于工作！ 这个世界上，有人拼死拼活只为了求一顿温饱，却也有人拥有过人的优越条件但不知珍惜。 「不然，晚上先带你去时尚party……」姜少成边聊边旋转皮椅，忽然感觉背脊一阵发凉，下意识地看向严羽，果然，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就是从那个方向射来。 「宝贝……我、我晚点再打给你。乖，我现在有点事……」他匆匆安抚了对方几句，连忙将电话挂断，走到沙发。 严羽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直到他坐进沙发。 「抱歉，让你久等了，什么事？」他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对女人的心情变化特别敏感，他知道自己最好先化解她的怒气，虽然不晓得她在生什么气。 「公文，要批。」她简短回答，为自己未来的职场生涯感到忧心。 「那个等一下……」他笑了笑，靠向椅背。「小羽，沙发要这样坐，别那么僵硬。这组沙发是我特别请人从义大利订做进口的，很舒服，你试试。」 「总经理可以叫我严羽，或严秘书。」她将公文摆在他面前，还是维持原本的坐姿。 他弹了弹背部，展示沙发的柔软。「别这样！轻松一点，人生就是要享受，老是这么严肃就不好玩了。」 显然，严羽的人生观与姜少成有很大的出入，她认为人生是不断学习的过程。 「公文。如果总经理有时间的话，是不是可以先处理？」她现在无法漠视满脑子对姜少成的偏见，说出的话毫无温度，只想快点把公事处理好，发回各部门。 「好……」姜少成发现她真的「很硬」，而且很冷，冷得他有种挫败感，他一向体贴女人，却不知如何让严羽感受他的善意。 努力示范如何放松仍徒劳无功后，他打开最上面的卷宗。「签哪里？我知道答案，最后一页的格子里！」他自问自答，以前当他这么说的时候，施昀昀通常会给他一个白眼，但还是忍不住会笑出来。 不过，严羽面无表情。 不好笑……姜少成识趣地从桌面拿起笔，就在他要落笔的前一秒钟，严羽拦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不是要赶着批示？」他疑惑问道。 「是没错，但是……你都还没看过。」 「你看过了吗？」 「我当然看过才能整理出重点。」她不禁要嘲讽地说。 「你看过，没问题就ok了。」他微笑，便要签下名字。 「等等——」她一把将公文抢过来抱在怀里。「不可以这么随便签下自己的名字，万一我别有用心怎么办？如果我让你签了危害公司的契约怎么办？」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批公文？ 她认真且忧心的眼神，一刹那间温暖了姜少成的心。 她才到公司几天，跟他非亲非故，却有着不输施昀昀的紧张，冲着这几句话，他知道可以信任她。 「老实说，我觉得公司里的任何一位主管和员工，都比我还用心在经营这间公司，所以，我信任大家，当然也信任你。」他胸有成竹地说。 「你是笨蛋啊！我才来几天，你凭什么相信我？搞不好我是别间公司派来卧底的，你别乱签名，至少要看过内容啊！」她一时冲动，忘了谁才是老板，教训起姜少成。 「就凭你这句话。」他还是微笑。 「你……」她被他堵得接不下话，不知该沮丧自己的上司是白痴，还是感动他这么毫无条件地信任她。 他伸出手向她要卷宗。 「不行……」她不仅拒绝，还将桌面上的所有公文都抱进怀里。「我只是整理资料，没有认真思考过内容，如果你要签的话，先让我把这些资料仔细看过，确定没有问题才让你签名。」 「好啊。」他将笔摆回桌面。「不过，不急，下了班就要好好休息，别加班看这些东西。」 严羽呆愣地盯着姜少成。 虽然她从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待在同一间公司，但是，前前后后也接触过不少主管和客户，她没见过像姜少成这样的人，简直不用大脑。 可是……不知怎的……她突然涌出满腔热血，就算他再怎么猪头，就算这家公司可能因为管理者的无能正摇摇欲坠，她都不能在此时丢下这份工作，丢下他。 原来「笨」是会传染的，她原本不会这么感情用事的。 「来公司，还适应吗，跟大家处得怎么样？」姜少成见她不说话，关心问道。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还能应付。」 第五章 「你中午都吃些什么？便当还是面包？知道这附近哪些店的东西好吃吗？要不要我画一张地图给你，把跟公司签约的特约商店标示在地图上？」 襄陵企业午休两个小时，就是希望每个人都能轻松悠闲地好好吃顿饭，吃完饭还有时间喝杯咖啡，休息一下。 「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去逛逛，久了就熟悉了。」她虽婉拒他的好意，心头却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根本不需要一位总经理花费时间关心，他居然还打算画地图给她…… 他这个人很怪，老是「不务正业」，不管她的工作效率、不问什么时候能上手，却问她知不知道中午该吃什么？ 「我记得你说你一个人搬来台北，回到家很冷清吧，要不要我陪你吃晚饭？」姜少成提议。 他是个很爱热闹的人，想到她回到家，一个人孤单地吃晚饭，很心疼。 「谢谢，我习惯一个人吃饭……」严羽觉得再待下去，可能会被他感动到一场糊涂而难以坚持自己原则——绝不跟同事发展出公事以外的私人情谊。 想着，她立刻站起来。「我先出去了。」 「嗯。」姜少成没有勉强她，只是，看着她骨瘦如柴的单薄身板，想着，该找些机会让她陪他出席宴会，还要记得要叫她多吃点。 严羽提着两大袋卷宗回到租赁的公寓，坐进电梯，两只细瘦的手臂被沉重的帆布袋给拱出肌肉。 之所以要带这么多资料，是因为一个会议里决议的事项牵涉到太多相关的事情，一个环节扣着另一个，如果姜少成批公文的标准是以秘书看过就签，那表示她得尽快将公司内的大小事务都弄清楚才行。 她原本是打算在公司看这些资料，没想到，这间公司居然不准员工加班，她只好将档案全都装进袋子，带回家。 「呼……终于到家了。」严羽两个手掌早已发麻，颤抖地打开房门，将袋子提进去。 台北房价高得惊人，为节省开支，她只租了间小套房。六、七坪的空间，一张双人床，一个木制衣橱，一张方形茶几，再加上阳春型流理台和一个小冰箱，就是套房里原有的所有设备。 她自己添购了张米色的艺术地毯，略微区隔出小客厅，两个厚实的坐垫和两个柔软的抱枕，就连杯子、碗盘，所有餐具都是成双成对。 这些，都是为了她的男朋友戴仁豪准备的。 他住在公司提供的宿舍，有时会到这里来过夜，他喜欢在家吃饭，所以，尽管厨房空间有所限制，男友来的时候，她还是会想办法用电磁炉煮些家常菜。 算算，他们已经交往快四年了，双方父母也都已经认定两人的婚事，不过，戴仁豪的责任感重，在未闯出一番事业前，不想那么早结婚。 这也是她欣赏他的原因。 两人出生的家庭环境并不富裕，凡事都得靠自己打拼，她不要求未来的丈夫家财万贯，让她过奢华优渥的生活，只要对方是个愿意学习又肯上进的人就已足够，这点，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看看时间，严羽拿出手机发送一通简讯给戴仁豪，问他下班了没，吃过饭了没，晚上要不要过来。 她有事找他的时候总是用简讯联络，避免他谈公事中途接电话，会给人一种工作不认真的负面印象。 发完简讯，她先洗了个澡，出来时，男友还没有回电话，于是，她简单地煮一碗面，同时拿出从公司带回来的资料，打开笔记型电脑，边看边做笔记。 她愈看愈专注，面只吃了几口便搁在一旁，笔记整理到最后，她不得不佩服姜少成的好运气——这间公司人才济济，而且，在业务拓展上相当有计划。 财务方面的资料她当然看不到，但就业务及管理这两方面来看，公司并没有因为老板的不务正业而成为一盘散沙，相反的，每个月、每一季的计划都十分严谨。 「啧啧……」她抚抚下巴，实在很好奇，姜少成底下的四位副总都拥有足以独当一面的能力，为什么愿意为这种打算开会开一半，溜出去和女朋友约会的老板打拼？ 他一定经常用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摸鱼，不然，底下的主管和员工要是知道真相的话，心理如何能平衡？ 与施昀昀交接工作的这个星期，她其实才跟姜少成交谈过三次，即使很努力想从他身上找出独特的领导魅力还是一无所获，顶多就是他……长得不错。 相较之下，她觉得男友在能力上比姜少成优秀多了，只是没有很好的背景，需要付出更多的心力争取成功的机会。 她母亲经常告诫她，女人下辈子的幸福与否取决于是不是嫁了一个好男人，她虽然不完全同意，不过，一个男人花在女人身上的时间比事业还多的话，肯定不是件好事。 她不想在分析姜少成这个问题上花太多时间，从一叠资料中抽出今天呈给姜少成的会议纪录，决定重新整理，添加注解，让他能够了解其中决议的前因后果。 一进入工作中，她的注意力便十分集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床头上的电话响起，她才猛然抬起头看向手表，已经超过十二点。 「喂……是我，仁豪。」来电话的是她的男友。 「嗯，刚忙完？」她传简讯给他是五个小时前的事了。 「跟部属去吃饭唱歌，培养一下感情，以后比较好办事。」 「嗯……」戴仁豪的声音中气十足，带点霸气，带点神气，他是有资格以自己为荣的，严羽了解他在工作上付出多少心血。 「我刚上任业务部经理，算是管理阶层里最年轻的了，底下的部属有一半以上年纪都比我大，我得先冲出一番成绩才能镇得住他们，这阵子会比较忙，就不过去你那里了。」 「没关系，现在是你重要的关键时期，先以工作为重吧！我也会努力的。」 「还好你够独立，能体谅我，没想到总公司的主管也是一堆没能力的人……」 戴仁豪提到好多在总公司看见的问题，言语之中不难察觉他等着哪天能有足够的权力，将好好整顿这些乱象。 严羽认真地听，偶尔提问，他不只是她的男友，也是她工作上的导师，她的职场观念除了前任主管的身教，其余就数戴仁豪影响她最多。 「好了，我还有一份建议书要做，就先聊到这里，等等还得先喝瓶醒酒液，今晚我以一挡十呐！」戴仁豪笑说。 「嗯，别让自己太累了。」原本严羽想和他聊聊姜少成的事，不过，既然他忙，便就此打住。 「知道了，晚安。」 「晚安……」她挂断电话，倒向床面，不知怎的，就觉胸口闷闷地。 或许是一下子换了新环境，同时又换了新工作，有点不踏实吧！ 她很独立吗？ 或许是的。 戴仁豪调到台北总公司后，她接着辞掉原本的工作，上网找工作，到台北面试。确定被录取之后，独自一人，看地图、搭公车，到处问路找房子。 落脚的地方确定了，将机车运上台北，骑车到处逛，慢慢地添购居家用品，一点一点熟悉这个新环境。 第六章 这期间，戴仁豪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他只说：「相信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坐起身，看看这间一眼望穿的小套房，确实，这些都是能够克服的小事，她也不是想依赖男友为自己打理一切的女人，只不过……胸口像缺少了一块什么似的，空荡荡的。 她也不知道，就是偶尔会短暂地出现失落感，一个人生活，究竟还是太寂静了点…… 要不要我昼一张地图给你，把跟公司签约的特约商店标示在地图上？ 蓦地，姜少成对她说的那句话，扑进了心房。 【第三章】 工作的日子总是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快，一晃眼就又要周休二日，一个礼拜一个礼拜过去，转眼，严羽已经在「襄陵企业」待满一个月了。 从一开始每天都要带好多资料回家恶补到现在的驾轻就熟，以为愈来愈了解这间公司文化的她，却还是偶有傻眼的时候。 此时，她手上拿着出纳组送过来的「薪资明细」，她努力地看、用力地看，看了十几遍只想确定这上面的数字写错了。 职务津贴、伙食津贴、服饰津贴、化妆品津贴、月分红再加上一笔总经理奖金……这些津贴与奖金分红加起来，居然比基本薪资还高出两倍？而且，她的底薪并不低。 她拨内线到财务部门，询问经理，再次确认。 「呵呵……」经理先是一阵轻笑。「正常的。」 「这全部加起来是正常薪资？」严羽愕然，这薪水已经比一般中小企业的高阶主管还高了。 「月分红按每月获利计算，其他的津贴是固定的，总经理奖金则是由部门主管提报，你的部分是总经理亲自决定的，别惊讶，好好做，这个老板值得我们为他打拼，他不会亏待我们的。」 「唔……谢谢。」她讪讪地挂断电话，拿着薪资明细盯着瞧，怀疑有人经营公司是真的不以营利为目的？ 叩！叩！ 玻璃门响了两声，姜少成推门进来。 严羽来不及收起手上的东西，就这样措手不及，呆呆地看见他。 「怎么了？薪水有问题？」他走到她桌边，拉张椅子坐下，凑过来看她手上的明细。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她现在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只好尴尬地回答。 「太少，不够在台北生活吗？」 她看向他，惊讶地发现他问这个问题时的表情很认真，流露一种真诚的关怀，这表情，不知怎的让独自在台北生活的她有点鼻酸。 她摇头。「怎么可能……我还觉得是不是太多了。」 「噗……」他噗哧一笑。「你是我遇到第一个嫌薪水太多的人。」 相处的这段时间，虽然她还是那么严肃，不过，他却总能从她严肃的背后察觉那正直的个性。 她整理过的待批文件，总是详细地加注相关资料，附上销售数字、统计数字……这些，若不是去翻出历史归档文件，不可能如此清楚。 她很细心，很严谨，花时间思考过如何用最简单的注解方式让他一目了然，她知道他对公事粗心，怕他太放心地签字，自己却用了数倍的时间去研究这些资料，最后，默默地将这些卷宗摆在他桌上，没有一句邀功。 「你也是我遇到第一个奖金给这么高的老板，我还以为拿到的是遣散费咧！」而且，他绝对是她遇过最不像老板的老板。 「哈哈，遗散费？那是什么东西，我没发过。」他从她桌上拿起待批的文件，随手翻阅。 「你没发过遣散费？通常是开除员工的时候发的。」她惊讶道。 「为什么要开除员工？要开除也是员工开除我。」他笑说：「你是不是也想过，这么会摸鱼的老板应该被开除？」 「不是想过，是经常这么想。」他顽皮的表情令她发噱，不自觉地开起玩笑。 「我就知道……」姜少成佯装委屈。「我每天醒来都担心着，会不会进到公司后发现办公桌不见了。」 「少来……」她抿嘴一笑。「我不相信你会有什么担心的事，天塌下来也不归你管的。」 「不错嘛，你愈来愈了解我了，我这个人吃喝玩乐可以，要我管事管人，肯定天下大乱，我不是这块料。」好不容易见到她笑，可惜只是惊鸿一瞥。 严羽没有接话，她一直不懂，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坦然地将自己的缺点说出来，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不怕人笑话？是有自知之明，还是一种自信？ 「来台北生活习惯了吗？」姜少成随手拿起她桌面上待批的文件看了看，从口袋抽出笔来，在文件上批字。 「其实跟在台中时的生活也差不多。」 「你该不会到现在就只认得到公司的路，下班之后就直接回家？」他抬起头问道。 「还有到火车站的路。」 「哈哈，这样也算？要不要我下班带你去逛逛，起码要知道百货公司、电影院怎么定，整天待在家里很闷吧。」 「谢谢，我不是很喜欢到处走……」严羽是有些感动，不过，这些话应该由她的男朋友对她说，而不是老板。 「不用走，我开车载你啊！」他很认真地说。 「噗……不是这个意思。」她笑弯了腰，顾不得失态。虽然，她要求自己在工作上要表现出专业，但遇到姜少成那奇怪的逻辑，老是害她破功。 「不然你开车载我，骑车也可以。」她这一笑，让他心花怒放，原来逗一个人笑，这么有成就感。 「不行……」她摆摆手，笑到没力气说话。不行，再这样闲聊下去，她会笑到没法工作。 「那搭捷运？可是我不会看站脾。」 「总经理……」她不得不掩嘴猛咳两下，好让自己正经点。「总经理找我什么事？」 「没啊，就突然没事，进来找你聊聊天。」 「我在上班，上班时间不是用来聊天的。」她又好笑又好气。哪有老板老是喜欢在上班时间找员工聊天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看，我也有在办公。」很快，他签完一叠文件，得意地指给她看。 她不看还好，一看就抓狂。 「总经理，你刚刚签了哪些文件，还记得内容吗？」她冷静地问，冷到他知道快要下冰雹了。 「好像……嗯……」姜少成揉揉太阳穴，打哈哈。「不是很清楚，我记性不大好，看过就忘。」 「你不是记性不好，你是根本就没看！」她双手在胸前交叠。「我辛辛苦苦附上的资料原来你连看都不看的，那我岂不是一直在做白工？」 「看、我会看，」他连忙将文件捧在胸口。「我只是想先签再看……」每次，她那明亮的眼睛一眯，光芒仿佛要从里头射出来似的，他立刻自愿落败，乖乖听话。 「最好是这样，有人先签字再看内容的吗？」 「偶尔颠覆一下传统也不错，我们公司是搞设计的，创意很重要。」他继续跟她哈啦，让她息怒。 她得板起脸孔，忍住不被他逗笑，表情很高难度。这男人，真的很皮，皮到让人拿他没辙，他最会表演陪笑脸、装听话，想气他也气不起来。 「晚点我会好好研究这些资料的。」 「那些内容我会抽考的，别想给我混过去。」她叮咛一句。 第七章 「真的吗……」他的表情好可怜。 她又想大笑了。「到底谁是老板，谁是秘书啊？」 「我是老板。」 「知道就好。」 「那老板可不可以请秘书今天陪他吃午饭？我饿了。」他话锋一转。 「咦？」她抬起手腕，才发现，已经十二点半了。「我待会儿到便利商店买便当吃。」 「走啦！一个人吃饭多无聊。」他主动帮她收拾桌面。 「啊——别动、别动，我自己整理。」她握住他的手，要他别帮倒忙。 瞬间，一种触电的感觉自他的手背传到胸口，他看向她皱起的眉头，有股想抚平它的冲动，他不喜欢看到她不开心的表情。 她见他突然不说话，以为话说得太不经修饰，伤到他了，连忙解释。「我在整理一份剪报，怕资料乱掉。」 「喔……」他将视线调回她的眼，奇怪自己突然之间的脑袋空白。「你想吃什么？」趁她整理桌面时，他问。 「随便，能填饱肚子就行。」她猜想她若不答应，他肯定还有绝招「卢」她，收拾好桌面，背起皮包。 「吃是人生大事，怎么可以说随便……」姜少成最见不得有人不懂享受美食，沿途不断灌输严羽美食是人生一切动力的观念。 他走在前头，边念还边回头，就怕她没听进去。 严羽忍耐着他婆婆妈妈的碎碎念，心想，如果能把这份游说的毅力用在经营公司，那就太完美了。 约十分钟路程，姜少成带严羽进到一间西式餐厅。 严羽心想，只不过一顿中饭，需要到这么精致的地方用餐吗？ 「这间餐厅也是公司的特约商店，结帐时你只要拿出公司的证件就可以打八折。」姜少成告诉她。 「喔……吃这个太花时间吧，有人会来吗？」她看看四周的装潢，居然真的瞄到不少公司同事。 「总经理……」几个人发现是姜少成，纷纷朝他挥手，小声地尖叫。 姜少成也对他们微笑打招呼。 服务生前来点餐时，姜少成对他说：「中午我公司员工的消费都记在我帐上。」 「知道了，姜少。」服务生点头。 严羽低头看着menu，不知该怎么说，这老板对员工实在太慷慨、太体贴，虽然缺点一堆，却让人不想喜欢他也难。 她不自觉地微笑，一回神又将微笑收起。 刚才想的「喜欢」，是指「爱戴」，建立在下属对上司的关系上的「爱戴」。 她真是丝毫不给自己放松的机会，就连内心话，没人听见，也得跟自己解释清楚，才能安心。 严羽点了能够在最短时间上菜，用最快速度吃完的番茄义大利面，早点回公司可以补回刚刚应该在工作却跟姜少成聊起来的时间。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真是打得太快了，也太小看姜少成赖皮的功力。 「小羽，这牛排好鲜甜，你试吃试看，下次可以点来吃。」姜少成吩咐侍者送来一副刀叉，从他的瓷盘里切了一块不小的牛肉摆到她盘中。 他点了套餐，从前菜到主食，每样都要她尝尝、试试，虽然他也算有良心地帮她分担一点义大利面，但量绝对不成比例。 明明她一个便当可以在二十分钟之内解决的午餐，和他一起吃，花了将近一个半钟头。 他根本就把她当成猪在喂。 「小羽，我们点千层派来吃好不好？这间餐厅的千层派真的是一绝。」姜少成吃完饭，悠哉地品尝附餐的热咖啡，突然想到又提议。 「不要，午休时间快结束了，而且我吃饱了。」她垮着脸，又不敢催促他别再磨蹭。 他一定会再宣导一次「美食是人生一切动力」的观念，不想让耳朵再受一次碎碎念摧残，就只能忍耐。 「好啦！不然点一份，我们分着吃，这样就不会太饱。」他说完便招来侍者，点了蛋糕，刚才的询问，根本只是虚晃一招。 蛋糕送上来，还服务周到地附了一个空盘和一支小叉子。 他分了一大半给她，还自己先吃了一口，示范有多美味，频频诱惑她快吃。 她再不吃，不知要没完没了到何时，只好拿起小叉子，吃。 「怎么样？层层分明，鲜奶油也不腻，对吧？」他期待她的答案。 「嗯……」她点头，是好吃极了，这家伙还真懂吃。 「要不要带一份回去，下午茶的时候吃？」 「老板……」她差点把茶给喷出来。「我下午要上班，又不是贵妇，哪有时间喝下午茶？」 「你喜欢我们每天都可以喝下午茶，把工作先推到一边就好啦！」他理所当然回答。 她头痛……遇到这种老板，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没有人这样宠员工的，不只是有求必应，员工没要求的福利，他倒自己先提出来，还教她把工作先推到一边？ 她只能摇头，拿他没辙，一旦适应了这种好命的上班生活，那以后恐怕再也不习惯其他公司的文化。 吞下最后一口蛋糕，她瞄瞄手表。「啊——午休时间早结束了啦！」 「没关系，我陪你迟到。」他笑说，又啜了口咖啡。 「喂——」他想把她急死。「快喝，该走了。」 她站起来拉着他的手臂，盯着他把咖啡喝完。 他故意慢条斯理，慢慢地走到柜台结帐，慢慢地步出餐厅，瞧她一直心急地拖着他走，不知怎的，就觉得心情愉快。 「走快点……」她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走得那么喘，原因是她一直握着他的手腕，费劲地拖这个走得比蜗牛还慢的高大男人。 这举止太不合宜，她连忙松开手，不忘催促他。「再走快点！」 「在走了……」在她放开手的那一瞬间，他心底涌出一股失落感，走得更没劲了。 严羽踩着急促的脚步拼命往前走，一回头，看见姜少成竟然远远落后有十公尺远，又冲回去喊他。 「你还有时间买东西？」她见他不知放了什么东西进西装口袋里。「老板要以身作则，不然员工会有样学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老是出现这个问号——到底谁才是老板？ 「那你拖我，我吃太饱，走不动。」他慵懒地伸出手，站定不动。 「吼——」她咬咬唇，再次牵起他的手。「下次不准你再点蛋糕。」 跟在她后方的姜少成，眼里充满笑意，因为…… 发现了她嘴硬心软的秘密。 两人一踏进公司大门，严羽看见柜台人员冲着他们偷笑，急忙将姜少成的手放下，尴尬地低声抱怨—— 「都是你啦……害我被取笑……」 「偶尔让人笑笑有什么关系，太完美反而缺乏亲和力。」他好整以暇地回给柜台小姐一个微笑。 这是……什么歪理？对于自我要求超高的严羽而言，只有无言。 不过，他的亲和力就是这么来的吧！亲和到让人错愕，自我解嘲，不怕出糗，甚至不在乎别人如何看他。 这是她佩服却办不到的。 电梯门一打开她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冲进电梯，然后迅电不及掩耳地松开。 她性子急，凡事讲求效率，他则是一切随兴，有天，她会被他急出病来。 突然，电梯里传出「唧——唧——唧唧——」的虫鸣声。 第八章 「什么声音啊？」她左顾右盼，寻找声音来源。 「啊！」姜少成恍然大悟地叫了声，慢慢地从西装口袋里捧出一小包用手帕包起的东西，虫鸣声停了。 他拉起手帕一角，掀开。 「蝉？！」严羽瞪大眼睛，惊呼。「你把蝉放在口袋做什么？」 「刚刚回公司的路上，这只蝉从树上掉了下来，我想把它放回树上，可是黏不住，我怕摆在地上会被蚂蚁咬死，就先收到口袋里，没想到还会叫耶！」他惊喜地说。 「原来……」原来，中午他走那么慢，落后她十公尺的原因就是为了拯救这只蝉？ 该怎么说他呢？现代人生活那么紧凑，脚步那么快，谁会注意到树上落下一片叶子还是掉下一只蝉？ 这人的思考逻辑真的跟一般人不大一样，但是，他这笨蛋般的行径却瞬间击中了她的心房，感动油然而生。 这样善良、傻气的人，很容易让人在他面前卸下武装，忘记现实的竞争与残酷，回想起自己曾经也有过如此单纯的心境。 「小羽……那现在怎么办，我要喂蝉吃什么？」姜少成紧张地盯着一动也不动的蝉，用指尖轻触。「怎么不叫了，是不是饿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她用力想，却一点概念也没有。「上网查看看有没有资料。」 「好。」他跟着走进她的办公室。 「搜寻什么字好呢？」她想。 「蝉吃什么。」他建议。 「呵，你还真直接。」她轻笑，按着他的说法输入搜寻。 「还真有欸——」他开心地大笑。「快点进去看。」 两颗脑袋就挤在严羽的电脑荧幕前，不停地发出惊讶声。 「蝉是吃树汁的喔？」 「蝉有刺吗？」姜少成将蝉翻来翻去检查。「这个就是嘴巴吗？」 「种类很多……还有十三年蝉跟十七年蝉……」严羽随口念出网页上的介绍。 「十七年蝉是什么，查查看……」他催促。 「好，等等喔……」严羽立刻低头输入。 「啊，蝉的幼虫原来是在土里面生活，十七年，好久……」 「可是寿命好短……一出土就忙着求偶，交配，产卵，怎么会这样，都没享受到。」姜少成为蝉感到不值。 「对啊……原来我们听到蝉鸣时，已经是它们生命的尾声……」严羽突然感伤起来。 「别难过，」他搂搂她的肩，安慰她。「我们把它放到公司外面的树上吧！让它好好地吸取树汁，看看还能不能再交个女朋友。」 「嗯。」她微笑点头。 姜少成用手帕覆上蝉，轻轻地托在掌心。「走吧！」 两人搭乘电梯下楼，热血沸腾地走到大门外的行道树旁。 姜少成将蝉摆在小叶榄仁树的树干上，一手搁在下方准备接着。 严羽也屏着呼吸，紧张地盯着，就怕它又掉下来。 姜少成看了她一眼，和她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会不知不觉地专注起来。 「我放手喽……」他慢慢地松开手，数了十秒。 「抓住了！」 「成功！」 两人同时大叫，而后相视一眼，兴奋地相互击掌，仿佛做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额角都担心地冒了汗。 蝉像是要报答他们的恩情似的，开始放声鸣叫。 他们犹如聆听世界上最美的天籁，静静地站着不动，嘴角微扬。 想到蝉的一生如此的短暂，为了延续下一代努力地鸣叫，此时听来格外教人感动。 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严羽突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 「不对——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怎么还在这里鬼混——」叫完，扔下姜少成，急急忙忙冲进公司。 看着她惊慌失措，看着她踩着高跟鞋狂奔，姜少成笑到肚子痛。 寒蝉热情的求偶鸣叫不断，姜少成抬起头望向枝桠间的阳光。 夏天，如果少了这美妙的声音，就不像夏天了。 严羽，如果跷班摸鱼就不叫严羽了。 哈哈！ 他大笑，愈来愈觉得他的秘书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 【第四章】 严羽坐在椭圆形会议桌，总经理位置的隔壁，桌面上摆着笔记型电脑以及此次开会的资料。 虽然有专门纪录会议内容的助理，为了能更快速把资料整理好，她还是准备以自己最容易理解的方式纪录。 这是姜少成少数参与的例行会议之一。 因为她清楚这次会议姜少成仅仅打算参加「十分钟」的内幕，也就是说，几乎整个会议的进行她都得认真做笔记，以便会后向她的上司汇整报告。 因为两人近来相处得愈来愈融洽，应该说她已经被姜少成三不五时到办公室串门子的热情及死皮赖脸给打败了，所以，她还在挣扎，挣扎待会儿是要掩护他，帮他找个理由好让他溜出去约会，还是保持沉默看他怎么瞒过这些主管。 「唉……」严羽轻叹一口气，果然，公事上一旦有了交情，原则似乎愈来愈难坚持。 所有经理级以上的高层主管都已进入会议室，气氛轻松，笑声不断。 大家闲聊着最近发现哪间新开的pub，讨论美食杂志上推荐的餐厅吃过的感想，计划要安排特休到国外度假。 若不是严羽已经大致了解公司运作的流程，她会傻眼，会怀疑这间公司里究竟有没有人将心思放在公事上。 她正襟危坐，保持礼貌性的笑容，当有人问到她的想法，她通通以客气但简短的答案回应。 私事应该在休息时间谈，这里是会议室，不是茶水间。 「大家早安啊！」会议室门再度被打开，姜少成愉悦的声音传来。 「早，待会儿要去打高尔夫球啊？」会议室里的主管纷纷看向他。 「少成，今天特别帅喔！这次准备要迷死多少女人呐？」 「哪有特别帅？是一直都这么帅，人一旦帅到最高点后，就很难再进步。」姜少成哈哈大笑，将高尔夫球具摆在座位后方。 严羽两眼发直，没察觉到自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不可思议地盯着姜少成看。 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居然……居然毫不掩饰，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把球具背进会议室，而且，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对这现象发出疑问？ 他做人一向如此「光明磊落」吗？连摸鱼也摸得这么坦坦荡荡。 她完全被打败，却又隐隐地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用任何谎言掩饰。 「早啊。」姜少成瞥见严羽的注视，偏过脸给她一个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笑容。「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我教你打高尔夫球。」 「不要。」她闭上嘴巴，倏地将目光调回电脑荧幕，心脏用很怪异的频率跳动。 她真的、真的没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简单直接到不用费心猜测就能看见他最真实的一面。 「会议开始吧！」姜少成只是笑笑地坐进他的椅子，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会拒绝，反而有种「猜中了」的喜悦。 他真的愈来愈了解她了。 不过…… 他支着下巴，望向严羽，而她正专注于各主管报告的内容，飞快地将重点敲进电脑里。 如果可以，他希望她多点笑容，他还是喜欢她那两个小小的梨窝。 第九章 这个世界有太多美好的人事物，但是必须先睁开眼，放开胸怀，用柔软的心去感受，不设限方向与目标，接纳所有期望之外的世界，才能看见美好的一面。 她，将自己绷得太紧，对自己要求得太高。 严羽虽然低头看着键盘，余光却可以扫见坐在她左手边，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姜少成。他不关心主管讨论的议题，看她做什么？！难不成她脸上写着解答？ 她很快投去一个纳闷的眼神，他却好似她终于注意到他，咧开嘴笑，灿烂得像个无忧的孩子。 严羽原本想问他到底需要什么，却不自觉被他的笑脸给勾起了唇角。 发现她笑了，姜少成好开心，光是得到她一个笑容就能获得这么大的喜悦，他像挖到宝藏，再回送她一个更耀眼夺目的笑脸。 不对……她怎么也跟着笑了？ 严羽拉回上扬的嘴角，用下巴指向正在开会的其他主管，暗示他专心点。 宝藏被没收了，姜少成失望地朝她点点头，接着站起来。「后面的议题就交由你们充分讨论，我去打球了。」 「咚……」严羽搁在键盘上的手无力地滑落，这个人……脑袋里都装些什么啊？她可不是要提醒他约会时间到了。 「晚点我再听你报告会议重点。」他走向她，弯身在她耳边说，说完，抬起手揉揉她的短发。「我走了。」 她尴尬地拨好自己的头发，瞪着他背起球袋离去的背影。 气死人了……他也不过才大她两、三岁，凭什么像哄小孩子似的乱摸她的头，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开会时间！ 她耳根发烫，觉得被小看了，很没面子，只好把脸藏在电脑荧幕后方，气呼呼地用键盘敲上一整页——姜少成，大猪头！ 可是……心里为什么又暖烘烘地？ 她从小就长得高，总是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一直扮演保护弱小的正义角色，认识她的人莫不认定她是个坚强独立的女人，为什么遇到姜少成之后，老是被他关心的语气给哄得软弱了起来。 抚抚发烫的脸颊，她到底怎么了？ 高尔夫练习场。 姜少成交叠着腿坐在椅子上，无聊地望向旁边一位练习挥杆的年轻女子，短发，身材修长，背影猛一看还真像严羽。 不过，他的秘书这辈子肯定没跷过班。 「少成，你不是说要教我……」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接着柔嫩的小手握住他的手腕。「你来看看我姿势对不对。」 「好……」他懒懒地站起身来，随着这名娇艳的长发美女走到打击区。 「握这样对吗？」美女握好球杆后，偏过脸问他。 「手握太紧，肩膀太用力。」他瞄一眼，指出已经重复过十几遍的错误。 「那你再教我一次嘛……」美女主动将他拉到背后，让他可以环抱着她，贴身教学。 「右手小指扣着左手食指……」他掰开她僵硬乱握的手指，闻到一阵香水味，突然想到，严羽好像从来不搽香水。 「是这样吗？」美女仰头贴着他的胸膛，甜甜地问。 「啧……你一转身，脚的姿势又错了。」他轻轻地将她的脸推回前方，心想，好无聊，早知道这个女人这么笨，怎么教都教不会，还不如留在会议室想看看有什么新招可以逗严羽，她的笑容比眼前这个长发美女可爱多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没耐心？」美女恼怒了，感觉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自己身上。 「光是握杆、起杆就教了快一个半钟头，我累了……今天先到这里吧！」他决定放弃，很快，对这个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女人失去兴趣。 「那你陪我逛街，我想买几件比较性感的小礼服，总不能跟你出席宴会老是穿那一套。」美女撒娇地说。 「找你的女性朋友一起去吧……比较能提供意见。」他没了兴致，也不认为以后还会想约她出来。 「不然……」美女扭了一下肩，垂下眼帘。「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 「我想去哪里啊……」他耸耸肩。 怪了，最近对这种说起话来尖细无骨的声音觉得很黥耳，对美女的邀约居然也提不起劲。 该不是职业倦怠？ 对花花公子这职业倦怠？哈！ 他在心中揶揄自己，觉得很好笑，想回公司问问严羽，如果遇到职业倦怠怎么办，不晓得她会冒出什么大道理？ 「抱歉，我公司还有点事情，先送你回去。」姜少成想像严羽听到他宣布的职业倦怠时会出现什么表情，突然满心期待地想早点见到她。 「怎么这样……明明说好要陪人家一整晚，我要生气喽！」美女故技重施，等着他哄她。 「还是要我帮你叫计程车？」他脸上带笑，眼中可没笑意。 「呃……」见姜少成不为所动，她也只能乖乖地搭他的车回家，不知道自己的魅力怎么突然失效。 姜少成将美女送到家后，迫不及待地赶回公司，冲进电梯，现在离下班时间只剩半小时而已。 他装成无精打采的样子，垂头丧气地推开严羽办公室的门。「小羽……」 「咦？总经理？」严羽很惊讶。他总是晚到早退，上班上到一半搞失踪也是常事，居然这个时间还能见到他。 「小羽……你有没有职业倦怠的时候？」 「职业倦怠？没有。」她想也不想就回。「工作对我而言是种挑战，可以设定各种目标，只要保持旺盛的学习心，到老都还是可以找到新鲜事。」 「是喔……」他只差没学西施捧心表示自己现在的沮丧，心里却暗笑，宾果！他真是愈来愈了解她了。 「你怎么了？」见他这模样，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知道……就原本一直很有兴趣的事突然感到无趣，原本喜欢的突然就不喜欢了，我想，可能是职业倦怠……」 「你？职业倦怠？」她愣了愣，忍不住哈哈大笑，虽然进这间公司还不满两个月，但是也足够了解他风流成性。「你绝对不可能是工作倦怠，要嘛也是风流韵事遇到了瓶颈。」 「欸？」他瞪大眼睛，被破了梗。 她怎么也这么了解他？而且，原来她会大笑？姜少成不觉看傻眼了。 她的笑点其实很低？ 「你是不是突然发现每天沉迷在女人堆里愈来愈无聊？」她问。 「是啊。」 「是不是觉得美女看来看去也就那些样子，失去新鲜感？」 「没错。」 「是不是觉得失去动力，原本觉得很好玩的事突然间腻了？」 「哇——」他瞪大眼。「我太佩服你了，你完全不必把脉就可以看诊，难不成你还会‘隔空抓药’？」 「隔空抓药……哈哈哈——你也太会联想了吧！」她又笑了，笑到得用手撑着额头。 「哈哈哈……」姜少成也跟着笑，果然，回公司比在高尔夫练习场教个笨蛋打球有趣多了。 严羽发觉自己失态了，倏地收回笑声。「咳、咳，回到正题。」 「喔，那药方是？」姜少成坐正。 她抿了抿嘴，还是很想笑。「你这种症状叫做缺乏人生目标。」 「我有人生目标啊！那栋超级美食中心就是。」他抗议，却是抬杠的成分多些。 第十章 「可是你没有实际参与，没有参与就没有收获。」 「所以？」他已经可以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你可以试着完整看完一份企划案，试着参加一场会议从头坐到最后，试着看一本书不打瞌睡，一星期，只要一星期，你现在的倦怠就好了，既可以在事业上得到成就感，忙碌之余的休闲也会格外珍惜。」 他抿着嘴一副受骗上当的表情。 「我是说真的，忍耐在公司待上一整天，下了班你一定会觉得原本看腻的美女又变得美起来了。」她努力游说他。 「我就知道……巫婆……这么苦的药没人要吃，我不要。」他故意闹她。 从父亲手上接过这间公司，到现在也五年多了，主管、员工多是比他资历还深，经验更丰富的老手，因为不感兴趣，也没有人期待他能创造出一番新局面，他乐得过他轻松悠闲的生活。 只有严羽不会如此轻易地放他过关。 她真的会抽考他批过的公文里写些什么，就连晚上纯粹为玩乐参加的宴会，隔天她也要询问有没有遇到什么合作的机会。 他以为自己是讨厌被约束、被要求的，他以为她老是问不到答案会失去耐性、会放弃，但是，即使他总是教她失望，她却仍然对他抱持期待。 他开始渴望得到她的肯定，想为她改变。 「喂……我巫婆？这叫良药苦口好吗？」她叉着腰，还真像巫婆。 「小时候我生病，打针、吃药的时候奶妈都会给我奖赏，如果我听你的话有什么鼓励？」他嘴里讨价还价，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你已经长大了，要勇敢。」 他摇摇头，继续讨价还价。 「好啦……不然你要什么奖赏？」天下间哪有秘书要哄老板工作还要给奖励的？ 「我女朋友被我气跑了，如果我忙着工作没时间交女朋友，那以后没人陪我吃饭的时候，你要陪我，这样从明天起我就试试你刚才开的药方。」 「吃饭为什么一定要有人陪？」她记得，他曾担心她下班回家太冷清，说要陪她吃饭。 「一个人吃饭你不觉得太寂寞了吗？享受美食一定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一个人怎么会愉快？」 「喔……」如果可以，她也不喜欢一个人吃饭，在台中老家时，虽然饭菜不很丰盛，但是，人多热闹，米饭也总是感觉特别香。 现在，人在台北，戴仁豪忙得没时间陪她，她是很能体会这种感觉。 「如何？」他期待着。 「好啦！就这样？」她考虑了一下，反正饭总是要吃的，如果能为公司唤回老板的责任感，也算尽忠职守了。 「觉得太便宜？那我再想想……」他抚抚下巴，转转眼珠子。「宴会你也要陪我去。」 「什么宴会？」不会他行程里一大堆有的没有的party她都得去吧？ 「只有宴会还不够……我牺牲那么大，应该要再想想……」 「不要再想了，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跟公事有关的活动我就陪你去，你也要说到做到喔！」她立刻点头如捣蒜，就怕他想出什么更刁难的事。 「那要打勾勾。」姜少成虽然表现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实则笑到快内伤。 「你很幼稚欸……」她没好气地抿抿嘴，还是伸出尾指，和他打勾勾。 他，乐得咧开嘴笑。 破天荒的，「襄陵企业」上自副总下到柜台人员全都跌破一打眼镜！他们的总经理居然连续一个月都跟员工一样准时上下班，就连开会频频打盹也都硬撑到结束。 是什么神奇的力量让他转了性？ 所有人都对这现象啧啧称奇，就连姜少成的父亲也闻风而至，明察暗访后，最后得到的结论——严秘书教导有方。 这里的企业文化跟其他公司不同，因为总经理备受员工爱戴，大家莫不希望老板经常待在公司，他喜欢到处晃，关心员工、闲话家常，人到哪里笑声就到哪里。 严羽成了传奇人物，被神化到能令顽石点头，甚至点石成金。 她自己听了笑笑就过了，她没这么神，姜少成虽然人在公司，但他的心跟他的脑袋仍然经常处于神游状态，他依然对公事没兴趣。 只是，不知不觉中，严羽爱上了这间公司，对这个「性格独特」的老板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嗤之以鼻，反而佩服起他的无为而治，居然能凝聚如此大的向心力。 现在，驱动姜少成每日乐在「上班」的，除了他答应过严羽要服用的「药方」，另外，挖掘她的笑点也是很大的乐趣，最大的挑战就是——如何让她答应公事之外的邀约。 她这个人很怪，只要是公事，什么她都愿意学、愿意做，但是，除此之外，其余免谈。 姜少成长这么大没踢过铁板，在她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反倒觉得新鲜有趣，没事就晃到她办公室找骂挨。 「晚上那个设计师的聚会，你跟我一起去？」姜少成又窝在严羽的办公室里，即使只是坐在这里看她打字、接听电话也不觉得无聊。 「有公事要谈还是纯玩乐？」若是公事，她身为这个「散形老板」的秘书，当然有义务在旁协助，以免他谈了什么自己都搞不清楚。 「公事。」姜少成睁眼说瞎话，硬掰。 「真的是公事？」她趋近他，注视他的眼，确定不是又晃点她。 姜少成努力摆出正经模样，任她打量，他喜欢她清亮的眼眸。 近来，他愈来愈觉得她的个性很对味，比起过去交往过的女人，她性格古怪，拘谨严肃，可是偏偏他就是喜欢，想要亲近她，更希望她能经常为他绽开笑颜。 他的生活，确实太缺乏挑战性，所有人都顺着他，要什么有什么，难得遇到这种「怪咖」，顿时明了人生乐趣。 「如果设计师在装潢设计啦、样品屋啦，都采用我们的产品，岂不是有很大的推广效益。」这是他这个月来用心了解公司营运后的最大收获——能唬住严羽。 「是这样没错……」见他讲得头头是道，真的很不一样。 「所以喽……你也知道我记性不好，万一人家跟我订了一大批货，结果回来我就忘了，那不就惨了。」 「是有这种可能……」 「这就对了，如果你不在我旁边，我一定会把事情搞砸。」他一副信心全无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鼓励他。 「好啦！好啦！陪你去就是。」她根本拒绝不了他。 他突然靠近她，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 「说什么？」她也跟着降低音量，完全忘了这问办公室里就只有他们两个。 「午休时间到了，我们去吃饭吧！」宣布完，他咧开嘴笑。 「吼——你就只记得吃！」发觉被诓了，她气得想捶他。 他包住她的拳头，大笑。为什么以前都不知道到公司上班也可以有这么多乐趣，原来，这就叫「乐在工作」？ 「放开我……」她轻皱起眉头，为胸口涌上一阵温热感到不安。 她眼他，感情会不会太好了？ 「不放，放开你又会打我。」他改用双手紧紧握住。 「你皮那么厚，打你痛的是我的手。」她甩着手，耳根渐渐发烫。 「我舍不得你手痛，所以还是不放。」 「喂——你到底要不要吃饭？」她板起脸孔，拿他没辙。 第十一章 「我们手牵手一起去吃饭。」他拉着她站起来，明知道她拘谨的性格，却偏偏爱逗她，她的失控是他最大的生活乐趣。 「不要——丢脸死了，又不是小学生。」她拼命想甩开他。 「走啦！走啦！现在我拉你去，回来的时候换你拖我回来。」见她气得哇哇叫，都比她冷静地面无表情好多了。 「等等……我还没拿钱包。」她一只手伸长着要捞皮包。 「我请客，不用拿钱包。」他一迳地往外走。 「总经理、严秘书，一起吃饭啊？」跟他们一同搭乘电梯的主管笑着跟他们聊天，眼角余光当然看到他们手牵手。 「对啊，大家一起去，我请客。」姜少成一点也不介意，继续握着她的手。 严羽胀红着脸，拼命将手往身后藏，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的一世英名全教姜少成这个恶霸给毁了！ 【第五章】 晚上，严羽陪同姜少成出席的设计师聚会在阳明山上的私人别墅举办，几位师出同门的建筑设计师为他们的恩师做七十大寿，顺道邀请同业一同参与。 「襄陵企业」的主要业务是生产精致居家用品，虽然通路重点放在精品店、进口家具店，但建筑师、室内设计师也是推广公司产品的其中一环。 严羽手里握着姜少成的名片夹，以备在他接触新客户，需要自我介绍时随时递给他。 不过，她似乎考虑得太周详了，打从一走进别墅，没有人不知道他是「姜少」，只见别人向他递名片，他根本无须自我介绍。 「姜少，你带了什么礼物来，抱这么一大盒？」宴会的主办人前来招呼他们。 他同时也是姜少成的大学同学。 「待会儿你就知道，大师在哪里？我先去向他祝贺。」姜少成神秘兮兮地说。 其实严羽也很好奇，用这么大的一个包装盒，如果生日的主角是个小女孩，她会猜里头装着一只泰迪熊娃娃。 主办人引领他们走到临时搭起的小舞台旁，那里围着一群人，看来，这位大师在建筑业里颇具份量。 「老师，少成来向你祝贺了。」主办人一吆喝，那群人纷纷回头，让出空间。 严羽看见一位头发灰白，但身材保养得不错，穿着时尚的老人。 「少成，你来了。」大师笑吟吟地，眉宇之间仍看得出年轻时风流倜傥，俊朗的五官。 「知道大师嘴刁，你这些徒子徒孙肯定请了大厨，我是冲着今晚的美食来的。」姜少成开玩笑道。 站在姜少成后方的严羽暗抽一口气，哪有人这样说话的，对方可是长辈啊！ 「哈哈……」大师仰头大笑。「这是我今晚听到最老实的话，他们这些人呐，就只会净挑些甜的讲。」 听到这，严羽才松了一口气，视线移向姜少成，流露着连自己也未察觉的柔和目光，不管面对什么人，他永远就是这副轻松自若的态度，不过，不知道哪天会闯祸就是。 「大师，看看我带什么来给你。」姜少成将礼物摆在椅子上。「拆开来看看。」 这时，舞台的一角已经摆满了来宾送的礼，不少名贵的手表、钻笔、皮件，个个都很大手笔。 「里头该不是躺着一个年轻美眉吧？我这把年纪可消受不了。」大师拆开包装纸，大家听他这么说，都笑了。 包装纸里是一个白色硬纸盒，硬纸盒里又有保丽龙箱，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上头，大家都很想知道姜少成送了什么贵重的礼物。 「这是什么？」保丽龙箱打开，一旁有人窃窃私语。 「哈哈，少成，真有你的，居然把履带吊车给我送来了。」大师弯身将比例一比五十的模型工程车给抬出来摆在桌面，满意地来回把玩模型车的吊臂，乐得像个孩子似。 履带吊车经常使用在大型建筑工地，用来起吊钢筋重物的工程车，大师虽然已经退休，但是，看到这辆德国制造、精致的模型吊车，不禁又回想起过去几十年在烈日黄沙中，看着自己设计的建筑物一点一点从无到完成的心情。 「谢谢！」大师拍拍姜少成的肩膀，已有些热泪盈眶。「我太爱这个礼物了，特准你今晚可以把最喜欢的菜打包回去。」 「以为你只对美人有办法，没想到连老人家也被你哄得……嗯？」主办人拐拐姜少成的手肘，投给他一个服气的眼色。 姜少成微微一笑。「那我就跟我们家小羽先去大吃大喝喽！」 严羽始终注意着大师脸上的表情，跟着他一起感动，想必他是一位热爱自己工作，投注一生心力，值得敬重的老人家。 「走吧，我们去吃点东西。」姜少成扶着她的手腕，离开人群。 「你怎么会想到送大师这个礼物？」她很好奇，他是误打误撞还是精心挑选的？ 「我爷爷是做建筑起家的，小时候有次跟着他到工地去，那是我第一次和大师见面，我记得他抱我坐进一辆挖土机，很骄傲地说，开这台车，比开法拉利还帅。」 「呵……大师好可爱。」她想像那画面，突然之间，对姜少成又多了几分想抗拒却抗拒不了的好感。 他或许不是经商高手，但是，他用心对待每个人，不是讨好，不是拉拢人心，没有任何目的，只是他善良的本质。 这样的人，在现今社会多么难得，更何况他在如此富裕的环境中长大，纸醉金迷，居然没有一丝铜臭味，直率且坦然。 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受他吸引。 「你喜欢，我也买一台来送你。」他说。 「我要吊车做什么？把你吊起来乖乖摆在办公室里吗？」她瞟他一眼，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姜少成看着她的笑脸，嘴角也跟着上扬，这个女人，不笑的时候活脱脱是个冰雕美人，笑起来却有种少女的羞涩，会让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留在她粉嫩的唇上，满心甜蜜。 她实在该多笑一点。 「干么一直看我？」她收回笑脸。 「没什么，」他一阵失望。「来，看看想吃什么，你要多吃点，你真的太瘦，我看台风天得把你绑在身上，免得你飞走。」 「你胡扯，其实我食量很大的。」只是经常忘了吃。 他一脸不信。「那我们来比赛，我吃多少你就吃多少。」 「我是不怕，不过，今晚不是有公事要谈吗？」 「我这种层级的公事不是用谈的，只要一出场就是份量十足的宣传。我跟你说，」他侧身在她耳边说：「你先到餐台那里盛些爱吃的菜，然后到落地窗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肚子好饿。」 「喔……」她抿嘴笑，明明就是为晚餐来的，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这个人连说谎都没耐性，随便几句就想敷衍过去，明知道很快就会被她拆穿。 不过，换个角度想，陪他出席宴会没有想像中的无聊。 因为不知道姜少成喜欢吃什么，严羽端着大盘子，每样菜都挟了点，摆得漂漂亮亮的，看起来十分可口。 从这点小地方，也能看出她凡事要求完美的性格。 不一会儿，姜少成溜到她身边，接过瓷盘，牵起她的手。「跟我来，带你到一个密室。」 第十二章 「欸？在人家家里这么到处闯，好吗？」她被迫跟着走。 「放心，这里的主人我熟得很，三天两头都在这里鬼混。」 严羽没再多问什么，反正这个人，我行我素到了极点。 所有负面的形容词被他用来形容自己，就是有种洒脱的自信。 不知不觉中，她的情绪也被他带动，突然感觉偶尔来个小小冒险，其实无伤大雅，还挺刺激的。 她的生活，有多久没这么轻松自在了？ 姜少成牵着严羽走进舞台旁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偌大的空间只在中央摆着一架三角钢琴，应该是练琴室。 这时，严羽才发觉自己的手一直被握在姜少成的大手里，连忙不自在地挣开。 姜少成对她这动作没有任何反应，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了。 他拉开落地窗的蕾丝窗帘，推开玻璃门，外面是个布置精巧的小花园阳台，一张白漆锻铸圆几，两把古典椅，温馨浪漫。 「我们就在这里悠哉悠哉地享用我们的晚餐。」他将餐盘搁在桌上，抽出手帕铺在她的椅子上。「请坐。」 「谢谢……」她不习惯他如此绅上的举止，他是她的上司，不是她的男伴。 他见她又开始拘谨，用手拈了块抹着鱼子酱的薄饼塞进嘴里。「开始比赛，我吃了第一口。」 她挑挑眉，也吃了块小饼干，微酸带甜，熏鲑鱼和鱼子酱混和奢华口感有种幸福的感觉。 「嗯……好吃。」这阵子她的胃都快被他养刁了，有时一个人回家吃微波的便利商店便当，不知怎的就感到一阵落寞。 「那多吃一点。」见她喜欢，他特别开心。「下次我再带你去吃别的，说到美食，这就是我的专业了。」 「不行，换你了。这是比赛。」她不管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啊！还漏了一样……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很快回来。」姜少成不知想起了什么，站起来快步走向大厅。 严羽一个人待在这个只有月光照映的阳台有些下安，频频望向姜少成离去的方向。 当大厅的光线再度从推开的门扉泻入，听见大厅的演奏音乐？她努力辨识背向光影的那个人是谁，当看见臂弯里挟着一瓶香槟，指间拎着两只高脚杯，手上又多了一盘食物的姜少成时，她心安了，笑了。 沉稳的步伐，修长的腿，宽阔的肩膀，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第一次，严羽认真地注意到他是个多么好看的男人。 「少了这琼浆玉液可不行。」他笑着坐下，为高脚杯注入金黄色的香槟。「干杯。」 「干杯。」是气氛，是姜少成给人一种温暖的感受，她放松了下来，细嫩的脸庞，融入月色，散发出瓷白的光晕。 姜少成不由得看傻了。当初，他怎么会觉得她不是他欣赏的那种美人？ 现在的他，无法想像如果他的秘书是另一个人，日子会有多无聊。 「怎么了？」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下意识拭拭嘴角，检查是不是沾上什么了。 「没事，试试这个，啊……」他拿起涂抹鹅旰酱搭配清爽小黄瓜的小片吐司摆在她唇前。 她不自觉地张开口，咬下一小口。 另外一半，姜少成很自然地放进自己嘴里，还吮了下指尖，满足地赞叹：「果然美味！」 这动作，令严羽心惊，她撇开脸，感觉耳根发烫，心跳失速。 姜少成浑然不觉她的羞赧，招呼着：「嘿，比赛才刚开始呐，不会这么快就投降吧？」 「怎么可能？太小看我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转正身体，刻意忽略那一瞬间的错觉，挑起一串牛肉卷，大嚼两口。「换你。」 「呵，开始有点比赛的样子喽！」他的目的是希望她多吃点，自然会奉陪到底，只是，她嘟着嘴，赌气的模样，柔化了严谨的脸部线条，不觉地，看她的目光愈来愈宠溺，这一刻，在他眼中，她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一个很有个性、很耐人寻味的女人。 「我跟你说过我要建一座亚洲超级美食中心的计划吗？」 「没有。」她只听施昀昀提过。 「小时候作文课不是都会写‘我的志愿’吗？你猜我写什么？」 「猜不出来。」她摇头，不知道像他这样一出生就什么都拥有的孩子，会有什么无法达成的愿望。 「好敷衍，猜猜看嘛！」 「喔……开飞机，帅气的机长？」 「错，再猜，不过要先罚吃一个。」他叉起一块水果蛋糕，推到她面前。 「喂——刚才又没这条规则。」她笑着闪躲，不肯再让他喂她吃东西。 「你很难拐咧，规则是人订的，等一下你也可以用同样规则罚我啊。」因为喜欢所以感觉亲近；因为亲近，便拥有了耍赖的权利。 霎时间，两人心中都隐隐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只是夜太美，气氛太融洽，舍不得分神去细想那微妙的转变。 「好啦！好啦！」她拗不过他，又好气又好笑。「我自己吃。」 「乖，接着猜。」他似乎很满意自己拥有哄她听话的功力。 两人就这样又拌嘴、又笑闹，两大盘食物居然几乎要一扫而空。 「不行了，我真的吃不下了。」她举起纤细的手，在空中摆了摆，然后抚抚鼓起的小腹。「我投降。」 「真的吃不下就别勉强。」他笑咪咪地，黝黑的眼瞳亮晶晶的，像刚完成一项不可能的任务，像意外看见她示弱撒娇的模样。 他突来的安静让两人独处的空间变得异常嗳昧，她从皮包里拿出面纸，抽一张给他，自己也轻拭唇角，好避开他那很容易让人误会的炽热视线。 「铃……铃……」严羽的手机响起，她看看来电显示，是戴仁豪，莫名地有些不安。「我接一下电话。」 「嗯。」他微笑。 她一直走到三角钢琴旁才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里？怎么那么久才接？」戴仁豪口吻有点不耐烦。 「陪我们总经理参加一个设计师的聚会。」她小声解释。 「你们总经理不是废物一个？什么设计师的聚会，不就吃吃喝喝，绕着女人屁股后面转，能接到什么大案子吗？」他不屑地嘲讽。 「仁豪……他不是废物，也没有绕着女人……」她停下反驳，想必他听不进去。 她曾经在他问起她的上司能力如何时，大略地提到姜少成不看内容就批公文以及开会中半途离席的事，没想到他居然以「废人」做结论。 戴仁豪对能力不足的人总是带着几分轻蔑，这点严羽是了解的，以前，她也认为男人就该将事业当作战场，全力冲刺，但是…… 「你最好小心一点，那种公子哥儿最懂得收买女人心，反正，钱能解决一切，女人又偏偏吃这一套。」 「仁豪，你在说什么？！这只是公事上的应酬，你应该懂的不是吗？以前我也经常陪我上司出席宴会。」 「以前我可没有说过什么，你那个上司我也很欣赏，但是现在这个就免了，你在他身边学得到东西吗？」 她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不想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争执。「你在哪里？下班了没？」 「我在你住的地方，还带了你最爱吃的蓝莓蛋糕，等了半个多小时，算了……我帮你摆在冰箱里。」 第十三章 「你要走了？不等我吗？」她急问，他们有半个月没见面，就连通电话的次数也愈来愈少。 「你可以马上回来吗？」他反问。 「这……可能没办法……」 「那就对啦！你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改天吧！我再找时间过来。」 严羽还来不及接话，戴仁豪已经将电话挂断了，徒留一片静默，静到让人心闷。 自从上来台北，这些日子，他失约的次数，她等他的时间又何止半小时…… 手中握着薄薄的手机，垂下脸，对于男友近来态度的转变，只能解释为工作压力太大，新官上任总是求好心切，他又那么重视这次的升迁，难免忽略了她的感受…… 轻轻地，她又吐了一口气，转身回到阳台。 「男朋友打来的喔？」姜少成见她说话声音那么小，鬼鬼祟祟地，故意取笑道。 「嗯……」她没心情笑，只应了声。 「你真的有男朋友？」 他原本只是开玩笑，听到她有男朋友，突然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而且这感觉来得又快又猛，仿佛硬生生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在你眼中糟到没人敢要吗？」她勉强说句玩笑话，想摆脱心里那股沮丧的感觉，却还是被浓浓的无力感包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试探地问：「你们交往很久了？」 「快四年了，我就是因为他才搬到台北来的。」想到这点，她觉得有些委屈，委屈戴仁豪这样对她…… 「有打算要结婚吗？」听见她这么重视她男朋友，更不是滋味了。 「暂时没有……不过，我们一直有这个默契……」 愈问愈糟，姜少成一下子焦虑起来。 「这年头不是谈了几年恋爱就一定得走进礼堂，你得问自己，你爱不爱这个男人，能爱多久，信不信任他，他能不能让你依靠，结婚能不能带给你幸福？不能这样顺其自然地结婚，一定要有足够的热情，懂吗？」 从来没想过婚姻这件事的姜少成，情急之下居然也能掰出一堆似是而非，很能唬住人的分析。 其实，他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只想说服她别嫁人。 「你干么这么激动？」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恋爱这么多年，他们早已经不再将爱不爱这件事挂在嘴边，一切只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 但，姜少成提出的这些问题，却瞬间击中了她的心窝，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深思过，支撑着这段感情走下去的理由是什么，与戴仁豪终有一天要走进的「婚姻」对她而言，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被问倒了，对呀，他干么这么激动？「你结婚后会不会辞职？」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嫁人，好再换一个顺眼一点的秘书？」她突然想起第一天上班他失望的表情。 「怎么会？我很喜欢你的，你不要那么早结婚啦！」他很心急，却不知在急什么。 「呵……」这句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窝心的吧！他这口吻像极了一个占有欲超强的孩子，仿佛在跟妈妈撒娇，要妈妈不要疼弟弟，只要疼他就好了。 「我是认真的。」她这个笑，让他更急，不知如何表达真正的意思。 「结婚后我还是会继续工作，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 「不是这个问题……」他烦躁了起来，也问自己——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长这么大不知道「烦恼」是什么的姜少成，回到家不过一个钟头时间，已经连续叹了十几二十个气。 打从送严羽回家后，他的脑子里就一直转着她的身影，是不是太早回家，生理时钟打乱，连荷尔蒙也错乱了。 躺在kingsize大床上，翻过来又翻过去，试图从他知道严羽有男朋友之后开始变得很糟的情绪中找出蛛丝马迹。 他无法理解这种郁闷，像是…… 嫉妒吗？ 姜少成从来不曾羡慕别人拥有什么他没有的，也从来不曾想用自己的财力背景去强取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没有就算了，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现在他却嫉妒起严羽的男朋友，吃味她对男朋友这么好，想到他们可能结婚，就像……他想不出像什么，只觉一股怒气梗在胸口，无从宣泄。 「该不是喜欢上她了吧？」姜少成自问，好像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是喜欢她，但是，好像又不是那种喜欢。 以他过去的经验，一个女人对不对他的胃口总是在第一眼决定，他喜欢大眼睛、嘴唇丰润、长头发、身材姣好，声音软软嗲嗲的，放得开、玩得起的女人，这一型的美女很能挑逗他的欲望。 严羽不是。 所以，姜少成根本无法从过去的经验法则判断他对严羽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烦、真烦……」他又滚了一圈，对着天花板叹气。 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想严羽嫁给别人。 【第六章】 姜少成咬着笔杆，对着办公桌上的一张黄色便利贴发呆。 这几天，他经常处于这种状态，看见严羽写的字、听见她的声音，就会想起她有男朋友、她要结婚……然后，就开始心情低落，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这不像恋爱。他从幼稚园就开始谈恋爱，他的初吻也在初恋时就给了班上一个金发的小公主，他太了解那是什么感觉。 恋爱是快乐的、欢愉的、情欲的，但是，现在他这种闷到要发霉的心情，只让人想大叫、想发脾气，一点也不甜，所以，他的结论是——这不是恋爱。 「唉……」都怪平常不动脑，只顾吃喝玩乐，真的遇到问题脑袋就不灵光了。 「叹什么气，连我进来都没发现？」严羽站在姜少成面前已经好一会儿了，只见他的头都快垂到桌面上，唉声叹气。 整个礼拜，他都是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她想，是不是她给他太多压力，又是抽查、又是拷问，害得他对上班产生抗拒？ 「小羽……」他抬头看见是她，一阵揪心，急忙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我好像生病了。」 「生什么病？拉肚子还是感冒？」她将要给他的会计部帐单搁在他桌上，担心地问。 他微一倾身，将额头贴上她的，撒娇地说：「你看我有没有发烧？」 「呃……」他这突来的亲密动作，差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她动也不敢动一下，仔细地确认他额上的温度是否异常，却频频被他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干扰。 「有没有？」贪恋着此时的近距离接触，他眼睛眨也不眨，直直凝视着她。 「没有，很正常。」她的心跳跳得太快，呼吸显得太急促，连忙倒退一步。 这个男人，连身体不舒服也要顺便散发他的男性魅力吗？ 「是喔……可是我就觉得头晕晕的，脑袋好沉。」他又往前一步，将头搁在她肩上。 第一次发现她的身高居然有这个好处，他不费任何腰力，高度正好，很适合拥抱。 她男朋友一定经常这样靠着她，这么一想，他又开始嫉妒了。 「是吗……我再确定一下。」 「嗯。」他将脸转向她，鼻息徐徐地拂过她细嫩的颈间肌肤。 他是不是真的生病了，怎么一贴近她，整颗心、整个胃，甚至整个下腹都热了起来，就像冬天煨在暖炉旁，眷恋着那温暖的火光，不想离开。 第十四章 尽管全身紧绷得快抽筋，她还是很尽职地再用掌心触摸他的额头，担心他真的生病了。 「还是没有……如果真的很不舒服，要不要早点回家休息？」她不敢移动脚步，怕他失去支撑。 理智判断他只是像个孩子爱撒娇——他真的很爱跟她撒娇，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发烫，他的呼吸仿佛带电般，触得她细胞发麻。 「没关系，借我靠一下就好。」他闭上眼，将双手扶在她不堪一折的柳腰上，满足地扬起微笑。 严羽在心中大呼救命，这姿势会不会太暧昧、太引人遐想了？ 虽然她没有别的联想，不过，心湖里还是激起了一阵悸动，最近，她愈来愈害怕跟姜少成的身体接触，偏偏他就爱黏着她。 她抿紧唇瓣，捏紧冒汗的掌心，被他强烈的男性气息给挠得口干舌燥，拼命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幻觉…… 「总经理……你有点重……」她轻轻唤他，觉得两脚就要虚软，他再这么靠着她，接下来她可能会直直往后倒下。 「你好小气……」他嘴里念着，却没有离开她的意思。他只是轻轻地靠着，怎么可能会重？！ 「你……是不是昨天晚上酒喝多了？经常这样玩到三更半夜，身体的抵抗力一定会变差的……」 她整个颈子拼命往后仰，想避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 「早点回家没人陪我吃饭，约人吃饭的话吃完就一定还有第二摊、第三摊，没办法……」他又叹了一口气。 「我真的、真的快撑，不、住了……」她的腰快断了。 「喔……」他心不甘情不愿地抬起头，站直身体，看着她的眼，突然有股想亲吻她，甚至扑倒她的冲动。 当这个念头一起，瞬间，他找到了答案——他对她是有欲望的，所以，他真的是喜欢她？！ 这是姜少成个人对「喜欢」的定义，他是纯野兽派，凡事凭直觉，喜欢一个女人当然得先能对她产生欲望。 「那就坚持一点，吃完饭就回家……」她大吸一口气，慢慢调整刚才乱掉的呼吸，气虚地说。 「不然你今天陪我吃晚饭，吃完我就乖乖回家，不信的话你可以打电话到我家查勤，你答应过会陪我的。」一直困扰着他的谜底解开之后，他突然精神了起来。 他没病，他只是喜欢上她！或许，是比过去对那些女人的喜欢还要更多，所以他才会一时无法分辨？！ 「我晚点我再跟你确定……」为避免戴仁豪像上次到家里找她却扑了空，生气好久，她得先问问他今晚会不会来。 在工作上她可以强悍，但在爱情里，她宁愿摆低姿态，给男友多点安心，谈恋爱不需要较劲，赢了面子却输掉爱情，不值得。 「你要先跟男朋友报备？」姜少成问。 「一定要的啊！」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感情这么好，嫉妒。」他像玩笑的口吻，实际上，心里五味杂陈，恨不得把她男朋友叫出来，决战！ 这是他第一次对女人产生这么严重的占有欲，偏偏严羽看起来只是把他当老板，一点也没感应到他对她的感觉已经不同。 如果他现在立刻向她表白，她会有什么反应？ 会不会被他吓到，明天就递上辞呈？ 可是，万一她不知道他喜欢她，还没给他机会就嫁人了，那他怎么办？ 姜少成这辈子还没这么苦恼过，面对心仪的女子竟然犹豫再三，举棋不定，蹩脚地像个「俗辣」。 「神经喔！我跟你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我跟我男朋友谈恋爱的时间，他都没吃醋了，你嫉妒个什么鬼。」她觉得好笑，却也有一种被重视的甜蜜。 她眼中只看见他的心智年龄像个孩子，而自己虽然做保母做得很累，不知怎的就是放不下他。 她不愿再回想刚才两人接触时的奇怪感觉，这种事，只会愈想愈复杂。 「嗯……」他想了想，心情好了些。「这么说我赢了？」 「这种事赢了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她吐槽。「桌上的帐单签完按内线给我。」 说完，她就走出办公室了。 姜少成一直望着她的背影，微笑。 严羽回到办公室后立刻传一通简讯给戴仁豪，问他晚上会不会到她那儿。 按下发送键之后，她凝视着手机荧幕，翻到「已接来电」，戴仁豪打给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时间是上星期，两人约好星期六一起回台中，他在最后一刻来电，又失约了。 她总是告诉自己，不要成为男朋友打拼事业的绊脚石，不要让他还得分心照顾她的心情，她懂得安排自己的时间，她不会胡思乱想。 两人交往多年，他了解她的个性，所以才能这么放心地在工作上冲刺，也因为她一直给人坚强的印象，所以，就算想撒娇、想抱怨，似乎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了。 热恋期过去，接着长长久久的日子能维持情感的理由便是如亲人一般的归属感，但，她却对戴仁豪愈来愈觉得陌生，愈来愈不习惯他说话的气势。 究竟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轻吐一口气，她将手机收入皮包，他没有立刻回电，就是在忙吧！ 抬头看向窗外的天空，灰灰的，连带的让心情也蒙上一层阴影。 她收回视线，拿起处理一半的工作。 下个月是姜少成父亲的七十五岁生日，姜少成列了一些私人名单要她寄邀请函，光是她手上的这份名单就有一、两百人，她无法想像包下整间饭店的餐厅及客房是怎样惊人的盛会，到时是不是还要出动警力维持交通？ 她利用电脑里的通讯录搜寻这些名单的住址及电话，为表重视，信封地址一律手写，过几天还要再拨通电话确认对方是否收到。 嘟嘟……嘟嘟…… 内线响起。 「总经理秘书室。」严羽接起电话。 「小羽，我帐单签好了。」是姜少成。 「好，我过去拿。」她立刻起身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姜少成见到她，先问：「吃饭的事结果怎么样？」 「喔……」她这才想起戴仁豪一直没回电话给她。「我还没打电话问。」 「是喔，等等先问，我要打电话订餐厅。」他似乎很期待。 「就随便吃吃就好了，还订餐厅？」她笑他的大费周章。 「当然，难得你愿意陪我吃饭，当然要慎重一点。」 「我都不知道陪你吃过几回饭了，说得这么酸溜溜的。」他对她的重视对照男友的一再失约，让她更感唏嘘。 是不是交往的时间一长，情人之间的感觉就会变得愈来愈淡薄？她不知道，因为戴仁豪是她的初恋，也是她认定的终生伴侣。 她只知道努力地稳定这段感情，大部分女人在意的浪漫与激情，全靠理智去说眼自己，也许大家都是这样。 「每次都是我连拐带骗的，看哪一次你会主动找我吃饭。」他当然酸溜溜，因为嫉妒她将男友的位置摆在他前面。 她只是耸肩带过，很难。 「帐单。」她伸出手，回到公事，她有她要谨守的分寸，该坚持住的界线。 「这两份帐单不是我签的，我也不记得去过这间酒店。」姜少成叹了口气，将帐单摊给她看。 第十五章 他早知道她不会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也因为如此，让他更懊恼，为什么不更早一点认识她，那么，这时就是别的男人嫉妒他了。 「是喔……」她接过来看，是位业务部的同仁签的名字。「我再请会计部查一下，可能夹错了。」 「这表示我有认真看喔！」他瞅着她看，那脸上，分明就是小孩子要糖吃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不吝惜赞美他。「你一定看得很仔细，给你鼓鼓掌。」 说完，她还真的用力拍掌，两人都为自己孩子气的行为笑得合不拢嘴。 「我现在去一趟会计部。」鼓励完毕，她带着帐单明细欲离开。 「记得要快点打电话喔、喔、喔——」他大声提醒她，还自己加echo。 「知道了、了、了……」她也假装从很远的另一个山头传回回音。 回完话后，自己摇摇头，疯了，跟在一个大顽童身边，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本是一个严谨、不苟言笑的人。 她搭乘电梯到五楼会计室，向经手的会计说明两份有误的帐单。 「总经理说这两份不是他签的帐单，也不记得去过这间酒店，是不是麻烦你再确认一下。」她客气地告知会计人员。 「喔……我、我再查看看……」会计人员一看，紧张地回说。 严羽注意到她脸上闪过惊慌，纳闷了一下，又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总经理没有责怪的意思，查清楚就好了。」 「是……谢谢严秘书。」会计人员缩着肩膀，小声地回话。 严羽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到办公室后再发一通简讯给戴仁豪。 这次，他很快回覆讯息，表示晚上要加班。 她拨内线告诉姜少成晚餐可以陪他一起吃，得到的是他像对中乐透头奖般开心的呼声。 晚餐，姜少成带严羽到一间港式茶餐厅用餐。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他需要特别提前订位——高朋满座，门旁还有排队等号码牌的客人，服务生连招呼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姜少成出马果然还是能享有特别待遇，老板一发现他立刻亲自前来带位，邀功地说帮他留了个最好的位置，嘘寒问暖，攀亲带故；一瞬间，严羽对「身份」这东西感慨了起来。 「想吃什么都点来试试。」姜少成将菜单递给她。 「嗯……」她看看菜单，许多看不懂是什么东西的菜名，视线一直跳过、跳过，最后只点了广东炒面、萝卜糕、烧卖，这几样她吃过的菜。 她对吃一向不怎么注重。 「你啊，还真没冒险精神，」姜少成笑她。「虽然这里的萝卜糕也很够味，不试试比较特别的？」 她挤挤眉头，盯着菜单。「特别的……黯然销魂饭吗？」 「这个好，内行。」他点头，告诉老板。 「喂……你还真点啊，」她笑死了，这种名字。「那冰火菠萝油是？」 「吃过不就知道了。」他又叮咛老板记下。 严羽愈点愈觉有趣，索性专挑那些怪名字，一边格格笑着。 姜少成一直微笑看着她，只要她开心，他也就莫名地开心，好似自己的心情是跟她的表情绑在一块的。 他想宠爱她，但是，却始终感觉两人之间有着一道跨不过的界线，是因为对她而言，他只是她的上司吗？ 就连吃饭这件事，也是她曾承诺，所以不得不点头答应，非关男女。 这次恋爱的滋味，有点甜、有点酸，还带点苦涩，他才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也有如此煎熬的感觉。 「最后甜点……就杨枝甘露。」她合上菜单，问姜少成：「好像点太多了？」 「这样才能试出最合自己口味的菜，下次也好推荐朋友。」 「嗯……」她想想也对。「不过，我不知道我点了什么喔，万一来的东西太奇怪，你要负责吃。」 「好。」他点头，难得她对他耍赖，这是第一次吧！ 四周人声鼎沸，十分热闹，每次侍者端菜匆匆经过他们桌边，严羽便会好奇地问姜少成：「刚刚那是什么？」 他像本美食百科全书，有问必答，这方面，他有绝对信心。 「你懂得真多。」她真的很佩服他。 「等我投资的那栋超级美食中心落成，里头大概可以容纳百余间店，以后我们就一间一间试吃，把每间店、每样菜都试过一遍。」 「好啊！」她允诺，甚至期待了起来，原来，工作之外的生活也可以这样丰富。 用餐时，姜少成告诉严羽他如何认识施昀昀的男友邬南光，美食中心的梦想如何达成，从有这个想法到实现，前后居然长达十五年。 谈到这个计划，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声音充满力道。 严羽发现，他不是没有能力，虽然投资美食中心的出发点是因为自己贪吃，但是，他确实也认真地搜集许多资料，并不是以为有钱就能解决一切。 所以，让他积极参与公司的经营，应该不是不可能的任务。她心中悄悄雀跃着。 随着菜一道道送上来，食物真的很可口，用餐的心情也很愉快，两人胃里的空间渐渐塞爆了。 「天啊……这是我史上吃最多的一餐。」严羽捧着胀起的胃，直呼不可思议。 「我也是……」姜少成通常是浅尝即止，试口味不是为吃饱，但是今晚，他真得吃超多的。 她看看手表。「哇……都快八点了，我们还真能吃。」为什么跟他一起吃饭都会吃很久，是时间过得太快？ 「我们到附近店家逛逛，消化一下。」玩惯的他不想今晚就这样结束。 「不行！你身体不舒服，要早点回家休息。」她可没忘记今晚陪他吃饭的原因。 「是……」他招来侍者结帐，心想——只要你陪我就什么病都好了。 「走吧！别赖在椅子上。」结完帐，她催促他。 他撑着椅垫站起来，一副饱到走不动，傍着她的手臂，装死不走。 「喂……你很重欸……」她闪开身，他失去依靠作势要往旁边倒下，她心一惊，赶紧拉住他的手。「走好啦！」 「我走不动。」 她双手往胸前一抱，想想又放下来，跟这个赖皮鬼讲道理，不是浪费自己时间吗？ 最后，她还是决定拖他走。 「啊……下雨了。」走出茶餐厅，严羽抬起头，豆大的水珠正好落在她脸上。 「你进去里面等一下，我冲到车上找找有没有雨伞。」姜少成说。 「不用了。」她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省得你又多跑一趟。」 「那……」他将西装外套脱下，向上撑起，盖在两人头顶。「数到三，一起冲。」 「好。」她做预备动作。 「一、二，冲——」 「啊——不是数到三吗？」她笑着尖叫，赶紧跨出步伐。 「考考你的临场反应啊。」他大笑。 「喂、喂，手抬高一点，遮住我的眼睛了啦，我看不到路。」躲在他的外套小空间里，两人超没默契，不时撞在一块。 「手很酸啊，我看路，你看我的鞋子，要左转了。」 「举那么一下子就喊酸……亏你长这么高大，都假的喔？」她取笑他。 「小羽，你好色喔，说双关语。」他开玩笑地用手肘挤她。 「哪有啊——」 第十六章 她脸一红，闪着不让他挤，他又怕她淋到雨，追着她跑，两人都没注意看路，才弯出巷口就撞上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严羽连忙掀开头上覆着的衣服，朝被她撞到的人弯腰道歉。 当她起身看向对方时，赫然发现竟然是戴仁豪。 好巧……她露出笑容，才要开口介绍姜少成与他认识却注意到他慌张的表情，她迟疑了下，不明所以。 「仁豪，你朋友吗？」一个甜到让人反胃的声音响起。 严羽这才注意到戴仁豪的手臂勾着一位穿着低胸性感洋装的肥胖女人，而他手上拿着的伞是粉红色的女用伞。 「不认识。」他很快撇过脸望向那女子，极尽温柔讨好地说：「走吧，你都要淋湿了，小心感冒。」 「雨伞都移到我这边，哪会淋到雨。」女子娇嗔地缩进他的臂弯里。 不认识……听到这三个字，严羽整个人呆住了，就这样任由戴仁豪搂着那名女于，从她身旁离去。 「雨愈下愈大了，快跑——」姜少成将外套往她头上一遮就往前跑。 跑了两步，见严羽还愣在原地又折回来，为她挡雨。 「小羽，你怎么了？」他凝视着她的脸，察觉到她的表情很不一样。 挂在她眼眶里的水是雨水……还是眼泪？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从外套探出头望向她身后，刚刚她撞上的那个男人…… 「那是你……男朋友？」他憋着气，小声地问。 倏地，泪水满溢，从她眼眶渭下。 她的眼泪滴疼了他的心，再看看那个男人，顿时一把火燃起—— 「你等我一下。」姜少成说完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立刻冲向戴仁豪。「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他一把扯住戴仁豪的手臂，戴仁豪一个踉跄，伞掉落地面。 「你干什么？！」戴仁豪转身怒视姜少成。 两人身高体格相当，眼看冲突就要发生。 「总经理——不要——」严羽冲过来拉住姜少成已握起的拳头。 「仁豪……怎么会这样……」躲在戴仁豪背后的那名女子，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 「对不起，我们认错人了……」严羽在姜少成开口之前先道歉，两手拼命抓着他。「总经理，拜托……我们走吧……」 姜少成怒火中烧又担心一使劲会伤到严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的委屈自己。 「求你……不要……」严羽低声求他。 听见她哽咽的声音，他好难受，一咬牙，只能松开拳头。 「神经病！」戴仁豪心虚，啐了一声便弯身拾起雨伞，立刻为身边的女子挡去雨水。「我们快走吧！」 那女子在离开前回头望了姜少成一眼，这一眼让姜少成认出来她是谁。 雨不停地落下，戴仁豪已经走远，严羽仍紧紧地抓着姜少成，他的手臂是支撑她的力量。 她万万没想到，上来台北短短两、三个月，一个人的心居然说变就变。 他居然能睁着眼，当着她的面说——不认识。 【第七章】 「上车，你全身湿透了。」姜少成回过头，看见她将外套拿在手上，心疼地将衣服盖回她身上，搂着她的身体，硬是将她带上车。 拉上车门，姜少成发动车子，调暖气，从后座送洗回来的衣服中抽出一件棉质上衣，递给严羽。 「把头发擦干。」 她茫然地拿着他的衣服，却没有动作。 见她这模样，他心里堵得慌，抢过衣服，擅自帮她擦干雨水。 她第一次如此柔顺，安静地像个不会说话的娃娃，他却宁可她叉起腰，凶巴巴地警告他——「别乱摸我的头发啦！」 「小羽……」 「嗯？」她转头看他，强忍着眼泪。 「借你靠一下。」他将她搂向自己肩膀。 严羽就这样靠着他，没有拒绝。 她现在是需要一个肩膀，一个能让她相信自己的世界不会因为戴仁豪的背叛就垮了的肩膀。 她没有对不起他，甚至努力地配合他调整自己的作息，但是，当两人的缘分尽了，当你努力的对象不再回头看你一眼的时候，这些努力便失去意义。 姜少成说得对，不是恋爱了几年就一定得走进礼堂，即使你相信，那个对你说「我愿意」的人，随时都可能变卦。 他擦干她的头发，又拿来一件衬衫披在她胸前。「拉着，别着凉了。」 见她依旧不言不语，他忿忿地踩下油门，驶离停车格，心中咒骂那个没有好好珍惜严羽的男人。 雨丝不停地拍打着车窗，阴阴郁郁地教人喘不过气。 「你男朋友不会刚好在‘弘达科技’上班吧？」姜少成憋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他想弄清楚一件事。 「嗯。」这时，严羽已经不想弄清楚姜少成为什么知道，她很累，很冷。 心，很冷。 他冷哼一声。「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是‘弘达科技’总经理的二女儿。」 姜少成有话直说，不是幸灾乐祸，不是乐得她男朋友劈腿，而是他最瞧不起那种趋炎附势的嘴脸。 喜欢就喜欢，只要忠于自己，何必用谎言来掩饰？那种男人配不上严羽，他不希望她还存有挽回的念头。 「喔……」她凄凄地笑了，当戴仁豪暗指她与姜少成有什么暧昧时，原来是因为他正在这么做。 人，总是用自己狭隘的目光去解读别人的心，总以为自己会做的事，别人也会做。 她不是傻瓜，也不是善良到一味帮男友找理由的笨女人。 以前，戴仁豪看见过胖的女人总是刻薄地嘲讽，刚才她却亲耳听见他那极尽奉承虚伪的语调，是他变了，还是她小看了他追求成功的强烈企图心？无法相信他真的选择如此不堪的方式达到他的目标。 她该庆幸吗？庆幸在嫁给他之前，看清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雨刷快速地拨掉车窗玻璃上的雨水，严羽缓缓地起身，调头望向车窗外，不敢抬手拭去泪水。 无论如何安慰自己，终究，被背叛的感觉还是痛得教人难以承受。 车子驶入一栋豪宅车库，严羽不解地转头看向姜少成。 「先到我家洗个热水澡换上干爽的衣服，别感冒了。」他说。 「我不要紧的……还是直接送我回家吧……」 「不行，今天我不让你回去。」他难得用如此强硬的口吻。 「呵……我没那么脆弱……」她勉强挤出笑容，知道他担心自己，这份心，已够教她感动。 「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看，你的衣服还在滴水，快进来。」 「只有你一个人住……那我是不是现在应该开始担心？」她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能说出玩笑话。 「孤男寡女的，你是该担心。」他回说，一半玩笑，一半认真。 「谢谢提醒，我会注意的。」衣服黏在身上的不舒服感，让她决定还是先洗个澡，换件衣服。 姜少成家里没有女装，先拿了件浴袍给严羽沐浴后换上，接着打电话到熟识的服装店，请他们送几套衣服过来。 当严羽在客房里换上他递进门缝的衣服，不觉羞红了脸。 这个人怎么连她的内衣尺寸都猜得那么准…… 「衣服合适吗？」他在门外等着。「换好了出来喝杯热可可。」 第十七章 严羽慢吞吞地打开门，很不自在地拉拉上衣裙子，这不是她习惯的裤装，而是性感的白色削肩上衣搭配着浪漫的及膝鱼尾裙摆，颜色也太鲜艳，她只觉浑身别扭。 「快打开门啊，只开一条缝怎么出来？」他频频从门缝中探头。 「这衣服……」她终于打开门，却皱着一张脸。 「好看！」他帮她接话，眼中尽是赞赏，一套衣服将原本严谨的她烘托得性感亮眼，这设计师衣服挑得真不错。 「哪里好看了……」她瞪他一眼，害羞又不敢表现出来。「别用你那些女朋友的标准看我，我走的可是知性路线。」 「性感的人要知性很难，知性的女人再加点性感，那就叫完美。」他自说自话，目光中尽是欣赏。 「不是有热可可喝……」她受不了他那称赞的眼神，感觉自己穿着衣服比没穿还缺乏安全感。 「有，刚泡好的，我们到厨房喝。」 「喔……」她点点头，跟着他搭电梯到二楼。 这个怪人，不带客人到客厅，居然是进厨房。 不过，或许这就是他体贴的方式，坐在刚才一进门的豪华客厅，她肯定不自在，厨房里，反而有种像家人朋友的感觉。 姜少成给予的温暖，抚慰了她的悲伤，其实，他可以不必这么做的，毕竟她只是他的秘书，何况平常还对他很凶。 「喏，你的热可可。」他递给她一个彩绘马克杯。 「谢谢……」严羽双手捧了过来，轻啜一口，热气薰蒙了她的眼，心中的感动与感谢，不知如何表达，如果没有他，此时，她可能早已哭得肝肠寸断。 「好喝吗？」姜少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嗯……好好喝……」她不可思议地又啜了一口。「好特别的口感，又香又浓，这是什么牌子的？」 「秘密。」他笑了笑。「我在维也纳跟一位咖啡师傅学的特调热巧克力，喜欢的话，来我家我就泡给你喝。」 「那以后我天天来。」她开玩笑道。热可可流经肠胃，更暖了她的心，原来，可口的食物竟能瞬间改变人的心情。 「你想住下来也行。」他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愣住了。 他名下有好几间房子，唯独这里不曾让交往的女友来过，此时，他却真的希望她住下来……他会不会太冲动了？ 「呵……」严羽没当真，但还是谢谢他。「我只是失恋，还没惨到无家可归。」 「你没有失恋，你是获得一次认识更好的男人的机会，应该庆祝。」 「这么说也对……」她吸了口气，还是有个东西梗在胸口，这打击来得太无预警，她只是努力地不去回想那个画面。 不过，姜少成总是阳光、总是正面的想法，很能鼓励人心，曾几何时，她竟变得如此信赖他，连这么惨败的一面都不怕被他取笑。 被人当场看见自己遭男友劈腿，她应该感到难堪，但是，在姜少成身边她却没有疑虑，或许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了解他看起来虽然一副漫不经心的粗线条样子，却有一颗再体贴不过的心。 见她眼神一黯，知道她又想起那个人，姜少成抬起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发。 「不管发生什么事，别硬撑，我会保护你的。」 听见他说的话，严羽的鼻子酸得发疼，眼眶倏地转红。 这句话，命中了她心深处鲜少显露的脆弱。只有他，看见的不是她的坚强与韧性，看见的不是她的严肃与一板一眼，他让她记得，自己只是一个女人，可以软弱，可以无助。 「谢谢……」她忍不住哭了。 她何其幸运，能遇上姜少成这个体贴的老板。 这时的她，忘了两人初见面时，差点引爆火花的恶劣印象，只记得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那些哭笑不得却充实的每一天。 「别哭……」他将她拥进怀里，轻叹一声。 如果可以，他好想告诉她自己的感情，告诉她有个人会好好珍惜你，但是，他担心这个时机不对，会搞砸，会令她心生抗拒…… 严羽没想到姜少成会突然抱住她，一种不该有的情愫自心中汹涌而出，令她一阵错愕。 「总经理……」她微微挣扎，觉得这样不好，她现在太失意，才会出现这种错乱的感觉，这对他太不公平。 「我……不行吗？」他还是忍不住，说了。 「总经理……」她用力推开他。「对、对不起……我要回家了。」 姜少成想追过去，但是，她嘴边那一声声「总经理」浇熄了他的希望，在她的心里，他连朋友都不是，就只当他是「总经理」吗？ 严羽不敢去思索刚才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急忙奔离厨房，回客房拿了皮包就匆匆离开。 这一天，太混乱了…… 严羽搭计程车回到家，冲进门内便滑坐在地反上，她很彷徨、很惊恐。 慌乱的不是姜少成突如其来的告白，而是她心中一瞬间涌上的强烈情感。 她才刚刚被男友抛弃，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对另一个男人投怀送抱，她不敢面对一路上隐隐在胸口跃动着的乍喜…… 想到自己可能对姜少成也怀有好感，想到自己潜意识里可能庆幸着发现男友隐瞒的私情，她便无法原谅自己，这是多么可怕、多么不知羞耻的事呐！ 她拿起手机，拨电话给戴仁豪，或许她该确认那是不是一场误会，或许她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她不允许自己是个三心二意、朝三暮四的女人。 铃声响了几声突然间断了，再拨，已经转为语音信箱。 不死心的她又传了几通简讯，发送完成后，她紧盯着手机，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上头，暗自祈祷它快点响起。 戴仁豪并没有回电话，她看得眼睛都疼了，腿都麻了，勉强拖着一跛一跛的脚让自己躺到床上，继续等待。 然而，发出去的讯息犹如沉人海底，无声无息。 她茫然地靠在枕头上，口中喃喃地念着戴仁豪的名字，就是不让自己想起姜少成。 直到凌晨一点多，严羽终于收到一通简讯，是戴仁豪发的。 篙讯中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对不起。 她连忙拨电话过去，依旧是冰冷的语音。 没想到他竟然连当面告诉她的勇气都没有，严羽看着荧幕上的字，笑了，笑着流泪。 她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终于了解一件事，原来人的心是那么难懂。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拥有「读心术」这样的特异功能，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再傻傻地相信别人、傻傻地等待、傻傻地连君子与小人都分不清楚。 她气愤、痛苦，无法挣脱那种信心崩溃的恐惧感，对自己、对未来充满了疑惑，她更卑屈地想，姜少成给予她的温暖其实是出自于怜悯。 像她这样没有女人味，只知工作不解风情，被交往多年的男友抛弃的女人，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起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一直到天亮，她仍无法合眼，身体、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缩在双人床上，几度想起身梳洗上班去，却浑身无力，只觉脑袋昏昏沉沉、热烘烘的。 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走了一圈又一圈，她只是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算了……今天请假吧…… 第十八章 她还没准备好面对这遽变后的第一天，不知该如何面对姜少成。 想到他，她的心又痛了…… 也许……她害怕的是承认了、接受了对他的好感，姜少成将如何看她？他会不会以为她只是一时脆弱寻找安慰，他会不会以为她其实是个薄情、忘情的女人？ 没想到，她最在乎的，居然是他。 奋力支起身体，拿起电话正要打电话到公司请假时，门铃响了。 叮咚叮咚叮咚定叮咚！ 门铃又急又刺耳，震得严羽太阳穴发疼。 「小羽、小羽！你在里面吗？」 门外的叫声像是姜少成的声音，她一阵心惊，怎么愈不想面对，他就偏偏不肯给她机会逃避。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小羽——小羽——」那一声声心急的呼喊逼得她心乱如麻。 扶着家具踩着虚浮的脚步走向门口，从猫眼确定过才打开门。 「呼……」姜少成看见她好好地站在眼前，松了好大一口气，大手撑在门框上，紧张到微微发抖。 他担心她想不开，又担心她因为他昨晚的唐突不告而别，进公司后发现她没来上班，便急急忙忙地冲来了。 匆忙之中也不知道她住哪一层楼，住几号房，一层一层、一间一间按铃敲门上来。 对了！差点忘了一件事。 姜少成转身朝站在一旁的欧巴桑道谢。「谢谢你带我上来，不然我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严小姐……这个人你认识厚？」欧巴桑是这栋公寓的管理委员，跟她确认。 「认识……我公司老板……」严羽虚弱地说。 「认识就好，他很紧张溜，每一户都按铃，不过长这么帅应该不是坏人啦！我就带他上来了。」 「嗯，戴太太，谢谢您。」见管理委员一副想聊下去的态势，她赶紧将姜少成拉进屋里。 大门关上后，严羽扶着铁门，低声向姜少成说：「总经理，我换个衣服就可以进公司了。」 「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请假就是了，干么这样勉强自己？」姜少成轻斥，怪她只会照顾别人，不懂得照顾自己。 「我怕有什么紧急的事要处理。」既然已经躲不了，碰面了，她没有理由不去上班。 「放心，公司不会因为你请一天假就倒了。我只是来确定一下你没事，去，去床上躺着，多睡一会儿。」 他想，她昨晚一定没睡好，不过，两人还可以这样正常的对话，他已经感激万分了，哪怕他依旧是她口中的「总经理」，总比转眼间变成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好过一万倍。 小小的空间里，两人共处一室的紧窒感压迫着严羽，她的心脏跳得好用力，自己凝重的吸呼声也令她窘迫了起来。 他们经常独处，可是此时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暧昧的氛围，她突然间不知道手脚该怎么放，也突然间意识到他对她的影响力。 「我、我还是去上班好了……」她打开衣橱取出衣服，又想到这间套房就这么大，是该请他出去，还是该到浴室换衣服？ 「我说让你请假你就乖乖地请假。」他从她手中取走衣服，挂回衣橱。 「我想去上班。」她又将衣服拿出来。 「我是总经理，我说不准。」他大掌握住她细瘦的一双手，不再让她有机会拒绝。 一争一夺中，两人视线对上了，在两扇打开的衣橱门间，更狭窄、更幽暗。 严羽心悸地撇开视线。 只是经过一夜，为什么看到他的感觉全然不同了，心脏跳得几乎失控，好似安静多年的火山突然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姜少成以为她怕他，这让他很伤心，他的表白果然太冲动了。 现在，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控制，没见到她，冲动地连地址也没问就跑来了，见着了她就浑身躁热了起来，她愈躲，他愈克制不住想紧紧搂住她的欲望。 他多么希望她是他的，但是，她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你在发烧？」他突然发现她的皮肤是烫的，连忙将额头贴上她的。 「总……」严羽几乎要瘫软后仰。不知道是不是一夜未眠的关系，她整个人的知觉像是被无限放大，只要他一接近她，她就开始发颤。 「你真的在发烧……」他一确定她的额温，二话不说，将她抱到床上去，接着拿出手机，拨电话给他的家庭医师。 「喂，张医师，你现在有没有空出诊？」 「不用……」严羽想阻止他，她自己买点成药吃吃就好，但姜少成一直紧握着她的手，不让她打断他的电话。 「……不是，是我朋友，对，发烧，我地址给你，你等一下喔……」他连忙冲到门外看看门牌，告诉对方地址后，又冲进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担心地问，没有照顾过病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严羽见他一会儿帮她掖棉被，一会儿又帮她调整枕头，仿佛她是个瘫痪的患者，失去行动能力。 她笑他傻气，可是，又怎能不被他感动。 「要不要喝水？」他拿着空杯子环顾房间，不知道水在哪里。「喂——喂——你别起来，你只要告诉我在哪里。」 「冰箱旁边有旷泉水。」她指了指方向。 「好，你等等……」 他倒了水，又扶她坐起来，将水杯凑到她唇边。「乖，喝水……」 她知道拗不过他，只好听话将水喝完。 「躺好，等一下医生就来了。」他半跪在床边，一手抚触她的额头，像是手一离开她就会烧得更厉害。 「眼睛闭上，别乱想，能睡就睡，我在这里陪你。」他拨开她额上的发，轻轻地哄着她。 严羽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只是微烫，没那么严重，可是，他的动作好轻柔，他的声音好好听，渐渐地，她觉得有些困了，虽然想撑开眼皮陪他说说话，却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 严羽足足睡了十个钟头。 当她从昏睡中缓缓苏醒时，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地握住，蒙眬中记得有人曾唤醒她，喂她喝药水，记得有人在耳边低声呢喃……转过头，看见姜少成趴在床边，也睡着了。 刹那间，她百感交集，一颗心直直坠落，坠入他的掌心中。 没有女人能抵挡他的温柔，没有女人能不为这样一个体贴的男人动心，他身上集合了所有女人梦想中白马王子的一切条件。 他是怜悯她，是出自善良的本质？ 他怎么可能真的喜欢她？就算此时真对她有那么一点感觉，这感觉又能延续多久？ 她很害怕，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他这样待她，害怕再次交出自己的感情会不会再经历一次更撕裂的疼痛，她更害怕自己脆弱得错将感激当成爱情。 悄悄地吁一口气，现在的她最需要的是时间让自己回归平静，不是另一段恋情。 她晃晃手，企图摇醒姜少成，这样的姿势睡着很难受吧。 「你醒啦？」姜少成才睁开眼立刻起身贴近试探她的额温。冒了点汗，温度恢复正常。 「正常了！」他终于松一口气，轻轻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亲昵地摩摩她的鼻子。「一整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我准备了好多菜，去洗个脸，快来吃饭。」 第十九章 严羽苦笑，她想平静也得这个男人肯给，而他，大概是她认识的人里头最不按牌理出牌，最容易影响她情绪的人。 亲吻，可以这么随兴、这么不给人时间拒绝的吗？ 「还愣在那里干么？要我抱你？」 「不用，我没那么虚弱……」她连忙溜下床，真的是饿坏了。 从浴室出来，亮起日光灯，严羽看见那张四方茶几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都傻了。「你还特地请人送过来？」 「本来我打算自己煮，不过你的厨房实在太阳春，像我这种大厨身手，巧夫难为无具之炊，只好叫外送。」 「噗……」她掩嘴一笑。「那真抱歉了，害得你没办法大显身手。」 「喂、喂……你好像不信喔！我小时候的梦想可是做大厨师，不然明天，明天下班到我家去，我做一顿全席的菜肴给你瞧瞧。」 「好、好，我信。」她想起昨晚他那个炽热的拥抱，心猛然一颤，敷衍过去。 「来，试试这丝瓜滑蛋。」他舀起一瓢翠绿带金黄的菜肴摆进她碗中。 「谢谢……」菜还是热的，可想而知，她睡着的这段时间，他费了多少心思。 「以后，不准再跟我说谢谢。」他忽地板起脸孔。「我已经说过我喜欢你了，不是上司对部属的喜欢，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喜欢，懂了吗？」 「欸……」她停下咀嚼，差点噎住。这……他怎么，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不管你现在喜不喜欢我，要不要接受我的追求都没关系，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不可以突然辞职，不可以突然消失。」 「这明明是两件事……」她心慌着，以玩笑掩饰激情。 「喔，我心算不好，」他也笑。「那不只两件事，还有……我为你做的任何事全都因为我想要做，而且做得很开心，你不必感激更不必内疚，我们就维持之前的相处模式，顺其自然。」如果她还不能接受他，至少，不要逃避他。 她垂下脸，不知该怎么说，她怎能不感激，怎能不内疚……现在的她，怎么还有勇气、还有自信接受他的感情。 「你知道我以前交过多少女朋友？」他突然问。 「不知道，不过我猜很多吧……」做他的女朋友，很可怜，不知道何时会被换掉。 严羽这么想的时候，发觉自己其实很在意，只是以前从未细想过这些微妙的心理变化。 「是很多，多到我自己都数不清。」他坦白。「所以，我不是那种很执着，爱不到就翻脸无情、痛下杀手的男人，你放心。」 「喔……」原来，他是要告诉她这个。 「朋友也好、情人也好，我对你的关心不会因为我们是什么关系而有所不同，即使你嫁了人，我喜欢就是喜欢，没在控制的。」 「嗯……」她忍不住笑，他这么说的确减轻了她的压力。 她喜欢他的直率与坦白，跟他的相处一直就是这么自然轻松，也许，这次她该试着不要「想太多」，但愿一切真能顺其自然…… 「不过，我当然不希望你嫁人。」他补一句。 「暂时……」她看向他。「暂时是绝对嫁不掉的。」 「那就好。」他微笑点头。「开动！」 严羽再次捧起碗，一颗心，被他的这番话填得满满的。 阴霾，在他灿烂的笑容下，仿佛真的过去了。 只是，失恋的痛……可以这么快被抚平吗？ 【第八章】 姜少成并没有给严羽抚平情伤的时间，甚至根本没给她空闲下来的机会。 上班的时候，他一直窝在她的办公室，问东问西，一副突然奋发向上的认真摸样，下了班，拉着她到处跑，见识他眼中愈夜愈美丽的台北城。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她撒娇、耍赖，摇身一变，变成保护者的角色，而她却反而弱势了下来，一段失败的感情同时消磨掉了她的自信与棱角。 但，也因为如此，她才了解被呵护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甜。 她尽量不去想两人这样成天黏在一块对不对，因为他不准她想，只要日子过得开心就好，是部属、是朋友、是情人，他待她的方式一样不会改变。 她怀疑他好诈，反过来用许多似是而非的人生大道理让她放下不安，使出愚民政策让她变得不爱动脑，然后一点一点地用温柔攻占她的心房。 星期六用过晚餐，姜少成带严羽到美食中心的工地看看进度，四周栽了好多树，人工草皮也植上了，亮着柔和的黄色街灯，虽然还无法想像这栋建筑完工后的模样，但是，这环境已经给人一种全然放松的悠闲心情。 很像姜少成给人的感觉。 「小羽，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绕过工地一圈，姜少成已经安排好接下来的节目。 「我已经好多年没踏进电影院了。」 「我很喜欢的一位导演出了新片。」 「文艺爱情片？」她好奇他喜欢哪一类的电影。她猜，他这么浪漫，一定常看爱情电影。 「嘿嘿……我的心思哪有这么容易被你看穿的。」他故作神秘。 「哈，明明就很容易被看穿，想在黑漆漆的电影院里偷牵我的小手？」她眯起眼笑，两人在一起，就连斗嘴也是一种乐趣。 「想牵你的手就牵你的手，何必等到进电影院里？」说着，他就握住她的手，还很亲热地贴近她。 「喂……」她微微挣扎了下，当然挣脱不了他的大手。 这一个多月来，他偶尔会牵她的手，偶尔会作势要偷亲她，实际上却没有出现太逾矩的举止，这点……让她有点纳闷。 并不是她暗自期待什么，只是难免担心他突然出现亲密的动作她该不该拒绝，可是当他守着规矩时，她又不禁想，若真的喜欢她，不是该有些冲动，尤其恋爱经验如此丰富的他…… 姜少成牵着严羽走向车子，内心有着她听不见的哀鸣，到现在，牵她的手，她还是会出现抗拒，更别提再靠近她一点，所有的冲动都只能用尽吃奶的力气去压抑它。 为了不给她太大的压力，这场恋爱他谈得绞尽脑汁，不过却甘之如饴。因为她，他才懂了什么叫「得之不易」，才了解真的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那么在意对方的反应，哪怕只是一个小动作，都特别敏感。 只要她微笑，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只要她一个下意识的闪躲，他的心就像跌落谷底，要费好大的劲才能爬上来。 爱情的微妙，他总算是尝到了，涂满爱情毒药的箭，让他中箭落马。 车子停在停车场，两人并肩走向电影城，姜少成像个青涩少年犹豫着要如何才能自然而然地再牵起她的手，严羽则手心冒汗，不知道他何时会靠过来牵着她的手。 两人各怀心思，居然就一路默默无语地走到目的地。 买了票，接着排队等爆米花和饮料，队伍的前方站着一位纤细的长发女子，柔柔亮亮的黑发，让人不禁要幻想她长得什么模样。 严羽偷偷地瞄向姜少成，她知道他一向钟爱长发美女，他抬头看着前方的看板，似乎没注意那女子，下意识地，严羽拨拨自己的短发，莫名地沮丧起来。 长发女子拿着爆米花转过身来，发现站在她后方的姜少成，惊讶地叫出他的名字。 第二十章 「少成——」 「凯俐？我没认出你的背影。」姜少成也很惊喜，退到一边让后面的人先点东西。 严羽心想，他果然还是有在偷看。 「好久没见到你了，现在还画画吗？」凯俐问道。 严羽听了，也好奇地看向他，他画画？ 「自从你嫁人之后，我就封笔了，颜料早干了。」他开玩笑说。 「胡扯！我什么时候嫁过人了。」凯俐笑着白他一眼，掩不住满脸重逢的喜悦。 严羽看在眼里，一种酸涩的味道漫着心窝，耳闻姜少成过去风流的程度，以后搞不好随处都能遇到他的旧情人。 「小羽，这位是凯俐，我以前的油画老师。」他介绍两人认识。 「只是这样吗？」凯俐仰着脸，很不满意他的轻描淡写。 「我们是在画廊认识的，她的油画画得很不错。」 「然后？」凯俐抿着嘴笑。 「然后……我为了追她就跟她学画画还免费当她的模特儿，只不过，她用完之后就把我抛弃了。」他补充说明，没有要掩饰的意图。 「嗯……」严羽轻轻点头，他很坦白，她却愈来愈不是滋味。人体模特儿，听起来好暧昧……是关系匪浅吧！ 「嘿……是你吧！学不到两个月，就开始跷课。」凯俐娇嗔地抱怨，姜少成的说法，给她做足了面子，事实上，后来他渐渐疏远，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个人。 「我这个人就是三分钟热度。」姜少成笑笑带过。 「那这位是？」凯俐看向严羽，免不了有点较劲的意味。 严羽比凯俐更想知道姜少成会怎么在旧情人面前介绍她，秘书？ 「这位是严羽，我最爱的女人。」他微笑说道，亲密地搂上她的肩。 严羽一时愣住，脸蛋立刻烧红，没想到姜少成会这样说。 「你好……」凯俐感到不可置信，但她没忘记保持镇定，留住自己的面子。 听见姜少成说「爱」，凯俐知道自己跟姜少成是不可能再续前缘了。 「你好……」严羽还羞红着脸，肩背贴着姜少成厚实的胸膛，只听见自己好大的心跳声。 「少成……我朋友还在等我，电话联络。」凯俐比了比电话的手势，匆匆离去。 凯离开后，姜少成问严羽：「你爆米花要甜的还是咸的？」 严羽一直低着头，姜少成只好弯身看她的眼睛，整个手臂刚好拥她入怀，这感觉真好。 「随便……」她现在大概吃什么都觉得甜了。 「你脸红了？」他发现。 「哪有？」她侧过身不让他看。 「听到我说爱你，心动了？」他不放过她，将她转回来，喜孜孜地。 「谁晓得你的爱一斤有没有豆芽菜值钱。」她嘴硬着，但不可否认听到的一瞬间，有着飘飘然的喜悦。 「这就要交给你估价了，你觉得值钱就值钱，你不想要的话就一文不值。」他很喜欢很喜欢她，现在说爱或许是太过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这喜欢，一天比一天多，多到有一天，终会满出来的。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毕竟没有女人待在姜少成身边能得到十足的安全感。 「没关系……不急……」他揉揉她的发。「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爆米花。」 严羽站在原地，望着姜少成挺拔的背影，心中的感觉愈来愈复杂了。 这是顺其自然吗？为什么她却开始害怕抵挡不了对他的感情，她想清楚了、准备好了吗？ 电影很爆笑，严羽从头笑到尾，笑到全身无力，笑到不自觉地抓着姜少成的手臂以防自己滑下椅子，姜少成则一直贪看着她的笑脸，电影里演些什么，他根本记不得，逮到空档，还不忘要喂她吃爆米花，将饮料吸管凑到她嘴边，提醒她喝可乐。 他喜欢她脸上停留愈来愈久的笑容，喜欢为她服务，喜欢她自然而然地张开嘴，等着他送上的爆米花，喜欢她眼睛盯着荧幕，嘴里咬着吸管，像个孩子众精会神，然后突然爆出狂笑。 这些小小、很平常的动作看进他眼里，却可以得到莫大的鼓舞，至少，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多于拘谨。 走出电影院时，她一手环着他的手臂，一手抚着肚子，叽叽喳喳地叙述电影里令她发噱的片段。 姜少成送她回家，一路上难得都是她的声音。 「没看过这么好笑的电影……」她仍不时抬手拭去眼角笑得闪出的泪水，吸吸鼻子。「不知道前面三集是不是也这么好笑，好想看看。」 「我家里有dvd，明天下午到我家看。」姜少成提议。 「好啊！」她想也不想便答应。 「晚上我做饭，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真的？那我更要去了。」她虽然怀疑一个大男人，尤其像他这样凡事有人眼侍的富家公子，是否真的能下厨，但是，她重视的是他的一份心。 闲聊间，时间飞快过去，她住的公寓到了。 这是两人最尴尬的时间点。 他每天送她回家，一开始她总是匆匆道晚安，急忙下车，不留任何可能产生暧昧的机会，而后，他开始绅士地绕过车头为她开门，不过，顶多揉揉她的头发就先说晚安，没有更进一步的表示…… 再后来，两人会下约而同地在车上静静地待一小片刻，然后，他才下车。 现在，她坐在车上，胸口鼓噪着，嘴唇干干地，呼吸有些不稳，仿佛回到了最初，体会爱情发生时的期待与忐忑。 这是恋爱的滋味，揪心、胡思乱想、手足无措，紧张又努力想表现自然。 黑暗中，姜少成的手搂过严羽的肩，她僵着身体，不知该顺势靠向他还是等他靠过来……脑袋里乱烘烘地，脸也羞得像颗红苹果。 她都二十七岁了，怎么仿佛倒退十年，变成一个笨拙的女孩。 姜少成不知怎的突然松开手，打开车门下车，一阵失望笼罩着严羽。 也许，他再积极点、主动点，就像以前那样无赖，不管她如何抗议，还是坚持握着她的手，那么她便可以不再犹豫、害怕，确定他对她的喜欢，没有因为相处时间拉长而渐渐变淡。 默默地，她下了车，面对他站着，期待他再说点什么，似乎一次比一次更舍不得与他道别。 「明天下午三点我来接你？」姜少成捏着自己的掌心，靠着打开的车门，担心被她发现自己已经按捺不住的冲动。 要命……他已经多久没有性生活了？两个月、三个月？现在，只要一触碰到她，他就像个野生动物，兽性大发。 「好……」她点头，犹豫着要不要邀请他上楼，又怕他误解她的不舍，以为是邀请…… 「那我走了，晚安。」他很快地坐进驾驶座，关上车门，按下车窗，挡住不受控制的下半身。 「晚安……」见他急着要离开，严羽想说的话没机会说出口，只好弯身与他道别。 姜少成太在意严羽的反应，反而没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语言全是因为害羞，误以为她还没准备好接受他的感情。 目送姜少成的车驶离，严羽垮下肩膀，失望地走入公寓，为什么她就是没办法像他这么直率、这么坦然地说出心里的感觉？ 第二十一章 进到房间，拿套舒服的棉质衣裤进到浴室洗澡。 卸下全身衣物后，她怔怔地盯着洗手台上镜子里的自己，濡湿的手指将额前的刘海往后拨，一下子便刷到了发尾。 蓦地，在电影院遇见的凯俐的身影浮现眼前。 直瀑的乌黑长发，窈窕的身段，娇小甜美，性格开朗……她是姜少成的前女友，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类型的女人。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两侧，垂下脸。 从来不曾如此在意自己的外型和个性，她五官清明，纤细高姚，但就缺少了点女人味，不像大部分的女孩子那样娇柔。 过去，所有的自信来自工作的成就感，现在，在爱情里的她却严重焦虑。 和姜少成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甚至感受到了以往不曾有过的恋爱滋味，酸甜苦涩，样样都尝到了，但她却一直放不开，而且有愈来愈不安的感觉。 是不是因为她已经愈来愈离不开他，她想爱却害怕爱，她已经爱了却不敢让他知道。 即使他大方地在别人面前说她是他的最爱，她仍带着几分的不确定——这份爱能持续多久？ 她曾经以为戴仁豪是她的唯一，她也是他认定的终生伴侣，上台北不过短短几个月，过去几年的感情基础瞬间化为泡沫，她又怎能有信心面对如此迷人的姜少成。 严羽用水泼湿脸颊，胸口那患得患失的紧窒感让她红了眼眶，她好迷惘，因为她心里明白……对姜少成的感情，在戴仁豪背叛她之前便已悄悄地萌芽了。 理智如她都无法抗拒爱情的变化，她又如何能要求姜少成对她始终如一？ 他是那样随兴自在的性格，那样地浪漫温柔，那样地迷惑人心…… 这样的恋爱如此揪心，令人期待又怕受伤害。 星期日下午，严羽第二次踏入姜少成居住的豪宅，也才知道这五层楼的透天房子，居然只住他一个人。 「早上比较热闹，厨师、管家、造型设计师、司机、园丁，有时我姊姊也会带着她的儿子女儿过来吃早餐，他们都知道我的厨师是一流的。」姜少成带她到三楼，告诉她一些生活琐事。 「那晚上呢？」严羽问。 「中午他们就下班啦！所以晚上回来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管家也不住这里，那如果你喝醉了，或者身体突然不舒服怎么办？」她没想到自己也是一个人生活，只担心他没人照顾。 「那我就打电话给你，你来照顾我。」他瞅着她的眼，瞅得她心慌。 「我是说以前……」她轻推开他，老是这样勾引人。 「管家跟厨师就住这附近啦，打个电话就过来了，担心我？」他蹭着蹭着又贴到她身边。 「嗯……因为你看起来就是笨笨的，不会照顾自己。」她不好意思地低头承认。 完了……姜少成暗自盗汗，还没开始看影片，他就快把持不住，她那害羞的表情根本就是书他兽性大发的凶手。 平时既严格又很难商量，即使知道他喜欢她，工作上也绝不心软的严羽，难得的温柔、少见的羞涩，都令他格外心动。 他是不是该先提醒她，她现在处于极度危险的状况？ 不行，这样她肯定会误会他一开始就有企图，虽然，他也不是完全清白的啦！只是没想到他这情场浪子，居然定力差到这种羞于启齿的境界。 「这边……」姜少成推开一扇厚重的门。 门被开启，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米色长毛地毯，墙边立着65寸的电浆荧幕，大大小小的落地喇叭，一座摆着音响、dvd及扩大器的木柜，另一面墙内嵌数排cd架，蓝色冷光映着一张张cd封面，角落还有一座小吧台，精致奢华。 严羽看得有些傻眼，笑着问姜少成：「设备好专业，可是我怀疑你会待在这里静静听音乐？」 「偶尔，有时半夜睡不着，就到这里听听音乐，比较容易入睡。」 「在这里睡觉？」她的视线往左边挪，后知后觉地发现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红色的……像是贵妃椅的大型沙发椅。 「你先去坐着，我放影片，煮杯热巧克力给你。」他带她到那张超夸张的沙发椅边。「请坐。」 严羽坐上去，想靠得到椅背就得脱下拖鞋往后挪，她一百七十公分高，整个人靠着往后倾斜的椅背，脚尖居然还构不到椅边。 这、这根本是一张床！ 当姜少成去调饮料时，严羽紧紧抱着柔软的抱枕，左挪右移，怎么坐都觉得有些煽情。 等等他坐上来的时候……她想像着，不觉脸红心跳了起来。 姜少成将饮料摆在沙发椅边的圆几上，将影片放入机器中，拿着遥控器，坐到她身旁，一手自然地环过她的后肩，让她枕在他手臂上。 严羽屏着气，僵着脖子，连怎么呼吸都忘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亲密的姿势。 影片开始了，震撼的音乐，紧凑快速的移动画面，一开始，两人还能专心看影片，渐渐地，她开始需要动用大量意志力。 因为……他的脸颊就轻轻靠在她的太阳穴，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和他轻轻吐出的气息……光是这样，她就已经口干舌燥。 连忙倾前端来饮料啜了一口，再靠回椅背时，他却更贴近她，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荧幕上播放着喜剧，她却只能意识到他的强烈存在，意乱情迷，走神走得厉害。 姜少成更是坐立难安。 他的鼻尖吸取着她的发香，他的手臂拥着她纤细柔弱的身躯，他的视线完全不在荧幕上，只看得见她长长的睫毛，一歙一张，他的唇不受控制地想要贴上她粉嫩的唇瓣，最尴尬的是，下腹间的紧绷令他无从掩饰——抱枕在她膝上。 当初设计这间视听室，灯光就是这么昏暗，没想到舒适的沙发椅，多了一个严羽，便催情了起来。 突来的一阵颤栗让他不自觉地搂紧了她，她怯怯地转过头去，以为他有话要说。 姜少成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所有欲望明显地刻划在那黝黯的黑瞳中。 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吞咽所剩无几的口涎，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他怕一开口便嘶哑地泄漏了自己的欲望。 严羽心跳如擂鼓，她当然明白，也因为明白而更紧张。 在他深情的注视下，尽管还有一丝丝理智拉着她，唤着她——！会不会太快了？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缓缓闭上。 下一秒，姜少成的唇覆上她的。 耳边是喇叭传来的快节奏音乐，两人心跳的频率随之震荡，警钟大作却阻止不了山雨欲来，舌尖的挑逗瞬间触动了内心压抑许久的欲望，一来便是疾风暴雨。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第九章】 尽管严羽内心的不安与疑虑仍旧存在，但是，在她坦诚吐露爱语之前，身体却已先诚实地屈服于欲望之下，她煞不了车，不待她准备好，情势失控地演变成她无法预想的局面。 凡事总要几经思量、谨慎考虑的她，一遇上姜少成，却总是面临措手不及的状况。 一切已尘埃落定，她再也无法隐瞒那颗早已深陷的心，再也没有时间担忧这段感情的未来。 翌日，严羽和姜少成一同进公司，一双双好奇的眼睛不约而同地盯着一夜之间变得教人惊艳的严羽。 第二十二章 严羽自走进公司大门到办公室一路低着头，像是害羞、像是尴尬、像是不习惯受众人注目，但她偏偏长得高人一等，要人不注意到她，实在太难了。 昨晚，她在姜少成家过夜，因为她走不了。 那一触即发、疯狂的欢爱后，两人根本像个连体婴似的，不是在拥抱，就是在亲吻。她没法好好看影片，姜少成缠得紧，一会儿玩着她的手指，一会儿用舌尖挑逗她敏感的耳垂，一会儿搂着她的腰，一会儿又压上她的腿…… 在姜少成眼中，她仿佛变成一个大型玩具，又亲又抱，又揉又捏，发现她大腿上一颗浅浅的红痣，他便开始从脚底，一路摸索上来，她怎能不意乱情迷？ 她不知道自己在性爱上原来也可以这么「狂放」，比坐云霄飞车尖叫的次数还夸张数倍。 大白天的想到那些画面，她臊得不知该将脸往哪摆。 「你好美，今天特别美，以后也要这么美……」姜少成一手支在下巴，痴痴地望着严羽。 「你说过了……」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她是想低调，毕竟办公室恋情，尤其秘书与总经理，这种关系对她面言有些虽以接受，但是…… 早上，他哄她穿着上次他为她买的衣服，白色丝质洋装，柔软的质料自背部斜挂向前至腰间打个蝴蝶结，胸前交叉成性感的v领造型，圆弧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这种衣服，以前，打死她都不可能试穿。 她却在他赞赏的目光中，硬是催眠了自己。 进公司后，她就后侮了，这实在与她过去的专业形象有太大的落差，也难怪所有人都要盯着她议论纷纷了。 重点是，姜少成一路跟着她进办公室，竟就赖着不走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昭告天下，他们之间，有暧昧。 「总经理，你的办公室在对面。」她无奈地提醒他。他这样一直盯着她瞧，害得她整个腹部直直灼热了起来，怎么工作啊…… 「我知道啊！不过，在这里也可以处理公事，而且效率更高，有问题我可以随时问你。」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 「那么……你要看的资料在这里……」她指指他手上的卷宗。「不在我脸上。」 「可是看着你我比较有灵感。」他笑。 「看公文不需要灵感，只要吸收、理解……」她再叹一口气。 如果恋爱是甜蜜的，那么当对象是姜少成的时候，任一个女人都会被他有如魔镜般的目光催眠，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稍不留神就会忘形地飞上了天，幸福得很缺乏真实感。 她必须不断地提醒自己，公私分明，只差没拿原子笔往自己大腿上刺，逼自己专心工作。 「今天下班到我家去，晚上，我真的要好好露一手，做顿丰盛的料理让你尝尝，早上我已经吩咐厨师帮我准备食材了。」 「你信用破产了。」她摇摇头，再也不相信这只色狼，他根本没空下床到厨房去。 「昨天不能怪我……谁让你这么迷人，我中毒没办法……」他倒恶人先告状。 「那今天我不迷人，你就有心思做菜了？」她挑起眉毛，很有找碴的意味。 没想到这种充满醋意的傻气对话，会从她嘴巴里跑出来。她真的堕落了，在上班时间跟老板打情骂俏。 「我可以一手抱着你，一手做菜，嘴巴有空，我家厨房也很大……」他坏坏地回说。 「喂……你在说什么啦！」她红着脸捶他，小手却正好落入他准备好的掌心中。 「好想跷班哦……」他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 「不行——」她努力正色道，将手抽回来。「再不正经点，我就要赶你走喽！」这个男人没有一点意志力，只能靠她自己拉回理智。 「好啦、好啦……」姜少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摊在膝盖上的卷宗又拿起来看。 嘴上抱怨着，心里却满满的，就是她这种时而严肃、难得柔顺的性格，很难拐骗，才为两人添了许多恋爱乐趣，他一点也不在意碰钉子。 叩叩！ 收发室的人员推门进来。「总经理，您的信件要摆在您办公桌上吗？」 「拿给我吧！」他伸长手接过一叠信件。 叩叩！ 没一会儿，换业务部人员进来。「总经理，这个报表……」 「给我吧……」他又接过一叠资料。 「你要不要回办公室？」严羽很不好意思，每个人都到秘书室来找总经理。「这样人家会说话……」 「有什么关系，喜欢一个人就是要大方表现出来。」 「……」她无言。他的直接与坦白，给了她些许信心，但，另一个问题是，如果哪天，他不再喜欢她，她该怎么办…… 已经发生亲密关系，她却仍然拂下去几分隐忧。 真的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吗？ 为什么他不问她喜不喜欢他，爱不爱他？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自信、这么坦然？ 姜少成将信件搁在桌上，一封一封拆开来看，需要安排行程的便再转交给严羽，让她记下来。 突然，一封印着「弘达科技」烫金字体的红色请柬出现在最上方。 姜少成和严羽都看见了，那是戴仁豪服务的公司。 那两个人要结婚了！这是同时跃进他们脑中的惊叹号。 姜少成拿起请柬，瞄了严羽一眼，她很不自然地转头看向桌面的记事本。 「还在意他？」看见她太过刻意地移开视线，他顿时感到落寞。 「不是，没有！」她很快抬起头解释。 但是……要完全假装不在意，不在意才刚分手不到两个月的男朋友那么快就要和另一个女人结婚，实在太难了。 不是嫉妒那个女人，也不是还存着挽回的念头，那是一道令她信心全无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无论用多么轻的力道去触碰，还是会疼痛。 「我来解开谜底。」他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请柬。看到请柬上的照片，他挑了挑眉，又看了严羽一眼。 「我没有想念他，只是交往这么多年，没办法一下子就忘得一干二净。」她解释，希望他能了解。 爱上姜少成，不代表她就得恨戴仁豪，完全将他从生命中抹去，但这当中的差别，她心里一清二楚。 「你看……」他将照片转往她的方向。 照片上的确是那天和戴仁豪在一起的那名女子，但是新郎却不是戴仁豪。 「怎么会这样？」严羽搞糊涂了。 姜少成打开请柬，似乎并不吃惊。「这个新郎也是一间上市公司的企业第二代，很常见的企业联姻，像我们这种家庭背景出生的孩子，别说恋爱，连交往的朋友都要经过筛选的。」 「真的是这样？」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原来是真的。 「不过我没有这种束缚，家里没人能左右我的喜好，而且我老爸也很中意你。」他赶紧补充，伯她听了因此退缩。 「我又没担心这个。」她脸一红，没想到那么远的事，况且，两人能交往多久还是个充满问号的未知数。 毕竟……他过去的纪录实在是太辉煌了。 他将帖子递给她。「查一下当天的行程，如果没时间就请人送红包去。」 「嗯……」她接过红帖，很轻很轻地吐了一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头。 第二十三章 嘴里说没什么，心里当然还是会关心，她知道戴仁豪是个心高气傲的男人，这种打击，不知道他撑不撑得过，但是，她不希望姜少成误会。 她的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进了姜少成眼中，他佯装没注意，心里却弥漫着一股苦涩…… 他没让她察觉自己的不安，却不由自主地担心她会不会因此心软，回头去找他。 红帖事件似乎并没有影响姜少成和严羽之间的感情，他还是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一起用餐，也有说有笑，只是，无论严羽表现得多么开心，看在姜少成眼里却成了强颜欢笑。 他自知感情无法勉强，虽然恨不得摇掉她脑中残留的前男友记忆，却不忍心为难她，结果只好装傻，配合她的笑颜。 明明关系比之前都还要亲密，中间却仿佛多了一层蒙胧的纱，看不清对方体贴自己的那份心意。 一股隐隐的动荡不安潜伏在平静的表情中，他等着时间拉长，等着那个敏感的因素渐渐淡去，然而，爱情的恼人便是因为愈爱就愈容易猜测，愈爱便愈没有勇气去厘清心中的疑惑，如坠五里云雾间，虚虚浮浮地总少了份踏实。 他总是表现得信心十足，坦然自在，其实，在意她的心里是不是还摆着另一个人，害怕她下一刻就对他说抱歉，转身离去。 于是他花更多的时间待在她身边，珍惜两人相处的每一个片刻，珍藏她的每一个表情，哪怕她只是打个呵欠，也觉得好可爱，好似随时一个眨眼，她就会突然消失。 对她的感情已经不仅仅是喜欢，而是深深地将她的名字刻在骨子里，只要想到可能分离，便痛如刀割。 他未曾尝过，原来爱到深处，是会恐惧，是会痛的。 严羽沉溺在姜少成的宠爱中，每每撞见他静静凝视着自己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想哭，何其幸运能够遇见他，为他所疼爱。 他无条件的付出，宠坏了她，他霸道任性地对她好，紧紧地锁住了她的心，她伯是再也不能回到没有他的生活。 想起初上台北，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寻找晚餐，独自在家敲打键盘、上网，假日哪里也不去，窝在房间里看书，下班之后没有一个说话的对象……几年来安于平静规律的生活方式，现在想起，却寂静得可怕。 她跌进了一个太温暖的怀抱，担心一旦失去温度，她却已经忘了如何帮自己生火取暖。 「小羽……」 「嗯？」听见他唤她，她甜甜一笑，靠过去他身边。 他逮到机会偷偷亲她一下。 「喂，跟你说上班时间不可以这样啦……」她连忙缩回椅子，这个人，一对他松懈下来，就开始作乱。 「你笑得那么甜，我情不自禁嘛！」 「好，那我从现在起都要板着脸孔……」她半开玩笑地威胁他。 「好啦！好啦！我听话就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的姓——「严格的严」，立刻回归正题。「会计部送来的帐单啊……这三份我没印象，可能会计部弄错了。」 「是喔，我看看。」 因为这是他个人消费的明细，从他私人帐户扣款，各种名目场所都有，有时是朋友代签，严羽并没有先审核过。 「这是？」她翻开有问题的三份传票，顿时皱起了眉头。「跟上次出错的签单一样，都是业务部同一位员工签的帐单……」 「这么巧？怎么会这样，是有什么问题吗？」他也凑过来看。 「我也不知道……我先请会计人员上来一趟好了。」她立刻按内线请经办人员上来。 一会儿，会计人员进入她的办公室，发现姜少成也在办公室，紧张地喊道：「总、总经理。」 严羽还盯着手中帐单上的那个签名。 「是要给我批过的帐单吗？」会计人员低声问道。 严羽突然仰头注视着眼前的会计人员，看着她闪躲的眼神，她这才了解，为什么人说「眼睛是灵魂之窗」，原来，这小小一对眼睛，竟能反射出所有内心情绪。 「怎、怎么了？」会计人员回避地看向桌面。 严羽的眼眸清正且明亮，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种让人无所遁逃的压力。 「这三张签单有问题。」 「是、是吗？我又弄错了？那我现在拿回去改……」会计人员伸出颤抖的手，却又不敢贸然从严羽手中抽出单据。 「有没有什么事想告诉总经理？」严羽柔声地说，希望不是她猜想的最坏的那种状况。 「没有……我、我……」会计人员扭着手指，愈来愈紧张。 「别紧张，有什么困难告诉总经理……」姜少成没有联想到什么，但是见到严羽的表情猜测可能真的有问题。 感受到姜少成语气中的担心，没有一丝怀疑与为难，会计人员一时愧疚万分，「哇——」地大哭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我吓到你了吗？」姜少成连忙安慰会计人员，一边向严羽求助，一头雾水。 严羽叹了口气，站起来跟着安慰。「别急……有什么委屈说出来，总经理不是不通人情的人，你什么时候见他生气过，嗯？」说完投给姜少成一个「慢慢来」的眼神。 他接收到了，在听见严羽这么赞美他，一阵心花怒放。喜欢的人的称赞，总是愈多愈好。 严羽轻抚着会计人员的背，直到她安静下来，静待她想说的话。 「总经理……对不起……」会计人员抽泣地道歉，将这半年来，把业务人员到酒店消费签的帐单混入姜少成的帐单里，让姜少成、让公司买单的事说出来。 「为什么你要帮那个业务做这件事？」姜少成听完微皱起眉头。 「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交往快一年了……我怕他生气……」会计人员担忧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置他们两个人。 「嗯……」他眉问刻纹加深。「小羽，问问那个业务还在不在公司里，让他上来。」 「是……」严羽此时心头也如压着一块重石，但还是拨内线到业务部，告知总经理的命令。 发生盗用公款这种事，表示这个人的人格已经不再被信任，不管到哪间公司都一样，就算没有被辞掉，大概也得调动到其他单位。 十分钟后，业务上来了，看见女朋友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心里大概知道东窗事发，但不确定总经理的想法，索性噤不出声，看情势再做反应。 「这三张签单你知道吗？」姜少成从严羽手中拿来单据。 「知道，我签的。」业务瞄一眼，倒也爽快承认。 「不过，会计部却把帐单夹在我的帐单里。」 「是喔？」业务瞪大眼睛，故作吃惊状。「难怪……我想说怎么一直没收到，还问了会计部好几次。」 姜少成闭了闭眼，脸色沉了下来。 「你跟她的关系……不帮她说几句话？」姜少成挑挑眉。 「我不懂总经理的意思。」业务装傻。 这时会计人员激动了起来，想冲出去质问对方，严羽按下她的肩膀，对她摇摇头。 「你在公司业绩怎么样？」姜少成又问。 「还可以……大概排在一、二名，每个月都有领到业绩奖金。」 「经常领业绩奖金啊……那好，你现在去收拾自己的东西，马上离开公司，还散费会计部会汇入你帐户，业务经理那里我会通知他。」 第二十四章 「呃……为、为什么？」业务愣住，以为总经理问他业绩，就是在取舍这件事该由谁负责。 「需要我告诉你为什么？」姜少成不怒反笑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业务此时倒理直气壮了起来。 「好，我告诉你，你错在没有勇气保护自己的女人，发生事情时只顾自己脱身，很不巧，我刚好最讨厌像你这种自私的性格，纵使你有再大的能力，我也不想用。」 「总经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跟小如根本没有什么关系……」想到就要丢掉这么一个高薪、福利又好的工作，业务慌了起来，更用力撇清。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要你把这半年来吞掉的钱全部吐出来，然后送你上法院。」 「……」业务立刻闭上嘴，狠狠地瞪向会计人员，忿恨地走出办公室。 见到男友翻脸无情，小如难过地伏在严羽胸前痛哭，也懊悔自己犯了错。 「别哭……」姜少成摸摸小如的头。「没事了，下午总经理放你假，回去好好想想这个男人值不值得你这样做，明天给我睡饱饱来上班。」 「我做错了，请总经理处分，我……」小如红着眼眶，听见姜少成的意思似乎没有要辞掉她，眼泪掉得更多。 「你呀！」他弹了弹她的额头。「你最大的错就是挑错男人，为了男人抛弃自己的原则，猪头！」 「总经理……」小如被他骂笑了，抚着额头。「下次我会看仔细的。」 「好了，眼泪擦一擦，别让人家以为总经理欺负你。」说完他在手上的三张帐单签上名字。 「总经理，这帐单我会去付，你别签——」小如连忙要阻止他。 「酒你喝的啊？女人你抱的？付什么付，拿回去作帐吧！」他又心疼又气地拿帐单往她头上轻敲。 「谢谢总经理……」小如抱着帐单，拼命弯腰道谢，带着满心感恩离开，未来，她再也不会做出危害公司的事了。 严羽一直静静地观察姜少成处理的过程，已经不知道还能有什么感觉，除了爱他。 他生气的不是业务盗用公款，而是利用自己的女朋友为他作假帐，甚至东窗事发后要女友背黑锅，他瞧不起的是一个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女人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她能不爱吗？ 能不飞蛾扑火、义无反颅地深爱他吗？ 他不知道刚刚他对业务说的那段话，多有魄力、多帅！ 她，真的好爱他。 望着他的眼，看见一片如潭水回清倒影，他嘴上的轻佻，无赖的表情，只是长期浸淫在浮华世界的习性，没有污染了他原生灵魂的美好。 当她激动地想要告诉他，她爱他，桌上行动电话却先响了。 她瞄一眼来电显示，心漏跳了一拍，是戴仁豪。 姜少成注意到了她的犹豫。 「喂……」她接起电话。 「是我，仁豪，我现在在你们公司隔壁的咖啡馆，你能来一趟吗？」 「嗯……」 她挂完电话，告诉姜少成是戴仁豪。 「去吧！」他强装豁达，眼睛却定定地凝视她，仿佛要告诉她，不管如何，他不会放弃。 严羽朝他微微一笑，那三个字，就让他再多等一会儿好了。 【第十章】 严羽抵达咖啡馆，戴仁豪已经帮她点了常喝的拿铁。 「好久不见。」他看来神清气爽，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好久不见。」严羽也放心了。 「对不起，前些日子在忙一个专案，一直没有跟你联络，不过现在比较空了。」 咦？严羽在心中打了一个问号。 「这个星期我要回台中一趟，你要不要一起回去？我妈妈说好久没见到你了。」 咦咦？？她冒出更多问号。 「她老是打电话来催我，要我早点把婚事订下来，总算公司的整顿告一段落，我应该可以请几天假。」 「等等……」严羽愈听愈迷糊。「什么婚事？」 「我们的婚事啊！你傻啦！」戴仁豪笑说。「都怪我只顾着工作，冷落了你，你也知道我一忙起来就几乎以公司为家，别生气。」 戴仁豪像完全忘了她曾在街上撞见他和另一个女人的事，完全忘了他曾说过「不认识」这三个字。 严羽皱起眉头，为什么他可以粉饰太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以为你选择了另一个女人，我遇见的那一个。」她明白指出。 「喔……那个啊！」他像是心知肚明她会提起，立刻解释道：「那是我们总经理的女儿，精神状况不是很好……嗯，就是有点妄想症，经常幻想我是她的男朋友，我也不好多说人家的私事，工作嘛，有时不得不牺牲一点，那次我真的没办法，怕她突然发作……」 他说得很模糊，想草草带过，她却从他闪烁的眼神中看见了他的心虚。 「真的是这样？」她觉得戴仁豪真的变了好多，那说谎的嘴脸让她好心寒。 「拜托，想也知道，那长得像头猪的女人，我可能跟她怎样吗？更何况她还有神经病。」他一副严羽是不是脑筋秀逗了，居然误会他的表情。 「为什么要用这么伤人的字眼？」她突然迷惑了，自己以前怎么会觉得他负责任、上进？为什么会欣赏他？ 「她是真的有神经病啊！我明白地告诉我们总经理，我有女朋友，就算要降我的职，我也没办法再配合演戏。」 「神经病？」她愈听心愈沉。 「对啊，已经住进疗养院了，所以我才想早点把我们的婚事办一办，免得我们总经理再提出不合理的要求。」 「仁豪……」她难过地唤他。「不要再说谎了，我不想看到这样的你。」 「什么意思？」他怔怔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们总经理的女儿要结婚了，我看到她的喜帖了，你不该这样扭曲事实伤害别人……」 戴仁豪没想到他设想完美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拆穿，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他只愣了一会儿，继续为自己辩解—— 「你知道男人的世界有多竞争？偶尔身不由己、逢场作戏你应该要体谅，我以为你是个识大体的女人，最后我还不是回到你身边，我这么努力还不是为了你——」 她低头盯着咖啡杯缘，不知该说什么，她的坚强与独立，不是拿来用在这个地方的。 「你看……我戒指都挑好了，要不要戴看看？」他拿出一个绒盒，里头躺着闪亮的钻石戒指。 她无语，静静地看着他。 他总是说为了她，但是，他却从来不关心她要的是什么，金钱，奢华的享受对她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她在乎的是他这个人值不值得她信赖。 他强拉她的手，想要为她套上戒指，她却死命地握紧拳头，这动作惹恼了戴仁豪。 「你是不是跟你那个废物老板好上了？你背着我跟他上床了？」眼看一时贪图能够减少十几年的奋斗，最后就要落得两头皆空，他愈来愈心急，一心急就曝露了狭隘自私的一面。 此时戴仁豪恼羞成怒的扭曲嘴脸，令严羽不忍再看，她撇过脸去，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们的事已经过去了，没办法再回头。」 「我已经够低声下气地想跟你言归于好，你还想怎样？硬要给我难堪是不是？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上的仙女？大家争着要？」他收起戒指，开始失去理智地企图伤害她。 第二十五章 她静静地坐着，听着戴仁豪一句比一句还要刻薄的言语，四周渐渐聚集了窥视八卦的目光。 她应该感到难堪，可是，奇怪的，她竟愈来愈平静，愈来愈清楚她为什么会爱上姜少成。 她始终保持着平静，戴仁豪的话已经伤害不了她了。 因为她知道，他不是她想守着一辈子的男人，她很庆幸及时地看清他承受不了失败的懦弱，看清他被追求成功的欲望给蒙蔽的心。 「没想到你为了贪图荣华富贵，居然甘愿作践自己，麻木不仁！」见严羽丝毫不为所动，他愈骂愈上火。 她突然笑了。「我说不出你这么难听的话，不过，借用一下，我想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你。」 他一时语塞，没想到被自己刮了一个巴掌，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等着哪天看你被那个公子哥儿穿烂了、甩了，你可别回头来求我！」他恼怒地丢下最后一句恶毒的话，提起他的公事包，气忿离开。 严羽依然坐在位置上，默默地喝完那杯冷掉的咖啡…… 望向玻璃窗外的蓝天，微微勾起唇角，她确定，心中的最后一丝阴霾消失了；因为戴仁豪而丧失的信心回来了。 她不是失败者，而是一个比谁都还要幸运的女人。 她没有白谈这几年恋爱，因为看清了戴仁豪的自私，她才更懂得姜少成的胸襟是多么宽阔。 因为过去平淡无味的感情，她才了解姜少成花了多少心思在她身上，只为让她开心，让她了解爱情本身是甜蜜的。 她起身拿起帐单到柜台结帐，一心想快点见到姜少成。 她有一句很重要、很重要的话急着要告诉他。 拿出五百元钞票，等不及找零便匆匆走出咖啡馆，冲回公司，按捺不住地狂按电梯按钮。 电梯抵达六楼，她凭直觉地走到自己办公室门前。 打开门，姜少成果然还在她的办公室等她。 「小羽……」姜少成从她的办公椅慢动作地站起来，等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一瞬间，她注意到了他眼中浓浓的不安，她才突然间明白，害怕受伤的不是只有她…… 他一直没让她知道，原来他很在意戴仁豪的存在，就连刚刚她要去见戴仁豪时，他也一副「没关系啊，去吧」的放心模样。 这个傻瓜……干么逞强…… 严羽不觉红了眼眶，他一定是不想给她压力，独自承受这些不安，而她却还担心着哪天他不爱她，迟迟不肯放下心中那道自我保护的防线，她到底在笨什么呀！ 「小羽？」见她眼眶发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的一颗心仿佛被吊在101顶楼，紧张得都快吐了。 她冲着他微笑，随后扑向他，紧紧地抱着他，还主动踮起脚尖亲吻他。 「嗯？」她这么主动，他反而不敢相信了。「你刚刚是不小心跌倒，然后又不小心亲到我吗？」 她噗哧一笑，再次献上香吻，又浓又深、又吮又钻的激吻，吻得他目瞪口呆，喘不过气来，差点腿软。 「我爱你，好爱你。」她终于有勇气说出来了。 如果，她可以为一个自私的男人付出四年的等待，为什么不能放下所有担心，放胆去爱，哪怕这段恋情只有一个月、一星期……错过姜少成，她将后悔一辈子。 是他改变了她的人生观，是他的爱带给她发自内心的快乐，是他让她尝到了幸福与甜蜜，如果她再胆怯，再有所保留，那跟自私的戴仁豪有什么不同？ 她要告诉他，一遍又一遍地，每天每天告诉他：「我爱你。」 「我也爱你。」听到她口中说出那三个字，他第一次感觉自己上辈子肯定是造桥铺路的大好人，这辈子才能体会到这种无法言喻的感动与满足。 他的严羽，这个在工作上绝对一丝不苟，没得商量的严格女秘书，居然在办公室里主动吻他？ 这世界怎么突然间变了？而且……变得太超乎他期待的美好了！ 一年后—— 一位留着过肩中长发的白晰美人，躺在游泳池畔的遮阳伞下，未干透的发梢鬈鬈地垂在优雅的颈边。 粉红色的比基尼，露出性感饱满的胸线、平坦的小腹，修长的美腿微曲着，眯着眼，悠闲地阅读手中的小说。 姜少成经过美人身旁，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嗨！美女，一个人吗？」 严羽放下手上的书，瞄了他一眼，勾着眼尾，浅浅地笑着。「我男朋友很快就回来了。」 「那表示我们还有一些时间培养感情。」他立刻拉了张小凳子在她躺椅边坐下。 她抿着嘴笑，这个人很爱玩角色扮演，居然搭讪起自己的女朋友。 「喝不喝果汁？」他将手上端着的饮料递给她。 「嗯……」她将红唇嘟起，吸管便自动地凑过来，吸了一口，冰冰凉凉的口感，满足地又躺回椅背。 「刚游了泳，泳衣还湿的，把浴巾盖上，小心着凉。」他很小气地拉来椅背上的白色浴巾，将她姣好的身材盖得密下透风，只剩露出脸和脚趾头。 这一年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丰腴了些，下巴不再那么尖峭，脸颊也圆润了些，不再是瘦巴巴，风一吹就跑的被虐妇女模样。 完美的s形线条，修长的腿，白皙的皮肤，害得他经常冲动不已，最夸张的是，居然连胸部也大了一个罩杯，天啊！这女人穿这样会害得一大票男人血染游泳池。 「喂……呵……别闹啦……我要看书。」姜少成盖完浴巾，一双贼手却没有伸出来，在别人看不到的浴巾底下偷吃豆腐。 「我在帮你按摩，只有你才有的特权耶……」他好大言不惭。 「待会儿被我男朋友看到你就惨了，他高大威猛，出拳很重，你要小心。」她继续玩游戏。 「高大威猛？」他挑了挑眉毛，心中暗爽。「帅吗？」 「没见过比他更帅的男人。」 「很多男人是中看不中用，有些东西要用过才知道。」他语带双关地暗示。 「喂……你在摸哪里啦！」他的手移到了她的小腹，一圈一圈地游走着，她受不了他的挑逗，挺起背挪了挪位置。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他色咪咪地盯着她浴巾底下胸前隆起的曲线。 「喂……这里大庭广众的……」她压住他溜往胸前作乱的手。 「我也是这么想……」人太多，太碍眼。 他站起身来，一弯身，拦腰将她抱起，转身离开池畔。 「啊——你要去哪里？」 「回饭店房间……」他跨着大步，一刻不停。 「什么？你又……」她脸一红，这人怎么都不累的，早上才……下午也……现在又…… 「这不能怪我，是你不好，谁让你穿得这么诱人。」他抱着严羽还有余力按电梯。 「泳衣不是你挑的吗？为什么怪在我头上？」 「可是我不知道穿在模特儿身上跟穿在你身上差这么多，我不能让你待在那里继续引诱人犯罪。」 「所以……」她趴在他的肩上，吃吃地笑，反正怎么说都掰不赢他。 「所有的罪过都让我一个人扛吧……」 姜少成不管身边经过的人吃惊的眼神，一路从泳池边抱着严羽走到房间门口，她也早已习惯被注视，两人交往一年多，他的人来疯，人不来照疯的性格已经将她训练得愈来愈镇定了。 第二十六章 进入房间，房门一「卡」，他强而有力的手臂往上一甩，严羽只来得及倒抽一口气，人已被他扛在肩上了。 「吓死我了……」她吓得猛捶他的背，他却乐不可支，到现在，让她惊讶、脸红、捧腹大笑仍旧是他最大的成就感。 他将她扛到床边，轻轻地放下，望着她的眼神，炽热得像火一般烧了起来。 「泳衣还湿湿的……」她撇开脸轻声地说，羞于正视他赤裸裸的欲望。 「嗯……」他立刻为她解困，三两下便将比基尼泳衣甩到一旁去。 他一手支在她的脸侧，爱恋地凝视她温柔明亮的眼眸，不可思议地叹气。 「怎么了？」她担心问。 「好神奇……」他低喃着。 「神奇？」 「为什么我觉得一天比一天还要更爱你……我的爱到底从哪里生出来的，怎么有那么多？」 「我也觉得好讨厌。」她也叹口气。 「讨厌？」换他担心。 「讨厌自己愈来愈贪心，无论你说过多少次爱我，我还是想再多听一次……」原来，爱情并不会随着时间变淡，反而会因为愈来愈多的了解而将两人更紧密地牵击在一起。 因为有爱所以信任，因为信任，可以放心地做自己，放心地交出自己的感情，从对方眼中得到最真实的回应。 爱是愈谈愈深、情是愈说愈浓，这一点在他们两人身上得到证实。 「我爱你。」 「嗯。」她眼睛笑着。 「好爱你。」 「嗯。」她嘴角扬起。 「最爱你。」 「嗯。」她抬起手勾着他的脖子。 「接着……我得用行动证明了。」 「嗯……」她轻笑，匀称的双腿缠上他的腰。 他俯身覆上她的唇，无论亲吻多少次仍一如最初的甜蜜。 工作上，她是披着战袍的雅典娜，在他身边，她则摇身一变，成为裹着薄纱的维纳斯，她的美丽只为他绽放，她的温柔只在他耳边轻诉，她的性感只在他身下幽吟…… 落日余晖在天边划上一抹柔和的色彩，为饭店房间里缠绕得分不出彼此的两人妆点出浪漫的氛围，美丽的夜，悄悄来临。 缠绵过后，严羽偎在姜少成怀里，舒服地享受他温柔的指腹轻轻在背后按压着，昏昏欲睡。 他低下头，一下一下啄着她微扬的唇角，幸福总在这一刻满满地包覆他的心，真实地感受她在他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给他一种太过美好梦幻的感觉，没有搂在怀里就觉得不踏实，不知何时会被人盯上，被人拐跑。 「少成……」严羽在就要跌进梦乡之前唤他。 「怎么了？」他揉揉她的发，轻声地问。 「晚上要参加你朋友的婚宴。」 「是啊。」所以他们才从台北提前来到垦丁度假。 「现在几点了？」 「还早，你先睡一下。」其实已经快六点半了，不过，他喜欢看她睡觉的模样，懒懒的，像只小猫，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舍不得这个时候要她起床。 「嗯……」应了声，挪了下位置，她放心地闭上眼。 她习惯缩在他怀里，会睡得特别香甜。 他是她最坚固的避风港，无论外头风雨多大，只要他在身边，她就确定自己不会受到一丁点伤害。 星星一颗一颗缀上了垦丁的夜空，街上的摊贩早已点亮了黄色灯泡，成群的游客塞满了街道，为炎炎夏日再添上一股热情。 一个小时后，严羽睡饱了，蠕动了下，缓缓转醒。 当她睁开眼，看见他仍然支侧在旁，温柔地看着她，她满足地将脸蹭进他怀里。 但是……触感不对。 她睁开眼，发现姜少成已梳洗完毕换上西装。 「几点了？」 「七点半。」 「啊……」她跳起来。「你怎么没有叫我？！我们要迟到了！」 等不及他的回答，她卷起被单，冲进浴室。 快速地冲个澡，又旋风似冲出来换上土耳其蓝的小礼服，将头发盘到脑后，别上发髻，戴上耳饰和项链……这些，都是细心的姜少成帮她打理的。 工作上，她是他的得力助手；生活上，他比任何人都还要关注这些小细节，极尽宠爱。 他还倚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她这一连串堪称效率一绝的打扮过程。 「走了、走了……」她挟着宴会包，走到门边从柜子底层拿出高跟凉鞋换上。 「我好喽！」她侧身向左，弯身勾起后跟鞋带。 突然，姜少成从床上弹起，这一幕……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小羽，你别动！」他连忙唤住她。 「怎么了？」她看向他。 「不是……转回去，维持刚才那个姿势……勾后跟鞋带。」 「喔……」她照着做，定住不动。 时光慢慢倒回，他搜寻着记忆，终于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清晨，他作过的一个梦。 直到现在，他还依稀记得出现在梦里的那名女子，记得他莫名的眷恋，记得梦中，他以为就要失去那名女子的瞬间，胸口是如何地揪痛—— 一时激动，他冲向前去，由后方抱住严羽。 「你怎么了？」这拥抱太用力，她几乎喘不过气。 「小羽……」他将她转过身来，不可思议地说：「你知道吗？在你还没进公司前我就爱上你了。」 「噗……傻瓜……我没进公司前，我们根本不认识。」 「真的……在我梦中，你来上班的前一晚，我就梦到你了。」他拼命想证明。 「怎么可能？既然不认识又怎么可能梦到？」她知道他爱她，但是未卜先知也太玄了。 「真的、真的！在梦中你的头发就是现在这样的长度，穿着跟这件一模一样的礼服，灯也是这么暗，然后，你微微弯身，勾起后跟鞋带……」 他的激动让她不得不开始有点相信。 「在梦里，我知道我好喜欢那个女人，可是我不知道她是谁，还以为我新来的秘书一定是个长发美女，所以那天，一见到短发的你才会愣住。」 「是啊，我还记得你失望的表情。」那可真伤的了。 「我只是太期待见到梦中的美女，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她真的就是你。」 「真的吗？」她听了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没错……你是上天特地送到我面前的礼物，我们的缘分居然那么早就开始了……」 「好神奇……」 「所以我才会那么爱你，爱得这么深，简直爱得一塌糊涂，这么无法自拔。」 这些话任谁听了都会动容，即使只是个巧合。 如果这一切果真是月下老人老早就牵好的红线，那么，她是不是也可以对自己完全抵挡不了他的魅力稍稍释怀？ 是不是她再也不必担心，这么俊俏的男子有天会爱上别人？ 嗯……她宁愿相信。 即使到现在，她还是没有「读心术」这项特异功能，但是，姜少成是个不必透过特异功能就能清楚看见他纯净心思的男人，她相信自己，相信冥冥中老天的安排，更相信他。 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知道，这个笨男人，没有她照顾不行。 只是，他到底是真笨，还是装笨？ 后记 【后记 然后呢？ 夏洛蔓】 大家好，我是夏洛蔓。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刚上高中时，班上有位女同学，坐在靠走廊，最后一排位置，下课除了上洗手间，就是埋头看手上的武侠小说，不大主动跟人说话，连性格也像侠女一般，直言、正义感十足，笑起来大剌剌地，要老实说，还真没女人味。 不知怎的，每次出教室，就习惯从后门走，经过她身边便会缓下脚步，一股拉力直要将我拉向她，虽然她给人一种疏离的距离感，可是我脑中却狂叫着，我想认识她！ 有天，不知哪条神经线松了，我突然从后方搭上她的肩膀，一副从小住在她家隔壁的熟稔样，随口问：「在看谁的武侠小说？」她被我吓了一跳，讪讪地回说：「古龙。」 这时，我屁股已经很主动地往在她隔壁的位置坐下，赶紧搜寻资料库里，从小舅舅那里翻过的几本武侠小说名字，滥竿充数，抓来一本。「我知道，小李飞刀的作者，古龙！」 托小李飞刀的福，我的误打误撞、我的厚颜无耻和不懂装懂，黏来了一个知己好友，我们聊了几个夏天的漫画、翻译小说，一拍即合。前些日子，很老土地在失去联络一段时间后，写一封「忆当年」的信给她，相约见面，竟不感时光流逝，神速地接续起那种亲密的感觉。 她提起一个摆在心中很久的疑问。「那一天，你怎么会突然找我说话？」是指n年前我巴上她的那一天。 我说：「因为我觉得你很怪。」惹来她一阵狂笑，她知道，这是我至高无上的赞美。 或许是自己个性的关系，对于好强、嘴硬、不轻易示弱的女孩子总多了分心疼，也多了分偏爱。 我很爱哭，但又很少人知道我是爱哭的，因为眼泪总是忍到所有人都离开，忍到独自一人的时候才让它掉出眼眶。我曾以为，那些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噘嘴扭肩的女孩好诈，仿佛那晶莹剔透的泪珠一落便能放下所有责任，等着心疼的人来收拾一切，但是，自己何尝不在心中暗自希冀着，有个人能懂得这张坚强的表情背后的软弱，所以，老子的「以柔克刚」真是大智慧，姜少成便这样感动了严羽。 姜少成受不了满篇文字，所以，他一定没看过《道德经》，不过，他却是老子学说的实践者——「以柔克刚」、「无为而治」、「不争之德」。 在做人物设定时，我便坏心地给了姜少成一个「不学无术」的非主流男主角性格，风流、没有企图心，一个闲散到会让凡事要求严谨的女主角抓狂的男主角，然而女主角爱上男主角的整个心境转变，也是我踏入社会后一路走来的内心转折。 「成功」的定义是什么？ 当市面上充斥着教我们如何快速致富、如何打好人际关系、如何在竞争中脱颖而出的书籍时，却没有人告诉我们，健康的出发点是什么，圆满的终止线在哪里。 欲望是前进的动力，但忘了如何煞车就会变成可怕的黑洞，拥有了第一个一百万，便想在1后面再多加一个零；拥有了第一个名牌包包，便希望日后拥有一整柜的名牌衣物……没有终点。 大家可能听过，一个富翁教一位很会捕鱼却每天只捕三条鱼的渔夫如何赚钱的故事—— 富翁纳闷渔夫为什么悠闲的坐在海边，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着大海，应该抓紧时间出海捕渔，每天每天拼命地捕鱼赚钱，买艘船好租出去赚更多的钱。 渔夫不懂赚那么多钱然后要做什么。 富翁回说：「然后你就成功了，可以悠闲的坐在海边，抽一袋烟，享受人生！」 渔夫说：「那不就是我现在在做的事？」 每次回味这个寓言故事便要拍案叫绝！ 就如姜少成对严羽说的，偶尔出点糗有什么关系，比较容易亲近。 我们追求成功、追求完美，然后呢？ 这个「然后呢？」是个很棒的问题。 后记看完，然后呢？ 那就要下回分晓喽！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失控之一《迷醉女人香》； 02、失控之二《难挡男人味》。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