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家大院》 第一章 续弦 青州里头有户商家,少夫人去世已有半载之余,撒手人寰时一直都未给商家留下一儿半女。如今这商家一路上头吹吹打打,把花轿抬到了何家的门前,接何宁过门,续弦! 何母满眼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将喜帕给盖在了她梳好了发髻的头上。 在母亲催促下,她走到门口,撩起喜帕,又看了一眼小小屋子外头的一片蓝天,鼻尖突然发起了酸来。 何母见她这般模样,虽然心生不忍,却还是笑着将她推出门外。“快些,迎亲的队伍都等了好一会了。”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想要对她磕上一个头,却被何母给拦了下来。 “到了商家,好好过。” 再无其他。 她只当何母是将太过的话咽进了肚子,只当是何母的太多不舍,却不曾想到,这是她与何母的最后一面。 这商家是名门大户,商家娶媳妇儿,自然有人看热闹。这一路上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只是这凑热闹的人多了,说白话的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瞧这商家,不过就是娶个续弦的继室,有什么了不得的,还要这般张扬?” “这你就是不知道了,都说这何家的姑娘虽然才十五,确实个了不得的狐媚子。这阵仗,就是她娘求的,没有这仗势,人家还不愿意呢!” “是么?这何家的姑娘,不就是生得好看一些么,可是这青州什么美人没有?他商家的姨太太哪个不是美人儿,非得要何家的做什么?” “哎哟,你这是不知道!听说商家老夫人测了青州所有待嫁姑娘的八字,就唯独这何家姑娘的八字衬得他家商家,这不商大少才点头同意的么?” 何宁在喜轿里头听着这话,心里陡然一沉。白舌的话,最是伤人。这商家的礼事,何家的人哪里敢来提意见。 她今年虽然才是十五,却已经出落的楚楚动人,温良婉约,早就已经有人来提过亲事,都是被何母给退了回去。却不知道,她竟然被扣上了一个狐媚子的称号么? 这一回的亲事,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那八字的事情,可是何母确实说过,这亲事,是商大少点的头。 那之前听过的话,早就被抛到了脑后,一张娇俏的小脸,登时又红了起来。心里惴惴不安,这商大少…… 到了商家,商泽修一身西装,立在商家大门,等着那轿中的新人到来。 他两道峰眉下一双英锐的眸子,英挺的鼻梁,微微抿上的薄唇,光洁的脸庞,俊朗的轮廓。一身纯白颜色的西服,让人更加感觉出他的气宇轩昂。 他脸上淡淡的勾着笑,一双眼睛微暗的望着那喜轿,像是真的存着几分期待,又像是只是一般寻常的笑意而已。 喜轿停了之后,商泽修狠狠踢了几下轿门,一点余力都没留下。她自然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又继续酡红了一张小脸,两只小手紧紧撑着喜轿,心里乱的厉害。 出了喜轿,垮了火盆,才终于进了商家的大门。他温厚的大掌,牵着她拜了喜堂,回了喜房。 本应是洞房之前,他才能掀开喜帕的。而他却在进了喜房,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就将那喜帕给掀开。 一双受了惊吓的眸子不安的盯着那俊容,后又立刻将眼帘给低了下来,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那脸上涌,红了个遍。 他轻轻笑了两声,看着那害羞的不行的女子。“我只是想要个听话的夫人。我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做了别人续弦,外头有不少的闲言碎语。可是,只要你能为我生下儿子,别人便不会再多嘴。” 她的脸色瞬间便得苍白,难道他只是需要一个继室来生个儿子?抬眼望着那个风雅俊朗的男子,看见他眼里头柔柔的笑意,她将脑袋微微垂下,似是娇羞,似是懊恼,最终还是隐隐不安的问出一句:“你不喜欢我么?” 他静静的看着她,“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不是么?” 何宁才觉得失礼,她怎么能这么不知羞的将这种话给问了出来。一颗心脏如迷了路的麋鹿,在心口乱撞着。后又猛然抬起头问他:“不对,母亲说这门亲事是你亲自允下来的。难道你没见过我,就是因为那八字,就同意跟我成亲么?” 商泽修大笑出声,原来风雅的他,也能笑的这般爽朗。他将那双温厚的大掌轻抚在她的脸颊上头,轻轻捏了一捏,笑道:“真是个孩子。” 他抬手给桌上空置的酒杯倒满,仰口干了下去。“我看你没带丫头,就让管家给你配了一个。还有,一会若是商瑜过来,就让她快些回去休息。” 说罢,也不再理何宁,便自己出了门。他后头的话,她还未明白。而前头的话,是不是他在嫌弃何家失了势,讽刺她连个丫头都没有么? 这空荡荡的喜房里头,除了她,便什么都没有。她看着那被饮空了的酒杯,苦苦一笑,也为自己斟满了一杯,一口送进了口中。 这算什么?合阖酒?可是按母亲说的,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第二章 洞房 商泽修在前头招呼宾客,她便在屋里的喜床上头规矩坐着,再等着他再回来。 商家大少商泽修,是商界的奇才,从十几岁开始继承了商家的家业之后,将家业做得越来越大。他的名气,在这小小的青州,自然也越来越大了。 何宁曾经在敲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远远的望过他一眼。就一眼,她的一颗心就缺了一块,空空荡荡,唯有那个风雅俊朗的人,才能将那颗心填补无缺。 从那亲事定了下来之后,她就怀揣着所有将来能与他一起的日子的幻想,或甜蜜,活温情…… 可是她现在真的成为了商家的媳妇儿之后,心里却多了一丝酸涩。他有姨太太,而且,就如是刚刚那些白舌的人说的一样,那些姨太太么,也都是顶漂亮的女人…… 就在这时,房门轻轻打开一角,一个圆圆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之后,才终于看见了坐在喜床上头的何宁。 她就瞧着那扎着小羊角辫子的小粉娃娃蹦到自己的跟前来,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瞧,却一句话不说。 她轻轻笑了两声,将手里头抓着的桂圆递给了粉娃娃。“给你。” 粉娃娃接了她的桂圆,看了一眼,就扔在了地上。何宁一愣,起身将那滚落的桂圆拾起来。 “你是哪一家的娃娃啊,不喜欢桂圆?那我给你抓个枣子。” 粉娃娃后退了两步,一脸戒备的看着她,半响了才奶声奶气的说:“他们都说小妈会打人,我来瞧瞧,你会不会打人!” 她柔柔笑了起来,才后知后觉,那小娃娃刚刚说的,是小妈!她一脸诧异,这之前的少夫人不是一无所出么,怎么现在却多了个娃娃,还能叫她“小妈”?她虽疑惑,却还是强装着笑意。 “我不是小妈,我也不会打人。” “你怎么不是,我爹爹娶了你,你可不就是我小妈?祖奶奶说了,你若是敢要打我,她就把你打出去!” 何宁的一颗心沉了沉,难道她们没听到消息,这商泽修之前的夫人,还有个孩子么?亦或者,这是哪个姨太太的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 “商瑜。” 商瑜……刚刚商泽修离开的时候,告诉她,若是商瑜过来,就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原来,她真的是小妈了。前一秒钟还是新娘的她,这一刻,却又陡然变成了一个孩子的小妈! 她脸上的笑意变得牵强难看了起来。“你就是商瑜?那你告诉我,你爹爹有几个姨太太?”这话才看问完,她便觉得不妥。跟一个这般小的奶娃娃问这样的事情,有什么用呢?这般小的娃娃,能知道些什么? 可是商瑜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头却闪过厌恶,撅着小嘴就说:“他们说的都没错,新娘子进了门就只会惦记着爹爹有几个女人,哪里还会关心瑜儿!” 何宁这是,被一个三四岁的奶娃娃给嘲讽了么? 一个丫头寻声过来,想要将商瑜抱走。可商瑜见了她,就跑得更加欢实了,一个劲地往何宁身后躲。 “小小姐,时候不早了,你该去睡觉了。不然一会大少爷回来瞧见,会生气的。” 那丫头生得白白净净,还算是清秀,说话的声音都是莺莺婉转,听着都让人觉得舒服。 可商瑜却一点也不愿意亲近那丫头,不仅不愿意听那丫头的话离开,口中还一直大喊着,甚至都哭了起来。 何宁看着那丫头根本就没停下来的意思,便将商瑜拉到了自己的怀里。“她愿意再玩一会,就让她再呆一会吧。时候还早,一会我再送她回去。” 那丫头微微一愣,后又笑笑。“那便麻烦少夫人了。” 丫头退下了之后,商瑜便从何宁的怀里退了出来,隔开好远的距离,一直盯着她瞧。她看着这粉雕玉琢的娃娃,笑着问:“怎么这般看着我?” 商瑜小小的脸上却毫不领情,说:“你以为你这般就是对我好了么?明日祖奶奶一准要骂你!” 说完这这话,她倒是自己溜跑出去了。偌大的新房,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这商家的地方,还真是大啊…… 她又一个人枯坐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房门才终于被打开,商泽修满身酒气,酿跄着步子朝着她这边走来。 她急着上前去将她扶稳,在搀扶着他的时候,更加发觉他的高大健硕。她虽然才十五,却已经长得姣好,纤长有致的身子,看上去已经像是十七八岁的女子了。可是在他的怀里,她只到他的肩头,确实还像是个孩子。 将他放稳在了喜床上头之后,她体贴的将被褥上头的花生和桂圆摸出来,生怕他睡得不舒服。 看着那一张已经熟睡的俊容,她长叹一声,母亲告诉她的那些洞房的东西,根本就没用得上…… 她有些失落的坐在床边儿上,为他掖好被角,瞧着那摇曳的烛火,心里头升起一股委屈来。 一只大手突然攀上她的纤腰,将她往后头一拉,一阵天旋地转,她便已经倒在了床上,被他压住。他的鼻息就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头,暖暖的,痒痒的,带着阵阵酒香。 “今日大婚,难道你还想要一直坐到天亮?” 温厚的大掌带着些些凉意,探进了红色的新娘服里。她满心想要问他的问题,全被他吞进了口里。微微颤抖的身体,被他的指尖步步点燃,一具沁香柔滑的身子,彻底的软了下去。 “才十五,是小了一些。不过放心,我会慢一些。” …… 第三章 端倪 一夜索求。何宁都不记得,这是有多少次哭着求了他,他才终于愿意放过她。 第二天一早悠然转醒,身边早已经是一片冰凉…… “晚了!”她惊呼了一声,利落从床上跳了起来,转身看见床单上头那些荒唐的褶皱,还有那抹艳红之后,一张小脸又红了个透。 她刚刚把衣裳换上,房门便被人给打开了。来人是个丫头,正是昨晚来喜房里找商瑜的小丫头。今日的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更加显得美人柔媚了几分。 “夫人,奴婢叫乐冬,是来伺候少夫人的。” 何宁心沉了沉,清澈的眸子里头渐渐暗了去。“原来你叫做乐冬?” 乐冬轻声应着,一边收拾着凌乱的床铺,却在看见床单上头那一抹艳红的时候,双手顿了顿,后又不急不缓的将那床单给收了起来,一边回着她:“现在林姨太和贺姨太都到了老太太跟前了,就差少夫人了。” 何宁淡笑一声,话里却有些冰冷。“那你为何不早些叫醒我,现在又那么悠悠的收着东西。难道,不是你主子我要去见老太太这件事情,更加重要一些么?” 乐冬身子一僵,回身跪在了地上,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少夫人,奴婢看夫人累的厉害,便不敢打扰少夫人。万一少夫人动了气,奴婢可担当不起。而且大少爷早上出门的时候说,若是少夫人起不来,便可以不去敬茶。” “什么话!”何宁听着那丫头说的话,又想起了昨夜的事情,一张小脸又是通红。想要训斥乐冬,却又怕落得一个新妇进门就撒泼的骂名。 院子里头传来脚步声,乐冬听见了,还偏偏更加大声的冲着她求起了情来。何宁听见那急匆匆的脚步声之后,心里隐约不安,却被乐冬缠着,倒反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我这把老骨头倒是要瞧瞧,泽修是娶了什么姿色的女人来,竟然这般没有规矩!”闻声而来的,是被几个女人拥簇而来,穿戴雍容贵气的老太太。 何宁暗暗咬唇,不再管乐冬,冲着老太太规矩懂礼,甜甜的叫了一声:“奶奶。” 她才刚刚说出口,耳边就狠狠被人打了一个耳光。她的整半边的脸都已经麻了,耳朵里头嗡嗡直响。 “真是大胆,一点规矩都没有!让我这么一把老骨头,眼巴巴的等着你敬上一杯根本就喝不着的茶!你还真以为成了我商家的媳妇儿,就真的了不得了?我老太婆能点头让你进门,也能将你赶出去!” 这事儿,确实是她的错,起的晚了,没来得及敬茶。大户人家自然更加注重这些缛节,而她,进门的第一日,便坏了规矩。 “奶奶,我……” 老太太两眼一蹬,竟然是分外的凌厉。“老夫人!我还未承认你的身份,你只能唤我做老夫人!” “奶奶,这是怎么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见身后一道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身子被那男人紧紧抱在了怀里,顿时感觉心安了不少。 “奶奶,是我瞧着她太累了,就让她多休息一会儿。昨晚泽修喝的太多,多亏了宁儿照顾,而她自己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睡下。泽修心疼媳妇儿,就让她多休息了会。” 宁儿…… 何宁紧紧咬唇,一颗心是来回的荡漾着,一边是商家老太太,一边是商泽修口中的那一声宁儿…… 商泽修在替她说完了话之后,就走到那老太太身边,将老太太扶在椅子上头坐下,讨好一般的给她捏着肩头。 “这是有什么好生气的?要不是有宁儿照顾着,泽修现在都还不见得能起来呢。倒是乐冬,不好好伺候少夫人,惹得少夫人不开心,也惹得奶奶生气了么?” 众人眼眸一转,看着在床边跪着的乐冬。 乐冬一脸的委屈,泫然欲泣,一双眼睛在老太太和商泽修之间来回望着。“大少爷,是少夫人睡得太沉,奴婢喊了两回,都没喊起来。因为老太太还等着少夫人去敬茶,少夫人醒来之后心里着急,所以……” 何宁眼中越来越冷,这乐冬,不简单呢。 老太太面上更冷了一些,更加的不悦。“小家小户,果然就是没规矩!这才刚进门呢,就给我老太婆看脸色了么?昨晚上还留着商瑜不让她回去休息,难道她才这么小,你就想将她养成没有规矩的那种丫头?” 何宁听了这话,顿觉得委屈,眼眶瞬时就红了起来。错在她身上,她能说什么?错了便就错了,再怎么解释,也都是做错了。 她两腿一曲,跪在老太太跟前。“宁儿知错了。” 她虽是认错,可是话里却是不卑不亢。商泽修眼里闪过一抹深意,嘴角微微勾起。老太太一眼都不愿意多瞧她的样子,倒是身边一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女人娇笑了两声,对老太太说:“老夫人,不如就在这,让少夫人给您敬杯茶水吧?” 老太太冷哼一声,“敬茶?得了,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敢喝!” 何宁浑身一震,一颗心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冷的彻骨。这是,不承认她是商家的媳妇儿么? 第四章 质问感谢各位捧场的朋友 何宁从没这般难堪过。 她没有抬头,都能想象得到面前那些人对她的嘲讽。商家老太太对她的意见,不是一丁半点的事儿了。嫁来商家之前,何母就已经跟她交代过,商家老太太是一个最注重规矩礼仪的人,到了商家,一定要依着商老太太。可是这…… 她微微抬头,一双清凌又委屈的眸子看着商泽修。而他却依旧是满面风雅,单色马甲西裤,比昨天更加好看了一些。可是他,却再没看她一眼…… 何宁咬咬牙,只能转眼望着满面寒霜的商老太太。“老夫人,既然老夫人不认我这个孙媳妇儿,宁儿自然没话说。是宁儿的错,宁儿不赖别人。可是老夫人,宁儿只想问乐冬丫头几个问题。” 商泽修终于转正了脸面,一脸兴味的看着小脸满是凌然的何宁。漆黑的眸子里头,全是兴味与探究,甚至,还有些许的期待。 商老太太看着那丫头,微皱了下眉头,又不满的瞥过眼,不愿意再去瞧她,可口上却还是允了她的话。“我就瞧瞧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何宁瞧着这满屋子里的人,各怀鬼胎。又撞进了商泽修的那一潭深泉里头,更加觉得,她到了这商家,就好像是掉进了一潭深不见底的沼泽一般,紧紧的淤泥,闷的人透不过气儿来。 “乐冬,昨晚来找商瑜的丫头,是你么?” 乐冬虽有疑惑,却还是点头回话。“是我。” “那商瑜为何一见你就哭呢,还嚷嚷着让你别打她?” 乐冬听了这话,身子猛然一震,一脸的惊惧之色。“我没有,我怎么能有胆子打小小姐!” 何宁却不管她的说法,看见老太太的脸色一凛,抢在商老太太的前头又问:“那昨日你来找商瑜的时候,为何不说自己叫乐冬?大少爷把你拨给我做丫头,还能不先跟主子打声招呼的?若是我知道你是大少爷拨给我的丫头,准会将商瑜那小丫头交给你领回去睡觉的。” 乐冬听着,面上却越来越白了一些。她根本就不敢抬头,怕的,就是商老太太的一双厉眼和冷冽气势。 商泽修眉心紧蹙,身上多了一丝冷冽。吩咐了在老太太身后的另外一个蓝衣裳的女人几句,看着那女人走出去之后,才又低头往老太太耳边低语了几句。 乐冬不支声,何宁也没敢再说。这今天的事情,商泽修已经给她打了幌子了,昨天的事情只有那小粉娃娃知道,而且,除了商瑜说乐冬打她那一句是瞎扯出来的,其他的话,句句都是实的。 商泽修把那蓝衣的女人支使走,一定就是去找商瑜去了。 商老太太冷眼瞧了瞧乐冬,又瞧了瞧何宁,最终还是将眼神放到了那门外,像是等着什么人来。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外头一阵急急小小的脚步。商老太太急急的站了起来,一直紧紧盯着外头,口里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这心里,却是担忧着的。 “祖奶奶!”商瑜小小的人儿已经奔进了商老太太的怀里,一身小小的红衣裳,倒是显得喜庆。 第五章 她打我 “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又绊脚摔了!”商老太太口上低骂着,可是眼里头却满是心疼。 这商瑜,商老太太护的紧啊! 商瑜小小的身子闷在那老太太的怀里,说话声音更加奶气了一些:“瑜儿想奶奶了。” 商老太太作势狠拍了商瑜的小屁股,可手上的力气却是极轻极轻的,而面上,就全是笑意了。 商泽修眼眸暗沉,沉沉的声音似是透着不悦,显得有些严厉。“商瑜,过来爹爹这里。” 商瑜从商老太太的怀里抬起头来,盯着她的爹爹看了一会,又闷回了老太太的怀里,脑袋摇得厉害。 “我不我不。” “好好好,就在祖奶奶怀里呆着!” 商老太太一发话,就连这商家大少爷,商瑜的父亲也没有办法,只能轻叹一口气,后又眼光灼灼的望着还跪在地上的何宁。 何宁被他的这道眼光看的身子一震,脸色又蹿红了起来,她慌忙将眼神撇开,不敢再去看他的那一双眼睛。 “商瑜,到我这里来。”她冲着粉娃娃甜甜一笑,纤白柔荑在大红袖袍外招呼着。 商瑜如昨晚一般探出个圆圆的小脑袋,看了她一眼,又把脑袋给缩了回去。这模样把何宁惹得一笑,“我是昨晚给你桂圆的那个,你给扔了,我又说给你枣子的那个,不记得我了么?” 看着她不支声,还继续窝在商老太太的怀里,何宁又接着说:“昨晚那丫头来带你回去,一个劲地追着你跑,还是我给拦下的,你也不记得了?” 这话说完,商瑜才从老太太怀里退了出来,站在何宁的跟前仔细盯着她瞧。瞧了半响,才终于开了口。 “你换了件衣裳,没有昨天的好看了。” 何宁瞧着这粉娃娃,不管是谁人所出,她总归是个孩子。而且她生得可爱,讨人喜欢,虽然有些抵触自己,可是,她总归是她的小妈,而这孩子,也总归要喊她一声母亲。 她柔柔笑笑,继续问那孩子。“我犯了错误,今儿就不能给你抓桂圆枣子了。可是昨晚上,我瞧见瑜儿好像很怕来找你的那个丫头。你告诉我,告诉你爹爹和祖奶奶,你为什么怕她啊?” 商瑜听完这话,顺着何宁的眼看过去,就瞧见了一脸苍白之色的乐冬。小奶娃娃说不懂事,却在某些时候最是能够记事的。就好比那一回,她临睡之前想要再吃一块花生酥,白嫩嫩的小手刚伸过去就被乐冬给轻轻拍了回来,自此,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她打我!”商瑜小小的手捏紧了拳头,星辰般璀璨的眼睛平生出了愤怒,直直望着那乐冬。 乐冬一想,也只能是上一回那花生酥的事情了。刚想要开口解释,就听见商泽修隐隐的愠怒,声音低沉的可怕。 “我的女儿,我都舍不得,你竟然敢出手打她?” 乐冬身子一震,只觉得全身冰冷,眼泪不值钱的便流了下来。“老太太,乐冬没有……” “祖奶奶,她上回打了瑜儿还不准瑜儿哭!”商瑜还嫌这火不够大,又添了一把柴火。 商老太太黑沉着脸,一双眼睛犀利的看着那乐冬。莫非她瞧错了乐冬的品性,将他放在商泽修的身边,是错了么? 第六章 乐冬 商泽修先前的那个夫人,是个苦命的女人。在家里面是最小的女儿,好头儿,都被大女儿给占尽了。好不容易嫁来了商家,却又生了病,撒手人寰。 商家子嗣单薄,只有之前商老太太压给商泽修的一个丫头生下了这个女儿,而那丫头在生产之时竟然难产而死,只留下了小小的商瑜。 为了商家的子嗣,老太太又把一直都看中的乐冬给分到了商瑜的身边,想着若是商瑜能够喜欢上乐冬么,那么商泽修就自然不是问题。到时候扶为正室,也总归是自己当初身前的人,听话。 可是如今,这乐冬,难道真的善待不了商瑜? 老太太不由分说的便发起了怒来,将手上的一串琉璃珠子一股脑的退了下来,往乐冬的那一头狠狠一砸。 那琉璃珠子全是最上好的制材,一颗颗饱满又圆润,触感温润厚重,是上品。可老太太心里头有气,那么一扔,又跟乐冬离得太远,只能将那串琉璃珠子扔到了她的身前,碎在地上,溅起了碎渣滓,往那乐冬的身上和脸上溅开了花。 乐冬一声惊呼,听起来柔柔弱弱,无限的惹人怜惜。可是这满屋子的女人,只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我把你安排到小小姐跟前,就是让你贴心伺候着,你竟然敢动手打商家的主子?”老太太怒目一瞪,又让乐冬的脸色退白一层。 何宁只觉得,与何母相比起来,商家的老太太确实是有着惊人的魄力,难怪这商家这么多年来,都是她这个老太太与年纪轻轻的商大少来支撑着。 外人都说商家被商大少打理的蒸蒸日上,可是何宁却瞧着,商家的家业,少不了商老太太。 乐冬被商老太太呵斥的都不敢大声喘气,连带着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都收了起来,只能是规规矩矩的跪在那里。 何宁抬头望了商泽修一眼,瞧清他眼里头的满意之色,突然就有些怒了起来。 商泽修故意早早起床,又没使人来喊她,难道就只是为了试探她而已?只是,他的这般试探,为了什么?难道是看她年纪太小,还不能做上这商家的少夫人么? 她姣好的面容,还带着昨晚的妆色来不及洗去。高高的领口下头隐隐约约的有些红印子,那是昨晚的一夜疯狂,他特地留下的。 他碰过的女人不在少数,却鲜少会有人能够让他足够疯狂。而何宁,算得上一个。只是这女人虽小,可脑袋却是不笨,若是将来太有主见,不愿意依着他的意思来,他同意这门亲事,又有什么意思? 何宁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头顶上好几道视线在紧紧盯着她看,她不敢抬头,她明白,这个时候,就得装乖卖巧,懂规矩。 “奶奶,看,这事儿不赖宁儿,快让她起来吧,还得要个孙子呢。”商泽修在老太太耳边轻声说着,一边,还挑眉看着地上的何宁。 老太太只能长叹一口气,“行了,那就起来吧。只是以后商瑜丫头可没人照顾了,就你自己来照顾吧。我的孙女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老太婆可不答应!” 第七章 太没规矩了 商瑜不满的噘着小嘴,正想要驳了商老太太,却被她身后的商泽修看了一眼,只能低着头,不敢多说话。 何宁的心里却激起了一层涟漪,这商老太太,是为难她呢?小孩子一个不留神,最是容易磕碰到的。她都说了,不能让商瑜少了一根头发丝儿,若是真的磕碰到了,这商家,一定会狠狠压个帽子下来,她可受不住。 “行了,这事儿就那么定了!这茶,老太婆也喝不起了。”老太太说完了,起身就带着商瑜出了屋子,只留下跟着她一块进来的两个漂亮女人,还有地上的乐冬。 商泽修坐回了商老太太刚才的位置上头,神色淡然的看着她。她心里乱的厉害,没有敬到茶,难道她就真的做不成商家的媳妇儿了? “还在地上做什么,过来吧。”他淡淡开口,温煦的声音在何宁的心口晕开了一朵花儿。 可是她还未来得及动身,就看见另外一边的乐冬已经先提前站了起来,小脸哪里还有之前的那副可怜样子,早已像是一副红透的苹果,就等着人摘下去呢。 她眼中一冷,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势,噌然站了起来,在众人愕然之时,先坐到了商泽修身边的位置。 她转头冷眼扫视了站在商泽修身边的两个女人,又对着商泽修淡淡笑了笑,才接着把目光转向了呆愣住的乐冬。 “老太太的话我听的很明白,不用你们来提醒我。敬茶只是一种形式,而我,昨晚是睡在这屋子里头的女人。所以,能坐在大少爷身边的,是我。” 商泽修眼里头的欣赏越来越明显了一些,看的她心口闷的慌。两个女人相视对望,又齐齐望着她身边的商泽修,看见商家大少爷一直都把目光紧紧锁住何宁,心里疑惑和不甘更深重了一些。 难道,这商大少真的就喜欢上了这个才年满十五的丫头? “所以,这商家的后院,除了老太太,就只有我最大。乐冬,你可明白?” 乐冬听完这话,膝盖又噗通跪在了地上,面上的委屈不比刚才。一双眸子时不时的瞥望着商泽修,却在这个角度看着的,只是两个人的眉眼相送。 “乐冬,你也太没规矩了一些。” 他适时开口,语气淡然,似是不经意,却又令人感觉出一丝严厉,让人捉摸不透,又让人更加的觉得心悸难安。 “乐冬错了!求少夫人轻罚!” 乐冬眼里头的泪水终于落下,规矩跪在地上,两个肩头抽动的厉害。 “惺惺作态。” 那蓝衣裳的女人说的很轻,却还是被何宁听了个清楚。她抬着眸子轻轻瞧了她一眼,精巧的眉眼,细致的妆容,瓜子小脸,眉眼间尽是风情。 确实是个美人。 她眼中的冷意又加了一层,重新望着乐冬,淡淡说了一句:“你是老夫人的人儿,我怎么敢罚?” 乐冬身子一震,暗暗吃了一惊。怎么这才第一天,她就知道自己是老太太的人? 一间屋子五个人,各怀心思。 第八章 一封信 乐冬是商老太太的人,何宁不能拿她如何,商泽修孝顺,也不愿意逆着那老太太。这乐冬,就装了一会委屈,就给她放了回去。 乐冬一走,这俩姨太太也觉得气氛闷的慌,都辞回自己的院子里头。屋子里头,就只有刚刚嫁进商家的何宁和商家大少商泽修了。 她起身为商泽修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他的手边。而他却一口没饮,只是开着茶盏盖子,让热气袅袅,一双眼睛盯着何宁看个不停。 “商瑜,是之前的少夫人所出么?”沉默了许久,她终于开了口,却是问出了这样的一句。 他淡然笑笑,摇头说道:“不是,她只是姨太太所出,你的儿子,才是嫡长。” 她不知道是因为他淡然的态度,还是因为他又提及了嫡长的儿子,心里头竟然会有些隐隐的失望。 似乎她来到商家,就只有生下儿子这一个用途了。若是不能进到他的心里,生个儿子有何用? 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悦,他厚实的大掌轻轻抓住了纤巧的小手,一双漆黑的眸子印着淡淡的柔情。“现在你已经是我商泽修拜过堂的妻子,不管是否是续弦,只要是我商泽修认定的人,只要我还是商家大少爷一日,你就一直都是商家的大少奶奶。” 他说完之后,俊雅的容颜与她越凑越近,他温热的呼吸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掳获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不害臊的又想起了昨夜里头令人害羞的事情,一张小脸又不争气的臊红了起来。刚想要将他推开一些距离,就觉得额前被印上了一吻,她还在晃神,就被他放出了怀,转身出了屋子,一室温情皆淡去…… 这是,算什么?她何宁在他的心里,是能走近他心里的女人,还是只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商泽修正要出宅子,却眼尖的看见一直给他送信的老张头儿。他眼里一抹欣喜,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老张头儿将手中的信件递到了他的手上,对商家昨日的喜事恭贺了两句,便离开了。他怀揣着那一封远到的信,有些难掩的激动。 “大少爷,你不去商铺了?” 秦连重新接过他的西服外套,看着自己家大少爷又风急火燎的返了回来,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可是若是他刚刚瞧见那老张头儿,便也不会再奇怪了…… 回到书房,他才将信件打开。那上头娟秀的钢笔字,把他的心里看得一个舒服。每月一次的信件,这一个月竟然能够提前这么多天,着实让他有些惊喜。 想起当初第一次收到她跨越了整个大洋的那一封信,他竟然不争气还湿了眼眶。 苦苦笑了一声当年的自己,他便认真瞧起了那一封信。短短的信件,他却看了整整四遍。这个人,是真的要回来了么? 他将信重新装回了信封里,打开书桌前头的抽屉,里头满满当当的信封,一边是正面放着的,一边,是背面放着的。 他把那信放在了背面那一叠的最上头,重新关上了抽屉。 轻抚着书桌上头的那一只精致钢笔,他柔柔一笑,整个人,都更加柔和了一些。 陈景俞,你终于要回来了么…… 第九章 二少爷回来了 进门以来的这两日,商泽修对她是越发的温柔了许多。吃的,用的,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习惯,他都会体贴的问仔细了。 商家的下人们都说,商家大少爷,对现在的这个少夫人比之前的更甚,是真的上了心了。 她听在心里,也看在眼里头。哪个女人不希望能够有个俊朗的夫婿,体贴备至关怀入微。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觉得,商泽修与她中间,还隔着一层什么东西。她不知道那是上一个少夫人,还是商瑜,还是另外的什么人…… 乐冬为她端上几碟精致的点心,她瞧了一眼,就知道那又是商泽修托人给送过来的。糕点倒是满街满巷的都有,可是在这青州里,却唯独只有一家糕点铺子卖的最好吃。那铺子早上九点开门,每次都不过十点半,就一定会关上门,休息去了。想要买他家的糕点,还得需要提前预定,或者是排上久久的长队。 味道好的东西,就不愁没销路。 听说这糕点铺子,商老太太不止一次的想要买进商家。可是那铺子老板是个清高的人,不管商家出了多高的价格,他都不愿意在商家的下边,成为赚钱盈利的铺子。 可是这越发得不到的东西,它就越让人觉得心痒痒。就一个商人来说,如此热销的店铺,哪怕是争破了脑袋,他也绝对想要收入囊中。若是这点心铺子的老板能收为己用,商家的生意,自然就更加好了。 而且,有了商家为上家,这小店铺的生意,何止是在这小小的青州,就是整个华夏,也绝对会是首屈一指的糕点铺子。 那老板,真是可惜了…… “商瑜今日怎么还不过来?”她捻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入口即化的香酥脆软,实在是让人舍不得放下。 乐冬低眉顺目,只是两只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动。 “二少爷回来了,估摸着小小姐应该被二少爷给接去玩儿去了。” 何宁微微一愣,回头看着乐冬。“二少爷?” 看着低着头不回话的乐冬,她倒也没刁难,只是继续有一口每一口的吃着那碟点心。乐冬却有些惊诧,一般常人都会接着问到底,怎么她就能止住口呢? “少夫人,这大少爷跟二少爷看着是兄弟俩,可是私下里……大少爷不喜欢咱们跟二少爷多接触,少夫人也要注意一些。” 她捻着点心的手故而一顿,一双眸子淡淡瞥了乐冬一眼。“乐冬,你跟了大少爷多长时间了?” 乐冬笑了,笑的满是得意。“一年了。” “只一年,你就对大少爷的秉性习惯这般清楚,真是有心了。” 乐冬脸上的笑意一僵,不敢再抬眼看她一眼。这个新来的少夫人,根本就不像之前的那个少夫人一样蠢笨,这个才年满十五的小女子,不好对付呢。 “行了,将这碟子收回去吧。” 乐冬忙着应了下来,将那碟子给收走了。乐冬走了之后,她起身出了门,往商泽修的书房方向去。 明日,便是回门了。 第十章 商家玮 这商家,确实大。小小的何家,怎么能与这江南的大户相比较。她虽然嫁进了商家,却从未好好看过商家,自己就那么瞎走,竟然迷了路。 迷路便迷路罢,反正到时候随便找个下人,就能再将她给领出去。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她才后知后觉出不对劲来。这路上虽然风景秀丽,却一个下人都瞧不见。 何宁心里越发的慌乱了起来,又绕过一个廊台,才终于瞧见前面的院子里有个男人在独饮。 她终于是松了口气,缓步上前去问路,却还是谨慎的稍稍隔开一些距离。 “先生?我迷了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里。先生能否告知,我要如何走回前院里去?” 商家玮正在独饮一瓶洋酒,酒杯是擦得透亮的玻璃高脚杯,看着就觉得高雅。他回头,瞧见的就是还穿着旧式衣袍,却秀丽又陌生女子。 只是瞧着她身上的这身红色,他便已经知道,这是他新进门的大嫂。他带着微微的酒熏,有些酿跄的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何宁却是像是受了惊一般的往后头连退了好几步,眸子微闪,有些失措有些懊恼。 “先生?难道我看起来不像是个下人么?” 他好笑的开口问着,一边还揶揄的瞧着这个失措的小女人。 “下人哪里有穿这样贵的西装的?先生能否告知,如何才能走回前院?” 他面上一沉,像是突然发了狂一样的两步跃到了她的跟前。明明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上,却有着不符合年纪的一双鹰鹫。那一双眼睛,看的她一点也不舒服,心口也越来越乱。 然而,他却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声来得太过突兀,又把她惊得后退了两步。 “我今天才回来,没赶上大哥的婚礼,与嫂子第一次见面,难道就吓到了嫂子?” 何宁又从头到脚的把他给打量了一遍,瞧着面前男人的眉眼确实是有些像商泽修。只是相比起来,他的眉眼不像是商泽修一样的温柔,总让人感觉有些阴鸷。 她突然想起了乐冬的话,难道这商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之间,就真的不睦么?以前一直都只有听说过商家大少爷,从没听过商家还有个二少爷…… 何宁脸上的迟疑变回得体,“原来是自家的小叔。今早就听乐冬说起小叔,没想到现在就见着了。” 商家玮看她脸上的笑意不掺一丝虚假,心底竟然微微的动了一动。后又冷笑的嘲讽了自己,这才第一眼见到的外人,难道就真的跟商家的人不一样么?到了商家这块地方,哪里还能有纯白的人。 “嫂子要去前院?那巧了,我也要去前院。” 商家玮一脸笑意,弯弯的眉眼,倒真的没有了之前的阴鸷,瞧起来,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俊朗少爷。 何宁跟在他的身后,由他带着往前院走。那长长的回廊,只有两个被阳光照得斜斜的倒影。 如果面前的人是商泽修,该多好!她曾经以为,新婚之后,她的丈夫这般疼爱她,一定会有大把的时间来相伴左右。可是商泽修却总是那么忙,忙到只有早晨起来见上一面,一直到傍晚以后,才能呆在一块。 想到这些,她的脸又突然红了起来,暗骂自己不害臊,竟然只会想些这种东西! 商家玮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看着站在身后的何宁,问:“最近大哥还是那么忙么?最近还好,再过半月,还得更忙……” 第十一章 回不去的何家 “什么?” 商家玮却只是笑笑,若是让着新进门的嫂子知道,她的丈夫心里头还有个真心疼爱,又等了许久的女人,她,会做何感想? 真是有趣。 到了前院,商家玮去见了商老太太,何宁就去书房里头找商泽修。 这是她第一次来他的书房。敲了两声,便推开了那虚掩的房门。他没在书房,一时间,心头竟然会有些失落…… 何宁真是入了魔怔了,才刚刚嫁进了商家,与他相处不过两日,心里头竟然就这般想念么? 笑了笑自己,她才开始打量起这一间书房来。不似何家的古板,商家里头多是西洋来的新鲜玩意儿。镂花的台灯,滴答的钟表,白色调子的沙发和茶几,还有装着透亮玻璃,放着一些洋文书籍的书柜,墙上还挂着两幅她看不懂的西洋画。 书房里头,唯一还有些古色古香,带着点儿国味儿的,就只有书桌和椅子了。 何宁走到一副西洋画前头,看着那上头的西洋房子,虽然觉得好看,但总是觉得少了一些气势。 不如商家,磅礴大气。 如此想来,她自个儿就满意了起来这个商家媳妇儿。 “你在做什么?”商泽修的声音突然想起,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却还是不经意的吓了她狠狠一跳。 他上前来,从身后紧紧拥住这个女人,暖暖的呼吸在她的颈边,让她想要逃离,却早就已经沉溺了下去。 “我瞧见书房的门虚掩着,就进来了。” “你是商家的少夫人,是我的女人,想去哪里,没人能拦得住你。” 她的一张小脸羞的酡红,支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一个字来。他就那么紧紧拥着何宁,一动不动。 许久,书房外头有人经过,传来了声响,何宁才恍然清醒过来,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又突然想起了将她领回前院的小叔,便对商泽修说:“刚刚我走丢了,亏得小叔将我带回来。” 商泽修神情一顿,脸上变得冷漠起来。“哦?你见到他了?” 何宁不是不懂得看人眼色的人,现在商泽修的这副模样,难道乐冬真的没有骗她?这兄弟间,真的不睦? “怎么了?” 许是察觉了到何宁是担忧他脸上的不悦,他这才缓下了脸,淡笑了笑。“没事,只是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见到面了,我还想着今儿晚上的家宴你们才能见到呢。” “家宴?” 她从未今说过今晚会有家宴,若是真的有一场家宴,她不能到现在还没收到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商老太太压根儿没让她知道…… 商泽修瞧着她一脸丧气的模样,倒反觉得她的这副样子可爱,又轻笑了起来。他温暖厚实的手掌抚在她的后背上头,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今晚打扮的漂亮一些,你是商家的少夫人,家宴怎能少了你?” 她欣喜抬头,眸子灿若星辰一般。“真的?” 见他点头,何宁才终于勾起了笑意。“老太太好像不太喜欢我,若是我去了,难道商老太太真的不会责怪么?家宴我去不去都不要紧,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明天的回门。” 商泽修眉眼微沉下来,静默了许久,才开口说:“宁儿,何家已经被你的母亲给卖掉了。回门一事,不用再说了。” 第十二章 何家的变故 这话让何宁愣了半响,她细细看着他,想要从他的那一双眼睛里头找到玩笑的迹象,哪怕只是一星半点儿都成。可是她看了许久,终究只是看到了沉重二字。 “商大少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后退了两步,杏眼里头满是怒气。她们何家虽然不敌商家的大势,可是却也是有骨气的人。 她何宁这一辈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家里头的不好。商泽修说自己的母亲变卖何家的房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母亲在何家这么些年,一直都规规矩矩,恪守本分,全然都没做过不合情理的事情。 父亲病逝那么多年,何母从来没有对外头的人和事物心动过,依旧还是她记忆里头的母亲。 商泽修说的话,绝不可能发生! 他却往前走了两步,一双眸子深沉的可怕。“你舅舅欠下了好些钱,压下的正是伯母娘家的祖宅。可是利滚利,那间祖宅抵进去之后,欠下的是更多的钱。你母亲同意将你嫁到商家,一边是为了商家的聘礼,一边,卖了宅子,帮你舅舅还债。” “不!你说这话,我根本不信!舅舅虽然好赌,可是他懂得分寸,不会将祖宅也给压了进去。再说了,我最了解母亲,她是万万不会把何家的宅子给变卖掉的!” 商泽修突然有些心痛,面前的小女人不过才十五,若是她知道,她的母亲早就有个相好,只盼着能将她嫁出去,好变卖了何家的东西,去跟那真正的赌鬼厮混,她的心里,将是怎么样的痛苦。 何宁一张素雅隽秀的小脸都已经布满了泪水,杏眸已经通红,却依然倔强的看着他。他的心突然被这小小女人的眼泪给狠狠撞击了一下,心口竟然酸疼了起来。 “可能,伯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伯母?”她这才注意到,原来他一直喊何母做“伯母”!是他现在瞧不上何家,还是他就一直没把何家当成是亲人。 也对,商家是大户,怎么能看得上小小的落势何家。就因为进门的这两日他疼她宠她一些,她就开始做上了美梦么? 真是有够天真! 何宁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第一次用近乎淡漠的眼光去看着这个优秀又俊朗的男人。 “我要亲眼看见,才会相信!” 她说完,转身便走出了那书房。商泽修在她了出去之后,才恍然回神,忙追上去拉住了她。 “你现在就要回何家?如果你现在回去,奶奶只会更加生你的气。何家昨天就已经搬空了,就算你到了那儿,也再瞧不出何家以前的样子了。” 何宁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瘦小的身板竟然能将商泽修拉着自己的手给挣脱开来。 “没亲眼瞧见,我便不会听信你的说辞。尽管我现在是你商家的人,可我何宁,也不是没了你商泽修就不能活的女人!” 她的话,让商泽修浑身一震。从上一个少夫人死了之后,他何止是千万遍的想过,下一个妻子,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品性。 这何宁的性子,倒是真的衬了他的意了。 “那我便带你去看看,也能让你死了这条心,安心的呆在商家。” 第十三章 我带你回家 商泽修领着何宁,直接就从商家大门出去了。商家的下人只看见商大少爷拉着双眼红透的少夫人出了门,都在私下里猜测,这难道是商大少爷厌烦了新来的少夫人,要将她扔出去? 可是瞧着两人出了商家,却没瞧见商大少爷再回来,心底下就更加的疑惑了。 何家在青州的南边,而商家,在东边。青州说不大,却也不小。东边到南边,光是走路,也得半个小时。 商泽修随手招来一个人力车夫,两人上了车,不到一会儿,就到了南边的何家。下了车,何宁站在曾经自己最为熟悉的家门前,泪如雨下。 商泽修没有骗她,何家真的不是何家了。曾经何家宅子前头挂着那两个苍劲有力的字,现在已经换成了方方正正的“王家”。 原来的何家,进门之后会有一堵照壁,小时候不懂事的她还提着毛笔在那上头乱画,没少挨父亲的骂。 现在,那照壁都被砸了,透过那大门,就能瞧见院子。 何家,真的没有了。 “要进去看看?” 他依然温柔,只是语气里头有丝担忧。可是这话在何宁的耳朵里头,怎么就变成了讽刺。 她有些失神的转身,脸上的悲戚让他心疼。 “我嫁到商家,从新娘子变成了小妈,现在,我连家也不能回了。我真的成为了整个青州的笑话。” 商泽修面上一沉,想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可是何宁却后退了两步,如上回一般,淡漠的看着他。 “我已经是个笑话,商大少爷你若是想要明哲保身,留住好名声,还是将何宁给休了吧。” 他心口骤然一紧,紧握的双拳差点将指骨给捏碎。他第一次在小女人的面前展露了自己的不悦,那是一种风雨骤来前的阴暗,令人心悸。 “休了你?你已经是我的女人,难道还想要转投别人的怀抱?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你何宁嫁给了我商泽修,你这一辈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女人。名声又如何?何家虽然是你的娘家,可是你嫁进了商家,就已经是商家的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只要做我商泽修宝贝的女人,就够了。” 何宁惊愣在原定,久久不能从他这话里头出神来。一边是物是人非的何家,一边是商泽修所说的话。那话说的她心里满是感激,可是,没有了娘家的女人,在夫家该如何生活得下去? 商老夫人一早就不喜欢她,现在连何家都没了,老夫人还指不定要怎么轻视贬低自己。 何宁垂下脑袋,无助,悲伤,让商泽修的心一阵阵的紧接着痛了起来。除了陈景俞,他还从未对别的女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他有些慌乱,莫非,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才相识两日的小女人? 紧的,他又自嘲一笑,才两日而已,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他一定是因为对她心存愧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痛楚。 一定只是这样。 他伸出自己的手掌,扬起温煦如风的笑意,眼里头全是柔情。 “我带你回家。” 第十四章 家宴 晚宴,没有老太太的准许,她不敢上桌。又因为这何家的事情,她还有何脸面去一场不欢迎自己的家宴? 商家不仅仅是商泽修主事的,商家,还有个商泽修最为敬重的老太太。 对于没有何宁碍眼的晚宴,商老太太着实满意,脸上的笑意一刻都没落下,不是因为商瑜的童真可爱,便是对商泽修的优秀满意,又或者是因为商二少爷的归家。 商家二少爷,去外头学商已经有整整一年的时间了,这一次回来,就是不走了。他虽是商家的二少爷,却只是一个丫鬟生的孩子,曾经在商家,根本就没有地位一说。 后来商家当家,商老太太的独子外出谈商,夫妻二人遇上了山匪,双双遇难,商家就只有这兄弟两条血脉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商老太太这才想起了商家还有个小二少爷,便是一直都没人关注,毫不起眼的商家玮。 重新坐回商家二少爷的他,被人欺负怕了的他,与商泽修明争暗斗,仗着商老夫人的不忍心,总是与他大哥作对。 商泽修对于经商,那是商界的奇才。从自己父母出事儿之后,商老太太悲伤不已,根本就没有闲心再管这生意上头的事情,这商家全是他一人撑起来的。 那一年,他不过才十四岁。 商家玮虽然没有商泽修经商的头脑,却也不算愚笨。商老太太给他的钱,他全都拿去投资商铺。虽然那些商家没有往那些铺子里头搭钱,可是也始终没有给商家带来盈利。 照商泽修的话来说,那些铺子,就是给他拿在手里头玩儿的。 商老太太是个精明的人,商家玮手里头的那些铺子,她都看在眼里。尽管惋惜他能有商泽修对经商的那种天分,但是最为商家的血脉,只要不犯事儿,她就都能依着来。 这晚宴,她是特地没让人喊何宁的。这个孙媳妇儿,若不是商泽修点了头,小小何家怎么能进得了商家的门。 “这一回回来,正好你大哥又收了几间铺子,生意来不错。之前我就跟你大哥商量过,那几间铺子转到你的名下,然后过了今年,你也该安稳下来。这青州城里头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了,就跟奶奶说,奶奶给你说亲去。” 商家玮笑的无害,让人觉得他其实不过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而已。“奶奶,我这才回来商家,你就急着给我塞媳妇儿?倒是大哥,新婚之喜,怎么没瞧见新来的大嫂?” 商泽修眼中一抹厉色,却是稍纵即逝。家宴虽是三个人,却是讲究气派的用上了大桌。老太太坐得远,还总得看着身边的商瑜,自然就瞧不清楚这下头的风起云涌。 说起了何宁,倒是老太太先冷哼了一声。“真是个狐媚子,这才进门两天,就把泽修的魂儿都给勾去了。新大嫂?那也得我老太婆点头才行!” “祖奶奶,什么叫做狐媚子?” 商老太太神色一凝,拿起一块糕点来,哂笑道:“这个好吃,瑜儿要不要尝尝……” 瞧着老太太一脸的正色,又看了看笑得云淡风起的商泽修,倒反是让他看不清楚,这里头到底是有着怎么样的一段故事了。 虽然他外出学商整整一年,可是这并不代表,这商家的事情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他竟然是商家的二少爷,自然会多下留几双眼睛。 第十五章 私会 商老太太对于商瑜的紧张,已经到了不能晚睡一秒的地步。她总觉得,现在商泽修膝下无子,商瑜虽是女孩儿,却也是商家的血脉,若是现在不好好把商瑜的秉性习惯带好,将来这性子也不好再转过来了。 家宴早早散了之后,老太太便带着商瑜去睡了。商泽修才刚刚出了门,便听见身后有人唤了他一声,大哥。 他停下了脚步,神色不再如宴桌上头的温和,而是一副冷漠。 商家玮淡笑了两声,眉眼里头有着刻意的讨好。 “大哥这是怎么了,这般行色匆匆?刚刚奶奶说的那几间铺子,难道大哥真的舍得拱手相让?” 商泽修勾起了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意。“若是你这张嘴巴能够乖巧一些,我还能再送你两间赚钱的铺子。若是你这舌头不规矩总是左右来回的甩,那我一定会给他拔出来。” 商泽修将这话说的很轻,就像是与友人在谈论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商家玮听着这话,恨得是牙痒痒。 若是他也有商泽修这般的实势,又岂会怕刚刚的那一番话?他的心里左右权衡了整整一年的事情,直至今日,仍然未能得出答案。 若是他将当年那个大嫂病逝的真想告诉商老太太,那商泽修就一定会先咬他一口。到时候老太太一定会更加愿意听信商泽修的话,因为在两个人之间,他永远都是那个爱犯错误的孩子。 更是因为,商泽修是嫡正亲孙,他只是一个庶子而已。 得不偿失。 可是若是不讲那件事情说出来,他就更加没有能够打败商泽修的可能了。 不甘心! 直到商泽修走远,他才从眼中露出阴狠。那种恨不得将商泽修撕得粉碎的痛恨,将那一双眼睛给狠狠遮盖了起来。 走到一处院子,他敲响了那一扇小小的窗户,节奏轻巧短促。房门轻轻打开,里头的人儿还未现身出来,他倒是像只泥鳅似的滑了进去,紧紧拥住那为自己开门的人。 开门的是个女人,纤纤细腰被他这样一抱,自然吓得一跳。若不是刚刚敲过的那几下窗户,只怕现在她早就叫了出来。 商家玮显然对这个女人的身体极为熟稔,随便的抚弄几下,那女人的身子就软的不像样子了。 “二少爷,你可真坏!” 商家玮低低笑了起来,又在女人敞开衣襟的胸上头揉了两下,这才满意的将那女人拉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后背。 “商泽修是多久没碰过你了,竟然能把你渴成这副模样?” 借着微微的灯光,他怀中的女人不满的撅起了小嘴儿,不甘心的怨道:“大少爷哪里会正眼看我!以前是那个唱大鼓的,现在又多了个水水嫩嫩的续弦新夫人,更加就不会看我贺子娉一眼了。” 商家玮怀中的女人,正是那一日跟在商老夫人身后,那个穿着紫色衣裳的女人。她的模样不能算是精致,却也文静秀气,只是刚才跟商家玮的一番*,让她脸上多了些潮红,看起来多了一丝媚态。 “对了,这新人进门,讨不到商老太太的喜欢么?我看着老太太,怎么有些厌她呢?” 贺子娉勾着嘴角,笑的得意,娇媚的眨了两下眼睛,望着商家玮欲言又止。商家玮又沉笑两声,翻身将那女人又压在了身下…… 第十六章 给我生个孩子 这些日子,何宁因为何家的事情,一直都有些消沉。尽管商泽修费了心思的讨好,她却总是神色淡淡,没了之前无忧真纯的样子。 商家玮回来之后,商泽修的事情仿佛比之前要更加的忙了一些。一边是自己商铺的事情,一边,又是商家玮撂下那些的烂摊子…… “大少爷。”乐冬远远就瞧见了他,手中握着扫把打扫庭院的手心溢出了汗水。娇娇滴滴的喊了这么一声之后,商泽修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 她恨恨的往屋子里头瞪了一眼,握着扫把的手又紧了紧。 商泽修推开了房门,就瞧见呆坐在沙发上头的何宁。这一套沙发跟他书房里头的那一套一模一样,只因为何宁在某一日提起,他书房里头的那一套沙发很漂亮,他便又让人重新定做了一套。 他轻轻上前,将她拥在怀中,这才发现,怀中的女人穿的单薄,他胸膛的温暖,更显得她身上的冰凉。 那拥抱伴着心疼,都深了两分。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孤孤单单的样子,不知道我看了会心疼么?” 他的声音就响彻在她的耳边,可是她却仿佛已经神游到另外一个世界,根本就回不来的样子,呆呆愣愣,让人心疼。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取来一件外衫,体贴的为她穿上。执起了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房门外头。何宁终于是一脸疑惑的望着他,却见他淡笑着望着自己,那一颗沉寂许久的心,终于又泛起了涟漪。 “商泽修,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这话让他眸心一窒,下一瞬,那一双漆黑的眸子又泛起了柔情,差一点就将何宁的整个人都被拉了进去。 “我以为,我这般对你,你已经早就明白了。” 何宁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笑意,却也有些紧张不安。“我总觉得,你对我太好,我始终都觉得这不过就是我的一场梦而已。” 商泽修也轻笑出声,更加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暖暖一吻印在她的额间。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自然要对你好。” 乐冬远远看着两人,微微挑眉,便又隐去了身形,消失不见了踪影。 这是商泽修第二回带着何宁出门。上一回,他是带着不甘心的何宁回去看早就已经物是人非的何家。这一回,他却是带着她在青州城里最繁华的街道上头闲逛,带她去自己的铺子里头瞧瞧,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是商家的大少夫人,是商家未来的管事女人。 他想要哄何宁开心。 这一切,何宁都明白。由他带着自己现与人前,普通的一对夫妻,竟然能让她觉得这是一种殊荣。 小女人的心态,大男人怎么会懂。商泽修二十四岁,她何宁只不过才十五,俩人整整相隔了九岁。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英俊男人,能这般宠爱她这个没了娘家的女人,她怎么能够不心动? 商泽修将她带到自己的一处铺子,那里头陈列着青州城里头最好的布料和绣品。听说,商家曾经给朝廷里头御献了不少织绣的珍品,商家在清朝,还颇有盛誉。 她第一眼就瞧上了一匹妃色绣着如意的料子,她的手才刚刚抚上去,就听见商泽修说:“这料子叫毓秀锦织,最适合你这肤色。” 她虽然没听过这毓秀锦织,却也能猜到它价格不菲。摸着布匹的手才刚刚收回来,就又被他抓到了怀里。 “宁儿,给我生个孩子,哪怕是女儿,我也欢喜。” 第十七章 意外 商瑜越发的调皮。以前何宁还能看得住她,不知道为何,这几日的商瑜就好像有着花不完的力气,只要稍稍不注意,她便会溜走,要么就是爬上了假山,要么就是藏在一个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商老太太把商瑜交给了何宁照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如何能够跟老太太交代。 这几日以来,何宁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有事情会发生一般。她白日里头要静心照看着商瑜,夜里,还要与想要生下孩子的商泽修缠绵。 整整一天的时间,她都是晕晕乎乎,整个脑袋都快要爆炸了一样的疼痛。 “商瑜,商瑜,你走慢些好不好?”何宁追着小小的商瑜,小跑在她的身后。她真的是累得够呛,两条腿就好像是陷进了沼泽里,根本就已经提不动了。 商瑜蹦蹦跳跳,哪里还能去管追在她身后的何宁,依旧想要跑去哪里,就跑去哪里。一会去这边瞧瞧,一会又去那边玩玩。 瞧着这满是朝气活力的孩子,何宁微微一笑,又追了上去。 “少夫人。” 何宁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看着站在她面前一脸笑意的贺子娉。 “你在叫我?” 贺子娉又是轻笑了两声,脸颊边竟然还有着两个浅浅的梨涡。“商家现在不是就只有你一个少夫人么?” 面对商泽修的姨太太,何宁是一点好感都没有。面前的女人,可不就是那一日对商老太太提议当场敬茶的那个人么。老太太当时都已经没有了怒气,也正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才又重新勾起了怒火。 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又怎么能够生的出好感来。“有什么事么,我还要去找商瑜。” 她说完,就想要去找商瑜,可是那贺子娉,又将她的去路给拦了下来。 “少夫人进门也有许久了,我们却还未正式的见过少夫人。我叫贺子娉,连同上回一起来的那个,叫做林一琪,她啊,是个唱大鼓的。” 何宁眉梢一扬,倒是有了几分兴趣。“哦?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贺子娉脸色一僵,顿时有些难看了起来。何宁眼色逐渐的冷了下来,绕开了她,朝着商瑜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隐隐记得,那一边有个很大的,还未完工却被搁置了下来的人工湖。若是商瑜不小心掉落进去,她岂不是要用自己的命来还了? 心里的不安越发的焦躁了一些,她的脚步也越发的快了一些。到了那人工湖边,真的就瞧见了正在玩耍的商瑜。 那小小的身子就在紧挨着湖水的边儿上玩着,稍不小心,就轻易的掉下去! “商瑜!快些过来,那边危险!”何宁一边喊着,一边加快了脚步,朝着那边跑了过去。 商瑜看见追了上来的何宁,只觉得无趣,刚刚站直了身子,正巧了何宁也来到了她的身边。 何宁舒了一口气,将商瑜从岸边拉开了一段距离。“下一回不许跑得那么远了,这里危险,万一你掉了进去……”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从身后狠狠一推。岸边湿滑,她脚下一滑,顺势就跌落在了那冰凉的湖水中。 第十八张救人 贺子娉拉着商瑜,冷眼瞧着在水面上头挣扎扑腾的何宁。商瑜毕竟还是小孩子,当即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商瑜这一哭,倒是将一旁的贺子娉给吓了一跳,忙着弯腰哄着这个祖宗。 “你快拉她上来,拉她上来,我不要她死了,爹爹会骂我的!”商瑜一边哭着,一边跺脚,对贺子娉的讨好陪哄都避而远之,她只是想要将何宁从水中拉起来而已。 贺子娉被她哭闹的没辙了,看了一眼已经沉入到了湖里头的何宁,心里也慌乱了起来。商泽修那么宠她,若是真的怪罪下来…… 可是若是将她拉上来,何宁一定会告诉商泽修,是她贺子娉下得手。那她岂不是自寻死路? 贺子娉咬咬牙,一把将商瑜的胳膊给抓了个紧实。“我可以将她拉上来,可是你不能说是我将她推下去的!如果你告诉别人是我将她推下去的,我就把我们两个人合谋杀死瑜儿小妈的事情告诉你祖奶奶,你的祖奶奶还有你的爹爹,就都不会喜欢你了。” 商瑜被她的样子吓得愣愣,只觉得这一回自己是做错了。她一直都是祖奶奶的宝,若是祖奶奶不疼她了,就更加没人会愿意喜欢她了。 贺子娉这话,将小小的商瑜唬住。瞧着商瑜呆呆愣愣的样子,贺子娉咂巴了两下嘴巴,才张口大喊了起来。 虽是未完工的人工湖,可是那里头的水,却是足够清澈的。水下的何宁,清楚的看到了贺子娉脸上头的算计。 好在她懂得水性,潜水几分钟不再话下,更加丢不掉性命。可是若是贺子娉知道这湖水没能将她淹死,只怕还会举起岸边的碎石扔下,随时都能砸破她的脑袋。 有下人听见了贺子娉的喊叫,寻声而来。听了她的说辞,差点没将魂儿给丢了去。一人传一人,少夫人落水的消息就那么传遍了半个商家。 商家玮听见这消息之后,微微蹙眉,赶到那湖边的时候,只看见一排下人在旁边干站着,根本就没人下水。 他将身上的马甲脱下,却忘记了才刚刚买来,带了两天的西洋手表。噗通一声,就跳进了湖里。 何宁瞧见有人跳进了水里,更加吓得不敢动了,原本睁着的一双美目也只能紧紧闭上,装出一副溺水了的模样来。 商家玮游到她的身边,瞧着她紧密眉眼的样子,心里头一急,便将她带出了水面。下人们这才慌着用一根长杆子将带着何宁的商家玮给拉上了岸上。 作戏就得做全套的,商家玮将她平放在了地面上头之后,双手叠加放在她的胸口狠狠压了两下。 若是溺了水的人,只要压上几下,将肚子里头喝下去的水给吐出来就没事了。可是何宁懂得水性,肚子里头根本就没吃进去多少水,哪里能吐得出来? 商家玮看没有效果之后,便将她的脸面给放正,将她领口的那一颗的纽扣给解开,正要用西洋学来的方法给她救命,却在将自己的脸面放在她那小脸上头的时候,瞧清楚了那微微扑动的羽扇。 “二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呢?”贺子娉皱着眉头,瞧着这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动作,略微觉得不妥。 “这是西洋的方法,对于溺水救命,是最好不过。” 他眼里头闪过一抹亮色,一边说着,一边捏着何宁的下巴,正要准备亲下去,就瞧见那一双璀璨灵动的双目瞬间瞪得老大,一口含在她嘴里头的湖水全给喷在了商家玮的脸上。 “商家玮,你在做什么!” 第十九章 颠倒黑白 所有因为商家二少爷的举动而窃窃私语的人,都因为这一声带着些许严厉的责问而愣住了。 大少爷,这是生气了? 商家所有的人几乎都知道,大少爷与二少爷之间,私下里都是老死不相往来。现在闹出这样一局,还被大少爷给当场看见了,这兄弟两人之间,还指不定得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可是何宁的心里却明白,这事儿,一定会让商老太太更加不悦。 贺子娉看着已经醒过来的何宁,便上前来将她扶起。一边还眼目婉婉的看着商泽修,软软的说:“大少爷,我看小小姐在这里哭,过来一瞧,却是少夫人落了水。还好二少爷将她救了上来,不然……” 商泽修蹲下了身子,用身上的洋外套把湿漉漉的小女人给紧紧包裹住。她因为湿了全身而更加玲珑有致的身段,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瞧见! “我没事。”何宁轻轻开口,却迎来他的一阵轻声斥责。 “这般不小心,若是真的伤了身子,你让我怎么办?” 这话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一跳,都知道商大少爷疼爱自己新娶进门的小媳妇儿,却没人真正的看见过。现在商泽修的一番话,才让众人醒悟,原来商大少爷是真的心疼少夫人。上一回将红了眼睛的少夫人赶出门一说,便不攻自破了。 他的话说完,下人们才争先恐后的讨好着何宁,一边急着找大夫,一边又去备开水,全没了刚才凑热闹的样子。 贺子娉不甘心的狠咬唇角,移步到被人忽略的商家玮身边。商家玮嘴角勾起冷笑,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她会意点头,喊住一个丫头,让那丫头去老太太的房里知会一声,特地叮嘱了一句,商瑜被吓得不轻! 商泽修自然知道,商家玮刚刚那一套做法,是西洋传来的医疗方法。他曾经见过陈景俞用同样的办法救治过一个孩子,真的将那孩子从地狱给拉了回来。可是,尽管知道那不是轻薄人的做法,却也接受不了,一个男人亲吻自己的女人。 她是商家的少奶奶,他不容许别人轻薄对待跟着自己的女人。绝不容许! 他将何宁抱起,临走之前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那眼神淡漠,却让商家玮瞧出了泛着狠戾的警告。 后,商泽修抱着何宁转身离开,没有留下只词片语。商家玮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根本就没人注意到,他身上还滴着水。 每当他在商泽修的身边时,别人就不会再看得见他,他在商泽修的身边就是那么黯淡,一点光彩都没有。 “叔叔,你冷不冷?”商瑜仰着脑袋,白嫩嫩小手抓着他湿答答的裤子。 他蹲下了身子,将头发上头低落在额前的水滴擦去,一脸笑意的问她:“若是你小妈说是你将她推下去的,祖奶奶责怪怎么办?因为刚才,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 商瑜听完了这话,小嘴巴又扁了起来,泪眼汪汪,实在委屈。“我没有推她下去,瑜儿推不动小妈。” “那你要怎么说?”他故作严厉,沉下了脸色,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孩子。 商瑜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第二十章 风雨欲来 商泽修将她带回了房里之后,吩咐厨房煮上了红姜汤,又请来了大夫把了脉,不放心的还想要去喊人请个西洋的医生来。 何宁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裳,喝下了整整一大碗的姜汤,这才觉得身上暖和了一些。 虽然现在不是冬天,可是这在湖水中泡久了,还是会感染上风寒。那一身湿答答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确实不舒服。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能掉进水里头去。若是这掉进水里的是商瑜,你今儿还有命在么?” 商泽修温柔的接过了她手中的毛巾,将她刚刚洗澡沐浴过的头发给擦干。她由着他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受着他的斥责。 “贺子娉,之前是做什么的?”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叫做贺子娉的女人。背后的那一双手,只能是个与她一般高矮的大人。商瑜太小,尽管对她很有敌意,却根本就推不动她。 而且,在她被推入水里,假装溺水之时,清清楚楚听见和看见的人,就是贺子娉! 她从未得罪过贺子娉,贺子娉一个姨太太敢对她动手,一定是有人在后头撑着。而且,最让她觉得心惊的,是商泽修。 一般的人,看见自己妻子掉进了水里,一定会焦急暴怒,或许还会责骂怒罚下人。可是商泽修没有。 他将何宁带回房里头的第一句话,便是轻声斥责她怎么会这般的不小心。竟然他都已经说了是何宁自己不小心,有意偏袒推她入水的人,只能说明,推她入水的人商泽修心里早就知道。而且,那贺子娉,也是商老太太的人。 “她只是奶奶跟前的一个丫头。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果然! 何宁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情绪来。“今日她拦住了我的去路,取笑了一个叫做林一琪的姨太太,说她是唱大鼓的。” 商泽修轻笑出了声,继续用手中的毛巾给她擦着黑亮柔滑的秀发。“嗯,小琪是个唱花鼓的,唱的好不错。你若是想听,我把她叫过来唱上一段?” 她转身将那毛巾重新夺回在手里,眉心微蹙,有些不悦。“她只是之前唱过花鼓,为何要紧紧咬着不放?她现在是你的姨太太,不再是唱花鼓的了。” 商泽修看她是真的动了怒,倒是觉得有些惊诧。这小小女人的身上,实在是由着太多他看到的东西。 “好了,以后我不再提这件事情了还不成么?” 何宁瞧了瞧屋外头的天色,已经渐晚了。商老太太还不叫她过去问话斥责么?还真是奇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或许这是商老太太对自己的有一次试探呢?她身体的好坏,除了商泽修,那便是商老太太最能提早收到消息的了。现在她的身体无忧,按理说商老太太应该早早派人来喊她过去才是,为何迟迟不见人影? 眼眸一转,她终于咬牙决定拼上一回。她抬头,脸色尚且还有些落了水之后的苍白,却依然挡不住她的秀丽之姿。 “老太太在等我,我还得过去一趟。大少爷生意上头的事情宁儿也不懂,大少爷便早些休息吧。” 第二十一章 乾帮肖孟九 “怎么我听着你这意思,是想要在那呆上很久呢?” 何宁看了看外头的景色,淡淡说道:“老太太见不见我,还得两说呢。” 商老太太看着来人,眉间稍有沉重。她瞧着那人一口饮光这才新得的大红袍,眼角跳的直欢。 粗人果然就是粗人,这地痞流氓,不管长得再好看,他也还是个地痞流氓。 “肖某只是想要借个地头儿,五天就还,商老太太不会不愿意吧?”肖孟九故意不去看老太太的脸色,将那茶盏不轻不重的放在了桌上,用手抚了抚衣服上头的落下的茶水滴。 “你们乾帮不是已经把青州的商货码头都给垄断了么,怎么还需要商家在西边的那一块儿地?” 老太太脸色有些沉了下来,那西边的地,虽然说一直都空闲着,可是生意人家的地从来都没有外借的说法。而且面前借地头儿的这个人,是青州城里,黑白通吃的一号巨头。 听说他从小就是个混子,后来杀了乾帮的头儿,自己做了老大,这一做,便已经是七八年的时间了。外头都说他年纪轻轻就这般心狠手辣,是个不能招惹的主。 商老太太也只是在两年前见过他一次,商家一直都跟乾帮井水不犯河水,都是两边挨不着的人。如今这肖孟九来商家借地头儿,难道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 如此一想,若真是这样,难道出了事情还得由着商家来善后?这西边的地,就更加不能借出去了! 肖孟九抬眼一瞧商老太太的脸色,对于老太太的不悦只是低头淡笑。 商老太太瞧着他,又不得不顾及乾帮在青州的势力,终是长叹一声。“乾帮,想要我们西边那一块地做什么?若是对不起天地对不起良心的事情,老太婆是绝不能答应的!” 闻言,肖孟九抬起了头爽朗的笑了起啦,大掌一拍身边放着茶盏的桌面,将老太太吓得心口一颤。 “乾帮不过就是货仓不够用,想要借你们商家西边的地放一些木材而已。若是商老太太不放心,到时候肖某派人来请您过去看一看?” 肖孟九只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这西边的地头儿何其的远,难道她这一把老骨头还真的能够走这么远,就为了放不下心的瞧一眼那些木头? 可是老太太也不是个能让人随意摆弄的主儿,那么大的一块地头儿,难道就只是为了堆几块木头么?可她依然是饶有兴趣的笑着颔首道:“原来是这事儿!那边好说了。最近商家进来也想要做一两笔木材生意,若是肖老大能够给商家介绍门道,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肖孟九眉脸上全是淡然,只是看着商老太太的眼里头又深了一层。“那肖某便先回去了。那到时候肖某会派人来喊老太太过去看看,那些木材只消四五日便会搬走,若是老太太满意了,那肖某再给您介绍门道可好?” 商老太太脸上挂上笑意,点头称好。肖孟九站了起来,不再瞧她一眼,径直就出了屋子。 他出了屋子之后,老太太脸上的笑意立马全都沉了下去,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怒气。 “好你个肖孟九!” 第二十二章 偏袒 何宁已经在老太太的庭院中跪了好久,才终于看见有人从那屋子里头出来。当初她进来的时候,老太太身边那眼高于顶的丫头就一脸轻视的告诉过她,老太太在会客。 她以为那不过就是老太太不愿意见她的说辞,想要发难她而已。如今,这屋子里头真的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人,让她免不了的有些意外。 难道,现在做生意的人,都是如商泽修这一般年纪的才俊么? 她在瞧他,而他亦在盯着她看。 这男人浓浓的剑眉下头,一双灼灼的眼睛正在盯着她看。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嘴角,瞧起来倒真是一副俊容。 同样是俊朗好看的人,商泽修是温文儒雅一型,他的身上却是更多的沉稳,也带着一丝何宁瞧不明白的狠色。 何宁低下了头,不再去瞧那男人。她已经嫁作人妇,虽然现在的社会里已经算是开明,可是盯着别家的男人看总归是会惹人闲话。她来老太太这边是领罚的,可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可是肖孟九却不那么想,这跪在地上的小女人,那一副隽丽可人儿的小脸,愈发的熟悉起来。 难道真的是她么? “肖先生?”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红着脸色悄悄的瞧了他一眼,却见那肖孟九只是瞧着这新来的少夫人看,不免有些疑惑。 肖孟九经那丫头一喊,终于是回过了神来,笑意不减,脚步却依然停在那里。 “她是谁,跪在这里做什么?” 那丫头微愣,有些不情愿的往身后的屋子里头瞧了一眼,才对他说:“这是我们新进门的少夫人,许是没有拿清楚咱们商家的规矩,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来。” 肖孟九敛了笑意,一双黑沉沉的眼眸淡淡一瞥装得乖巧懂事的丫头,随后竟然抬手狠狠给了那丫头一个耳光。 那丫头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却明白面前的男人不是自己能够招惹的人物,双腿一曲捂着小脸,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你做什么?”何宁被他甩出去的那一个耳光吓了一跳,站起了身子将那丫头给挡在了身后。 肖孟九灼灼的眼眸让她有些不自在,她还未斥责他的失礼和僭越,就听见他说道:“原来这商家,随随便便一个奴才都能欺负到主子的头上么?肖某虽是个外人,却最见不得这等恶奴。少夫人心软,老太太心善,可是肖某却不会。” 他的话才刚刚说完,老太太便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脸色稍有怒气,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这边,让何宁的心口骤然一紧。 那丫头看见老太太,便像是瞧见了护身的菩萨一般,直接就跑到了商老太太的身后,一脸的委屈。 可她才刚刚站稳,就被商老太太又赏了一个耳光。 “放肆!她是我何家明媒正娶走了正门的少夫人,是主子,岂是你一个下人能够多嘴的?” 那丫头吓得一愣,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来。她一向都是老太太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老太太何时对她这般动过气? “少夫人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告诉我?胆子是越发的大了!竟然今日我这丫头冲撞了肖老大,那她便由着乾帮处置,与我商家再无瓜葛。”她说完这话之后,又对脸色已经煞白的丫头说:“一会去将你的卖身契领走,我老太婆真是白教了你那么久!” 老太太说完了之后,便将何宁叫到了屋子里。肖孟九勾唇一笑,真的不客气的将那丫头给带走了。 商老太太说的话,他不是听不懂。他的话里头,是为何宁教训那欺主的恶仆。而老太太的意思,却是告诉他,何宁已经是商家的新妇,不是他肖孟九能够惦记的人。 他的偏袒,如此精明的老太太又怎么看不出来! 商家明媒正娶的少夫人,那又如何? 一个消瘦的人影进了房门,给正在独饮的肖孟九又重新倒满了一杯。“大当家,那丫头已经卖到窑子里了。照你的吩咐,最贱的价格……” 第二十三章 不识肖孟九 商老太太的怒火,何宁大体也能猜到一些。老太太从来都是商家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连商泽修都要敬着的人,现今却被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那一双精明又狠辣的眼睛死死盯住她,她却只是讨好的笑着,一边还说:“老太太竟然这般舍不得那丫头,不如将乐冬再叫回来吧!她以前便是您跟前的丫头,听乐冬的意思,您可是一直都很喜欢她的。” “放肆!”老太太怒极,手掌狠狠拍在了旁边的案桌上。“怎么?现在只是一个服侍你的丫头,你都看不过去,想要再给我老太婆塞回来了?如此气量的女人,怎么配做泽修的夫人!” 她并非是真心要将乐冬给塞回来,她不过就是试探,想要看看她心里头想的,是不是真的如此。 结果,她真的就猜到了答案。 商泽修虽然宠她疼她,可是,只要这老太太一天没点头,她就并非算得上真正的商少夫人。一天没有生下孩子,她的地位在商家就远远不够稳当。 商家的祠堂,她连见都还未见过,更没进去过。没有进过祠堂的女人,便算不上这一家的人…… “我竟然还瞧不出来,你还认得那肖孟九?”老太太再瞧着她的眼中,满是轻视和不屑之意。 何宁忆起刚刚那男人的偏袒之意,虽然感激,却也疑惑。 “刚刚那位先生,宁儿不认得。” 话音刚落,老太太身子噌的便站了个笔直,浑身气得都发抖。“贱蹄子!若不是你,兰儿那丫头岂会入了乾帮那个狼窝里!若你与肖孟九是真心不相识,他这般人物怎么会想要护着你?” 何宁是越听越糊涂了,她虽然从旁人的口中听过一两句乾帮的事情,可是那肖孟九她是真的认不得,他能帮着自己说话,何宁只当他是看不过去,仅此而已。 “宁儿此次过来,是为了商瑜的事情,向老太太请罪的。至于肖孟九,宁儿是真心不识。” 提起了商瑜,老太太的心又突然被吊了起来。在肖孟九造访之前,她就已经收到了消息。只是商瑜没事,她这才压下了心来。正巧了,她让管家在厅房等着,想要杀杀这个地痞气势再待见的肖孟九,不识礼数的直接便闯进了她的院子里来,她便只能硬着头皮的与他谈起了事情。 这后头,便遇上了前来请罪的何宁。 若不是刚刚那一提,她这把老记性还真的就忘记了这么一回事情。现在何宁自己提起,她心口压着的怒气便正好全都冲着何宁给撒了出来。 “贱妇!我让你好好照顾商瑜,你就这样照顾的?要不是我的瑜儿命大,掉进水里头的是不是就是她了?她还那么小,你怎么就那么狠心!” 面对商老太太的指责,何宁却没有太大的反应。老太太所说的话,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她是老太太的孙媳妇儿,面对长辈紧张关心曾孙女的安全,她明白,也理解。 再说,她这一次来,不就是请罪的么? 老太太瞧着一直沉默的何宁,有些意外。她沉了沉心里的怒气,意味不明的问:“何宁,真的是你不小心掉进去的?” 第二十四章 温情里的算计 何宁微微挑眉,心里有些琢磨不透。 “是宁儿不小心摔下去的,老太太若不信,可以将商瑜和贺姨太叫过来。” 老太太眼里忽闪一抹厉色,又恢复了平静。“贺子娉也在?” 何宁点头,不动声色的将老太太的情绪全都收进眼里。屋里一片沉静,只有两个人呼吸吐纳的声音。 许久之后,商老太太才长叹一口气,说出来的话,让何宁的心又凉了三分:“你来商家许久,还未认真见过泽修的两位姨太太。泽修不是你一个人的,老是霸占着他做什么?多去和他的姨太太们走动走动,对你对商家的名声,都好。” 老太太只字不提她的落水,还有贺子娉的事情,反而是让何宁多跟商泽修的姨太太们走动走动,说何宁霸占着商泽修,她真的霸占了这个男人么? “在想什么?”商泽修又从她的身后将她紧紧环住,下巴紧紧贴在她象牙白的脖颈上头,暖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嘴唇微启,他将她红宝石的耳坠子也给含了进去,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何宁挣脱不开,整个身体已经软在了他的怀里。一边痛恨着自己的不知羞耻的身子,一边,却又想要继续沉沦在他的温柔里,不愿意将他推开。 “没有,就是……在发呆而已。你别这样……” 他在她耳边轻声笑着,将探进她衣服里头的大掌给收了回来。可是他的心,却被那滑腻柔软的身子给俘虏了去。这个新来的小娇妻,给他的惊喜还真是不少。 “你这哪里是发呆,根本就是在卖呆!以后别一个人呆着,孤孤单单的,像什么话。你是我的少夫人,可别委屈了自己。” 她从商老太太那一边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屋里,不知不觉,竟然天都黑了。她转身,盯着商泽修的一张俊脸,细细的瞧着。 “怎么了这是?”商泽修将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眉眼里头全是笑意。“这般瞧着我做什么?我是哪里变得丑了,还是好看的让你挪不开眼睛了?” 她淡淡的笑了,笑得有些牵强,略显哀伤。商泽修剑眉微蹙,眼里头有些担忧。 “奶奶生你的气了?” “你的姨太太……”她顿了顿,紧紧咬合的一口银牙,差点碎在了口中。“这么些天来,你总在我的屋里,冷落了你的姨太太,今晚,你就去瞧瞧她们吧。” 他有些生起了气来,原本温柔抚握着纤纤小手的大掌突然用力一握,她还未来得及呼痛,就撞进了那欲来风雨,阴沉沉的眸子。 “我的少夫人,这是将我往别的女人怀里推么?” 何宁整个身子都像是又重新掉进了冰湖一般的冰冷,呆呆愣愣的看着蕴满了怒气的商泽修。 商泽修将她狠狠推开,一身的傲然,冷冷看着满脸愕然的何宁。“如你所愿,我就去看看我的姨太太们。你说的,不能冷落了她们不是?” 他说完,转身便走。何宁瞧着那就要跨出门的丈夫,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步跑上前去,将他从身后紧紧抱住。 “我不要!我没有老太太说的气量,我不要拱手将你送给别人!我是你的少夫人,我希望你也只能是我的丈夫……” 她将身子紧紧贴着他,瞧不见商泽修勾起的唇角,瞧不见他眼中的算计。 第二十五章 商泽修的姨太太们 隔日,老太太又听说商泽修歇在了何宁的屋里,脸色更加沉了一些。昨夜她本就睡得晚,这天才蒙蒙亮,她就又早早起来。 等不了每天商瑜醒来的时间,老太太便早早的就去了商瑜的屋子里,瞧着这个小小的曾孙女还在熟睡的酣颜,她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这商家血脉不多,在商泽修有后之前,姨太太庶出的商瑜就是商家的宝啊! “祖奶奶?” 商瑜翻了个身,悠悠转醒,瞧着望着自己发呆的祖奶奶,倒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商老太太瞧着商瑜睁着两颗圆滴溜溜的眼珠子瞅着自己,又奶声奶气的唤着,心里只觉得欢喜。将商瑜从小床上抱起来,还放在怀里香了香。 “瑜儿,你告诉祖奶奶,昨天是怎么回事?” 时候太早,商瑜还未完全清醒。她只是一个翻身瞧见了老太太,随口喊了一句,老太太便当她是醒了。还在迷糊的小脑袋,怎么还能想起昨天的事情。 “昨天,你爹爹新讨进来的小妈,她怎么就掉进水里头去了?” 商瑜这才想起了昨天的事情,想起了贺子娉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小嘴一扁,竟然哇的就哭了起来,老太太怎么哄都没用。 昨夜老太太就被肖孟九和何宁的事情给烦了一夜,现在急着等商瑜的答案,而她却只是一个劲地哭。 商瑜的哭声将她弄得有些烦躁起来,又想起昨天说的话都被何宁给当成了耳旁风,怒气一下子就升了上来。 从来不在孩子面前沉脸的老太太,突然间发起了火来。 “哭!哭什么哭?你要知道万一是你摔进去,那就是你祖奶奶哭了!” 商瑜第一次瞧见老太太发火的样子,自小被捧在手心里头的小娃娃愣了片刻之后,便哇的一声大哭,响亮了整个商家。 “是她自己掉进去的,瑜儿没有推她!是她自己掉进去的!” 听完了商瑜的话,老太太才悔恨自己不该对这么小的孩子置气。瞧着委屈至极的小商瑜,她只觉得整颗心都皱了起来,慌忙将小娃娃给抱进了怀中轻声哄着。 商泽修生意上头的事情好像越来越忙,早早的,便出了门。何宁起来之后,瞧着乐冬忙碌的样子,又想起了老太太说的话。 “乐冬。” 乐冬回头,疑惑不解的瞧着又突然沉默起来的何宁。 她终是叹了一口长气,说:“去把两位姨太太请过来,我来商家那么久,还没好好见过这两位姐姐呢。” 乐冬微微一愣,有些狐疑的瞧着她。难道这专宠的少夫人,竟然开了窍了? 不多时,商泽修的两位姨太太便被乐冬请了过来,何宁坐在主位,姨太太只能在下座。 “我进门许久,却不见两位姐姐过来找我玩,难道两位姐姐是想跟宁儿生分么?” 贺子娉她昨天已经见过了,听了她话之后,竟然熟络的像是早已经认识了许久的姐妹,似是试探,又像是关心一般的,问着何宁昨天落水的事情。 何宁淡笑抿茶,一边还回她两句。倒是旁边穿着白锦刺花的姨太太,一言不发,却毫不掩饰鄙夷之色,盯着那贺子娉瞧。 第二十六章 何宁的小算盘 贺子娉不是瞎子,更加不是傻子,这般被人盯着瞧,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林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还能有少夫人好看?” 她的这话,差点将何宁刚刚喝下的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这话说的巧妙,一边夸了何宁的貌美,一边也讽刺了这姨太太只会呆傻看人,不懂得讨好少夫人。 说的讨好,其实不过就是何宁昨天落水的事情。商瑜是商老太太的宝贝,交于何宁照顾。虽然小孩子没出什么事情,可是商家的少夫人却落水了。 贺子娉讽刺的不止是她,还有何宁。 “这一位一定是林姐姐了。” “姐姐姐姐的就莫要再叫了,林一琪担不起。若是少夫人不嫌弃,叫我名字就可以。” 贺子娉有些嫌弃的撇开了嘴,低头玩儿起了手上的指甲盖子。那上头玫瑰红的颜色,倒是将她的芊芊十指给衬得更加白皙了。 “林姨太性子直爽,宁儿喜欢。” 林一琪微微一愣,认真的看起了这个新来的少夫人。上一回见她,还是在新婚之后的敬茶一事上。当初的她是柔弱势小,像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狠狠捏她一下。而如今的她,却不知道从哪里多出来了一些气势,竟然比新婚那一天更加的夺人眼目了。 贺子娉勾唇冷笑,眼露不屑,更是将脑袋给撇到了别处去。 林一琪便是贺子娉口中说的那个唱大鼓的女人。现在的社会里,在外讨生活的人,不管是卖唱卖艺还是卖身的,都不及有片瓦可以遮风挡雨的人来的有地位。 她确实是唱花鼓的,她确实在外讨过生活。正是这样,曾经是商老太太身边丫头的贺子娉才会这般瞧不起她。 可刚刚那一番话,却让林一琪的心暖了一回。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第一个人对她说的一句好话。 三个人又寒暄打诨了一会,便都散了。 尽管都是女人,都是一个男人的女人,可是人人都有私心,都想要独占这一个男人,要这一份独宠。表面上看着甜蜜温情的姐妹,心里却不知道嫉恨别人多少,也不知道自己被多少人给记恨。 这一些话,是何宁将已经走远的林一琪又叫回来所说的。 “少夫人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难道我林一琪与她贺子娉关系有这般亲密,又将嫉恨你的心思表面的这般明显了?” 何宁又是一笑,笑着这林一琪的脸色是一阵白一阵红。看着林一琪是真的要怒了,何宁才止住了笑意。 “我不是说你们关系有多好,也没有说你在记恨我。你是你,我是我。我不会因为你是唱花鼓的就嫌弃你,也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就觉得高你一头。” 话音才刚落,林一琪双目便怒视着何宁,大掌狠狠拍在了旁边茶桌上头。“贺子娉这个贱人竟然又嘲笑我!” 何宁故作惊诧,有些惊惶的样子。“她是说过一回,仅一回。可唱花鼓的又怎么了,唱花鼓的也是一门手艺,靠天靠地咱们不靠夫家,你有何自卑生气的?” 林一琪算是冷静了下来,回想起还未走进商家,靠着一个好嗓子唱花鼓的日子,心里还真的怀念了起来。 现在的林一琪,才是何宁想要的。她今日将商泽修的姨太太聚在一起,不是想要联络拉拢感情,她没有那么大方。 贺子娉推她入水,想要害她,她便加深贺子娉与林一琪的矛盾。 她看得出来,林一琪性子直爽,不像是会存着坏心思的人。既然商泽修和商老太太有意偏袒贺子娉,那她便亲自卷袖收拾了那女人。 想要害她的女人,断断不能心软。她可是商泽修的女人,商家的少夫人! 第二十七章 看账本票满加更 商泽修刚刚才从商铺回来,何宁便起身迎了上去。接过他的外套挂在了楠木衣钩上,刚刚转身,又被他抱在了怀中。 她娇柔一笑,倚在他的怀里不愿意出来。“今天商瑜很乖,在我这边玩了一会儿之后,就被老太太给接了过去了。商瑜生的就可爱,难怪老太太这般喜欢她。” 商泽修将她从怀中拉起来,有些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娇妻。“商瑜的脾气我最清楚,她哪里会让人觉得可爱,根本就是可恶。是不是她又惹你生气了?” 林一琪走了之后,商瑜确实来过。小家伙就像商泽修说的一样,根本就是个小恶魔,来到房里之后就各种放肆的捣乱,摔坏了她喜欢的花瓶,还要去拿商泽修新给她做的衣服玩。 最后她下厨给小家伙做了些点心,商瑜吃完了之后,才挺着小肚子跟着老太太的人又回去了。 何宁落水之后,老太太不放心的又在商瑜的身边放了两个得力的婆子,何宁这才省心了不少。却也觉得,商瑜那小丫头对自己更加不待见了,这才想着法子的来折磨她。 何宁呆呆愣愣的样子,商泽修却觉得最可爱。他把何宁一把抱了起来,吓得她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做什么?现在天还亮着呢!”她禁不住娇嗔着,小脸又整了个酡红。 商泽修将她放下之后,修长的手指往她的脑门上头狠了劲的一弹,何宁的脑门瞬间便多了一块红色。 “你这脑袋里头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你要是真的这么想要,为夫从了你也是可以的。” 说完,他便一边坏笑一边将衣服上的纽扣给解开,吓得何宁惊惶的后退了好几步。 “你别!” 她的模样又将他给逗乐了起来,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大掌放在何宁的脑袋上头,宠溺的揉了两下。 “你总是这般,万一我真的舍不得……” “什么?”她昂起了小脑袋,疑惑着他刚刚的那一句低喃。 商泽修却是淡笑,一副儒雅又迷人的样子。他将何宁放开,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两本账册说:“从今天开始,我要教你看账本。” “为何?” 他敛去了笑意,只有肃穆。何宁第一次瞧见他这副认真的样子,一眼之间,竟然就看呆了去,竟然疯狂的想要将他的这副模样刻在心里。 “你是我商泽修认定的女人,商家的少夫人,未来的当家主母。你要是不会看账本,那我怎么安心把商家交给你?” 她低头瞧着那两本账本,有些顾忌着商老太太。可一想刚才他那一副肃穆认真的样子,心里头还真的生出了几许期待。 如有一天,她能替他单下一些重担,他也不用这般的辛苦了…… 这是何宁第一次想要如此认真的学做一件事情,她想要证明给所有的人看,没有了何家,没有了商泽修,她也一样能够让人觉得欣慰。她不会嘲笑唱大鼓的林一琪,但是她也不希望别人嘲笑她一无是处。 她是商泽修的女人,是商家的少夫人! 第二十八章 有问题的账本 贺子娉满脸娇羞的倒在商家玮的怀中,刚刚的激烈缠绵差点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而商家玮却像永远不知道满足一般。 “这几日二少爷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见一面都见不着。” 商家玮闭上了双眼,抽着一只香烟,倒是显得惬意。长长吐出一口香烟之后,他才又睁开了双眼,看着怀中娇滴滴的女人。 “老太太给了我几间铺子,我总得打理不是么?” 贺子娉一听,从他的怀中坐了起来,抑制不住惊喜,连说话的声儿都高了三分。 “老太太真的给你铺子了?” 商家玮将她重新拉回怀中,竖起了手指压上她的唇。“你疯了,你怕没人知道你有野男人么?” 贺子娉嗔了他一眼,将他压在嘴唇上的大掌给拿到了胸口上,意味不言而喻。“这里都是我的人,你来那么多次,难道还不放心么?” 她的下巴被钳住,又被人给狠狠夺了一吻。就快要失去呼吸的时候,商家玮才终于放开了她。 “就你这嗓子,该听见的没人听见,不听见的,就全被有心的人给听走了。” “就几间铺子而已,你是商家二少爷,难道这还不能说了么,这商家二少爷也有份不是么?” 商家玮脸色骤然一变,将她推开到一边自己起床穿上了衣服。贺子娉紧紧咬唇,一脸委屈,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二少爷……” 商家玮扣着纽扣的手顿了顿,转过身去,一脸阴郁的瞧着她。“近来少夫人那边怎么样了?” 贺子娉抿着唇,有些不愿的嘟囔着:“还能怎么样?大少爷接着宠着呗!倒是老太太对大少爷的专宠有些动了气,这不前两天她才假意的把我和那唱大鼓的叫到了跟前,故意做给老太太看的嘛!” 商家玮阴郁的脸上慢慢浮上笑意,眼中的阴狠算计让贺子娉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既然老太太不想让她专宠,那你们还不使把劲儿,把大少爷给弄到自己的屋里?” 贺子娉这回是真急了,衣服都还没来及穿好,就两步蹦到了他的跟前,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二少爷你真坏,我的心里就只有二少爷,难道二少爷你还要将我推过去么?” 商家玮有些不耐烦的将她又重新推开,看着刚刚才享受过的柔滑细腻,却突然从心里生出一股厌恶来。 “你傻啊!你就不会动动你那个已经生了锈的脑子么?老太太希望何宁不能专宠,你又不想便宜了林一琪,难道还不会送一个人到他的床上?” 这话说完之后,贺子娉才终于是开了窍一样的,想起了一个人来…… 何宁是聪明的人,商泽修才教了她两天,她就已经学会了看账本。而且,商泽修给她看的这其中一本账本,里头有很大的问题。 这里头的账,并不是说亏空很大。店铺里头有亏空这是常有的事情,可是这两本账本中,除了商泽修教她看的那一本还算得上正常意外,另外一本根本就是杂乱无章,根本就瞧不出账头来。 她又重头细细的看了两遍,重新整理了两遍,才终于瞧见了账本里头的问题。 疑惑不止是账本的事情,还有商泽修。他对于生意的事情,是何等谨慎又有原则的一个人,怎么会拿一本有问题的账本来给她看呢? 或许,这是商泽修对她的另外一个考量?故意拿一本出了问题的账本来给她瞧,看看他教给她的东西,到底被她学去了几成。 现在,他一定会很满意自己的小小娇妻,对于账本这一步,她理的再好不过了。 果然,商泽修晚上一回来,就直接问了何宁,这些账本有没有问题。何宁不答,盯着他瞧了好大半天。 “这是怎么了?你若是还没看完,或者哪里不懂的,我再教你。” 何宁看着他,沉了沉心思,微微一笑。“这账本我瞧得差不多了,只是第二本,我怎么有些瞧不明白?” “哦?”商泽修抬起了眼,沉沉的眼眸瞧得何宁心里一慌。 她总是觉得,商泽修的那一双眼眸,总是可以轻易的瞧透人心,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他总是可以狠狠的将别人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伪装给击得粉碎! 那被单独凉到一边的账本被他修长的大手拿起来,随意的翻看着。“你哪里瞧不懂,我再教你。” 何宁咬咬牙,将自己的手掌压在那一本被他随意翻看的账本上头,眼里头泛着满满的认真,还有稍稍的恼怒。 “这根本不是你店铺的账本,你想要试探些什么?” 第二十九章 接手铺子? 商泽修此刻的笑意却晃痛了何宁的心,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压在账本上头的手指重新聚拢成拳头,连带着手下的账本,都被弄褶了好几页。 “从我进到你们商家开始,你总是对我试探!原本要给老太太早早敬茶,你那一夜……又不让乐冬叫醒我,根本就是想要看我被老太太责骂之后会如何应对!现在你又故意让我看一本出了问题的账本,就如我所说,你对待生意对待别人一直都是谨慎又有原则……” 话还未说完,她的红唇被他吻住,四目相对,再瞧他眼中的笑意,尽是温柔,纯粹的不掺任何的介质。 许久之后,他这个淡淡的吻才停了下来,又转而在她的额间,暖暖又印下了一吻。 “我还一直担心,你会瞧不出这账本里头的问题来。现在我终于可以放心,让你做我商家的少夫人,让你接管我手中的商铺。” 何宁将他推开,稍有怒气的脸上还尚余一分酡红。“你就那么瞧得起我么?若是我没瞧出一些问题来,你还不让我做你商家的少夫人了?我这才进门几天,你就三番五次的试探我,你还想让我接管你的商铺?” 商泽修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这呆呆愣愣的小娇妻,连发个脾气都这般让人觉得好看。他颔首哂笑,瞧着问出那一句话之后就已经呆愣住的小丫头。 “嗯,我想让你接手我的商铺。” “你疯了?” “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东西么?还是说,你想要跟我生分,不愿意去管我手上的铺子?” 何宁真想狠狠往他的脸上掐两下,他竟然想要她接手商家的铺子? 商泽修风轻云淡的笑着,一边却狠狠往何宁的脑门上头一弹,又是一片嫣红。瞧着捂着脑门还依然丢不掉呆愣模样的娇妻,他终于是轻笑了起来。 “从我瞧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会是我商家的少夫人。我虽然几次试探你,惹得你生气,却也证明了我选的女人不差。你若是不做我商家的少夫人,真不知道是你何宁终得庸碌平凡一生,还是我商泽修没有福分娶得如此娇妻美眷。” 这似乎算得上是何宁听过的最令人心动的话语。他肯让她管理自己的商铺,他能肯定她的能力,他这般的抬高面前的小女人…… 何宁轻柔莞笑,心动过后的刺激竟然隐藏着一丝的不安。她抬起了眸子,瞧着面前看着自己笑得云淡风轻的儒雅男人,暗自琢磨了一番,终是开口问他:“为何要我一个女人家去管理你的铺子,你要出远门么?” 商泽修眸心一窒,只觉得心脏像是跳漏了两拍。眸子里的深沉越发的幽暗,伸手捧住小女人白皙的小脸,轻言道:“你也想要证明你自己不是那么庸碌平凡的人,不是么?” 何宁浑身一怔,她到底是嫁了一个怎么样的夫君,为什么她心里的每一个想法,总能轻易的被他给看穿了去。 “这是家玮铺子里头的账本。” “二少爷的?” 商泽修点头,另外一边把衬衣领口解开两扣,腆着脸皮笑着说:“我饿了,咱们先吃饭吧。” 乐冬将饭菜摆好之后,何宁只瞧了一眼,便拿起了汤勺给他盛了一碗。“这老鸭汤,你顿顿吃,还有这几样菜,每一天都有。可你除了喝这个汤之外,根本就没见你动过那些菜。” 商泽修看着面前的几样小菜,眼中露出了一丝柔软。“你若是不爱吃,下回换掉就是了。” 何宁瞧着满桌子的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不是她太挑,只是她的口味偏淡,可这些菜肴味儿都偏浓重,确实不太合她的胃口。商泽修对她已经足够的好了,虽然不见他动这些菜肴,可是那汤,他倒是每一回都喝上两碗。 “家玮铺子的账本,十本有九本都是如此。奶奶念及他是商家血脉,那些铺子就当是给他玩儿的,也没想要收回来,更加没指望能从里头赚出钱来。每到奶奶要查账的日子,他那一边总是着急火燎的忙着填补空缺,一来二去,就乱了套。” 顿了顿,商泽修一双眼睛灼灼的盯着她。“你才刚刚学会瞧账本,就能发现账本里头的问题,已经很是难得了。偷偷说,其实奶奶到现在,瞧账本的功夫都还没你厉害。” 瞧着商泽修神神秘秘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多舌的婆子。她莞尔轻笑,看着他将那汤喝完,又体贴的给他盛满了一碗。 屋外,乐冬心里满是紧张,小脸都俏红了起来…… 第三十章 麻雀变凤凰 深夜,何宁轻轻翻过身,瞧着身边的位置,心里像是缺了一个口一般,竟然空唠唠的难受。 他从一起吃了晚饭又回了书房之后,就一直没回来。而墙角摆着的那一面西洋钟表上头的时间,已经快要接近两点了。 他是去了哪里?从她到了商家,商泽修归家的时间就从来没超过八点,晚上睡觉的时间也从未超过十点。 即使他睡不着,也会躺在床上,跟何宁谈天说地,把她给哄得睡着了之后,他才慢慢入睡。 他这是去了哪里? 或许,他只是因为商铺里头的事情太忙了?或许他还在书房没有回来? 何宁笑自己,她从没指望过自己会变成宽容大气的正室,可她也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快就变成了一个深闺的怨妇。 又在宽大的双人床上头翻了两个身之后,何宁终于起了身,喊了好几遍乐冬,都没见乐冬进来伺候。 披上一件外袍,推开了房门,这漆黑的深夜,还真的有些吓人。她从来都是一个害怕黑暗的女孩儿,小时候她还有何母,现在她也有了商泽修,即使现在没在他身边,可一想到商泽修对她所做的一切,心里依然是暖的。 这一暖,便就不怕了。 她在何家的时候,就听多了那些偌大却又空虚的房子里头闹出来的鬼故事,夜里的冷风一吹,长廊上头挂着的昏黄纸灯笼微微晃动着,把她的身影拉曳的更加扭曲。 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她拉紧了身上的外袍,低着脑袋顺着商泽修书房的位置跑去。 远远的,就瞧见了商泽修书房那一盏亮着的灯。何宁暖心的一笑,连害怕这两个字的忘记了,脚步变得愈发的轻快。到了书房外头,扬起的手掌正要拍在那房门上时,她整个身子却像掉进了冰窟一样,冷的彻骨,连呼吸都那么困难。 那房中正在娇喘的女子,是谁?! 那一声声媚骨的娇喘,还有何宁最为熟悉的喘息,像是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掏噬着她的心脏。 扬起的那一只手掌,似乎不像是要去敲打房门,而是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那房中的声声娇喘,是谁! 那是商泽修的书房,那书房里头除了商泽修,连她都只进去过一回!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何时,她的脸上竟然已经是满面的泪水,夜风一吹,阵阵的冷意,那些泪水被冷风一刮,变得像是刀刻一般,生疼。 她心里正在狂啸的叫嚣着她,要她冲进去看看,那里头抢了自己丈夫的人到底是谁!可是她却始终提不起那个勇气,她不敢去拍开那扇门,她不想看见他的怀中,他的身边,竟然是别的女人。 是贺子娉?还是林一琪? 又或者,是别人…… 他是商泽修,他是商家的大少爷,多少女人想要爬上他的床。商老太太早就已经说过,商泽修不是她一个人的丈夫,她不该有如此的肚量。 那只来势汹汹,却又苦涩收回的手被何宁捂在了心口,她的心明明跳得很快,可身体却冷的厉害。 前一步是悬崖,后一步,是黑暗。 何宁忘了她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屋子,她忘记关上了房门,冷风呼呼往屋子里头吹,将柔美的纱帘吹得凌乱。 若是这个院子里头有人起夜,一定会狠狠吓一跳。昏黄灯光下头,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坐在高堂,眼睛直直望着院门的方向。那双眼睛像是期盼,又像是一片死寂。 商泽修是在早上六点四十八分回来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满脸娇羞,双腿有些发软,一夜痴缠,真的从麻雀变成了凤凰。 是乐冬! 她早该料到了……从前她一喊乐冬,乐冬就会立刻出现在跟前,特别是在有商泽修在的时候。可是昨夜,她喊了那么多遍,都没有瞧见乐冬的影子…… 原来,竟然是乐冬。 商泽修从进了院子就已经看见了规矩坐在老式堂桌旁的何宁。他眉眼微沉,瞧着那一脸冷然的小女人,心里竟然生出了愧疚与歉意。 跟在他身后的乐冬,在商泽修快要踏进屋里的时候,眸子一转,那还虚浮着的双腿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超过了商泽修,一步便跪在了何宁的跟前。 “少夫人,是乐冬的错,不怪大少爷。只求少夫人能留下乐冬,别将乐冬赶走!能远远瞧一瞧大少爷,乐冬心里就知足了!” 何宁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瞧着那乐冬,浮上一丝笑。 “你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个善妒的人。既然你已经是大少爷的人了,那也是位姨太太,我又怎么会赶你走呢?书房简陋,你快去梳洗梳洗吧,一会我去和老太太说一声就是了。” 第三十一章 闺怨 商泽修沉眼看着何宁,许是因为刚刚提到了书房,他的心突然跳漏了一拍。 “宁儿。” “嗳!”何宁甜甜应了他那一声,站起了身,身上一直披着的外袍坠落在了地上。商泽修弯腰捡起那外袍,再给她披上,双手触及到她的身体时,才惊觉她的身子竟然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乐冬还在地上跪着,如何宁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哭得梨花带雨,好不惹人怜惜。何宁脸上笑意不变,不深不浅,落落大方。可身边的商泽修却能瞧出来,那笑是僵在脸上的。 “你先下去,这事儿以后再说。”商泽修皱着眉心,对此刻扎眼的乐冬说。 乐冬一听,心里就急了起来,这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少夫人都同意了,难道大少爷还能不认么! “大少爷!是乐冬的错,是乐冬的错。” 商泽修被磨得没了耐性,脸色暗沉了下来,以往温煦的语调都低了几分,透着不耐。“你还能知道对错?” 乐冬身子微微晃了两下,脸色刷的又白了起来。 何宁看着乐冬演戏卖乖,心痛难忍。从他们进门开始,就一直用那一双空洞的眼睛去瞧着乐冬,不敢去瞧商泽修一眼。 紧了紧已经捏得有些麻木的双拳,她略显干涩的终于说了那一句:“你去好好梳洗,完事儿了我带你去见老太太。” 乐冬不再去瞧商泽修,低下身子对何宁磕头感恩,紧紧咬唇不敢泄露嘴边狂妄的笑意,之后便急急退了出去。 若是再被商泽修说一句,何宁又反了悔,她岂不是白瞎了名节,毁了身子? 乐冬离开之后,商泽修张了张口,却始终没说出一句话来。何宁也不理她,而是自己回到那大方又气派的西洋衣柜前,将最好的一件蓝底双绣蘘花的衣裳给翻了出来,套在了身上。 商泽修就那么站在原地瞧着她,越来越觉得心痛。他的心里有些害怕了起来,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面前受了委屈的娇妻?不然他的心,为何也会跟着痛? “书房……” “这沙发我瞧着碍眼,你一会让管家给它抬走吧。” 商泽修脸色一僵,垂眼瞧了那白皮的沙发,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沙发跟书房里头的沙发一模一样,而昨夜,他正是在那沙发上,将乐冬变成了姨太太。 “我一会就让人换掉,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今儿下午再带你去瞧瞧?” 何宁显得有些疲惫,扣完了衣服上头的最后一个纽扣,她转身问商泽修。“我要去老太太那里,你要一块儿过去么?” 沉默。 何宁像是终于觉得那抹笑来得太过僵硬,她自己都觉得累了,放下了那虚伪的笑意,她神色淡淡,瞧不住喜怒。 商泽修心里腾起莫名的怒气,将西装外套给脱了下来,狠狠往那沙发上头一摔,有些懊恼又带着一丝责备的低喝道:“我商泽修要什么女人没有,还非得要你给我脸色看?何宁,是不是我最近太宠你,你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要一个能管得住家的女人,却不要一个妒妇!” 话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院子。何宁自他迈步出门时,干涩的眼中又起了雾。又一直忍着不让泪水落下,眼里头就更觉得干痒难受。 她不是妒妇,她没有给他脸色看,她只是有些难过,有些痛心罢了。 商泽修出了院子,却不知道要去哪里。他清醒过来之后,看着一丝不挂窝在他怀中的乐冬时,就觉得那书房恶心难受。要不是昨天那碗汤,他又怎么会着了一个低贱丫头的道! “大哥那么早就起来了?”商家玮满身的酒气,脚步还显得有些虚浮。他脸上略显疲惫,显然又是一夜盛欢,玩了个通宵。 “若是你能把对舞会的热衷能跟铺子相等,奶奶心里多少也会觉得欣慰。” 面对商家玮,在人后的商泽修从来不给好脸色。不是因为嫡庶大小,而是因为,这样扶不起的阿斗,他商泽修从来不屑。 商家玮像是瞧不懂他沉着脸的不悦,像是听不懂他话中的嘲讽,仰天便笑了起来。“商家有大哥在,还有我什么事儿啊。” 话落之后,他绕过商泽修,留下浓烈的酒熏和脂粉,唱着调子正要离开,又顿住了脚步,回身望着商泽修,像是个不懂事的弟弟,笑道:“大哥难道不准备准备?听说景俞姐姐过两天就回来了,难道大哥你不给她准备个惊喜,讨得景俞姐姐开心?” 商泽修眼眸一沉,浮起了寒霜。低沉又危险的开口告诫着这个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弟弟。 “乖乖做你的二少爷,别让大哥难做。你应该知道,惹怒了我该是个什么样的后果。” 第三十二章 多疑的老太太 乐冬像是把她所有能拿得出手的家当都穿在了身上,何宁心里直冷笑,这乐冬,值钱的东西倒是不少,看来老太太是真的没少费心。 “走吧。” 乐冬脸上的笑都快要漾出来了,跟在何宁的身后,越发的得意,瞧着何宁的身影,也越发的放肆和不屑。 她的身后还有商老太太,而何宁,连母家都没有了。 光有商泽修的宠爱有什么用?只要稍加时日,她乐冬一样可以得到商泽修的心。 到了老太太的地方,告知了来意,何宁瞧得清清楚楚,老太太看着乐冬的眼里,皆是满意。 合着,她是被老太太还有乐冬给整了一道么?她的专宠被商泽修说成了那副模样,可是若不是商泽修自己将她宠成那样,她又怎么会有现在这般反应。 可真有意思! “奶奶。”乐冬甜甜喊出了声,一边还娇羞无比的低着脑袋。 商老太太脸色瞬间便拉了下去,那双犀利的眼睛里头不再是欣喜满意,而是略显失望的怒气。 何宁坐在一旁,微微磕上眼帘,双手不着痕迹的紧了紧,冷然说道:“怎么,乐冬你没明白自己的身份么?你是姨太太,该叫老夫人,或是老太太。” 乐冬一怔,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瞧见了老太太的不悦与失望,心里已经跃上高空的欣喜便瞬间跌落谷底。 “还是你把自己当成了这商大少夫人,把我,当成了姨太太?” 这话将乐冬打进了地狱,她全身变得冰凉,僵硬,就那么尴尬的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皱眉,满腔怒火对着何宁给发了出来。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也没多少气量!商家是最识数懂礼的,虽然乐冬是忘了规矩,可也轮不上你这般讥讽!我老太婆喜欢的孙媳妇儿,那就能喊我奶奶。”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让乐冬喊你奶奶,让我继续喊你老太太,然后传出去,说商家欺负正房媳妇儿,说姨太太能骑在我何宁身上么?” 老太太脸色骤变,一掌便拍在了身边的茶桌上。“何宁你安的什么心?” 她却只是轻笑着,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绪来。乐冬一脸的复杂,稍稍后退了一步,等着老太太的怒责。 可老太太站起来之后,转而又冲着乐冬发起了脾气来。“乐冬你跟了我多久,在商家又是多久,怎么会如此不懂规矩!商家是大户,最忌讳别人乱嚼舌头,若是让我听见一点不好的事情出来,老太婆第一个不饶!” 何宁虽然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突然转了矛头,但是她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倒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了。起身告辞了之后,便自己离开了老太太的院子。 乐冬因着心里的得意而乱了身份的事情,终于想起了装巧卖乖,跪在地上,一脸的委屈。 老太太心里越发的烦躁,怒目瞪着她,叫她不敢抬头。 许久之后,乐冬才撞着胆子的说道:“乐冬从小就被几经转手卖到商家,是老太太仁慈才留我到现在。在乐冬心里,老太太一直都是最疼爱乐冬的奶奶。可是刚才乐冬确实是乱了分,该罚该骂。” 老太太想起了当初的事情,一时间感慨商家送了命的儿子,心便不由得软了下来。“罢了,你这丫头我最是明白,虽然是有些小聪明,但是品性还不至于坏到哪里去。今儿这事儿不许再有!等哪一日你们几个女人谁能先有泽修的孩子,再来叫我奶奶。” 乐冬听后,心里又重新开出一朵花儿来。孩子?她虽是第一次,可是有了男女恩爱的人就会有孩子,说不定她真的能碰上这等好事,一次就能给商泽修生下儿子。 那她在商家的地位,还怕一个没了母家的何宁? 老太太长叹一声,想起何宁刚才不咸不淡的态度,心里堵得更加的不舒服了。什么时候,任人拿捏的何宁能有这般淡然冷漠的高居气势? 而巧了的是,那一日肖孟九来了商家,替何宁解围之后,她便留起了心。 可是她查过何宁,何宁在何家时,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闺中小姐,根本就不会认识乾帮的人。可为何这肖孟九,会对何宁这般上心? 何宁进了商家之后,唯一一次出门还是被商泽修带着出去的,也根本没机会私自相会男人。 如果不是二人早早相识,那便是肖孟九来商家那天看上了何宁。可是他虽是个痞子混子,却也从未听过他强抢民女,名声两极。应该就不是后者。 可这几日商家外头总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些人,都是乾帮的人。 看着乐冬的委屈,老太太满心疑惑的一声低喃。“莫不是那肖孟九真的认识何宁?” 第三十三章 林姨太造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轻飘飘的低喃,到了乐冬的耳朵里,就成了一声磬钟。她没有见过肖孟九,可是肖孟九是什么人,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老夫人?” 商老太太在乐冬的询问中回过了神,一双犀利的眸子又直直的穿透了乐冬。 “竟然已经是姨太太了,你就恢复你原本姓氏吧。只是成了商家的女人,就要懂得守规矩。若是让我听出半句破了规矩的事情,商家,亦或者是整个青州,都容不下你。” 乐冬面色一凛,规规矩矩的叩了一拜,才跟着管家去了东边一个单独的院子。瞧着摆设精秀的屋子,她张口就笑出了声来。 管家带她过来的时候,还顺带带了两个丫头来。一个是归她指使,另外一个,便是安排给何宁的服侍丫头。 她挑了一个长相实诚的丫头留了下来,管家便带着另外一个去了何宁的院子。将那丫头使走之后,她坐在那红帐帷床上笑得愈发得意。 “小时候我娘就给我算命,说我这辈子有福气,原来真的不假。姨太太又怎么样,只要有心,少夫人的位置一定是我的!” 何宁看着被管家领进门的丫头,长得倒是清清秀秀,看起来也规规矩矩,比招摇的乐冬好了不止百倍。颔首点头将那丫头留下之后,她才疲惫的松下了一直紧紧绷着的肩膀,靠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了。 那一组白皮的沙发被管家搬走之后,她更加觉得这间屋子空荡的可怕。可是那沙发若是还留在这里,只会让她觉得堵心难受。 “少夫人,林姨太过来了。” 她正襟危坐,瞧着那丫头。“林姨太?” 那丫头点头,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反应。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又听何宁问她说:“你叫什么?我又给忘记了。” 丫头笑了笑,对她说:“少夫人,我叫知秋。” 何宁微微一笑,有些歉意的说:“我昨夜睡得晚,现在还有些迷糊。让林姨太过来吧。” 知秋应了一声,走了两步之后,又回头,多有怜悯。“少夫人,其实我知道,你昨晚是一夜没睡。昨晚我起夜,瞧见你从大少爷的书房那边过来了……” 说起了昨夜的事情,何宁的心又像是被人给狠狠揪了一下似的疼了起来。眉眼里头的凄苦再也藏不住,就那么展露在一个丫头下人的跟前。 知秋叹了口气,将林一琪给请了进来,上了茶水之后,就退了下去。 林一琪饮了一口茶,望着知秋刚刚离开的方向又望了望,笑着说:“知秋这丫头,没想到竟然落到了你的院子里。” 何宁也顺着那方向瞧了瞧,反问:“你知道她?” 林一琪又笑了笑。“商瑜的生母是知秋的姐姐。” 何宁有些惊诧,商瑜的生母原本是个丫头,可惜生商瑜的时候难产去世,这才把商瑜一个人留了下来。现在的知秋,瞧着商瑜这个小侄女,是不是就想到了她的姐姐,那个可怜的姨太太? 主仆尊卑,她是小姨,却更加是一个下人,所有刚才她才能在知秋的脸上看见怜悯之情。原来知秋,是在心疼自己么? “知秋倒是比乐冬更像是个懂规矩的下人。啊!对了,这次我来,是想要求少夫人帮忙的。” 何宁眉宇间还有些哀伤,林一琪就算性子再直爽,也不可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她这样的表情反应,丝毫没提起昨晚的事情,闲话家常,倒是让何宁生出两分感激来。 “有话就直说吧,我昨晚一夜没睡,现在觉着累得慌。” 林一琪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依旧笑得嫣然。“青州城里的南山庙前搭了个场子,每天都有人唱花鼓讲大戏,我好久没听过唱鼓了,你陪我去听一回吧!商家里头,我也只能跟你说得上两句话了。” 她顾及着何宁的面子,也让何宁不好拒绝她的请求。一时之间,何宁是真的说不出拒绝两个字,她在商家闷的久了,突然也开始向往起了外面的世界。 颔首哂笑,当即便应允道:“行,当年我父亲最爱听花鼓看大戏,我们明天再去,今天真的困的厉害。” 林一琪一口饮完那茶,站起来扭了扭她那水蛇一般的腰。“行了,那我就回去了。这屋子啊,就是太空了才看着大。早前我就瞧着那沙发跟这屋子不搭调,搬走也好。明天出去的时候我跟你去看看咱们国色的贵妃椅,配上西洋的软垫别有一番风味。” 何宁瞧得出她的善意,望着那沙发搬走之后留下的空位,突然就想明白了。没了一组沙发,这间屋子还是她的。 多了一个姨太太,大少夫人也只能是她一个人。出游的鸟儿终究得要归巢的不是? 第三十四章 温情一日 昏昏沉沉睡醒了之后,何宁一睁开眼,就瞧见了正静默无声看着自己的商泽修。他一双眸子深沉不见底,然她只望了一眼,便又沉溺了下去。 “几点了?”她终于是打破了沉默,可笑的问了那么一句。 商泽修看了看屋里的钟表,“九点多了。” 屋里已经亮起了灯,外头静悄悄的,显然已经到了晚上。说起来,她今天一点东西都没吃,现在竟然有些觉得饿了。 起了身,何宁才觉得自己身上尽是酸痛。商泽修体贴的将放在一旁的外袍披在她的身上,温柔至极。 何宁微微一怔,接过那袍子,穿在了身上。 “我知道你今天还没吃东西,给你预备了一些宵夜,快起来随便吃一点。” 何宁没吃东西,商泽修似乎也一整天没吃东西。小小一桌宵夜,竟然被两人给一扫而光。商泽修笑言,两人是饿死鬼投胎,今天终于吃了顿好的。 她淡淡笑笑,看着自己的丈夫,硬生生的强迫自己将昨夜的事情给忘了。瞧着努力逗自己开心的商泽修,她竟然真的舍不得面前的温存,像是真的忘记了昨夜的事情。 “林姨太今天来找我,想拉我一起去外头逛逛。” “你是少夫人,想去哪里都可以,没人敢拦你。” 知秋上来收走了桌上的碗碟,何宁又想起了商瑜。她似乎好几天没瞧见商瑜那小丫头了,不知道商瑜现在睡了没有。 “泽修,你明天一早陪我去看看商瑜吧。” 商泽修一愣,这是何宁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柔柔软软,听起来就很舒服,一遍不够,还想要再听上两回的感觉。 “好,明早我们一起去看看商瑜。” 何宁睡了一整天,夜里自然就睡不着了。商泽修铺子里头有人来说,一家铺子的货出了问题,让他快去看一看。 他走了之后,何宁苦笑一声。虽说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起昨夜的事情,可是再怎么假装,她也不可能将那条撕裂的缝隙给填补上。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大气的女人。 何宁以为商泽修只不过是敷衍自己,他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来陪她去看一个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的孩子。 商泽修对待商瑜的态度,她瞧得一清二楚。或许是因为商瑜是个小女娃娃,总要嫁出去,是外姓。又或者商瑜的生母对商泽修而言根本就是一个不欢喜的人,生与死根本就不被他在乎。 何宁心里有商泽修,所以他除她之外的女人,何宁心里通通不喜欢。只是,孩子总是无辜的…… 谁能料到,第二日一早,商泽修便来到刚刚起身的何宁跟前,要跟她一块去看商瑜。两人到了商瑜的小屋子里,小家伙还在睡觉。小家伙睡得小脸通红,小嘴嘟嘟的煞是可爱。 这也是商泽修第一次看见孩子的睡颜,顿觉新鲜。 只是照顾着商瑜的婆子心惊肉跳,这大少爷是吃错了什么药,从来不看孩子的他,今天竟然看的出神。 何宁是越看越喜欢,低头温柔的在商瑜的脸上亲了一口。商泽修瞧着这一幕,心口竟然闷的厉害。 何宁能对商瑜好,这是他心里所想要的。可是真正看见这一切,他心里却又有些难受起来。 “王妈,商瑜都是几点起床的?” 一旁守着的婆子一个寒颤,这才回过了神来。“小小姐八点就得起来了,只是昨晚玩得晚了一些,我就没忍心叫她起来。” 商泽修眉心一蹙,竟然将商瑜的小被子给整张掀了起来。何宁惊呼一声,要抢过被子,却被他开口的话给惊了一下。 “奶奶让商瑜几点起,就不能多睡。” “她还是个孩子!” 王妈在一旁不知所措,难道这夫妻俩,真的要这样打起来? “爹爹。”不知何时,商瑜已经睁开了双眼,瞧着大眼瞪小眼的两个人,揉揉双眼,翻身坐了起来。 两人皆是一怔,转头瞧着坐在床上那个小小的娃娃。何宁抢过被子,狠瞪了他一眼,将小被子裹在商瑜身上。 “是不是冷了,要不要再躺一会,快别冷到了。” 她对商瑜是真的心疼,一旁的王妈瞧得清楚明白。可商泽修却依然觉得,不该如此宠溺孩子。 “爹爹你来叫我起床?爹爹抱抱。”商瑜丢开小被子,爬了起来,对着商泽修张开了肉肉的小短臂。 商泽修那张儒雅英俊的脸上又是一怔,可下一秒,何宁就将商瑜给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暖暖肉肉的身子,香香甜甜的奶娃娃,抱起来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第三十五章 找茬 商瑜这一整天都显得格外的高兴,从来不敢粘着商泽修的她今天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将商泽修给黏在了商家,连商铺都去不了了。 老太太听见了消息,连步赶来,一眼就瞧见窝在商泽修怀中笑得东倒西歪的商瑜。她已经开始慢慢模糊的双眼里头浸湿了泪水,期待了那么久的画面,终于能在她入土之前瞧到,心安了。 “祖奶奶!”商瑜瞧见了她,在商泽修的怀里高兴的挥着肉肉的小手臂,小脸上全是兴奋。 若是在以前,商瑜一定跑过来,黏在老太太的身边。而这一回,她却依然窝在商泽修的怀里,舍不得离开。 “瞧你,别把你爹爹给累坏了。”老太太一边说着,一边坐在商泽修的身边,这一抬眼,才看见了商泽修身后的何宁。 商泽修的脾气她最清楚,能来这里瞧商瑜抱商瑜,老太太多少能猜到,是何宁的主意。只是何宁是真心的还是故作给她瞧的,她心里倒是有些摸不清楚了。 商泽修看见老太太过来了,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了脱身的机会。正要将商瑜被放下,就又被商瑜被紧紧抱住了脖子。 “祖奶奶,刚刚爹爹说,要陪瑜儿一整天。”小家伙兴奋不已,紧紧抱住商泽修的脖子,就怕商泽修突然把她给扔下一样。 商泽修一愣,他何时说过这话了?转而求救一般的望着身后的何宁,何宁却只是淡笑,并未作声。 两人之间的一切被商老太太洞察。这个何宁,真的不简单呢。 “你怎么会想到来商瑜这边,今儿铺子里头没事儿么?”老太太似是无意的问起,可一双眼睛,却滴溜溜的往两人身上转。 商泽修哂笑,正要开口,就听王妈在一旁说:“是少夫人喊了大少爷过来的,刚好过来小小姐就醒了,就一直在这陪着玩儿呢。” 老太太稍显疑惑的点点头,又跟商瑜逗玩了起来。另外一边,知秋来到何宁跟前,对她说林一琪已经在她的院子里头等了许久了。 她这才想起,跟林一琪越好了要去听大鼓的事情。可眼下,她又不好提出来。正在为难的时候,商泽修抱着商瑜站了起来。 “你不是要跟林一琪出去么,正好我也要去商铺里头看看,就一块儿出去吧。”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瞧见商泽修怀中的商瑜小嘴一扁,失落委屈的就要哭出来,紧张的连连摆手。 “我不着急,今儿就在这陪着商瑜,哪儿也不去了。泽修你也别去商铺了,今儿就在家里呆着。知秋,你去告诉林姨太,我们明天再去。” 商泽修稍有犹豫,却还是点头答应,又坐了下来。 老太太抬眼瞧了何宁一眼,从商泽修手中接过商瑜。“以前叫你陪陪孩子,你总说没有时间,现在难得有在家里的时间,便好好陪陪她吧。” 一天下来,商瑜终于是能认认真真的跟何宁说上几句话了,可不大一会,小家伙又想起了上回何宁给她做的糕点,嚷着想要吃。何宁宠溺的笑笑,还真的去厨房给她做了一碟上一回的糕点。 只是她费了一个小时做出来的东西,就那么被乐冬给碰到了地上。 “真是该死!瞧我,只顾着走路,竟然没瞧见少夫人。少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乐冬今日的打扮实在太过招摇,不说身上穿着亮眼蓝色的稠裳,绾起来的发上插着横插着三只琉璃裱花的簪子,耳上垂着两颗珍珠耳坠,身上还喷了不少西洋来的香水儿,直呛得何宁屏息叹气。 “老夫人让我给商瑜弄点点心,我刚刚让知秋先去说了一声,糕点已经做好,凉一凉就能吃了。可谁知,现在都被你撞翻还踩在了脚下,真是急人。” 何宁话里尽是懊恼,却将乐冬惊了一下。看着脚下头踩着的糕点,难道真是商老太太授意的?老太太对商瑜的宠爱,岂是她能够得罪的! “少夫人这话说的,这糕点……我房里还有今早儿刚刚做出来的一些,我给你拿过去吧?少夫人你先过去,我一会就给你送过来。” 乐冬说完这话,自己倒是先开溜了。何宁看着心里直冷笑,她这是故意弄翻糕点,想要找茬来着。结果这糕点不是何宁自己吃的,她便又想重新那一份来,装成是她自己做的。 倒是想得好主意!若是何宁光手去,那还不得老太太白眼?而乐冬自己拿着糕点去,那她岂不是成了乐冬的垫脚石? “大嫂,这糕点都快要凉透了,你还不过去么?”商家玮手里头抬着另外一份糕点,跟那地上的一模一样,正是何宁多做了一份,留在厨房给商泽修做宵夜的。 “看来是糕点藏得不紧,竟然被小叔给发现了。” 商家玮将何宁正要取走的糕点盘子又抬高了一些,另外一手将何宁给拉到自己跟前。 “与那脱不了下人影子的乐冬相比,还是大嫂这般清雅的美人儿好看。” 第三十六章 温言耳语 何宁怒目而视着他,将他的手给拍开,自己退了出去。 “小叔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竟然这般喜欢听女人家的八卦事儿。” 商家玮倒是不在意的笑了笑,随手捻起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味道是真的不错。 “大嫂这手艺,真的能自己开店做老板了。” 何宁垫脚将那一碟糕点给抢了过来,退后两步,眉间稍有不悦。“小叔这话我就收着了,哪一天若是小叔有闲着的铺子,我就借了去卖点心去。” 商家玮双瞳危险的缩了缩,环抱双臂将何宁的路给堵上。“大嫂这话意有所指,难道是讽刺我的铺子没有大哥的赚钱?” 她倒是也不怕他,难道在这商家里,他还能对她一个弱女子下狠手不成?如此想来,她便又笑道:“那小叔是在嘲笑我做的点心卖不出去?” 商家玮听完之后,竟然仰天大笑起来。何宁觉着他笑的刺耳,不想再呆下去,刚刚转身,又听见他说:“大嫂,过几日商家会有贵客到,大嫂整日穿的这么素雅也不是一回事儿。我有朋友开了间做旗袍的铺子,明儿我去给大嫂买两身来。就大嫂这玲珑的身段,想比穿起来也不输景俞姐姐。” 她一心只想离开,都没细细想这句话的话尾。倒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老式的衣裙,回身淡笑:“小叔想的周到,只是我习惯了这秀禾装,倒是一时之间换不下来了。再说你大哥还给我添置了不少新的,我明日也没时间,量不了尺寸,倒是让小叔费心了。” 语落,她只觉得一阵晕眩,竟然又落到了商家玮的怀中。抬眼撞上他那一双揶揄的眸子,何宁气不打一处来。 “商家玮,我是你大嫂!” 而他却只是笑笑,“诶!别紧张,我只是给你量量尺寸。” 说完,那一双不安分的大手就开始在何宁的身上摸索开来。何宁受了不小惊吓,又担心招来多舌的下人,只能抬脚狠狠往商家玮的第三条腿撞了一下。 商家玮吃痛,放开了何宁,捂着痛处说不出话来。何宁逃远了之后,还心有余悸的往后头看了看。舒了口气,才瞧见手上的那碟糕点,又掉了一大半。 抬着那碟只剩下几块的糕点,何宁终于到了老太太的屋前。只是这一进屋,便愣住了。 这屋里比她离开的时候要热闹许多,她走时只有老太太,还有抱着商瑜的商泽修。而现在,却又多出了两个姨太太。 一个贺子娉,一个乐冬。 一屋子人,其乐融融,不差她一个,不少她一个。 尴尬的抬着那没剩几块的糕点站在门口,正想着要不要先离开,就被眼尖的商泽修给瞧见了。 “宁儿,怎么不进来?” 热闹的一室突然间安静了下来,全都望着她那一边。何宁朝着屋里瞧了一眼,乐冬旁边摆着几样精致的糕点,连贺子娉的身边也放着几碗羹汤。 那糕点若是抬进去,岂不是笑话? 商泽修站起来,高大的身影将小女人遮在身前,叫别人看不真切。“这糕点怎么了?” 他轻柔又小声的询问着,声音只有两人能够听得见。 “路上太急,洒出来了一些。” 他温柔一笑,拿起一块糕点来慢慢的送进了嘴里,吃完了一块之后,又捻起了一块。才转身喊来刚刚起身之后被他放在地上的商瑜,将那糕点送到了她的嘴边。 “这是你母亲给你做的,尝尝。” 商瑜却摇摇头,将小手背在身后。“我刚刚吃了那么多了,现在不想吃了。” 商泽修哑然失笑。刚刚商瑜确实是吃了不少的点心,小肚子都已经鼓起来了,确实是不能再吃了。 于是那块糕点又落进了他的口中,还回味勾人的用舌尖将唇边的碎末给添了进去,瞧得一室姨太太心热火燎的难受。 “奶奶,这糕点确实好吃,宁儿一次都没给我做过呢。你瞧,我都吃了大半了。” 说完,他将愣在门口的何宁给领进了屋里,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老太太看着那剩不了几块的糕点,也没多想,颔首点头之后,又继续喊来商瑜,祖孙俩便又逗着玩了起来。 折腾一天,回到房里之后,商泽修从身后紧紧将何宁抱住,像往常一样,温言耳语。 “乐冬的事情,我不是有心的。那一天的汤里,被乐冬下了药,我才会着了她的道。奶奶那一边,便用乐冬的事情依上一段日子。将来你若是真的烦了厌了,等奶奶年老之后,我就将她们都送出商家。” 如此一番话,惊得何宁忘记了质问与反驳,惊得她没了脾气没了呼吸。 第三十七章 南山庙前唱大鼓 一早起床之后,何宁突然有些懊悔起来。她这一双耳朵是有多软,商泽修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若是商泽修只是骗她哄她,她是不是太容易哄骗了? 商泽修一早就去了商铺,留她一个人在床上又睡到三竿。想起昨夜的疯狂,她脸上又浮起红色,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欢爱过的红痕,更加是脸红心跳。 越是这样,便就越忧心刚刚的臆想。 吃过早饭,看过商瑜之后,林一琪又来找了何宁,为的还是前两天的事情。何宁特地将知秋给留了下来,照顾商瑜,自己跟着林一琪出了门。 只是她们刚刚出了商家大门,后脚就有人跑到商老太太跟前,说何宁自己出了门,还不让知秋跟着。 老太太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一个人,肖孟九。 那场子确实就搭在青州城南山庙前,南山庙人来人往,搭上一个台子唱大鼓讲大戏,确实是能揽到不少的人。 瞧着时候还早,何宁便想要去南山庙里逛逛,可林一琪却突然说肚子疼,要去找个地方方便方便,让何宁到了时间,直接去戏场里头找她。 这是何宁第三回来南山庙。第一回来的时候,她还小,不太记得。第二回,那是她父亲去世那一回,她满心痛苦,根本没细细看过这南山庙。 而这一回,是她一个人来。 南山庙里求姻缘,求平安,她来求什么?姻缘自己已经有了,平安么?国安轮不到她来管,家和现在已经是了。 她来求什么? 可是好不容易来了南山庙,就一定要进去拜拜。买了三炷香,何宁虔诚的磕了几个头,抬起头时,被身边盯着自己看的男人吓了一跳。 “肖先生?” 肖孟九哂笑,带着几分爽朗。“这么巧,你也来南山庙?” 何宁有些疑惑,偏头瞧了瞧四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都说现在的乾帮是归肖孟九管,可肖孟九来到南山庙,鬼都不信他是来拜佛的,难道这肖孟九,是来南山庙来收钱的? 如此一想,何宁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头缩了缩,惹得肖孟九轻笑。 “你这副模样是做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 何宁确实怕他,她已经嫁作人妇,不想惹出什么不好的留言来。已经拜过佛像,何宁站起身来,直接就往外头走。 肖孟九跟着起了身,大长腿两步就跃到她的前面,将那门口堵了个严实。“你这就要走了?我可是等了很久,才终于等到你从商家出来的。” 她眉梢一扬,眼里多了些谨慎。“竟然你知道我是从商家出来的,那你更该知道我是商泽修的夫人。肖先生现在这样,难道不怕落人口舌?” “我肖孟九还没怕过。” “我怕!”何宁狠瞪一眼,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可肖孟九就像是故意跟她过不去一般,她往哪边,他就赌哪一边。 “肖先生!”何宁怒斥,脸上已经满是不悦了。 肖孟九却不在意,一直挂着笑。他看着何宁的样子,倒不像是一个调戏闺女的登徒子,倒是像一个时常玩耍的朋友,相互嬉闹一般。 他瞧着何宁确实是生气了,也不敢再惹她,只是双手扶上她的肩头,望着那一双剪水秋眸,问她:“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肖先生什么意思,难道在商家之前,我们还见过?” 肖孟九脸上有些落寞之色,下一瞬间又突然变得如刚才一般爽朗无恙。“不记得没关系,我会让你想起我的。” 何宁越来越觉得他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怒极的将他往旁边一推,自己迈步出去了。 算了算时间,戏台里也差不多开始唱上了。何宁自己买了票,进了场子,找着一起出来的林一琪。 找个半个场子,终于是瞧见了林一琪,笑着坐到她的身边,正要说话,何宁却看见她脸上挂着泪珠,满脸的悲伤难过。 “你怎么了?” 何宁有些担忧,为什么她才离开一会儿,林一琪就这样了?而林一琪却只有苦笑两声,指了指台前唱着花鼓的女人说:“我想起了当初,想起了至亲。” 顺着林一琪的手指,何宁瞧见一个娇俏的女人正在台上唱着花鼓,唱完一句,台下尽是掌声。 “你的至亲呢?” 林一琪望穿了那戏台,半响了,才幽幽说了一句。“没了,都没了。” 她不再问,将带来的手帕塞进了林一琪的手中,望着台上唱花鼓的女人,竟然一句都听不进去。 第三十八章 意外之祸 一段花鼓下来,围坐的宾客都赞不绝口,直言这花鼓唱的好。何宁偏头瞧了身边的林一琪一眼,这泪倒是止住了,只是她的眼还是朝着戏台的方向看,却一眼空洞。 唱花鼓的女人已经下了台,下头,就要开始唱大戏了。 原本想要拉着她离开的何宁,不忍心出声喊她,也只能陪她干坐着预备看下头的大戏。可失神的林一琪却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拉着何宁就往外头走。 何宁被她扯得有些痛,却还是跌跌撞撞的跟着她走。刚走了两步,就听坐席的宾客里一阵骚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混子已经跳到了台上,打砸了起来。 人群一乱,全都往外头冲,可外头早就已经被另外一群混混给堵了个严实,根本就出不去了。林一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然将何宁的手给放开,自己朝着戏台的方向跑了回去。 那些砸戏台的人逮着什么就砸什么,台上的人早就已经跑了个一干二净,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林一琪却跑了回去! “林一琪!” 何宁喊了几声,却根本喊不回已经魔怔了的林一琪。狠狠心,她转身朝着戏台的方向跑,要去将林一琪给拉回来。 可人群实在拥挤,她努力了半天,根本就不可能再挤进去。一只大手将她又重新拉了回去,何宁转身,一个面生横肉,浑眼淫欲的男人正在望着她笑。 “这般美人,怎么能在这么乱的地方呢。来,哥哥带你出去啊!” 说完,这男人就要将何宁给拉走。何宁吓得连惊叫都忘记了,身子一个劲儿的往后头退,摇着脑袋一脸惊惧。 “诶,小娘子,你往后退是干什么啊,快过来,哥带你出去。” 何宁只是一个小女人,身上的力气根本就抵不过这个男人。这后头要急着逃出去的人瞧着这架势,都把何宁往那男人跟前推。只求那男人得到了这个长相颇好的女人之后,能将他们都放回家去。 何宁一个酿跄,就跌在了那男人的怀中,男人身上一股子没晒干湿衣服的馊味,呛得她只得屏息静气。 男人看见何宁的投怀送抱,心情更加爽快了起来,拉扯着何宁就要往外头走,何宁一边挣扎,一边受着身后的白眼和议论,心里越急,就越加厉害的挣扎着。 然,那男人却突然顿住,拉着何宁的手一松,让她差点又摔了个趔趄。紧接着,她的身上就落上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外套上头还有着焚过香的淡淡味道。 她抬头,是肖孟九。 肖孟九眉心紧蹙,眼里头的惊涛骇浪被刻意的压制下来,只剩下一片复杂。 “大当家……” 肖孟九将何宁揽到身侧,回身盯着那男人,低沉又令人胆寒的冷酷声音,抨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今儿谁动过我肖孟九看上的女人,就都别想能活着离开!” 何宁身子一怔,抬头去看身边的肖孟九,却在抬头之间,看见自己最为熟悉的丈夫立在码头之上,翘首以盼的等待着什么。 第三十九章 乾帮大当家 “泽修!” 她的呼喊被游轮的鸣笛声给打碎,期盼的视线被肖孟九给遮挡了起来。他低头将盖在她身上的外套又拢了拢,将她散开领口露出的欢爱痕迹又给掩了起来。 “你走开!我要去找我丈夫!”她的挣扎在肖孟九面前根本就起不到一点儿的作用。 “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他不容拒绝的将何宁给揽在胸前,宣示着所有权。 何宁看不见商泽修,心里有些着急起来,想要挣脱开肖孟九,却发现肖孟九的力气比那男人还大几分。 “肖孟九你少乱说,我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怒瞪着肖孟九,突然觉得当初那个帮她解了围的男人现在是有有多讨厌。她伸手指着刚才的那个男人,指着还围在戏场外头的那群混混。 “这都是乾帮的人?你们乾帮整天就是来砸人场子,欺负良家妇女的么!当初你为我解围,我还有几分感激,现在我就只觉得你讨厌!” 这番话在肖孟九的心里,就像是一把把的利剑,狠狠将他的心脏给扎破流血。她是真的一点儿也想不起,他到底是谁了么? 好不容易找到她,他怎么会甘心被她遗弃! “这不是我的人。” 何宁当即便又怒了起来,指着那男人又厉声反问道:“不是你的?那人刚刚都叫你大当家了,还不是你乾帮的人?” 肖孟九一双冰冷的眸子看得那男人直发抖,而后的一声冷笑,让那七尺的大汉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起来。 “早就听说近来有乾帮的人到处打杂民舍,到处放高利贷,收安保费,原来就是你么?” 那人一听,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把头摇得跟不是自己似的。“大当家,我这也是第一回,我也是听人说起,才想到了这一茬。大当家你饶了我,饶了我这一回吧。兄弟们最敬重的就是大当家,大当家宅心仁厚,饶了我这一回吧!” “宅心仁厚?”肖孟九笑得更加阴沉,让人从心底害怕着。“我肖孟九就是太过宅心仁厚,才一直由着你们胡来,让我乾帮的名誉受损。你是归哪个堂管的?让他亲手把你的两只手给我送上来。乾帮没有你这等败类!以后青州,别让我肖孟九再看见你的这一张脸。” 语落,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肖孟九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他说不想在青州看见谁,那人就绝不会再出现在青州。 何宁只觉得全身发冷,看着那男人强行拖下去,脸色死灰的男人,她拢紧了身上的那件外套,重新走进了戏场里。 没有人再敢来拦她的道,没有人再敢议论她,都自主给她让出一条道来,看着她满脸紧张的跑进了戏场。 何宁找遍了戏场,都不见林一琪的影子。她是和林一琪一起出来的,也一定要带着林一琪一起回去! 戏场戏台都是一片杂乱,桌椅全都被砸得粉碎,根本就瞧不见林一琪的影子。何宁跑到后台里,终于看见了藏在戏服身后,埋头痛哭的林一琪。 第四十章 林大班的女儿 埋头痛哭的林一琪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她只想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痛苦的哭一场。可这些不被何宁了解的情绪,被误解成了对那些混混痞子的恐惧。 何宁在她身边蹲下,伸手将林一琪给揽在了怀里,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别怕了,他们都走了,没事了。” 林一琪抬起一双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瞅了何宁一眼,哭得越发伤心起来。何宁一愣,反倒是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刚刚码头上的那个人,确实就是商泽修。虽然隔得远,可是何宁是真真切切的在他脸上看见了期待二字。他在等谁? 然,她又失神的笑笑。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有了这样患得患失的感觉。商泽修的生意愈来愈大,生意上来往来的主顾多的她都记不完整,来码头接个人又怎么了? 肖孟九站在后台入口的地方,看着也正在回望他的何宁。两个人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对方,直到身边不停啜泣的林一琪问何宁:“他是谁?” 何宁收回了眼,回头对她淡笑一声:“乾帮的大当家,肖孟九。” 林一琪微微一愣,转过头,有些不自然的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何宁站起来,将身上的那间外套给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正要上前去还给他。 “天哪!你的衣服!”林一琪指着何宁身上被拉扯破掉的衣服,领口的扣子早就被扯坏,里头隐隐约约露出来的雪色肌肤,还有肩头上星星点点,欢爱之后的痕迹…… 何宁这也才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像是被人给占了便宜一般模样,哪里还能出去。正那么想着,肖孟九走到她的跟前,又将那外套重新给她披在了身上。 林一琪那一双红肿的眸子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若有所思的微皱眉头。何宁有些尴尬,想要将那外套给脱下来,又顾及着身上的凌乱。 “你把尺寸写一写,我让人去给你买一身衣裳来。” 何宁咬着唇,看了一眼身边的林一琪,咬了牙,捡起一只笔,就着身边一张传单的空白地方就把自己的尺码给写了下来。 肖孟九伸手去拿那尺码的时候,林一琪突然出了声。“慢着!” 她从上到下扫视着何宁今天穿着的这一身衣裳,罢了之后又抬眼看着面前的肖孟九。“让你的人还按着这一身衣裳买,一定要一模一样的。” 肖孟九了然,接了尺码转身就吩咐了两个混子去附近的缝衣铺里找这相同的衣裙。两个女人的跟前,肖孟九也不避嫌,直接拉了一条板凳就坐了下来,只是一双眼睛不再盯着何宁看,而是转而看向了她身边的林一琪。 林一琪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就着心口的难过,不怕死的就骂了出来。“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哭是不,没见过你就上街随便拉个女的让她哭给你看去!” 何宁是见识过肖孟九的狠戾的,林一琪这么说,万一真的惹怒了他,可是得不偿失。 谁知肖孟九却勾唇笑了起来,望着林一琪就问:“当初林大班有个唱花鼓的大女儿,想必就是你吧?” 第四十一章 做枪使 林一琪身子猛然一怔,呆在原地。何宁瞧出蹊跷,便问肖孟九。 “林大班?” 肖孟九望着何宁的眼中又柔了两分,说:“当初河南有个很有名气的戏班,因为班主姓林,别人都叫他林大班。他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貌相甜美,唱的花鼓又是一绝,每一回开班唱戏都是角儿。可不知道为何,那林大班的大女儿突然间就消失了,从此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 他说这话的时候,林一琪的脸色越来越僵硬,呼吸越来越急促。肖孟九却不管,继续接着说:“那大女儿不见了之后,林大班就一病不起,后来就埋进了土里。这戏班,也就散了。” “所以你说,今天这戏班是林家的戏班?”何宁又怎么会听不说他话中的意思?回头瞧着林一琪,她那满脸复杂又僵硬的表情,何宁又怎么会猜不出来。 肖孟九颔首哂笑,摸着胸口想要把烟夹取出来抽上一根,才发现装着烟夹的外套正披在何宁的身上。 “所以,林一琪你就是林大班的那个女儿?” 林一琪早已止住的泪水终于又流了下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颤抖的嘴唇半响了才抖出一句话。 “我只是想要看看他们。” 他们? “如果不是我今天正好出现在这里,宁儿还有命回去么?你想要见你自己想见的人,可为什么还要拉着别人来陪葬?你知道那李大忠欠了多少高利贷,那伙比崽子们才会来砸他的场子?你竟然还想要过来看戏听鼓?” “我是来看我妹妹的,谁特么看那个臭男人了!”林一琪像是一头怒吼的野兽,嗓音斗高八度都已经扭曲变了形,吓得身边的何宁肩头一缩。 肖孟九眉梢一扬,脸上已经写上了不悦。他起身将何宁与林一琪拉开一些距离,冷笑道:“你妹妹都瞎了,还看她做什么?你根本就是嫁作人妇还不知廉耻,就是想要再私会情郎。” “够了!”何宁忍无可忍,怒视着两个人。一个是自以为是的男人,一个是把她当枪使的女人。 商家的姨太太要出门的话,一定要有商老太太或者商泽修的同意。而她这个少夫人,自然不用淤泥在老旧的规矩中,而且商泽修也说过,她想去哪里,没人能够拦得住她。 然今天,她竟然被林一琪给当枪使了一回么?难怪林一琪主动的接近她,对她示好。她以为这是作为同一个丈夫的女人的同情悲哀,原来竟然是把她挡在前头,出来幽会情人的么? 而肖孟九呢?即便是偶遇,乾帮这些混混的做法也让她觉得气愤,好好一场表演,就这么毁了。他竟然还狂妄不已,说她是他的女人。她一直都是商泽修的女人,只能是商泽修的女人! 林一琪瞧着何宁是真的有些怒了,心里又担心商家那一头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将她打死溺死。 思前想后,她终于咬唇,忍痛对何宁讲出了这一切。 第四十二章 是故人 林一琪正是肖孟九口中说的那个,林大班的大女儿。当初的她,在戏班里头是唯一的一个角儿。 说是戏班,其实不过就是林大班的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徒弟。直到林一琪慢慢的有了名气,这戏班子的名声才慢慢的好起来,人也越来越多了起来。林大班也从两个女儿唱的花鼓中做回了本行,唱大戏。 戏班里头,从此便又多了一个角儿,林大班唱大戏的徒弟,何远聪。 那是林一琪心里喜欢的人,也是林一霜爱慕的人。 林一霜是她的妹妹,只比她小两岁。 当年的林一琪与何远聪,一路上相互扶持,虽没有明面上倾诉过爱慕,可是他们心里都是明白的。 林一琪的虽然长得好看,性子却要急躁一些,林一霜却要显得单纯可爱。本来两人已经板上钉钉的婚事,却被林一琪给发现了蹊跷。 妹妹林一霜总是无故掉泪,原本爱笑的小脸又总是望着她欲言又止。而她望着何远聪的眼里,总是有着说不出的愁雾。 她甚至还敏感的察觉,只要有林一霜在的地方,何远聪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和说辞想要离开。 终于两人的婚期越来越近,而林一霜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瞒不住了。那肚子里的孩子,正是何远聪的。 林一琪的天塌了。她从来都没发现,一直安安静静跟在自己身后的妹妹,会抢走了自己的未婚夫。 而何远聪却总是摇摆不定,一边是戏班的名角儿,林大班最自豪的女儿,一边又是体贴可爱最懂他的林一霜。 他一边对娇蛮的林一琪百般温顺,一边又觉得林一霜单纯可爱。两难之下,他既拥有了林一霜,又等着跟林一琪成亲,等着成为林大班的下一任班主。 林一琪发现之后,大闹一场,悲愤之余,孤身离开了戏班,一个人从河南来到了青州。凭着一身唱花鼓的本事,在茶楼里头卖艺,遇上了商泽修,成为了她的姨太太。 前几日,她听说有个河南来的林家班,班主虽然换了人,可是那里头唱花鼓,唱大戏的,都是以前的人。 那么一听说,林一琪就知道这是她的妹妹,还有那何远聪。 到了青州之后,她也曾旁敲侧击,或者故意打探林家班的情况。知道林大班在她出走之后郁郁寡欢,郁结而终。知道林一霜生下了两个孩子,可却因为愧疚悔恨而哭瞎了双眼。 这一回,她借着何宁的面儿出了商家,只是为了看一看自己曾经最为熟悉的亲人。可她只有勇气看一看已经瞎了眼的妹妹,却没有胆量再去见那个负了她的心,毁了整个林家的男人。 “少夫人,我只是想要见一见一霜,现在只有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何远聪欠下高利贷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一回要不是肖先生,你若是有什么闪失,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对大少爷交代!” 何宁像是听不到林一琪的话,而是盯着肖孟九看。一双杏眸沉静了片刻,终于重新亮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当年爹爹带我去河南跑生意,顺道带我去看了林家班的戏。当时有个小孩偷了爹爹钱袋,那人,是不是你?” 第四十三章 那女人好像回来了 肖孟九展露笑颜,一如当年伸出手去想要将何宁抱进怀里。林一琪双眼一横,窜到了二人中间来。 “哟,还是老相识了。可是肖大当家,她现在已经是商家大少夫人了。” 话音落,肖孟九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起来,口气却如一往的强硬。“商泽修的女人又如何?难道我说了我要对她做什么了?” 林一琪站的笔挺,似笑非笑的告诫他:“虽然已经不是旧式的清王朝,可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还在,这天下的女人就都得受着。肖大当家应该知道,商家是什么样的地方,商老太太是什么样的品性,若是大少奶奶……” “我当然知道商老太太是一个遵守旧礼的人,可是我也知道,宁儿到商家受到的委屈。林一琪,你以为你是谁,想要来威胁我肖孟九,你还不够资格!” 林一琪脸上一阵青白。她不是没有眼见力的人,肖孟九对何宁的关照她又怎么会瞧不出来。她以前的性子就很急躁,因为是班里头的名角,脾气随着名气也越来越大。尽管这些年她的脾气性子缓和了不少,却依然是一点就着。 她说的这一番话,只是想要让肖孟九顾及到商家,想到何宁的名节。她不是威胁,是提醒。她卖巧给肖孟九,其实也是希望肖孟九能想到这一层。 想到她是偏袒着何宁,念着何宁好的人,想到她不会因为今日两人相会而告诉商老太太和商泽修,她是个可信的人。 何宁深深看了林一琪一眼,又回望到肖孟九的身上。 “我记得你。当年你走散了之后,爹爹也派人找过你。时隔那么多年,物是人非。我已经是商泽修的妻子,我要固守名节。从今日起,我们私下里,都不要再见了。” “为什么?” 肖孟九哪里能那么轻易的就放掉这得来不易的相认,当年的亲事虽然是何父随口一说,却被他记下那么多年。 为了找到当初那个与他有着娃娃亲的女孩子,他找遍了何家所有能去的地方,却根本没有消息。 原来,她就在青州城里。 要不是那一天他去了商家,或许这一辈子就真的那么错过了。 何宁没有答她,倒是外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挨打嚎叫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的求饶哭泣。 林一琪身子猛然一震,再顾不上两人,穿过那后台里堆满了杂物的小道,朝着外头的声音跑去。 何宁担心她,正要跟着出去,却被肖孟九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能再见?你知道我找了你有多久么?” 何宁紧紧咬住下唇,双拳捏的很紧。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空气已经凝结了一般。她终于放开了被咬得嫣红的唇,残忍的说出了理由。 “因为我爱上了我的丈夫。” 肖孟九在她拒绝自己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可亲耳听到之后,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抽疼起来。 然,他却笑出声来,那笑越来越大,看着爽朗,听起来却刺耳的厉害。 “宁儿,你这么喜欢商泽修,可是你知道商泽修心里喜欢的人是谁么?” “你什么意思?” “听说商泽修有个留了洋的青梅竹马,好像就是今天,那女人好像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责难感谢痞途的朋友 肖孟九当着何宁的面消了何远聪的高利贷,又坚持派人把何宁和林一琪送回到商家。林一琪满眼红肿,根本就见不得人。而何宁也因为他刚才的话,心里乱的厉害。 又拖着时间闲逛了一会儿,林一琪的眼睛终于是有些消肿了,两个人才回到了商家。 林一琪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何宁却被老太太给叫走了。 心里直乱的何宁,忍不住的问带路的丫头,大少爷回来没有。那丫头却回身一个淡笑,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何宁倒是更愿意相信后者。每一回她去见商老太太,总是不好的事情。这一回还是商老太太喊人来叫她过去的,说是寻常的事,那必须连鬼都不会相信。 或许人家丫头以为,何宁是想要她去找商泽修来做后盾,所有便不愿意告知他到底是回来没有。 而何宁心里想的,却是在戏场前看见那立在码头之上的人,到底是回来没有? 刚刚进门,就觉察出了不对。商老太太下边,还坐着两房姨太太。一个贺子娉,一个乐冬。 两人像是没见着何宁一般,要么低头品茶,要么就是玩着手上的镯子。唯有商老太太,两只厉眼紧紧盯在她的身上。 “你出去了?” 她还未来得及给老太太请好,便被老太太冷言抢了话头。何宁微愣,还是点了点,“我是出去了。” 老太太脸色越发的难看起来,整件屋子的气愤突然间就变得更加阴沉。贺子娉和乐冬不再装作无事的样子,而是一同望着站在屋子中间的何宁。 何宁越发不明白起来,却还是笑了笑,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老太太突然看着她,厉语沉声便发起了难来。“我老太婆还没准你坐下来呢,你竟然还自觉的找地方坐了?” 何宁噗嗤一笑,后又一副不解世事的样子。“你们都有坐的地方,为什么让我一个人站着啊?我也是商家的主子不是么,难道还要我一个堂堂的大少夫人站着说话么?” 她的尾音声音略略提高,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与气势,让贺子娉和乐冬有些惊诧。商老太太凝视着何宁,那双厉眼紧紧盯着她不放,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是静默了许久,一边的乐冬有些耐不住性子,悠悠的说了起来:“少夫人这出门去,是干什么去了?” “我干什么还需要跟你交代么?”何宁对乐冬,从来就没有过好感。以前乐冬还是她身边的丫头时,她只是觉得这丫头心太高,倒也没细想。正是因为这样,在乐冬爬到了那白皮沙发上之后,何宁才会愈加的讨厌她。 乐冬脸一黑,拉得老长。手一甩,倒是将手边刚才玩着的那一只镯子给磕碎了。 这下倒是轮到贺子娉笑了,她像个封建的小姐一般虚掩着嘴巴,嘲笑起了乐冬来。“这真是,从丫头下人到姨太太才几天时间,脾气倒是长了不少。” “够了!”老太太厉声呵斥着,皱眉紧盯何宁。“你出去,到底干什么去了?” 第四十五章 野男人票子满百加更 “听花鼓,看大戏去了啊!” 何宁不明所以,却依旧实诚的交代给商老太太听。可她的说辞,却明显不被老太太相信。 “听个花鼓看个大戏能有这么长的时间?我可是听说你早早的就出了门,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回来。说,你到底是见什么人去了!” 何宁脸上少了些耐心,听着这话,怎么有着别样的意思? “老夫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出门时间也没那么早,快要十点了才出去的。就我所知,贺姨太每天都是十点才起,怎么能说早呢?再说了,我也没一个人出去啊,是林姨太跟我一起去听的花鼓看的大戏。” 贺子娉一听这话竟然又扯到了她起床的时间,眉眼里头又是不悦。商老太太是商家最有循观守念的人,在她的意识里,早上就得早起,按着规律来。晚起那就是懒惰,不上进。 战火引到她的身上来,她贺子娉又怎么会甘愿? “大少夫人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服侍大少爷晚起了一回,就被人天天念着。大少夫人进门的那一天不也起晚了么?再说,听个花鼓至于到外头听么?咱们商家林姨太的花鼓唱的可是一绝啊!” 一个是敬茶的事情,一个,又是贺子娉刻意挑逗何宁,说起她与商泽修的情事。这梁子,是越来越大了。 何宁冷笑两声,望着商老太太反问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老夫人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让人去查!我何宁今天就不信,还有人敢诬陷我去私会野男人的么?” “老夫人您听,这是她亲口说的,私会野男人!” 乐冬有些激动,终于是逮上了那么一句。 而乐冬的这副样子,倒是让何宁更加笃定,在老太太跟前嚼舌根的人就是她! 何宁没吱声,只是淡淡的看着乐冬。乐冬回了神,终于是发现一屋子人都在看着自己。挺直了身子,仍然像是个市井里的妇人一般,故作一脸有理。 “我有没有见过野男人,找林姨太来问问不就好了么?” 她说完,便让人去喊林一琪过来。那丫头却不动,而是瞧着商老太太的脸色。她也不气,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既然老夫人屋子里头的下人我都使唤不上,知秋倒是听话,可又不在身旁,那我就亲自去喊吧。只是担心又被人说我跟林姨太串通好了,故意骗人,您就让这个丫头跟我一块儿去吧,也好做个证人。” 商老太太冷哼一声,对那丫头说:“兰心你去把林姨太给叫过来,另外去看看,大少爷回来了没有,如果过来了,一起请过来。” 那丫头走了之后,何宁还未来得及坐下,老太太又发了问,让她身子一怔。 “何宁,你跟肖孟九是什么关系?” 她抬头,平静的眸子下头是被掩饰好的波澜。“老太太怎么这么问?” “你是在装糊涂,还是以为我老婆子好骗?从肖孟九上回来了商家之后,外头那群乾帮的人就一直都在。乾帮的大当家为你一个深宅的妇人解围真的只是巧合?你当我真的是老糊涂了?你到底跟肖孟九,有什么关系?” 第四十六章 泽修的夫人 这一瞬间里,何宁突然想起了当初那个偷走何父钱袋的小毛孩儿。 正在看林大班唱戏的父亲伸手逮住了还捏着钱袋的毛孩子。他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小脚丫都是光着的。 被何父抓住之后,那毛孩子利索的翻了个跟头,何父手里头就只有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带着小何宁追了两条街之后,他们瞧见毛孩子光着身子光着脚,用那钱袋里头的钱买了两个馒头,又跑到另外一个巷子,笑着递给了一个抱着孩子乞讨的女人。 从那天起,何父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孩子。因为吃不到饱的,身小头大,何宁便笑着叫他大头。 大头虽小,却很能干。帮着带着小何宁出来闯荡的何父采购东西,从北方,到南方。 何父经常以大头来逗弄何宁,取笑两人说要结个娃娃亲。大头比她大上几岁,对她多有照顾,何父随口一说的事情,却被他一直记在心里。 当初的何宁,就成了他的小媳妇儿。 后来,他们采购的那个城市发生了疫情,城里一乱,大头就跟他们走散了。 何父派人找过他,却再也没那孩子的消息。久而久之,何宁就忘记了那么一个人。直到肖孟九说起了那林大班,她才突然想起了当初的大头,现在的肖孟九。 她该如何对老太太说,她跟肖孟九的关系? “我跟肖孟九,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也只是见过一面,仅此而已。” “怎么还扯上了肖孟九?” 她话音刚落,门口便想起了商泽修的声音。何宁眉梢微抬,心里乱的厉害。他身后跟着的那个穿着俏皮洋装的女人,又是谁? 那女人五官柔美又精致,穿着米色的洋装,头发烫的微卷,露出一小片脖颈与肩头。两颗珍珠耳坠子,比上一回乐冬戴的那个好看,光洁的颈上垂着一块青玉,青青翠翠,看着价格不菲。 中西搭配,倒也不觉得唐突。 “奶奶。” 那女人甜甜喊了一声,雀跃的上前,挽住了商老太太的手臂。 老太太淡淡笑了笑,将手给抽了回来。 “是景俞丫头啊,怎么舍得从南洋回来了么?” 陈景俞有些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又走到了商泽修的身边,挽住了他的胳膊,一脸的笑意俏皮。 “我父亲大寿,让我一定回来的。这不,才刚到了青州,就先过来给奶奶你请好来了。” 说完,她捻起了洋装的裙摆,给商老太太见了个西洋的礼节,另外一只手,却依然挽在商泽修的胳膊上。 “你还没回家呢吧?快些回去见见你爹娘,过两天再过来玩儿也是一样的。” 老太太送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陈景俞有些讪讪的收回了那只挽在商泽修胳膊上头的手,却像听不懂似的卖乖笑着。 何宁看见商泽修的失落,为难,一颗心就像是被针扎了两下的疼痛。 肖孟九说的是真的。 她在戏场前看见的那个商泽修,真的翘首以盼的盼来了自己曾经的青梅竹马。 “你好,我是何宁,泽修的夫人。” 她笑的落落大方,得体,说出的话语平平淡淡,却已经将商泽修身边的位置与名分给抢了回来。 商泽修的夫人。 第四十七章 心寒 站在商泽修身边的陈景俞脸上笑意一僵,突然就变成了一个笑话。 商泽修脸色微沉,挡在了陈景俞的跟前。 “你今儿出去了?” 何宁淡笑点头,只是声音里头多了些苦涩。“嗯,就在码头对面的南山庙前搭上的戏场,我还瞧见你了。只是不知道你当时是在接景俞小姐,以为你在接生意上头的主顾呢。” 她没有像别人猜想中的大吵大闹,也没有故作高冷甩脸色,而是表现得大方得体,连商老太太看着都在心里点头赞许。 这样的女人,商泽修还能指责她什么? “泽修,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过来看你。” 陈景俞又笑了起来,只是脸上的笑再不像之前那般柔和,而是变得牵强。只听商老太太一声咳嗽,正要送她出门的商泽修又止住了脚步,留在了原地。 何宁看见陈景俞身子顿了顿,后背挺得笔直,又无事一般的后身冲着商泽修挥了挥手,自己便出了院子。 “泽修?”何宁柔柔喊了一声,却唤不回自己丈夫出了神的心。 直到陈景俞没影了之后,商泽修才收回了眼,望着何宁,一眼深沉。 “那戏场被乾帮的人给端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老太太听闻之后,冷哼了一声。“泽修,那戏场真的有乾帮的人?” 商泽修继续望着何宁,一边还回着老太太的话。 “我去接景俞的回来的时候,那戏场已经被乾帮的人给拆完了。” 老太太气得是狠狠跺了记下脚,望着何宁更加气愤。“你个贱人还狡辩!泽修都说那有乾帮的人,肖孟九还能不在场?你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要今天出去,还说没见野男人?” 老太太的话让商泽修眉心一皱,望着何宁的眼眸更加暗沉,哪里头的探究与冰冷,让何宁觉得寒心。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都在等着她的笑话。而何宁却转身在刚刚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脸平常。 “世界上巧合的事情多了去了,为什么我出门碰上个人你们就说我去见野男人去了?我也看见了泽修,难道老夫人你还能将泽修说成……” 她说的也不过是气话,可脸边的火辣却狠狠打进了她的心里。短短一天的时间,她就像是一只走在悬崖边的人,稍不注意,虽是都能坠落下去。 而那一耳光,就真的将她推入了悬崖。 商泽修收回了手,神色淡然又陌生的看着她。“跟奶奶说话,要懂礼。” 她抬手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脸颊,抬着杏眸瞧了他一眼,忽又笑了起来。 “闹了这一出,不就是你们想要知道我跟肖孟九是什么关系么?我说的你们未必相信,不如将他喊过来,你们亲耳听他说个明白。” 何宁心是真的冷了。这屋子里头的女人,一个疑心的老太太,两个各怀鬼胎的姨太太,还有一个因为青梅竹马被气走而迁怒自己的丈夫。 商泽修往身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心吐出一句。“你若是真的跟他没关系,就对奶奶赔罪道歉。” “不!肖孟九今天还一定得来!” 第四十八章 蔑言 商老太太也瞧得出来,何宁的脾气是真的被商泽修这一个耳光给打出来了。谁不想图个家宅安和,现在这般,她也不想! “罢了,这事儿就算了。你已经嫁做人妇,就要懂得避嫌。以后我老太婆不想再听见这些不好听的话,自己多注意点身份。” 何宁倒是站了起来,望着一屋子的人冷笑了起来。“我从小到大,还真的没受过这般委屈。就算我跟肖孟九认识又如何?我从未做过对不起商大少爷的事情!” 说完她便往外头走,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呆愣在一旁的贺子娉忙上前去拉住了何宁。 “大少夫人,你这刚才才说跟肖孟九不认识,现在怎么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这不是让老夫人闹心么?老夫人也是担心你,怕你被人欺负,咱们有话好好说……” 何宁挣开贺子娉的手,回身笑得嫣然。“一次把话说开了是最好,免得下一回还有人拿这话来噎我。乾帮的人不是在商家门口么,我何宁今天就一定要把肖孟九给喊过来!” “让她去!”商泽修一声低斥,吓得贺子娉收回了手。“若是两人真的没事儿,我商泽修刚刚给了你的那一巴掌,允许你十倍还回来。” 她苦涩一笑,便真的出了商家大门,逮着人便问他是不是乾帮的兄弟。 不到半个小时,肖孟九就赶到了商家。看着一室的人,肖孟九心里倒是有了底。何宁脸上的红肿还未消散,看得肖孟九心疼的紧。 “谁打了你?谁那么大的胆子,敢给你委屈?” 商泽修嘴角浮起淡笑,走到了何宁的身旁,不允许肖孟九再靠近何宁一分,而他的一身儒雅,颇有将臣的气势。 “原来你们真的相识。” 何宁只是直直望着肖孟九,一双眸子里头沉静的不带一点儿波澜,就像是一滩的死水。肖孟九可是不管,他弯下身子,与坐在椅子上的何宁平视,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就怕会遗漏了她的一丝情绪。 商泽修扶在何宁肩头的手指毅然收紧,让何宁有了微微的疼痛。 肖孟九犀利的双眼直逼商泽修,正要伸手将商泽修的那只手给拨弄下去,就听何宁略显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肖大当家,他们都说我今天出去是见了野男人,这么大一顶帽子,我何宁可戴不下来。请你过来,就是想要亲耳听你一句,你是不是我何宁的野男人?” 肖孟九身子猛然的直了起来,身上那一股常年在道上的狠厉之气全都迸发了出来,一双冰冷的眸子压抑人心,让一屋子的女人倒吸凉气。 “野男人?我肖孟九要是想要女人,还用得着私会,被人叫做野男人?林一琪呢?林一琪不是跟你一块出去的么?怎么你们只说她私会野男人,不说林一琪去找姘头呢?” 商老太太一愣,她确实在很早之前就让人去找林一琪过来了,可时间过去那么久,林一琪倒是还不见人影。 门外的一直踟蹰的兰心瞧着终于是瞒不下去了,才哭丧着一张脸跪在了商老太太跟前。 “老夫人!林姨太说身体不舒服,不愿意过来。” 第四十九章 迟到的证言 肖孟九闻言冷哼了一声,拉着何宁便往外头走。 “我肖孟九都来了,她林一琪倒是还摆架子了!” 商泽修抢在他的前头,高大的身子挡在了门前。看着他拉着何宁的手,商泽修的心里竟然会有一种被蚂蚁啃噬的难受。 “肖大当家,这是商家,你拉着的女人,是我的妻子。” 肖孟九又是一声冷笑,猛地将何宁拉到了自己的跟前,捻起她的下巴,将她还有红肿的侧脸展示在商泽修的眼前。 “这是谁下的狠手?” 看着那一巴掌留下还未消去的红肿,商泽修难免有些愧疚。可在肖孟九如此的偏袒之下,那点愧疚早就变得支离破碎,不复存在。 他是最好面子的男人,不管人前,还是人后。他的东西他的女人,容不得别人来觊觎! 将何宁重新拉回到自己的身边,手中的力气加重,脸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 “商某自己的家事,轮不着肖大当家来品头论足。” 何宁被这一拉一扯的,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脑袋都有些晕眩了。疲惫的身子有些失去了耐性,她是真的觉得身子乏的厉害,只想好好休息休息。 “商泽修,你不就是觉得我今天甩你脸了么?对,我是瞒着你们,我跟肖大当家,早就认识了。” 这话说完之后,一屋子女人全都站了起来,几双眼睛直直的盯着何宁。商老太太眼里头更是嫌弃,对何宁也越发的痛恨起来。 商泽修握着何宁的手腕又狠了一倍的劲儿,何宁还未来得及呼痛,就被他给抱进了怀里。娇小的身子被他紧紧勒住腰身抱起,两脚都已经离开了地面,悬空而上。 他阴沉又狠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听惯了温言软语的她,竟然不觉害怕,只有麻木。 “我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女人,而不是处处给我惹麻烦的女人。你是很聪明,可是我商泽修不喜欢被人背叛。” 何宁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轻轻笑了起来。她学着商泽修的样子,凑近他的耳朵,问他:“若是你发现错怪了我,那一耳光让我十倍奉还的话还算不算数了?” 商泽修两手一松,将她放在地上。“自然算数。” 她转身,巧笑嫣然。 “当初我爹爹外出采货的时候,救回来了一个逃荒的孩子,那人就是肖大当家。后来德州闹了疫情,他跟我们走散,一直到了上一回在商家才又相见。而今日在戏场外头,我也才想起来,他便是当年爹爹救下的孩子。” 说完,何宁又转身去看着商老太太。“我知道老夫人在德州有亲戚,如果不相信我说的话,可以去德州打听。在十一年前,德州是不是闹了疫情?你也可以问问,那时候是不是有个姓何的人商人在城里到处收购药材。” 商老太太确实有两个亲戚在德州,可也不能光凭何宁一句话,就真的大费周章的去找人问东问西。看着何宁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可她年纪虽然大了,记性倒是不差。早之前,她可是听何宁说过,她跟肖孟九根本就不认识,也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正要发怒之时,却又听得一句: “少夫人说的是事实。在那戏场外头,我可是刻刻都陪在少夫人身边,从未离开过。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我最清楚了。” 林一琪缓步走来,到了何宁的身边,何宁才看见,她的眼睛又哭红了一圈。 第五十章 家丑不外扬 “好你个林一琪,我肖孟九都过来了,你个小小的姨太太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 林一琪却望着那屋子里头跪着的兰心,冷笑了两声,不顾肖孟九,直接走了进去。到了兰心身边,林一琪狠狠一脚踹到了兰心的肩头,兰心重心不稳,跌在了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林一琪!你当我老太婆死了不成!竟然敢在我的面前撒泼!”老太太怒极,噌的站了起来,指着林一琪就骂开了。 林一琪却笑了起来,那一双红肿的眼睛又遇上了大笑,说不出的怪异。 “老夫人总是只听身边人的一面之词,哪里能轮得到我们来说话。你这兰心丫头还没到我院子里呢,就自己折回去了,完了还告状说我不愿意过来!要不是秦连过来喊了我,我还真就摆了一回架子了!” 话落,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商老太太的脸色着实的难看,家丑不外扬,现在他们的面前还有着一个肖孟九,青州的巨头黑老大。要说这丑,只怕是要让人见笑话了。 气急攻心,商老太太的气仿佛一下子上不来,脸色憋得有些青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奶奶!”老太太的样子吓坏了所有人,商泽修快步来到她的身边,给她顺着气。 “走!让他们都走!”老太太喘了半天,终于是说出了那么一句。 商泽修回身去,扫视着屋子里头的人,儒雅的男人一瞬间突然给人一种压迫,商泽修怒了。 “兰心,去找大夫来,西洋医生也找一个。” 一室的人都离开之后,老太太一个大喘气,自己倒是坐起来了。商泽修片刻的惊愕,又哑然失笑。 “奶奶,你唱的哪一出啊?你能把你孙子活活吓死。” 商老太太长长叹出一口气来,恨声道:“丢人!丢人!” 商泽修好面子,老太太更甚。一个后宅的琐事,竟然牵扯到了肖孟九,让外人看了笑话,老太太又怎能不气! “您老就别多想了,宁儿的为人我知道,她不可能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 老太太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还有,你今天去码头接陈景俞了?你跟陈景俞都断了那么多年了,怎么现在还有牵扯?你看看她穿的那是什么衣服?一点都不害臊!那么多人都在,她这个外人还总挽着你的手,想要炫耀还倒反被何宁给气了回去。陈景俞跟何宁比起来,倒是何宁更衬得我老太婆的眼。只是,这事儿你得给我查清楚了,那肖孟九最好跟她没事儿,要是真的有个什么牵扯,一封休书完事儿!商家可不……” “商家也不能落人话柄。” 商泽修又哄了一阵,才回到了堂厅。堂厅里头坐的还是刚才的那些人,只是没有了老太太与商泽修,几个无聊的女人又开始掐起了嘴架来。 “少夫人,我记得你今早出去的时候,穿的衣服比现在的要贴身合适,怎么现在这身觉着有些大呢?” 何宁冷眼看着乐冬,又低头看了看肖孟九让小仔给她买回来的衣裳,反问她:“你既然都把我的衣裳给记清楚了,那你也一定能看见跟我走一道的林姨太吧?乐冬,我记得老夫人说过,记好自己的身份,不要搬弄是非。” “你个连母家都没了的女人,凭什么来对我说教?现在仗着有肖大当家给你做靠山,你就真的以为自己飞到天上去了?” 第五十一章 会审 厅堂上头两个主位,一个坐着何宁,一个坐着死皮赖脸的肖孟九。他早看见了商泽修,却不提醒厅堂里的女人,而是冷眼看着乐冬。 “说的好像你自己有母家似的。难道你这个爬上枝头的下人,还真把商家当成了你的母家,把商老太太当成你的靠山了?” 这话噎得乐冬只有干气的份儿。倒是何宁皱眉叹息,他这是不嫌事儿多,还想要再掺和一脚么? 抬眼之间,商泽修就已经进了厅堂,何宁看了看身边的肖孟九,轻叹一声,自己起身给商泽修让了位置,转而坐到了贺子娉的旁边,是最远的位置。 “老夫人没事吧?” 商泽修眼眸微暗,轻轻点了点头。 “你是少夫人,做那么远干什么?乐冬,给少夫人让位置。”商泽修沉声吩咐着,声音里头些许的压迫感让乐冬不敢再多嘴。 起了身子,不甘不愿的要给何宁让位置。 何宁轻佻眉眼,淡笑的朝着她摆摆手。“罢了,我今天就在这,等事情说明白了,我自然会坐回去。” 乐冬脸色微僵,立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不该坐下了。 “肖大当家既然还没回去,不如咱们今天就在这把话给讲明白了,也省得将来再误会。” “那是最好!”肖孟九说完之后,俊朗的脸上绽开笑意,在商泽修面前指着何宁便说:“商大少爷的新婚妻子,那是我义父的女儿,便是我肖孟九的妹妹。我跟宁儿的渊源她都已经说明白了,商大少要是还不相信,自己去查,我肖孟九坦坦荡荡。” 说完了这话,肖孟九语意瞬间冰冷了起来,透着杀气。“我肖孟九今天就把话说明白了,宁儿虽然嫁到了商家,可是再让我听见有人说她母家没人,就算是要了我肖孟九的命,我乾帮也绝不让她好过!” 他起了身,走到了乐冬的身边,高大又健硕的身子带着一股凌冽气势,将乐冬吓退了两步。 “你知道上一回商老夫人跟前那个挑事儿的丫头去了哪里么?我把她用最低贱的价格卖到了窑子里,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命活着了。” 乐冬浑身打了个激灵,脸色惨白,魂儿都已经快要散了。肖孟九这是警告她,不要再挑事儿,离何宁远一些。 乐冬恐惧的望着肖孟九,因为他知道,兰心没有去叫林一琪,是她的主意。当初她还在老夫人跟前的时候,就跟兰心关系很好…… 肖孟九收回了眼,走到了何宁的身边,将何宁一把拉起,坐到了商泽修身边的主位上。 “你是商家的少夫人,就别总是软弱心善。当初我没把话说明白,就是顾及你的身份。从今往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找我,乾帮的兄弟我还给你留在门口。” 他从刚才霸气的乾帮大当家,又变回了当初喊着她“小媳妇儿”的大头。何宁低下了脑袋,愧疚的厉害。 在商泽修还未到厅堂之前,他一直都在保持着沉默,想的正是何宁在老夫人跟前说的话,那些叫他断绝了对何宁所有念想的话。 既然是她想要的,他就依她。可是如果商家还这般对待他的小媳妇儿,他一定会从商泽修身边将她带走。 曾经自己心口里的珍宝,尽管不再自己的身边,也决不允许被他人欺负! 第五十二章 爱情里头,哪有对错 而此时,商泽修却沉沉笑了起来。他虽然在笑,可是笑中哪有什么喜悦,倒反是存着些轻蔑不屑。 “怎么,商大少还有何高见?”肖孟九转身看着主位上的商泽修,脸上一副挑衅。 “肖大当家总得让商某知道,你们为何会同时出现在南山庙前的戏台?还有林一琪,你那一双眼睛是怎么红了?” 肖孟九一脸兴味的转身看着静默不语的林一琪,对众人说道:“如果只是这事儿就不用我来说明了,有商大少的林姨太就够了。” 他对何宁浅浅笑笑,转身便走出了这厅堂。他走的很快,厅堂中还有他身上的那一股子淡淡的焚香。 “走那么快,明明就是害怕自己奸情败露!” 乐冬望着肖孟九离开的方向,扭捏着身子坐下,忽觉得身边来了一个人,还没看清楚,脸边又挨了狠狠一个耳光。 “大少爷……”一脸委屈,一副狐媚相! 何宁冷笑两声,抬起手来还想再来上一个耳光。沉了沉气,又将手给放了下去。 “你还是个下人的时候,就听不懂我的话。现在做了姨太太,就更听不见我这个少夫人说话了。我对你客气,那是看得起你,可是你若是还要在抬高自己贬低别人,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且不说肖孟九是我爹爹的义子,就算我不认识他,他也绝不是你能招惹的人物。” 一直沉默的林一琪突然像是回了神一般,望着乐冬就嗤笑了起来。“乐冬你的眼睛倒是白长了,刚刚乾帮的人不是来这里喊过肖大当家,说有要事要急着回乾帮去么?” 商泽修眉梢一扬,望着何宁瘦削的背影,淡淡应了一声。 林一琪转头看着儒雅却又让多出一丝陌生的商泽修,将对何宁不好的事情都给掩去,又将乾帮私放高利贷,又打砸人家戏场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而她为何哭红了眼睛的事,却说要单独跟商泽修说。 听完了林一琪的说词,惹事的乐冬,看热闹的贺子娉终于是闭上了嘴。散了之后,偌大的厅堂,就只有商泽修,还有坦言曾经的林一琪。 一身疲惫。何宁泡了个澡,吃了一点东西之后,商泽修才姗姗出现在她的房中。 换下了那一身确实有些宽大的衣裳,坐在床沿的何宁望着曾经放着沙发的空缺位置,突然抬头问站在一旁沉默着的商泽修。 “你那耳光,你真的让我十倍还回去么?” 商泽修心口一窒,没来由的气闷难受。点头之后,他干涩的声音传到了何宁的耳朵里。 “奶奶是我这辈子最尊敬的人,我不允许别人对她有半点不敬。可是我商泽修说到做到,所以我现在站在你的面前。” 何宁举步维艰,慢慢走到他的跟前。仰着脑袋,看着面前这个心里最倾慕的男人。抬起了手的变成了拳头,狠狠朝着他的胸膛砸了下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 商泽修身子一怔,生生受着这几拳。几拳过后,何宁将晕眩又难过的脑袋嗑在他的心口上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似乎这几拳,已经用尽了她身上的所有力气。 商泽修的心口突然变得有些柔软,想要抱一抱这个被自己弄得满是悲伤的女人,可抬起的手踟蹰了半刻,还是又放了回去。 “为什么不打我?” “爱情里头,哪里有什么对错。” 第五十三章 二少爷送来的旗袍 此后几日,陈景俞没有再在商家出现过,乐冬也没再惹出事情来,后宅安和,正是商老太太喜欢的样子。 只有商瑜像只小猫似的,时不时的来何宁这里叫嚣两声,让她哭笑不得。 商泽修的商铺似乎出现了什么问题,总是早早出门,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给她丢上两本账本,让何宁为他查账。若是哪里有什么问题,又或者是看不懂的地方,就圈起来,等他晚上回到商家再教她。 知秋抱着一摞衣裳,放在了商泽修给她新置办的贵妃椅上。何宁扫了一眼,又重新望回了手中的账本。 “这是什么?” 知秋笑着回她:“是现在最新潮的旗袍,二少爷送过来的。” 何宁有些诧异,怎么商家玮会给自己送旗袍?记忆突然又回到了那一天,商家玮在她身上占了不少便宜,说要给她连尺寸,送衣裳。 放下账本,走到那一堆旗袍前面,随手拿起了一件,打量起来。 高领短袖,质地柔滑,蓝底绽着白色的牡丹。 “好漂亮!少夫人穿起来一定格外好看!”知秋在旁边瞧得眼睛都直了。虽然知道现在又很多改装过的旗袍样式,可是面前这一件,绝对是里头的佼佼者。 何宁提着那旗袍的手指骤然一紧,又看了旁边那堆成摞的其他旗袍,咬咬唇,放下了手中的,又重新提起了另外一件。 红色稠质搭着紫色的罗兰,各有千秋,却是让人舍弃不下的精致美感。 这些旗袍样式都是时下最受欢迎的,可让何宁觉得害怕的,是这些旗袍的尺码。这些旗袍的大少,何宁一眼就看得出来是自己的尺寸。商家玮竟然真的用那么无耻又离谱的方法将她的尺寸量的恰恰好好。 将那红色的旗袍塞到了知秋的手中,何宁拎起了之前那件蓝底白牡丹的,转身走到了西洋衣柜前头。 “我换上试试。” 换好了那旗袍之后,何宁看着衣柜上头那片穿衣镜里头的自己,只一眼就愣住了。 她以前只是看过别人穿,自己来从来没穿过旗袍。今天这么一试,竟然惊艳都快要认不住自己来。 旗袍得配着西洋的高跟皮鞋一块儿穿,她没有,穿的还是中式的绣花布鞋。尽管如此,还是好看。 知秋抱着另外的那一件旗袍,在旁边都看傻了眼。 “真好看!少夫人,你说二少爷给你送衣服,也没看见他喊人来给你量过啊?这旗袍真好看,你快再试试这一件。” 何宁像是第一回照镜子一样,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看了看,喜欢的不得了。可知秋的话,却让她把眉心给皱了起来。 看着合适的尺码,穿在身上才知道,这尺寸根本就是分毫不差! “少夫人本来就好看,穿上这旗袍就更好看了。晚上大少爷回来,你一定要给他看看。” 给他看看? 她跟他的青梅竹马相比起来,谁更漂亮? 讽刺的笑笑,她将知秋又给推了出去,把旗袍给换了下来,穿回了之前的衣裳,又将那旗袍扔给了知秋。 “把这些旗袍都收起来,老夫人不喜欢太招摇的衣裳。” “可是二少爷那边……” 她瞧着那些旗袍,轻叹一声。“把其他的给二少爷送回去,刚刚穿的那一件留下就行。” 第五十四章 像个外人 或许是因为那件旗袍,何宁再也静不下心来看账本,起了身来到衣柜前,又转身回去拿了了账本。 反反复复,又是一个多小时。 “知秋,大少爷回来了么?” 知秋应了一声,“回来了,刚刚听秦连说已经回来了。只是……” 何宁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那几本账本,笑了笑。“怎么说话还带喘气的,只是什么?” “只是大少爷好像带着一个女人回来的……” 她全身一冷,手中的账本啪嗒又掉到了桌上。有些狼狈的重新放好那几本账本,她僵着笑的对知秋说:“账本先放在这,大少爷有客我也过去看看。” 知秋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何宁的心有点紧,紧的让她觉得有些恶心。扶着刷得雪白的墙壁喘了几口大气,她才又往前走。 “泽修。”何宁站在门口,看着一室的欢声笑语。里头的陈景俞头发微卷,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脚踩着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漂亮极了。身边的一如既往儒雅俊朗的商泽修一身素雅的西装,领结松散的挂在上头,说不出来的诱惑。 仿佛那才是一家人,她只能远远观看。那里头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只是一个外人…… 商泽修脸上的笑意明显淡了不少。“你怎么过来了?” 何宁走近屋里,没有坐下,在他的面前站得笔直。“账本上头有些问题不太清楚,正好快要吃饭了,就过来喊你一起吃饭。景俞小姐既然也在,那就留在我们家里一块儿吃吧。” 她没有坐下,是因为商泽修身边的位置已经被陈景俞给占了。她是商泽修娶进门的女人,她不愿意坐在陈景俞的下边,像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姨太太。 而她的一句话,就已经将主客分得明白。 商泽修站了起来,看着面前像被踩了尾巴又不愿意呼痛,只是竖着他一个人能瞧见的毛,对他呲着牙。 转身,对着明显僵住了脸的陈景俞柔声问:“那你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得到了邀请,陈景俞又重新展开笑颜,颔首轻笑。 何宁如鲠在喉,心里头堵得慌。可她不愿意在陈景俞的面前示弱,她想要所有靠近商泽修的女人都知道,他明媒正娶的女人,是她何宁! 上了桌,何宁原本想要坐在两人中间,后来又担心这样会引来商泽修的反感讨厌,于是两个女人,一左一右。 桌上的菜还是那些最熟悉的菜,老鸭汤放在正中。何宁体贴的为商泽修一勺一勺的盛着那老鸭汤,又听坐在他另外一边的陈景俞欣喜说道:“泽修,你真好!这些菜都是我最爱吃的,隔了那么些年,原来你还记得。” 何宁盛汤的手一抖,一大半都给洒了出来。抬眼一看,二人说的正欢,哪里有人注意她手上被撒泼出来的滚烫鸭汤。 无事一般淡然的将那碗洒出半截鸭汤的碗放到了自己的跟前,拿出帕子来擦了擦,何宁又盛满一碗,放到了陈景俞的面前。 陈景俞抬眼望着何宁,而何宁却只是轻轻笑着。 “少夫人!”知秋有些站在门口,轻声喊着何宁。 她望着知秋,神色木然。“怎么了?” “小小姐不睡觉,王妈没办法了,让我过来找少夫人。” 何宁猛然起身,将身后的椅子推出去好远。刺耳的摩擦声让正在欢声说笑的两人止住了声,静静的看着何宁。 “竟然有客,泽修你就多陪陪景俞小姐,我去看看商瑜。” 商泽修一眼深沉,不知所想。 第五十五章 抽屉里的信 走出去很远,知秋才喊住了一脸木然空洞的何宁。 “少夫人,应该走那一边。”她指着另外一条长廊,有些担忧面前的何宁。 何宁往那长廊看了一眼,又望了望前头的路,哑然失笑。“是我记错了。” “少夫人,你有委屈你跟我说说吧,你这样憋着,难受的是自己。” 知秋的担忧让她觉得暖心,可也让她觉得悲哀。现下的女人,除去这样的大户,小家小门都是一个丈夫一个妻子。说白了是家贫没钱再讨小,可她却更愿意去羡慕相信,小家小门关上门的小幸福。 她嫁得风光,却只能落到由一个丫头来安慰自己的地步。 好不容易将商瑜给哄睡了,何宁才想起那几本账本来。她不知道今夜的商泽修还会不会回来,尽管回来,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个曾经给了他温存的男人。 心里生了怨,就赌气的不想让他再过来。商家三个姨太太,他乐意去哪房就去哪房! 可是那账本……每一次商泽修给何宁看的账本,第二天一定要收回。何宁自己也能明白,商铺每一天的经营都是需要记帐的。账本离了铺子,那怎么能行。 带上那几本账簿出了屋子,不是去找商泽修,而是去了他的书房。从乐冬的事情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这书房。再来这书房,难免心里又添堵。 书房没人,却亮着灯。那白皮的沙发也不见了,换上的是同何宁屋子里一模一样的贵妃椅。 那贵妃椅放在何宁屋里倒是好看,可放在这都是西洋东西的书房里头,就显得有些突兀了起来。 把账本放在了书桌上头,何宁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坐到了那把椅子上,看着那半拉开的书桌抽屉。 她不是一个喜欢翻看别人的东西,可是此刻的她却那么想知道,那一扇抽屉里头的东西是什么?商泽修呆在书房里头的时候,是在干些什么。 何宁知道商泽修有个习惯,抽屉里头不喜欢装太多的东西。他是一个谨慎的人,重要的东西不会放在抽屉里。而那半开的抽屉,里头漏处的层层叠叠,让她看见了上头用钢笔写出来的娟秀。 犹豫了半天,她还是拉开那抽屉。满满的都是摞起来,放得整整齐齐的信件。一边放正面,一边放背面。 正面的字体正是何宁看见的娟娟秀体,她拿起一封信,就着书房里亮着的那一盏唯一的台灯瞧了起来。 有些颤抖的放下那一封信,他又拿起一封背朝后放着的信封,打开,是商泽修的笔迹。 何宁没敢看完所有的信。她怎么拿出来的,就怎么给放了回去。只是她再不像来时一样,虽然悲伤,却还是对商泽修存着化不开的感情。而现在,她有些害怕了。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商泽修回了陈景俞的每一封信却又没有寄出去,可是那字里行间,全是他对陈景俞的疯狂思慕。 他在那些寄出去的信中清楚明白的写着,他纳的姨太太,娶前一个夫人,都只是他们两人之间所有误会的陪葬品。 商泽修一边想要忘记陈景俞,一边又舍不得舍弃陈景俞。纠结之下,他娶亲生子,想要麻痹自己,而他,对陈景俞却早就中毒颇深。 那么她又算什么?往日来的温存,被何宁记在心里的好又到底算是什么? 原来她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第五十六章 失了心的女人 何宁越来越觉得商泽修可怕。他不仅能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坦荡的面对曾经的情人,而私下里又是对陈景俞的各种依恋不舍。 那一天的她甚至都以为商泽修不会再到她的房里,会跟陈景俞在一起。可到了时间,他还是又若无其事的躺在了何宁的身边。 被他环住腰身的何宁,身子变得从未有过的僵硬冰冷,脑子里头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对她叫嚣着,让她把商泽修给踢下床去。 可她不要脸的心,却还是狠不下去。何宁开始痛恨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变得这么贱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也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人。 “跟我说说你跟她的事情吧。” 憋了很久的狠话,到了嘴边又是变成了这么不争气的一句。她能觉察出商泽修的惊诧,也能想象得到,他一定以为自己会发脾气,可是却没想到,她只是说了这样的一句。 商泽修沉默许久,又将怀中的女人给抱紧。紧紧贴在一起的身子,躺在柔软被褥里头的躯体,却一点也热乎不起来。就像是两块冷冰冰的木头,亦或者是两个已经死掉多时的尸体。 “以前我总是想,没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娶谁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我错了,宁儿。我以为能够忘记她,可是却根本做不到。我曾经以为没有人能够再替代她的位置,我就那么得过且过,浑噩一生罢了。直到遇见……” “商泽修,你怎么可以这样?”何宁转过身子,与他面对着面。他的眉眼还是那么好看,他的样子还是这般的俊朗儒雅。 可是就是这样日日睡在枕边的人,让何宁觉得有些虚伪。 “我宁愿你随便扯上一句谎言,骗骗我,哄哄我,我都开心。我不是没有陈景俞长得好看,我有!我也不是只会穿着旧式衣裳的古板女人,我也会打扮自己,我有旗袍!真的,我穿给你看!” 她说的越来越激动,直到最后,她掀开了软被光脚跳下床,打开台灯打开衣柜,就把那件被她留下的旗袍穿在了身上,光光的脚丫踮起了后脚,就像真的穿上了一双高跟鞋一样,在商泽修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新衣。 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尖俏的小脸不施粉黛更显素雅,衬着这一身新式的旗袍,更加显得绝美动人。 “你看,我好看么?是不是也很好看?还有另外一件被我给还……” “宁儿!”商泽修忍着心口的疼痛,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了?”她喃喃出口,失去了刚才的疯狂,沉静,木然。 商泽修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把心里的情绪给讲出来。他纠结痛苦,甚至有些后悔让何宁进门。他好像真的有些舍不得面前的小娇妻,他在这一刻,好像真的是心动心痛了。 何宁那无神的双眼里头瞬间又冒出一抹亮色,行为又开始变得疯狂起来。她摒弃了所有的矜持与教养,发了疯一般的解开了商泽修的衣扣,将自己的身子给贴了上去,失了心一般的念叨着两个字。 孩子…… 商泽修眼眸一闪,受了惊一般的把她推开。跌落在地的何宁从被泪水浸湿的眼眸里,瞧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冰冷又陌生的男人。 第五十七章 有预谋的晚餐 从那一天起,商泽修再没来过她的屋子,而是常住在了书房里。陈景俞时不时的就会过来找他,有时候两个人一起出去,有时候又是在书房里头不知道干什么。 只是陈景俞学得乖了,不再穿着露出肩膀那一类招摇的洋装,而是换上了长袖的旗袍,或者是样式改良过的秀禾装。 可是不论她穿的是什么,都能让人觉着好看。商家的下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说陈小姐可能就是下一个姨太太。而且,看着现在的形式,陈景俞绝对的要比何宁受商泽修的宠爱,老太太的喜欢。 于是商家下人们爬高踩低的,对何宁越发的不敬,对陈景俞是腆着脸的讨好。 尽管如此,可商泽修铺子里头的账本每天都还是会送到何宁的屋子里,由秦连拿过来,再由秦连带回去。 对账本上不明白的地方,她也不再等着去问他,而是自己琢磨,实在琢磨不透了,就放在一边儿,不去管。 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商瑜的衣裳,都快要不能穿了。何宁给还在打着瞌睡的商瑜脱下了身上的衣服,放到她的小床上,哼了一会儿小曲,哄她睡着了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知秋在门口等了她很久,面上还有些急色,看见何宁回来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少夫人,你可回来了。刚刚大少爷过来找你,可你又不在。大少爷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让你回来之后去书房找他。” 何宁微愕,这是商泽修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想要见她吧。原本已经被磨得没了感觉得那一颗心,又突然间活过来了一般。 到了书房,商泽修正在提笔写着什么,洋洋洒洒。 “来了。” “嗯。” 何宁站在那贵妃躺椅旁边,没想坐下。鬼知道这些天里,躺椅上头会不会有别的女人趟过。 商泽修只抬眼看了一眼,轻笑着说:“坐吧,这几天书房没来过女人。” 何宁淡笑一声,像是嘲讽她自己的多心,又像是在嗤笑商泽修那一双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 “知秋说你找我?” 商泽修放下了手中的钢笔,起了身,慢慢走到了何宁的跟前,静静凝视着这个扰乱他心智好几天的女人。 “我还没吃饭,吃完饭再说。”商泽修一双眼睛灼灼盯着她,许久未见,现在看,竟然更加想念起娇妻的柔情来。 何宁失笑。“知秋说你大发了一通脾气,原来是在我那没吃着饭?” 商泽修闻言,也笑了起来。“原来她是那么跟你说的。我确实是很饿,吃完了饭,我还要跟你说事儿,商铺出了点问题。” 秦连像是早有准备,上了几样小菜。何宁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那上头的几样小菜,全是何宁爱吃的。 商泽修是真的饿了,才刚坐下来,就吃了小半碗的米饭。“这些菜不合你口味么,你怎么不吃?” 何宁捏着筷子,却下不去手。一想与陈景俞一起吃的那一顿饭,心里又堵起了气来。 放下筷子,她的喉咙紧的难受。“我之前就已经吃过了。让我过来就直接说事儿吧,商铺出了什么事儿?难道是我看的账目出了问题?” 商泽修把空碗递给她,示意何宁再给她盛一碗。 “没有,就是我要离开青州几天,有笔生意,想交给你去帮我谈。” 第五十八章 谈生意 第二天,何宁刚刚起身,就听说商泽修早早的就出了门。他将秦连留给了何宁,一来秦连一直跟着商泽修,对商铺也有些了解。二来,那笔生意,还需要秦连帮着何宁。 何宁帮着商泽修看账本的事情,虽然明面上没有跟商老太太说明,可是何宁知道,老太太是有些意见的。账本的事情就算了,可现在何宁要代替商泽修去谈生意,这件事情就一定要知会老太太了。 出乎何宁所预料的,商老太太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让何宁诧异坏了。老太太将何宁留在房中,叮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才冷着脸的点头让何宁自己从头重复一遍。确实是觉得没有什么差错了,才终于把何宁给放走。 “秦连,大少爷去哪了?” 秦连哂笑一声,回答的干脆。“商家在连城里头的铺子出了问题,大少爷去那边处理去了。可是这边的生意又耽误不得,就只能靠少夫人了。” 何宁轻笑出声,望着秦连揶揄道:“你倒是会说话。”顿了顿,又想起了什么,又问:“大少爷是一个人走的么?” 秦连愣了愣,笑道:“大少爷对公事和私事分得很清楚,这一点少夫人你放心。时候差不多了,咱们赶紧的吧。” 何宁笑得苦涩,点点头,跟着秦连进了一家酒楼。上了楼上的雅间,空无一人。 “少夫人,人还没来,你先在这等会,我下去给你喊几个小菜糕点什么的。这家酒楼的酥鸭那是一绝!” 秦连翘着大拇指一口绝赞,逗得何宁又笑了起来。秦连为她掩上了门,没有下楼,而是转身闪进了旁边的一间雅间,对里头沉脸品茶的商泽修点了点头。 秦连刚走,就有人大步走了进来。何宁抬眼一看,眨巴眨巴眼睛,有些不明白。 “宁儿?” 肖孟九面上全是惊喜,一屁股就坐到了何宁的身边,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搭在了何宁身后的椅背上,一脸痞相。 “肖大当家?” 何宁的这一声,让肖孟九不知道该怎么应下去。很多人叫他肖大当家,可他唯一不愿意从何宁的嘴里听见这四个字。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也要这么叫我么?”他有些失落的收回了搭在她椅背上头的手臂,平放在桌面上,又骤然收紧。 何宁垂下眉眼,不敢再去看他。“你就是要跟泽修谈生意的人?” 肖孟九淡淡的应了一声,后又突然间变脸暴怒,伸开长脚踹翻了脚边的一个椅子。 “商泽修死哪去了,让你一个女人出来抛头露面谈生意,商家是真的没人了么?” 何宁被那响动吓了一跳,椅子落地之后,她就慌忙起了身子,望着肖孟九的眼中,带着一些谨慎与惊惧。 她在害怕自己! 肖孟九连忙起身,心狠狠的痛了起来。“我,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就……吓到你了么?” 语里的温柔,让何宁觉得有些心酸。若是何父还在,若是当初他没有走丢,现在的何宁也不能这样。 “死大头……” 何宁虽是含着泪咒骂出声,可脸上却全是笑意。肖孟九松了口气,上前去将何宁紧紧拥在怀中,一如当年,他叫她小媳妇儿,她叫他死大头。 第五十九章 变故 秦连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脸上有些难看,咳嗽一声,态度冷硬了不少。 “原来二人是老相识,那就最好了。只是肖大当家,我家少夫人是来谈生意,不是来续情的!” 何宁全身一冷,忙着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竟然有一种被人捉奸在场的羞耻感。肖孟九刚刚还抱在怀中的香软温暖就那么散去,心里满是空荡的失落,继而,将满是冰凉怒意的双眼望着秦连。 “来的还真是时候。” 秦连脸上顿时变得难看起来,顾不上悬殊的地位与身势,为商泽修抱起了不平。“我要是再来晚一些,你们是不是还要行那苟且之事了?少夫人,我们少爷对你不错,你怎么就能那么待他?” 何宁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收起,眼里没了温度,尽是寒霜。 “秦连,难道你家少爷没跟你说过,肖大当家是我义兄么?我们兄妹相见还不许人说起从前了?” 就像肖孟九说的那样,秦连借口要去找掌柜喊菜,完了就消失不见。而就在此时,他就这么恰好的出现了。 “你去给我喊的酥鸭呢?” 秦连冷哼了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高傲。“掌柜说卖完了,没有了!” 何宁看着秦连,心里一凉。“秦连,你的主子呢?” 秦连愣了愣,一双眼睛不自觉的朝着木质的板壁上看。何宁倒吸一口凉气,推开了秦连,打开了旁边那一雅间的房门。 没人。 她怒而转身,愤愤看着秦连。“商泽修根本就没去连城,他在哪里?” 秦连有些心虚,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根本就没想回答何宁的话。何宁紧紧咬唇,看的肖孟九一阵阵的心疼。 她跟肖孟九都不是傻子,如此的安排,根本就是商泽修的试探。什么生意,什么连城,根本就是虚晃,只是商泽修来试探二人的一步局。 他到底是有什么放不下的? 肖孟九一身冷峻凌冽,走到何宁身边,看着毫无底气又故作强撑的秦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肖孟九不做不诚心的生意。城西的那几间空铺子,还有西边的那一块儿地,被我乾帮征用了!” 秦连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那是商家的铺子,凭什么你就抢走了?说你是土匪流氓你还真的不客气了?” 肖孟九冷冷笑开了起来,阴测骇人,让人觉得后背一凉。何宁心里泛起不安,担忧秦连的反驳挑衅。 就在这时,又有人进了门,可不正是商泽修? “城西的铺子西边的地头,都给你。”他走到肖孟九跟前,一把将何宁拉到了怀中,又将何宁脑袋摁在自己胸口,力气大到似乎想要将何宁给揉进自己的心口。 “只是,不管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从今往后,离我的女人远一点!” 肖孟九身上的那丝冷冽更甚,已经抬起来想要把何宁再重新拉到身边来的手又放了回去。 “商泽修,我肖孟九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了。现在宁儿是你的媳妇儿,那你就得对她好。她心甘情愿跟着你,我这个外人确实不能说什么。可是你如果再伤到她的心,我肖孟九一定要带她走!商大少你应该听过,肖孟九最讲义气重承诺。这话我已经说到第二次了,事不过三。” 商泽修深沉又不失俊雅,则是另外一身沉稳气势。“别以为现在青州只有你肖孟九,你似乎忘记了,青州,还有我商泽修!” 空气中的剑拔弩张,就快要让人沉闷的窒息。肖孟九手快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巧的西洋手枪,直直指着商泽修的脑门。 “大头你疯了?” 在商泽修怀中的何宁惊叫起来,想要将那手枪给抢过来,又怕会突然走火,伤到商泽修。 然而商泽修却低低笑了起来,用那迷人的浅笑,继续挑衅着满脸杀气的肖孟九。 “你最好在这一枪蹦了我。” 秦连吓得早就忘记了呼吸,呆呆站着不敢挪动分毫。何宁全身都在颤抖,时隔那么多年,她依然记得,当年不小心挠破她手指的小猫,被肖孟九扔进河里的那一幕。 他从来就是说一不二,为了何宁他能做出所有疯狂事情的人。 肖孟九是真的动了杀心,他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已经给手枪上了膛,只要轻轻一下,商泽修的脑袋就得多出一个血窟窿……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何宁用手紧握住枪管,挪到自己额头正中的位置。 “他是我的丈夫,我唯一认定的男人。要杀他,先杀了我。” 第六十章 得罪人? 肖孟九手一抖,真的差一点就走火开了枪。压住心里的恨意,他终于是收起了那把手枪,不再多言,直接摔门出去了。 何宁瘫坐在了地上,而商泽修,却无动于衷的望着她,眼眸深沉可怕。 秦连左环右顾,看那肖孟九确实是下了楼,而商泽修却还在那站着,何宁又瘫坐在了地上。叹口气,还是他上前去将何宁扶了起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疯了么?”商泽修的声音陡然低了好几度,周遭全是冰冷的气息。 “我了解他。他疯,我就要比他更疯,这样你才不会真的死在他的手里。”她一双秋眸盈盈望着商泽修,她知道商泽修不怕死,她只想要赌一回。 她赌对了! 此刻的商泽修心里满是对何宁这一番举动的复杂。曾几何时,他开玩笑的对陈景俞问,如果有人要杀他,问她会不会救他。当时的陈景俞笑靥如花,反问他青州还有谁敢动他商泽修。 可如今,却真的有个女人愿意为他去死。 “宁儿。”商泽修低沉一句,眼里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答应我,离他远一点,不要再跟他有牵扯。” 何宁哂笑,心里却全是悲伤。“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个听话的女人。” 他的心突然间紧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回她的这一句。这句话是当初自己跟她说的,现在,又被何宁用来将了自己。 回到了商家,商泽修去给老太太请了好,何宁则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何宁不知道,肖孟九要商家的那些铺子和地头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可她清楚明白的知道,商老太太对商家的损失,一定会怪在她的头上。 果不其然,不到半小时,老太太就让人来把何宁叫了过去。到了屋子里头,商泽修已经回去了,只有老太太一人。 “老夫人。” 商老太太长叹一声,难得没有责骂何宁,而是看着何宁,一脸失望。 “何宁丫头,你来商家也有一段日子了,你觉得商家待你如何啊?” 何宁微愣,不明所以的看了坐在高堂的老太太一眼。“商家待我很好,泽修,也待我很好。” 老太太笑得有些欣慰。“当初我本不同意你进门,是泽修执意要娶你。我年纪大了,又死守规矩,别人讨厌也是应当。”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何宁就算再不懂事,也不敢说讨厌二字。老夫人是商家的当家主母,而我只是晚辈,做的错了就是错了,不敢多有微词。” 她说的诚恳,话语如眼眸里头一样的纯净透彻,不掺虚假,听得商老太太心里头的满意更深了一些。 “老太婆知道,我这辈子是得罪了太多的人,被太多的人给记恨。可是商家若是只有唱白脸的泽修,又怎么能在青州占得一席之地?后来青州来了个肖孟九,垄断了青州的商货码头,要想走码头,就必须要讨得乾帮的好。” “泽修有个好的头脑来做生意,是我老太婆比不上的。可他在商界这片海里,还只能算是个后生仔。要是没有我这个老太婆来衬着,可能青州也不会再有商家了。” 老太太说到这里,走到了何宁的跟前,静静的看着她。“上一回肖孟九来跟我借西边儿的地头,压根就没想过要还,这回乾帮又找借口要买商家在城西的几间空铺子做赌场。乾帮和商家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可这一回,因为你这个丫头,乾帮开始对商家下手了。” 何宁听到这里,又怎么会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她早就应该知道,肖孟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开手。可是,她的心里也有疑惑,肖孟九也不能凭白的就从商家手里抢铺子,他虽然不讲道理,可他也需要一个能动手的契机不是么? 对商老太太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之后,商老太太也连连点头。“这便是我奇怪的。泽修一直都很谨慎,倒是你,是不是还得罪了其他什么人?” 何宁愕然,她待字闺中的时候,根本就没几个可以走动的朋友。嫁到了商家之后,更是跟以前认识的人都断绝了来往,哪里还会得罪人? 老太太又长叹了一声,多了一些凄苦。“我守了商家一辈子,总有一天要交还给泽修的。今天让你代替泽修去谈生意,是我的主意。可泽修却存了心眼子,想要试探你和肖孟九。他越是在意什么东西,就越是沉不住气,以至于他忘记了,那几间铺子对商家有多重要!” 第六十一章 入乾帮 她到了乾帮的时候,脑子里头还在想着商老太太刚才的话。 越是在意的东西,就越是沉不住气……商泽修在意过自己么?或许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面子,所以他宁愿不要那些铺子,不要那一块地,都要保全住自己的面子,仅此而已。 她以为乾帮里到处都是上回在戏场里遇上的那些人,可这回来了之后,竟然发现这里竟然素素雅雅,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宅子,一点儿也没有猜想中的样子。 一个尖脸猴腮大眼睛的男人给何宁上了一杯茶,笑着说:“大当家出去了还没回来,您先等等,喝口茶。” 何宁笑着接过那茶水,闻了闻,竟然是上好的普洱。饮了一口,齿颊留香。那男人嘿嘿笑了两声,又客套了两句,转身出去了。 不多时,肖孟九才满身酒气的回来。那男人讨好的上前,一脸坏笑。“大当家,有个美娘子过来找你,在房里等着呢。” 肖孟九瞥望了他一眼,冷笑道:“猴三儿,我现在看你这样子怎么那么欠收拾呢?” 被叫猴三儿的男人又嘿嘿笑了两声,单手向前做出“请”的姿势。肖孟九冷哼一声一掌就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贯入一道清风,让何宁有了片刻的清醒。 “大头……” 肖孟九忽而一笑,然又是一阵冷峻。两步上前抬起了何宁身边的那一盏茶水嗅了嗅,便给摔到了地上。 何宁淡淡笑笑,看着他摇了摇自己的脑袋。“我没事,我只喝了一点儿。” 肖孟九捏紧了双拳,满身怒气。何宁站了起来,舔了舔红唇,酥软的对他说:“你要不要给我找个大夫啊?我好难受。” 肖孟九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何宁。酡红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娇俏可爱,酥软的声音让他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血液往脑袋里回流,一阵头晕目眩。 “猴三儿!” 猴三儿在外头听见喊声,两步小跑到了他的跟前,才刚站稳,却差点被一个耳光给甩出去好远。 “大当家?” 肖孟九红着一双眼睛,怒道:“你干了什么?茶里下了多少药?去把李先生留下来的解药给我拿过来!” 猴三儿一愣,被冷冽杀气的肖孟九吓得连声应着,逃命一般的跑了出去。屋子里头又只剩下了何宁和他两个人,让肖孟九有些不知所措。 何宁才第一口就知道那药又问题。她还小的时候,何父的姨太太就那么干过,而她,却误食了那羹汤,小小的孩子差点就送了命。 还好她这一回就只喝了一口…… 猴三儿拿来了一个盒子,里头放着一粒雪白的药丸。肖孟九接过药丸闻了闻,确定没了问题之后,才送进了何宁的嘴里。 一入口,就是通体的清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休息了片刻,何宁的一张脸却怎么都没法把那抹酡红给凉下来。只能一边捂脸,一边说明了来意。 肖孟九苦笑一声,“我早该料到,你来乾帮是为了那些商铺的事情。不是我肖孟九非要跟商家过不去,而是那铺子,我确实想要。” “我知道你不是老太太说的那样,因为我受了委屈就跟商家过不去。开赌坊有什么好?一个赌字害了多少个人,你这是害别人啊。” 肖孟九双眼灼灼,看得何宁有些心悸。“如果一个人的心智足够坚定,就是你把他拉到赌坊,他也不会心动。而我想要商家的那些铺子,确实是因为你。” 如此*把他的野心曝露在何宁的面前,让何宁更加惴惴不安。“不是,一定是有人给你说了话,让你对商家出手,让商家为难,让我,在商家呆不下去。” 肖孟九突然笑了起来,抬手轻拍她的脑袋。“想太多了。你应该知道我,只要想得到什么,就一定势在必得。你为商泽修挡枪子,我肖孟九没话说。难到得不到小媳妇儿,还不允许我拿商家的几间铺子么?” 何宁将他的手猛地拍开,怒视着面前嬉笑的男人。“别当我是傻子。要是我真的不愿意,你根本不可能强抢。就刚刚那一杯茶来说,你宁愿给我吃解药也不想玷污我的名节,你还会想要因为我而去抢商家的商铺?是谁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去占商家的便宜?” 肖孟九敛去了笑意,眉眼变得深沉。“这么多年,你真的是长大了不少了,聪明的我都快要认不出你来。那一日在南山庙,我去见的正是陈家的老爷。他让我收走商家城南的铺子,他多高两倍的价钱再收走。” “陈老爷?” “商泽修的青梅竹马,陈景俞的父亲。” 第六十二章 惹祸 何宁的那一颗心陡然的又沉了一半,陈景俞的父亲想要商铺,于是就找到了肖孟九。可是肖孟九不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他不会因为多两倍的价格就去得罪商家。 “陈景俞来找过你了?” 肖孟九的沉默已经回答了何宁,何宁咬唇,一双手抓紧了他的衣襟,对着肖孟九的那张脸怒吼开了:“肖孟九!你就因为陈景俞的几句话就想要拿商家的铺子,她陈景俞跟你说了什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会听她的话!” 肖孟九皱眉拉住她的那一双手,有些心痛,又带着丝坚决。“她是来找过我。她说,如果我能拿下那几间铺子,商泽修对你一定会生分,然后你就会想起我对你的好……” “你有病啊肖孟九!”何宁放开她,一脸的失望。“陈景俞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那你有没有想过我?” 虽然肖孟九早就料到会是如此,可是面对何宁眼中的失望,他还是痛心了起来。何宁望着他,连连摇头。 “我很自私,从小到大都是。大头,我们缘分已经尽了!这辈子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商泽修,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商家的铺子,你别在插手了。” 肖孟九只觉得心里的位置有什么东西正在流走,他抓不到摸不着,心里怕的紧。不顾何宁的挣扎,他依旧要固执的将何宁抱在怀里。 “宁儿,我有点后悔刚刚给你解了药性……” 何宁身子一怔,变得僵硬冰冷。“你这是要逼死我么?” 他稍稍放开何宁,细细看着她的眉眼。心里头的*在膨胀,眼里头的占有那么明显。在何宁受惊要退出他怀中的时候,他缺猛然将何宁的领口拉开,狠狠印上了一吻。 何宁嫁了人,通晓了情事。肖孟九的预谋她心里明白,也更加的感觉到可怕。死命的挣扎不起任何的作用,她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儿,只能大口大口的呼吸保命。 肖孟九将她松开之后,毫不意外的挨了狠狠一个耳光。何宁拢好领口,脸边已经全是泪水。 “你真的我死么?” 他笑得苦涩,却还在强装大气。“你说你自私,我比你还自私。你回去告诉商泽修,铺子我可以不要,但是西边的地,我一定要。猴三儿,送客!” 猴三儿又跑了进来,瞧着何宁的眼神就不再像刚才的那么客气,而是多了丝狠色。将何宁送出了门后,猴三儿又差人报了信,直接送到了陈家。 肖孟九抚着那一半边脸,心里复杂难以言述。当初陈老爷来找他,还被他冷眼讽刺了一番。可第二回陈老爷再来找他的时候,就是带着陈景俞一块儿来的。他听了陈景俞的话,便就真的动了心。 只要能让小媳妇儿回来,他愿意尝试任何的方法。可是当她满脸娇红站在自己的面前,酥柔的喊着自己的名字,肖孟九却只觉得愤怒。 他印在何宁白皙脖颈上头的印记,一头想要让商泽修瞧见,另外一边,却又担心坏了何宁的名节。 商家。 商泽修手中拿着几本账本,在书房里犹豫了好的半天了。门口的秦连连声叹气,终于忍不住的开口说道。 “少爷,你想见少夫人就直接过去找就行了,每天让我给你们俩送账本,你还要每天打听少奶奶的事儿,这到底是算什么啊!既然放心不下大少奶奶,过去看一看不就行了么?” 他修长的大手将手中的账本卷起,又松开把那些卷好的褶子给抹平。“秦连,如果你是少夫人,现在你还愿意见我么?” 秦连沉默了下来,扯了扯嘴巴没再说话。 是啊,少夫人这么单纯,可商泽修却一次一次的伤了她的心。尽管这一回的试探是真的让人觉何宁有些对不住商泽修,可秦连也知道,何宁虽小,却知道分寸,不过做出让商泽修难堪的事情。 “少爷,秦连都看得出来,你很在意新进门的少夫人。可是竟然在意,为什么不说出让少夫人明白知道,两个人之间非得要藏着掖着干什么啊!” 商泽修勾着嘴角,想起进门那日,他伸手掀开何宁喜帕的那一刻。娇美可爱,一双大大的眸子灵动又清澈,因为他的莽撞,她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鹿。那一刻,他长久不曾波动过的心,竟然轻轻的漾了一下子。 他在意何宁么? 或许他真的在意,也或许只是他阴谋下的一时所需。 “少爷,其实秦连觉得,陈小姐和少夫人相比起来,还是少夫人更加衬得你一些。少夫人年纪虽然小,可是她比陈小姐稳重。听老夫人房里的丫头说,老夫人虽然面上对少夫人严厉,可是背后却总对人说少夫人的好……” “够了秦连!”他突然间变得气闷,竟然有些怨起了秦连的僭越。抬眼望着书房到后院的必经路,他那温煦的声音变得低沉,却更显醇厚。 “我们从小便相识,她一直都是我想娶的女人。这么些年,我想她念她,不知道是因为当初的执念,还是因为已经习惯了。你懂一个一直在心里为一个女人留着的位置,突然间被另外一个女人扎根的痛苦和煎熬么?我所承诺过,只要她回来我就会带她走。可现在,我却发现我好像已经放不开手了……” 他说的越来越轻,最后就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秦连长叹一声,即便没听清楚后头的话,可他的心里也已经明白了。 “那,不如少爷你娶了陈小姐,做一房姨太太?” 商泽修朗笑出声,让秦连有些羞愧。“陈家会让唯一的女儿做姨太太?再说,要是我再娶一个姨太太,宁儿可就再也不理我了。” 秦连一哂,闭上了嘴巴。商泽修心里乱得厉害,就如刚才所说,一边是旧情人陈景俞,一边又是小娇妻何宁。一个是知他懂他的红颜,一个又是温柔贤淑让他放不开的妻子。 “少夫人呢?” 秦连精神陡然一怔,只觉得后背发凉。“老夫人……让少夫人去,去乾帮要铺子去了……” 商泽修一愣,而后俊朗的面容上全是冷峻,一双眼眸里全是寒霜,凌冽的看着秦连。“什么时候去的,她一个人去的?” 秦连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虚。“一,一个人。快,两个小时了吧。” 商泽修将那账本砸在了秦连身上,顾不上他昂贵的外套,穿着一件衬衫就阔步走了出去。秦连愣了愣,赶紧将账本给拾起来,自己才追了出去。 到了商家大门口,正巧了何宁刚刚进门。何宁呼吸还有些急促,脸上还带着一抹消不去的酡红,望着满身冷峻的商泽修。 “乾帮的人有没有为难你?”他的声音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样,让何宁的心狂跳不止。 “没有。”她尽可能的不让他瞧出什么破绽来,连声音都不敢太过起伏,只能平平淡淡。 商泽修盯着何宁上下的看了一圈,看的何宁更加的紧张,心也虚了不少。他往前伸出一只手来,拉住了何宁垂在身侧的手。 “以后我不在,不要一个人出去了。” 何宁的手微微一缩,又被他拉得更紧了一些。商泽修一边拉着她,一边往里走,何宁在他后头,有些紧张的把高领又提了提。 沉默了一路,到了书房。商泽修才又盯着她的那一张脸,好笑的问他:“还在生气?” 何宁微愣,不知道他在指什么。呆呆愣愣,倒反是问了他一句。“生气什么?” “你若是不生气,为什么话那么少?我记得在我面前,你话是最多的了。” 何宁正襟危坐,笑得一哂。又想起了那几间铺子,忙不迭的又站了起来。“老夫人还等着我呢,我先得先过去。” 商泽修眼眸一沉,更加深不见底,沉默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半响,他才开口对何宁说:“那些商铺我不要了。谈生意是男人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她柔柔一笑,带着说不出来的蛊惑。“不是的,肖孟九说那些铺子他可以不要,但是地头儿一定是要的。而且,他告诉我,是有人让他从商家手里把铺子买走,然后那个人再高两倍的价格再买走。” 他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起来,像是没听到何宁的话,而是盯着她脸上的那抹酡红看着。 “你的脸怎么了?从回来到现在一直是这副模样?” 那抹酡红来的蹊跷。何宁是他的女人,她的身体他最了解。这样的颜色,倒反是床榻之间缠绵过后的样子。 何宁心里一惊,不敢有多余的表情。看着面前的商泽修,想到现在的两人之间正有些敏感,想要坦诚,又怕引起更深的误会。 何宁的沉默出神在商泽修的眼中更显狐疑,他两手将何宁的身子摆正,一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一边从她的脸上直直望向脖颈里。 她的心突然慌乱了起来,伸手去拉扯住自己的领口。可她的手还未触及领口的衣料,就听见了疙瘩扣子崩开的声音,肩头一冷,商泽修已经放开了她,站起了身来,冰冷的望着她脖颈上头的一点红色。 第六十三章 被关柴房 那雪白脖颈上头的红色就像一把利剑扎进了他的心口,痛楚酸涩,排山倒海一般的卷进他的心里。 何宁将领口重新拉好,眸子泛着惊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他面里的震惊愤怒,如同风雨前的可怕阴沉,让人瞧着就想要远离。 “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个我可以解释。” 他地沉沉的笑起来,阴测的笑声让人觉得恐怖。看着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温度,冰冷,陌生,甚至是愤恨。 “我没想到,你还真的就爬上了肖孟九的床,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我们家老太太的几句话,又或者为了商家的几个空铺子?” 何宁眼眶的眼泪已经盈满,顺着眼角滑下。“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那你要怎么为它辩解?我记得在酒楼的时候还没有这东西,你去了一趟乾帮回来就有了?景俞早就跟我说你跟肖孟九不干不净,我正是不相信才对你试探。结果,你骗我一次两次,现在竟然还到了别的男人的床上!” 陈景俞? 何宁一愣,心下了然,笑得也越发的苦涩了一些。“陈景俞跟你说,我和肖孟九不干不净?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你的发妻?” 忽又想起,一个才刚刚嫁进新门的女人,和一个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自然是后者更加愿意让他相信。她这一回,真的是要被肖孟九给害死了。 商泽修后退两步,看着何宁的眼神也愈加的陌生,令人心寒。“我就是因为不信,这才试探你。可是你呢,你竟然带着那么脏的东西回来,你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三从四德,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做妇道么?” 何宁的眼泪又再夺眶而出,捏起了自己的帕子使劲的往那红印子处擦。白皙的脖颈被擦出得老红,却依旧盖不过那红色。 “我不脏,我没有做过,我跟他清清白白,我们是清白的!” 一个在力证清白,一个又是被怒火蒙上心头的人。以至于他们都同时的忘记了一个人,陈景俞。 商泽修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并未多说一句。只是何宁在抬眼之间,清楚明白的看见了他眼里头的厌恶和嫌弃。 他在嫌弃自己! 何宁心里委屈,却总是说不明白。她现在恨死了肖孟九,根本就不可能再像上一回让他过来给自己做证。 从上一回开始,她跟肖孟九的传言已经在商家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能够让老太太觉得自己有些用处,她不想轻易的毁掉商泽修妻子的身份。 “我真的没有!是猴三儿,肖孟九的手下给我喝了一杯什么茶,然后肖孟九给我吃了解药之后就一直都是这样,可能是药性没消的原因。泽修,我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不可能做得出来。” 商泽修垂下了眼眸,又沉沉的笑了两声。“何宁,那你是不是还要等到孩子生出来,还要继续跟我说,这个是商家的血脉,是我误会了你?” 何宁身子猛然一震,脸色陡然变白,惊恐的看着他。“你还是不信我?可是我把商家的铺子给要回来了啊!” “我说过,商家的那几间铺子,我不要了。” 她的脑中一阵混沌,晕晕乎乎,整个耳朵就只听得到他刚刚说的最后一句。我不要了。 他不要什么?是不要铺子,还是她? “你不要我了?”她惶恐无助,失了神一般的喃喃低语,还是被商泽修给听进了耳朵里。 面前的何宁,比当初他见过的所有样子都更加的柔弱又无助。他的心突然有些疼了起来,这个曾经温婉乖巧的娇妻,不卑不亢聪明伶俐的少夫人,竟然能有这个胆子,敢欺骗自己。 尽管他对何宁是有着愧疚,可是他不容许别人这么不怕死的蒙蔽自己! “何宁,你胆子是真大。你是不是就真的不信,我会杀了你。” 气急,倒也是不怕了。何宁摇摇晃晃站起来,脑袋晕乎的厉害。“我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就是真的没了这条命,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商泽修也冷静了下来,沉峻的容颜,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连!” 秦连在门外,早就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商泽修这一喊,没敢耽误,小跑着就到了他的跟前。 “把她给我关到柴房里,谁都不准见!” “商泽修!”她语气坚决不卑不亢,顿了顿,咬着牙的说:“我等着你还我清白之时。” 商家的少夫人被关进了柴房的事情,一瞬间就在商家炸了锅一般的传开了。有好事的知道何宁是从乾帮回来之后,就更加狂乱的嚼起了舌头,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话。 知秋听着那些话,心里是着急的紧。商瑜来过一回,歪着小脑袋的问她,为什么别人要骂何宁是破鞋,难道小妈跟破鞋是一个意思? 知秋心里难过,却又为何宁不值。商瑜年纪小,不知道事故,看着一直对她好的知秋难过,便也跟着难过了起来。哇哇的哭着,一直到商老太太来把她带走才止住了哭声。 得了商泽修的令,所有的人都不敢,也更加不屑靠近那柴房。何宁哭了半天,也渴了半天,愣是没见着一个人。 她免不了的更加难过,难道她这韶华青春,就真的要在这柴房里结束么?这么一想,就越发觉得身上的寒意更甚了一些。抱紧了胳膊,找个能够休息的地方坐下,看着地上厚厚的灰尘,鼻头一酸,又不争气的哭了起来。 天色渐黑,何宁都没听见外头有过任何动静。这不大不小的柴房,却阴森寒冷,让她觉得恐怖。 “少夫人,少夫人!”秦连悄悄敲着柴房门口,就着被锁住的大门缝隙,朝着里头小心的喊着何宁。 何宁迷蒙的睁开双眼,外头天色都已经黑透了。外头的秦连得不到回应,越发的着急的喊着她。 “是秦连么?” 秦连松了一口气,心里一喜。 “少夫人,我偷偷给你拿了个馒头,你先垫吧垫吧。”说完,他又推了推那门,发现那门就只能是一个小缝,不能再推更大了。看着手里头的馒头,他自己倒是犯了愁。 柴房太暗,何宁没瞧清地上散落的木柴,摔了个跟头,膝盖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秦连听见响动,心里又急了起来,差点就要掏出钥匙把那锁给打开了。“少夫人,你怎么了?” 何宁揉着疼的发紧的膝盖,深深呼吸几下,才终于挪到了门边。“秦连,大少爷愿意放我出去了么?” 秦连有些为难,支吾了半天,才对着门缝里头说:“少夫人,少爷的脾气你也知道一些,这一回少爷是真的生气了。不仅是少爷,这事儿就是任何男人担上了,都得火。” 何宁有些颓丧失落,靠着那紧锁的房门跌坐下来。“我知道,换成是我,我也生气。可是,我跟肖孟九真的什么都没有。” 秦连咬咬牙,看看另外一边的黑暗,故意压低了声音。“少夫人,我认识你说的那个猴三儿,是不是尖嘴猴腮眼睛很大?若是少夫人你想要离开这里,离开商家,我就想办法告诉他,让他给大当家带话,带你远走高飞。” “秦连你说的什么胡话!我都说了我跟肖孟九什么事儿都没有!” “少夫人难道你还愿意在柴房里呆着么?大当家对你的好我们眼里都看着呢!少夫人你放心,我明天就去找大当家,让他救你出去。” 何宁痛恨的直咬牙,顾不上其他,对着那门板就狠狠一拍。“秦连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何宁自从嫁进了商家,那就只会是商家的女人!今儿要不是肖孟九给我吃了解药,我还就真着了猴三儿的道!你去告诉肖孟九,让他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我何宁再不认他肖孟九!” 秦连琢磨了一会,刚想再说点什么,旁边的黑影一闪,他只能是闭上了嘴巴。着急的将那馒头放在手里,两手一合,竟然给拍成了个大饼子。 何宁怀中落下一物,依稀能瞧出来是个白面发出来的东西,原来正是秦连从门缝处塞进来的馒头。 突然,她的脑里一片清新,将那馒头猛地丢开,拍着那紧锁的房门喊着秦连的名字。 “秦连!你回来!知秋呢,知秋在哪里?” 她怎么没想到,说这一番话一点儿也不像是秦连。她进门的时间不长,可是秦连的品性却是知道的。秦连护主,怎么可能跟猴三儿相识,又更加不可能会让肖孟九来带她走了! 商泽修那么生气,秦连又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人,没有他的授意秦连怎么可能会过来说出这一番话!而且,商泽修那么谨慎,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心朝着外头的家奴呆在商家? 若是要有人来送吃的,那只能是知秋,怎么能轮到秦连? 心又凉了两分,膝盖的疼痛一阵一阵,何宁却依旧不知疲倦的拍打着那门板,一声声的喊着商泽修。 “大少爷?”秦连看着并未走出多远的商泽修,心里梗的慌。 “少爷,少夫人一定做不出来那事儿,要不?” 商泽修眼中含着冷冽,望得秦连不敢再多言半句。“难道你想真的去跟着乾帮混,不想留在商家了?” 第六十四章 欲盖弥彰 后宅生活的无趣,只能用流言八卦来消磨时光。何宁在柴房关了一日,饿了一日,渴了一日。 地上还扔着那个被秦连拍扁了塞进来的馒头,柴房里厚重的灰尘早已经把它变成了一个焦黑的大饼。 干渴把她的喉咙烧的火热,努力咽了咽,疼的紧。 门口有人拉动着锁链,窸窸窣窣,让她又清醒了一些。打开了门之后,阳关倾泻而入,照得整个柴房更加的亮堂。 她认得这开门的人,是老太太房里的人。来人对她还算得上是客气,可是嘴上客气,眼里却冰冰冷冷。何宁淡笑,问那人说:“大少爷呢?” 那人倒是一脸怪异的笑了笑。“大少爷突然有事儿,今儿一早就出了门了,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何宁听了这话,站起来的身子又悠悠的坐了回去。“我昨天就跟大少爷说过了,我等着他还我清白的那一天。没还我清白,我哪里都不会去。如果老夫人还是想要见我,那就劳烦她亲自过来了。” 来人脸一横,本想要出口训斥这个不守规矩的妇人,可又顾及着她的身份,这才又虚伪的客气说:“少夫人这话说的,怎么能让老太太来柴房呢?这不,陈小姐不是过来了么,大少爷又不在,老夫人又走不开,只能劳驾您,去见老夫人了。” 何宁眉梢一扬,陈景俞也来了?这倒是巧了,商泽修怎么突然碰巧外出,然后陈景俞就过来了,接上又是老太太要喊她过去? “所以老夫人的意思是说,让我过去代替大少爷,去会客?” 来人的脸色是完全的沉了下来,客气两个字早就被满眼的轻视所掩盖。她倚在门板上头,手里头掂量着那一把钥匙,笑的得意。 “少夫人真是会开玩笑,虽然我们都叫你一声少夫人,可是现在你这是待罪之身,哪能说是会客?商家和陈家时常往来,我们也没把陈小姐当成是客人,你瞧你这不是生分么?再说了,你自己做出这种事情来,还指望着老夫人给你高位置?” 何宁又重新站了起来,提起步子往门口走,可一牵动膝盖,就钻心的疼痛。忍痛踱到了那人的身边,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那人一脸惊恐,不敢相信似的瞪大了双眼,呆在原地不敢动。何宁腰背挺得笔直,尽管在柴房里头呆了一夜有些狼狈,可她身上的冷意还是将那人给骇住了。 “没把人家当客人,那把我当什么人了?什么叫做待罪之身?我何宁嫁进了商家,那就是个主子。我呆在柴房等着大少爷还我清白,我问心无愧。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也轮不着你这个下人来对我指手划脚乱嚼舌根!” 那婆子咽了口唾沫,往何宁的肩头上狠狠一推。何宁不稳,身子一晃又跌在了地上。膝盖的疼痛让她只觉得这条腿怕是要废掉了! 柴房的门又被关了起来,那人把门锁上之后,急急忙忙的就离开了。何宁冷笑一声,奴才就是奴才,这狗腿跑得倒是挺快! 不大一会儿,商老太太带着刚才的那人又过来了,一起跟着的,除了好事的乐冬和贺子娉,还有陈景俞。 何宁一边揉着膝盖,一边淡淡的看着这气势汹汹的人。给商老太太见礼之后,她轻笑了一声,“哟,人来的还不少。” 老太太一脸愤慨,一双厉眼盯着何宁看了半天,才终于开口说道。“你真是把商家的脸都给丢尽了!” “老太太这是什么话?不是你让我去跟肖孟九把铺子给要回来的么?我把铺子要回来了,你们现在又在说我做的不对了?” 何宁一脸的迷糊,说是委屈,却没有乐冬那一半的泫然欲泣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她神色淡淡,真的一点情绪都瞧不清楚。 “你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还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还以为自己能配得上商家大少夫人这个身份么?” 何宁冷冷瞧了她一眼,语气淡然。“我不能,难道你就能了?” 乐冬恨得是直咬牙,只能转而看着身边的老太太。“老夫人,你看,她怎么那么不知羞耻?” “何小姐。”一直静默的陈景俞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副高高在上,傲慢的姿态。 “我已经嫁人了,陈小姐可以叫我商大少夫人,也可以直接叫我少夫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陈景俞心意不纯,她又何须对人客气! 陈景俞一哂,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再提该如何称呼何宁。“事情我都听说了。我最了解泽修,他最是顾念感情的人。这一回泽修是真的伤透了心,早早的就去了上海,说是处理商铺的事情。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不忍心面对这一切。奶奶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你,又是何必?” 何宁眼中只剩下寒意了,冷冷看着陈景俞,心里是直冷笑。“不知道陈小姐听说的事情是不是跟我听到的一样。我倒是听说,有人去嚼了舌根,想要一箭双雕,一边收了别人的铺子,还能撵走别人的妻子。” 陈景俞脸色顿时就难看了起来,紧张慢慢爬上心头,以至整个身体。“那几间铺子,我听泽修说过,虽然空闲,可是地皮的钱倒是不少。不知道你是怎么从肖孟九的手里又拿回来的?” 一弯一转,话题又回到了她与肖孟九的身上。陈景俞故作矫情,面上担忧,心下就只有得意。 商老太太那厉眼又一下子回到了何宁的身上,越想越悔,越想越气。 “那商铺虽然是我去要你跟肖孟九要回来的,可是我没让你陪人家去睡!你把商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泽修在公事上头决然果断,可是对你,却一直拖拖拉拉不成体统。今天我要重振商家,拿家法!” 早前给何宁开门的人应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长长的,用藤竹编起来的戒尺。老太太一手握着那戒尺,毫不客气的就朝着何宁的身上招呼了下去。 痛!可她忍了。 狠狠几下之后,只听戒尺落在皮肉上的闷响,根本就没听见何宁坑过一声。 “我跟肖孟九清清白白,就算今日,老夫人你把我打死,我也一样这么说。” 字字铿锵! 老太太握着戒尺的手一顿,不知为何,突然像是看到了当年的那个自己。这么一想,心里竟然有些不忍,刚刚放下了戒尺,陈景俞又接上了话头。 “泽修好面子,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爹大寿,还想着奶奶和泽修一块儿过去吃个饭。”陈景俞说的惋惜,一副慈孝女儿的样子,让何宁看着就生气。 贺子娉在旁边干笑了两声,接过了老太太手中的戒尺。“老夫人打也打了,就别生气了。虽然少夫人犯了错,可是她总归是少夫人不是?这事儿依我看啊,还得让大少爷回来处理,要不还是给少夫人继续关起来,等大少爷回来?” “陈小姐刚才都说了,咱们少爷最重感情。万一他一回来,瞧着少夫人那么可怜,像是咱们趁着他不再的时候欺负了少夫人。岂不是又要生气?” 这一唱一和的,真是好。何宁冷眼看着面前的几个无聊女人,只想要仰头大笑两声。商老太太原本已经有些不忍,又听了这些话,一边是来邀请她和商泽修去过陈老爷大寿的陈景俞,一边又是商家的家风整治。 夹在中间的老太太,顿时又勃然大怒起来。 “来人!将这贱妇赶出商家,再不许她踏进商家大门半步!” 何宁脸色一白,身子一怔。两个身板健硕的下人就快要来到何宁的跟前,何宁突然提高声音呵斥一句。 “慢着!要想将我赶出门,还得要商泽修亲口说出来我才走。你们这样的做相,难道就不像是欲盖弥彰么?根本就是想要借着这个子虚乌有的事情,把我赶出商家!老夫人,你知道那几间铺子最终的买主是谁么?就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见贺子娉弯着腰的吐了起来。一个刚刚还在惺惺作态的人,突然间脸色煞白,呕得额头上全是冷汗。 “贺姨太这是怎么了?”陈景俞上前去轻轻的给贺子娉拍着背,万分体贴。 老太太刚一转身,去看那贺子娉,乐冬便给那两个下人使了个颜色,何宁就被那两个体格健硕的下人给联手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放肆!你们放我下来!” 商家大门不客气的紧紧闭合起来,何宁跌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忍得住心里的委屈,却忍不住膝盖上的痛楚。 原本靠着墙角打着哈欠的两个男人看见被丢出商家的何宁之后,竟然抖起了精神。原来这两人正是肖孟九在商家门口还安插着两个小仔,百无聊赖的抱怨着这门差事,却没想到能瞧见这么一幕。 对视一望,两人毫不犹豫的上前,一人一边架住跌坐在地上的女人。 “小姐,咱们大当家有请!” 第六十五章 梦醒时分 何宁一出了商家,所有的人都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现在虽然没有以前的封建全权,可是人言可畏,说的太多,容易招惹是非。 现在的商家后宅,是贺子娉一人独宠。商泽修还未回来,宠的就自然是商老太太了。那一日她弯腰干呕,请了大夫一看,可不就是怀孕了么? 贺子娉应付了几句,为商家求子心切的老太太又怎么会多想。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紧着最好的给贺子娉。 另外一边,说是要给远在上海的商泽修报喜的老太太,又被贺子娉给拦了下来,说是要等他回来,给他一个惊喜。 小两口的事情一个老太婆也不好管,就那么依着她来。 这商家,除了老太太,就贺子娉一人得意了。 商家玮轻轻的举起高脚杯,优雅的喝下,点起了一只香烟,慵懒的窝在椅子里,喷云吐雾。如此令人着迷的模样,被又被贺子娉给数落了一番。 “抽抽抽!你总抽那玩意儿,西洋大夫都说了,这东西对孩子不好。难道你不想生个健健康康的胖儿子?” 商家玮烦躁的把那烟头扔在了地上,翻身起来穿上鞋子将那烟蒂给灭了。“得得得,怀了孕就了不得了是不是?怀了孕你干脆别让我进你的屋子,免得传出去也跟何宁似的,说你这肚子里头的儿子来历不明!” 贺子娉看他是真的生气了,又上来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一脸幸福,声音也柔媚了不少。 “怎么了,我这还不是为我们的孩子考虑么?我也是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能跟你一样,又聪明又帅气,真是迷死人了。” 商家玮嗤笑一声,对贺子娉的话根本就没上心。“聪明?那是商泽修的儿子,可不能是我商家玮的。” 贺子娉娇嗔一口,一手从他的白色衬衫里头探进去,只觉得那身子更加的炙热。“那是有大少爷处处压着你。如果没了大少爷,那商家就只有你一根独苗了。你的聪明才智,才会有人欣赏,才能排上用场不是?” 商家玮眼光灼灼,阴郁一扫而光,捏了捏贺子娉的脸,一边得意的笑着。“他去上海谈生意,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等他回来的时候,你要怎么跟他解释,你肚子里头的那一块儿肉?” “我不管!我心里就只有你,你不要我,我就去跟老太太说!老太太现在有多紧张我肚子里头的肉你是知道的!老太太也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没脑子!被我随便一糊弄,就真的相信了这孩子是大少爷的。二少爷,你要救我,救我们母子。” “我?我在你的大少爷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地位?我怎么救?” 贺子娉听着这丧气的话,心里虽气,却也不敢说的太过。“有大少爷在是这样,那大少爷要是不在呢?” 商家玮推来了贺子娉,阴霾又爬满了眼眸。“你什么意思?” 她倒是显得不在意,扭捏着身子又坐回到了床上。“二少爷别说只有我才有这样的心思,你让人每天都往老太太的饮食里边下药,我都知道。” 紧接着,贺子娉的喉咙被一只手给紧紧掐住,商家玮阴狠又扭曲的样子,让贺子娉直觉胆颤。 “知道太多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说完了这话,他倒是放开了贺子娉,眼神不自觉的朝着她还算平坦的肚子上看了一眼。这一眼其实不过就是因为老太太对商家孙子的紧张,可贺子娉却觉得,这是他在顾忌两个人之间的孩子。 心有余悸的坐好身子之后,贺子娉才缓缓开口。“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不过你放心,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随便乱说。再说了,我肚子里头怀的是你的儿子,老太太突然想起来,又或者是大少爷如果回来,我一样得死。二少爷,你不能不顾你自己的血脉,你的儿子啊!” “行了!呱噪!”商家玮一声呵斥,终于是让贺子娉闭上了嘴巴。 想了想,他眼中的阴狠更甚了一些。“商泽修那边,我倒是能想办法拖上一些日子,这边儿,何宁也被赶出去,现在也回不来。现在的商家除了老太太,乐冬和林一琪随便都能打发掉。可是,他还有个女儿呢。” 贺子娉一脸温柔抚着自己的肚子,满心满眼的疼爱。“一个孩子,用得着你那么大费周章的去想么?随便一个磕磕碰碰,再遇上一个感染,不就行了么。” 商家玮冷笑两声,真是最毒女人心。一个怀着孕的女人,竟然能那么轻易的谋划出一个孩子的生死。 何宁自从到了乾帮之后,一个字都没说过。可她却一改在商家柴房里的样子,有什么吃什么,有什么,喝什么。 她身上被商老太太用戒尺打的伤痕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膝盖上头的磕伤还有些严重,每天都得换药。大夫说,以后怕是要留下伤疤了。 小小伤痕,何宁不在乎,肖孟九就更加的不在乎了。 肖孟九又来给何宁换药,何宁接过那药,又把肖孟九给关在了门外。房门再开的时候,何宁已经自己敷好了药。 “我看你今天走路的样子,已经比前几天好多了。看来过不了几天,你的伤就都能好了。” 何宁不答他,依旧是我行我素,在屋子里头慢慢走动,想让这伤早点好起来。肖孟九一声叹息,想要去拉她,又像之前一样,被她给远远避开。 “商泽修……” 听见他的名字,何宁身子一顿,觉得腿脚沉重的根本迈不出去,一颗心却是了节奏的狂跳不止。 她的样子让肖孟九看得心疼,沉了口气,他又接着说:“肖孟九确实是在上海办事。日本人想要在上海开个纱厂,买的就是商家祖宅的地方。他这一回是去上海去谈生意的。” 听闻商家在从前,就是上海来的大户。后来在青州落了脚,慢慢的成了青州的富商。可商家的祖宅,还是在上海放着。 这么些天来,何宁虽然从未跟肖孟九说过想要知道商泽修的消息,可是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肖孟九更加了解何宁。他派人去查,等了几天,终于是盼来了消息。 “宁儿你放心,等他回来,我亲口对给他承认错误说明关系,让他知道咱们什么都没发生。” 何宁这才抬眼,眸子正对着他。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何宁第一次认真的去看肖孟九。他脸上那些被何宁抓伤的痕迹擦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脸色还有些憔悴。 “那我还能回去么?”好几天一句话都没说,她的嗓子有些干哑。 肖孟九轻轻小小,一如当初。“咱们本来就没什么不是么?他不听,我就解释到他听进去为止。别人我不管,可我的宁儿,我最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那些欺负你的人,我肖孟九一定会让他们后悔。” 她微微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尖尖鼻梢,唇色不染而艳,魅惑不已。 “你去过上海么?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我有个姨夫,他就去了上海一回,就再也没回来过,只有小姨一个人留在家里,空空荡荡,守着一个名分。他们都说姨夫是恋上了上海的美丽女人,你见过上海的女人么?她们真的很美么?” 肖孟九的脸色沉了下来,两步上前,大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何宁你醒醒吧!你为了一个男人变成了什么样子?现在只是因为别人冤枉了你,你就已经这样了,就算是商泽修真的留在了上海,又或者回来。可是他还是有自己的姨太太,还有陈景俞,你何宁到底算得上什么?” “我是他的妻子!他娶进门拜了堂的女人!”何宁在痛苦的挣扎,不愿意去听他的话,也更加害怕他话里的东西。 她确实是因为商泽修的不信任变得失神失心,也因为他的姨太太和青梅竹马受了不少的气,她比出嫁之前确实是贱了不止一倍。当初她还对商泽修信誓旦旦的说,她何宁不是离开了他商泽修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可笑的是,原来她也是。 “拜了堂又怎么样,拜了堂他照样娶姨太太,姨太太照样能给他怀孕生孩子!你如果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商泽修永远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说完,她就把何宁拉了出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完全没顾忌她腿上的上,完全没管她是不是能跟上自己的步子。猴三儿正捧着一把瓜子坐在前院嗑得响,看见肖孟九拉着何宁正要出去,便多嘴的问上了一句。 “大当家,这是要去哪儿啊?” 肖孟九不屑的看他,而是从他身边直直的拉着何宁就出去了。猴三儿往地上吐出一口儿瓜子皮儿,呸了一声。 “得意什么劲儿,喊你一声大当家你还真上脸了?” 出了乾帮,肖孟九把她带到了一条街上。何宁认得,这条街上的人,全是卖肉卖笑的女子。 “你看看她们,她们比你更会穿衣打扮,更懂得人情世故。这只是在青州!上海的女人,比她们更加会讨人欢心!你连这里头女人都及不上,你还怎么去跟留过洋又时髦的陈景俞拼?” 第六十六章 商瑜出事 这一条街,以前的何宁是敢都不敢来。这里的女人,都是风尘女子,受人唾弃和白眼,可却在那些男人眼中,确实是青州最招人眼的女人。 何宁简直是看得呆了。那些女人穿着的衣裳,并不是最好的料子,却是清一色的改良旗袍。露肩头的短袖,把女子的白皙展露人前,旗袍改的修身,紧紧贴上了身上,把玲珑的身躯展现无遗。头发微微烫卷,涂着发油,精巧又别致。 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可是却真的有不同于她们的新潮和美丽,真的招人看。 “大头,你也喜欢这样的女人么?” 肖孟九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灼灼望着她,反问:“你希望变成她们那样么?” 几乎是不假思索,何宁就已经点头。他掩去悲伤,淡淡笑着。 商家。 商瑜捏着一颗红果子,跑到知秋跟前,乖巧的递了上去。 “知秋姐姐,你头上的发绳真好看。” 知秋笑笑,将商瑜抱紧了怀里。商瑜轻轻抬起头,看着知秋,想起当初的那个人,便软软的问:“那个小妈去哪里了?” 知秋愣了愣,看着商瑜的小脸,认真的问她:“那小小姐,你喜欢你的小妈么?” 商瑜仰着小脸,还当真的思索了片刻。“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能不知道呢?” 商瑜把那红果子整个塞进小嘴巴里,嚼了一会儿,咽下去之后,才支吾着说:“她好久没来给我做糕点吃了,想吃。” 知秋笑出声来,把脸贴向了商瑜的小脸,轻轻蹭了蹭。 “哟,这是怎么了,知秋你那么喜欢咱们的小小姐么?也难怪了,算起来,你可是她的小姨不是么?” 贺子娉抬着一盘晶莹剔亮的葡萄,一边走着,一边摘一颗吃,一摇一晃的到了两人跟前来。 把那盘葡萄放在了旁边的石桌上,她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对着商瑜招了招手。知秋在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放开了商瑜,规矩的立在了一边。商瑜太小,却也知道主仆的尊卑。 看见贺子娉对自己招手,非但没过去,还一手抓着知秋的衣服,一只脚已经攀上了她的腿脚,想要知秋再抱她起来。 贺子娉刚才那一句话,根本就是讽刺。讽刺知秋的姐姐攀上了高枝却只能是个短命的人,而知秋明明就是商泽修的小姨子,却还是只能成为一个低贱的下人。 这样的情况下,尽管她再喜欢再疼爱商瑜,也不敢再抱一下了。 见商瑜根本不搭理自己,贺子娉又拎起了一串葡萄,重新对商瑜招手。“过来,我给你葡萄吃。” 商瑜回头,看了一眼贺子娉,竟然用手扯出一张鬼脸来。贺子娉脸色一变,将拎在手中的葡萄狠狠一摔。 商瑜一直都是老太太手心里的宝,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扁扁嘴,就要哭出来。知秋将她往后拉了一些,一边悻悻对贺子娉陪着笑。 “贺姨太,小小姐太小,还不懂事,您可别气到身子。” 本是好话,到了贺子娉的心里却被梗上了刺。“知秋你的意思是,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商瑜尊贵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商家的子孙?你们就是看我是个姨太太,就都想踩着我了?等我生下儿子,我第一个就先治了你!” 知秋护着商瑜,低眉顺目。商瑜在她的身侧,紧紧抱着她的双腿,一边又谨慎的望着贺子娉。 贺子娉眼角一抽,冷哼了一声,看着知秋的这副样子就来气。“知秋,还不快去把这些的东西收拾了,你还想就让它们这么烂在地上?” 知秋抬眼看了一眼地上被摔坏的葡萄,刚想抬腿,又想起了商瑜。弯着身子小声的让商瑜去找商老太太,别在这边玩。 商瑜点点头,虽然不懂,却很听话。 谁知知秋带着商瑜刚刚走到贺子娉的身边,贺子娉就把商瑜一把给抱了起来。为了怕商瑜挣扎,还紧紧的按住了商瑜的手脚。 知秋看的心疼又着急,却不敢多言半句。贺子娉狠瞪了她一眼,不耐烦的催促着。“愣着做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知秋没办法,小步跑了出去,压根儿就没想着打扫,只想着要先去找商老太太。商瑜是商老太太的心头肉,商泽修唯一的血脉,不能出事情…… 贺子娉对商瑜虽然不喜欢,可也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心里的害怕让她一下子就哭了起来,手脚不能动,只能靠在她的身上,碰上了肉就狠咬一口。 贺子娉一声尖叫,松开商瑜,拉开手臂上头的衣袖,虽然没流血,却被镶上了一小口深深的牙印。 再回过头来,商瑜却被摔在了地上,脑袋嗑在鹅卵石上头,没了动静。贺子娉现在是真的慌了! 万一商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就算她肚子里头有块肉,老太太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 阴狠满上心头,她弯腰将商瑜抱起来,又瞧见了鹅卵石上不多的血迹。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取下了身边带着的手巾,就着石桌上头的知秋给商瑜凉下的白开水,将那点点的血迹轻轻擦干净。 避过了下人,把商瑜藏在了商家玮的房中,这才急着赶去老太太的院子。 商家玮去了上海,何宁也被赶出了商家。商家所有的铺子现在全是老太太在帮着管。不巧,知秋到了老太太的院子之后,才知道老太太早上出门去了商铺,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心里越发的焦急,正想要回去找商瑜,却在半路上被贺子娉给拦了个正着。 “知秋!你把商瑜弄到哪里去了?她刚刚还一直跟着你,我刚转身给她拿个葡萄你就带着她跑了!说!你把商瑜弄到哪儿去了?” 贺子娉的言声厉词让知秋摸不到头脑,商瑜刚才不是被她抱着的么,怎么变成了跟自己在一起了。 “贺姨太,小小姐是跟你在一块儿的啊。” 知秋说完这一句,脸上就狠狠的挨上了一个巴掌。贺子娉一抹厉色,阴狠的看着知秋。 “贱奴!还敢往我身上推责任,我可担当不起。商瑜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你不仅没看好她,倒是把她给弄丢了!什么样的主子教出什么样的奴才,我看你就是跟何宁一伙儿的,得不到商家的家产,就想要谋害商家的血脉!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说完,贺子娉不顾自己怀了身孕,对着知秋就是一阵踢打。知秋是下人,哪里敢还手,只能由着她打。后来贺子娉自己打累了,竟然还叫了两个下人将知秋给打得浑身是伤,扔进了柴房不闻不问。 老太太回来之前,贺子娉就急着去找商家玮。商家玮又是一身酒气,明显是刚刚才从酒会上头回来。被贺子娉拉进了房里之后,微醺的商家玮又将手探进了她的衣裳里揉捏了一会,贺子娉气得甩开了他的手,指了指床上的位置,他才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商瑜。 身上的醉意瞬间就消了大半,指着脸色稍有苍白的小孩子,问贺子娉。“她在我房里干什么?我虽然好酒色,但是也没那么下流无耻。” 贺子娉往他胸口上头狠狠给了一个拳头,指着商瑜就说:“她死了!你赶紧想办法把她弄出商家,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只有知秋,我已经把她给治得个半死,再想个办法往死里整一下就可以。你现在赶紧把商瑜给我弄出商家!你不是一直想要商瑜消失么,这商家的家产你还要不要了?” 商家玮本来还有些犹豫,可贺子娉的话一说完,他就狠了心,转身出了门,去安排了起来。 偷偷摸摸的把商瑜装上了倒泔水的车子之后,又赶在老太太回来之前,将车子给送到了青州的城郊,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就给商瑜扔下了。 商老太太一回来,就听说了这么一茬,气血翻腾上涌,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老太太醒来的时候,贺子娉都在旁边哭成了个泪人。老太太扬了扬手,干涩又梗咽的喊着商瑜的名字,瞧着就让人心酸。 等老太太稍微好一些的时候,贺子娉才跟她讲了知秋的事情。怒极的老太太由贺子娉搀着,颤颤巍巍的走到那柴房门口,却瞧见被白布盖住,已经死了的知秋。 老太太两眼一黑,又倒了过去。这商家后宅,就真的成了贺子娉天下。商家玮原本想要借着这件事情暂时接手商泽修的铺子的事情,可是虽然商泽修还在上海,他铺子的那些个掌柜伙计的倒是忠心不二,他又担心会被人在身后说自己抢了商家主位,觊觎商家家产,也只能作罢。 商瑜倒是没了,老太太也一病不起了,现在唯一需要的,就是继续拖住商泽修。等他能够拿下整个商家的一半商铺,商家当家家主的位置,也只能是他商家玮的! 何宁客气的送走了西洋的医生,又慌忙回到了屋里。原本属于她的床上,躺了一个小小的人儿,她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带,脸色倒是比前两天要好得多。 肖孟九刚刚进屋,赶紧回身关上了房门,就怕透进来一丝凉风。 “怎么样,猴三儿说医生已经看过了。” 何宁轻叹一声,握起商瑜冰冰凉凉的小手。“针也打了药也喂了,怎么就是不见醒呢?” 第六十七章 司马昭之心 肖孟九脱下外套挂在了旁边的衣钩上,又上前往床里头看了一眼。 “没事,我明天再去找个懂得针灸的大夫过来看看。商瑜一看就是福厚的人,不会轻易出事儿的。” 何宁心口一紧,轻轻放下商瑜的小手,给她掖好被角。起了身,与肖孟九平视。那一双墨黑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黑,什么都看不着。 “你的人去查探清楚没有,是谁干的?” 肖孟九摇了摇头,一边叹息。“我只是偶然路过,瞧见她才带了回来。商家那边口紧,我派出去的人什么都没查到。” 她眼眸微沉,再抬起眸子时,那墨黑的眸子里头就只有清冷。“肖孟九,你有什么东西在瞒着我?”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想不透这一层?要说真的是肖孟九把商瑜给带回来,她绝不相信一个地皮混子的大当家看见伤病落魄的小童就要带回来。那他肖孟九就不是狠戾冷酷的大当家,而是个大善人了。 说出去都会被人笑话。 唯一可能的,就是肖孟九早就认识商瑜,又或者,是乾帮的人发现了商瑜,给带了回来。 怎么说都是后头的想法更加有道理,更加能够站得住脚。肖孟九,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商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商瑜是商老太太最心疼的孙女,平日里根本就舍不得磕碰一下。现在商瑜出了事情,又离开了商家,老太太根本不可能什么动静都没有!你告诉我,是不是商家出事儿了?” 其实,真的就如她所想的一般。在何宁离开了商家之后,肖孟九依然派人偷偷守着商家,看见可疑的人一定要回去禀告。 那运送泔水的车子原本是最平常不过的,可心里有鬼的人,面上就总会有些蹊跷。乾帮的人一路跟踪,终于瞧见有人从那空的泔水桶里把一个小孩儿给丢在了地上。 等泔水车子离开之后,乾帮的人上前查看,发现那孩子穿着的衣裳是最好的料子,猜想这孩子定然不会是穷苦人家的,自作主张的将那孩子带了回去。早前收到消息的肖孟九早就在乾帮等着了,尽管那孩子闭着双眼,可她的眉眼跟商泽修有几分相似,他还是能猜出来,这是商家的小小姐。 果然,让人来叫了何宁,这孩子正是商瑜。 商家的事情他大体上打听了一些,原本不想告诉何宁,她好不容易离开了商家,好不容易的有些机会能与自己相处。如果让她知道商家出了大事,她一定会带着商瑜回到商家。 “你倒是说话啊!”何宁有些着急起来,肖孟九的沉默将她的心里搅得一团乱。 “商家出事儿了。”他放低了声音,也在告诉何宁,这一回的商家,出的是大事儿。 何宁身子一怔,心口一紧。“商家出了什么事情?老太太呢?商泽修回来了没有?” 肖孟九眉心紧皱,似乎对她突然提起商泽修有些不高兴,也更加是因为她如此激烈的反应,印证了他心里的担忧。 “老太太中了风,卧床不起。现在商家后宅都归怀了孕的贺子娉管。” “那商泽修呢?他回来了么?” 肖孟九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让声音又多了些低沉。“他还在上海,好像是有别的事情给拦住了,还得一些时间才能回来。青州到上海虽然不远,却还是需要一些时日。” 何宁呼吸一瞬间就急促了起来,商泽修被别的事情给拦住了,会是什么?上海滩里时髦漂亮的女人么? “商家的铺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商家二少爷近来总往商会里跑,应酬不断,我猜着,是他想要趁着商泽修不在的时候偷偷扩权。” 何宁的呼吸一窒,望着床上还没醒来的商瑜,恨恨说道:“他想要商家的家产!” 肖孟九心疼何宁,原本一个韶华正茂的女儿,竟然滩进大家宅里的浑水。她在商家受的委屈已经足够的多了,他不想她再回到商家去。 “宁儿,我明天想办法让人给商泽修发份电报,让他赶快回来。商家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何宁深深的望他一眼,又垂下了眉眼,掩去了心里的愧疚。“我知道你疼我,可是我始终都是商家的媳妇儿。商家出事儿,我不能不管。” “你都被他们给赶出来了!” “那是他们!不是商泽修。如果商泽修说不要我,我立刻就走。可是他还是没都没说……” 肖孟九的两个拳头紧紧握拢,指节用力的咔咔作响。重新取过衣裳披在了身上,跨出了门。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何宁心里的愧疚更甚。关上房门,她又坐到了商瑜的身边,望着小小的人儿,心里一阵一阵的疼起来。 第二日,天才刚刚蒙亮,何宁就起了身子出了门。肖孟九的两个小仔一直跟着她,她知道,也没去管。到了商泽修手里边的一家铺子,刚好伙计打着哈欠的把门打开,何宁一个闪身,就进了铺子。 “诶诶,夫人,我们这才刚刚开门,要不夫人您一会再来?”伙计讨好的陪着笑,一边还有些尴尬的扯着自己身上没完全穿好的衣裳。 “我是何宁,商家大少夫人,让你们掌柜出来见我。” 伙计一愣,上下扫视了她一圈,忙不迭的点点头,进了内间把熬夜写账的掌柜给摇醒了。 这间铺子何宁跟着商泽修来过,这掌柜何宁也是见过的。生意人的记性最好,那掌柜的也一定能够记起她来。 他是商泽修最看重的掌柜,也是最忠于商泽修的人,商家的事情,问他总没错。 掌柜的随着伙计出来之后,一看还真的就是当初商泽修领过来的少夫人。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竟然不争气的有些干涩起来,心里的激动差点就给何宁跪下了。 “少夫人!陈武可是终于见着您了。” “掌柜不可客气,我知道你是泽修身边最可靠的人,你告诉我,是不是商家出事了?” 掌柜的微微一愣,示意伙计再去把店门给关上。关上了店门之后,掌柜又把伙计给支开,这才开口说:“商家的事情我也只是听说了一半,到底是真是假还真的不太清楚。少夫人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可是陈某会看人,少夫人绝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一般不堪。” 何宁的心一暖,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些笑意。“这些都是小事,我说过,大少爷一定会再还我清白。商家……” “商家这回是真的出了大事儿!大少爷外出谈商也不是一次了,可这一回,大少爷一走,商家就全乱了套了!先是小小姐不见了,老夫人一着急,气血上涌,突然就倒了!贺姨太仗着肚子里有孩子,小小姐又不见了,就越发的趾高气昂,商家大大小小的事情,现在全是贺姨太做主。” “等等!你说,贺子娉怀了身孕?”昨天肖孟九就跟何宁说过这事儿,她当时着急,也没细想。现在一听,怎么都透着奇怪。 她在商家的时候,商泽修机会是天天呆在她的屋子里,除了不小心的乐冬,他根本就没进过贺子娉的屋子。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商泽修的? “对,现在小小姐又失踪了,贺姨太肚子里的孩子,宝贝的紧。” “孩子几个月了?” “听说好像是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多?那是在何宁进门之前么?若是这样,还真的要问问商泽修才知道。心里隐隐泛起痛楚,咬咬牙,接着问:“那二少爷呢?” 掌柜正襟危坐,眉心紧皱,一脸隐重。“陈某正要跟少夫人说二少爷的事情。这几天,二少爷总往商会里头跑,而且他自己的铺子,生意突然间爆好了起来。原本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商铺从来不抢客源,都是个开个门。可这一回,二少爷不仅光明正大的抢了我们的客源,还总有人来大少爷的铺子跟前闹事。我们都猜想,这是二少爷找人来闹的。” “商家玮去商会里干什么?” “二少爷总有聚不完的舞会,去商会可能是借着舞会的名义,背着大少爷去跟商会的各家老板谈生意。” 何宁冷哼一声,冷言道:“谈生意?他是想要在泽修回来之前截断了泽修跟商会之间的关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泽修不在,还有我何宁!陈掌柜,你一会就去跟大少爷商铺的所有掌柜说,二少爷店铺里有我们没有的,咱们都收购过来,再让他们把跟二少爷店铺里头相同的现货都低价出售,二少爷商铺里头没有的东西,咱们挂高价卖!” 掌柜听完,眼睛都亮出光来。再看着何宁,突然心生佩服。虽然只是小小年纪,却能有如此的决断,真是不容小觑。 “若是二少爷不卖给我们怎么办?” “你给我银子,我让人过去买,谁说让你们亲自去了?” 陈掌柜连连点头,正要去写那清单,又听何宁说:“去给大少爷拍封电报,只报喜不报忧,就说贺姨太有喜了。” 第六十八章 谁为谁疯补上圈子的加更 回了乾帮,才刚刚进门,就听见小孩儿的哭声。何宁脚步一顿,又跑了起来,进了屋子,就真的看见在床脚大哭的商瑜。 “商瑜!”何宁忙着上前,将猴三儿往后头一拉,自己跑到床脚处把小小的商瑜给抱进了怀里。 猴三儿被何宁拉了个趔趄,差点摔个屁股墩子,心里也恼火了的不行,偏偏他还不能对何宁说一句重话。 “得!母女相见,我还是走吧!” 猴三儿出了屋子,商瑜才稍微止住了哭声,可依旧不敢放开何宁,仍然是死死的抓住何宁的衣衫。 抽泣声中,何宁隐约能听见,商瑜在喊祖奶奶。 又轻声哄了一会,小家伙才止住了哭声。正好,肖孟九带着一个大夫进了门。听见有人进来,商瑜又受惊的哭闹起来。 看着连声轻哄着商瑜的何宁,肖孟九心口一窒。“这是会针灸的大夫,带过来给她瞧瞧,没想到小家伙倒是醒了。” 商瑜的脑袋上头还缠着厚厚的纱带,现在又大声的哭闹不止。何宁担心她哭坏了身子影响了伤势,只能又让肖孟九带着那医生出去,自己留下来哄商瑜。 房门关上之后,商瑜攀爬到了何宁的身上,小脸哭得让人心疼。 “瑜儿痛!要祖奶奶!” 何宁紧咬唇,只能轻声哄着她。“奶奶生病了,要静养。瑜儿要是觉得脑袋还痛,就不能再哭了。你一哭伤口就疼,疼了你又哭,一来二去,祖奶奶就不喜欢你了。” 商瑜这么一听,哭声倒是止住了,只是又小声的抽泣了起来。何宁心一疼,轻轻摸着她的小脑袋,一边试探的问她:“这样你的小脑袋还疼不疼了?” “疼。” 何宁手一顿,又接着问:“是谁给你弄成这样的?你不是总爱找知秋玩儿么,知秋没有看好你?” 商瑜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何宁不甘心,又问:“那你怎么跑到外头来了,不好好在家里呆着?” 商瑜依旧是什么都不愿意说。她不说,何宁也不能逼她。可是她的伤在脑袋上,可大可小,既然大夫都已经来到了门口,又怎么能不看看呢? “瑜儿,刚刚那个叔叔后面跟着的,就是给祖奶奶治病的大夫。祖奶奶听说你磕到脑袋了,就让她给你瞧瞧。瑜儿乖,等你的伤好了,我就带你去看祖奶奶,好不好?” 商瑜抬起了小脸,一脸懵懂。“祖奶奶也生病了?” 她轻点商瑜的小鼻尖,认真的点头。“祖奶奶一听你病了,一着急,自己也病了。可是她也生你的气,总是蹦蹦哒哒没个正经,这回磕到脑袋上了吧。祖奶奶说,你的伤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才能去见她。” 商瑜小嘴一扁,委屈又带着些恐惧的看着何宁。“那祖奶奶有没有把那个女人打死?” 何宁神色一紧,追问:“哪个女人?” “贺姨娘啊。” 何宁眼里变得清冷,肃穆的眉眼让商瑜觉得陌生。“是贺子娉把你弄伤了?一直跟着你的王妈呢?知秋呢?” 如此陌生的何宁让商瑜觉得害怕。她从一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后脑的伤口隐隐作痛,又想起了贺子娉的那一张嘴脸,顿时就怕得哭了起来。正巧经过门口的猴三儿听见声音进来,商瑜不认识,哭的就更加大声了。 还有何宁来得及时,不然商瑜准能哭抽了过去。 “小妈,我要去找祖奶奶,要爹爹!”小娃娃脸上挂着泪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全是湿答答的泪水。 何宁为她擦干泪水,香了香她的小脸蛋,不容拒绝的说:“那你得先把伤给养好了。” 半个多小时后,那大夫给何宁开了一幅方子就离开了。何宁原想着要自己出门去抓药,又担心商瑜突然哭闹,只能又麻烦肖孟九。 肖孟九将方子交给了身边的人,叫住了何宁。“宁儿,你等等,我有话要跟你说。” “正好,我也有事儿还得请你帮忙。” 肖孟九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袋东西递给了何宁。何宁接过来,展开之后,竟然是小时候自己最爱吃的芝麻糖。一块一块,一点儿碎末都没被压出来,可见肖孟九有多小心的揣着这一袋东西。 何宁捻起一块轻轻咬下,虽然味道还没有之前的那么好,却还是能让她开心。 “谢谢。” “小媳妇儿跟我说啥呢?”肖孟九故作不高兴,举起拳头就要上去揍人似的。 何宁嬉笑着嗔骂了两句,就说了起来。“我想让你借我几个兄弟,去买点东西。” “要买什么你就直接吩咐下去就行了,还说什么借不借。” 何宁摇摇脑袋,轻笑着把在商铺跟陈掌柜说的事情告诉了肖孟九。他听完了之后,没有说反对的话,却也没说同意。 “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啊,不同意么?不要你乾帮出钱,陈掌柜已经给了我钱了。” 肖孟九灼灼望着她。“你真的还想要回商家,帮商泽修?” 她一脸的认真点头,笑得风轻云淡。“我跟商泽修,就是对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尽管现在他的心里可能还没我,可是我有他就足够了。嫁到了商家,那我就是商家的媳妇儿,可是你,却是我说一不二,唯一的亲人。” 她的话将肖孟九原本想要对何宁说的话都堵在了心里。他看得出来何宁很喜欢商瑜,他原本想说,他可以将商瑜视如己出,商家的事情就让商泽修自己处理,何宁根本就不用再操心了。 可她的这一番话,让这些劝言全都堵在了心口,难受的厉害。 肖孟九抬起已经渐趋冰冷的眸子,紧紧盯住了何宁。“你如此为商家着想,让我会有一种屠了商家的*!” 何宁猛然一惊,吓得连退两步。“肖孟九你疯了?” 他上前两步,紧逼何宁。手一挥,将何宁手中的芝麻糖给整袋的掀掉在地上,他又冷言说道:“我疯,那都是你逼出来的!” “我为商家着想,那是因为我是商家的媳妇儿。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能为我疯,我为什么不能为商泽修疯!” 她的怒吼让肖孟九愣住。是啊,他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她去管商家的事情。她只有一封休书才能真正离开商家,而在此之前,就算他真的能把何宁留下,他不愿意让别人污蔑了她的清白。 “我若是不让你再管商家的事情,不让你再回商家,你会待我如何?” 何宁凄凄一笑,灿若嫣然。“那我便死在你的跟前,我要你后悔一辈子!” 肖孟九失落的垂下眉眼,恨不得亲手捏碎了她的喉咙。 “我真的就比不上商泽修?因为商泽修是为人正道的君子,而我就只是一个地痞流氓的混子?” “我如果还计较这个,又怎么会在你这里待那么久?我对商泽修,又何尝不像你对我?谁对谁错?” 肖孟九深深望了她一眼,心口处疼的发紧。愤然转身,不再理会何宁,径直的又出去了。 看着地上已经碎了的芝麻糖,何宁弯腰捡起一块,又放了回去。 转身,瞧见商瑜藏在门背后,白白的纱带缠住的脑袋只露出一半,小手搭在门上,煞是可爱,也一如当初进门那一日。 走近了商瑜,何宁才发现她竟然连鞋子都没穿。抱起了商瑜,忍不住的骂道:“怎么不穿鞋子就下地了?” “我不会穿。叔叔生起气来好可怕……” 何宁眼里多了些笑意,捏捏她的小脸,问她:“那你快些好起来,我们就可以去找祖奶奶了。你把鞋子穿起来,我出去打扫一下。” 何宁刚把商瑜放到床上去,还未转身,衣袖又被商瑜被抓了个紧实。小小的脸上微微窘着,嘟着小嘴支吾着说:“我不会穿鞋子,没人教我穿鞋子。” 也是,一个被人呵护在掌心里的小姐,哪里需要自己穿鞋子。何宁耐着心的教商瑜穿鞋子,小家伙似懂非懂的学着。 “商瑜,每个人都会自己穿鞋子,你也要自己学着穿。以后祖奶奶生病了,没人照顾你的时候,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别人能做的事情,你也要会做。这样的商瑜,祖奶奶才会喜欢,你爹爹才会喜欢。” 刚刚把外头的芝麻糖给打扫干净,几个小仔又进来了。 “大当家说您有事儿要吩咐我们?”因着肖孟九对何宁的态度,乾帮的人对她多少也有几分客气。 何宁心口一暖,就知道肖孟九是心软口硬的家伙。把清单给了他们之后,又把陈老板给的清单分了下去。交代他们买了东西,直接拿来乾帮就可以。 人都散了以后,何宁心里也对肖孟九越发的愧疚了起来。可是商家已经如此,她是一定要回去的。她跟肖孟九根本就不可能,早早说清楚了,对两个人都好。 算一算,陈掌柜的电报已经发过去了,不知道商泽修收到那一封电报,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还有陈景俞。那间铺子跟陈老爷的事情,她不会亲口告诉他。她要让商泽修自己去查,让他知道,陈景俞的心,比不得她何宁! 第六十九章 商会 隔天。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刚刚起床的商家玮还没缓过昨晚的宿醉,就听见下人说,自己商铺里头的掌柜等了他两个多小时了。 商家玮伸了个懒腰,又磨蹭了一会,才接待了那个掌柜。 掌柜喜笑颜开,对商家玮报喜来了。“二少爷,这两天有人大肆来我们的商铺买东西,好多现货都没了。我是来问问二少爷,咱们要不要去进一批新的?” 商家玮一个优雅转身,坐在了沙发上,给自己点上了一直烟,抽了两口,才笑着问他:“哟!什么人这么大的手笔,还都给买走了?” 那掌柜搓着手,脸上笑得得意。“我问过了,都是一些百姓,没什么可疑的。只是这突然之间就被买走了那么多货,确实是令人吃惊不少。这两天光赚的,就已经是前头几个月的赚头了。” 商家玮长长吐出一口烟,朗笑了几声。“看,我谁说我商家玮不能赚大钱?这不来大钱了么?进货,为什么不进货,缺什么咱们还进什么。” 掌柜嘿嘿笑了两声,这才退了下去。商家玮揉了揉发紧的额头,没穿外套,直接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老太太房中照顾她的还是几个老人,只是这儿也没之前的那么热络了,一股子的药味儿,只觉得呛人,谁愿意进来。 “诶,兰心,看见我你跑什么啊?”商家玮一边上前拦住了兰心,一边已经把手给塞进了兰心的怀里。 兰心娇羞的嬉笑了片刻,扭捏的跑开到一边去。“二少爷别这样,让人瞧见了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现在商家全还能有别人,全是我二少爷的人!对了,那药是给老太太吃的么?” 兰心顿时有些发怵,望着那黑糊糊的药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东西都放进去了?” “照着二少爷的吩咐,每一天都放进去。” 兰心的声音越来越轻,里头还透着一些担忧和恐惧。商家玮有些厌恶看着低眉顺眼的兰心,心里带着一丝厌恶。 兰心就是不能成大事,让她下个药就已经这样了,还能指望着她做什么?这事儿要是搭上了贺子娉,根本就不能那么矫情。 这就是贺子娉跟兰心的区别。 “行了行了,送进去。”商家玮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放了行,兰心才抬着那一碗药进了老太太的房中。 兰心前脚才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商家玮后脚就跟了进去。到了那里头,正好王妈把老太太扶了起来,而兰心正要喂药。 “我来吧。”商家玮上前接过了药碗,舀起一勺来,一边吹着,一边观察着老太太的脸色。 对外,商家玮说老太太中了风,而其实,这药里头被搁上了一味药。这药能够让人觉得口麻,食用几天之后,眼歪嘴斜,还真的就像是中风了一样。只是这药食用太多,容易加速人体的衰老,会让人一命呜呼。 一旁的兰心看着商家玮一勺勺的把药都喂进了老太太的嘴里,心里更加愧对老太太的疼爱了。当初的兰心要不是得了老太太的力保,可能就真的死在了肖孟九的手里。现在看着这亲孙子一勺勺的将毒药喂进老太太的嘴里,怎么能不愧疚? “泽修,修……”老太太喝完了药,口里一直念叨着商泽修。商家玮为她擦了擦嘴边的药汁,示意王妈将她放下。 躺下之后,商家玮又露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来,对老太太说:“已经给大哥连着拍了好多电报过去了,大哥都没回。我今天也差人去上海叫了,只怕大哥是迷上了上海的人事,不愿意回来。不过奶奶放心,这段时间商家由我看着,不会出岔子的。” 老太太两眼直直望着床顶上的床幔,像是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仍然固执的喊着泽修。 商家玮站了起来,望着王妈就问:“她还是这样,一叫一整天?” 王妈默默的抹了一把眼泪,叹声道:“总是这样,不清不楚,醒了就一直喊大少爷,要么就是喊小小姐。贺姨太说这边药味太重,也不愿意过来了,这里就总那么冷冷清清的,还好还有二少爷你过来看看。唉!” 又随意问了一些,商家玮这才放心的回去了。可一出了门,又觉得是哪里不对。想了又想,实在是没想到什么,只能作罢。收拾收拾,又继续下一场舞会。 第二天,青州城里传出消息,商家大少爷手中的铺子,以往的高价货品今日都全部低价出售。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货品,可商家的东西,总不会有差的,更何况还是一向严谨不卖次品的商家大少爷的铺子。 有人存着狐疑的心态过去凑凑热闹,却没想到这些商铺不论贵贱,全都当成上宾接待,而店里头所有的货品,确实都是低价出售。有的价格,甚至低于原本一半的价格。 一时之间,商泽修手中商铺热闹不绝,所有的现货就真的那么不心疼的给甩出去了。 青州里头其他的商铺就只有干看着的份儿,根本就明白商泽修这么打自己脚面的事情是在图什么。 商会里头一阵阵的议论。人人到齐,除了还在上海的商泽修,还有天亮才刚刚回家睡觉的商家玮。 会所里议论纷纷,各种各样的猜测。有人担心商家玮是在垄断青州的所有商品,也有人说商家是要举家搬迁到上海,正在甩货。 当陈掌柜领着何宁出现在商会的时候,整个会所都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没见过传说中的商家少夫人,只知道商家少夫人年轻漂亮,商大少宝贝的紧。如今一看,竟然才是这么小一点儿的女娃娃,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比起出嫁当日别人说她是个狐媚子,何宁现在更能平视这种纷争的议论。商会所有的人都见过商泽修身边的陈掌柜,他叫她少夫人,就自然就没人敢对她的身份怀疑。 可总有的人会想要从中掺一脚,想让她难堪一般。 “可是我早前听说,商家的大少夫人不守妇道,已经被赶出了商家,再也不能进门了。” 何宁淡笑一声,反问:“那先生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亲耳听到了?” “自然是听到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想无聊女人一般的去凑热闹看八卦。” 何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商会所有人都笑了起来,倒是那人自己闹了个红脸。 何宁止住了笑意,一脸清冷,环视众人,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慢着慢着!这是商会,全都是些大掌柜,你一个妇道人家,坐在这里干什么?” 何宁一脸疑惑,却不愿意从那椅子上起来。“怎么了,我不能做这里么?你们都有坐的,难道还让我一个女人站着?” “我们在这是有要是要谈,商少夫人从哪来回哪去,别在这瞎掺和。” 何宁冷冷扫视这说话的男人,油头粉面大肚挺挺,一看也只能是个酒桌上头的饭袋子。轻蔑的一扫那人,又环视了一圈众人,她才又冷冷说了起来。 “巧了,我来这,也是谈事情的。关于我的事,你们还有疑惑的可以等大少爷回来亲自去问他。” 众人皆是一愣,又听何宁说:“我们家大少爷去了上海还没回来,商铺上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我来处理,各位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我身边的陈掌柜。” 众人狐疑的望着陈掌柜,见陈掌柜含笑的点了点头,又把眼光放到了何宁的身上。“大少爷去上海走得急,各位就觉得商家好像没了主心骨,什么人都能往上踩了是不是?我倒是听说,我们丝绸铺子的正货被人给截了下来,给我们发了次品充数。还有咱们商铺的老客户跟陈掌柜说了,有人愿意低价把东西卖给他们,也就是说,有人想要抢商家的客源了?”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一副悻悻的样子。之前在何宁身上直溜溜乱转的眼睛都给收了回去,要么喝茶,要么垂眼。 何宁显得倒是慵懒,还让陈掌柜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来,悠悠的喝了一口,才又接着所:“还有从福州那边运过来的干货,莫名其妙的就受了潮,想要退回去,还不让了。绣品店里一下就被挖走了好几个绣娘,咱们商家也都没追究。” 她优雅的放下那茶盏,声音轻柔又缓慢,却也有着让人不可忽视的冷冽。很奇怪的两种状态,可在何宁的身上,根本就不会觉得冲突。 陈掌柜心里对何宁的钦佩已经不知三四分了。虽然何宁确实有些夸大其词,可是说的也是实话。 “因为这事儿我们家老太太都生气了,要不是我拦着,今天就是老太太亲自过来了。大少爷早前也知道这事儿,只是上海那边日本人说的急,非得要赶着走。虽然商家不差一间房子,可是上海的那是祖宅,不能忘本不是?” 所有人都忍不住的往额头上擦了把冷汗。商会里头的人,基本上都受过商泽修的恩惠,现在这里头的人都背着商泽修跟商家玮走到了一路,岂不是就跟何宁刚才说的一样,忘本了么! “商家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的。明天商家玮过来,你们记得告诉他,不是自己的,就别多惦念。” 第七十章 陈老爷 正说着,门口处又走来一个男人,瞧着四五十岁,穿的是一个讲究。身上的缎子,手上抬着的烟管,还有一顶镶玉的小帽,都是最好的。 “陈老爷!”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讨好似的喊着他。何宁往陈掌柜的方向放了一眼,陈掌柜点头,何宁又重新审视了那人一番。 原来他就是陈景俞的父亲。 “原来这位就是陈老爷。” 陈老爷倒是笑着回了别人,唯独给何宁甩了个冷脸。何宁也不介意,照样坐在那椅子上,慵懒又优雅的看着那些令人作恶的嘴脸。 “现在的商会,怎么什么人都能放进来了?”陈老爷说话一板一眼,透着狠厉。 讨好的恭维的,落井下石的,明明刚刚还在愧疚商大少爷的人,现在就全跑到了陈老爷跟前。何宁瞧着他们,倒是想一群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跑到自己男人身边撒娇寻安全去了。 想到这,何宁便轻声笑了起来。她的笑莺莺婉转,让原本热闹的商会突然安静了下来。陈掌柜不明所以的望着她,不知道这种场面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陈老爷脸色一正,指着何宁就问:“不懂规矩的女娃娃,你笑什么?” 何宁没收住笑意,一边笑着,一边回他:“没有,我也奇怪呢,怎么现在的商会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哼!”陈老爷冷哼一声,看着何宁更加轻视。“既然知道,就速速离开。” “哟!原来陈老爷说的是我呢。我还以为陈老爷你说的是江北来的李老板,还有山西来的佟老板呢。泽修去上海之前跟我说过,这俩老板的商业早就已经倒了,只是不知,他们怎么能来这商会呢?”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人脸上一红一白,难看的紧。他们确实破了产,特地来青州投奔亲戚的。一来因为对方与自己的经历,两个人自赌坊相遇之后,就惺惺相惜,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因着自家亲戚在商会里还有些地位,就总跟着往商会里跑。别人不好说什么,只能冷眼看着笑,却没想到被何宁给说了出来。 那两个人陈老爷也认识,往那两个人那边狠狠一瞪,那俩人脑袋一缩,后背一阵冷汗。 “这些事情自有我们处理,不关你女人家的事情。商会不是女人来的地方,你从哪来,回哪去。” 何宁也收起了笑意,眼眸清冷带着寒霜,丝毫不惧的望着陈老爷。“陈小姐可能没对陈老爷说过,我叫何宁,是泽修的夫人。这一回来,是代替我们家大少爷来谈事儿的。” 话落之后,何宁只觉得陈老爷的眼眸里头的更多了一丝审究,后又趋于平静,望不出他的情绪。 “陈小姐经常来我们家看望奶奶,我们也总见面,可能是她一忙起来就给忘记了,没跟陈老板提起过我。” 这话一出,又惹得别人纷纷议论起来。在陈景俞留洋之前,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陈家小姐喜欢的是商家的大少爷。现在经何宁那么一说,对陈景俞留洋之后学到洋人的开放,不懂得女儿家的避嫌,又成了一轮话题。 陈老爷脸色有些沉了下来,看着何宁冷笑了两声。“景俞跟泽修早就相识,从小一起长大,这有什么值得议论的。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我们老一辈的也看见眼里。倒是你,听说你跟乾帮的肖孟九走得很近?” 何宁的心一下就紧了起来,面上却依然不动神色,一副慵懒。“嗯,我们确实相识。可陈老板不也认识么,上回我们大少爷在城西的那几间空铺子,不就是你让肖大当家去买的么?” 陈老爷脸一黑,噌的站了起来,双眼怒瞪着何宁,就差上前来狠打两个耳光了。何宁看他站起来之后,恍然大悟一般掩了掩自己那张嘴,后又对着陈老爷的方向竖起了一根指头做出“嘘”声,又认真的点了点头。 陈掌柜稍有惊诧,那几间空铺子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心里也觉得奇怪,可从未曾想过,竟然会是何宁口中所说的那般。而且看陈老爷这一脸紧张,还真的像是被何宁说中了一般。 难道真的如何宁所说,是陈老爷去找的肖孟九? “牙尖嘴利!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小心一些,免得闪了舌头招来祸事!” 何宁一脸惶恐,连连点头。陈老爷是受了一肚子的气,大步就出了商会大门。看着他出去了之后,何宁也站了起来,没了那故作的一脸谨慎和惶恐,而是又恢复了之前的慵懒,带着陈掌柜就要往外头走。 “商少夫人留步!” 先前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喊住了何宁,何宁转身,只见他一脸讨好的笑着说:“少夫人,刚刚少夫人说的那些事情,我们都听说过了一些。可是那事儿确实不是我们做的!商大少爷对商会里每个人都很照顾,供货不够,商家给我们添,客源太少,大少爷也慷慨的介绍给我们,那种事情,我们做不出来的。” 何宁淡淡的笑笑,不做多言,转身便又要离开,谁知那男人又拦住了她。“少夫人,那事儿都是商家二少爷干的!这几天他总往商会跑,一边收买商大少的人脉,一边还尽扯幺蛾子!” 她略显不耐烦的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你说那么多,小心二少爷来找你麻烦。” “不会!绝对不会!从今天起,商会已经把商家玮踢出出会了,大家说是不是?” 会所里的所有人都点头称是,一副要跟商家玮割袍断义的模样。何宁这回是真的笑了,连眼里都已经有了笑意。 出了商会,何宁还要回乾帮,陈掌柜却不愿意。何宁的能力他已经见识过了,虽然没有男子的气势,可是她绝对有着商大少的胆量。对于这些商泽修没来得及处理的事情,她闯一回商会就都能解决掉,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商家主母这几个字,有商老太太的风范。 商家的少夫人,又怎么能在别人的地方呆着,她得回去主持大局! 可何宁担心着商瑜,而且,现在也不是回到商家的时机。她要等商家玮抓狂,要等商家玮连同贺子娉一起,露出那张阴险嘴脸。 “陈掌柜,你能进商家找到老太太么?” 陈掌柜琢磨了一阵,说:“听说现在的老太太是王妈和兰心在照顾,我可以找到兰心。” 何宁咬着唇又寻思了一阵,“不行,不能找兰心。你想办法找到王妈,让王妈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告诉老太太,商瑜很安全,等时候到了,我会把商会送回去的。” 陈掌柜点点头,两个人就此分开了。 路上,何宁还真的就碰上了一家卖芝麻糖的小店。进去买了两份,一大一小。可她却带着那芝麻糖,又绕道去了那条红尘街。 虽然还是白天,可是那条街上招揽客人的红尘女倒是不少。何宁远远看着,看着那些女人们搔首弄姿,看着她们卖弄容颜,心里突然感慨,这样的青春饭,她们还能吃多久。 回了乾帮,何宁给商瑜那袋小的,想把大的留给肖孟九。商瑜摇摇晃晃的跑着过来,一脸兴奋。 “小妈你看,我自己会穿鞋子了!”她的小脸上带着兴奋,红扑扑的,着实惹人爱。 何宁一看,穿是穿上了,可左右不分。笑着抱起商瑜,重新把小鞋子脱下来,又重新教她穿好。穿好之后,再重新脱下来,让商瑜再自己穿。 小孩子左右不分是常事,惹得何宁笑个不停,最后何宁没了办法,在鞋的左右两边各缝上了两个小珠子,好让她区分左右。 肖孟九远远看着,也不由的笑了出来。 商家玮起了床,还睡眼惺忪的模样,掌柜的把事情一说之后,他还没缓过劲的打了个哈欠,看的那掌柜心里头一阵阵的着急。 看那掌柜没走,商家玮还吼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儿一次性说了,站这碍眼!” 话音刚落,突然想起了掌柜刚才的话,全身皆是一怔。“等等,你说什么?” “大少爷的商铺所有货品都低价出售,人家都往那里头去了,那边如日中天,咱们这边的货都积压卖不出去了!” “你什么意思?商泽修还没回来呢,他的商铺怎么敢私自降价?你打听清楚了,全都低价?” “是低价!有的都还没有原来价格的一半!大少爷的商铺和二少爷你的商铺卖得都一样,现在我们的东西都被积压起来,根本就无人问津!” 商家玮颓然的往椅背上一靠,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我们不是还有他们没有的么?上上上,把那些货品全都上上去,咱们也低价卖!” 那掌柜是真的急了,拍着大腿红着眼的说:“咱们的那些货不是都被人给买空了么!” 商家玮全身一冷,抓了件外套往身上一穿,就跑了出去。到了商会,却没想到商会大门紧闭,根本就不让他进去。 他去找了几家原本谈的不错的商铺,可明明看见人家老板才刚刚进去,伙计就是推托着说当家不在。 商家玮脾气一来,大闹了人家的铺子,当家没办法,才站来出来,说商大少那边放了话,谁跟商家玮来往就是跟商大少作对。而且,他已经被商会除名了! 商家玮走出那商铺,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商泽修已经回来了么? 第七十一章 老太太的嫁妆 站在人家的店门口又琢磨了一会,商家玮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自己的铺子里,瞧见了店里头的伙计就招呼着:“赶紧的,把那些货都拿出来低价卖了!愣着干什么,我们也那个价卖!” 伙计有些为难,正好之前去商家找他的那个掌柜走了出来,面上也有些难色,将商家玮拉到了一边去,悄悄说:“二少爷,咱们跟大少爷相同的货,只是次品,连那半价都不到的价钱,这……” 他倒是忘记了,之前仗着自己铺子里有一些商泽修没有的货,而且他自己的商铺里的营销也没有商泽修的好,就索性把相同的货都给换成了次品。 这一回,没了那批货,只有这些次品,他才是真的完蛋了。 掌柜的想了想,腆着脸的又说:“二少爷,那些东西一直都是大少爷常有的货,现在那么低价卖,青州几乎是人手都买到了,咱们的次品就更加没人买,可是他的正品也没几个人需要了。不如咱们赶紧找点别的销路,尽量弄些新的……” “说的好听,钱呢?”商泽修没好气的吼了一通,掌柜面上稍有尴尬,只能低头悻悻的挨着骂。 走到商家时,商家玮突然想起,商老太太当年的嫁妆可是排了长长一路,如果有了那么些的嫁妆,还会担心自己商铺没钱?有了那么些的嫁妆,还担心他得不到商家? 这么一想,心里面恰好的就有了盼头,两步跑进了门,朝着老太太的屋里去了。老太太被王妈扶了起来,面前的兰心端着一碗汤药正要喂下去。 商家玮进了屋,瞧见了兰心,缓了口气,伸手就要将那碗给接过来。 “我来吧,兰心你先下去。” 兰心犹豫了片刻,这才应了一声,把碗交到了商家玮的手中,自己则是退了下去。王妈紧紧扶着老太太的肩膀,发现老太太竟然有些微微的颤抖。 心里有事儿的商家玮哪能看到那么多,吹了吹黑色的药汁,舀起一勺,就要喂到老太太的嘴边。 老太太现在是真的有些中风的样子,嘴角微微歪扯着,脸色也因为长期喝药而变得有些蜡黄,唯独一双眼睛,犀利又锐利的看着商家玮。 商家玮手一抖,差点将勺子里头的药汁给洒出来。皮上挂着笑,肉里却有些发寒的感觉。 “奶奶,来,喝了药,病就好了!” “泽,泽修呢?”老太太声音里头透露着自病了以来的第一次严厉,让商家玮心里更觉得慌乱。 “大哥在上海给别的事情绊住了,一时间赶不回来,你安心养病。”说完,便将那勺子给凑到了老太太的嘴边。 哪知老太太一个用力的抬手,竟然将那药碗给整个打得飞出去。滚烫的药汁洒了商家玮一身。商家玮轻嚎了一声,忙着站起来拨弄着身上的药汁。 兰心听见里头的动静,忙进来瞧。看见商家玮药全洒在了商家玮的身上,心里突然间松了一大口气,这才稳了心,拿了自己的手帕上去就给商家玮收拾去了。 王妈将老太太靠坐在床榻上,接过兰心手里的手帕替商家玮擦着,一边让兰心再去弄一碗药来。兰心愣了愣,还是应着又出去了。 “二少爷别生气,老太太因着这病,心里头着急,这才冲你发了脾气。你先回去换身衣裳,这边我来伺候就成。” “她总这样?”商家玮听了王妈的话,阴郁这才消散了一些。 王妈叹口气,低着的脑袋轻轻点了点。商家玮冷哼一声,想起了进门时候的事情,对王妈又说:“一会伺候老太太喝药之后,过来我房里一趟。记住,药要看着老太太亲自喝下去。” 王妈连声应着,商家玮这才放心的离开了这屋子。商家玮一走,王妈再回到床榻上头时,才瞧见老太太脸颊处已经湿透,显然是才哭过的样子。 “老夫人,你安心,若二少爷真的心存不轨,等大少爷回来,一定会为你做主!” 话刚落,兰心又抬着一碗汤药进来。王妈接过那汤药,看兰心有些为难的样子,当即就冷下了脸来。 “怎么的?还要在这惹老夫人生气?赶紧把这地上收拾收拾,药我自己来喂!” 兰心想了想,王妈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丫头,一直都是跟着老夫人,最没有坏心。老夫人在商家好,她才能好。应着老夫人前几日有药就喝,急切想要痊愈的样子,这药交给王妈,倒也没什么不好。 放心将药碗交给了王妈之后,她才去拿了扫帚来收拾地上的狼藉。只是她每次抬头间,都见王妈吹着汤匙上头的药汁,吹了一会,便递到了老太太的跟前。 如此,兰心就更加的放心了一些。看着兰心收拾完了东西出了门之后,她将床脚处的夜壶给提了出来,往那夜壶里头一倒,又出了门,喊了个丫头把碗送到了厨房,这才关上了门。 兰心远远的看着,直到那房门重新合上,她才喊住了那个丫头,要看她手里的碗。 丫头笑道:“兰心姐姐还怕王妈没给老夫人喂好药?” 兰心悻悻笑笑,倒是真的放下了心来。 王妈在房中小心的窥探着外头的兰心,心里恨得是直跺脚。“早知道是个不干净的丫头,当初就该让肖大当家把她给弄了!” 说完,转身走到老太太的身边,给老太太轻轻揉着腿脚。“老奴刚才看见了,兰心的心还确实不正!刚刚二少爷说要我过去一趟,我一会过去瞧瞧。” 老太太抬了抬手,王妈又给她轻轻捏揉着手掌。一触碰那有些骨瘦又枯黄的手,王妈的心又一酸。 “都怪老奴,当初要不是我家侄子出了事儿,也不能让知秋看着小小姐,让老夫人病成这样!” 商老太太眼中一抹狠色,使劲的捏了捏王妈的手。王妈这才回了神,望着老太太一脸激动。 “老夫人有话说?” 老太太张了张口,费了劲儿的才说:“贺,子娉的肚子,几,几个月了?” 王妈一听,惊诧不已。“老夫人!” “去,查!” 王妈连连点头,又将老太太扶了躺下之后,才去了商家玮的屋子。 商家玮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身上还喷上了西洋来的香水。那东西老太太也有,只是嫌那味儿太重,呛鼻子,一直都没用。 “二少爷。” “来了。”商家玮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坐,都是一家人。” 王妈一脸惶恐,连连摇头。“不了,我只是个下人,哪能坐那玩意儿。” 人家不愿意,商家玮也不瞧不起一个唯唯诺诺的下人。吸了一口香烟,吐出来之后,才对王妈说:“跟你我就不过多费口舌,话我就直说了。刚刚我已经找过管家了,管家说,装着奶奶出嫁嫁妆的那间小库房,钥匙在你的手里?” 王妈一愣,而后全身一冷。“是是!不过那钥匙以前确实是在我的手里,可在前年,钥匙早就给了大少爷了。” 商家玮眼中透出阴冷与审视,让王妈的后背升起一阵阵的寒意。“是真的在大少爷手里,还是根本没在他的手里?” 王妈只觉得自己快要装不下去,突然间想起了前年发生的事情,又接口说道:“打前个少夫人走了之后,老夫人就觉得商家可能是冲撞到了什么。当初不是大少爷的生意失利,咱们商铺损失了大半么?为了大少爷,老夫人只能是把钥匙又要了过去,交给了大少爷,大少爷的商铺才又重新做起来的么?” 经王妈那么一说,商家玮倒是真的有些怀疑起来。商泽修的上一个媳妇儿死了之后,他的商铺确实损失了不少钱。当初他只是在后头冷眼看着笑,却没想到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堆现银,不仅挽回了损失,还重新把商铺的营销弄得越发的好,着实让人眼红嫉妒。 “难道奶奶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了?” 他的轻声嘟囔还是被王妈听了个准,王妈心口一跳,一脸忧忡。“二少爷这是商铺遇到了麻烦?我记得老夫人手里头还有些仅存的现银,你也知道,现在基本上全是大少爷当家,老夫人手里头的那些个现银也没多少。要不我回去问问老夫人,那些现银都放哪,问出来了我给二少爷送过来?” 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商家玮又突然找到了救命的稻草。现在青州曾经巴结他的富商都不愿意再跟他有任何的牵扯,他的商铺又不能那么晾着。万一王妈说的是真的,没有了嫁妆,他还能有那些现银…… 王妈走了之后,商家玮一个人在屋里,怎么想都没想明白,哪个地方好像是出了岔子,根本就连不上理。 然他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若是商泽修还未回来,他的商铺又怎么会突然降价?甚至还放话,让商家踢他出会,让其他人跟他割袍断义,断了他的后路。 如果是商泽修已经回来,绝对会用更加直接狠戾的方式狠狠压得他翻不了身! 喊来他在商家的亲信,让他去查商泽修的下落。半个小时后人回来了,却说商大少已经离开了上海! 第七十二章 我们家的人 商家玮对于商泽修的恐惧,从小时候就已经开始。当初的商家玮,是一个连下人都能随便欺负的人,要不是老太太念及商家血脉,只怕是再也没有人能想起,商家还有这么一个小少爷。 而他每次满怀欣喜与钦佩的看着自己的大哥时,商泽修却从来有正眼看过这个庶出的弟弟。商泽修从小就优秀,所有功课都能拿到学堂里头的第一,也正因为这样,商泽修在商家就更加受到喜爱。而他,也就更加受到冷落。 商家玮觉得,自己这个大哥除了功课之外,还继承了父亲对于经商的头脑。而更加令他觉得恐惧的,正是商泽修那一双能看穿任何东西和事物的眼睛。 曾经有一回,太过压抑的他自以为是的编排了一场闹剧,想要得到商家所有人的注目。当所有的人,连同商家看人最厉害的老太太都被套进了那个阴谋里时,只有商泽修走出来,将他的闹剧揭穿。 从此之后,他对对商泽修再没有过钦佩,而是多了憎恨。 要不是有更加优秀的商泽修在上头压着,他一定还是商家最宝贝的少爷,还能是老太太心里头唯一喜欢的孙子,也是父亲眼中能够继承家业的儿子、 可是,商泽修就是那么令他恐惧的存在。他这些年的做下的所有荒唐事情,心里头的想法,商泽修只要想看到,那一双眼睛就都能看到。 而让他心里获得极大满足的贺子娉,正是被商泽修忽视的存在。商家玮总是那么安慰自己,占有了商泽修的姨太太就是侮辱了他。而现在,商泽修就要回来了,贺子娉肚子里的肉成为了他真正的催命符。 老太太年纪大了,他可以编个理由。正好商瑜出了事情,老太太的病由就更加的充分有理,就算是商泽修找了可信的医生来检查,他也能诬陷给兰心,就像贺子娉对知秋一样。 所以,贺子娉肚子里头的肉不能留! 打定了主意,商家玮的脸上瞬间布满了阴狠。几乎是小跑着到了贺子娉的院子,院子里的丫头瞧见了他,倒是把他当成了透明人一般,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进了屋子,贺子娉正在床上背着身子的躺着睡觉,绵长的呼吸更加让他觉得这是个下手的最好时机。 他轻轻走近那张床,掖起被角,已经往熟睡的贺子娉的脑袋上盖了下去。 咔嚓! 手枪上膛的声音! 商家玮只觉得背上竖起了一层寒毛,都是因为那一声清脆的上膛声!迅速转身的他,竟然看见一身黑色洋西装,坐在椅子上头玩着一把手枪的商泽修! 贺子娉只是个不得宠的姨太太,虽然有自己的院子,可是自己的屋子并不大。一间屋子被分成了两个通体的小间,卧室,客间,中间只支了一张桌子,两个椅子。而客间,正是在卧室的正对面,进门的右手边。 而商家玮急着进门,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屋子里头的客间,有人!而那人,正是原本还应该在上海的商泽修! 商泽修轻轻抬眼,透着不容忽视的气势。那眼里头的冷冽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窒息感。 “大哥!” 商家玮被他那么一看,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被他给拆开,只剩下一堆烂肉。于是两腿没骨气的一曲,冲着商泽修就跪了下去。 那一声绝望的哀嚎,将熟睡的贺子娉给闹醒了。贺子娉风情万种的打着哈欠,笑得妩媚。 “二少爷,过来也不说一声,刚才我吐得厉害,你儿子真能折腾人。” 商家玮想要极力否认,可他颓然发现,他的胆怯,竟然始终逃不出商泽修那一双眼睛。 贺子娉翻身坐起,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商家玮。抬眼之间,才瞧见坐在客间嘴角浅笑却被蒙上一层阴冷的儒雅男子。 “大少爷!”贺子娉脑子轰的一声,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自己完了孩子完了,商家玮,也完了! 商泽修嘴角的笑意更甚,手中的手枪慢慢抬起,冲着床的方向,不知道是对着商家玮,还是对着贺子娉。 “大哥!大哥!是她勾引我的,是她先勾引的我!”商家玮一瞬间变了脸,反身指着愣在床上的贺子娉。 贺子娉的脸色白的像是一张纸,一口银牙哆嗦的厉害。 “你们的事情,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商泽修低沉又醇厚的声音响起,凭白的天里,竟然让人从话中听出彻骨的阴冷。 两人的心顿时都凉透了,贺子娉跌坐在了床上,呆呆愣愣的看着还坐在椅子上头的商泽修。商家玮心中则是波澜难平,他早就知道,他真的又什么都知道! 商泽修慢慢起了身,手枪从两个人分不清的方向,慢慢的定在了贺子娉的身上。贺子娉打了个寒蝉,就着床板对着商泽修磕起头来。 “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都是二少爷让我做的,我一个妇道人家,我什么都不会!” “哦?”商泽修笑了起来,样子更显儒雅,可眼中的冷意,却更加的令人害怕。“我要是计较你们私下偷情,那你院子里头的丫头婆子哪能一个个的那么安静?我计较的,是你们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儿,而没把我商泽修,看在眼里。” 商家玮眼眸一转,透出最后的希望。“大哥,大嫂的事情我真的没跟人说过,我知道轻重。奶奶还卧病在床,大哥你怎么忍心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商泽修又沉沉的笑了起来,语气里头透着不屑。“谁说她要送你?你,还不配让奶奶去为你伤心。至于你刚刚说的大嫂……”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直逼得商家玮连连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床沿,才绝望自己这一回是真的没有退路了。 “记住,我只有一个妻子,那就是何宁。” 商家玮连连点头,“只有何宁,只有何宁。” 商泽修满意的笑笑,对于商家玮的听话顺从很是满足。而下一刻,他轻轻一按,手枪里头射出一颗子弹,直直穿过了贺子娉的脑袋,在她的额头正中留下了一个血窟窿。 商家玮捂着耳朵一声哀嚎,再睁开眼时,摸了摸自己身上,竟然是完好的。心中窃喜过后,又听身后一身闷响,回过头去,看见已经被商泽修一枪打死的贺子娉,吓得是失声大叫,连连爬到了另外一边。 他的样子像是逗乐了商泽修,让商泽修笑了个不听。商家玮只觉得屈辱,只觉得恐惧。面前的商泽修,绝对比从前还要让他觉得害怕。 等手枪散了热,商泽修才将手枪收好,蹲在他的面前,好好看着面前的弟弟。 这个他从未关心过的弟弟,竟然在他的沉默与漠视之后,完全的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当初的商家玮如果真的能够做好一个商人,哪怕只有他的一半,商泽修都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他。 只是,他太过急切,以至于损失了现在的一切。 商泽修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把口袋里头的怀表拿出来看了一眼。“你不用总想着用当初的事情来威胁我,那些事情,她也知道。” 商家玮身子一震,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望着他。那件事情,老太太也知道? “当初我娶李佳进门,确实是因为陈景俞。可是李佳要是不死,我又怎么会有这么聪明讨喜的新媳妇儿?” 商家玮苦笑两声,问他:“当初你对嫂子下手,我就觉得奇怪。嫂子的身子一直都很好,而且身边全是奶奶的人,不可能会照顾不好。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怎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你记得我害死了她,却忘了我为什么要害她。要不是你跟她过分亲近,她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禽兽!”商家玮从地上爬了起来,身体两侧的拳头已经捏紧,却怂到不敢挥出去!“你明明就是想要害死她然后让陈景俞进门!嫂子对你那么好,对你那么好!” 商泽修嘴角泛开笑意,眼里却只有冰冷。“是对我好,还是对你好?你们青梅竹马,可惜她嫁的却是我。” “哈哈哈!”商家玮仰天大笑了起来,指着商泽修怒吼道:“商泽修!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你只看见了陈景俞这个婊子的好,你哪里还能看得见别人!你以为你的陈景俞就是纯洁高尚了?我告诉你,她在留洋以前,早就跟张家的二爷搞在了一起,说是留洋,其实是去滑胎!” 商泽修眼眸一收,心口一窒,一只手已经重新探进了怀中,摸着那柄手枪。“陈景俞的事情不用你管,你现在最好还是自求多福。” 商老太太看着商瑜,倒反是自己哭得像个孩子,王妈在旁边瞧着是直抹眼泪。放开了商瑜,她抬了抬手,对站在一旁的何宁说:“你给,给我倒……茶!” 何宁稍稍愣了一会,起身去给老太太倒来了一杯茶。老太太想喝,可她现在没那本事再抬起茶盏,只能让王妈帮着来。 王妈端着茶盏,喂她喝了一口茶。老太太缓了缓劲儿,又流出一行老泪。 “喝,了茶,你就是,是我们家的,人了!” 第七十三章 挥别过去 枪声! 所有人皆是一惊!将商瑜往老太太怀中一塞,何宁就冲着那枪声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老太太着急,差点就翻下了床去,王妈紧着给她扶好,一屋子的人都吓得不轻。 何宁听出那声音是从贺子娉的房中发出来的,刚走到门口,却又听见了那么一遭。震惊?确实有。难过?好像不明显。倒是说起了陈景俞之后,何宁心里有了些解气,又为商泽修有些悲哀。 然,她却突然转身离开,一如来时的悄无声息,让屋里的人察觉不到。 要是商泽修没来乾帮带她回来,也许她就真的认命了。他如果要跟陈景俞双宿双栖,她虽会难过,可也不想再去管了。 可他真的来接她了。 他总是这样,先是给她一个念想,然后又在狠狠践踏她的期待。等她快要心死的时候,又再重新给她燃起了希望。 王妈带着一干下人急着寻过来,瞧见的就是满面苍白,走得摇摇晃晃的何宁。免不了的担心道:“少夫人?” 何宁勾唇一笑,想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跟平时一个样子,可她不知道,自己脸上的那个笑让人看起来是有多惨淡。 “少夫人你没事吧?”王妈是真的在关心何宁,甚至是心疼何宁。 何宁轻轻摇了摇头,谁知眼前一黑,竟然倒了下去。 醒来之时,她已经到了在商家属于自己的房间,望着曾经熟悉的一切,她竟然有些不争气的想哭出来。 “知秋!” “知秋不在。” 商泽修的声音突然想起,让何宁有些惊诧。似乎是两人相隔太久,又像是因为之前的误会,何宁总觉得,她跟商泽修已经不再像是以前一般。 “知秋去了哪里?在陪商瑜么?”她起身就要下床,一只脚都已经穿好了鞋,另外一只还未落地,就被商泽修给重新扔回到了床上。 “她家里突然有急事,奶奶准了她回家,卖身契也还给她了。” 何宁有些惊讶,怎么她这一趟回来,商家竟然变化了那么多。商泽修还是商泽修,可商家已经不再是商家,而何宁,也不再是何宁了。 沉默了片刻,何宁抬起了眸子,问着面前一脸淡然的商泽修。“为什么会有枪声?” 商泽修那双墨黑的眸子暗沉得越发厉害,让何宁有些心慌。“你不是都知道了么?” 何宁是真的感受到了商泽修的恐怖。如果说肖孟九是恶人,一被激怒就全身炸毛要杀人的感觉,那商泽修就是不动声色都能将你用这种沉闷的方法叫你窒息万遍。 事情摊开,何宁也不再遮掩什么,直接便问了出来。“你把贺子娉杀了?” “她伤我女儿,该死。” “那李佳呢?” 商泽修眸子里一抹凌厉,如刀子一般锋利。 “算了,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不在意。我原本打算明天带商瑜回来,没想到你倒是先回来了。” 商泽修身上的狠戾终于淡去,神色淡然的看着何宁。何宁冲他扬起一笑,说:“刚刚奶奶让我给他敬了茶,算是终于承认了我的身份。”顿了顿,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她看着面前的丈夫,一脸的认真。 “可是你说过要还我清白,我就一直在等你,等你给我一个答复。如果你现在还觉得,我跟肖孟九不清不楚,那你给我休书,我立马离开商家,再不会出现在你和陈景俞的面前。” 他以为她要说的,是商瑜的事情,又或者是老太太的事情,没曾想,他的小女人竟然这样的固执。 “你变了,变得比当初要更加的迷人。” 她回以一笑。“你也变了,变得让我觉得,从来都没认识过你。” 商泽修走到她的身边,低头望着已经成长蜕变的娇妻,口里的柔软让他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我若不信你,又怎么会亲自去接你回来。若不信你,我怎么放心的去上海。” 何宁瞪大了双眼,整个人愣在那里。看见他嘴角勾起的淡笑,何宁抬起了手,竟然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那劲儿很大,让他的脸稍稍的红了一片。 “商泽修,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诬陷我的清白,为的就是让我帮你演这出戏,让你把你的弟弟踢出商会踢出商家,踢出青州?” 商泽修的沉默让她觉得心寒,忍着心里的疼痛,她捏紧了拳头,狠狠砸落在他的胸膛。 “你混蛋!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害了商瑜害了奶奶,你也差点害了我!你为什么不干脆演戏演到底,别让我回来,跟你的陈景俞双宿双栖!” 她那小小的拳头被商泽修紧紧握住,放在心口,有些愧疚的柔声说道:“商瑜和奶奶的事情,我真的没料想到。而陈景俞,以后不要再提。” 何宁是被气糊涂了,之前在乾帮里头,听到的都是些脏话,不知怎么的就学到了两句,听着商泽修的话,因为这是再偏袒陈景俞,心里顿时大火。 “你娘的!” 话说完了之后,两人皆是一愣。何宁这才反应过来,尽管商母往去,可辈分还在,怎么能这么折辱先人! “我,我……对不起!” 商泽修则是觉得自己有些变态,这骂着脏话的小媳妇儿,竟然让他心里想得紧。一把将何宁抱在了怀中,低头在愣住的何宁耳边轻轻低语。 “这样的话,不能再说了。” 一夜无眠。何宁看着身边睡得安好的商瑜,粉嘟嘟的小脸儿,说不出来的可爱。从商瑜出了事儿之后,就粘何宁的紧。只要瞧不着何宁的时候,小家伙儿就一个劲地哭闹。 可她也庆幸商瑜,若不是商瑜死活的要赖在这儿,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商泽修。 她总觉得,她跟商泽修只见,就像是一个碎掉的瓷器。黏补的再好,也总有裂痕。 商泽修从何宁的屋里出来了之后,招来了自己商铺里头的所有掌柜。掌柜们对于商泽修回到青州,就像是终于又有了主心骨一般,做起事情说起话来,都比之前要有底气一些。 其他的掌柜没有接触过何宁,就只是听说过这一回的事情是商大少夫人领着他们干的。只是当时心里还觉得还不多的点子,现在稍微有些担忧。这货一直都是商铺里头卖的,现在都卖空了,店里还卖什么? 唯一对何宁心存钦佩的,就只有陈掌柜。听着别的掌柜提起这一层,他自己倒是了然的笑开了。 商泽修看着肚子笑在一边的陈掌柜,问道:“陈掌柜,对商铺未来的营销,你有想法?” 陈掌柜哂笑,说道:“大少爷,少夫人不是没想到这一层,她在给商铺现货降价之前,把二少爷铺子里头不一样的货都给买空了。虽然现在二少爷的铺子都关了门,可是钱还是在商家的,没人能拿得走。而那些货,也足够我们卖上一阵子的了。” 这话一说之后,立马就有人站了起来,问陈掌柜。“陈掌柜,你说的那些货,难道是二少爷店铺里头挂着高价的那些粤锦,还有那些压低儿的苏绣?” 话音落下之后,所有人都是一惊。苏绣倒是常有,可是商家玮店里头的那些苏绣,是难得的双面绣,一直被他当成镇店之宝高家挂着呢,就算是真的要卖,也不会低太多的价。 而青州里头的富人虽是不少,可他们自己的门路也不少,一缎苏绣不难得。可在平常人家,这苏绣就太过难得了。 而粤锦,繁而不乱,最显大气,是做旗袍最好的料子。只是青州里穿旗袍的人不太多,还都是老式的袍子,这粤锦,倒是也没多少销路。可也有少量几个太太小姐喜欢买上一段,请人给做成改良的新式旗袍,穿在身上是说出来的新式好看。 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全都被商大少夫人给买走了! 商泽修用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议论声瞬间便安静了下来。望着众人一脸的兴奋,他终于是更加肯定,自己娶的这个小娇妻根本就是赚到了。 “以后商铺的事情,商家的事情,除了我,便只有少夫人能做的了主。我不在的时候,有事儿便去问少夫人。” 站起来正要回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又转过身对陈掌柜说:“老陈,你跟我过来。” 站着听完了陈掌柜说的话,商泽修眼中的冷意又冷了几分。如果是在以前,他绝对不可能相信。可现在,他不得不信,陈景俞是真的变了。 回到商家,商泽修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独留一盏台灯。拉开满是信封的抽屉,他一封封的拆开了看,看到一半,又突然失去了兴致。 划开一根火柴,随手拿起一封信,就那么看着它在脚边燃烧殆尽。看见书房里头的火光,秦连吓得推开房门就跳了进来,熟知,大少爷只是在烧信。 如果不是跟着商泽修去了上海,如果没瞧见陈景俞醉卧在别人的怀抱,他也不相信,当年一直跟在商泽修身后的景俞小姐,竟然会真的这般不堪! 第七十四章 入祠堂 陈景俞追到了上海,笑脸盈盈的模样确实是让商泽修心头一动。当她亲昵的挽着他的手,将行李丢给了秦连之后,他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想的是如果身边的人是何宁,她一定不会这么理所当然对待秦连。 上海,这是商家的本。多少年以前,他跟着何父来过一次,从此就迷上了这个上海滩的景色。如果不是商铺里头的事儿太多,他一定会自己来到上海玩上个几天才回去。 可这一回,却是来谈商的。态度强硬的回绝了日本人的要求之后,商泽修也明白,这伙土匪明着不行,一定会来暗的。 事情谈崩了之后,商泽修庆幸商家的祖宅离英租界不远,就算是日本人真的想要干些什么,也总的顾及着英租界和警务厅。托付了在上海的朋友之后,正要回青州的商泽修,又被别的琐事给缠住了。 明明都是小事儿,可就是偏偏巧合的让他上不了去青州的火车。商泽修不是傻子,其中缘由,自然能够猜到一些。 想着竟然如此,那他就放心的把商家交给了何宁,自己索性留在上海多呆几天。却没想到,被他亲自送上了返回青州火车的陈景俞,竟然醉卧在陌生男人的怀中。 两个人的亲昵刺痛了他的眼,那两个人,明明早就相识!陈景俞,竟然背着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巧的是,这个时候的商泽修,收到了陈掌柜发来的电报。 真有趣!一个一直被他遗忘的姨太太,竟然真的跟商家玮有了个野种。事不宜迟,商泽修不再纠结陈景俞的事情,喊了秦连,用半买半抢的高价买了别人的车票回到青州。 而后,就发生了在贺子娉屋子里头的一幕。 往事的一幕幕从他的眼前划过,直到最后一封信化为灰烬,他才缓缓的动了动手指,让愣在一边的秦连将一片狼藉收拾干净。 视线转而望向书桌上头泛着金属光泽的钢笔,商泽修沉着眸子,拿起那钢笔,最后再望了一眼,随意的便扔在了地上。 “秦连!” 秦连跑进屋里,看着冷峻的商泽修竟然又愣在了原地。以前的商泽修,只要回到书房,就一直都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而这一回,他印象里头的大少爷,终于好像又回来了! “去给我查一查,我去上海这些天,陈家有什么动静。另外,陈家和乾帮的关系,还有城西那几间被肖孟九看上的铺子,你去给我好好查查,这买主到底是谁!” 秦连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商泽修走出书房,左右的看了一圈,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以往的他总是出了书房就会直接去何宁的屋子,可现在的他,却总在担心,下一回的见面自己是不是会被赶出来。 他那一天从她白皙的颈边看到那一抹红色之后,确实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后来他让秦连去试探何宁,从那一刻起,他才觉得自己是多么的糊涂。 他知道老太太一定会发难何宁,也料到了何宁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认命。可是他不知道,竟然算漏了那么多的事情。 商瑜和老太太的九死一生,是他这辈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的事情。那么何宁呢…… 在陈掌柜给王妈传话了之后,老太太的药就已经断了两天了。现在又有了西洋医生和懂得针灸的大夫,老太太的病也比之前要好得很多,起码,话是能正常说了。 商泽修之前给老太太找了个木质的轮椅,由王妈推着走,走到一处地方时,老太太抬手示意王妈停手,又让何宁推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商瑜一直跟着她,瞧见老太太不让她跟,扁着小嘴儿一脸委屈,手里还紧紧拉着何宁的衣角。 老太太欣慰笑笑,也对商瑜点点头。“瑜儿,你也过来吧。” 得了老太太的准儿,商瑜又乐成了一朵花,一手拉着何宁,紧紧跟着她们走进了商家的祠堂。 这是何宁第一次来商家的祠堂。 现在还算是开明一些,新人拜堂的时候不用来到祠堂里,可人的心里总是念着先祖传下的规矩,虽然是省了事儿,可也安不得几个人的心。 成了亲,敬了茶,总归是要来拜祭祖宗的。 “都跪下。”老太太从容的严厉,让何宁不敢怠慢。 “商瑜你也跪下。” 商瑜看了一眼老太太,又看了一眼何宁。何宁对她轻轻点头,她才听了祖奶奶的话怪怪跪在了蒲团上。人虽小,却学得一板一眼。 “我老了,脑子也糊涂了。商家,我守不住了。我总是觉得自己的人好,自己的人好,可是却养了这么一些白眼狼!”老太太越说越气,何宁有些担心,都想要起来给她顺顺气,却被老太太给厉声制止。 “跪着!没让你起来,你就得那么跪着!”说完,她深深看了何宁一眼,又瞧了瞧何宁身边那小小的商瑜。 “瑜儿这一回要是没有你,没有肖孟九,她活不成。要是没有你,我也活不成了。如今我带你来了祠堂,那你就是商家祖宗和我承认的孙媳妇儿。瑜儿,叫娘!” 商瑜眨巴眨眼眼睛,像是听明白了,又像是没明白。 “娘!” 脆生生的一声,差点让何宁留下泪来。这一切不是在她进了商家大门的时候,就想要的么?可现在,为什么她总觉得心口苦涩,憋闷呢? “这祠堂,以前碰上大事可是热闹着呢。商家没有当年的那么盛荣,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欺负走的。外头有人敢给你气受,商家给你撑腰!” 出了祠堂,还是何宁推着商老太太,远远的就就瞧见秦连一脸愁容,看见了何宁,就更加焦急了一些。 “秦连,你这是怎么了?” 秦连给老太太见了礼,有些为难,却还是开了口。“少夫人,陈小姐来了,说见不到大少爷,今儿就不走了……” 何宁眸心沉了沉,静默在旁边。老太太抬手拍了拍她扶着木质轮椅的手,对她笑笑。“无事,景俞对泽修的情分我知道,可她不是我老太婆能看得上的人,事情交给我就好,她还能在老太婆面前翻起浪来?” 说完,老太太转而对王妈说:“推我过去。” 王妈点头应着,推着老太太就往堂厅走。何宁稍稍愣了愣,提步就要跟上去。衣角又被人拉住,何宁低头一看,可不就是仰着小脸望着自己的商瑜。念着刚才那一声脆脆的“娘”,何宁更加温柔的往她脸上香了香,这才抱起来往前走。 “祖奶奶要去哪里?” “嗯……去看一个想嫁给你爹爹的女人。” 到了堂厅,王妈先推着老太太进去了。陈景俞一瞧见老太太,蜜一般的声音又甜甜的响了起来。 “奶奶!” 而后又瞧见跟在老太太身后的何宁,脸色微微一变,却依然挂着笑意,对何宁笑着点点头。 来者是客,何宁自然也笑着对她回了礼。大约是看着何宁没有什么敌意,又着急着打听商泽修的下落,陈景俞没有再管她,而是又冲着老大大甜腻了起来。 “奶奶您的身体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有一个朋友,英国来的医生,喊过来给您瞧瞧啊?” 老太太从容的淡笑着,对她的讨好不以为然。“老毛病,过几日就好了。宁儿跟泽修已经给我找了大夫来瞧过了,没什么大事儿,不用麻烦你的朋友了。” 陈景俞又客套了两句,觉得老太太是真的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头让步,她也不再提起,而是转而问起了商泽修。 “奶奶,泽修去哪儿了?我刚刚已经去书房找过他了,他根本就没在书房。我们俩儿一起去的上海,他倒是挂念你的身体,自己先回来了,也不等等我,把我一个人留在上海。一会儿你可得好好说说他!” “等等,你说你们一起去的上海?”老太太脸色一正,已经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偏偏陈景俞像是没看到,一个劲儿的嗔着商泽修,怪他把她一个丢在上海的事情。而这些话,何宁知道,是陈景俞故意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来,让她不舒服的。 商瑜搂着何宁的脖子,嘟着嘴巴不乐意了。“我爹爹去上海办事情,你跟着去玩儿干什么?那么大个人,比我还不懂事!” 陈景俞笑得更加甜美了一些,伸出手去,想要把商瑜接到自己怀里。商瑜小脸一正,紧紧抱住何宁不撒手,一点儿机会都不给她留。 何宁冲着她笑了笑,“陈小姐,我女儿有些认生。” 陈景俞脸上的笑因为这句话而支离破碎,失落委屈全落在了脸上。转身,她咬唇看着老太太,像是终于下了决定一般,扬声便对老太太说:“奶奶,陈景俞有件事情,想要让奶奶点头答应。” 商老太太眉心微皱,一双眼睛犀利无双。“你想要进我商家的门,做姨太太?” 陈景俞恨得差点把嘴皮给咬破了,她岂会甘心只做个姨太太,她对商泽修做的事情,他永远都不知道! “古时有平妻,我想要做泽修的二夫人!” 第七十五章 书房之争 “二夫人?”老太太轻笑出声,讽刺毫不遮掩的直直刺进了陈景俞的心脏。 陈景俞往前一步,竟然跪在了地上,一脸期待渴望的看着老太太。“奶奶,我对泽修的情分你是知道的。当初泽修娶了佳佳姐之后,我悲愤出国,可我每一天都在想泽修。泽修心里头是有我的,奶奶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跟何小姐争,我只是想要做奶奶你的孙媳妇儿!” 老夫人收了笑意,指着一边抱着的商瑜的何宁说:“你看看她,她嫁进了商家大门那么久,才能进商家的祠堂。你又会是多久?景俞,老太婆也算得上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对我们泽修的情分我都知道,可是,你不适合做泽修的女人。” “为什么!她能做我为什么不能做?那些姨太太为什么能做?”陈景俞忍着眼泪,后背挺得笔直。 老太太冷笑了两声,“为什么?他的姨太太们那是各凭本事,可宁儿是我现在认定了的孙媳妇儿,也是泽修承认的少夫人。你大可问问旁人,是不是这样。秦连?” 一旁的秦连连连点头,对何宁没有一点的不敬。陈景俞心里疑惑越来越大,怎么她追着商泽修去了一趟上海,这全都变了呢? “我不信!泽修曾经说过,他会娶我,会给我一切!今天我就在商家等着,等他过来给我一个说法!” 说完,陈景俞还真的就坐了下来,紧咬牙口一脸隐忍,誓要等着商泽修过来。 何宁心里乱得厉害,虽然知道留过洋的女人都可能学到了洋人那一套不管不顾的开放劲儿,可姻缘大事乃是父母所谋定,哪能由个姑娘家自己说出来。她抬眼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脸色,发现老太太沉着脸,透着浓浓的不悦,是真的不高兴了。 “秦连,你去把大少爷给叫回来。”何宁淡淡开口,秦连却听得打了个激灵。 商泽修从来都没给过何宁一个明确的态度,他总是一边儿对着她好,一边又对着陈景俞好。而陈景俞的那一番话,她也想要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是真的一起去了上海么? 何宁暗暗打定了注意,若是商泽修同意商家多个二夫人,她立马就走,不带犹豫的! 不到一会,秦连苦着一张脸的又出现在了她们的面前。陈景俞往他的身后看了看,问他:“泽修呢?” 秦连倒是没看她,而是转而望向老太太。“少爷现在还在铺子里,因为商铺得重新整治,所以现在也忙不得回来。他让我告诉陈小姐,说商家不可能会有二夫人。” 老太太嘴角泛开了笑意,眉眼里尽是精神。她的孙子她最了解明白,大事上他分得最清楚。尽管她现在看不清楚,自己的孙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何宁上了心,可是商家有如此的主母,确实不能轻易放手。 “景俞丫头,你听明白了?” 陈景俞惨白着一张小脸,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我要去找他,我要亲口问清楚问明白。” 看着陈景俞已经站了起来,老太太脸色又有些不高兴起来。何宁将商瑜放下,指了指老太太,轻声对商瑜说:“去找祖奶奶玩儿去。” 商瑜听话,跐溜的跑到了老老太太的身边,被老太太抱进怀里,一边还偷偷的望着何宁,让人觉得可爱,也更加的暖心。 “不如这样。秦连,你再去一趟,告诉大少爷,我在书房等着,有话要问他。”何宁清清冷冷的声音又让秦连打了个激灵,点头应了一声,又跑了出去。 她朝前头迈了两步,像是才突然想起了陈景俞一般,又回头说:“陈小姐,一起来吧。” 陈景俞咬咬牙,抬腿跟了上去。老太太抱着商瑜,一双眼睛沉得令人发颤。商瑜抬着小脑袋,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身边的王妈。 “祖奶奶不高兴?她们出去是去打架的吧?” 这话讲老太太给逗得乐了起来,连一旁的王妈都有些忍俊不禁。老太太笑停了之后,才对她说:“若是有人欺负了你娘,你会怎么做?” “祖奶奶刚才不是说,商家给她撑腰么?” 到了书房,跟在何宁身后的陈景俞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那贵妃上,还颇显气势的问何宁:“这屋子里的白皮沙发呢?” 何宁坐在另外一边上,淡淡回了一句:“我不喜欢,泽修就换了。我屋子里的沙发也换了,跟这个一模一样。” 陈景俞身子一僵,又扭过头去,玩着贵妃上的垂下来的流苏。 她不说话,何宁也没说。陈景俞估摸着是有些坐不住了,回头看着那一张书桌。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她站了起来,直接就往那后头走。何宁微微一愣,想起那个抽屉,稍稍转身看着她。 只见陈景俞在那书桌上头找了许久,才伸手打开那抽屉。何宁的心一下子就被提了起来,万一她看见那些商泽修没有寄出去的信…… 可陈景俞打开了之后,又立刻给关了回去,转而朝着别的地方翻找着什么。何宁有些看不过去,便问她:“陈小姐这是在找什么?泽修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 “那是你,不是我!泽修所有的东西我都能碰!” 陈景俞现在的态度,就像是一只刺猬。何宁也不气,而是起了身子,往那书桌旁边去,把陈景俞翻乱的地方重新整理好。 陈景俞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急了眼,更加觉得身边的何宁是来碍事的。伸手一推,何宁脚步不稳,差点就摔了下去。 还好她紧紧扶住了那座椅,不然她一定会砸到身后的书柜,轻的是磕碰,重的可能就被书柜倒下给砸伤了。 何宁怒视瞪着陈景俞,陈景俞却不以为然,继续找着什么。她站稳了身子,一把抓住了陈景俞的手。 “陈小姐,你胡闹也得有个限度。我不管你跟泽修是什么关系,可这里还是商家,你要放肆留着回家显去!” 何宁的力气大的离谱,陈景俞挣脱不开,竟然用穿着高跟皮鞋的脚往何宁的脚面上狠狠踩了一脚。 何宁一痛,只得放开了陈景俞的手。陈景俞又将桌上的砚台书籍和那台灯一股脑的全都给摔到了地上,后才恨恨盯着已经傻了眼的何宁。 “是不是你藏起来了?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对泽修好是不是,你把我送给他的钢笔藏到哪里去了?” 钢笔?何宁根本就没见过那个东西,又怎么可能藏起来。她要是真的有这个心,还不如一把火将那些信给烧了来的舒心。 陈景俞眼中的狠,让何宁有些吃惊。一个随时都保持着最美姿态的女人,竟然能有这么吓人的一面。陈景俞得到回应,又接着翻起了书桌里头的抽屉。 抽屉拉开,里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信呢? 愣在一边的何宁,后退了两步,淡漠的瞧着陈景俞发疯。却不知,商泽修已经到了门口。 “陈景俞,你在撒什么野?” 两人皆是一怔,直直望着门口的位置。他来的急,身上的衣服还沾着一些灰尘,看样子是去看了商铺的库房。脸上冷峻一片,却依然儒雅迷人。 “泽修,我送给你的钢笔呢?”陈景俞收起了那一股疯劲,像只小鸟似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商泽修轻轻将她推开,自己则是看着何宁。“扔了。” “扔了?你扔了干什么,是坏了么?修一修就又能用了。” 那是陈景俞留洋之后的第一个月,给商泽修寄过来的。她在信里笑言称道,这是给商泽修的定情信物。她也知道,商泽修一直很宝贝那只钢笔,她上回来的时候,还看见那只躺在书桌上头的钢笔。 他怎么能轻易扔掉? “用的不顺心,自然就丢掉了。” 何宁就着身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一边脱了鞋子,轻轻的揉着被陈景俞踩到的脚面。面前的书桌已经全是狼藉,那原本装着信封的抽屉,还留着一节在外头。空空荡荡的盒子,看起来竟是那么的舒服。 陈景俞咬着唇,幽幽看着他。“泽修,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商泽修却只是注意到何宁,走到她的身边,才瞧见褪去了鞋袜的何宁,脚面上已经是一片的红色。 “怎么弄的?” “被狗踩了一脚。” 她的声音很轻,却传得到这书房的每一个角落。陈景俞眼里都快要冒出火来,恨得是直咬牙。 “她想要打我,我是自卫才踩了她。要是你心里不舒服,你大可以叫她踩还我!”陈景俞的不甘心,在何宁眼中皆是笑谈。 在商泽修眼中,也成了他厌恶的恶言。“宁儿到了我商家,从没打过任何一个人。她不像你。” 陈景俞眼帘微合,划出一行泪来。 “你不要我了?” 何宁看着一脸悲苦之色的陈景俞,又看着一脸漠然的商泽修,心里竟然毫无波澜,她只是一个局外人。 “商家只有一个少夫人,不可能再有第二个。景俞,你回去吧。另外告诉你爹,城西的那几间空铺子,叫他不要再费劲了。” 第七十六章 坦诚相待补上之前加更 陈景俞哭成了个泪人,可还是被他的这句话给惊了一下。原来他都已经知道了…… 陈景俞离开的时候,孤寂悲伤的背影只落在秦连一个人的眼中。秦连有些惋惜,如果不是因为上海的那一幕,不是因为那几间铺子,可能他的少爷还真的没法看清楚,到底谁更适合他。 不管书房里头的狼藉,秦连将房门掩上,退了下去。房里就只有商泽修跟何宁两个人,空气里有些窒息的厚重感。 “你们还有信物?”她的声音轻的就像是一阵风,风过之后根本就无迹可寻,就像刚才根本就没人说话一般。 商泽修将鞋袜重新给她穿好,自己站在一边。 “是,回来之后我就扔了。” “商泽修,你给我一个答案。如果你想要娶她进门,不用顾忌我。我可以离开,可以成全,我不要一个心里头没有我的丈夫,只懂得利用我的丈夫。” 商泽修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像是早就憋闷已久。“其实,我早就想要听你那么问,我也好给你解释。可你总是那么隐忍,什么都不说。乐冬的事情,贺子娉的事情,你都没说。只有到了陈景俞,你才开得了这个口。” 她垂着眼,看着刚才商泽修给她穿的鞋面,“乐冬跟贺子娉,你从未看在眼里,我跟你有什么好闹的。反而是陈景俞……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如果我真的阻拦到你们,只要你一句话,我立刻就离开商家,再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甚至,我可以离开青州……”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想要去哪里?你这辈子已经是我商泽修的女人,为什么还要离开商家?” 说罢,他又长叹一口气,伸出宽厚的手掌,示意何宁将自己的手交付给他。何宁心里有气,哪里愿意搭理他。他也不管,弯下身子直接就把何宁给抱了起来。 何宁抗拒的厉害,要不是两只手得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她只怕真的得手脚并用,要将商泽修给踢个半死。 将何宁放在贵妃上之后,商泽修才在她的身边坐定。他一坐下来,何宁又往旁边挪了一些,惹得商泽修淡笑两声。 “你别动了,听我好好说会儿话。” 他拿出了烟夹想要点上一只,又想起了身边的何宁,把烟又重新放了回去,这才开口说。 “我父亲跟她的父亲,是生意上头往来的老朋友,自然的,景俞也总往我们家跑。家里把我看得很紧,大房又不让跟偏房亲近,所以小时候我的玩伴,就只有景俞。对景俞,就像是刘彻与阿娇,应着当年一句童言,就真的金屋藏娇了。” “李佳的事情,你听了个大概,却不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她很活泼,会说话,惹人喜欢。可是她却可悲的活在李家。我父亲母亲的死,正是因为李家。对于李佳的进门,我全无好感。她进门第一天,我就把唱大鼓的林一琪给呆了回来,当时,还有被母亲塞在身边的贺子娉。” “我不是容不得李佳,而确实是因为后来知道了我父母的死和她家有着关系,而商家玮对李佳的心意太过明显。李佳在我身边讨不到任何的好处,自然的,就打起了商家玮的心思。父母亲的事情查清楚明白之后,奶奶气得大病一场,我当时什么都有,全然不当成一回事,自然就把人命看得轻贱。那一日他与我争执落水,我却不管不顾,还不许有人进去照顾,谁知,竟然成了永别。” “其实,父母亲的恩怨我也都能放下,只是因为奶奶,也因为商家玮对我明里暗里的挑衅,竟然害死了一条人命。商家死的是家主,李家死的是女儿,恩怨也就不再纠结,反而是放下了。只是对外说的一直都是前少夫人身子弱,不堪病痛才离世。这事儿,奶奶心里是知道的。” 何宁一脸震惊,这与她听到的,完全不是一个说法。“可是二少爷说,你害死了李佳,是想要让陈景俞进门。” 商泽修笑了笑,说:“当初确实是那么想,我也对奶奶提起过。可奶奶不让。景俞不像你来的恬静淡雅,她喜欢玩儿,喜欢闹,不喜欢守着一堆旧规矩过日子,她进不了商家的门。后来商瑜出生,我娶了你。” 她一直听着,神色淡淡。“你说了那么多,跟我问你要的答案有什么关系?” 商泽修又苦笑两声,接着说:“我跟陈景俞,像是早就习惯了对方。她的习惯我都知道,也一直都记得。宁儿,你有没有因为别人而一直惦记着什么事情,久而久之,这件事情就变成了你理所应当的想法。” 何宁想了想,她没有这种怪异的想法,可是有一个人会有。 肖孟九! 就跟商泽修说的一样,她与肖孟九分别那么多年,肖孟九却还能记得她喜欢的零食,她的习惯。他小时候叫她小媳妇儿,所以现在,他的心里还是把她当成了当初的小媳妇儿在心里头呵护着…… “可能在你之前,我心里确实是有她的。可是宁儿,人心是会变的。我庆幸自己能够找到像你这样优秀的妻子,我舍不得放手。你能一寸一寸的啃噬我的心,在我心里扎根发芽,我却因为当初的执念而一直想要将你全部都拔除掉。宁儿,我不舍得放开你,我很自私。” 何宁静静听着,一句不答。商泽修自私么?确实是自私。他不止一次的寒了她的心,可是她却惊悚的发现,这是她到了商家之后,第一次有了想要离开的心思。 当初乐冬的事情,还有被冤枉清白的事情,都没有让她有过想要离开商家的想法。可这一回,就因为陈景俞说她跟商泽修一块儿去了上海,想要做二夫人,她就突然生出了离开的想法。 收紧了拳头,商泽修狠了心,将压在心底的阴暗终于曝露在了何宁的面前。“宁儿,我教你看账本,跟你提商铺里头的事情,是有些想法的。我今天对你说,是因为我不愿意再对你隐藏什么。如果你听完了之后,想要离开商家,我不会拦你一下。” 何宁的心突然被吊了起来,他想要说什么?难道真的要把陈景俞接过来做二夫人? “当初我教你看账本,其实是想要让你接管商家。而我,离开。” 她全身都变得冰冷,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净,苍白的脸孔,漆黑的眼眸,让她看起来格外的脆弱。 “你要带着陈景俞远走高飞,把我丢在商家,为你守寡看家业?” 商泽修的沉默刺痛了她的眼,心里像是被刀剜着一般的痛。手里已经溢出了冷汗,湿腻腻的难受。 捏紧的拳头松开,又再捏紧。她终于是狠狠的给了她一个耳光。 “商泽修,你怎么能够这样!” 商泽修生生受了这一巴掌,垂着眼,看着她已经通红的手掌。大掌伏了上去,带起她的手,狠狠的又往自己的脸上来了一个巴掌。 何宁冷冷看着,却不阻止,四五个耳光之后,她终于是忍不下去,抽出手掌来护在心口,惊觉,原来她早就已经流了一脸的泪了。 “你怎么出气就怎么打。” 何宁不去看他已经有些红肿的脸颊,转眼望着地上,冷言道:“你带着陈景俞去的上海?” “没有,我也是到了上海才遇上的她。” 他回答的很快,不带犹豫。何宁抬眼,看见他眼里的坦荡,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复杂。她不懂这些复杂是什么,是因为她好不容易生出离开的念头被打碎,还是因为,这是商泽修第一次对他如此的坦诚相待。 商泽修在等着何宁的态度,他知道确实伤了何宁的心,他不敢再去刺激何宁。他已经明确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只是他还是有着担忧,担心何宁会生气远走,他就再也遇不上这么美丽又难得的妻子。 房门被推开,打散了一室的沉默。商瑜跳进了何宁的怀里,亲昵的蹭了又蹭。 “娘。” 商瑜对何宁态度的转变,商泽修看在眼里,心里也觉着欣慰。他突然又生出了一股邪恶,如果自己留不住何宁,那就让商瑜把她留下,让奶奶把她留下! “你来这里做什么?祖奶奶呢?” “祖奶奶叫我喊你们去吃饭,她说一家人就得在一起吃饭。”脆生生的软音,让何宁听得心头荡漾。 “去告诉祖奶奶,说我们一会儿就到。爹爹和你娘还有话说,你自己先过去。”商泽修将商瑜重新抱下来,语意尽可能的温柔。 商瑜瞪大了双眼,惊讶的不行。这是她的爹爹第一次那么温柔的跟他讲话!点点头,她便跑出了书房,一边跑,还一边喊着祖奶奶…… 商泽修站起了身来,剑眉下的眸子灼灼盯着何宁。“如果是我所希望的,我尽可能的在将来的日子对你好。现在奶奶喜欢你,商瑜也喜欢你,我,也终于确定了自己。好在当初我没有离开,好在我舍不下你。我给了你答案,你也需得给我一个态度。” 何宁望着他,这个从第一眼就喜欢上的男人,从容里透出一丝坚决。 第七十七章 老太太和太爷 独自在屋里的何宁,毫不意外的等来了前来相劝的老太太。把自己关在房里,也实在是因为她还没办法一下子接受商泽修的那些话。 可当老太太是真的过来了之后,她又有些觉得自己可悲。明明是想要离开的,可是她没了娘家,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 肖孟九的乾帮是绝不能去的。她不能一边占着肖孟九的情义,一边儿又落实了她跟肖孟九之间的传言。 老太太挣扎着想要起来,可久病才愈的身子哪里能经得起折腾。何宁忙着上去扶她起来,谁知竟然被老太太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 “宁丫头,我知道你是想走了。商家对不住你,老太婆对不住你,泽修更加对不住你。可你要是真的走了,商家还能怎么办?” 叹了口气,老太太依旧还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只是眉间的焦急褪去了不少。 “我年轻的时候,跟你太像了。当初你太爷对我也不上眼,他还有个感情好的不得了的表妹做小,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疙瘩。可后来时间久了,你太爷照样也离不开我了。后来这老东西,脚一蹬,竟然丢下我,商家的家业就只有我来扛,却差点被我给毁了!” 老太太对商老太爷的感情,何宁是信的。进门之后,她就听说老太太每天都得给太爷的牌位敬香。而在商家,老太太跟太爷的感情也一直都是津津乐道。 看着何宁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老太太这才稍稍的松了手。“当初你太爷就跟泽修一样,我也伤心难过的想要回娘家。可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也没脸回娘家。你太爷是我认定的第一个男人,对他我一直都是死心塌地的。表妹算得了什么,我现在照样还是商家的老太太!” 何宁淡淡勾起了笑,也明白老太太说这番话的意思。老太太看见她笑,自己也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跟泽修就像我跟你太爷。这日子还长,总有让他归心的时候。这孩子,该聪明的时候是聪明,糊涂的时候也不落人后头。泽修你是真打对了!” 何宁想起商泽修脸上的那片红肿,悻悻一笑,想要解释那不是她打的,可那脸也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巴掌而红起来的。 老太太却只当她是还赌着气,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说道:“行了,话说开了就去吃饭,都等着你吃饭呢!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我不管,等我哪天入了土,你们能有我想要瞧见的样子就好了。” 何宁一愣,望向那一口大钟,竟然都已经快九点了。商家六点开饭,这是足足等了三个钟头么? “奶奶你们还没吃饭?” 老太太一拍她的手背,佯装生气。“人都没齐呢,吃什么饭,让我老太婆饿死了得了。” 心口一股暖流,眼里头竟然有了些波动。从离了娘家,她没了依靠,在商家的所有委屈都比不得老太太刚才的这一句让她想要流泪。 原来没有了娘家,她也是还有人疼的。 推着老太太到了厅堂,商瑜已经在商泽修怀里睡着了。商泽修瞧见何宁过来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刚想起来,怀中的商瑜又不安稳的捏了身子,他就又坐了回去,只用那一双墨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何宁。 何宁将老太太交给王妈,走到了商泽修的身边,看了熟睡的商瑜一眼,淡淡的问了一句。 “商瑜吃了么?” 商泽修轻轻点头,还未出声,何宁就把商瑜给接了过去。商瑜到了何宁的怀中像是更显舒服的模样,小脸往她的柔软上蹭了两下,小嘴嘟囔了两下,又沉沉睡了过去。 老太太喊了王妈给商瑜又抱了下去,这才对何宁说:“小孩子早睡一些好,刚刚已经先吃过了。来,快坐过来,我们先吃饭。” 原本的位置,何宁只能坐在商泽修的身边,而这一回,因着两人之间的微妙,老太太特地让何宁坐在了她的旁边。她跟商泽修一左一右,老太太坐在中间,倒是也不失规矩。 一桌重做的饭菜,都是何宁喜欢吃的口味。可这一顿,却味同嚼蜡一般,没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老太太也不勉强,而是找着话的来跟何宁说。一会儿说她跟老太爷的过往,一会儿又说商瑜的趣事。 一顿饭下来,也到了晚上的十一点。何宁在前边走着,商泽修静静的在后头跟着,直到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屋子跟前,商泽修才止住了脚步。 “明天一早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商会。” 何宁微微一愣,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不免有些疑惑。“上一次我去商会是不得已,商会里头全是男人,我不想再去。” 她推脱的毫不客气,将男女大防放在口上,其实就是因为不想跟商泽修同路而已。商泽修心里明白,也没戳破,只是继续柔声说道:“明天是商会一月一次的商讨,我只是想能让你多认识一些商会的老板。你要是不愿意,我不勉强。” 何宁转过身进了屋子,正要关门,有瞧见门外还存着一丝希望的男人。“明天让管家来一趟,我跟前也没个丫头,不方便。” 商泽修有些着急,一步就跨到了她的跟前来。“是新来的丫头伺候不好?” 她别过眼睛不去看他,只是淡淡说:“没有,就是觉得人手不够。” 房门被紧的关上,商泽修碰了一鼻子的灰。然,他突然间笑了起来,盯着屋里头柔和的灯光,心里也突然间软了起来。 只要她不走,什么都好说。 书房已经被收拾的干净,秦连给他抱来了一张被子,商泽修看着商家玮铺子里头的账本是连连皱眉。 秦连为他在贵妃上铺好了被褥,轻声喊他:“少爷,都快一点了,你明天再看吧。” 商泽修放下那些账本,揉了揉眉心。“少夫人房里的灯灭了没?” “灭了,一个小时以前就灭了。” 商泽修点点头,想了想,又对秦连交代。“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么?” 秦连摇摇头,苦着一张脸。“少爷,何家卖了之后咱们就找的人,根本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可能少夫人的母亲已经出了青州城呢?” “不管去了哪,就算是出了国留了洋,都得给我查出来。” 秦连叹了口气,应了下来。看见商泽修确实是没什么事情交代了,才打着哈欠的回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何宁起了身,就看见管家领了几个丫头进了自己的院子。看了看时间,也不过才八点。 “少夫人。”管家对何宁还算是恭敬,他一喊,身后跟着的丫头们都甜甜的喊了一声。 “这是?”何宁望着一院子的人,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商泽修昨晚回去就吩咐了,管家竟然这么早就挑了人过来。 管家笑了笑,对何宁说:“大少爷吩咐,说让我给挑几个机灵懂事的来伺候少夫人。我给少夫人选了八个还算得上清秀伶俐的,少夫人你看看?” 她笑了笑,粗略的扫视了那些丫头一眼,确实都是清秀的模样。只是她的院子小,要不下那么多的人,而且,太过漂亮的人她可不敢要,万一再来一个乐冬,她可是受不了了。 “老夫人那边也只有四个,我这边弄那么多做什么。留下两个就好了,我看了她,还有她就不错,留下这两个就好了。” 何宁随手指了两个看起来还算是规矩顺眼的丫头,笑着对管家要了人。管家脸上有些难色,这些数量是大少爷定下来的,现在何宁只留下了两个他回去该怎么交差! “少夫人再看看?这些都是在商家呆了好几年的丫头了,各个都懂事儿听话,少夫人还是再留下两个吧,大少爷那边,我也好说不是?” “不用了,就这两个,如果觉着不够,我再麻烦你。”说完,又突然想起了她回来之后就从未见过的知秋。 “对了管家,听大少爷说知秋回了家,连卖身契都带走了。她的家在青州么,家里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没?我记得这丫头的生辰快到了。” 管家脸上顿变,一瞬间又恢复了平静。“知秋确实是回家了,可她的家不在青州,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何宁有些遗憾的点点头,对知秋,她是真的上了心。她向来都是这样,别人对她好,她就能记得住。知秋只提过一次的生辰,她也一直都记得。 可她敏锐的眼睛,看见一个丫头惨白了脸,望着何宁欲言又止。何宁眼眸一转,又笑着对管家说:“我瞧着那丫头也不错,也留下来吧。” 管家一听何宁又愿意留下一个人来,自然是笑着应了下来。带着剩下的五个丫头走了之后,何宁才问着那几个丫头的名字。 “青竹,寒霜,暖月。” 交代了一些事情,让她之前选好的青竹和寒霜先下去之后,何宁把暖月单独的留了下来。 “暖月?你认识知秋?” 暖月是浑身一抖,摇了头之后又是点了头。何宁正了脸色,提高的声音里全是清冷。 “认识,还是不认识?” “认识!”暖月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都快要挤出泪来了。 何宁挑眉,继续冷眼看着她。“知秋在哪儿,真的回家了?” 暖月想起那一天在柴房看见的知秋,吓得瘫软在了地上。“少夫人,知秋死了……” 第七十八章 做旗袍 何宁的全身就好像是被人泼了一桶冰水,都凉透了。暖月看着何宁的样子,才觉得自己是说错了话,紧紧捂住的嘴巴也觉得晚了。 “你说,知秋怎么了?”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因为太轻,里头的颤抖都有些难以察觉。 “知秋,知秋……”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要想在商家好好呆着,就给我好好说话!” 暖月被她的厉声吓得一跳,只能将知秋的死告诉了何宁。何宁听着心里又是凉了半截,可一双眼睛,仍旧是死死盯着暖月。 “大少爷不让你们说的?” 暖月点头,说:“大少爷也吩咐了,老夫人也吩咐了,说你回来之后不能让你听见知秋死了的消息。” 何宁勾唇冷笑,“那你怎么还讲出来?” 暖月脸色一变,又挤出几颗眼泪来,这才哭哭啼啼的对何宁说了起来。“少夫人,我跟知秋她们是一块儿被买进商家的。知秋的姐姐好命,一来就到了老太太的房里,后来又成了大少爷的姨太太,还生下了小小姐。我跟知秋从到了商家感情就一直很好,知秋出事,我也不愿意看到。” 何宁眼眸越来越沉,脸上却是看不到一点儿情绪。暖月心里咯噔的跳了一下,脑门已经有了些冷汗。 “行了你下去吧,以后你就在院子里,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就帮着些忙。” 暖月猛然抬头,咬唇对何宁谢了又谢,这才出了屋子。何宁看着她的背影,思绪乱得厉害。 给老太太请了早之后,何宁又去看了商瑜。商瑜对何宁昨晚没来一块儿吃饭还生着闷气,何宁轻轻一哄,也就眉开眼笑了。 把商瑜交给了王妈之后,何宁似是不经意的问:“王妈,你一个人照顾商瑜,还得顾着老太太的身体,太累了些。要不你把知秋再喊回来,卖身契我们不要了。” 王妈脸色一僵,转而又笑道:“少夫人说的也是,知秋对小小姐是最好的。可是知秋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这次回去也是老夫人准了的,也没有再喊回来的道理。小小姐一天天长大,也越发的懂事了,过几年就要不上老奴了。趁着老奴身子还硬朗,得多伺候这俩主子些日子呢。” 何宁听了也是笑,只是心里又凉了几分。 从商瑜那出来之后,何宁径直去找了林一琪。从上一回戏场的那件事儿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林一琪了。 林一琪的院子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其实在商家,所有姨太太的院子都落在一块儿,只是现在贺子娉没了,那一块儿地方看起来就比之前萧条了一些。 商泽修从上海回来之后,商家的人就对之前的事情缄口避谈,商家好像从来都没有二少爷,也没有贺姨太。外头的人都听说商家贺姨太病去,二少爷外出学商,却不懂商家大门里头的一切。 给老太太下药的兰心得了失心疯,被家人给接回了老家,听说在一夜疯癫之后,兰心跌下了河里溺死了。 再回到商家,已是物是人非。 何宁到了林一琪屋子跟前,林一琪的丫头正在院里头捡着那些落下来的烂叶子,瞧见了何宁,忙着见礼。 她走的很慢,也足够自己看清楚这个小小的院子。这是何宁第一次来,院子不大,却五脏俱全,院落还有个单独的小厨房。 “林姨太呢?” 那丫头看向屋里,对何宁不好意思的笑笑。“这两天林姨太睡得晚,今儿还没起呢。” 现在也差不多是快中午的十一点了,怎么林一琪还没醒?冲那丫头点点头,何宁也不显见外,就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林一琪在何宁进屋的时候刚好醒来,睁开眼睛盯着何宁,淡淡笑着。 “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何宁也勾着笑,回她:“东西南北风!倒是你,现在都中午了,怎么还不起,晚上睡不好么?” 林一琪坐起来,身上的睡衣松松散散,露出了整个雪白的肩头。她慵懒的抚了抚头发,这才揉着额头说:“贺子娉一死,她院子里头闹鬼的说法传的离谱,听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有些打瞌睡。” 何宁一愣,她倒是没听到这些说法。低头又想到知秋的事情,可能又是商泽修给下人们禁了口,不准传到东院这边了。 “来找我什么事儿?”林一琪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起来穿上了衣服。她倒是不害臊,也不管有没有外人在,直接就在何宁的面前脱了睡衣再穿上衣裳,倒是瞧得何宁红了脸。 何宁眼里一抹亮色,冲着林一琪笑开了。林一琪被她笑得有些心虚,回身嗔骂道:“你看着我笑做什么?难道你还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啊?脱了自己衣裳低头瞧个儿去!” 她被林一琪的这副性子逗得笑出了声,林一琪更加有些急了,上来就要挠她。何宁只能赶忙求饶,却还是笑着。 “林一琪,我们出去逛街吧!” 林一琪愣了一下,望着何宁有些犯傻。“出去?” 何宁哂笑点头,“嗯,出去,我想要做几身衣裳,你给我去看看布料和款式。” 林一琪这才收了神,想着确实是很久没出去过了,点了头,让何宁等着她收拾收拾。又磨蹭了一会儿,林一琪收拾妥当,两个人这才出了门。 可何宁先去的,竟然是商泽修的铺子。林一琪狐疑的看着她,难道因为两人有别扭见不到面,这才用着幌子拉着她壮胆,来商铺找商泽修和好的? 何宁去直接喊了陈掌柜,点名要看那些粤锦。陈掌柜二话没说,笑着就给何宁看了所有的粤锦。 这批粤锦果然都是好货,繁而不乱的花色让林一琪连连称赞。何宁拿起两缎,一匹素雅一些的,一匹庄重一些的给林一琪看,让她帮着选一段。 陈掌柜在旁边看着笑,对何宁说:“少夫人,我这还有些苏州来的宋锦,还有南京的云锦,都拿来给你瞧瞧吧!” 何宁笑得轻柔暖目。“好,快去拿来给我瞧瞧。” 林一琪借着陈掌柜去拿货的机会,拉着何宁的袖口就问。“你要挑这些料子做秀禾装?” 何宁摇头,对她调皮的眨眨眼,“一会儿你也选一块做一身,记商泽修的账!” 林一琪愕然。这些锦织都是华夏最好的织品,市价很高,所以当初的商家玮一直都是挂高价,很少有人能买得起一匹。何宁是商家的少夫人,想要什么轻而易举,可她却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姨太太,怎么能穿得了那么上品的布料! 还未等她拒绝,陈掌柜就带着两个伙计,拿了几批布料出来,一一放在她们的跟前做着介绍。 “少夫人林姨太,这是云锦,严谨庄重。这是宋锦,华丽精致,还有你们刚才看的粤锦,繁而不乱。” 何宁看着这些织品,真是想要全部都揽到自己的手里。她看了看那云锦,看着上头的绣纹中规中矩,确实跟陈掌柜说的那样严谨庄重,便指着陈掌柜说:“这个留一缎,交给最好的缝衣铺给老夫人做一身衣裳。宋锦要这一匹,还有粤锦的这一匹,都给我包起来。另外……” 她又拿起了一缎粉色的宋锦,笑着对陈掌柜说:“这个给商瑜做一身。”交代完了之后,才对已经目瞪口呆的林一琪说:“你瞧上哪一匹了?” 林一琪连连摇头摆手,直呼不要。何宁瞪了她一眼,指着另外一匹宋锦对陈掌柜说:“这个林姨太要了!” 陈掌柜也有些吃惊,这些都是商铺里头最好的料子,如果只是商家的正主就算了,怎么一个姨太太也有份? 看陈掌柜只是发呆,根本就没动,何宁微微冷了脸色,一拍那桌面。“记大少爷账上!” “啊?诶诶!”陈掌柜回了神,招呼着伙计来吧这些料子给包好,一边又问何宁。“少夫人,你们的这些,也是一起送到缝衣铺么?” 何宁看着那些料子,这才有些后悔没带个丫头过来搬东西。“不用了,我们的自己送过去,你借给我个伙计,把东西送过去就可以了。” 陈掌柜喊了个掌柜,又亲自把人送到了门口。身边的伙计连连叹气,“那些织品,都能够咱们铺子两个月的盈利了吧?” 陈掌柜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骂道:“少夫人不高兴,大少爷就准不高兴,小心你饭碗不保!” 想了想,陈掌柜把铺子交给了伙计,自己去库房找了商泽修。商泽修听了之后,只是淡淡笑笑。 “她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商家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你随着她就是了。” 何宁把林一琪带到了青州唯一的一家旗袍店里头,让伙计把那些织品都放到了桌上。掌柜的眼睛倒是高到天上去了,瞧见有人进来也不招呼一声,而是自顾自的对伙计交代着什么。 林一琪火气一上来,把那些织品全给打开,捡了个椅子就坐下了。 “这铺子没活人了不成?赶紧来个伙计量尺寸,完了衣服做好送到商家去!” 第七十九章 缝衣铺的姐弟 掌柜这才腆着笑的迎了上来。这缝衣铺里向来都只做旗袍,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女人,而且整个青州,穿旗袍的就只有那条红尘街里的女人,他们自然不屑。 可林一琪提到了商家,再一看那桌上的锦缎,都是上品,又怎么敢怠慢。只是商家从来没来他们的铺子里头做过衣裳,这还是头一回。又看那些锦缎,确实是只有商家才卖的东西。 再看进门来的两位夫人,一个娴静淡雅,一看就是大家派头。一个神情妩媚,也是个身份不低的姨太太,而且二人身上的穿着哪里都不像是个风尘女。 “难道真是商家?” 林一琪看他又自己在那嘀咕着什么,一拍桌面,起身将那些织品又收了起来。 “不做了,竟然掌柜的不想要这笔生意,我们去别家就成,难道这青州还就只有你家才能做旗袍了?” 何宁淡淡的看着,眉眼里却全是笑意。掌柜的一听,心里就急了。这一大笔的生意还能让它跑了不成。 “两位夫人,两位夫人,实在是我手里头太忙,一定要对伙计交代明白了,才能保证衣服不会弄错不是么?怠慢之处还请包涵!” 尽管掌柜的陪着笑脸,林一琪却还是固执的要走。何宁拉了她一把,林一琪也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快些记下尺寸就回去了。” 这声清灵让掌柜的又高看起了何宁,现在他总算知道了,谁是主了。 “叔,姐姐回来了么?” 门口处走来一个青年,打扮的像是个学生刚下学的样子。说是青年,其实也就跟何宁差不多的岁数,或许是因为穿着学生们都喜欢的中山装,这才让他瞧起来更显小了一些。 掌柜的变得恭敬非常,站在林一琪的身边应着他。“还没回来呢,不过看着时间也快要回来了。” 那青年点了点头,连店里头的客人都不看一眼,就直接进了内间。 何宁收了眼,对掌柜的善意的笑笑。“麻烦掌柜的给我们记个尺寸,我们要急着回去。” 掌柜的连声应着,自己拿来皮尺和本子,问她们要给谁先量。何宁又淡淡的笑了笑,“掌柜的,我们说尺寸就行,不用亲自量了。” 那掌柜却笑笑说:“夫人,这旗袍最要紧的是贴身,不像秀禾装的宽松,但是却是一样的舒服,还绝对好看。所以之前所有的尺寸都得重新量过,做不得数的。” 何宁有些犹豫,咬唇片刻,还是林一琪问了出来。“那你店里还有没有女的,我们只要女的来量。” 掌柜一脸的为难,要是之前的那些红尘女喊罗嗦这个罗嗦那个,他早就轰出去了。可商家,青州里头的人哪敢轻易得罪! “有是有,可她外出了,现在没在店里。如果夫人真的赶时间回去的话,等我们老板回来了,我让她亲自上门量尺寸也行。” “你不就是老板么?”林一琪捏着那柔滑的云锦,狐疑的问。 掌柜笑得得意。“我们老板是个女的,现在没在铺子里头。” 正说着,刚才进了内间的青年出来了,这回他换了一身伙计的衣裳,即使这样,也一样让人觉得清秀。 “叔,这里交给我,你去后头看看王家小姐的旗袍做好了没有。” 掌柜望着那桌上的织品,有些犹豫,却还是进了内间,把外头留给了这个青年。只见他上来瞧了瞧那些织品,转而看着何宁问:“夫人是想做什么样式的?青州现在卖得好的就是这种短袖的,现在天气热了,时节也不是那么拘谨了,可以考虑一身。还有这个高领的短式,别样的风情……” 何宁淡淡的笑开了,“你倒是会做生意,不过这些我们都不要。贴身是一定要的,可是要的是长袖,旗袍不能低过膝盖,领口要高。所有的边缘都给我找上银色的丝线给打上一层边儿,嗯……就先那么做着,还有要求我会让人再过来说。” 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对他说:“对了,旗袍上头不要盘扣,我会让人给你送些珠子过来,把盘扣换成珠子。如果没有办法,就想办法镶在盘扣上。” 青年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又看了看桌上织品,喉咙的干涩,剧烈的心跳,差点让他说不出话来。 “衣服做好,是夫人过来取,还是我们给您送过去?” “送到商家就好……还是送到商家昌隆织绣店里吧,那儿会有人付钱。” 说完了这些,何宁站了起来对同样呆在一边的林一琪笑笑,自己先走了出去。林一琪后知后觉,忙着跟上去。青年追了出来,喊住了何宁。 “我还没给你量尺寸呢!” 她回眸一笑,“掌柜口中的老板是你姐姐吧?让她来商家给我们量就行。”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何宁的一个回眸,不知道让多少路人侧目,多少人又失了心…… 出了那缝衣铺,何宁就要往商家回。林一琪拉住了她,眉心微皱,颇有不解。“少夫人,你做旗袍干什么?老夫人不喜欢这些新式的东西,你不怕老夫人生气么?还有,那么多的织品,大少爷会不会责怪?老太太那一边儿……” 何宁这是难得的任性一回。她在何家虽然是大门不出的旧式又古板的闺阁小姐,可她想要什么也都有。如今到了商家,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紧着最好的来,可她还是受了委屈。 她不去责怪不去闹腾,只是想要家宅安详,让老太太能心安一些。现在她难得任性了一回,却做的并不过分。她拿了商铺的东西,却也连着老太太和商瑜的一块儿算,又拉了林一琪一起,不怕会被责怪。 而且,她还得用这两身旗袍给商泽修冲门面。她是商家的少夫人不是么?这与她跟商泽修现在的微妙没有关系,从昨晚起她就已经决定,不管跟商泽修如何相处,她只是商家的少夫人。 “那我不管,商泽修有本事,就再给我关一次柴房!” 提起了柴房,林一琪脸色有些变了。何宁只当是看不见,径直了往前头走。林一琪在她身后,瞧着那道婉约的背影,差点没将唇角给咬破。 “少夫人!”她追了上去,拦在了何宁的跟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有些不安。 “少夫人,知秋没回家,她死了……” 她心里又有些难过起来,却只当作不知。“你胡说什么,知秋不是回家了么?” “你被大少爷错怪,关进柴房那一天,知秋到老太太跟前跪着求了一整天。那一天贺子娉有事要去找老夫人,可老夫人因为知秋心里烦躁的紧,谁都不见。贺子娉一生气,对知秋就更加恨了一些。后来小小姐出了事儿,贺子娉一口咬定是知秋弄丢了小小姐,将知秋打死,丢进了柴房……” 林一琪说的很快,何宁听得却是浑身发凉,一双眼睛微微干涩痛楚。“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林一琪一愣,皱眉问:“你早就知道了?” 何宁不答她,而是绕过她继续往前走。林一琪又赶着拦住她,声音都高了起来。“那你也该知道,大少爷和老太太为告诉商家所有的人,不能在你面前提起知秋,甚至为了你都下了死令,谁说了谁就得打断双腿爬出青州!他们都知道,你跟知秋好,知秋惨死,怕你难过!何宁,大少爷对你是真的上了心了!” “林一琪。”她冷冷开口,不带一点儿的温度,听得林一琪一愣。“我现在只是商家大少夫人,仅此而已。” “你只是大少夫人?如果你只是在意这一个名分,那你就不是肖孟九认识的何宁!为了一个名分就留在商家,那不是你!” 她的脚步因为这话而微微一顿。“知秋是商家第一个对我真心好的人,她的死,我很惋惜。其他事情不用再说了,我自有考量。” 林一琪就真的住了嘴,怪怪的跟着她往商家走。 何宁才刚刚离开一会儿,这缝衣铺的老板就回来了。脱下了一身新潮的妃色呢子大衣,将里头贴身的短袖旗袍露了出来。一头微微烫卷的头发散在那上头,说不出来的性感。 青年看见她便急着赢了上去,指着还放在桌上头的织品还有些褪不尽的激动。 “姐姐姐姐,你看那是什么?” 女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竟然是上品的织绣!“禾笙,是谁家那么大手笔,买了商家那么多的织品?” 被叫禾笙的正是之前与何宁交谈的青年,只见他满脸的兴奋,随手拿起了一匹宋锦。“是商家!大生意来了,我们可以赚大钱,回上海了!” 女人眉梢一挑,透出风情来。“商家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旧装,怎么来做旗袍了?量尺寸了?” 禾笙摇头,拿出了一张纸,上头写着的正是刚才何宁所说的要求。女人看了一遍,心里大约有了些了解。 “禾笙,你明天跟我去一趟商家。拿上我长袖的那一件旗袍,短袖的也拿上一件,让她选选样式,这么多的织品,只做三件料子就浪费太多了。” 禾笙连声应着,小心的收起了那些织品。又听女人问道:“我记得你明天不上课吧?” 禾笙乖巧的点头,女人这才放下了心来。“那先收拾收拾,我去洗一洗,一身酒味,闻着就难受。” 第八十章 暖月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说,苏家缝衣铺有人来量尺寸了。何宁昨晚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交代,人一到,就给带到了何宁的跟前。 何宁刚起不久,身上还带着一些慵懒,看着就迷人。禾笙觉得,这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比自己姐姐更漂亮的女人。低着头,红着的脸却还是被姐姐给看了个通透。 “老板怎么称呼?” “少夫人叫我苏禾柳就行。” 何宁望着面前穿着大衣露出一截雪白小腿的美丽女人,淡笑了起来。“不知道你们会来那么早,我今儿还起晚了一些,我得先去给我们家老夫人请早,还得先去看看我女儿。” “你都有女儿了?”禾笙瞪眼抬头问,问完自己又闹了个红脸。 苏禾柳嗔了他一眼,对何宁抱歉的笑笑。“他是我弟弟,年纪小还不懂事儿,看着少夫人年轻,就冒犯了。真是在学堂里头的东西都白学了。” 何宁回笑却不说话,让禾笙的心又跳了跳。何宁有些犹豫,她没料到这缝衣铺的人这么早就来,一头她还没给老夫人请早,商瑜那边倒是可以拖一拖,可是来者皆是客,没有道理把人家晾在一边的说道…… “暖月。”何宁瞧着外头正在扫地的暖月,把她喊道了跟前。“你去老夫人跟前对王妈说一声,我这边有客,半个小时以后再过去。” 暖月应了一声,往里头瞧了一眼就走了。何宁的眸子沉了沉,勾唇一笑。 “青竹,给客人上茶。” 苏禾柳端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一闻就知道这是上好的龙井,满意一笑。喝了一口,放下了茶盏之后,她才对何宁说:“少夫人,咱们现在就把尺寸量了吧?” 何宁点头,一边上下瞧着苏禾柳。苏禾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放到了禾笙的怀中,一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皮尺来,为何宁在里间量起了尺寸。 苏禾柳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淡雅又不会让人觉得太平淡的短袖旗袍,玲珑的曲线尽数展露人前。让人分不开是身子衬托了旗袍,还是旗袍又把人给衬得美了几分。 量好了尺寸,苏禾柳拿出一本小册子来记好,又转身拿了那两件带过来的样品给何宁瞧。 “少夫人,昨天禾笙跟我说了你的要求,巧了我手里头正好有一件,你看看是这个样子的么?”她把长袖的那间枣红色高领的旗袍拿到了何宁的跟前,瞧着何宁眼中的满意,心里有了计量。 “这件儿虽然是短袖,可是我可以给少夫人稍稍改一下,改成中长袖,比长袖的短一些,看起来也不错?少夫人送来的织品太多,只做三件未免太过浪费了一些,不如再做两件短袖的?” 其实何宁是真的很喜欢那件短袖的,可是因为老夫人的古板固执,因为青州没有其他地方的太多奔放,让人把自己当成了红尘女,要不然她一准要做上几件短袖的。 “那行,你看着料子,能做一件就做一件。对了,一会林姨太会过来,她的尺寸也量一量。” 苏禾柳笑着点点头,出了里间,将东西妥善的收好。何宁瞧着她的行为动作,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简单的生意人,瞧着倒像是一个有教养的人。 “苏老板的口音好像不是青州人,是北方的么?” 苏禾柳的手一顿,还没接话,倒是旁边的禾笙笑得无害。“我跟姐姐是上海人。” 何宁眼中露出了然,难怪做的旗袍这般好看,难怪穿在身上也总有一种青州人没有的风情。 “青竹,林姨太怎么还没过来,你过去催一催。” 青竹才刚刚到了院门口,就看见了大步朝着院里走来的商泽修。商泽修手中拿着一个盒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只是在看见苏禾柳的时候,微微的愣了一下。 苏禾柳淡淡笑着,冲着商泽修轻轻点了点头。“商大少。” 商泽修微微皱眉,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怎么过来了?” 何宁看了看二人,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商泽修将盒子放到了何宁的跟前,打开了盒盖子。“商会里见过几面。听说你要一些大小圆润的珠子,我给你挑了一些来,看看喜欢么?” 何宁一看那盒子,惊讶的差点没合上嘴巴。这满满一盒的哪里是珠子,明明就是珍珠,还有磨得圆润的珊瑚珠子! “你哪儿弄来的那么多?”她抬头一脸惊诧,落在了商泽修的眼中却是可爱的不行。 “库房里放了好久没卖出去的而已。怎么样,喜欢么?”他的声音里头多了丝笑意,让人听起来更加的醇厚低沉,更加的迷人了。 禾笙往那里头看了一眼,又规矩做好,怪怪垂下了眼。苏禾柳看在眼里,脸上却笑道:“商会里所有的人都说商大少疼爱少夫人,果然是真的。” 商泽修没有理会,而是瞧着那几间叠起来的放在一边的旗袍。想起了昨天陈掌柜说的事情,他转而对何宁问:“你要做旗袍?” 何宁点头,淡淡笑笑。商泽修眉梢一扬,暗沉得眸子看着苏禾柳,让一边儿的禾笙有些害怕。 “要长袖的,裙摆不能过膝盖,尽量的大方,不要做的太小家子气。” 苏禾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商泽修越来越冷的眉眼,这才止住了笑意。“这回我可真是看到了夫妻同心,连做出来的要求都说了一模一样。商大少爷,少夫人就放心吧,等衣服做出来要是你们还不满意,尽管来掀了我的铺子。” 林一琪珊珊赶来,瞧见一屋子的人,自觉尴尬。何宁只是淡淡笑笑,让苏禾柳快些给她量尺寸。 林一琪和苏禾柳到了内间量尺寸,外头就只有何宁商泽修还有禾笙三个人。禾笙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商泽修淡淡的饮着一杯茶,何宁则是在玩着盒子里头的那些珠子。 直到二人量完尺寸出来之后,一室的沉默才被打破。 苏禾柳将东西收好,就带着禾笙告辞了,林一琪感激的对何宁笑笑,竟然无视商泽修直接也就回去了。何宁继续拨弄着那一盒珠子,商泽修眉眼里全是温柔,想着她上一回穿旗袍给他的看的样子,竟然对这一回的旗袍万分的期待。 “怎么突然想到要做旗袍了?” 何宁“啪”的关上了那盒子,低呼一声:“我怎么忘了呢?” 说完,便带着那盒子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商泽修看着她莽莽撞撞的样子,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何宁追到商家大门的时候,才终于追到了苏禾柳。将那盒子递给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忙着愣神,倒是忘了正事儿。苏老板你拿去看,哪件衣裳配什么珠子,盘扣能不要就不要。” 苏禾柳一愣,看着追了过来的何宁柔柔的又笑了起来。“少夫人你让人送过来就行了,又何必亲自过来。” 何宁哂笑,也没说话。苏禾柳接过那盒子,坦荡的眸子轻轻一动。“少夫人,我瞧着你那叫做暖月的丫头,真是不错。” “你也这么觉得?” 禾笙听得是一头雾水,倒是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起来,让他更加觉得不解。 出了商家大门,禾笙忍不住的问苏禾柳。“姐,你们刚才在笑什么?” 苏禾柳看了一眼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唯一的亲人,叹了口气,轻抚了他肩头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瞎猜了。倒是你,自己那点小心思赶紧给我收起来,她可是成了亲的女人,你也听见她有了女儿,不要再想了。” 禾笙被苏禾柳瞧破了心思,不觉得尴尬,只有浓浓的失落。 何宁给老太太请了早安,讲了自己要做旗袍的事情,又交代了旗袍不过膝盖,是长袖,老太太的脸色还稍稍的缓和了下来。 “不是我老太婆管的太多,我始终是觉得,一个家的正主,就得有个庄重的样子。我也老了,总不能也让你们死守着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对了,过两天陈家老爷过大寿,我给推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商家也不适合再过去,你一会儿跟泽修商量商量,看看咱们家里还有些什么好东西,到时候让管家送过去就得了。” 何宁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点了头,应了下来。又聊了一会儿,何宁就回去了。 商泽修早就去了商铺,屋里头只有暖月一个人在打扫。 “暖月,青竹和寒霜呢?平时不是她们打扫屋子的么?” 暖月规矩立在一边,有些紧张的捏着手里的抹布。“寒霜来了小日子,肚子疼的厉害。青竹去给少夫人烧水去了,还有之前的冬香姐姐,被管家叫过去了。” 何宁又看了她一眼,看着商泽修刚才喝的茶水又问:“大少爷才刚刚离开?” “走了小刻钟了。” “那把茶水收了吧,都已经凉了。” 暖月应着,把那茶水收了下去。拐了个角,看着茶盏里头的茶水,咬咬唇,红着脸的将那茶水给喝了个干净,这才将茶叶给倒了。 第八十一章 幽兰补上之前加更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说,苏家缝衣铺有人来量尺寸了。何宁昨晚回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交代,人一到,就给带到了何宁的跟前。 何宁刚起不久,身上还带着一些慵懒,看着就迷人。禾笙觉得,这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比自己姐姐更漂亮的女人。低着头,红着的脸却还是被姐姐给看了个通透。 “老板怎么称呼?” “少夫人叫我苏禾柳就行。” 何宁望着面前穿着大衣露出一截雪白小腿的美丽女人,淡笑了起来。“不知道你们会来那么早,我今儿还起晚了一些,我得先去给我们家老夫人请早,还得先去看看我女儿。” “你都有女儿了?”禾笙瞪眼抬头问,问完自己又闹了个红脸。 苏禾柳嗔了他一眼,对何宁抱歉的笑笑。“他是我弟弟,年纪小还不懂事儿,看着少夫人年轻,就冒犯了。真是在学堂里头的东西都白学了。” 何宁回笑却不说话,让禾笙的心又跳了跳。何宁有些犹豫,她没料到这缝衣铺的人这么早就来,一头她还没给老夫人请早,商瑜那边倒是可以拖一拖,可是来者皆是客,没有道理把人家晾在一边的说道…… “暖月。”何宁瞧着外头正在扫地的暖月,把她喊道了跟前。“你去老夫人跟前对王妈说一声,我这边有客,半个小时以后再过去。” 暖月应了一声,往里头瞧了一眼就走了。何宁的眸子沉了沉,勾唇一笑。 “青竹,给客人上茶。” 苏禾柳端起了面前的茶盏,轻轻一闻就知道这是上好的龙井,满意一笑。喝了一口,放下了茶盏之后,她才对何宁说:“少夫人,咱们现在就把尺寸量了吧?” 何宁点头,一边上下瞧着苏禾柳。苏禾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放到了禾笙的怀中,一边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皮尺来,为何宁在里间量起了尺寸。 苏禾柳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淡雅又不会让人觉得太平淡的短袖旗袍,玲珑的曲线尽数展露人前。让人分不开是身子衬托了旗袍,还是旗袍又把人给衬得美了几分。 量好了尺寸,苏禾柳拿出一本小册子来记好,又转身拿了那两件带过来的样品给何宁瞧。 “少夫人,昨天禾笙跟我说了你的要求,巧了我手里头正好有一件,你看看是这个样子的么?”她把长袖的那间枣红色高领的旗袍拿到了何宁的跟前,瞧着何宁眼中的满意,心里有了计量。 “这件儿虽然是短袖,可是我可以给少夫人稍稍改一下,改成中长袖,比长袖的短一些,看起来也不错?少夫人送来的织品太多,只做三件未免太过浪费了一些,不如再做两件短袖的?” 其实何宁是真的很喜欢那件短袖的,可是因为老夫人的古板固执,因为青州没有其他地方的太多奔放,让人把自己当成了红尘女,要不然她一准要做上几件短袖的。 “那行,你看着料子,能做一件就做一件。对了,一会林姨太会过来,她的尺寸也量一量。” 苏禾柳笑着点点头,出了里间,将东西妥善的收好。何宁瞧着她的行为动作,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简单的生意人,瞧着倒像是一个有教养的人。 “苏老板的口音好像不是青州人,是北方的么?” 苏禾柳的手一顿,还没接话,倒是旁边的禾笙笑得无害。“我跟姐姐是上海人。” 何宁眼中露出了然,难怪做的旗袍这般好看,难怪穿在身上也总有一种青州人没有的风情。 “青竹,林姨太怎么还没过来,你过去催一催。” 青竹才刚刚到了院门口,就看见了大步朝着院里走来的商泽修。商泽修手中拿着一个盒子,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只是在看见苏禾柳的时候,微微的愣了一下。 苏禾柳淡淡笑着,冲着商泽修轻轻点了点头。“商大少。” 商泽修微微皱眉,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你怎么过来了?” 何宁看了看二人,笑道:“原来你们认识?” 商泽修将盒子放到了何宁的跟前,打开了盒盖子。“商会里见过几面。听说你要一些大小圆润的珠子,我给你挑了一些来,看看喜欢么?” 何宁一看那盒子,惊讶的差点没合上嘴巴。这满满一盒的哪里是珠子,明明就是珍珠,还有磨得圆润的珊瑚珠子! “你哪儿弄来的那么多?”她抬头一脸惊诧,落在了商泽修的眼中却是可爱的不行。 “库房里放了好久没卖出去的而已。怎么样,喜欢么?”他的声音里头多了丝笑意,让人听起来更加的醇厚低沉,更加的迷人了。 禾笙往那里头看了一眼,又规矩做好,怪怪垂下了眼。苏禾柳看在眼里,脸上却笑道:“商会里所有的人都说商大少疼爱少夫人,果然是真的。” 商泽修没有理会,而是瞧着那几间叠起来的放在一边的旗袍。想起了昨天陈掌柜说的事情,他转而对何宁问:“你要做旗袍?” 何宁点头,淡淡笑笑。商泽修眉梢一扬,暗沉得眸子看着苏禾柳,让一边儿的禾笙有些害怕。 “要长袖的,裙摆不能过膝盖,尽量的大方,不要做的太小家子气。” 苏禾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商泽修越来越冷的眉眼,这才止住了笑意。“这回我可真是看到了夫妻同心,连做出来的要求都说了一模一样。商大少爷,少夫人就放心吧,等衣服做出来要是你们还不满意,尽管来掀了我的铺子。” 林一琪珊珊赶来,瞧见一屋子的人,自觉尴尬。何宁只是淡淡笑笑,让苏禾柳快些给她量尺寸。 林一琪和苏禾柳到了内间量尺寸,外头就只有何宁商泽修还有禾笙三个人。禾笙一直低着头,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商泽修淡淡的饮着一杯茶,何宁则是在玩着盒子里头的那些珠子。 直到二人量完尺寸出来之后,一室的沉默才被打破。 苏禾柳将东西收好,就带着禾笙告辞了,林一琪感激的对何宁笑笑,竟然无视商泽修直接也就回去了。何宁继续拨弄着那一盒珠子,商泽修眉眼里全是温柔,想着她上一回穿旗袍给他的看的样子,竟然对这一回的旗袍万分的期待。 “怎么突然想到要做旗袍了?” 何宁“啪”的关上了那盒子,低呼一声:“我怎么忘了呢?” 说完,便带着那盒子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商泽修看着她莽莽撞撞的样子,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何宁追到商家大门的时候,才终于追到了苏禾柳。将那盒子递给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忙着愣神,倒是忘了正事儿。苏老板你拿去看,哪件衣裳配什么珠子,盘扣能不要就不要。” 苏禾柳一愣,看着追了过来的何宁柔柔的又笑了起来。“少夫人你让人送过来就行了,又何必亲自过来。” 何宁哂笑,也没说话。苏禾柳接过那盒子,坦荡的眸子轻轻一动。“少夫人,我瞧着你那叫做暖月的丫头,真是不错。” “你也这么觉得?” 禾笙听得是一头雾水,倒是两个女人相视一笑起来,让他更加觉得不解。 出了商家大门,禾笙忍不住的问苏禾柳。“姐,你们刚才在笑什么?” 苏禾柳看了一眼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唯一的亲人,叹了口气,轻抚了他肩头上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人的事儿,你就别瞎猜了。倒是你,自己那点小心思赶紧给我收起来,她可是成了亲的女人,你也听见她有了女儿,不要再想了。” 禾笙被苏禾柳瞧破了心思,不觉得尴尬,只有浓浓的失落。 何宁给老太太请了早安,讲了自己要做旗袍的事情,又交代了旗袍不过膝盖,是长袖,老太太的脸色还稍稍的缓和了下来。 “不是我老太婆管的太多,我始终是觉得,一个家的正主,就得有个庄重的样子。我也老了,总不能也让你们死守着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对了,过两天陈家老爷过大寿,我给推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商家也不适合再过去,你一会儿跟泽修商量商量,看看咱们家里还有些什么好东西,到时候让管家送过去就得了。” 何宁张了张口,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点了头,应了下来。又聊了一会儿,何宁就回去了。 商泽修早就去了商铺,屋里头只有暖月一个人在打扫。 “暖月,青竹和寒霜呢?平时不是她们打扫屋子的么?” 暖月规矩立在一边,有些紧张的捏着手里的抹布。“寒霜来了小日子,肚子疼的厉害。青竹去给少夫人烧水去了,还有之前的冬香姐姐,被管家叫过去了。” 何宁又看了她一眼,看着商泽修刚才喝的茶水又问:“大少爷才刚刚离开?” “走了小刻钟了。” “那把茶水收了吧,都已经凉了。” 暖月应着,把那茶水收了下去。拐了个角,看着茶盏里头的茶水,咬咬唇,红着脸的将那茶水给喝了个干净,这才将茶叶给倒了。 第八十二章 暖月的计量 商老太太的大寿? “奶奶什么时候大寿?”何宁稍稍后退了两步,离得商泽修远了一些。 商泽修抬着布帘的手一紧,神色有些黯然。“十一月。” 何宁转而松了口气,现在才六月,还早得很。“我知道了,你继续忙着,我先回去了。找块油纸盖在那上头,再放上布帘,阳关就透不进来,也不会受潮,那上头附着的染料也不会消散掉。” 商泽修眼中一抹欣赏,她竟然知道这种染料? 他很想跟何宁一块儿回去,只是一会的他还有一个饭局。而且这边的货品确实还得分类,还得要他自己看了之后才能决定到底是该把哪一缎料子送到那几间店铺里头去。 何宁回了商家,先是回了自己的院子,看着被暖月收拾的一尘不染的屋子。暖月像是一只都等着何宁喊她似的,何宁才叫了她一身,就脆生生的答应着到了何宁的跟前。 “今天算是你一个人当班,她们都干什么去了?”何宁的声音里带着一份严厉,似乎对于不见其他的三个丫头倍感不悦。 暖月笑着的嘴角僵了僵,低头对何宁解释说:“我看今儿也没什么事儿了,就干脆让她们休息去了。等我小日子来的时候,正好也能名正言顺的偷个懒。” “你倒是不客气!” 暖月一惊,抬眼看着何宁。却发现何宁神色淡淡,不像是责怪的意味。惴惴不安的暖月,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少夫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何宁捻起一块玫瑰酥的手一顿,好笑的看着她。“你做错什么了?别那么委屈的看着我,我没有那么凶。对了,那衣裳试过没有?还合适么?” 暖月小脸上透出羞涩,让她的小脸更加分了不少。“还,还没有……” 其实暖月在何宁出了门之后就迫不及待的穿了那件旗袍,柔滑的丝质贴在身上竟然是说不出来的舒服,又看铜镜里头的自己,是从未有过的好看。就是那一条大麻花辫有些不和装束。暖月想了想,将辫子绕在了脑后,这么一比对,竟然更加满意了一些。 暖月的小心思何宁知道,却不戳破。一件旗袍而已,给就给了,她爱什么时候穿就说明时候穿,反正那是商家玮送的,一点儿也不心疼。 倒是青竹她们几个…… 商泽修从饭局回来之后,已经快要将近晚上九点了。他今天稍稍的喝了一些酒,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何宁的院子里。 看着里头亮着的灯,他不知为何心口一动,就走了进去。以往的何宁睡觉是绝对不过十点的,所以现在的她,要么已经洗了脸躺在床上,要么还在找着事情做。 进了屋子,就看见正在铺床的女人。商泽修轻柔笑笑,放轻了脚步,悄悄走了上去。她的头发披散了下来,让人看不到正脸。身上有着他熟悉的香味,穿着当初他见过的那一件淡雅旗袍,光着一双细细白白的脚丫,说不出来的诱惑。 “你在那干什么?”商泽修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淡,最后就只有冷意。只一眼他就分清楚,那不是何宁, 暖月受了惊一般的转过身子,低着头不敢去瞧商泽修。商泽修扫视了一眼,眼里透着不屑,透着轻视嫌弃。 他转身便走,听见脚步,暖月抬眼间就只看见他冰冷决绝的背影。 “大少爷!”暖月小跑着追到了快要走到门口的商泽修,从他的身后紧紧抱住了念想了两年多的人。 “你不想要命了?”他的声音一如他的背影,冰冷决绝,没有一丝温度。 “大少爷你别走,我喜欢大少爷!乐冬能成为姨太太我为什么不可以,我长得也漂亮,我也可以为你生孩子!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大少爷你就看看我,我比少夫人更加喜欢你。” 商泽修一根根掰开了她的手指,悠然转身,低着头,用那一双沉不见底的黑眸盯着她。 暖月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却依然不甘愿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何宁去商瑜那边睡,今晚已经说了不会回来。青竹几个人都被她给打发了一天了,根本不会过来干涉…… 他捏起了她的下颚,低头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暖月一脸惊喜,瞪大了双眼看着商泽修的俊脸压下,暖月鼻子尖,还闻见了他身上还带着酒味。 来个酒后乱性,真好! 商泽修的声音有些沙哑,又他的低沉中透出性感。暖月双耳一轰,只因为她听见商泽修说了一个字。 脱! 这是暖月一直期待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暖月的心里却不知为何,竟然会有种羞耻。一边又压抑在心底的虚荣与不甘又占满了心头,她抬眼媚骨妖娆的看着商泽修,一副欲拒还迎。 商泽修转身便要走,暖月又只能牢牢抓住了他的衣袖。 “大少爷……” 暖月终是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她解开了那件旗袍的所有盘扣,红这脸的望着商泽修,媚眼如丝。 “继续啊。” 应了这一句话,暖月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真的就把自己身上的衣裳给脱了个干净。商泽修唇角勾着笑,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肩头,激起了暖月一阵颤抖。 “你的计量,比不得乐冬。你,更是比不得宁儿的一根头发。”商泽修冷冷开口,不带一丝温度的将暖月从悬崖边上拉了下来,摔得个粉碎。 等暖月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商泽修拾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旗袍,拿起来了之后,又像是觉得脏了手一般的扔出了屋子。 “你以为少夫人的东西是谁都能碰的么?简直就是脏了宁儿的屋子!” 他眼中只有讽刺与不屑,暖月在他的面前,不过就是一个贴上身子讨不找好处的卖肉女子。暖月不甘心,她想尽了办法才来到了何宁的身边,当初的乐冬就是那么爬上去的,她为什么不可以! “大少爷,暖月自从来了商家就喜欢上了大少爷,只求能够留在大少爷的身边!”暖月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都没穿的身子,直接又贴在了商泽修的身上。 商泽修像是被暖月的力度冲得往后头退了两步,而那两步正巧就到了门口。已经失去了耐性,他脸色已经全是冷峻,眉间也都失去了耐心,只有厌恶。两手把暖月往外头狠狠一推,月光下头一道白条身子就那么明晃晃的滚落在了众人的面前。 青竹寒霜三个人听见响动,以为是暖月做错了事情得了商泽修的骂,这巧的刚出来,就瞧见了这么一遭! 暖月勾引大少爷不成,反被扒光了衣裳给扔出屋子的事情瞬间就传遍了整个商家。刚刚把商瑜给哄睡着的何宁听着这事儿,嘴角泛开了笑意。 “她想做第二个乐冬,却没那个本事。不给这些个丫头些教训,还真当我何宁是个摆设不成?什么人都想要借着我爬上商泽修的床?” 王妈叹了口气,劝着何宁快些回去。何宁又为商瑜掖了掖被角,这才放心的回去了。王妈瞧着何宁离开的方向暗暗惋惜,当初那个真纯又温婉的少夫人,骨子里头竟然有着这么强势的气息。 回到了院子里,就瞧见了穿着一件单衣,披散着头发的暖月跪在地上,一阵阵的抽泣着。 她走过暖月,低头瞧了一眼。暖月抬起了哭得红肿的双眼,对上了何宁眼里那毫不掩饰鄙夷。 “大少爷碰你了?” 暖月又哭出一行泪来,差点没把脑袋给摇下来。“少夫人我错了!我错了!” 何宁冷着脸将暖月拉着的那块裙摆不客气的扯开,寒霜瞧见了,又上来狠狠将暖月给踹到了地上。 “没碰你就对了,你知道错了,也对了。要是大少爷今天碰了你,你就活不成了知道么?” 何宁的清冷,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寒霜,更加多出一股气势,少了温婉,多了惊艳! 暖月哭的更加大声,何宁脸色一正,瞪得暖月又止住了哭声。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暖月,告诉她: “我知道商家出了个乐冬,你们个个就想着要往上爬。乐冬那是捡到了时候,又会耍些手段。可你呢暖月?你的这副心思,在你用知秋做借口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这种计量,连乐冬都不屑,你竟然还想要顺着往上爬。你以为我何宁,还是这么好任人踩的么?” 她后头的声音越来越高,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听得出来,那是何宁在告诉所有的人,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现在的她,已经完完全全的是商家的少夫人了。 “青竹,叫人先把她扔到柴房里关着。等明天天亮了,那条街里找一家随便什么价格尽管卖了!” 暖月跌坐在了地上,连呼吸都忘记了。青竹去喊了人过来,不想碍了何宁的脸,就直接给拉到了柴房。 进了屋子,何宁竟然觉得一身的轻松。贵妃上头斜坐着一个男人,慵懒又迷人的看着她。 “出气了?” “不够。” “那是原谅我了?” 何宁换着衣服的手一顿,冷冷望向他:“如果你是我,你会轻易原谅么?” 商泽修苦笑两声,“不会。” 第八十三章 长寿面 “巧了,我也不能。”她的神色淡淡也只不过是为了伪装自己心里的委屈,她无处诉苦,也不愿意别人在瞧见她的软弱,于是她才把自己变成了刺猬。 其实越是规矩多的地方,下人们的舌头就越发的甩得快。只一夜之间,暖月的事情就在商家被传的沸沸扬扬。也因为暖月的事情,更加牵扯到了勾引了大少爷飞上枝头却还是麻雀的乐冬。 暖月跟乐冬,又变成了整个商家下人之间的笑话。 何宁起来身,听着冬香说着外头的口舌,心里竟然越发的舒爽起来。 “冬香,你去把青竹和寒霜叫过来。” 冬香是在知秋死了之后,被管家带过来照顾何宁的丫头。她跟着何宁的时间比青竹和寒霜要早一些,对何宁的性子也稍稍的了解一些。 只是这少夫人的性子一瞬间便变得好像更加冷然狠练了一些,倒反是让她一瞬间适应不了了。 喊了青竹和寒霜过来之后,何宁又吩咐冬香把房门关起来。几个人的心里都隐约知道了何宁要说的是什么事情,规矩的依次在何宁面前站好。 何宁不知道什么学得了商泽修的习惯,只用一根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一声一声,让三个人的心里都紧张的不得了。 最后还是冬梅先跪了下来,对着何宁说起了昨天。 “少夫人,昨天自从大少爷过来了之后,暖月就一直劝我们三个去休息。寒霜一来小日子肚子就疼的厉害,是我劝她去休息的。我跟青竹本来不愿意回去的,可暖月信誓旦旦,说少夫人你不会责怪。我们看少夫人昨天确实很忙,也不在院子里,就偷了个懒,谁知竟然被暖月给……闹出了笑话……” “知秋……若是知秋还在,她不可能像你们这样不懂事。” 三个人都齐齐抬头,眼中的惊愕一览无遗。何宁口中的惋惜与悲痛,是他们都能感觉得到的,她说的话,明明就是知道知秋已经死了。 “我一会儿还要去看老夫人和商瑜,我没多少时间跟你们闲话。我只是要说,你们进了我的院子,就是我的人。我是主,你们是仆。我想你们也都知道,我不是恶主,我也不会苛待你们。你们衷心我,我自然就偏厚你们。乐冬和暖月那样的,我不想再看见,但凡你们有着其他的一点点小心思,都给我掐灭了,别让我发现。不然知秋是什么死的,我就能让你们怎么死!” 三个人脸色都唰的变成了一张白纸,连连点头,眼中对何宁再无一丝轻怠,只有谨慎。 “行了,都散了吧。” 冬香想起来,又喊住了正要开门出去的何宁。“少夫人,你还没吃早饭呢。” “不吃了,我去老夫人那蹭吃的。” 冬香想着那温在小厨房的东西,又让寒霜去准备食盒,送到老夫人的屋里。 老太太今儿是起了个大早,何宁到了的时候,她已经抱着商瑜在玩儿了。瞧着这祖孙俩的样子,何宁突然觉得自己不争气起来。虽然这一两个月商泽修根本没到自己的屋里留宿过,可一开始的时候,却是天天在她屋子里呆着的,她的肚子怎么就没见动静呢…… 谁不想儿孙环绕,她也想要个亲生的宝宝…… 商瑜瞧见站在门口不进来的何宁,甜甜的喊了一声。何宁柔柔应了一声,这才缓步走了过来。 老太太今天看起来格外的开心,像是根本就不知道昨晚她院子里的那场闹剧。聊了一会儿,王妈给何宁端上了一碗面。 “王妈怎么就只有一碗,今儿早上吃面么?” 王妈呵呵笑了两声,这才说:“老夫人跟小小姐先前就吃了,这是专门给你做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何宁微微有些惊讶的望着老太太。老太太一脸和善,点了点头。“我们都吃了,你快些吃吧。这是泽修给你做的,他第一回下厨,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何宁微微张着小嘴,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置信。商瑜瞧得乐了起来,窝回老太太怀中咯咯的笑出声来。 其实在何宁还未起身的时候,商泽修就在何宁院子里的小厨房,让冬香教着做过两回了。挑了一碗看起来不错的一直温着,就等着何宁起来的时候能吃得到。可何宁没在自己院子里吃,倒是说要去老太太的屋里蹭吃的,冬香就只能又拿了过来。 只是拿过来之后,这面都坨了,哪里还能吃。商泽修又给重新做了一碗,这回是王妈在旁边守着,又有着之前冬香教的,坐起来也更加有底气了一些。 何宁望着那一碗汤面微微愣傻,商泽修做的? “这能吃么?”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藏在门外的商泽修第一次觉得窘迫,手里头都有些冒汗了。 看着何宁久久不动筷子,商瑜跳了下来,跑到何宁的跟前。“我先来尝尝能不能吃。”说完,细嫩嫩的小手指头就给戳进了碗里,愣了两秒,迅速给抽了出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何宁吓了一跳,忙给她抱起来,吹着那一根烫红了的手指头,老太太一着急,又让王妈赶紧去找大夫来。 商泽修从门口进来,穿的是一身丝绸长装,看惯了他穿西服,现在看他穿中式的长衫,倒是更加觉得他笔挺,更加的儒雅了。 他黑着脸将商瑜抱过来,对何宁有些不自然的说:“把面吃干净,我带她去看大夫。” 何宁瞧着一屋子里忙出忙尽,自己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面,丢下筷子就要跟着出去。老太太一把拉住了她,指着那一碗汤面。 “这是泽修忙活一早上给你弄的,吃掉再去。商瑜烫了个指头而已,你的生辰是大事!” 是了,今天是何宁的生辰。她一直都记得自己的生辰。以前何母每到她的生辰都会下厨做一桌她喜欢的菜,还有一碗长寿面。暖月的事情不是巧合,她从暖月到了身边之后就开始筹划了。 商泽修能够试探她,她为什么不能?她在拿出那件旗袍给暖月的时候,心里就有了决定。如果商泽修要了暖月,她转身便走,再不回商家,再不见他。 可如今,商泽修什么都没做。或许乐冬的事情也是他没想到的,他那些从来不亲近的姨太太都是放给外人瞧的,都是给老太太安心的。 可是商泽修却还有着一个陈景俞,是她始终梗在心里的一根刺。 明天陈老爷大寿,商泽修真的能带她去么? 重新拿起了筷子,何宁低头闻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热气熏到了眼睛,把一双眼睛都给熏得多了些雾气。 吃完了面,何宁差点把那汤汁都给喝了个干净。老太太在旁边瞧得眼巴巴的,问她:“怎么样,还能吃么?” 何宁忍着心里的欢愉,微微上翘的嘴角让老太太瞧得舒坦。“咸了些。” 老太太大声笑了起来,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等我大寿,我也要他给我做一碗,让她少搁点盐。” 商瑜的手只是稍稍烫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何宁心里担心,就找了过去。到了地方,商瑜倒是没哭了,安静的在旁边让商泽修擦着药,瞧见了何宁之后,这才又一副委屈的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给止住的哭声又重新响了起来,这回的商泽修是彻底的没辙了。他跟商瑜亲近的时间不过了了几次,根本就不懂得该怎么去哄孩子。 何宁上前将商瑜抱在了怀里,轻声的哄着她。小家伙破啼而笑,商泽修才松了一口气。 “把商瑜交给王妈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宁还没出声呢,商瑜倒是先不干了,紧紧抱住何宁,差点没把她梳好的头发给抓散了。 “要去哪里?我还没带商瑜出去过呢,我今天想要带她出去逛逛。” 商泽修望着这对母女,眼里的温柔骗不了人。“那就带她一块儿去,我也要去街上。” 虽然有些疑惑,她也有满肚子的话想要问他,可商瑜在着,何宁也就没多说。原本安排了车子,可何宁更加愿意牵着商瑜走,商泽修就依着她们,在后头安静的跟着。 商瑜年纪太小,又是老太太手心里的宝,平日里都让出门。这么可爱的一个奶娃娃,万一被人贩子给瞧上了,岂不是要了老太太的命。 或许连商泽修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望着何宁和商瑜的眼神是有多温柔,以往私下儒雅,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商家大少爷,现在就只是一个宠妻溺子的丈夫。旁边的商铺有不少的人探头侧目,对商泽修的这副样子暗暗咋舌。 “宁儿。”商泽修喊停了何宁,站在一家店门口笑得云淡风清。他指了指身后的点名,荣富照相馆。 这是青州里唯一的一家照相馆,老一辈的人说,西洋的照相机能把人的魂儿给收走。这是西洋来的新玩意儿,青州里头除了一些爱好新潮的人,所以这照相馆就根本就没多少生意。 何宁愣神,她从未照过相,却见过别人的照片,小小纸片里的人像就跟真的似的……望着笑颜真挚的商泽修,何宁的心微微一动。 谁不想把自己的样子永远都留在爱人的身边…… 第八十四章 照相 商瑜年纪小,对一切没接触过的事情永远都是那么新奇。商泽修明明瞧见何宁已经心动了,却根本不见她动。心一动,上前去把商瑜给先抱了进去,何宁也就只能跟着进去了。 老板显然是跟商泽修认识已久,在一边就聊开了。何宁拉着商瑜,一大一小对这里头的东西好奇的不行,东瞅瞅西望望的,商泽修一个侧目,就被逗得乐了。 商泽修将商瑜抱了起来,走到另外一边,中式古老的椅子上,对何宁笑笑。“宁儿,今儿是你的生辰,我们拍个照,回去拿给奶奶看看,奶奶觉得不错了,我们下回带着奶奶一块儿来照。” 何宁心一暖,却依然杵在原地。她的头发有没有乱了?今天只是随便穿了一身衣裳,她以为商家没人知道她过生辰,她不想仗着自己是商家少夫人的身份,弄得商家上下上下的忙活,只是为了她这个小辈的生辰…… 原来他知道…… 老板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看着何宁根本没动,只当她心里是害怕。“少夫人快过来吧,那些谣传的东西都是吓唬人的,哪能把人的魂儿都给收走了。等会我轻轻按一下就完事儿了,可是留的却也算得上是永恒了。” 老板嘴甜,将何宁哄得更加心动了。她像是个刚刚进了城的小姑娘,不自在的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裳,一边还忐忑不安的问着商泽修。 “我不知道你要带我过来照相,你帮我看看,我的衣服是不是要换一身?我的头发呢,有没有乱了?哎呀,我今儿没带耳坠子!” 商泽修唇边的笑意渐浓,声音柔得像是潺潺的溪水。“我的夫人不需要那些多余的装饰,就足够让人觉得心动了。” 在外人面前这样*裸的说着情话,让何宁的脸是臊了个大红。她的脸上本来就是不施粉黛,现在应了那酡红,倒像是染上了淡淡的腮红,美得不及方物。 何宁走到了他的身边,商泽修将商瑜给何宁抱住,让她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是站在了何宁的身后。 老板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对何宁和商瑜说:“少夫人,一会儿你们看着我这边就行了,别眨眼,一眨眼就不好看了。” 何宁第一次照这个东西,心里紧张的不行。倒不是因为担心魂儿被给收进去,而是担心自己照出来会不好看…… 一阵白光晃得商瑜扑进了何宁的怀里,强烈的光芒刺得何宁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老板从盖在相机上头的黑布里探出脑袋,对体贴的给少夫人遮眼得商泽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商少真是对不住,刚才没照好,商小姐闪身子了,咱们再重新来一次?” 何宁的脸更红了一些,实在是有些觉得不好意思。商瑜估计也是吓坏了,躲在她的怀里就不愿意出来。商泽修只得学着何宁的样子轻声哄着她:“商瑜,一会儿照完了相,带你去看皮影,给你买糖果吃。” “真的?”商瑜大大的眼珠子一脸期待,融化了何宁的一整颗心脏。 “真的。” 老板喜笑颜开,钻进布里又看了看,又探出了脑袋对他们说:“就像刚刚那么照,商小姐要笑,笑得开开心心的。” 商瑜就是不用老板提醒,也都笑得开开心心的了,皮影和糖果,那都是小孩儿喜欢的…… 又是一阵白光…… 商瑜好像被商泽修的那句话给蛊惑了一般,从那店里出来之后,脸上的笑意还真的就一直都没收起来过。要不是何宁自己好好的,她真的就要怀疑商瑜被那小铁盒子把魂儿给收走了呢。 商泽修抱着已经玩儿的累了趴在他的肩头酣睡的商瑜,何宁拿着一串糖葫芦还有一袋糖果,跟在他的身边。 静默无声,却隐约有些跟之前不一样了的感觉。 何宁脚步顿了顿,偏头问他:“我从没跟商家的人说过我的生辰,你是怎么知道的?” 商泽修淡淡笑笑,“我有你的生辰八字。” 是了,听说当初就是因为自己的八字能够衬得上商泽修,她才被商泽修点头进得门。她的生辰,难得他记得…… 玩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是三个人在外头吃的,到了商家,已经是晚饭的时候了。何宁不忍心喊商瑜,就叫王妈给抱了下去。商泽修洗完了手,又给何宁拧了一张干净的帕子,让她擦手。 “奶奶等我们吃饭呢,过去吧。” 何宁一愣,点了头,接过那帕子轻轻擦着手。 两人到了地方,果然老太太已经在饭桌上等着了。倒是没来晚,菜也是刚刚才上的,都是何宁喜欢的菜,只是相比之前,显得更加奢华了一些。 “玩儿了一天,商瑜没闹你们吧。快坐下来,今儿是你的生辰,商家之前对不住你,老太婆在这里给你先赔礼了。” 老太太今儿穿的倒是喜庆,一身庄重的枣红色,连平时从不带的配饰也戴了不少。抬起王妈给她倒的一杯酒,对何宁扬了扬,一口就给饮空了。 何宁忙着去截那杯子,可老太太一扬手,王妈又给斟满了。“奶奶你这是做什么?你最近还喝着药呢,怎么能喝酒,快把酒杯放下。” 老太太呵呵笑笑,是显得真高兴。“我瞧你们一回来,就知道你们玩儿的好。你们都高兴了,还不许我老太婆高兴高兴?宁儿,我老太婆有时候是糊涂,可有时候眼睛却是亮着的。我等着,等着入土之前,你们给我添个曾孙子。” 何宁只觉得老太太今天有些奇怪,却不知道她竟然兜兜转转讲到了八字都还没一瞥的曾孙子。她跟商泽修现在的关系,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有哪里能有曾孙子。 可这时,又听老太太叹了口气,对旁边独饮的商泽修说:“让你们给陈家选的贺礼选了没有?” 商泽修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接着又像无事一般的送到嘴边,一饮而尽。“交给管家弄去了,奶奶你不用操心,明天我还要过去一趟。” “你还过去干什么!”老太太一拍桌面,这才像是想起了何宁也在旁边似的,又收回了手。转而望着何宁笑笑,“宁丫头,你进门那么久,奶奶也没疼过你,我这有两个镯子,跟了我好些年了,给你。” 说完这话,老太太就把手上的玉镯给褪了下来,要给何宁带上。何宁推脱不要,又抵不过老太太的执拗,只觉得手上多了两个镯子,沉甸甸的难受。 而这时,管家送来了一小个长条的盒子,看了看老太太和商泽修的脸色之后,才递给了何宁。 “这是乾帮派人送来的,说肖大当家给少夫人的生辰贺礼。” 何宁眸心一窒,心却狂跳了起来,抬眼间却撞进了商泽修那一双沉不见底的眸子里。咬咬牙,何宁趁着管家还在旁边的时候,就给那盒子打开了。只见盒子里头装着的,竟然是一幅画轴。 展开了那画轴,竟然是何父当年一直都十分喜欢的宋克的书法! 老太太一听肖孟九的名字还有些愠怒不满,可一瞧那幅送来的字画,还真的就是明朝宋克的笔迹。只是肖孟九是个没什么文化的粗人,真假还不知道,若是真的,那何宁真是受了他太大的情了。 老太太又看了一眼身边沉着眼望着何宁的商泽修,对一旁的管家说:“肖大当家有心了,你去告诉乾帮来的人,就说我老太婆代替孙媳妇儿谢他了!” “怎么有人送礼还能送那么古老的书法字画?”商泽修似是好奇,又似乎带着一些别样的意味,怎么瞅都觉得那字画碍眼。 何宁把字画又重新卷起来放在了盒子里,无视商泽修,转而对老太太说:“家父还在世的事情,一直都喜欢收集名人字画。当初的明朝三宋就差宋克的书法没买到,家父遗憾,我却收到了这么一份礼。” 老太太轻轻点头,以眼神示意商泽修,商泽修只当没有看见,自顾自的喝着酒。 一顿饭下来,何宁也没吃进去多少,十六的生辰也就那么过去了。躺在床上,竟然有些生起了气了。 商泽修明摆着是要对她求好的,可今天除了一碗汤面,他什么都没送她。她虽然比之前变得更加坚强隐忍了一些,可骨子里还是个小女人,她也希望自己能收到丈夫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明天还是陈景俞父亲的大寿,商泽修让人备了礼物,却独独没有自己的…… 下半夜的时候何宁才有了些睡衣,早上醒来的时候,自然就晚了一些。洗漱好了之后,冬香抱着一件衣服,轻手轻脚,放在了贵妃上,小心的不行。 “少夫人,这是大少爷送过来的,让你穿上这衣裳,跟他去陈家拜寿。” 何宁走过来瞧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眼了。那身宝蓝色的旗袍,料子一看就让人觉得稀奇,因为那些看似乱杂无章的纹理巧妙的又让人不会觉得繁乱,那上头淡淡的光晕,看着就让人觉得神奇。 她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喊了冬香关上了门窗,拉上了窗帘,亲眼瞧见了那件旗袍上散出的幽兰时,才终于肯定了着旗袍的料子。 幽兰…… 关于近期的更新问题 事情是这样的。 大家开学的开学,上班的上班,书湄也要回家去了~ 身上带了两壶酒没发坐飞机,只能选择火车,摇摇晃晃三四天,还得中途到大理见个朋友倒个车。 书湄没有几章存稿,所有从明天开始就只能更新一章,一直到七八号回家之后才能回复正常更新。在此期间书湄欠下的所有加更章节,回家再补上,望大家见谅。 这段期间大家也可以把需要的期待推荐票子投给其他喜欢的作者,当然继续投我这边也是可以哒~加更方式还是不变,赏钻和推荐票满就加更,但是这几天就之前欠着,等回家再还了…… 最后还要谢谢各位的支持,感谢感谢! 第八十五章 陈家做寿 何宁觉得,她让苏禾柳做的那几身衣裳就已经足够美丽的了,可直到她穿上了这件幽兰,才真的发现之前那一些她认为不错的织品,全都被幽兰给比了下去。 幽兰不知道被商泽修加了什么东西,上头附着的淡淡蓝色,让她觉得触手柔软细腻,像是抚在一层软软的细沙上。 旗袍是中长袖,高领,盘扣地方虽然没有何宁当初要求的那么高,可也精致的盘出了花儿来。 “只有衣裳,没有别的?” 冬香笑笑,点点头。“有的有的,半个月前大少爷就来偷偷问过我,少夫人你穿多大的鞋子。我也不太确定,就直接拿了一双少夫人的鞋子给了大少爷,大少爷这才去给你买新鞋。” 说着,冬香竟然旁边拿出了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精致又大方。 “大少爷准备的?”何宁望着那鞋子,不知为何竟然想起了她那一夜穿着商家玮送的旗袍,一边又光着脚的样子。 冬香又笑笑,正要说话,却看见商泽修大步走了进来。今天的他不像是昨天,他穿着一身米色的西装,还讲究的配上了一条领带,头发清清爽爽,看起来更加的风流倜傥。 “试了没有?我让苏禾柳加急做出来的,你看看哪里不合身,赶紧拿过去给她改一改。” 何宁又是一愣,“你让苏老板加急的?” 他轻笑点点头,拿起了幽兰就在何宁的身上比划了起来,一边比划一边还满意的点点头。 “你得快点了,一会儿人家可就开席了。” 何宁咬咬牙,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真的要带我去?” 他压下俊脸,时隔一个月多之后,才终于在想了又想的细腻肌肤上头亲了一口。“真的。” 何宁将商泽修推开一段距离,捂着被他偷吻的侧脸,偷偷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冬香。 “你等着,我去换衣裳。只是我没穿过高跟皮鞋,我怕崴脚,不适应。” 商泽修柔柔笑道:“没事,你挽着我,我衬着你。” 当何宁换上了幽兰走出来之后,商泽修的眼睛都看直了。他就知道幽兰一定会适合他的娇妻,所有他把之前准备送给何宁做生辰礼物的东西都给换掉,让苏禾柳在两天的时间连夜给赶了出来。 衣服刚刚送来,他就给拿到了何宁这边。 他就知道,穿着幽兰的何宁,一定就是全天下最美丽的女人了。 她的身上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本来就长的好看,现在还未施粉黛,如果再画上妆容,那是什么样的天仙绝色了! 商泽修摒住的呼吸差点让他窒息,因为一个女人而窒息。他更加庆幸自己能够遇上这么一个令人着迷的女人,他真的是捡到了宝了。 走近了何宁,商泽修将抬起来,想要抱一抱她的手又给收了回去,满眼温情。“还是不要穿这一身了,你这一身,能够迷死多少个男人你知道么?” 何宁嫣然一笑,双手攀到他的肩头紧紧勾住。“那就最好,我还没见过商大少爷吃醋的样子。” 商泽修无视了冬香,将俊脸再次压下,他的两片薄唇就快要碰上她不染而红的唇,却又勾人的继续停在了那里。 “真是个磨人的妖精!” 何宁唇畔微扬。“如此,就谢过商大少爷的生辰礼物了。” 商泽修眸心又是一沉,笑得越发迷人了。“你喜欢就好。” 到了陈家的时候,已经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了。门口一个看着管事儿的人大约是陈家的管家,瞧见商泽修之后正腆着笑的要走过来,就瞧见了挽着他手臂的何宁。那管家脸色一僵,还是迎了上来。 “商大少爷来的巧,马上就要开席了。这位……”他一边对商泽修卖着巧,一边又偷偷的望着商泽修身边的绝美女子。 “我是何宁,泽修的妻子。”她清灵的声音让周遭的人都屏息静气,如此美丽的女人,竟然是商家的少夫人? 管家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一些,有些为难的朝着里头瞥望了一眼,又望了望商泽修。 “怎么,陈家不欢迎我?” 管家被何宁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狠狠甩了一个巴掌,悻悻笑着,一边将二人给迎了进去。 进了陈家,只听耳边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原本热热闹闹的地方都变得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商泽修身边那个泛着淡淡光晕的美貌女子。 只一眼,陈景俞就看见了商泽修,只一眼,她就恨不得戳瞎了自己的双眼。商泽修身边的位置,本应该是她独有! 安静了片刻之后,所有人又都纷纷的议论了起来,这商泽修身边的女人,究竟是谁?所有的人都知道商泽修身边不缺女人,只要他点头,有大把的女人会往他的身边凑。而少数知道商泽修跟陈景俞关系的,更是抱手看着热闹,不知道商泽修身边的这个女人,是不是跟着他来砸陈家场子的。 她身上的旗袍看起来就造价不菲,不知道这是什么料子,竟然能有这般的光泽。不仅把人给衬托得更加高雅柔美,也让她在一众小姐夫人中,成为了令人瞩目的焦点。 什么叫做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她跟商泽修就是了。 何宁也瞧见了陈景俞,自然的,商泽修也一眼就看见了陈景俞。何宁抬眼,却发现商泽修正在宠溺的望着自己,根本就没有去看前面的陈景俞。 心里打翻了五味瓶。当初的何宁在他们跟前,根本就是个透明的人,他们可以当她不存在,继续谈天说笑。而如今,商泽修只是盯着自己看。他的心里,是不是还有陈景俞?只是他压在心底不愿意去让何宁发现而已? “你不去跟你的旧情人打声招呼?”她发现自己再也伪装不下去,也顾不了场合,直接就问了出来。 商泽修先是一愣,后才抬眼望着前面紧紧咬着下唇的陈景俞。“景俞。” 陈景俞的两个拳头捏的很紧,都能看见上头的淡淡的血管,还有分明的骨节。这些天的陈景俞,真的是瘦了呢。 陈景俞慢慢走上前,站在商泽修的身前,望了望他身边的何宁。幽怨的眼睛里头已经有了些湿气,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你带着她来是什么意思?” “他是我的妻子,我带她来给陈伯伯贺寿的。”他声音如往常一样的低沉,不带一丝起伏,眼里是一片坦荡毫无遮掩,让何宁瞧得心惊。 他怎么能这么坦诚?何宁不相信,却又舍不得不信。 陈景俞的唇角都快要被咬破了,不甘的双眼狠狠盯住何宁,看着她身上的那身旗袍,眼中也有了些惊艳。她从来都只是看何宁穿旧式的衣裳,现在换了一身旗袍,竟然能有这么勾人。 明明都是女人,可连她看了都会嫉妒! 明明今天她才是这里最耀眼的明珠,可现在却变得黯淡无光,成了一个笑话。 “泽修,你怎么能那么过分?”陈景俞的眼眶再也关不住泪,眼泪决堤而下,唯一不变的是她望着商泽修眼中的那抹期待。 商泽的眼眸更加沉了几分,放开何宁挽着自己的手。就在何宁担忧抬眼的瞬间,商泽修又将大手揽在了她的腰间上。 “何宁是我从一开始就承认的少夫人,曾经是这样,现在也依然改变不了我当初的决定。景俞,我要带她去给陈伯伯拜寿了。” 他揽着何宁,就那么从陈景俞的身边走了过去。陈景俞的心陡然一空,窒息感瞬间侵蚀了她,身子就像是断了线一般的给倒了下去。 众人一阵惊呼,何宁转身,惊讶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陈景俞。商泽修稍稍皱着眉,眼中深沉的可怕。 何宁退出他的怀,瞥望着正急得手脚错乱的陈家下人。“你不过去瞧瞧?她可是被你气晕的。” 商泽修稍稍侧身,冷然的看着那一切。“我已经决定不再跟她有牵扯,难道你还想要将我再推到别人的身边?” 何宁愣住,低头不答,心里头千万个念头飞闪而过。 陈老爷闻讯赶来,顾不上一种宾客,就急着让下人们先把陈景俞给抱回了房里。消停了之后,才终于笑道:“各位受惊了,小女这几天还生着病,不让她过来又不愿意,依着她吧又出了事儿,真是够急人的。各位先吃着喝着,别跟陈某客气。” 说完了之后,他才转身看着商泽修和何宁,双眼一横,以三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喝道:“你们给我过来!” 跟着陈老爷进了书房,外头的下人把门一关,让何宁有了一种鸿门宴的感觉。商泽修对陈老爷打着客气,说了两句恭贺大寿的喜话,却绝口不提刚才陈景俞的事情。 陈老爷一声冷哼,直直望着他身边的何宁,张口就说:“没想到你商泽修也是这么一个人,还敢带着这个女人来我陈家,难道真的欺我陈家没人,想让我女人不好过么?我陈某人真是看错了你商泽修!” 商泽修倒也不气,只是淡淡笑笑。“我敬你一声伯伯,是因为你当年跟我父母确实交好。可是我商家的事情,商家的女人,轮不到你来品头论足!” 第八十六章 偶遇苏禾柳 陈老爷怒极,一掌拍在那上好的梨花木书桌椅上。“商泽修,你真当我陈家没人是不是?你还真当青州只是你商家的天下,还不许别人说话了是不是?” 何宁只是在旁边淡淡的看着,并未作声,只是静静的观望着。谁知商泽修却轻笑了一声,扶着何宁不客气的坐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景俞是什么性格,你最清楚。我从小跟景俞玩儿到大,也清楚。我敢肯定,陈景俞现在,就在外头偷听。” 他修长的指尖直直指向了门外,何宁顺着望过去,果然就看见了已经打开了房门的陈景俞。 陈景俞脸色有些苍白,站在门口摇摇晃晃,好像一阵风过来她又能倒下去的样子。陈老爷看得是直心疼,却还是沉着脸的呵斥她。 “回屋子里呆着去,过来干什么?” 陈景俞紧紧咬着唇角,双眼盈盈望着商泽修,一脸的委屈怨念的样子。 “泽修,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你真的要这么对我么?” 何宁转而望着商泽修,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让他的心里沉静了不少。原来她知道,他对陈景俞再狠,也还顾着些当年的感觉。陈景俞是他喜欢的第一个女人,执着了那么久的女人,说完全能够舍弃,心里还是会有些复杂。 原来她都知道,所以要让他带着过来贺寿,她想要亲眼看看,看他是不是还对她又感觉…… 冲着何宁温柔的笑了笑,他眸子里一如当初的坦荡。 “景俞,我已经遇上了宁儿,我不会放手。世界之大,你又是留过洋的人,还会有更适合的人在等你。” “商泽修!你怎么能这么说!这些年我一直等你,等到的就是这么一句么?她为你做过什么,做过什么?” 商泽修的脸色稍稍沉了下来,他望着已经近乎疯狂的陈景俞,眼中开始翻起了惊涛骇浪。 “你以为你是谁,敢对我发疯?陈景俞,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是不知道,我不说不问,你就真的当我是个傻子不成?”他转而望着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商泽修的陈老爷,冷笑一声,说道:“陈伯伯,你明里暗里的对我商家出手,我商泽修一直隐忍,现在既然想要跟我商家撕破脸,那就断绝一些干系好了!” 他站了起来,身上的冷然的气势将他的儒雅全都给压了下去,何宁第一次看见如此不一样的商泽修。 看着商泽修要走,陈老爷这才忙着站了起来,连声喊着商泽修。 “世侄!今天是陈某的寿辰,世侄就卖一个面子,这些事情我们容后再议吧。” 商泽修冷眼看着他,嗤笑一声。“你不过才四十七,办什么大寿?听说陈家表哥在北边都已经打上了,那边的战事吃紧,粮食都不够吃的。你要是有心,把大寿办成一桩慈善不是更博得个好名声?” 何宁跟着站了起来,轻轻挽住了商泽修的手臂。他低头冲她宠溺的笑笑,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何宁微微有些惊愕,想了想,又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陈景俞看得是浑身颤抖,紧紧咬住的唇角都有了些血腥味。怒而上前,狠狠的推了何宁一把。 那高跟皮鞋何宁本来就穿的不习惯,被她一推,竟然就狼狈的跌落在了地上。商泽修忙着上前去搀起她,刚刚扶起来,何宁的脚腕就锥心的疼,竟是崴脚了。 “你有什么资格做泽修的妻子,又古板又无耻的女人,一边跟肖孟九牵扯不清,一边又在泽修的面前乔装可怜!你有什么本事?你的本事就是为了几间铺子就能爬上别人的床么!” 商泽修是真的怒了,他反手就给了陈景俞狠狠的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把陈景俞的梳好的头发都给打散了一些,要不是扶着旁边的桌椅,陈景俞也一定会摔在地上了。 “泽修……”她一语喃喃,不敢相信商泽修竟然会为了何宁出手打她。 原本还对陈景俞有些复杂情愫的商泽修,此刻他眼中的惊涛骇浪已经全都漫步在了脸上。陈景俞瞪着眼珠子紧紧咬着唇,一声都不敢再说了,委屈的眼泪噼里啪啦就落了下来。 陈老爷护女厉害,忙着上前来检查陈景俞的伤势,陈景俞将陈老爷的手狠狠拨开,望着商泽修就哭出了声来。 从前的商泽修是最见不得陈景俞哭的,而现在的他,却只觉得厌恶生烦。 “怎么样,还能走路么?”他的轻柔只对何宁展现,他的体贴关怀现在也只有何宁能够得到。、 何宁微微垂着脑袋,轻轻的摇了摇。“不行,一动就疼的厉害。” 商泽修没有犹豫,把何宁拦腰抱起,不再看陈家父女一眼,直接就出了这书房。后头陈景俞的哭声越来越大,陈老爷站在门口咒骂商泽修的话语也越来越难听。何宁不知为何,心里只觉得是解气了。微微上扬的俏皮又给使劲的掩了下去,抬起了那双璀璨的黑眸,怕触怒他一般的轻轻说:“其实我还能走,我是故意想要你抱起出来的……” 商泽修深邃的眼睛直直撞进了那一片璀璨。“别说话,抱紧我。” 幽兰是的颜色是淡淡的蓝,将何宁被抱起之后露出来的那一截白嫩的小腿显得更加细腻了。 可笑的是,陈家的大寿,数商家送过去的礼最多最重,而却在商泽修抱着何宁出了门之后,那些礼又被全数的给要了回来。 一时之间,陈家成为了整个青州里的笑话。人们的茶余饭后就总是在议论,到底陈家是怎么惹了商家,竟然能闹出这样的洋相来。 原本的喜事现在竟然闹出了这么一遭,陈老爷被气病在了床上,听说都下不得地了。以前跟陈家走的近的人自然也都不愿意再跟陈家走动了,就怕一不小心又招惹了商家,也惹得这么一出。 何宁到了苏家的缝衣铺,一进门,掌柜的就把她给迎进了内间。内间直通后头的小宅子,是个四合院一样的地方。 苏禾柳就住在里头。 陈家过寿那天,商泽修抱着何宁出了门,正让人去喊车过来,何宁却看见了被两个女人围在一块儿的苏禾柳。 那两个个女人穿着都颇有讲究,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只是她们一口一个“贱人”,还不时的对着苏禾柳戳戳指指。 何宁拍了拍商泽修的肩头,将苏禾柳的方向指给了商泽修看。商泽修顺着那边看了过去,只是淡淡的说:“不用管她,她自己也都习惯了。” 何宁愕然,被人辱骂,成了习惯? “放我下来。” “你要过去?”商泽修看着何宁收不回来的眼,提步就抱着何宁走了过去。可刚走了两步,又被何宁给叫停了下来。 “女人的事儿,你少掺和,你放我下来。倒是你,要回了送出去的礼,青州明天就又有得热闹听了。” 何宁一瘸一拐,慢慢的走了过去,看的商泽修在后头是一阵心惊。 到了那几个女人旁边,何宁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一些。 “贱人!早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哪有女人一直出来抛头露面的,你说你不是那条街上的女人,那你之前也一定是!勾引别人丈夫,也只有你才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 “青州就是被你们这种女人给弄得乌烟瘴气!姐,废话不多说,咱们今儿就直接划了她的脸得了,看她以后还怎么勾人男人!” 苏禾柳捂着侧脸低着眉眼,另外隐约还有些红色,明显是受过力度不轻的耳光。她低着头,不为自己做辩解,也不知道这两个女人的话是听进去了多少,就那么干干的站着。 “苏老板!”何宁淡淡开口,一边还亲昵的将她从那两个女人的围攻里拉了出来。“怎么会在这遇见你,我这身旗袍是真好看,上回脱你做的那几件,也不知道做好了没有?” 她的喜笑颜颜,在苏禾柳的眼中就如菩萨一般。明明想要开口说声谢谢,却还是只能低下了眉眼,垂头不语。 两个女人上下扫视了何宁一番,眼中颇有惊艳,可转眼之间,又开口讽刺了起来。“哟,你也是那条街上的?青州苏家缝衣铺只给那条街上的女人做衣服,这衣服倒是好看,就是穿错了人。” 何宁望着那扭捏着身子满身脂粉的女人,狐疑的抬手指了指自己。“夫人你是在说我么?” 女人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鼻子里头冷哼了一声。 何宁淡淡的笑着,眼里却是一片清冷。“夫人误会了,谁说只有那条街的女人才能穿旗袍?夫人难道不知道,整个上海的女人穿的都是旗袍么?倒是我们这些老式的女人,总是被她们笑话。” 女人一听,脸色瞬间拉长。“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正正经经的人家,还比不得一个卖肉的了?” 何宁摇头,淡笑不语。另外一个女人看着自家姐妹吃亏,被人给反着嘲笑了一番,当即就把袖管给撸了起来。 “她们明明就是一伙儿的,穿的有木有样,其实还是个卖烂肉的!看我今儿不撕破了你的皮,扒光了你的衣服丢在这大街上!” 第八十七章 苏禾柳的曾经 那女人说完,疯一般的就朝着何宁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何宁吓了一跳,不觉得后退了两步。一旁捂着脸静默了许久苏禾柳突然上前挡在了何宁的身前,可怜脸上又狠狠的挨了两下,连头发都有些散了下来。 “贱人!敢跟着姓苏的出来勾引人,也别躲人家身后去啊!瞧你那件衣裳,一定也是哪家的老爷送来的。只是狐媚子就是狐媚子,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连一身衣裳都被穿的那么骚!” 苏禾柳紧紧咬唇,望着那女人,实在是隐忍不下去,才眼中带怒的说:“李夫人,我跟李老爷什么事儿都没有,是你自己想得岔了边儿。你为难我就算了,她不是你能咋惹得起的人物。” 被叫做李夫人的女人又冷笑了两声,眼睛都快要竖起来了。 “怎么的?你还真当这青州里头所有的男人都是你苏禾柳的不成?这青州我活了半辈子,还真没见过我惹不起的人物!贱货就是贱货,怎么样都改变不了你们是个妓女的样子,一身烂肉还勾引人,真当我这个李夫人是死了不成?” 说着,那女人又抬高了手,照着苏禾柳又想要打下来。何宁一个闪身,把那女人的手给抓了个稳当。 连何宁都不知道她现在的力气到底是有多大,她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要不是被她紧紧捏着的手腕上头还有些温度,李夫人一准儿要以为她是个冰冰冷冷从土里爬出来的死人呢! “这位李夫人,我劝你在动手之前最好先想想结果。苏老板能忍你让你,我却没有那份闲心。” 李夫人挣扎了两下,竟然不能从她的牵制里收回了手。何宁冷笑一声,将她的那只胳膊狠狠甩开,一边回头去看着苏禾柳脸上的伤势。 她脸上除了被打过耳光,还有些通红之外,就只有两道浅浅的戒指不小心刮倒的痕迹。苏禾柳冲何宁难看的笑笑,又继续将头给压了下来。 李夫人在何宁面前讨不着好,变得越发的嚣张起来。仰着脖子就喊了起来,大体的意思不过是自己被两个烟尘女人给欺负了。喊她姐姐的那个女人在一边忙着帮腔做事,让人头疼。 有些好事的人已经停在了原地,冲着她们的方向指指点点起来。李夫人一看,越发的得意。 “看你的样子也是哪家正经的姨太太吧?非得要跟苏禾柳搅合在一起做什么?你现在对她好,以后她就会对你蹬鼻子上脸,把你男人给抢了。到时候你这好看的脸蛋也得跟我一样变得狰狞疯狂,又得你后悔的。” 何宁勾着唇角冷笑了两声,往商泽修那边淡淡的看了一眼,这才对李夫人说:“以后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只是现在,我家先生不高兴倒是肯定的。” “哟!”李夫人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越发的让人觉得呱噪。“等他瞧见了你身后的另外一个狐媚子,可就高兴的不得了了!” 何宁懒得再跟她们纠缠,不耐烦的指了指正在往这边走过来的商泽修,对那两个无理取闹的女人说:“我家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另外,我不是姨太太,我是商少夫人。” 她将自己的身份说的云淡风轻,却在李夫人的耳朵里炸开了花儿。 “你说自己是谁?你还真的蹬鼻子上脸了不是?我跟商少夫人那是最熟的朋友了,我还能不认识?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啊?看你小小年纪,倒是跟苏禾柳学得一套一套的!” 李夫人一个劲儿的说着自己跟商大少夫人是怎么样的相熟,旁边的女人一脸越听越得意的样子。看的何宁心里是越发的想笑,她什么时候能有这么交好的太太了? “宁儿?”商泽修走到了何宁的身边,轻轻揽住了她,将她护在怀中。 何宁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瞪得商泽修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一边呱噪不堪的李夫人望着商泽修是眼睛都直了,以前她曾经远远看过一眼,一直都忘不掉那个英俊儒雅年轻男人,现在再看,竟然是这么近的距离。 “你认识这位李夫人么?看她的样子,跟我好像还听熟。”何宁皱眉指了指两个已经看呆了的女人,没好气的对商泽修问。 商泽修转头一看那两个女人,搜光了脑子里头的所有画面,依然是陌生。“不认识。” 这话一出口,对两个女人都是莫大的讽刺。这两个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女人,瞬间就成为了旁边围观看戏人的全部笑谈,脸是丢尽了。 何宁冷下了脸,将苏禾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对那李夫人冷冷笑道:“李夫人要是对苏老板还有什么误会,不如将李老爷喊出来一次性讲个明白。苏老板是和气的人,她被人欺负了也就一直忍着,我可忍不了!刚才是谁说,我和苏老板是那条街上的女人来着?” 她的冷眼扫视着那两个女人,两个女人的心里都吓得不轻。商泽修对何宁的维护她们不是看不懂,她们后怕的是商泽修对她们夫家责怪下手,那她们就成了断掉自己夫家商路的导火索了! “商……大少夫人,你瞧,我们不过就是跟苏老板开了个玩笑,只是个玩笑而已。”李夫人腆着笑在一边对何宁示着好,她倒是看明白了,现在只要把何宁哄得开心了,商泽修才不会责怪…… 何宁虽然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可也不是轻易就能原谅一个说自己是妓女的女人。她眼锋一扫身边的苏禾柳,苏禾柳也正在抬眼看着她。 “少夫人,算了。” 何宁正要张口劝她,谁知道却看见商泽修满含笑意的眸子紧紧盯着自己。那么多人面前,被自家男人这么盯着,是个女人都会觉得害羞。何宁哼了一声,张口就喊了个拉车的,拉着苏禾柳就上了车,将商泽修给抛在了原地。 到了苏家的缝衣铺子,何宁原本想要告辞,谁知却被苏禾柳给留了下来。掌柜的瞧见苏禾柳脸上的伤,吓得不轻,又嘱咐了伙计去煮鸡蛋,还要去找个大夫来瞧瞧。何宁看得出来,掌柜心里是真的担心着苏禾柳,他们是一家人。 苏禾柳将掌柜的给打发走,望着何宁半天,眼中含着的泪才终于落了下来。 苏禾柳哭了。她带着禾笙来了青州这么多年,这是青州里头第一个关心自己的外人。 “我两年前来的青州,原本的家,在上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跑来青州落脚。时局动荡,青州也不知道能有几天安稳了。” 何宁接过掌柜手中煮出来的热鸡蛋,隔了层毛巾才递到了她的手中,让她撵一撵脸上的红肿。苏禾柳却是不动,而是空洞着眼,对何宁讲起了她自己的故事。 “在上海,女人们都穿旗袍,各种布料各色样式,简直是好看的不得了。我从小就爱跟着母亲玩儿刺绣,长大了些,就自己学着做衣服。母亲一死,我在家里就呆不下去了,带着弟弟转辗来到青州。用所有的钱,开了这么一间铺子。” “当初觉得青州好,因为青州没几个人穿旗袍,就算是有穿的,却没卖的。我还记得当初我是多高兴自己能拥有青州的第一家旗袍铺子,却没想到,这铺子竟然让我成了那条街上的女人。” 苏禾柳说到这,想起了心中的委屈,眼泪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何宁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只是听见苏禾柳说她的母亲去世,何宁也就想到了狠心卖掉何家不知去向的何母…… 沉默了许久之后,倒是苏禾柳先开口笑了一声,坐起身子紧紧抱了抱何宁。 “少夫人,我是个正经人家的女人。虽然没了家,可是我还有弟弟,还有王叔,他们就是我的家人。在这青州,你今天看见的也不是头一遭,可我却是第一次觉得感动,因为在青州,还有人能够站出来为我说话。谢谢!” 苏禾柳说的真挚诚恳,抱着何宁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着。何宁轻轻拍拍她的背,笑了笑。 “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人的。苏老板的才情我虽然没看完全部,可是能让我何宁想要深交的人,你也是第一个。你还记得我前几天让你帮我赶趟出来的旗袍么?等那些旗袍做好了,估计着你这里就得开始忙了。” 苏禾柳松开了何宁,一脸狐疑的望着她,而后又突然伸展开紧皱的眉,对何宁一脸的欣赏。 “商大少爷真是娶对了女人,有你这样当家的主母,商家真是有福气。” 两个女人相视而笑,与对方竟然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回到了商家,何宁就听说商老太太将商泽修狠狠骂了一顿。她抿口一笑,心里有些痛快,也有些难过。 陈景俞曾经在商泽修的心里是那么重要,泽修那么对她,她一定是恨死了自己,一定是怨死了泽修。 可感情的世界里,哪里又有什么先来后到。 “知秋。” 青竹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问着何宁。“少夫人有什么吩咐么?” 何宁微愣,后儿又笑笑。“瞧我这记性,总忘事儿!对了青竹,大少爷呢?” 青竹偏头一笑。“少夫人你等着,我去给你问问秦连啊?” 第八十八章 新来的何家 商泽修这几天都在商铺里头忙着,自从那天从陈家回来之后,陈家跟商家的往来是彻底的断了。 虽然没有刻意去打探陈家的消息,可何宁还是听说,陈老爷一病不起,连门儿都没再出过。而陈家一直都紧闭大门,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人再出来。 老太太一边儿狠狠的责骂了商泽修,说商家从来都没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再要回来的礼,可是商泽修也不管,依旧是我行我素的决然样子,原本的礼尚往来也彻底断了。 只是从那天后,何宁跟商泽修的感情像是上升了好大一段。何宁也不再总是对着他冷脸,商泽修却一如往常的对何宁好。 他常带着何宁出入不少贵夫人之间的聚会,而何宁从上一回在陈家门口为苏禾柳解围之后,就在这些贵妇圈子里头出了名儿了。 人人都知道商泽修疼老婆,所以何宁自热而然的成为了青州贵妇圈子里头人人都要挤破头想要见上一面的人。 何宁对自己受人追捧的身份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早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了。所以她让苏禾柳帮她做旗袍,做青州里头最好看的旗袍,用自己家商铺的料子。 每次何宁一出现,就算是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都不可能被人忽视掉。她总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到,现在的何宁,就是那么出彩。 她身上的旗袍被苏禾柳做得太美,滚过银丝的边儿,用珍珠或者珊瑚做出的盘扣,高领的短袖的,都在她的身上把美丽两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商少夫人。”面前的贵妇笑脸盈盈,带着自家的女儿走到了何宁的跟前。 何宁笑笑,算是回了礼。何宁只是轻轻一笑,贵妇就像是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笑得花枝乱颤,让她旁边的女儿有些觉得不自然,笑得悻悻。 “商少夫人,商大少没来么?”贵妇一边儿笑着,一边还在会场里头来回的用眼睛扫着。 何宁望了望周围,淡淡的回道:“不知道,可能被哪家老板给喊过去了吧。” 贵妇脸上明显的有些失望,倒是她旁边的女儿笑得窘然。“妈!” 贵妇对自家女儿使了个眼色,女儿只能闭嘴。贵妇这才又挂着笑,上下的扫视着何宁今儿的这一身衣裳。 “哟,这是宋锦吧?瞧着就让人觉得舒服,被少夫人一穿起来,就更好看了。我这女儿啊,也喜欢旗袍,就只有我还是觉得秀禾装好看,穿起来舒服。听说商少夫人这身上的宋锦,都是商家铺子里头的?早就听说少夫人是商家的额活招牌,好多人都挤着去买了……” 这贵妇口中的话像是说不完了一样,根本就没停下来的意思。何宁没搭话,倒是转而盯着她家的姑娘看。 贵妇一看何宁盯着自己家的姑娘看,话头一转,直接对着何宁介绍起自己家的姑娘来。说的她家姑娘是羞红了脸,拉着她的袖口小声的喊妈。 何宁微微一笑,问那女人。“冒昧了,我从未在商会会所见过夫人,夫人是刚来的青州么?” 那贵妇愣了愣,而后才恍然大悟的笑笑。“瞧我这样儿,总爱见人就拉家常。我家姓高,最近刚来的青州,夫家是青州新开的那家中药铺子。” 青州最近是有人新开了一家药铺,听说那人的医术实在是了得,不管大病小病,疼着进去就一定能好着出来。这药铺来了青州这些日子,听说颇受赞誉。 “我夫家姓何……” 何宁愣了会儿,“真巧。” “是!所以我一瞧见商少夫人就觉得可亲呢,一个劲儿的就想跟你说话。听说商会今儿有个小聚,就求了我们家老爷带着我跟珊原一块儿来了,正好,我瞧着珊原也喜欢你,干脆少夫人就认了珊原做妹妹吧!” “妈!”珊原一张小脸急得都要哭了,何夫人这才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干笑了两声,这才小心翼翼的去看何宁的脸色。 何宁却只是神色淡淡,眼里沉静的看不出情绪来。何夫人这才觉得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只能那么干站着。 她淡淡的看了这对莫名其妙的母女,转身便走到了另外一边。何夫人脸色有些难看,身边的珊原更是难看。 珊原娇蛮的甩开了何夫人的手,跺脚就跑了出去,何夫人忙着追了出去。两人走了之后,周围看戏的那些太太小姐们才议论了起来。何宁不说话,只是悄悄的听着。 “一个开药铺的都能随便进商会来,这难道不是家底厚?” “谁知道,听说这何大夫是北边下来的。北边正乱着呢,这才举家搬来了青州。还真别说,他的医术还真是不错。我家老爷那晚突然腹痛,喊了人出去叫大夫,看见何家近就给喊了过来,那何大夫看了两眼,给推拿了两下,我家老爷就好了!” “是么?那大夫那么大本事?” …… 何家?还是个大夫? 何宁隐约记得,当初何父对她讲过,他们何家世代行医,可到了他却不爱医术,又因为执意要娶何母,便跟何家断绝了关系。可他只会认些草药,就用手中的积蓄坐起了草药买卖。 听何母说,他们家原本也是北边的…… 一瞬间,这会所里头的空气就有些烦闷了起来。何宁原本就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是为了商家,她努力的做着商少夫人。就如刚才的何夫人所说,她就是商家的活招牌,从她穿着旗袍到陈家贺寿那一天起,商家的生意就一天比一天好,每天都有人问那一天商少夫人穿着的旗袍料子是不是商家的,旗袍是哪家做的。 她摒弃了以前的羞涩,开始适应这些富贵太太小姐之间的无聊活动,更加不能理解,那些西洋人到底是有多无聊。 可是不可否认的,何宁真的从里头看见了人缘的重要。肖孟九说她不懂人情世故,苏禾柳说她不会左右逢源。 她在努力的适应。 都快要走到门边的何宁又停下了脚步,轻叹口气,她又望着里头穿着华贵的那些富人小姐,那些聚在一起谈商,不再顾及男女大防的老板,在里头寻找着商泽修。 商泽修倒是没看到,何宁却一眼看见了独自在角落里头生着闷气的何珊原。她眸子微闪,提步走了上去。 “何小姐。”她的声音轻轻淡淡,对于陌生的人,她向来如此。所以苏禾柳说她还不懂得左右逢源,说她放不开,说她死板…… 何珊原像是受了惊吓一般从那沙发皮椅上一跃而已,又觉得有些失态,不好意思的看了何宁一眼,看见何宁还是一如刚才的样子,才有些放松了下来。 “商少夫人。” “何小姐在角落坐着干什么?那边有那么多跟你一样年纪的小姐,怎么不去找她们玩儿呢?” 何珊原顺着何宁的眼光往那边瞧,想起在这里头受的最多白眼的就是那些跟她差不多大小年龄的小姐,心里就更加来气。 “我……我不习惯,还是这边呆着的好。” 看着她有些拘束谨慎的样子,何宁倒是笑出了声来。她第一回来商会的时候,是有陈掌柜陪着来给商家造势的,第二回是商泽修紧紧护在身后的,第三回才是她自己呆着,商泽修在一边儿去谈商,这时的她,才有些放不开的感觉。 看着何珊原,何宁就像是看见了另外一个自己。明明一点儿也不喜欢,却不得已的要呆在这里。 商会里头年轻的小姐不少,可她们的眼睛总是不规矩的在商泽修身上乱窜,就算是商泽修没在她的身边,那些眼睛们也总会放肆的在会场里头肆无忌惮的寻找,让何宁看着就生烦,偏偏她还不能对商泽修说一句!她对商泽修是不像之前那么清冷淡然了,可她也不愿意被商泽修取笑,她吃醋了。 何宁轻笑着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何珊原也坐下来。两个放不开的人坐在一块儿,就是更加沉默的沉默。 何宁倒是习惯了,她除了几个眼熟的太太小姐根本就不愿意跟别人多谈,倒是何珊原,紧紧咬着不放的唇都已经没了血色了。 “想说什么就说吧,憋着自己不难受么?” 何珊原那双灵动的眸子眨了眨,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一般,对何宁说:“我妈就是那么一个人,话多,少夫人别介意。” “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你要是想要认识商大少爷,我可以为你引见。”她轻轻的笑着,眼中的深意让何珊原的脸红了起来,明明心里都着了急了,口里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商泽修看了看手中的怀表,一眼就看见了在角落坐着的何宁,对何宁柔柔笑笑,他抬步就朝着何宁走来。何宁也瞧见了他,算了算时间,确实是要回去的时候了。 何珊原见何宁已经起了身子,以为她是失去了耐性,急急拉住了何宁细腻柔滑的手腕,那上头温润的玉镯让她心里的狂乱莫名的安稳了一些。 “少夫人,我想见见九哥哥!肖孟九!” 第八十九章 她不像你 何珊原红着脸低着头,只有女儿家的娇羞。何宁有些惊讶,何珊原喜欢肖孟九? 商泽修已经走到了何宁的身边,轻轻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何珊原抬起眼来瞧见这一幕,脸色就更加红了一些。她赶忙的又把头给低下来了一些,只敢望着自己的脚尖。 一直望着这边的何夫人又笑得花枝乱颤的走了过来,拉了拉自家的女儿,才腆着笑的对商泽修一顿称赞。 她对商泽修的恭维不过就是一些场面话,无非就是说商泽修年轻有为,是个难得的人才。又有了何宁这般聪慧的少夫人,商家是一派祥和。 “这是我女儿珊原。珊原,快跟商少问好。”何夫人用袖口遮着,手里却狠狠的往何珊原的腰间一拧。 何珊原疼的差点没叫出来,原本就羞红的脸蛋像是更加的害羞了几分,更加俏红了。 “商大少好!”她话里的冰凉和冷硬让何夫人愣了愣,又照着刚才的位置狠掐了一下,何珊原却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似的,远远跳到了一边。 “这里好闷,我出去等你!” 说完这话,何珊原赌气似的就离开了。何夫人的脸色拉得老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何宁抬头望着商泽修,商泽修亦是疑惑的望着她。 原本想要将何珊原介绍给商泽修,却没想到在何宁那一边碰上了钉子。而刚才她远远瞧见何宁主动跟自家女儿说话,又瞧见商泽修主动过来,心里就觉得有戏。 可何珊原怎么偏偏那么不长进呢! 堵着一口气的何夫人也顾不上礼节,干着脸的就追了出去。何宁这才对商泽修揶揄的笑笑。 “看,又有人想要给你塞姑娘。” 商泽修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抬眼望了追出去的何夫人,淡淡的说:“我现在不缺姑娘。我们回去吧,今儿我还有事儿要处理。” 她点点头,从商泽修的怀中退了出来,踩着那双白色的高跟皮鞋蹬蹬的就走了出去。商泽修在后头看着那婀娜的身姿,勾人的曲线,想起她第一次穿高跟皮鞋的样子,哑然失笑。 何宁出了会所回头去看商泽修的时候,又看见商泽修被别的老板给拉住了。她微微一笑,自己慢慢的往前走着。 反正一会儿他会自己追上来…… 抬眼间,何宁瞧见何珊原站在前边,旁边是何夫人对她喋喋不休的说教。何珊原的身子绷得笔直,紧紧咬唇,全是不自在。何夫人却像看不见似的,口里的话一直都没听过。 顺着何珊原直直的眼睛望过去,何宁竟然瞧见了苏禾柳,在肖孟九怀中的苏禾柳! 肖孟九像是喝了许多的酒一般,步伐有些不稳,全靠苏禾柳一人撑着。苏禾秀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的短袖旗袍,没有穿着任何外套和披肩,白皙又纤柔的胳膊全都露在了外头。 肖孟九领口微微打开,胳膊搭在苏禾柳肩头,借着苏禾柳的力气,才撑起了他整个高大的身躯。 他低头在苏禾柳的耳边说着些什么,惹得苏禾柳红了脸,像是生了气一般的要将肖孟九的胳膊给甩开。可肖孟九却更快的抱紧了她,将他的脑袋紧紧的贴在了苏禾柳的颈窝边。 隔得那么远,何宁还是能听见肖孟九那声朗笑…… 他跟苏禾柳在一起了么?苏禾柳从来没跟她提过一个字…… 直到两人走开,肖孟九身边的混子都跟着离开了之后,何宁才惊觉,她很久都没在商家门口看见过乾帮的人了…… 商泽修将他宽厚的手掌搭在了何宁的肩头,嘴角泛着笑意。 “在这里做什么?呆呆愣愣。熟悉你的人知道你在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商泽修就娶了个呆脑袋的媳妇儿。” 她望着这张儒雅沉峻的脸庞,胸腹中的千言万语竟然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再看前头的时候,何家母女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离开了。 把何宁送回了商家,商泽修又急急忙忙的回到商铺。商瑜像只脱了僵的小野马一头扎进了何宁的怀里,对何宁抱怨着她的祖奶奶好久都没有跟她一块儿玩了。 她这才想起来,商老太太说最近礼佛,不愿意让人打扰。所以他们每天的请早都给免了,商瑜也去的少了。 提起了老太太,何宁这才想起了身上那身衣服。将商瑜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何宁换好了旧式的衣裙,这才抱着商瑜往老太太的院子里头走。 走到院门口,王妈抬着什么东西正从屋子里头出来,远远看见了抱着商瑜的何宁,又急急的退回了屋子里。 何宁望着王妈的动作,心里头却对老太太近来的情况有些不解。按着老太太之前的性子,对何宁穿着旗袍出去抛头露面一定是颇有微词的。可老太太只有在第一次说了何宁几句,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些事情。 老太太转性了? 何宁私下里问过商泽修,商泽修只是轻声笑笑,轻点着她的鼻尖告诉她:“你给商家带来了盈利,奶奶就不会说什么了。” 进了屋子,何宁还是闻见了淡淡的药味儿。她狐疑的望着王妈,转而又望了望衣服颜色有些过于庄重的老太太。 “奶奶近来身体怎么样?” 老太太呵呵笑笑,抱着商瑜逗个不停。王妈在旁边也看得直笑,“这几天老夫人都在礼佛,得了菩萨保佑,身体自然是越来越好了。” 像是应了王妈的话一般,老太太笑得是越发的开心。何宁左右两边来回的看了看,又再问问这屋子里头的味道,竟然根本就察觉不出刚才的那一丝药味了。 空气里淡淡的檀香味,闻着倒是让人觉得舒服。 老太太随便问了两句话又说困了,何宁就领了商瑜回来。这几天王妈也不再兼顾两头的照顾商瑜了,而是让何宁身边的寒霜照顾,自己全力的陪着老太太礼佛。 可这怎么想,何宁都觉得其中有问题!但是一细想,又觉得自己好像是多心了。 “小商瑜,你告诉我,祖奶奶身上什么味道啊?” 商瑜在何宁怀中嘻嘻笑了两声,“凉凉的味道。” “什么是凉凉的味道?” 商瑜嘟着小嘴自顾自的玩儿了半天,才抬头对何宁说:“像是喝了药的味道,又不像是药的味道!” 果然…… 商泽修直到晚上才忙清楚了商铺里头的事情,刚出了商铺的门,就瞧见了站在铺子对面,失魂落魄的陈景俞。 陈景俞那一双空洞的眼睛终于像是找到了焦距,苍白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抬开步子,就走到了商泽修的面前。 “泽修。” 商泽修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你在这做什么?” 陈景俞全身上下都是浓浓的悲伤,她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抬手拉住了商泽修的袖口。商泽修冷冷的收回了那只手,转身要去让陈掌柜将陈景俞送回陈家。 像是知道商泽修的意思,陈景俞急急的将他拉到了一边,眼中的泪水已经泛滥开了。“泽修,我只是想要跟你说会儿话。这些天我想要见你都给你给挡回去了,我今天终于见到你,你不能再躲开我了!” “景俞,我没有躲你,这些天我是真的很忙。” “你骗我!你每天都带着她出去,怎么就没有时间见我!”陈景俞喊得歇斯底里,好在已经是晚上,很多商铺都已经关了门。陈掌柜探头出来看了一眼,看见这般光景,只是哂笑着让商泽修和陈景俞进来,内间再谈。 陈景俞咬咬唇,在商泽修出声之前就已经踏进了铺子。商泽修眉心一跳,转身便走了出去。 陈掌柜张了张口,还是识相的闭上了嘴巴。陈景俞听见远去的脚步,回头看着身后空空的街景,疯一般的追了出去。 “商泽修!”她跑得太急,摔到了地上,膝盖一阵疼痛,让她的泪水更加多了起来。 商泽修长叹一口气,冷冷转身,看着趴在地上的女人。“陈景俞,你闹够了没有?没死就自己爬起来,这一招我已经腻味了。我已经不是曾经的商泽修,可你,还是之前的陈景俞。” 陈景俞浑身一震,身子骤然变得寒冷。她这一回没有装,是真的摔了,是真的痛…… 她忍着脚上的痛楚,走到他的跟前。想去轻抚他的眉眼,却在抬起了手之后又放了回去,惨淡的笑笑。 “我要走了。泽修,我家要搬走了。” “哦?那祝你一路平安。” 陈景俞突然瞪大了双眼,商泽修清楚的看见她已经全都湿润掉的长睫毛。“泽修,你跟我们走吧!表哥说战火很快就会打到青州的,青州不安全,你跟我们一起去漳州啊。” 商泽修后退一步,眼里的陌生上陈景俞痛不欲生。“商家哪里都不会去。” “泽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现在竟然会那么对我,你曾经跟我说过,我才是你心里头爱着的人不是么?”陈景俞的世界又轰然崩塌了一次,她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那颗碎了又补上的心脏又再次崩裂的声音,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上头的血痕。 商泽修冷峻的眉眼,像一把把的冰刀子,直直插进了陈景俞的心里。 “宁儿不是因为我就对别的男人委曲求全,宁儿不是因为恨你而对陈家出手,宁儿嫁给我之前是清清白白的,她不像你。” 第九十章 风云再起 陈景俞愣在原地,虽然心里早就明白,她的事情瞒不过商泽修,终有一日,商泽修也一定会大怒。可她竟然不知道,商泽修会不要她…… “轻易用女子名节来为别人博得好处,这样的女人商家玮会很喜欢,可我商泽修却不屑!” 他转身就走,连多余的视线都不愿意再给她留。陈景俞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得可怜,笑得可悲。 “你以为商家只有你一个人就真的能撑起来么?要不是我在后头为你周旋,你以为你……” “周旋到别人的床上,完了还想让我接受你么?”商泽修回头冷冷笑道。 陈景俞的呼吸差点就在这一刻终结,长长吸了一口冷气,她惨淡的勾着僵硬的嘴角。“我只是想帮你,我能做的这些,那个女人根本做不到!” “她不屑那么做。我的妻子一定是清清白白的,她只需要在我身后乖乖的做好我的女人就可以了。难道我商泽修,还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么?” “我爱的是你……”陈景俞一直都知道,商泽修是最好面子的人,可是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付出了那么多,商泽修也永远看不到。即便是看到了,他竟然不屑! 商泽修眼中暗得深沉,一潭深泉深不见底。“第一年,根本没有去南洋,究竟去干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就凭这个,我就不会再碰你。” 陈景俞全身一震,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不自然的护上了小腹,眼中的恐惧让她颤抖的身子连连败退。 “还有你父亲的那些事儿,我不是全然不知。现在事情摊开,以后两家不用再见了。你不喜欢宁儿,宁儿也不喜欢你,我,心里只有宁儿。陈景俞,你已经从我心里走出去了。” 陈景俞突然又笑了起来,在黑夜无人的街道,有些诡异。“可是商家少夫人,不照样跟乾帮大当家上床了么?” 商泽修身子陡然一僵,心里头翻起了杀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陈家跟乾帮的勾当,你竟然有这副胆子跟肖孟九做保证!是不是你留了一年的洋,就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足够聪明,别人就是蠢笨不堪了?” 陈景俞跌坐在了地上,苦苦笑着。“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冷眼望着曾经在他心里扎根了那么久的女人,惊觉他此刻的心里竟然就只有平静。“以前有过怀疑,可是因为是你,我就不去计较陈家的一切。要想知道你跟几个男人上过床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真是令人觉得恶心。你真的认为,我会傻那么久么?你小看了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 这些话从商泽修的口里说出来之后,连陈景俞都开始有些轻视自己。确实,她对那些男人一方面是因为商泽修,另外一方面,是她实在是太过喜欢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 没留过洋之前她就向往,留了洋回来之后,她更加受不住自己的心。 她知道商家的媳妇儿只能是规规矩矩的,可是她的骨子里头尽是那些欢腾的血液,她热爱那种生活。 那个孩子……确实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恶梦。她在男人里头周旋,可是根本就不想要给别人生孩子。 而商泽修竟然知道了…… 商泽修拉着一张脸回到商家,秦连上前接过他的外套,小心翼翼的看着商大少爷的脸色,一边心里想着该怎么开口说事儿。 商泽修倒是没心思跟秦连搭话,直接就把书房的门给关了起来。秦连在外头惊讶的看着那扇还微微震动的房门,暗想到底是谁惹得大少爷这么生气。 想了想,还是对房里头的主子轻声的喊了两声。“大少爷,大少爷,少夫人刚才遣人来说,让你明天早上过去一趟。” 躺在贵妃上头的商泽修眉梢微扬,淡淡的应了一声。秦连的脚步渐远之后,他才悠悠起身走到书桌前,拿出一张地图来,修长的手指轻轻在上头划着。 难道他们真的会打到青州来?真是这样,是不是商家也该跟着搬到上海去? 第二天一早,何宁还未等到商泽修,倒是等来了林一琪。林一琪穿着何宁上回给她一次做的旗袍,显得娇美艳丽,跟宁静的何宁就是两个极端。 被何宁盯着看的林一琪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像是及其不自在的拉了拉领口,又有些担心会扯掉上头大小一样的珊瑚珠子,才悻悻的将手给放下。 何宁笑了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让她坐下来。“怎么今儿有事儿来找我了?还穿成这样,是要出去?” 林一琪神色有些微妙,可又让何宁说不出哪里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现在整个青州的女人都因为你而穿上了旗袍,就不许我也穿穿啊?我就这一件压箱底儿的,再不拿出来穿两下,可就穿不上了。瞧,我这几天都胖了一些。” 她寻声一看,果真是有些圆润了起来,便取笑起了林一琪来。“我说你最近怎么总部过来,感情是在院子里头养身子了。瞧瞧现在这珠圆玉润的身子,倒是比那些为了穿旗袍而故意瘦身的女人还好看一些,撑的起这料子。” 这话林一琪可爱听。谁不喜欢被人夸几句?林一琪满脸掩不住的笑意,耳边的红缨坠子微微晃动,与白皙的颈部相交映,更加显得她这身打扮亮眼不少。 “少夫人这是要去给老夫人请早?一块去?” 林一琪的热情让何宁有些意外,以往的林一琪是绝对不会这么主动去给老太太请早的。她是妾侍,是姨太太,老太太一直都看不上她的出身,自然不会想要看见她在自个儿的跟前晃悠。 她今儿倒是自己提出来了? “林姨太,今儿是怎么了?” 林一琪微微一愣,后又笑笑,对着满脸疑惑的何宁说:“最近老太太总说在礼佛,可我瞧着那老夫人院子里头的人是一点儿都不得闲。王妈总时不时的出府去,回来的时候总是大包小袋的拿回来。” 何宁心口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还去盯着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的吩咐自然是有道理的。再说老太太院子里头的人从来都没懒散的,哪天都不得闲,你倒是想太多了。” 林一琪一脸狐疑,显然是不信何宁的说辞。冬香给何宁送来了一碗清粥,告诉何宁,商泽修一早就去了商铺,又说老太太昨儿睡得晚,王妈让何宁不用去请早了。 冬香推出去之后,林一琪才眉眼含笑的望着何宁说:“原来少夫人是在等大少爷,倒是我多事儿了。少夫人今儿要出去?” “今儿不出去了,怎么,你想要出去?”何宁淡淡的看着她,不知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了林一琪借着何宁的身份拉着她去看戏的那一回。 林一琪自己也想到了那一次,讪讪一笑,又突然止住了笑意,有些神秘的探着身子对何宁低语道:“少夫人,我怎么觉得最近乐冬有些不消停呢?” 何宁眉梢一扬,轻轻扫了她一眼。“乐冬?最近停消停的,都没闹出什么事儿来。你又是从哪听到那么些流言蜚语了?” “我就住在她的隔壁,当然知道了。” 她像是突然来了兴趣,拉着林一琪便好奇的问了一句。“乐冬她怎么了?” “这几天乐冬总是整宿整宿不睡觉,屋里的灯一直亮到早上天快亮的时候才关上。半夜里头还听见她屋子里有人唱歌的声音,你说她半夜不睡觉,还想装贺子娉来吓人不是?” 何宁原本以为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消息,原来就只是一个睡不着的人做出来的无聊事情而已。 “林一琪,你是不是最近太闲了?” 林一琪一点儿都不在意何宁话中的取笑,而是有些不屑的从鼻子里头哼了个单音出来。 “乐冬怕是忘记了,我可是唱花鼓的名角!”说起了她曾经的身份,林一琪脸上全是得意。“等老夫人寿辰那一日,我唱上一段儿,老夫人都能高兴。何必像她那么折磨人!” 何宁这才明白,原来乐冬是为了老太太的寿辰。她转眼望着林一琪,柔柔笑了起来。 “我还未曾听过你唱过花鼓,那天在戏场里头听着是一番感觉,想必听你唱一回,肯定又是别样的精彩。” 林一琪听完,脸色有些正了起来,垂下了眉眼,竟然忧伤了起来。何宁讪讪的住了口,一边儿却又盯着她看,看着林一琪是不是会在她的面前发火,哪怕只是显露一点点的情绪。 可她到底是小看了林一琪,林一琪再抬起的眼中,就只有隐隐的悲伤而已。 “别的我也不会,我只会唱花鼓,我也准备了一段花鼓。只是就怕老夫人觉得这样的东西难登大雅之堂,怕丢了她的面子。” 何宁笑得云淡风轻,拍了怕她的手背,安慰说:“老太太心里明白,你别多想。” 林一琪站了起来,淡淡看了她一眼。“少夫人既然要去找大少爷,那我就不耽搁了。这身旗袍我是真心的喜欢,少夫人代我跟苏老板说声谢谢。” 何宁望着那远走的背影,冷笑一声。青竹站在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声回禀。 “林姨太趁着这几天府里没人,偷偷出门了两次。” 第九十一章 各有心思 上一回林一琪来找何宁的时候就没好事儿,这一回,何宁自然就留了个心眼。对于林一琪,何宁总觉得有些费劲。如果林一琪只是像乐冬或者贺子娉一样的角色,她倒是省了心了。 其实对林一琪的怀疑,从戏场遇上肖孟九那一回就有了。这个人的似敌似友,倒反是让何宁看不清,更加觉得危险。 “她每回出去的时候,是什么装扮?”照着青竹的话,林一琪确实是趁着这段时间商家没人的时候外出过几次。何宁这些天一直跟着商泽修在外头抛头露面,商老太太又在礼佛,商家总的来说,真的是没正主的。 如果这段时间姨太太要出门,根本就不用只会老太太,而整天在忙的何宁和商泽修,就更加懒得去听取管了。 “听他们说,林姨太穿着很时髦漂亮的旗袍,料子和样式好的不得了。” 呵,又算计到她头上了不是? “告诉那些人,对林姨太盯紧点儿,她下次出门的时候,找个机灵的人跟着,别被发现了。” 青竹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何宁在屋子里也闲不住,干脆就去带着商瑜,出了门。商瑜年纪小,到底还是个爱玩儿的性子。何宁也豁开了,商瑜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倒是苦了身后的寒霜,一路跟着,自己什么都没瞧到,光是给这娘俩提东西了。 “娘,为什么那个姐姐不叫娘,要叫妈?” 何宁顺着商瑜肉肉的小手瞧过去,正好就瞧见了何珊原跟何夫人。何夫人一脸怒气,何珊原在旁边轻声哄着似的。 这架势,怎么看都是母女俩换了身份似的。何宁抿口一笑,领着商瑜就过去了。 “何夫人,何小姐。” 何珊原瞧见了何宁,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何夫人最好面子,在外人面前,她一定会展现出自己最热情的一面。这样的话,何珊原就不用再费劲哄了。 果然,何夫人闻声看见了何宁之后,脸上瞬间就晴朗了起来,变化的速度样何宁咂舌。 “哟!这不是商少夫人么?今儿天气好,我还跟珊原说今儿一定能遇上贵人呢,瞧,少夫人可不就是贵人?” 何夫人的能说会道的嘴巴何宁之前就已经领教过了,她轻笑出声,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让何夫人觉得自己是夸对了一般的高兴。 “何夫人刚才是怎么了,难道是何小姐惹得夫人你生气了?” 何夫人嘴角一僵,讪讪笑了笑。“我这闺女是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会疼娘了。倒是少夫人,今儿出来逛逛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看着已经快要拿不下东西的寒霜,另外一边赶紧让自己家的丫头上去接一把。 寒霜避过身子,没让那丫头接手上的东西。她倒是精,还担心一会儿说了话之后,何宁给商瑜买的东西都给这母女给带回去了。 何宁眼含笑意的瞧着寒霜,寒霜一脸被看穿心思的窘迫。何家那丫头倒是一脸的尴尬,望着自家的主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寒霜,就让她给你拿几样吧,东西是买多了一些。” 寒霜这才松了手,不好意思的冲那丫头笑笑。丫头接过了几样东西之后,她才觉得手上轻了不少。 “哟,这又是谁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好看!”何夫人这才瞧见了小小的商瑜,笑着就伸手往商瑜的小脸上摸来。 商瑜不愿意让何夫人碰,竟然藏到了何宁宽大的秀禾装后。何宁今儿出门倒是没穿旗袍,而是穿了旧式的衣袍。从青州夫人眼中的旗袍贵妇又变回了婉约贤淑的少夫人,不管怎么瞧,都让人觉着好看。 何宁将商瑜从自己身后拉出来,商瑜还扭捏着,一点儿不干脆。何宁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对已经傻眼的何夫人和何珊原微微一笑。 “这是我闺女,商瑜。瑜儿,快叫人。” 商瑜小脸一正,盯着何夫人瞧了半天,又盯着何珊原瞧了半天,这才转回何宁的肩窝上头静静的趴着,一双灵动的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人。 何宁哭笑不得,而面前的何家母女俩傻眼,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我家女儿还有些不好意思,何夫人何小姐别介意。” 何夫人这才回神,悻悻的笑笑,颇有感慨似的望着在何宁怀中的商瑜说:“商小姐惹人喜欢的不得了,怎么会介意。只是不知道,商家还有位小姐……” “我们家老夫人把瑜儿看的紧,宝贝的不行,只有我喜欢带着她出来玩玩儿,平时都在家里,不让她乱跑。” 何夫人干笑了两声,忙着应声。“是,是。” 何珊原一双眼睛看着何宁,又看了看商瑜,有些狐疑有些不信。何宁倒是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反而是寒霜在旁边拉长了脸。 何家的小丫头望着气氛怪异的四个人,干咽了口唾沫,也不敢出声了。 “我还要带商瑜去前头转转,就不打扰何夫人何小姐了。寒霜,你随便找个商家的铺子把东西放下,我们在前头等你。何夫人何小姐,那我就先告辞了。” 何夫人原本想要张口将何宁给留下来,去找个酒楼吃个饭也行。都是这突然冒出来的商家小姐,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妈,商家还有个小姐?” 何夫人抬起了她自认骄傲的胸膛,鼻子冷哼一声,冲着何珊原就没好气的说。“你管他商家有小姐没小姐。” “可,少夫人嫁到商家不过才半年多的时间,哪能有那么大的孩子?”何珊原不解的望着何宁远去的背影,疑惑的没想到商家之前还有另外一个少夫人,还有那么多的姨太太。 “这何宁还真有一套,能把别人生的孩子养的那么听话,我倒是小瞧了她了!倒是你,成天就往外头跑,你跑出个名堂了没有?我告诉你,何宁能进商家,你也能!人家能养别人的孩子,你也能自个儿生个儿子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何夫人抬手又给了何珊原的手臂一下,何珊原跳到另外一边,忍着眼里的泪水,气得不行。 “妈!你什么时候才能醒醒!商泽修根本就瞧不上我,你还整天做梦要把我送到商家。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希望我能嫁得幸福我知道,可你也得给我找个喜欢我能疼我的男人啊!我,我去找我爹去!” “何珊原!你敢!” 何夫人恨恨的看着自己已经往家跑的女儿,心里是恨得牙痒痒。她怎么就教出了个这样不上进的女儿,整日里就把那些话跟她爹说,为此何夫人没少受自己丈夫的责骂。 寒霜找了一家商家的铺子把东西一放,这才追了出去。可到了街上一瞧,哪里还有何宁和商瑜的影子,瞬间就着急的不行。思来想去,只能又回到那间商铺,让掌柜的去找商泽修,说自己弄丢了少夫人。 何宁带着商瑜,走走晃晃,就到了苏家的缝衣铺。里头的掌柜和伙计正在陪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看着旗袍的样式,何宁眼尖,还瞧见了自己家铺子才卖的料子。 她杵在门口,不进去,也不离开,好像脚下生了根一样。商瑜不明白的看着她,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口。 “娘,我们在这干什么啊?” 何宁淡淡笑了两声,正要离开,就瞧见苏禾柳从对面停着的一张车里走了出来。她惊在原地,瞧着苏禾柳与肖孟九甜甜笑着,一边笑着,还一边说着什么。 那西洋来的汽车慢慢驶走之后,脸上还留着些笑意的苏禾柳才瞧见了站在自家铺子跟前的何宁。 “少夫人怎么过来了?” 何宁直愣愣的望着那车子驶走的方向,像是没听见她的问话。苏禾柳又笑了起来,抬手在她的面前挥了两下,这才满意的瞧见何宁眨了眨眼睛。 “怎么了,少夫人难道认识肖大当家?” 她转而紧紧拉住苏禾柳的手,将苏禾柳连带着商瑜都拉进了铺子里。将商瑜交给了店里的伙计之后,何宁又拉着苏禾柳进了内间。一到了内间,何宁直接就问她:“你跟肖孟九什么关系?” 苏禾柳愣了愣,后而轻笑了起来。“少夫人你怎么了?瞧你这紧张的样子,难道你真的认识肖孟九?” 何宁正了脸色,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着苏禾柳。“苏禾柳,我知道你对那些男人,都只是面上的客套。我心里头明白,你是个骨子清高女人。可是对于肖孟九不是简单的人,你赶紧跟她断了关系!” 苏禾柳望着何宁半天都说不了一句话,何宁瞧着她的沉默,心里头更加难受了一些。“若是你能对真心对他,我也就痛痛快快的祝愿你们。可若是你只对肖孟九是明面上的客套,那你赶紧撇了这层关系,他是你玩不起的人!” “你这话里有话。”苏禾柳站了起来,脸色已经明显的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说,我苏禾柳之前的一切,都是在玩弄男人了么?” 第九十二章 决裂 她直直望着苏禾柳,已经用自己的沉默说明了一切。苏禾柳呵呵笑了起来,笑得风情万种。 “既然如此,商少夫人你又怎么愿意继续跟我做朋友?” 何宁冷冷勾起唇角,高冷又傲然。“朋友?我说过你是我何宁的朋友么?就因为你给我做了两身衣裳,就因为我给你带来了一些生意?” “那你还留我的这个小地方做什么?我的小地儿,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苏禾柳越说越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何宁皱眉,越发坐实了苏禾柳在她心中那个不好的印象。她冷眼看着苏禾柳,想起她之前对那个男人的暧昧不明的态度,心里越发的难受,堵着气一般的想要撒出来。 “苏禾柳,我能给你带来生意,也能砸了你的铺子!你别以为搭上了肖孟九就了不得了,他肖孟九要是来为你撑腰,我何宁不说一句话,以后绝不找你麻烦。” 她这般笃定,就是认定了肖孟九在她与苏禾柳只见,是赢定了的那一个。苏禾柳紧紧咬住的唇角都快要破了,眼里却依然不服输的看着何宁。 “如此,我倒是真的看错了你!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如果你让肖孟九有一丝不乐意,我何宁绝对不会放过你。”毫无温度的说完这一句,何宁就要走出了内间,可身后的苏禾柳又开始怪腔怪调的说了起来。 “早前就听说商家少夫人行为不检,原来那人真是大当家。” 她闻声一愣,回头去瞧着满脸挑衅的女人。“道听途说的事儿我没少听过,你以为你这一句,就能毁了我么?”她嘴角一抹兴味的笑,走近了苏禾柳,轻轻说:“以前在或许可以,可是我们认识的时间有些晚了……” 这话说完,何宁是真的出了内间,苏禾柳一人在内间里头,瞧着刚才何宁坐着的地方,说过的话,越想越气。 何宁抱着商瑜出了铺子,遇上了刚刚下学的禾笙。禾笙扬着笑的跟何宁问好,何宁却不顾他冷着脸的往旁边走了过去。 禾笙尴尬的抬着打招呼的那只手,望着远去的伊人,暗自伤神。到了店里,刚想问问掌柜何宁怀中的小孩儿是谁,就听见内间里头有东西扫落在地的声音,寻声而去,就见苏禾柳发着脾气的把能砸能摔的东西都给摔在地上了。 店里头的几个小姐都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掌柜的想要上前来看,又被禾笙给拦了回去。禾笙进了内间,走到苏禾柳的身边紧紧将她抱住,他才发现,苏禾柳竟然哭了…… 他的这个姐姐,已经好些年没哭过了。 回了商家,寒霜才含着泪的拍着心口,委屈的不行。何宁将商瑜交给了寒霜,自己就要往屋子里头走。寒霜又突然叫住了何宁,说商泽修在屋里等了一会儿了。 何宁的脚步一顿,又继续往前走。进了屋子,只见商泽修躺在贵妃上,一脸的慵懒。 “去哪儿了?寒霜吓坏了。” “心疼了?” 何宁的冷言冷语让商泽修有些惊讶,他望着一身冰冷气息的何宁诧异道:“是谁欺负了你,我起把他给你绑过来!”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想笑,一头便扎进了已经坐起身的商泽修怀里。商泽修只觉得胸口被她的小脑袋一撞,还有些微微的疼痛。他将手轻抚在她莽撞的脑袋上,有些担心这一撞会给她哪里撞坏了,正想要把她的脑袋给推开些看看,身子却被何宁给抱紧了。 这是从那一回的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动作了。一瞬间,商泽修都能听见自己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声。 “你怎么了?” 他沉沉的声音在何宁听来,就是有着一种魔力,让人舍不得丢开,想要一遍一遍的听。 “你别动,让我待会。”她又往商泽修的胸膛贴上去了几分,抱得更紧了一些。 商泽修不是差女人的人,也不是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孩,可这一回,他是清楚自己心里的悸动,清楚他对怀中女人压抑了许久的*。 他的娇妻,这是在向他示好么? 许久之后,何宁才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这一离开,商泽修怀中的温香柔软突然间就变成只剩下看不到摸不着的空气,有些失落,有些舍不得。 “你说,一个人总是周旋在别人的身边,会不会已经变成了习惯?会不会她已经没有了真心,就算是遇上了对她好的人,她是不是也会对那个人像之前的男人那样……” 她说的有些着急,有些混乱,可放在了商泽修的耳朵里,就像是一颗炸弹似的炸开了。第一个反应,竟然是想到了陈景俞。 可何宁不可能会跟陈景俞打交道,而且陈景俞已经随着陈父先去了漳州,留着管家在后头打点一切,不可能跟何宁遇上。 何宁那么说的,倒像是在说苏禾柳,而苏禾柳最近在周旋的男人,可不就是肖孟九? 商泽修的眸心一紧,盯着面前还在困扰着的娇妻,眼中的温度越来越冷。 “你在说谁?” 何宁这才发现商泽修的奇怪,把自己的身子挪了挪位置,离他更远了一些,才望着他死板板的说出了三个字。 “苏禾柳。” 何宁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商泽修每天都要面对那么多的老板,自然就能更快的知道苏禾柳身边的男人是谁,他一定是又想起了她与肖孟九只见的那些事情。 她的情绪越发的低落,淡淡的忧伤笼罩了她的整个躯体。她压在心底的委屈从来都没对别人说过,她不说,不代表她不介怀。 其实,她很介怀。 起了身,她走到妆镜前,将耳边的坠子给卸了下来,看着镜中的自己。空气里又有了一种沉闷,明明想要打破,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挑起话头。 她透过面前的妆镜,看见商泽修在她的身后站定,然后他修长的手指从怀中抽出一个信封来,捏在手上。 何宁心突然间痛了一下,那些陈景俞找不见的信封,那些她明明见过,却又消失的信封,难道是被商泽修给换了位置,重新藏起来了么? 商泽修将那信封放在了何宁的手里,低头瞧着她。她的视线从妆镜上离开,转而望着手中的信封。 那信封干干净净,是新的。她轻轻用手捏了捏,里头像是什么都没有,又像是有着一张什么东西。 抬头又望着镜中的商泽修,一脸不解。 “拆开吧。” 何宁长长吸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那信封,抬起了头,看着身后的商泽修,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终于开了口。 “泽修,你原先在书桌里头的那些信,我看过了。” 商泽修身子一怔,如鲠在喉。明明想要解释,可是那些东西原本就是存在的,就算是他已经烧掉了全部,可是何宁,看过了! “我知道我不该随便乱动你的东西,可是我就是忍不住的想要去看,想要知道,你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对陈小姐,又是什么样的。” “可是上回在书房,陈小姐没找到那些信……” “我烧掉了。”他淡淡开口,语气轻到让何宁觉得,他压根儿就不在意那些信件一般。 她摇头轻笑,拿起那信封,重新交到了商泽修的手上。“算了,都过去了。” 商泽修眼中透出疼惜,似是愧疚一般,连语气依也软了几分。“那些信我全都烧光了,一封不剩。这东西,算了,还是我来拆吧。” 他把那信封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张白黑的照片来,交到了何宁的手上。何宁望着那照片,可不就是她生辰那一天出去照的那一张么? 她,他,还有抱在怀中的商瑜。 她喜欢的不行,想用手指轻轻摸一摸照片里头的人,可又怕弄脏了照片,又收回了手,紧紧的捏着那照片的边框。 商泽修轻声笑了出来,捏起了她的手,大方的放在了那照片上。 “没事,不会弄坏。下回我们再去照,你跟我两个人。” 因他的这句话,何宁眼中升起了些雾气,她将照片拿得远远的,就怕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晕开了照片,毁了这照片。 商泽修将何宁的身子转正,自己则是蹲在她的身边,那双手深邃又迷人的眼睛紧紧盯着何宁,轻轻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说出来,别总是捏在心里。我想要个懂事的妻子,可也不希望她太懂事。你这样,我会很心疼。我宁愿你任性一些,什么都能讲出来,也不必像现在那么累人。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我却从来没跟你说过任何一句。宁儿,你为什么不怪我?” 她眼中的泪终于是没忍住,滑落在了袖口,晕湿了一小片。 “我是委屈,可是我不愿意说。因为你现在对我很好,是真心待我好。我不想再提以前,不愿意总用那些事情去脑你。我怕你会嫌我烦……” 他将何宁紧紧抱在怀中,心疼的要命。 “我错了,宁儿。” 第九十三章 老太太的病症 她淡淡笑笑,眼里却全无笑意,都是惴惴不安的忐忑。 “我原谅你。但是你告诉我,现在的你,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她的手轻轻放在他心口上的位置,微微发凉的手指贴在炙热的胸膛上,让她忍不住的发颤。 “我心里眼里的女人,现在全是你。” 何母曾经对何宁说过,一个人的眼睛是最说不了慌的,一个人的眼睛,是最真实的。她盯着那一双深邃的眸子直直的看进去,看见他的眼眸里头,全是她自己的影子。 尽管只有自己的影子,可她终于是笑了。 从上海回来之后,商泽修就对陈景俞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何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才有了这样的转变,可她也看得出来,从前的商泽修和现在的商泽修,在面对陈景俞的时候,根本就是两个极端。 她不想去问原因,她只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 她的丈夫心里只有她,就够了! “对了,近来你去看过奶奶么?” 商泽修温柔的笑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怎么跳的那么快?刚才还是别的事情,现在又想起了奶奶?” 她将商泽修的手拉下来,一脸的认真。“泽修,奶奶这些日子总是在礼佛,连房门都不出了。明天我们去去看看她?” 商泽修哂笑点头,将何宁的脑袋又重新按在他的心口上头。 他难得的留下来吃个顿晚饭。这些天里,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情,顾不全的饭局,今晚这一餐,还真的是有些难得。 冬香几个丫头是为自家主子高兴,尽管商泽修对商家仅有的两个姨太太根本就不理会,可也总不能不留在少夫人房里不是? 满满一桌子菜摆上之后,都识趣的退了下去。 商泽修嘴角含笑,看着面前的饭餐,颔首说道:“不错,用心了,都是我爱吃的。” 他夹起一块东坡肉就塞进了嘴里,嚼巴嚼巴就咽了进去,还特别夸张的称赞了一番。何宁笑他是牛嚼牡丹,说他是猪八戒吃人参果。 吃完了饭,何宁看了看时间,就要去陪商瑜,随便玩一会儿之后,就可以哄她睡觉了。 商泽修将她一把拉进了屋子,收拾桌面的青竹和寒霜不由得加快了速度,赶紧撤出了屋子。何宁好笑的看着面前故作正经的男人,忍不住的取笑道:“哪有你这样的爹爹,你今儿吃撑了就自个儿休息去,让我陪着算什么?自己出去多走走就行了。” “哪有你这样的夫人,为夫撑着了,不给为夫揉揉肚皮,还想着要把我往外头撵。” 何宁又笑了笑,墨墨言情网首发,请支持正版。故意不去理他,又朝着门口就走了过去。商泽修眼明手快,在她快到门口的时候又一把将她给拉到了怀里。何宁脸一红,想要将他推开,却一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椅子,直直的又敲到了她的膝盖上头。 何宁痛的轻喊了一声,商泽修急得将她放到了贵妃上,掀开了她的裤管,膝盖上已经是红了一片了。 那膝盖上头还有一小道狰狞的疤痕,褪不掉了。这疤痕,正是当初她被关在柴房里不小心给弄伤的。尽管现在伤好了,可那一道伤疤,也留了下来,消不掉了。 何宁忙那自己的裤管给拉下,把那难看的伤疤又遮掩了起来。商泽修可不管,还想要掀起来好好看看那片红肿。试了几次,何宁都没让他再掀起裤管,商泽修就只能作罢了。 “你膝盖上头怎么有个伤疤?我记得你嫁过来的时候还没有。”他淡淡的提起那道伤疤,他是真的不知道这道伤疤的由来。在何宁刚刚嫁给他的时候,她的身子洁白无瑕,没有一点儿瑕疵。尽管许久未碰过她,他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个让他情动让他不舍的女人…… “那天在柴房里不小心磕破的。” 商泽修轻轻给她揉捏着膝盖的手突然一抖,像是定了型一般,可笑的悬在那里。何宁看着他,瞧见他铁青的脸色,倒是轻轻勾起了嘴角。 “我去给你找个大夫来瞧一瞧!”他恨不得狠狠甩给自己两个耳光!他猛地起身,力气猛地把身边的椅子都给带倒了,惊响一室。 何宁拉住他的手,脑袋微微低垂着。商泽修有些紧张的低头下来看,何宁瞧准了机会,紧紧抱住了他脖颈,像商瑜一样,舒服的窝在他的颈边,感受着他焦躁的呼吸。 “当初我也计较这伤疤,就在你掀开我裤管的那一瞬间,我还是在意。可就在刚才,我释怀了。伤痕我可以遮起来,只要你不觉得丑就行。” 商泽修心里一软,紧紧将她环抱住,贪婪的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泽修,你告诉我,你会嫌弃我么?” “不会。” “那你告诉我,你心里是真的有我是么?” “是。” “真好。”她软软的笑了起来,像一潺溪水,柔进了商泽修的心里。 商泽修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力气大得何宁都快要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抱了很久,松开了何宁之后,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压抑着内心里的躁动。 何宁红着脸,坐到了另外一边去,时不时的抬眼偷偷看他一下,像极了他们刚刚成亲的那天。 商泽修将体内的躁动压下去了之后,才抬眼正视着何宁。何宁被逮到似的慌忙避开了眼神,又惹得商泽修一笑。 他将何宁的身子转正,眼中除去柔情,就只有认真。 “宁儿,话都说开了对谁都好。我不可能再跟陈景俞有瓜葛,我也希望,你能忘记肖孟九这个名字,你能答应么?” 她愣愣的样子让商泽修多少有些失落,他轻叹一声,眸心又沉了沉。 “宁儿,其实这几天,我都有去看奶奶。我想,你要我一起去给奶奶请早,一定是发现了奶奶身体有些异样是么?” 何宁满眼惊愕,商泽修竟然每天都去看老太太,而她却不知道? 面对何宁的疑惑,商泽修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只余下一脸的认真。“奶奶的身体不容乐观,请来了大夫瞧过,大夫说,奶奶劳累多年,又因为商家玮干下的这回荒唐事情,她的身子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 她的嗓子有些干哑,艰难的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奶奶的日子不多了?” 商泽修眼中多了些痛苦,微微的点了点头。何宁往他肩头捶了一下,笑骂道:“奶奶就要过大寿了,你说的什么胡话,给奶奶添寿呢?” 当初老太太的病症发作,他正好在场。老太太昏迷,王妈这才对商泽修吐露了实情。 老太太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他算得上是老太太带大的,感情自然不比一般。他找来最厉害的中医,找来了懂得西医的医生,可他们都说,老太太真的过不了年关了。 他守在老太太的病床前,老太太醒来见到他的第一眼,交代的就是不能让何宁知道这件事情。 他问过,为什么不能让何宁知道。她明明是商家的孙媳妇儿! 宁儿心善。 这是老太太对何宁的一句简评,却也囊括了全部。何宁的心地确实善良,她宽厚待人,是老太太心中最满意的孙媳妇儿。 可若是总依着何宁,总顺着何宁,总是衬着何宁,她的娇妻就不能如此,老太太也不会放心的把商家交给她来管。 其实老太太的这些心思商泽修是知道的,他顺着老太太的意思,其实也是想要看看,何宁到底够不够资格做商家的主母。 而事实,何宁真的够得上资格。 “其实当初不是我点的头让你进门,是奶奶为我安排的亲事。她说,那一次她出门,正巧就碰见一个何家的姑娘在对人家讲理。她记在心里,找到了你。” 何宁惊讶的不能言语,心里沉甸甸的坠着难受。她紧紧拉着商泽修的衣袖,想要问他到底是不是在说笑,可又想到上一回到老太太院子里看见一切,又在老太太屋子里闻见的药味,又不得不信了起来。 “奶奶她?” “她不让我跟你说,她的心思你也能揣摩到一些。明天我们一起去请早,你记得自然一些,别让她瞧出什么东西来。” “为什么?” 商泽修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上做出噤声的动作,何宁张了张口,又乖乖闭上,低头不语。 他将何宁抱上了床,自己躺在她的身侧,低头又轻吻了她的额头,这才轻声说:“我这些天事情太多,商家就全依靠你了。你是少夫人,未来的主母。老太太生病的消息一传出去,光是我这两个姨太太,就有得你受了,更不要说外头的人。” 顿了顿,他低头看着何宁,轻轻在她的唇上啄了一口。“还有,林一琪不是一个安稳的人,近来这些日子她总出门。你让人悄悄跟着去瞧瞧,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别把她逼得太紧,也别放得太松了。” 她点点头,继续窝进他的怀里。 “泽修,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第九十四章 大闹缝衣铺 老太太嬉笑颜开,瞧着这满堂的热闹。在她印象里头,许久都没有这么的热闹过了。 “瑜儿,过来。”老太太一脸慈爱的对商瑜招招手,让商瑜到她的跟前来。她从自己领口处掏出一块玉锁来,给商瑜戴上。满意的点点头之后,又将商瑜给抱在了腿上。 “商瑜还小,用不上这么贵重的东西,一会儿磕碰碎了或者坏了,看着都舍不得。”何宁瞧着这一切,心里是微酸难受。老太太对商瑜的疼爱真的是到骨子里了! 老太太笑了笑,这才对着何宁说:“这东西在我身上也没什么用了,倒是给商瑜戴上,还好看。” 商瑜捏着那玉锁看,喜欢的紧。左瞧瞧右瞧瞧,一直都舍不得放下。老太太瞧着曾孙女的这副可爱模样,心里就更加欢喜了。 “行了,泽修你有事儿就先去忙吧。宁丫头啊,你在我这多坐坐,帮我看着会商瑜。” 商泽修知道,这是老太太有话要对何宁说。点了点头,就先出去了。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他倒是没去商铺,而是去了书房等着何宁。 没了商泽修在身边的何宁有些紧张,心里的复杂让她有些不敢直面老太太。她怕自己眼中的那些东西被精明一世的老太太给瞧透了,又给老太太堵心。 “宁丫头,泽修这才刚走,你又念他了?”老太太抱着商瑜看着低头不语的何宁,话中藏着笑意。 何宁抬头哂笑,推脱的一干二净。“奶奶你说什么,我想他做什么?” 老太太又笑开了。“我都听说了,昨晚上泽修是歇在你的屋里,没在回书房的。商家那么大,还能没有他睡的床么?可他每天就是睡在书房,为的什么,就是因为他念着你,所以等着你开口让他进屋的。” 说完这话,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头多了些忧伤与愧疚。“当初那些事儿,商家是对不起你。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 “奶奶。”何宁直直望着老太太,掐了她的话头。“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总是想着过去就只会徒增烦恼,干脆就不要去想了。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我不去管,我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祥和的家就够了。” 老太太欣慰的望着何宁,想到当年的自己,忍不住的感慨道:“当年我要是能你有这副胸怀,也不至于走了那么长久的路,才站稳了在商家的地位。当年我跟你太爷,就像是你跟泽修。不,比你跟泽修闹得还凶。我俩骨子里头都是强势的性子,闹起来简直就是天翻地覆。” 说着说着,老太太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商瑜听不明白,手里一直没放下那玉锁,边玩着还边问着她:“祖奶奶,太爷是谁?” “是你祖爷爷。” 商瑜想了想,又抬头问她。“那祖爷爷呢?” 老太太突然就沉默了起来,何宁张了张口,如鲠在喉。她从未尝试过跟一个小孩子解释人死之后的去向,更何况,她自己也没有多大。 “你太爷啊,出远门去了。等你再长大一些,或许你太爷就会来接我,我也能跟着他出去走走,看看外头的世界。” “青州不好么?干什么要出去?” “是啊,青州那么好,奶奶干什么那么说,这不是让商瑜难过么?”何宁适时开口,一边又招手重新把商瑜给唤了回来。 老太太眉眼淡然,一点儿都不在意刚才说过的话。何宁瞧着心酸,听着难受,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其实夫妻之间不都是这样么?你跟泽修,好好过。等过些日子你的肚子有动静了,就把乐冬和林一琪给遣走。其实商家也养得起她们,她们总归是做过别人姨太太的女人,只身出去,也没个好准头了。” “奶奶!”何宁干涩的嗓子里就像是着了一把火,那把火一直烧到了她的心脏,烫的她想要逃离。“我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就像你说的,商家不是养不起她们。而且,我跟泽修这也才半年而已,时间还长,你怕是还得慢慢等呢。” “不害臊!”老太太口上骂着,眼里却只有笑意。“瑜儿,让你娘给你生个小弟弟好不好啊?” 商瑜拧着眉毛把脑袋甩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小嘴嘟着不满意的囔着:“不要不要!万一生了小弟弟,那娘就没有时间陪我了,指定得每天哄着那毛孩子!万一是个小妹妹,那娘就更不疼我了!娘长得那好看,生出来的小孩子肯定也比我好看。不要不要!” 何宁一愣,有些哭笑不得。“这些话都是你从哪里听来的?” 小商瑜的小脸儿一正,颇有不满。“下人们总是那么说,我都听腻味了!” 老太太干咳了两声,似是有些生气,眼中多了丝严厉。“宁丫头,我老太婆今儿问你,万一你以后跟泽修有了孩子,管不管商瑜?” “奶奶你说的什么话!如果瑜儿不喜欢,我可以不要的……” 她回答的干脆,不掺一丝虚假。老太太安了心,这才对着商瑜说:“瞧,你娘为了你,连你弟弟妹妹都不愿意要了。将来你要是对你娘不好,祖奶奶就不喜欢你,就不管你了。” 商瑜嘟着小嘴,一脸不满,倒是惹得何宁轻声笑了出来。 老太太瞧着何宁,慢慢的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头,又幽幽说了一句:“这都半年了,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呢?这对女人来说是大事,马虎不得。王妈,明天你去把那个大夫找过来,给少夫人瞧瞧吧。” “奶奶,我……这种事情也急不来不是么……” 老太太心里自然明白,怀孕生子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能急得出来的。可是一个女人要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的,总归是要被人说闲话的。何宁年纪还轻,早早查清楚了才好有对策,趁着年轻身子也好调理。 没有一儿半女,这位置总会被人惦记。没有一儿半女,商家的家业总归是要有血脉来继承…… 何宁垂下了脑袋,心里苦闷的厉害。这半年来,她的肚子怎么就不见有动静呢?怀里的商瑜虽然跟自己亲近,可是也总归不是亲生的。她何尝不想有一个留着自己骨血的孩子,她也想要自己生一个…… 出了老太太的屋子,何宁正要往自己屋子里走,巧的又被商泽修给拦在了书房。商泽修手里捧着几本账本,对她笑得如冬日的暖阳一般。 “商大少爷是最近人手不够,所以喊我一块儿来查账了?” 商泽修微微点头,将那些账本全部丢在了何宁的怀中。“从今天起,我要好好休息两天,所以这几天的账本你要帮我分担。” “凭什么你休息我就要给你看账本,这不公平!” 他抱着何宁柔软纤细的腰肢轻轻晃了晃,暖暖的呼吸就在她的脸边。撒娇一般的轻声说:“因为我这几天要在家里陪着我的娇妻,不然奶奶的那番苦舌就废了。” 她愕然的转头,被戳破了心思的尴尬。“商泽修你竟然偷听!” 他无辜的笑笑,愈发的无害。“我跟着奶奶多少年了?她想要说什么做什么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丈夫我,可是有着一双火眼金睛。” 何宁勾着唇笑不好意思的笑开了,骂道:“凭嘴!” 苏家缝衣铺。 禾笙满脸不耐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小姐,长得倒是不错,就是太过挑剔了一些。从她进门到现在,要么就是说款式不对,太过平常,要么就说料子太差,根本就是次品。 忍无可忍,禾笙将她还在看着的那间旗袍给重新高挂了起来。 “诶!我还没看完呢,你做不做生意了?” 禾笙沉着脸,冷哼了一声。“我们这款式确实太过平常,小姐你穿的秀禾装就很好,干什么还跑来旗袍店里摸着平常的旗袍不撒手?我们店里料子确实太次,你干什么不去商家买了料子自己来?” “你!”年轻气得指着面前的禾笙,半天都说不出来话。 禾笙不理她,径直走向另外一边。小姐狠狠跺了一脚,又追了过去。“你们店的老板呢?让你们家的老板出来,我要让她把你赶出去!做人伙计都这副德行,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禾笙翻了个白眼,挂着歉意又虚伪的笑。“真是抱歉!我们老板这几天太忙,没时间照顾店里。” 那小姐又冷笑一声,不假思索的就开口讽刺道:“太忙?是忙着跟男人纠缠么?我倒是听说,这店的老板是个风花雪月里走出来的女人,样子美得不得了,男人喜欢的要命!” 禾笙大怒,力度不小的往那小姐肩头上狠狠一推。“你这女人胡说什么!” 掌柜的从内间出来,身后跟着抱着几件刚做好的旗袍的伙计,望着被禾笙推到在地上的年轻小姐目瞪口呆。 “你竟然敢打我?让苏禾柳出来!我何珊原今儿还真的就不走了!明明就是做过的事情,怎么就不敢承认了!让她快些出来!” 第九十五章 肖孟九与苏禾柳 “你无理取闹!”禾笙气的捏紧了身侧的拳头,又松开,他好歹是上过新式学堂的学生,再说,姐姐也不喜欢看见他闹事。 这铺子,来得不容易。 “叔,你来处理,赶紧把她弄走!”禾笙狠狠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要进内间。 何珊原急着站起来,可脚踝一痛,又重新跌坐在了地上。“你们就是那么对待客人的?这还做什么生意!” 她越说越激动,竟然呜呜的哭了出来。这一哭,就把店里头的三个男人都给吓愣了。 怎么还哭上了呢? 禾笙气结,恨不得上前去把她拎起来给踢出店去。掌柜的拦住了他,一边劝着禾笙,一边又劝着坐在地上的何珊原。 “这是在干什么?” 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穿着芙蓉绣旗袍的苏禾柳,一个是跟在她身后一脸冷然的肖孟九。 何珊原愣住了,她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呆呆坐在地上,愣愣望着苏禾柳身后的肖孟九。 苏禾柳皱着眉心,望着刚才还在撒泼的何珊原,一边又问着禾笙。禾笙跑到她的身边,拉着她的手指着何珊原一脸的怒气。 “姐姐,这人根本就是无理取闹,还在这里撒泼,你等着我给她赶出去,我们店里不做她的生意!” “禾笙!”苏禾柳微微皱眉,望着呆愣住的何珊原。顺着何珊原的目光,又望朝了身后的肖孟九。 肖孟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了个外人。何珊原低下了小脸,颇为恼怒的又抬头看了跟自己生了矛盾的禾笙一眼。 真是倒霉!她来之前明明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店里的老板刚出门,根本就不会那么早就回来的。她就是趁着这个时间故意进来闹事的。她就是不愿意看见苏禾柳站在肖孟九的身边。 可现在,她落在了肖孟九的眼里,是不是也像是个撒泼的市井泼妇一样,更加让她讨厌? 苏禾柳伸出了柔白细腻的手掌,友善的对何珊原笑着。“地上太凉,这位小姐还是先起来再说吧。” 何珊原咬碎了一口银牙,抬眼怒视着她。自己忍着脚踝的痛意,小心的站稳了身子,这才挺直了身板的对苏禾柳说:“你们店里的伙计态度太差,赶紧把他辞了吧!有着这样的伙计,生意迟早得黄了!” 禾笙又冲出来,气的是眼睛都发红了。“你这丫头就只会胡搅蛮缠,哪里还有一点儿姑娘家的样子!小心将来连嫁都嫁不出去!” 何珊原瞬间板上了脸,恨恨望着禾笙,冷笑道:“本小姐我的终生大事轮不着你一个伙计来操心,你就先担心担心自己的饭碗吧!苏老板,我要你给他辞了!” 苏禾柳眉眼含笑,将禾笙拉到了另外一边去。“小姐,我弟弟不懂事,冲撞了你,小姐大气,可别跟小人一般计较。” “姐姐!” 何珊原又惊愣了一次,这俩人竟然是姐弟?只一瞬间,因为她讨厌缠着肖孟九的苏禾柳,也带着讨厌起了禾笙,怎么看,都觉得面前的几个人讨厌的要命! “我要做旗袍,赶紧把你们店里最好的料子拿过来给我。” 禾笙暗暗咬牙,拉着苏禾柳咬牙切齿的说:“她根本就是挑事儿的!这也看不上那也瞧不上,纯纯的事儿主!” 说到这,何珊原高傲的抬起了小脸,不可一世的样子。“我要做商少夫人那样的旗袍,要一模一样的,你这店里头的样式太过平常,根本就入不了本小姐的眼。难道商少夫人是客,我就不是客了?我就只能让你们用这些次品来敷衍的么?” 坐在椅子上头肖孟九眸心一紧,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撞击了一下。他曾经远远看过她一眼,身穿旗袍的她,原来是这般的迷人。婉约,妩媚,她全都占了。 那个原本该属于他的女人…… 苏禾柳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淡淡勾着唇角望着何珊原,也不再客气,张口就来:“商少夫人那身旗袍是自己定做的,是按着她的要求来的。她的料子是商家铺子里头卖得最贵的织锦,我这小店里头可是买不起的东西。她的盘扣全都是商大少爷给她寻来的色泽大小一般的珊瑚珍珠,我店里头更加没有。若是小姐想要跟她一模一样的旗袍,那就自己带着料子和珠子来,我一定给小姐弄得跟商少夫人一模一样。” 何珊原小脸被苏禾柳骚的一红一白,呛得话都讲不出来。她恨恨望着苏禾柳,狠狠跺了一脚,娇蛮的冷哼了一声,这才跑出了店铺。 到了外头,眼中的泪水就再也留不住,哗哗的就流了下来。一边懊恼她怎么能在肖孟九面前这么娇蛮,一点儿女儿家的素养和样子都没有,一边又气很苏家姐弟对她说的话。一来二去,心里是复杂的紧,眼泪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哭着回到自家的药铺里,正在看诊的何大夫瞧见哭得梨花带雨跑着回来的女儿,忙着站起来想要过去瞧瞧,撞上了看诊的桌子才想起他的诊桌上头还有个伸手让他把脉探病的病人,又悻悻坐下。 何珊原的眼里就像是流不干似的,何夫人闻见过来,却瞧见她禁闭着房门,怎么喊都叫不开,心里着急的不行。 何大夫赶过来的时候,何夫人正急得想要喊人来撞开房门,何珊原哭红着双眼打开房门,望着担忧自己的父母,心里又有些愧疚了起来。可心里的恼怒还是占了风头,她借着之前的娇蛮对着外头就吼了一句。 “干什么?敢撞门进来我立刻咬舌自尽!”说罢,房门又重新紧紧闭合上了。 何夫人吓得半响都合不上嘴,何大夫看得是莫名其妙,望着何夫人冷冷哼了一声。“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肖孟九捏着一匹料子,是淡粉色印着碎花的料子,虽然不是很名贵,却胜在清雅不俗。苏禾柳给他倒上一杯新茶,自己在他的身旁坐定。 “我倒是看着刚才那小姑娘的样子,怕是瞧上肖大当家了。” 肖孟九放下那料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淡淡笑道:“你怎么又瞧出来她看上我了?” “故意来我店里找事儿,又恰好碰上了你,望着你啊,她的眼睛都不会眨了,显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你。女儿家的心思,我懂。” 他环顾这小小的内间,空间不大,五脏俱全,还有一张小小的床铺,整理的很干净,可以让人休息的。 “你这地方倒是好,看来我以后得多来几回,好让那小姑娘多瞧我几眼。” 苏禾柳抬手就给他胸口一拳,笑骂道:“要是多来几回,我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对了,听她说,商少夫人的旗袍是从你这里做出去的?”他神色淡淡的问着苏禾柳,似是无意。 苏禾柳轻轻点头,不想多提。可肖孟九却还在问:“没想到,你的铺子还能做出那样的衣服。看来那商少夫人,没少给你带来生意吧?” 苏禾柳抬眼望着肖孟九,把双手怀抱在胸前,桃花似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大当家这话里有话,怎么每一句都不离商少夫人,难道你们相识?” 想起那一天的何宁,苏禾柳快要淡忘的情节又涌上了脑海里。望着肖孟九的眼神里越发的狐疑,心里隐约的觉得,何宁跟肖孟九一定有着什么联系。 肖孟九只是勾唇笑着,并未答话。可他的沉默放在了苏禾柳的眼中,倒成了默认了。 她转而笑笑,长叹一声。“那天她气冲冲的把我问了一顿,说我是玩弄别人感情的女人,说让我离你远一些。” 肖孟九的身子猛然坐直,剑眉下头的漆黑眸子紧紧盯着她。“你说什么?” 苏禾柳了然的眼中又露出一抹兴味来,微微歇起身子,看起来更加舒服,也更加慵懒了一些。 “就是这样啊。虽然她说的那些话是有些气人,可是我觉得,她倒是过于在乎大当家了一些。大当家是没听见没看见,她当初维护你的时候说出来的那些话,真是让人生气。” 话才刚说完,她的肩膀就被一手大手给紧紧牵制住。肖孟九沉脸紧盯着苏禾柳,像是担心会漏掉一字一句一般的认真。 “她说什么了?原原本本的说给我听!” 苏禾柳挣扎了两下,发觉肖孟九手上的力气更大了一些,微微的痛楚让她轻呼出声:“大当家,你弄疼我了。” “说!” 他一声低喝,将苏禾柳吓得脸色一正。心里突然间来了气,何宁是这样,现在肖孟九又是这样。这两个人分明就是有问题,却偏偏要把她夹在中间。 “松手。松手我就说。” 肖孟九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冷笑在她的耳边。“我说我给你铺子交租,你来给我跟那些老板周旋,你就真的把自己当成我肖孟九的女人了么?苏禾柳,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作一回事儿了?” 她白了一眼肖孟九,讽刺的笑笑。“大当家,你想太多了。” 第九十六章 照片里的女人 他之前还在用力的大手陡然一放,苏禾柳稍显瘦削的肩头一下就失去了依靠,狠狠砸到了后面的椅背上,震得后背生疼。 “最好是这样。”肖孟九无事一般的重新坐在她的身边,还有心情喝着刚才苏禾柳给他倒好的新茶。 苏禾柳对肖孟九是真的有些后怕。刚才他的那个样子,分明就是想要把她撕碎吃掉。她越想越气,又不愿意在肖孟九的跟前放下身段,只能依然保持着高傲冷漠,想要让肖孟九觉得,她根本就是不在乎,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怕的一个女人。 其实,她脆弱的要命。 “这么说,她从那天起就没来你的店了?” 苏禾柳淡淡的应了一声,肖孟九缓缓一笑,上前去勾住她的下巴。内间的房门突然被敲响,肖孟九侧脸瞧着那扇被敲响的门。 她望着肖孟九俊朗的侧脸,自嘲的又笑了起来。“大当家这么想见她,倒是自己去敲了他商家的门,不就能见着了么?” 他转头看着苏禾柳那张精致的小脸,又忍不住的加重了手中的力气。 “你的这张嘴,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说罢,两人竟然都轻轻笑了起来,像是又达成了某一种协议,又像只是朋友间不必言说的默契。 “姐,你没事儿就出来吧,外头有个客人点名要找你。”禾笙隔着门板听着里头的动静,不放心的又敲了敲门。 这青天白日的,孤男寡女的在一间房里,还禁闭着房门,怎么能不让他担心。那男人是什么人他倒是没兴趣,可是那里头的人是他的亲姐,他最在意的人。 又抬起了手轻轻敲了敲房门,正要喊话,房门却突然间打开了。 “禾笙,你今天不去用上课么?” 禾笙挠了挠脑袋,“我跟老师请了假,老师已经批准了。” “胡闹什么?我给你找学校就是让你随便请假的么?赶紧给我回学校去,在这店里头你能有什么出息。” 禾笙原本还有些不乐意,又听见苏禾柳这么说,心里瞬间就烧起了怒火。他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顾着店里还有外人,他压低了声音冷着一张脸凑到苏禾柳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你凭什么管我那么多!你连你自己都管不住,到处都是跟你相识的少爷老爷,你怎么就不说说你自己?” 啪! 苏禾柳错愕的看着自己还未放下的手掌,转眼看着满眼怒火,红着半边脸的禾笙。禾笙紧紧咬着牙,转身就冲出了店门。 “禾笙!” 禾笙已经跑远,苏禾柳心里是懊悔的不行。掌柜的看了看苏禾柳,暗暗叹气。“小姐,我去看看少爷。” 伙计尴尬的走开,苏禾柳失落的抬眼,才瞧见了有些惊讶之色,坐在店里的一个富家太太。她突然间像是个换了个人一般,褪去了失落的背影,重新变回了自信又大方美丽的交际花。 “秦夫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您说句话,我就到您府上去了,怎么牢您亲自过来呢?” 被叫做秦夫人的女人抚了抚手上上好的翠玉镯子,不在意的摆摆手。“我就是路过,就想起要托苏老板做的旗袍,想要跟你问问,能不能做出这样的旗袍。” 她从身边的小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了苏禾柳。“喏,这样的旗袍,我瞧着样式倒是新颖的很,青州也没见人做出来穿过,就像问问苏老板,能不能把以前说的样式,换成这个?” 苏禾柳笑着接着那张照片,等看清楚那照片里头的人时,吓得差点没把照片扔在了地上。那照片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穿着一件奇特又倍显气质的旗袍。领子是翻开的,袖口中长,不像是一般旗袍的窄袖,而是稍稍张开的喇叭滚边袖口,张扬又不是内敛。裙摆比一般的旗袍要更加长上那么一点点,又更加把照片里的女人显得更加高挑。 怎么看,都是一件好看的不得了的奇葩。 而那照片里的女人…… 秦夫人盯着愣住的苏禾柳笑笑,顺手接过了那照片。“怎么样苏老板,可以做出来么?” 苏禾柳哂笑,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又瞥了一眼秦夫人手中的照片,这才说:“做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衣裳,不知道做出来是不是一样的。可以试试。” 秦夫人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将那照片给收好,抬起了身边的茶盏来悠悠喝着茶。 “秦夫人,冒昧问一句,这照片,您是怎么得到的?” 秦夫人放下茶盏,有些狐疑的看着苏禾柳。苏禾柳笑笑,解释说:“这旗袍的做法我当初在上海也没见过,不知道秦夫人是哪里得来的照片,这样的旗袍,真是好看。” 秦夫人脸上尽是得意,腰杆挺的更加直了一些。“那是我家的亲侄女,现在是郑大司令的夫人。” “难怪那旗袍能做的这么好看。”苏禾柳淡淡笑笑,手心却狠狠捏紧了座椅的扶手,像是要把那扶手给捏碎了一般…… 秦夫人站起来,往里间探头看了一眼,笑道:“苏老板这还有客人吧?我就先回去了,来取新衣服的时间还是下个月么?” “到时候做好我给您送过去,怎么敢再牢你过来。”苏禾柳也站了起来,对着秦夫人一顿客气。 秦夫人走了之后,肖孟九才从内间出来。他单手插在裤兜里,另外一只手上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香烟。 “那是秦治武的老婆?” 肖孟九一连问了两声,苏禾柳才回神。轻轻点头,望着店门口又发起了呆来。肖孟九悠悠吐出一口香烟,不客气的将那烟蒂扔在了地上,擦得黑亮的皮鞋轻轻踩熄了之后,走了出去。 老太太让王妈去给何宁找来的人,正在给何宁把脉。何宁不知道现在的心情该是怎么样的,明明是想要知道结果,可是心里为什么总是有些不甘愿。 她怕自己是真的有病,也讨厌被别人当成有病的女人。 那老先生收了手,何宁也顺势把手给收了回来。老先生收起自己的诊箱,笑着对旁边的老太太笑着说:“老夫人放心,少夫人身体无碍,只是年纪尚小,多调养一些日子就好了。” 老太太呵呵的笑个不停,一双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那就好,那就好。宁丫头年纪是小了一些,是我着急了,是我着急了啊!” “老夫这里还有个方子,给少夫人服下之后,保准能生出个胖小子来。” “哈哈,好,好!”老太太笑得越发的开心了,只拍着手,一边还时不时的盯着羞红了脸的何宁。 王妈将那老先生送走之后,老太太满意的站了起来,何宁酡红着小脸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在前头的老太太突然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两下,眼看就要倒下。何宁手疾眼快,急着把她给扶稳了。 老太太站稳了之后,用手抚了抚额头,轻轻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这才转头对何宁疲惫的笑笑。“年纪大了,切忌大悲大喜。瞧我,真是太想要个孙儿了。” 何宁心里明白,却又不能对老太太明说,只能地下了脑袋,干脆不去回答。王妈刚好进屋,瞧见这一幕,心里自然就吓了一跳。上前将老太太扶稳,僵着笑的劝何宁快些回去。 “王妈,快去那老大夫给叫回来,给奶奶瞧瞧。” 老太太的身体明显一僵,干干的笑了两声。“我没事,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我可是做了祖奶奶的人了,那还能像你们一样整天蹦跶的。没事,不用去喊了。” 王妈点头应着,一边担忧的望着老太太。何宁抬了眼,刚想坦白自己心里的担忧,却看见老太太一脸慈爱看着心里,千言万语,又只能梗在了心间。 回到房里,青竹附耳回禀,林一琪又出了门了。 “她又出去了?”何宁眉梢一扬,一双眼睛顺便变得清冷。 青竹点头,回道:“出去了。我不放心别人,亲自跟着的。可是林姨太太过警觉,走几步就往后头看,我不敢跟的太紧。” “她去了哪里?见了谁?” 青竹咬咬唇,“跟到一个小胡同,就跟丢了。” 何宁身上的清冷更深了一些,心下已经有了些猜想。若是真的像她猜的那样,那她可以送她出商家。 如果不是的话,那她倒是要小心了。 “大少爷呢?” “对了,秦连刚才来说,大少爷今儿有个饭局,不回来吃饭了。刚才小小姐闹着说要吃外头的芝麻糖,要让寒霜去买。可是小孩子吃太多糖会坏牙,寒霜就说等少夫人回来,禀了你再说。” 何宁眼中多了抹宠溺,笑着对青竹说:“我出去给她买一些。吃多了才坏牙,一点点没事的的。” 出了商家大门,何宁就看见了倚在转角处的一个男人。那男人瞧见了何宁明显的愣了愣,转身就又离开了。 何宁抬脚追了两步,又停了下来。那人,竟然在逃避自己么?她好想上去问问他,对苏禾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第九十七章 相见形同陌路人 咬咬牙,何宁又提步追了上去,冲着那挺直的背影就喊了起来。“肖孟九!” 那背影根本就没挺,可是脚步却已经明显的放慢了不少。 “大头!” 他终于是站定了,身子绷得更紧了一些,一颗心噗通噗通的都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只因为听了苏禾柳的一句话就那么疯狂的又回到了商家大门,望着那扇门,就想要看见她从那里头走出来。 何宁踩在地上的脚步就像是一步步踩在他的心口上一样,高高低低,让他惴惴不安。 “为什么不敢回头看我?” 他苦涩的笑笑,转身后留给何宁的就只有一片冷漠。“不是你跟我说,以后相见形同陌路人么?” 她垂下了眉眼,记起那一天商泽修来接她回去,她满心欢喜又被肖孟九给冷冷拦住不让她走。她气急,自私爬上了心口占据了所有。 她对他说:“今日你敢要拦我,以后相见形同陌路人。” 是她说的。 她绞着自己的袖口,弄得上好的绸缎上头全是褶子。“我……” 何宁抬眼,几步走到他的跟前,望着比她高出许多,冷硬俊朗的男人。“你告诉我,你对苏禾柳是不是真心的?你要是不是真心待她,你就别不把她当一回事儿!她是个不错的女人,她,她……” “她怎么了?” 她望着那一张脸,愧疚一般的又垂下了眼。“今天正好碰上你,我就想要问问,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肖孟九逼近她两步,目光灼灼。“那你的意思,我也是个玩弄别人感情的人了?” 她猛然抬头望着肖孟九,眼里多了些恼怒。“哼!苏禾柳还跟你说我跟她翻脸那一遭了?” 肖孟九嘴角终于勾起了笑意,眉眼里全是喜悦。他炙热的双手紧紧拉着何宁的小手,手心的炙热传到何宁的身上,烫手的厉害。 “我就知道你还关系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她挣脱开肖孟九的那一双手,后退了两步,离他稍微远了一些。“她是我的朋友,你是我的亲人……” “亲人?就只是亲人?”他的欢愉逐渐演变成了失望,瞬间又从天堂掉进了地狱里。 何宁直直望着他,一点儿虚假敷衍都没有。“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是亲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肖孟九苦苦笑了起来。“你瘦了。” 她眼眶一红,干涩的厉害,忙低着头,却还是被肖孟九给看着了。肖孟九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伸手在她的脑袋上头宠溺的揉了揉她梳好的头发,勾着唇角笑道:“要多吃一些,那么瘦,商泽修也不心疼么?” 看着她只是沉默并未说话,肖孟九的心里是梗的难受。远远瞧见那抹熟悉的声音,他恶作剧一般的轻轻揽住何宁。何宁挣扎,他却轻声在他的耳边说:“苏禾柳不是我的女人,我们只是生意上头的伙伴。我喜欢的人……她过的好就行。” 直到肖孟九放开她,她还是一副呆愣的样子。生意上头的伙伴?这么说,自己是错怪了苏禾柳? 肖孟九捏了捏何宁还在呆愣的脸,收回的手上还留着那片细腻的柔滑感。得逞似的笑笑,潇洒的转身就走了。 “大头……”她轻轻喊了一句,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能瞧着肖孟九潇洒的大步离开。 转身,她身子陡然一怔。商泽修就站在路口的位置,那双漆黑的眼眸正在紧紧盯着她。 她的心里突然慌乱了起来,刚才的那一幕,他一定是看见了!该死的肖孟九,他总是这样! 走到了商泽修的跟前,何宁才看清楚他漆黑的眼里一片暗沉,那黑色深的可怕,她有些心悸。 “我刚好出门,就瞧见他了……” 他眉心微蹙,低低说了一句。“这里人那么多,他也真是不要命了。” 何宁愕然,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告诉何宁,事情经过他都看完了,她跟肖孟九之间什么都没有。 可是刚才…… “这身衣服不适合你,一会儿去换下来,让人拿去扔掉!” 冷言中透出严厉,何宁却听得抿口笑。商泽修越发的不悦,眼里头已经有了些怒气。 “你笑什么?” 何宁摇摇头,暖暖的笑着。“你肯信我,我自然就开心,一开心,就笑了啊。” 商泽修冷哼一声,负手往前头走,何宁追在他的身后,看着前头的商泽修,笑意更加深了一些。 “泽修,你把手往后头一背的时候,就像是个小老头儿。” 他猛然转身,将何宁拦在了墙角,微咪着眸子,透着危险。“所以你这是嫌弃我了么,小老太太?” 她噗嗤笑出声来,紧紧将他环抱住,小小的脑袋嗑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觉得她这半年来,这一回的拥抱,是最让她心安的一回。 “你承认你是小老头儿,我就是小老太太。” 商泽修被她磨得勾起了唇角,眉宇间也没了那股严厉冷冽,倒是多了些柔和。 “跟我撒娇没用,这衣服还是得丢。快撒手,别弄脏了我的衣裳。”说着嫌弃的话,可眼中却没有鄙夷,浓浓的醋味飘进何宁的鼻子里,逗得她一笑。 “那我就没有衣服穿了。我的衣裳不多,时兴的就只有那么几件。” “明儿就去做。用上好的布料,做最时兴的衣服。这衣服没二话,扔!” 拧不过他,何宁把脑袋点的都快要掉下来了。“换!” 应了商泽修的要求,何宁重新泡了澡,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他的脸色还明显的好了不少。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间,青竹上了一桌子的菜之后就退了出去,把空间都留了个他们。 何宁喝着商泽修给他盛的汤,问他:“青竹才告诉我,秦连说你今儿有饭局,怎么回来了?” 他假意冷哼了一声,回她:“不回来,那能让你把那衣服给换了?肖孟九来找你做什么?” “我出门就遇见了他。”顿了顿,何宁放下手中的汤匙,看着商泽修雅静的吃相。“泽修,你经常在外头,你一定在外头看见过苏禾柳是不是?” 商泽修眉毛微微一扬,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怎么问这个?难道他们俩有关系?” 何宁有些凝重的点点头,又怕商泽修误会一般的,又急着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之前遇上了苏禾柳,是真的觉得她是一个精明的老板,又是个女人,挺不容易的。相处下来,其实她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不堪,倒反是还有些清傲,那性子我喜欢。可是她总是跟那个个男人牵牵扯扯,我总是不放心。” “然后肖孟九又是你的故人,你就更加上心了?”商泽修低沉的声音就响在何宁的耳边,毫不意外的瞧见何宁眼中的那丝惊讶和微微的恼怒。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商泽修不在意的点点头,“我知道。苏禾柳和肖孟九究竟是不是看对眼了,那是他们的事情,你不用担心那么多。这几天你都不跑苏家了,难道是跟苏禾柳闹翻了?” 她被人戳破心思,不自然的微微侧了身子。“哪有闹翻,我这几天不是太忙么?对了,你刚刚还没说,怎么没去饭局呢。” 商泽修放下了手中的竹筷子,看着何宁说。“推到明天了。对了宁儿,明儿你挑件庄重一些的旗袍。那家老板的夫人喜欢旗袍喜欢的不得了,明天你跟我一块儿,女人之间的话才能聊到一块儿去。” 何宁哂笑,点头。半响之后,她又抬起了那双盈盈的秋眸望着商泽修,让商泽修的心口微微的又是一颤。 “你愿意信我,就好了。” 商泽修听了这话,心口一软,身上都蒙了一层柔软。 “你还愿意让我信,我才应该说那句话。” 她笑的愈发的甜美,松开的领口透着白皙的脖颈,随意绾好的头发调皮的散落下一缕,怎么看怎么都只有诱惑两个字。 商泽修收回了眼神,有些自嘲的笑笑。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会真的为了一个女人强禁自己的*? 他还有两个姨太太,他也不是没去过红尘街,还有那么多的女人等着进他商家的大门。可是他就只想要面前的女人,他的娇妻…… 他已经快要有三个月都没碰过她了。前头几次虽然同塌而眠,可他们都是规规矩矩的睡觉,他从未碰过她。可天知道那几天他是怎么过的,忍到了半夜才能将心里的燥热给压下去,才能稍微有些困意。 今儿,他不想再放过她了。 “宁儿,到我这来,你的头发散了,我给你弄回去。” 何宁用手抚了抚松松挽在脑后的头发,终于摸到那缕掉落下来的,俏皮的笑笑,走到了他的身边。 商泽修伸手一揽,就把何宁揽到了怀里,感受着怀中的香软,身体快速的有了反应。何宁察觉出来,酡红了脸想要起身,却发现他的身子烫的厉害,而她自己,已经完全的酥软了下来。 “泽修,别……” 这一回,他眼中的*又岂是这么容易就打发掉的?他压低身子,把自己的唇轻轻贴在她的唇上。 “小丫头,你让我等了三个月。这把火,你可得负责给我消了!” 第九十八章 后院争端 原本就是彼此最亲密的爱人,时隔两三个月,什么叫做*何宁算是真正的领教过了一回。 商泽修不知道满足的要了她一遍又一遍,她忍着全身的酸乏努力的去迎合。她着了魔,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忘情的看着令他变得不知节制的女人,一次次的袭击,不知这已经是第几回,两个人一起领略了巅峰的愉悦。可在触及那柔滑的身体时,他体内又燃起了躁动,又开始了一轮新的征战。 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一直到何宁已经昏睡了过去,商泽修才终于罢休。 何宁做了好多梦,梦见她自己回到了嫁到商家的那一天,梦见商泽修跟自己喝了合阖酒,梦见何母在旁边嬉笑的看着她,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突然惊醒,何宁挣开迷蒙的双眼,这才瞧见含着笑,宠溺的望着自己的商泽修。软被就只是盖在他的腰间,露出整个健硕令人心安的胸膛。她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似是没睡醒一般的又窝进了他的怀里。 她的整个后背都露出来,淡淡粉色的皮肤吹弹可破一般的娇嫩。想起昨晚上的疯狂,商泽修那一刻不安定的心又狂跳了起来。 “宁儿。”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一如昨晚,何宁听得浑身都酥了起来。小手抵在他的胸口,含羞道:“不要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何宁的声音柔媚入骨,把商泽修的心都给喊化了去。商泽修将她紧紧环抱胸前,低低笑道:“已经到下午了,起来就可以直接吃晚饭了,就像昨天。” “没正经!”她挣扎着就要起来,可商泽修却抱得更紧了一些。何宁不安分的扭动,却更把她刺激的燥热难耐。 不知不觉中,商泽修已经伏在了她的身上,又是一番*。 起身之后,何宁才看见墙角的西洋大钟已经指到四点了,青竹寒霜和冬梅三个望着她笑的样子怎么看都觉得气闷。可商泽修却已经沐浴完换好了一身帅气的西服,头发打理的清清爽爽,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俊朗迷人。 何宁泡进澡盆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那么酸楚,一夜欢愉,身上的那些点点痕迹让她自己瞧着都脸红心跳的不行。 疯狂了一夜,不知道这一回能不能怀上孩子…… 换上了旗袍,何宁把自己的手交到商泽修的手心里,由他轻柔拉着往前头走。何宁在身后跟着她,俨然就是一个小媳妇儿。其实她也就是个小媳妇儿。 青竹几个人看的是嘴角憋笑,心里终于为自己家主子得到商大少的欢心而欣慰不少。何宁待她们如何,她们心里都明白。所以什么主子得势她们下人才能得势的说法根本就没用,虽然她们心里也都知道,商家就只能有这一位正主,真心忠于何宁,她们也才能有好日子过。 比起之前令人觉得尴尬的两夫妻,倒反是现在的样子更加令看的舒心。 只是两人前脚才刚出了门,后脚乐冬的院子就闹开了锅。住在她院子旁的林一琪就听见乐冬那边传来东西划拉在地上的声音,扭着身子出来一瞧,看见乐冬把屋里的东西都给扔了出来。 “去问问她干什么呢?” 林一琪身边的丫头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里头,她倒是想进屋去看看热闹,可是这院子里全是被乐冬从屋子里头丢出来的东西,那些瓷器都碎了一地,院子里头难得有能够落脚的地方。 那丫头悻悻的笑笑,贴在林一琪的耳边说:“昨儿我倒是听说乐姨太去找了老夫人,可是老太太不见。自从大少爷从上海回来之后,乐姨太就再不得老夫人的喜欢。今儿又听说大少爷跟少夫人从昨天下午一直到刚刚才从屋子里头出来,想必乐姨太是吃味儿了。” 林一琪讽刺一笑,看着那丫头冷冷说:“你晓得的倒是不少。”说完,她转眼望着那满院的狼藉,暗暗咂舌。 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乐冬这是尽捡着值钱的东西砸呢?这砸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比她屋子里的东西好,老太太真是没少宠她,竟然给了她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就是全都造败在了她的手中,不值,不值! “真是当我是死的么,这样的东西给敢给我拿过来?何宁是商家的主子我就不是了么?凭什么?我也跟大少爷睡过一张床,凭什么就是何宁占着他!” 乐冬一边骂着,一边还往外头丢着东西。那些碎片溅得好远,差点就崩到了林一琪的身上。林一琪厌恶的拍了拍裙角,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乐冬从里头走了出来。 乐冬在屋里头就瞧见林一琪跟她的丫头在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心里的气又找到了撒的地方。顾不得院子里头的东西,她两步就跑到了林一琪的跟前,气狠狠的推了林一琪一把。 “林一琪!你在外头都看了半天了,跟你这个丫头嘀嘀咕咕说是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瞧见又热闹看就往上凑的主,能有什么本事?你有本事你倒是也摔两个东西出来啊,让我也瞧瞧,你那院子里头的家当到底有多值钱!” 林一琪翻了个白眼,伸手拍了拍刚才乐冬碰到的地方,像是她的手有多肮脏一样。乐冬心里本来就有气,没想到又被林一琪给来了这么一出,心下就更加恼怒了起来。 “林一琪你什么意思,你还嫌弃我了?我都没嫌弃你呢,你竟然敢要嫌弃我?”乐冬眼睛都已经气红了,她抬起一根手指直直指着林一琪的鼻子,又没规矩又没素养,根本就是个市井里头的泼妇! 林一琪冷笑了一声,一巴掌就给乐冬的手给挡开。“丫头就是丫头,不管爬上了多高的枝头,也只能是个下等人!瞧你说出来的那些话,哪里是一个姨太太该说的。你还想着昭告天下,说你是怎么爬上大少爷的床么?” 乐冬扬起了手,就想要给林一琪一个耳光,她眼中的恶毒让林一琪逮个正着。林一琪的手比她快,把她的那只手给截的稳稳当当。 “乐冬,你以为你能爬上大少爷的床,就真的了不得了是么?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还不如我商家的一个丫头来的懂事。现在的你,还不如当初的你。你活在商家,就是一个笑话!” 这话又把乐冬和上一回暖月的事情给抬了出来,乐冬是恨得直咬牙。那些手段被人不耻又怎么了?她照样是成为了商泽修的女人,照样是成为了商家的姨太太。老太太当初疼她,她就像是何宁身下的第二个少夫人,后院里头哪里敢有人对她不敬? 可暖月被扒光了衣服被商泽修丢出来之后,她的事情又成为了整个商家的笑柄,当时的她肯不得把暖月这个贱女人扒皮抽筋,都不解她的恨意。 “哼!林一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能爬上大少爷的床,那是我自己的本事。哪像你,从进门开始,大少爷就根本就进过你的屋子。什么叫做占着茅坑不拉屎,看看你林一琪就知道了。” 林一琪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乐冬看见了之后,心里更加得意了一些。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跟贺子娉那个贱人,大少爷根本就没有碰过你们。贺子娉人死了就算了,就不说她偷人的事儿了。可你呢?你今年都已经快二十了吧?连男人都没碰到过,真不知道大少爷把你弄回来做个姨太太是图什么。啊!是你在图什么?瞧着你对大少爷也不上心……” 乐冬做出恍然大悟的错愕样子,后又不屑的样子。“哦,原来你是想要商家的钱,所以才一直占着姨太太的位置。” 林一琪把拉住乐冬的那只手狠狠一甩,冷笑道:“别把你自己的臆想随便扣在别人的身上,大少爷把我带进了门那我就是他承认的姨太太!他进不进我的屋子关你什么事儿!你呢?你用的什么手段我们最清楚,你是不是大少爷心甘情愿承认的姨太太大家也都明白。乐冬,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嘴脸。你以为现在老夫人还宠你么?现在老夫人疼的可是她的亲孙媳妇儿,你在她老人家的跟前哪里还有位置。你以为摔了那些东西之后,老夫人还会给你送新的来?大少爷还会再给你安置?你想得倒是美!” 这些话就像是尖刀一样的,直戳乐冬的心脏。乐冬眼中的恶毒已经把她整张脸都变得狰狞,她张开了手就朝着林一琪给扑了过来。林一琪躲闪不及,被乐冬给扑倒在了地上,摔得是七荤八素,脑袋疼的厉害,像是磕到了哪里。 乐冬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她只记得林一琪对她的耻笑,对她的讽刺。她一只手狠狠揪着林一琪的头发,另外一只手疯狂的冲着林一琪的那张脸就抓了过去。 “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你就是个唱大鼓的,就是个出来卖的女人!你凭什么,凭什么!” 第九十九章 饭局 老太太才刚刚吃了药睡下,就听见了这么一遭。王妈厉声呵斥着前来通传的丫头,说扰了老夫人的休息,谁都担不起! 老太太摆摆手,由王妈扶着起了身子。“罢了罢了。大少爷和少夫人呢?” “少爷带着少夫人出去了,刚出去不到一会儿……”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望着那丫头冷笑一声。“她们倒是会折腾我这把老骨头,泽修和宁丫头一走就开始闹事,真当我老太婆死了不成?还是她们觉得商家太平静了,觉得闹出点儿事儿才热闹?” 地上跪着的丫头后背发凉吓得一抖,老太太的严厉他们是知道,她跟前的人谁都怕老太太生气。可现在这事儿,也就真的只有她才能稳下来了。 “走,过去瞧瞧那两个不懂规矩的商家姨太太!” 王妈赶紧搀着她,劝道:“老夫人啊,让她们过来就成了,怎么能劳你亲自过去!” 老太太又是一声冷哼。“我再不出门,她们还真的就当我已经死了呢!” 王妈搀着老太太到了地方,那两人还扭打在一起。老太太气得是直抖,干净让人上去把林一琪和乐冬分开了。 乐冬瞧见老太太,全没了刚才那悍妇的模样,委屈的不行,眼泪珠子是直掉。 “老夫人,你都瞧见了,林姨太她欺人太甚!” 林一琪轻轻擦了擦被乐冬挠伤的脸面,又顺了顺被抓成疯婆子一般的头发,这才对老太太说:“老夫人心里明白,林一琪今天就等着老夫人给我做主了。” 老太太冷笑一声,从上到下的看着这两个女人。“瞧瞧你们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商家进来了两个疯癫女人,知道你们的更是让我商家丢脸,让我老太婆丢脸!” 乐冬委屈的流着泪,这才摆着矜持来扯了扯自己身上已经被抓出褶子的衣裳,可一个不小心,一口袖口的地方倒反是被她自己给扯破了一大块。 乐冬一愣,愈发的委屈了。 林一琪瞧着她的样子,又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你不扯它,它能破?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乐冬又落下了金豆子,柔柔弱弱,与刚才根本就是判若两人。林一琪的不屑在乐冬看来,正是她在老太太跟前讨可怜最好的机会。 “老夫人你瞧瞧,她总那么对我。我知道我是个丫头,身份地位都不及林姨太。可是,我也是个有尊严的人,林姨太这么欺负我,我也不能由着不是?” 老夫人转眼望着安静站在一边的林一琪,林一琪倒是没说话,只是脸上全是她对于乐冬那些话的不屑之意。 “乐冬你闭嘴,一点儿该有的样子都没有!林一琪你说!” 林一琪望了一眼老太太,倒是没说话,只是指了指乐冬院子里头,碎满了一院子的那些瓷器碎片。 老太太何等的精明,瞧见这些东西,又怎么会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了。那双严厉的眸子紧紧盯着乐冬,乐冬脸色一变,双腿就噔的跪了下来。 “老夫人!是林一琪跑到我院子里头闹事。她仗着少夫人给她做了一身旗袍就各种招摇,尽是放肆。说现在商家除了少夫人就是她最大了!老夫人,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她还把我院子里头的东西都给摔碎了,那些你只赏给我的东西!” “乐冬。”老夫人冷冷开口,把乐冬还未讲尽兴的话都又压了回去。“你当我是死了不成?” 乐冬的那张脸变得煞白,低着头不敢再多言。老太太拉长了脸,脸色又沉的厉害,一双厉眼盯得乐冬后背发凉。 可只有王妈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气坏了。她气的整个身子都在发抖,要不是有王妈在旁边扶着,可能在就摔倒了也不一定。 “乐冬,从你成为姨太太的那一天,不管泽修宠不宠你,你都已经是商家的主子,商家的一份面子了。你以为你当初是我跟前的丫头,我就能万般的宠着你?我能让泽修给你做姨太太,也能让你贺子娉一样的下场!青州不全是商家的地方,可是商家,死了一个丫头也没人会管。我这么说,你能听明白么?” 乐冬抬眼,一脸恐惧的点点头。老太太冷笑一声,转头对一边的林一琪说:“还有你,安安分分守好你的身份。宁丫头愿意多跟你走近,那是你的福气,也别拿着鸡毛当令箭。” 说罢之后,老太太又长叹一声,似是感慨一般。“如果你们能有宁丫头那样,倒是也让我老太婆省心了。” 地上的乐冬眼里又翻起了愤恨,何宁!何宁!总是何宁! 她不自觉绞着自己的袖口,原本好好的料子生生的给绞出了好多的褶子,看起来她这一身,就更显狼狈。 老太太心明眼亮,还不明白乐冬心里头的记恨么? “我知道你心里头记恨宁丫头,可是乐冬,宁丫头能抓得住泽修的心,那是她的本事。她能坐稳商家未来当家主母的位置,那是她有能力。她刚进门我带她如何你们都是见过的,就这一层,你就比不上她!” “乐冬你的院子怎么弄乱的怎么给我收干净了,还有什么东西不要的,赶紧给我送回来。商家不差那几个钱,可是商家也不是随便被人造败的!王妈,扶我回去。” 老太太走了之后,林一琪挑衅一般的笑了笑。“瞧,你在老夫人的心里,什么都不算了。” 乐冬从地上站了起来,气得是浑身发抖。老太太刚才的态度,根本就是表明了不会再给她送东西来。她屋子里头所有的东西都被砸了个大半,还有些剩下的要不是她摔不动的死家具,要不就是一些她平时里看都不看的小玩意儿,哪里还有什么值钱的! 她一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失了算了! “还愣着干什么?干净把院子给我扫了!要是被我发现哪个地方还有片碎玻璃什么的,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乐冬恶狠狠的往身边的丫头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扭头就走进了院子。 何宁跟着商泽修到了那家酒楼,古色古香,在洋文化慢慢开始渗透的青州,倒是显得独特了许多。 “商大少怎么才来,让秦某好等。”一个穿着深色中式长袍,手里头拿着一个翠绿色的鼻烟壶的中年男人,笑着就迎了上来。 商泽修淡的客套了两步,就不客气的拉着何宁入了坐。 “秦老板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想要跟秦老板吃顿饭,才是还得提前约了。” 被叫做秦老板的男人朗笑两声,显然对商泽修的夸赞很是受用。他秦家的生意确实是越做越大了,而且北上又有人,生意做得就愈发的顺手了。 秦老板望着商泽修身边笑得得体的何宁,眼里闪过一丝欣赏。 “这位就是少夫人么?真是貌美才绝!那日少夫人勇闯商会的事儿秦某虽然没在,可是也听说了,对少夫人的胆识和才智真是佩服,佩服!” 何宁柔柔笑着起来,对他说:“秦老板真是客气了。商会不让女人进,我也是去了才知道。闹了笑话,还怕众位老板生气呢。” “诶!少夫人说的什么话!你看那些老板,谁敢让自己家的夫人出来谈商的?也只有商大少有福气,娶到了少夫人,真是羡煞我们这干人。” 何宁哂笑,却也厚着脸皮接受了秦老板的这些话,一边又偏着小脸对商泽修讨赏一般的笑着,看得商泽修是心神荡漾。 “听听你爹说的话,倒像是真的嫌弃我了一般。”门口走来一个妇人,珠圆玉润,打扮得是一身华贵。可不就是之前在苏家缝衣铺的秦夫人么! 秦老板又朗笑了起来,起身体贴的给秦夫人拉了位置。秦夫人身后跟着一个活泼跳跃的丫头,一屁股就坐在了那椅子上,也不客气。 “你这丫头,那是你娘的位置。” 那丫头嬉笑着说:“我娘疼我,这位置我喜欢。爹你快给娘再拉一个!” 秦老板笑着摇摇头,又拉开了他旁边的一张座椅。何宁这才注意到,秦夫人身后跟着的这个丫头,穿着一身俏皮粉色的洋装,头发微微卷起,脸也生得精致,是个美人胚子。 这般模样,瞧着倒是还有几分像陈景俞。 何宁抬眼,望着身边的商泽修。却见商泽修只是笑着对秦夫人点点头,就并未再看那边。 “哟,这是商少夫人吧?早就听说是个美人,倒是真的没错。” 何宁回笑,“秦夫人。” 秦夫人得体的笑着,刚要说话,抢了她座椅的秦小姐就趴在了桌面上,望着商泽修就问:“你就是商大少?” 商泽修勾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点点头,却让人看着更加迷人了。秦小姐看的有些呆了,直到秦夫人干笑着拉了拉她,她才转身对秦夫人小声的说着什么。 秦夫人听着,有些意料之中的得意模样,抬眼望了望商泽修跟何宁,又微微的垂下了眼。 “回去再说。”她轻轻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背,柔声笑道。又转眼盯着何宁身上的衣裳,问道:“少夫人这身旗袍,是在苏家的缝衣铺子做的么?” 何宁颔首哂笑。“是,青州里头,就属苏老板的旗袍做得最好了。” 第一百章 老太太病危 “这倒是巧了,我昨儿才托了苏老板给做一件旗袍,那样式也是最时兴的,可这料子,就比不得少夫人的了。” “娘!我也要她那种料子!”那丫头直直就指着何宁,任性的样子让她看起来自傲的讨厌。 何宁眉梢一扬,倒是笑笑。“秦小姐如果真的喜欢,我们铺子里头还有不少,鲜艳的淡雅的,每一匹都很出挑。秦小姐可以去咱们铺子里头瞧瞧,要是真的喜欢,我们给你算少价。” “哈!我就说声好看,你还真当你的料子值钱了?你知道我这身洋装卖多少个大洋么,你还真把……” 秦夫人在旁边拉了她一下,她才悻悻住了口。可虽是住了口,神情却还是轻视不屑的。 何宁收了笑意,正了身子。“咱们的丝绸织品跟西洋的布料织法不是一样的。西洋织布厂里有先进的机器,而我们却还是传统的织法。尽管听起来没有西洋的厉害,可是我们的料子却比他们来的珍贵,触手柔滑就像温玉,价钱就自然贵了一些。” 她的话确实是礼,让人挑不到错处。不仅宣传了自家铺子的料子,又轻轻的把秦小姐的话都给压了回去。 又看那秦小姐,憋红了一张小脸,就是说不出下一句。秦夫人的脸上僵着笑,一边是自来就疼爱的女儿,一边又是自家不好惹的人物。 秦老板呵呵笑了两声,打着圆场。“早就听说商家铺子里头的那些织锦虽然价格贵,但绝对是上品。今儿一看少夫人身上的料子,还真的不错。小女顽劣不懂规矩,少夫人莫怪。等哪天我带着小女再去商家买料子,少夫人说的,一定要给我便宜!” 何宁这才又勾唇笑了起来。“这是自然。” 商泽修望着何宁,眼含笑意。何宁瞪了他一眼,又去看嘟着嘴巴生闷气的秦小姐。秦夫人在旁边轻声的哄着,何宁就想起了何夫人对何珊原,甚至还想起了当初的何母,对她自己。 秦小姐对何宁的敌意,何宁不是没感觉。只是她觉得,秦小姐怎么着也才十三四岁,她实在没必要跟这么小的一个姑娘计较。 商泽修跟秦老板在旁边商议东西,时不时的低笑两声。何宁折腾一宿一直睡到刚才,肚子早就饿透了。 饭局饭局,自然是要吃饭的。男人谈商她不用管,放心吃就行了。 这是商泽修的原话,也是她一路上唯一记得的一句话。低着脑袋吃的尽兴的何宁只当秦小姐的那两道目光形同虚有,倒是秦小姐,一边鄙夷着何宁,一边又偷看着商泽修。 碗里又被放上了一块酥鸭,还体贴的给她倒了一杯清茶。何宁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他却依然宠溺疼爱的回望着她。 羡煞旁人。 秦小姐冷笑了两声,秦夫人这回手快,先用力的拉了她一把。秦小姐是看的咬牙切齿,不顾场合的就想要撒起脾气来。秦老板正在跟商泽修说话的声音提高了两度,她这才又忍了下来。 何宁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也会学着商泽修似笑非笑的样子,看的秦夫人是心惊肉跳。 这一回的饭局商泽修跟秦老板说的什么事儿,何宁倒是没留心。只是面前高傲的秦小姐,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分道两边之后,秦小姐拉着秦夫人的袖子就撒起了娇来。“娘,那衣服料子真好看,你明天去给我买几缎来。我也要那种旗袍,你让那个苏老板改一改。” “胡闹!为了你我都跟苏老板麻烦了好几回了。再说这一回的旗袍不是很好么,做什么又要改?” “可是你刚才也看见了,那衣服真的好看。难道娘你不觉得,我穿那衣服比那个女人要好看么?我就想要那衣服,你去给我买啊!” 秦夫人挣开被她拉着的袖子,轻声骂道:“真是胡闹!刚才你爹跟商大少谈商呢,你一个劲地在旁边闹什么?那个女人那个女人,那是商家的少夫人!没大没小,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那又怎么样?你女儿也不差,怎么就不能做商大少的女人了?” 秦夫人沉下了脸,“你想要去给他做姨太太?” 她这才腆着笑的又腻了上去。“人家不就是说说么。再说了,如果我真的进了商家,对咱们家也好不是么?” 听着自家女儿提起了家族的利益,秦夫人的脸色又比刚才好了不少。倒是一旁一直安静的秦老板冷笑了一声。 “我的女儿去给商泽修做姨太太?你想都不要想!你表姐是司令夫人,你却是想要去别人的姨太太,真是没出息!还有,商大少和少夫人不是你能去招惹的人物,我送你去留洋,你就只学些这些回来么?” 秦小姐一脸不甘愿,闪到秦夫人的身后又藏了起来。秦夫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敢再提在饭桌上自家女儿说看上了商泽修的话。 何宁一边走,一边笑着,商泽修停住脚步,侧目望着她。“我说坐车,你说吃撑了要散散步,可你笑了一路了,有什么那么好笑的?” “泽修,秦小姐是不是喜欢你?” 他微微一笑,兴味的看着她。“你是吃味儿了么?我那么优秀,喜欢我的姑娘都能排到青州城外去了。” 她噗嗤一笑,捏紧拳头狠狠朝着他的胸口来了一拳。“那是!我何宁的丈夫可不能是个随随便便,简简单单的人。你要是不优秀,我怎么被人嫉妒,怎么惹人红眼?” “真是个厚脸皮的女人。” 两人相视一笑,像是多年的夫妻。 回了商家,王妈派人急急忙忙的喊了商泽修,老太太病危! 商泽修心口一窒,何宁还在愣神之间就冲出了屋子。何宁追上前去,心里乱的厉害,更多的却是焦急。顾不上许多,进了老太太的屋子,为了王妈情况,说已经有大夫在里头给老太太瞧着了,两个人才心安了不少。 大夫出来之后,商泽修快步就踏了上去。 “我奶奶怎么样了?” 大夫一脸沉重的摇摇头,叹口气。“上回老夫就说过,老夫人不能受刺激,这一回她气急伤身,唉!” 商泽修脸色瞬间骤变,阴鸷的盯着站在一旁面露焦急的王妈。 “怎么回事?” 这声音冷到了极致。王妈吓得一个哆嗦,望了望何宁,又望了望那老大夫。何宁对商泽修点了点头,送那老大夫出了门。 王妈看着何宁出了门,才对商泽修说出了刚才的事情。 “你不会拦着奶奶,再喊人来通知我们?过来说消息的那个丫头呢?拉出去打死!” 王妈心口一跳,“大少爷,我跟着老夫人过去,情形看得是明明白白。老夫人这些日子总是希望家宅平安,就没多计较。可是这事儿如果不去追究,只怕两位姨太太还得闹出事儿来。” 商泽修冷眸一扫王妈,暗沉得眸子阴鸷得让人不敢直视。“轮不着你来说教!奶奶出事儿你少不了推脱,这几天你给我伺候好了。出一点儿差错我饶不了你。” 王妈连声应着,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惊惧。一个儒雅至极的人突然间变得这么阴鸷狠戾,谁能不怕? 何宁没有再去老太太的屋子,而是问了青竹几个人。其实很多的事情,在下人之间是最容易摸清,最快速得到消息的渠道。 林姨太和乐姨太闹事的时间到现在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可商家的下人们都差不多知道透了,私下里也偷偷议论着老太太怎么不责罚两个姨太太丢份儿的事儿。按以往的情况,老太太院子里的人一定回来传话,不许下人之间在乱嚼主子的舌根。而这一回,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这也是下人之间又一个疑惑的地方。 何宁听完了这些话,心里就有了准了。林一琪虽然不是什么真正安分的人,可她才不会无聊到主动挑起事儿断。 乐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懂得安分守己的人,鸠占鹊巢,自以为是。 “消停了那么些天,终于还是又闹开了。这回老太太不责怪,不代表我不会,大少爷不会!我懒得过去,冬香你去把她和林一琪叫过来。” 冬香应了一声,何宁又突然叫住了她。 “寒霜今儿一整天都陪着小小姐么?” 冬香点点头,不解何宁怎么突然问起了寒霜。“寒霜一直都是陪着小小姐的。” “算了,我亲自过去。我倒是要悄悄,乐冬房里头的东西都砸了,现在还剩下些什么!” 到了乐冬跟前的院子,乐冬的丫头还在抽泣着捡着地上的碎片,手指上头都有些了血珠子了。看见何宁站在了远门处,这才站直了身子,轻轻喊了一声少夫人。 “怎么不用扫帚,要用手去捡?” 那丫头一脸的委屈难过。“乐姨太……让我用手……” 何宁冷笑一声,眼里冷意更甚。“冬香,带她下去处理下伤口,我自己进去。” 冬香有些担心,可那丫头的样子又确实让人觉得可怜,而何宁的话她更加不敢违背。 “那少夫人你小心,我去喊青竹过来。” “怎么那么多话?她要真有本事,今儿最好就伤了我!” 致歉 从三月七号到家,一直到现在,说好的稳定更新和补回章节书湄都没做到。在此跟各位喜欢大院的读者朋友说声抱歉。 姐姐家的小孩快一岁,姐姐这段时间身体都不太好,所以回家这段时间都帮着淘小孩儿放小牛去了。 另外书湄实在是懒成狗,没有存稿确实作死。所以什么带小孩没时间全是扯淡! 。。。。。。 推荐票满从五百票开始到八百票,应该补三章的我到今天只补了一章。原本想要日更九千也一直没兑现,错了就是错了,对各位喜欢大院的亲妹真诚说声抱歉! 每天发布章节的时间当然想要尽量稳定,没有意外的话两更保底,如果还有加更忘记了,大家快点提醒我。 容我慢慢还上…… 谢谢体谅! 第一百零一章 何家药铺 到了屋里,还在起头上的乐冬转身就对着来人劈头盖脸的骂了起来。等看清楚那来人是何宁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 “少夫人这么忙,怎么有时间过来?” 何宁也不客气,捡了身旁的一个椅子,把上头散落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我这小地方都乱成这样,怕是会委屈了少夫人。少夫人还是赶紧去守着大少爷吧!” “好大的味儿啊。”何宁淡淡笑着,笑意却不到眼里。“这就是你大闹后宅的理由?” 乐冬见事情都已经被何宁知道清楚了,也不用再费劲的装腔作势,倒是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高傲,只用鼻孔对着人。 “我哪儿敢吃少夫人的味儿,再说,少夫人也没什么值得我吃味儿记恨的。” “乐冬。”她冷冷开口,声音冷到了极致。一回来就听见老太太病危的消息,多少有些错愕糟心,而那种紧张却不能展露人前。因为老太太病重的消息一直都只有那么些人知道,再多的口舌,可能会让这商家更加不和。 王妈到现在还以为,何宁不知道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尽管王妈不能算事儿,可刚才商泽修却是让何宁回避了。商泽修自然有自己的道理,就算他不愿意让何宁在旁边,她到时候也能从他的嘴里知道情况。 既然老太太那边不能去,那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这两个不安分的东西给惩治惩治。 “你脚下这片地,是商家的。你怎么成的姨太太我不管,可你要知道,你头顶上还有个我,还有个泽修,还有老太太。” 乐冬冷哼一声,对何宁说的不以为然。“别用你的身份来压我!现在老夫人宠你两天你就得意了?整天霸占着大少爷,从昨下午到今儿下午,你可真厉害啊!” 何宁只是淡淡的瞧着她,并没有着急说话。乐冬被何宁瞧得是后背发麻,将眼神移过去之后,才发现在院子里头捡着碎片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 喊了那丫头的名字两声,依旧没看着人影,乐冬一瞬间就怒了起来,抬脚一踢脚边被她摔下来的一个琅法烛台,直直提到了何宁身下的座椅上。 “别叫了,我让她回去了。” 乐冬惊讶回头,恨恨的盯着何宁。“我的丫头你凭什么来指使,看我一会儿不打死她!” “你也是个丫头,怎么就那么不能待见别人?商家是苛扣你的用度了还是怎么的,连一把扫帚都没有么?” 乐冬拉长了脸,眼里头的恨意都能把何宁给吞了。她嘲讽的笑笑,“我跟前的丫头怎么使唤那是我愿意。少夫人会不会管得太多了?” 正说着,放心不下这边的冬香带着已经简单包扎过的丫头进了院子来到了跟前。那丫头就站在门口,不敢去乐冬那边,也不敢靠近何宁半步。 主子的错,就是她们做下人的错。她一个下人,又不像冬香一样是何宁跟前的丫头,她就只能尴尬多余的站在门口。 乐冬瞧见了那丫头,心里头又顶起了火气,伸手上去就往那丫头的头发上揪了一把。丫头吃痛,又不敢出声,只能咬牙狠挨着。 何宁皱眉,给冬香了一个眼色,冬香倒也不客气,仗着自己是何宁的人,使了劲的把乐冬一推,将那丫头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护着。 乐冬哪能愿意,又要上前来闹。何宁眉梢一挑,高声呵斥了起来。 “放肆!” 陡然提高的声音让乐冬一震,倒是有了些顾及的收回了手。 “你两只眼睛白长了?没瞧见我还坐在这儿?”何宁把那丫头叫道了跟前,丫头得了何宁的命令,避难一般的又跑到了何宁的身后寻求保护,让乐冬的脸色更加难看。 “我看这丫头你用着也不顺心,不如就还回去。”她转身对着身后的丫头又说道:“你现在去把你屋里的东西收拾收拾,一会儿去找管家,就说我让你再重新回前院的。还有,告诉管家,乐姨太这边不用再安排丫头了。她自己的院子自己收拾,不用给她安排下人收拾。” 那丫头明显一愣,半响说不出话来。身边的冬香撞了她的胳膊肘子一下,那丫头才惊醒的点了点头,跑回自己的房里收拾起了东西。 “何宁你欺人太甚!” 何宁起了身子,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望着乐冬嫣然笑着。 “我怎么欺你了?” 她虽是笑着,可身上明明全是冷意。那些身上的冷然气息把她紧紧的包裹住,让别人瞧起来就觉得不好惹。 “老夫人都没说什么,你再我面前还装上了?你……” “你知道为什么老夫人现在什么事儿都依着我么?” 乐冬呆愣住,望着何宁那一张一合的嘴。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明明在之前,她才是老夫人跟前最得宠的人。连她给商泽修下药老太太都没责怪,还给她赏东西……可谁想,一朝一夕,她竟然成了老太太眼中不讨喜的人。 难道真的就是身份地位的差异么? “你给老太太下了什么迷药?”乐冬依旧不屑,明明身份低下的她倒是凭白生出一股子的高傲自信。 “因为大少爷。因为大少爷疼我,大少爷宠我,因为我才是大少爷心里头唯一的人。所以这商家上下,甚至是老夫人,都管不了我,都听我的。你乐冬,算什么?” 这话在乐冬的耳朵里狠狠炸开,之前的高傲自信全被何宁这话给打得体无完肤。 从前的商泽修虽然跟何宁相敬如宾假意相乘,可还是限定着何宁的权利。如今就像是何宁所说的那般,他宠她疼她是真心的,所以现在商家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像她一样不知死活的挑衅何宁。 留下呆愣的乐冬,何宁转身又进了林一琪的院子。林一琪在自己那面小小的妆镜前头坐着,呆呆望着妆镜里头的自己。 她的额头和脸颊各被乐冬抓了一道。额头的还好一些,脸颊的肉更嫩一些,直接被带的翻起了皮来。 “怎么不找个大夫来看看,这张脸毁了怎么好?” 林一琪自嘲笑笑,转身正对着何宁。“我都这个年纪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再说也没人会再愿意看我了……”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她像在乐冬屋里一样,捡了个椅子就坐了下来。林一琪勾唇笑笑,倒是揶揄起了何宁。 “听说昨儿到今天下午,大少爷都是在你屋里的。” “就因为这个?” 林一琪一脸的认真,反问她:“就这个还不够?乐冬心眼子多小。” 何宁轻轻笑笑,低头整理着自己的一群。林一琪眼眸一转,又问她:“老夫人那就没说什么?大少爷没说?” 她抬头狐疑的望着林一琪,“老夫人?没说什么啊。老夫人那会儿过来的时候,没说什么呢?” 林一琪悻悻笑笑,这一笑又扯痛了脸上的伤,又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老夫人近来不是礼佛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随便念叨了两句就回去了。” 何宁轻点头,又望了她一眼,随后就站了起来。“我看你总揉着自己的腰,闪了不是?一会儿我给你喊个大夫过来瞧瞧,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伤养好了再说。乐冬这么放肆,别说老夫人,就是大少爷也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临要出门时,何宁又回身深深望了林一琪一眼,这才出了门。 林一琪轻抚着自己的纤腰,又望回了妆镜里头的自己,看着自己脸上那两道血痕,冷笑一声。 这次是真的要休养好几天了…… 何宁没回自己屋子,让冬香先回去,自己则是去了老夫人的院子。王妈在屋前吩咐着端药的丫头,忙前忙后。 “王妈,怎么样了?” 王妈欲言又止,暗自伤神。她轻拍王妈的手背,自己进了屋子。商泽修一直站在老夫人的床头,床边放着药碗,还有一盆清水。 她走到商泽修身边,才发现他的身体绷得很紧。他在紧张,他在担忧。小手滑进了他冰冷的手心,紧紧捂住。 “泽修,青州来了个大夫,听说医术很不错,医德也很好。我们喊人来给奶奶瞧瞧?” 商泽修的身子明显的晃了一晃,可何宁再抬眼时,他却只是直视着床上昏睡的商老太太。 何宁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泽修,我总觉得那新来的何家,跟我父亲有些关系。请他过来给奶奶瞧瞧,我担保,他不会出去乱说。” “好。” 只一个字,却说的沙哑低迷,让何宁心疼的不行。 何宁望了一眼老太太,长叹一声,出了门。何宁琢磨了一会人,正好瞧见了在旁边帮着那些丫头的秦连,喊上秦连就出了商家。 到了何家的药铺,何宁长长呼吸一口。不少的人受过商家的恩惠,可也有不少人受了商家的压制。多少人盼着商家出事儿倒台破财,所以,老夫人现在还不能出事儿! 望着那上头合家药铺的牌匾,何宁心里复杂难言。跨进了那大门,一眼就瞧见了正在为人看诊的何大夫。 何宁的身子轻轻摇了摇,那人与记忆里头的父亲,竟然是这等的相似…… 第一百零二章 何家关系 何大夫也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的女子,娴静沉雅,一脸惊愕的望着他自己。他冲着何宁微微笑着,轻点了点头,又接着为面前的病患诊治。 身上带着淡淡药香的伙计上来给何宁引了坐,问何宁是要看诊还是抓药。 “看诊。” 伙计笑笑,有些为难的指了指还在排队等着看诊的病患。“夫人您瞧,今儿看诊的实在太多,要是看诊的话,您还得排一会儿。” 何宁暗暗咬牙,站了起来走到了何大夫身边,对他面前的病患抱歉的笑笑。 “何大夫,借一步说话?” 何大夫怔了一下,又继续低头诊治着。过了十几分钟的样子,他才给那病患开了方子交给了站在望着何宁一边一脸为难的伙计。 “夫人,这边起。”话虽是那说,可何大夫却是走到前头,让何宁跟着自己。何宁刚刚才迈步过去,就听见身后排队等着的那些病人们都议论开了。 “哟!这不是商家的少夫人么,怎么过来瞧诊了?给商家看诊的不一直都是城西的李大夫么?” “城西到这多远,现在何大夫的名字这般大,商家还能不先拉拢上了?” 何宁听着,淡淡勾着唇角,对后头的议论不予理会。倒是秦连,一脸怒气的就要跟那些个人理论。 “秦连,好生呆着。” 秦连赌气似的应了一声,听何宁的话离那些人远了一些。 何大夫把何宁带到了隔间。何家的铺子修的倒是好,店门进来就是抓药的大药柜,左边是能让人等诊的座椅,另外一边就是隔成两边的诊间。 何大夫做好了准备,示意何宁将手给搭在把脉的手包上,何宁却将那手包推开到另外一边,直接就问:“何大夫认不认识何俊南?” 何大夫神色一怔,声音里有着一丝颤抖。 “你认识他?他在哪儿?他真的在青州?” 何宁神色淡淡,没了之前初次看见他的那种复杂。那一双冷眼让何大夫激动的情绪瞬间就被浇熄,而后又更加雄烈的燃起了大火。 “他是你什么人?” 何大夫这一细瞧,倒是越老越觉得面前的女人,淡然的神色怎么看都像是自己那个与世无争,能够真正抛下家产出走的二哥。 “我倒是认识尊夫人令小姐。只是今天我来,却是想要何大夫去我们家里看诊的。诊金我出得起,只是希望何大夫出了诊,这里清楚明白就好。” 何宁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何大夫看了看还在等着自己看诊的病人,心一狠,吩咐伙计拿来药箱,跟着何宁就到了商家。 商泽修一直都站在老太太的床边,死死盯着为她看诊的何大夫。何大夫是脑门直冒冷汗,一颗心是抖得厉害。 何宁轻拉着商泽修,担忧的望着他。她出门的时候他就是站在这个位置上,现在回来,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这么站着。 他紧张老太太的身体,殊不知何宁现在担心的却是两个人。 何大夫收回了手,把老太太的手腕用被角盖好,又往他的药箱里有找着什么东西,最后一阵鼓捣,终于拿了一个盒子出来。 “这是我从北边带过来的东西,虽然是个地方的土方子,可是能提气掉神。北方遇上这种事儿,都是求着买这个东西来吊命的,用温开水化开,给老夫人服下去。半个小时之后老夫人要是醒来要水喝,给她润润唇就好了,两个小时之后再喂水。” 王妈在旁边听着连连点头答应,心里都记了下来。商泽修眼眸深沉,透着狠戾,直盯得何大夫不敢抬眼。 “泽修,我有事儿要问问何大夫,你要过来听听么?” 何大夫一怔,后又把那盒子递给了一边的王妈,识趣的收好了自己的药箱,跟在何宁的身后出了门。 商泽修脸上终于有了丝松动,嘱咐王妈认真照顾好老太太,自己才跟了出去。老太太院子里头,有单独的一间会客堂厅。堂厅不小,可是东西倒是一应俱全。 秦连给三人上了茶之后,规矩的退出了房,轻轻把门给拉上了。 “不知道夫人竟然是商少夫人,之前对少夫人不敬,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何大夫一脸惭愧,惭愧自己竟然连自家夫人女儿常挂在嘴边的商少夫人都不知道。 惭愧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个少夫人跟自己那个二哥,何止是相像!刚才他走在何宁身后,突然就像是看见了曾经小小的自己,追在二哥身后…… “如果你真的认识何俊南,那你就是我叔叔。我父亲正是何俊南。” 何大夫猛地站起身来,手上的茶盏掉落在了地上,茶水撒泼了他的一身。“你,你父亲,是叫何俊南?” 说完,他自己倒是哑然失笑了起来,十几年来从来都没红过的眼眶里,突然间多了些湿气。 “真好!我就知道,他一定还留在青州。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像二哥,原来真的就是二哥的孩子!” 他一边激动的说着,一边朝着何宁走了过来,只是想要看看自己从未见过的侄女儿。可他还未接近何宁,就被商泽修的声音给重新拉了回去。 “怎么没听说,你还有个叔叔。” 商泽修的眸子还是一样的阴鸷狠戾,话是冲着何宁问的,可他却是紧紧盯着要靠近何宁的何大夫。 何宁望了他一眼,这才淡淡的对还未退下惊喜的何大夫说:“我父亲前两年就已经去世了。” 何大夫脸色又是一变,惊喜与期待变成了错愕与惊惶。怎么好好的人,就没了呢? “何大夫,因为父亲的事儿,我从小就对何家没存着多少好感觉。现今让你来给我们家老夫人看诊,实在是不得已。今天的看诊希望何大夫你能谨言慎行。” 何大夫回神,慎重的点了点头。“轻重大小我明白,你……少夫人可否告诉我,你父亲因何去世,葬在哪里?” 何宁眉心微蹙,似是觉得他问得有些多,自己没了耐性。没在这上头纠结,何宁转而问了他老太太的病情。 “老夫人身体怎么样?先前一直来给老夫人看诊的是城西的李大夫,她说老夫人情况不容乐观。何大夫,你瞧着呢?” 何大夫又怎么会想不明白何宁不让他出去乱说商老太太病重的事儿?可是商老太太的病情,确实是不容乐观。说白一些,日子无多了。 “原本老夫人的身体就受到了损伤,又气血攻心,我刚刚给的药能吊住她的气,但是能不能让老夫人真正好起来,还得靠老夫人自己,还有上仙的保佑。” 前头说的倒是婉转,这后头那一句上仙,也不就是说老太太只能靠着老祖宗来保命了么? 商泽修眸心一紧,握着椅子扶手的掌心骤然握紧,坐在他身边的何宁都能听见他指骨的咯咯声。 “多贵的药材商家都能买得起,青州没有的,我们去别的地方买。何大夫你只管捡着最有用的来。” 何大夫面有难色,还是想了想,从身边的药箱里又拿出纸笔来写了一些或许能派上用场的药材,交给了何宁。 何宁接过药方自己看了起来,没管何大夫脸上的那一抹伤痛。 何家对他二哥何俊南的那些事儿,何宁估计是早就知道了。这才一直对他冷冷淡淡,不肯亲口喊一声“叔叔”。 “商大少,老夫人的病症来得太急,而中药只能慢慢治理,不如西药来的快。现在青州也有了西式的医院,商大少还是把老夫人送到医院里头诊治,或许比我调理还得好。” 这些事儿,商泽修跟何宁不是没想过。可如果老太太进了西式的医院,这不大不小的青州,准能最快速的知道商家老夫人病危的事儿了。 大宅大户之间的那些勾心斗角,他不是不知道。曾经的他也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能像他的二哥一般出走,也省下了这些勾心斗角,这些苦衷。 他收好了药箱跨在身上正准备出去,商泽修沉音又响起来。 “何大夫请留步!奶奶还未醒,还望何大夫先在此稍作片刻。” 何宁微愣,何大夫更是错愕。后又摇头,重新坐了下来。 商泽修是在担心,那土方子里头也不知道是有些什么东西,万一老太太吃错了,吃茬了,他第一个要开刀的就是何大夫。 如果老夫人真的醒了,那何大夫也能再去给老太太把个脉,保险! “泽修,你去陪奶奶。” 商泽修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何大夫说的话。他说老太太半个小时就能醒来,如果真的醒来,他希望养大了自己,疼爱着自己的奶奶能第一眼就瞧到他。 没有了儿子,她还能有亲孙! 商泽修一出了屋子,何大夫又坐不住了。他望着何宁是欲言又止,想要问问她的近况,问问何家娘家的情况,又怕何宁给她给钉子碰。 何宁收好了房子,让秦连去何家的药铺先抓一些回来,没有的,再到青州所有的药铺里头找。吩咐完了之后,她才转身淡淡望着何大夫。 “如果你医好了老夫人,我就带你去看看我父亲的坟头。” 第一百零三章 造访者 老太太果真在半个小时之后醒了过来,就如何大夫所说的那样,一睁开了眼睛,就是要水喝。 王妈含着泪连声应着,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温开水,小心的给她润着唇。老太太口渴的紧,竟然能伸手来抓那茶杯,吓得王妈又给赶紧拿远了些。 “奶奶,大夫说了你现在不能喝水,先润润口。王妈,快去把何大夫请过来。” 王妈应了一声,把茶杯交到了商泽修的手上,走了两步,又回头询问一般的看着商泽修。商泽修沉着眼点了点头,王妈咬咬牙,这才出了门。 何宁听了消息,心里头的大石头是终于落了下来。身边的何大夫也松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何宁之前所说的,医好了就把他带到二哥的坟头,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医者。 “大少爷,怎么说?” “大少爷让少夫人也一块过去。”王妈对何宁找来这个比之前那些更有本事的大夫,心里更对她又尊敬了一些。 跟着何宁到了屋里,老太太满脸病容倦态,瞧见了何宁,还是一愣。何宁紧了紧手心,并未多说话,而是规矩的站在了商泽修的身边,示意何大夫上前去给老太太把脉看诊。 老太太望着自己不认识的何大夫,还有些谨慎。 “李大夫呢?” 她的声音里头全是疲惫,声音轻飘到何宁差点就听不到。商泽修轻轻给她揉着另外一边手掌,“李大夫来瞧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宁儿不放心,这才找了何大夫来。何大夫医德颇有盛誉,放心。” 老太太深深望了何宁一眼,叹了一口气,低着头看着给自己把脉的何大夫。把完了脉,何宁给何大夫请到了一边,低头小声的询问着什么。 老太太满意的望着自己这个孙媳妇儿,把商泽修拉着自己的手给反了过来,紧紧握住。 “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商泽修手心里头突然间冒出冷汗来,担心老太太察觉,忙着又把手抽出来,给老太太也好了被角。 “这回你可把王妈吓坏了,正好我跟宁儿回来,就一起过来了。刚才何大夫也说了,你只是气急攻心,只要修养好了,就没有大碍的。” 老太太淡淡笑笑,“嗯。瑜儿呢?” 商泽修无奈的笑笑,劝着老太太。“小孩子太闹腾,宁儿让寒霜带着,没领过来。听说最近她突然喜欢翻书看了,我寻思着下一回学堂招生的时候,给商瑜弄进去学学。” 老太太点点头,罢了又看着被商泽修放远的那盏温凉开。“我渴得厉害,快给我喝一口。” 商泽修才刚张了口,还未说话,何宁含着笑意的走了过来。 “奶奶,何大夫才给你喂了药,要喝水还得等一会。我先给你润润唇,一会儿能喝水了,再给你凉温的。” 她一边笑着,一边又端起了那茶盏,轻轻的用棉花给老太太润着唇。商泽修心口一软,有些佩服起何宁来。 他是老太太的亲孙子,自然对她关心的不得了,所以不管大病小痛,他脸上就只有着急。可何宁却是娶进门的孙媳妇儿,跟老太太再亲也始终是隔了一层。 说难听的,何宁就是个外人。她现在一脸轻松,倒是真的像是老太太身体无恙,休养几天就能安康似的。 老太太知道商泽修心疼自己,也担忧何宁会知道她身体的异样,担心何宁担不住商家。而现在,何宁的样子无疑就是给老太太的心里打了一计强心针,安稳了不少。 何宁又抬眼笑笑,眼中坦坦荡荡不掺一丝虚假。“这何大夫刚来青州,就有了不小的口碑。要我看来,李大夫还比不得他。等哪天把李大夫喊过来,让何大夫好好搓搓他的气势,比比医德,以后咱们就只要何大夫过来看诊!” 果然,老太太眉眼吐露笑意,也不再提李大夫的事儿,也没再说要喝水的事情,而是微微磕上了眼帘,吐纳着绵长的呼吸,又睡了起来。 商泽修站了起来,对一脸紧张的王妈使了个眼色。何宁淡淡瞥了一眼,见王妈跟着商泽修出了门,拿来帕子,细心的给老太太擦着手心。 “以后看诊就去找这个何大夫,李大夫那边就不用喊了。另外,刚才你也听见了,奶奶只是气急攻心,休养几天就好。你细心伺候着,别让她自己多想了。” 王妈认真听着,点头应声。吩咐完了之后,秦连正好提着几袋抓好的药回来了。商泽修随手打开一袋,检查着里头的药材。 “有没买到的么?” 秦连打开那方子,上头用笔细心的勾出几位药材来。他指着上头那些药材小心翼翼的看着商泽修的脸色。 “这几味药材我没找到,不过我让陈掌柜记下了,让他去打听打听。” 商泽修点点头,将拿包药材又重新装好,抬起头时,何宁又从里头出来了。 “睡了?” 何宁淡淡点头,眉眼间没了之前的淡然,多了丝浓愁。“泽修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商泽修心口一乱,一向沉稳的脚步都变得凌乱起来。追上了何宁进了老太太院子里头的小堂厅,关上了房门,看着何宁。 “咱们要不请个西医过来?他说奶奶的身体照着这么拖下去,还未痊愈就危险了。” 商泽修紧皱眉心,忧愁焦心全都显在了脸上。 何宁看他只是沉默不说话,心里越发着急起来。“泽修!奶奶身体真的不能耽搁了,何大夫也说了,中医西医是可以一起调和的,只要适当得理奶奶的好身体会再回来的!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些人了,奶奶重要!” “我知道!” “那……” 商泽修眸心紧锁着何宁,透着严厉,透着狠绝。 “我知道,不用你来跟我说教!” 何宁错愕的望着他,微微启开的红唇透着她心里对商泽修的舌挢不下。合上了两片红唇,何宁转身就出了屋子,出了院子。 商泽修垂在两边的拳头骤然捏紧,回身,她已经走远了…… 何宁每天都像是没事儿一般的去老老太太的屋子里头说话逗趣,有时候还带上商瑜。只是老太太说小孩子身子弱,不让何宁带过来。可何宁没带来的时候,她又总是念着商瑜。 尽管有何大夫给老太太调理着,老太太的身体也比之前好了不少,可她总归是个病人,年老的病人,坐久了还得困。 王妈给老太太伺候的睡着了,何宁才把王妈拉到了屋外。 “你说进来老太太梦中总笑?” 王妈一脸担忧的点点头,心里对老太太睡梦中的笑意只觉后背发凉。 何宁望着王妈担忧下头的恐惧冷言道:“平日里老太太醒来的时候就多跟她说说话,有什么不妥的马上告诉我。现在奶奶的身体我比你还清楚,要是被我知道你对我隐瞒了奶奶的病情……” 王妈连连摇头,直呼不敢。何宁看她真诚,也顾着她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那么多年,也没多加计较。 “奶奶的寿辰,不远了吧?” “还有一个半月。”王妈语里有些哽咽。 商泽修这些天回商家的时间都很晚,何宁知道,他是去给老太太去找青州那些没有的药了。其实药材都找的差不多了,就差一味叫做狐鸾的东西,何宁问过何大夫,可何大夫也说自己只是听过,并未见过。 商泽修不放弃任何一个能有希望治好老太太的药材,那狐鸾,他找了好几天。 闷的厉害的何宁寻思着出去问问陈掌柜,瞧瞧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陈掌柜的人缘很好,之前有很多的药材都是他给打听,托人给买过来的。商泽修走一边,陈掌柜走一边。两边分头找,倒是能多谢消息。 刚刚才踏出商家的大门,何宁就瞧见一个之前还望着商家大门的男人赶忙的走开了。他瘸着一条腿,走的很急,好几次都快要摔倒。 何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头想了片刻这男人的样子,确定了自己确实不认识这男人之后,再抬眼,那男人却不见了。 要不是刚才多看了两眼,她还真的额就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晃了晃脑袋,何宁突然间就没了兴致,想着一会儿托秦连问问就好了。 刚转身又要进大门的时候,听见了有人轻喊着自己。 “商少夫人!” 何宁回头,这人可不就是何夫人么?她的身边跟着的何珊原,竟然瘦脱了型了。以前娇俏的脸蛋现在只是扑了一层掩不住苍白的厚胭脂,瞧起来让人觉得可笑。 “何夫人?” “哟!真是巧!少夫人这是要出去啊,还是才刚回来啊?我刚刚瞧见少夫人是要出去的,可是现在瞧着又是要回去的,我瞧着奇怪,就喊了一声,没吓着少夫人吧?” 何宁听着她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淡笑道:“何夫人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 何夫人脸上的笑意都快要堆出褶子来了,何宁这才瞧见,这何夫人竟然也苍老了几分。 “妈,你回去吧!我在里头玩一会儿就回去了。” 何夫人一脸宠溺,笑的轻松。“行,一会儿要是不回家就喊人来说一声。” 何宁眉梢一扬。“何夫人要回去了么?” 何夫人悻悻笑笑。“不去了,铺子里头还有事儿。” 第一百零四章 西南苗寨的狐鸾 何珊原顾不上礼,直接就跑到了何宁的身边,亲昵的就拉住了何宁的胳膊,把何宁往大门里头拉。 何宁被她拉到了门里头之后,何珊原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妈有多烦!整天叨咕叨咕。叨咕我爹之后,又叨咕我,真烦!” 何宁哑然失笑,又觉得失礼。想要再请何夫人进来,可门外头的何夫人早就没了影子了。 “这就是商家啊?看起来确实是比一般的人家气派的多。”何珊原东望望西望望,口里头说着平淡的话,可眼里头却尽是亮色。 何宁勾唇淡笑。“那商家比起你们何家,如何啊?” 说起了何家,何珊原一脸的傲然之色。“我们何家在北边可是望族!” 何宁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由着何珊原拉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北边的何家。原本何宁想要带她去前厅的,可何珊原自己不愿意,何宁便把她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何珊原懒懒靠在贵妃上,笑道:“少夫人倒是别致,别人家里逗弄新式沙发,你却弄个贵妃躺椅。” 何宁笑笑不说话,青竹规矩的给何珊原上了一杯新茶。 “何小姐家里是开药铺的,不知道何小姐知不知道一种叫做狐鸾的东西?” 何珊原仰头想了片刻,摇了摇自己的脑袋。“不认识,好奇怪的名字!” 何宁微微愣了愣,低头垂眼,掩去了眉眼间的失落。再次抬起时,又是一片清明。 “何小姐怎么瘦成了这样,是哪里不舒服么?”她淡淡提起,一边又认真的打量着今天的何珊原。 何珊原原本来笑着的脸瞬间就变了,变得委屈,变得愤恨。 “我……少夫人,我知道你跟肖大当家相识的。你知道肖大当家现在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苏老板?” 何宁正了脸色,冷眸看着她。“何小姐为什么说我跟肖大当家相识呢?” 何珊原的脸突然间就憋红了,怕何宁厌恶自己,又急急解释。“我也是偶尔听来的!听说肖大当家跟少夫人是旧识,所以现在大当家多处都衬着商家……我只是道听途说,少夫人你别生气……” “什么叫做大当家多处衬着商家?”她抓住了何珊原话里的一句,眸子精明又狠练。 何珊原吓了一跳,原来这外表看着温柔婉约的商少夫人,竟然能有着这样的气势。“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商家小财库空了大半,现在倒是装得跟以前一样无事,但是内力商大少却在急着找人周转。对了,商大少没在家吧?要是听见这话估计得扒了我的皮!” 何宁眉心一跳,口上却说:“别人闲来无事的谣言,难道何小姐也要当真?商家是什么样子的,从来不用别人来争议。难道他们那些人,还能比我商家少夫人更清楚?” 何珊原干笑两声,抬起了那杯新茶饮了一口。 “何小姐这是,心仪肖孟九?” 何珊原入了口的茶水都喷了出来,谁能料想得到何宁能这么直白的就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可是何宁说的是事实,她心里头的男人,确实就是肖孟九。 她在的北方,比南边小城镇里头更加开明开放,曾经旧社会的包办婚姻在她看来就是残害妇女,她推崇的,是自由的恋爱。 当初她第一眼看见了肖孟九,就觉得她已经沉沦进了那个男人的英俊里。都说青州最俊朗的男人要数商家的大少商泽修,可她自己倒是觉得,只有肖孟九才当得上青州第一好看的人。 无怪,人总是喜欢自己第一眼就看上的东西。不论人,还是物。 “我是喜欢肖大当家,我觉得他是我见过最有男子汉气概的人!我们才初到青州的那天,我就看见他在教训一个赌了钱要卖老婆孩子的男人。。” 说到这,何珊原微微的低了低脑袋。“虽然他的手段有些残忍,可是他骂那男人的话却是字字在理!旁边看的不少人都拍手叫好。后来我才晓得那人就是肖大当家,又听说你与他相识,所以上一回我才会失礼的想要少夫人给我引见引见……” 她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没了底气。何宁眼眸一转,问她:“后来你自己见过了?见他跟苏老板在一起?” 提起了那个女人,何珊原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苏禾柳跟那些个男人牵牵扯扯勾搭不清,根本就配不上肖大当家!也不知道肖大当家被她给灌了什么迷药,竟然能在大街上跟她勾肩搭背。上回,上回……大当家怕是永远都不想见我了!” 说着说着,何珊原竟然还红了眼眶,而一边的何宁却是听得直想笑。何珊原倒是不客气,话里话外的感觉,倒像是跟肖孟九认识很久,两个人之间还是相熟的了。 这北边的女儿家,真是个个都这样的么? “上回你做了什么?让他瞧见了?”何宁好奇的问了一句。 何珊原正襟危坐,小脸尽是窘迫。惭愧和委屈涌了上来,支支吾吾的把那天的事情给何宁说了一遍。 何宁垂下眼帘,神色淡淡,心里却微微荡了荡。 “少夫人,你要是哪天瞧见了肖大当家,你去跟肖大当家说说,我真的不是那么刁蛮任性的姑娘,我就是,就是不希望他受骗而已。” 瞧着满是焦急的何珊原,何宁轻笑了起来。 “行,等哪天我遇上了他,就帮你说说。” 何珊原这才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我这一回来,就是故意走到这边的。原本想要直接拜访的,又怕少夫人不在。巧的是少夫人正好出门遇上了。” 说完这话,何珊原就站了起来,正要告辞回去,就听青竹对何宁说:“少夫人,何大夫来了,说有事儿要跟少夫人将。” 何宁微微愣了愣,问青竹:“大少爷回来了么?” 青竹摇了摇头,“大少爷要是回来了,秦连一定也在。秦连不在,大少爷恐怕是还没回来呢。” 何珊原凑了过来,好奇的就问:“诶?哪个何大夫?” 何宁没答话,而是将她重新拉到贵妃上坐下。“何夫人不是要你留下来吃饭么?你就留下来吧。” 何珊原小脸一拉,瞬间就黑了下来。“我妈就是喜欢瞎操心,整天就想着要我在商大少跟前转悠,可是人家心里的人不是商大少!” 青竹在旁边听得都呆住了,何宁心里虽然明白,可对她这么直性子的说话,还是有些错愕。 而何珊原却一脸正气凛然的样子,对何夫人的安排颇有不屑。 “我还没跟她讲我心有所属呢,要是说了,她肯定又不给我出门了!” 小孩心性! “那你就留下来吃饭,回去也好跟何夫人交代。青竹,你招呼着何小姐,我去去就来。” 青竹嘴上虽然应了下来,心里对何珊原却多了几分敌意。何珊原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玩着手腕上带着的那个翠绿翠绿的翡翠镯子。 到了老太太院子里,何宁还未去主屋,就先去见了何大夫。 “少夫人,我倒是打听了狐鸾的消息,说是四川那边的苗寨里头会有人知道。可是路途长远,如果是等那一味药到是有些不把稳,毕竟真正见过的人没几个。就算真有药性,一传十十传百的,可能早就变了味儿了。” 看何宁没说话,何大夫又接着说:“刚才给老夫人把了脉,虽然还是显得虚浮。是药三分毒,再长此以往的喝药,是个人都挺不住的。还是把老夫人送到西医院里头吧。” 何宁眉心又皱了起来,“喊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何大夫咳嗽两声,询问一般的说:“上回你说,我医好了老夫人,就带我去看看的。二哥生辰快到了,我想要去祭拜一下。” 她冷眼望着何父生前最不愿意提起的何家人,轻叹一声。“我记下了。另外,何小姐今儿在我这用晚饭,何大夫和尊夫人就不用等了。” 何大夫一愣,后才转了转眼珠连声应着,接着就急急的告辞了。 王妈在旁边听着是直冒冷汗,有些担忧的就问何宁:“少夫人,这何小姐跟何大夫不会遇上了吧?何大夫倒是口风紧,可何小姐……” “不会,她还要等着我给她办事儿呢。” 正说着,商泽修倒是回来了。他的脸上多了些疲惫,有了些倦态,何宁看着是直心疼。可那一天他对着自己没来由的怒吼,让她又有些赌气。 商泽修一眼就瞧见了何宁,伸手就给她揽进了回来。王妈别过脸,不自然的笑着。何宁心里还堵着气,又推不开他,沉着脸冷着眼。 “宁儿,那东西我找到了!” 何宁身子一怔,刚才何大夫才说过这事儿,商泽修就找到了? 商泽修把她放开,眼里的神采让人挪不开眼。何宁紧了紧手,“你买到了?” 他轻摇头,笑笑说:“没有,但是我打听到消息了。听说那是一个老农家里头有,只是当成了宝贝不愿意卖。我过去看看,不管多少钱,都给它买过来。” “你要外出?西南的苗寨?” 商泽修又笑了笑,温柔宠溺。“你也知道了?” 第一百零五章 青竹秦连补章 王妈一听老太太最后一味药有了下落,心里安了不少。把地方腾给了两个年轻人,自己出了小堂厅,又给两人掩上了房门。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去,要去几天?这样吧,你让陈掌柜去,奶奶身边不能少了你。” 商泽修则是笑着回她:“陈掌柜虽然精明厉害,可是南边却从来没去过。而且商家的商铺少了陈掌柜可不行,我不在,不是还有你么?” 何宁咬咬牙,紧紧抓着他的衣袖,惴惴不安。 “泽修,那让秦连去。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你要走,我心里就乱的厉害。” 她能看见商泽修眼中映出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安,慌乱。他却只是笑着,不以为然的说:“来回不过半月,信我。” 她不甘心,愈发紧张的加重了手里头的力气。“我们去看西医,现在西医那么发达流行,这里治不好,我们再去上海去北京!” “够了!”商泽修将她冷冷推开,何宁一脸失落。他有些不忍,轻轻执起她的手,安抚似的放在自己的胸口。 “我没事,我是商泽修。” 他是商泽修,更是何宁的丈夫! 她狠狠咬牙,想要问出口的话又生生的噎进了心里。商泽修是真的心疼她,放下了身段来轻柔的哄着她。 何宁反拉着他的手,一脸认真。 “你知道你每天都要被人惦记多少回么?刚才我才出门就瞧见了何大夫的家眷,何小姐现在还在我屋里呢。她可是说了,何夫人千方百计,想破了脑袋的想要把她自个儿的闺女往你跟前送。” 商泽修哪能料到何宁突然讲起了这些事情,微微错愕的脸又假意的露出怒气来。“真是够放肆,竟然什么主意都打到商家来了!要是惹得我家宁儿生气该是怎么好?我让秦连把她送走。” 说着,商泽修就作势要冲出门去。何宁勾唇浅笑,细白手指又稍稍用力的把他拉了回来。 “你可得了!你要是真生气,哪能是这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何小姐心属别人了?我瞧着你倒是一听有人这般惦记你,心里都乐开花了。” 他这才露出了笑,将何宁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 “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你没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再说,何大夫不是你何家的叔叔么?那何小姐就跟你是表亲了。亏得他老婆还能想出这么一招来。” 何宁靠在他的胸口,享受着这好几天以来都依靠过的怀抱,“我就是知道何小姐心不在你身上,就是知道你心里没有那个丫头,所以我才留她下来吃个饭。泽修,你这几天忙的都没陪我吃过饭,你今天就留下来陪我吃个晚饭吧。” “嗯。” “泽修。” 商泽修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闻着淡淡发香。“又怎么了?” “我父亲的祭日快到了,你陪我一块儿去吧。” “好。” 饭桌上头,何珊原味同嚼蜡,商泽修温柔的给何宁夹菜,何宁则是满眼含情的看着他。这小小的饭桌上头两个人你侬我侬,柔情蜜意,就她一个人碍事儿。 心里不免又对自己亲妈的打算生了些怨气。 “我,我还是回去了。少夫人你们慢慢吃。” 何宁疑惑的望着她,“怎么就走了,你都没吃几口。是菜做的不合胃口么?我再让厨房的去做。” 何珊原连连摆手,悻悻笑着。“没,没有!只是呆得太久,我怕我爹生气。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用,不用送了。” 何宁眼含笑意,让青竹送了何珊原,这才转眼瞪了商泽修一眼。 “瞧你,活活给人气走了不是?” 商泽修无害的笑笑,儒雅迷人。“关我什么事儿?我一直在吃饭啊,我连话都没说过。” 话音刚落,他又受了何宁一记白眼。想当初,商泽修也是这般对陈景俞,活活把自己给气走的。 夜深之后,商泽修冲了个澡就睡下了,何宁还在给他收拾着东西。以前他外出的行李都是秦连给准备的,从上海回来之后,商泽修就把自己的东西慢慢的全装进了何宁的屋里,自然的,现在就是何宁给他收拾行李。 原本的商泽修是要一个人走,何宁放心不下,听说西南的苗寨地势艰险,她就磨得商泽修答应一块儿带上秦连,这才安了心。 只是望着已经熟睡的丈夫,何宁的心又被夜风给吹乱了。为什么只要一提起西医,商泽修就像是只炸了毛的猫?说没有事情瞒着她,她是死都不相信。 找秦连么? 何宁丢下手里头正在整理的行李,轻轻猫了出去,又小心的掩上了房门,这才朝着秦连住的地方走了过去。 夜微凉,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望了披见外套长衫。好在这单衣也是上好的锦织,也不会觉得失份。 走到秦连屋前还差二三十步的地方,突然听见了细细小小的说话声。何宁驻足,听见了“大少爷”三个字。 何宁又走进了一些,终于挺清楚,这是一男一女,而这声音,倒像是秦连和青竹。他俩一会儿情柔耳语,一会又像是低压了声音的争执。 她又听了一会儿,实在是听不到什么,思来想去,在这吹着冷风,倒不如直接上前去给他们打散,来个措手不及,最后两人坦白从宽。 想到这,何宁倒是自己笑了起来,忙止住了笑仔细听,又听不见声响了。绕出来一看,哪里还有什么人,早就趁着她溜神的时候跑光了。 轻摇头,叹了一声,原路折回。回到自己屋前的时候,何宁正好瞧见了红着眼睛的青竹。 “青竹你眼睛怎么红了?”何宁故意盯着她的眼睛问。 青竹不自然的转了转身,轻声说:“我做了个梦,想起了我爹和我弟弟了。” 何宁淡淡哦了一声,望着天上那一轮圆月,突然也想起了带她至亲的父母。只是现在一个去了,一个没了影踪…… “呀!少夫人你怎么起来了,外头凉,你快进屋去。是渴了还是饿了?我去小厨房给你做点吃的啊?” 何宁拉住了她,发现她竟然也只穿了一身单衣,身上的凉意沁透了她的手心传到身上,让她打了个冷颤。 “别去了,我就是睡不着才起来走走。我倒是瞧着谁能娶到你这样体贴的丫头,倒是福气了。” 青竹听了这话,又想起了那个人,小脸一红,赶紧把脸给低了下来。何宁看着,心里就更加有底了一些。 “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是哪个小王八蛋捡了便宜?我得先给你把把关,过不了我这关的,娶你没门!” 青竹一听就急了起来,“少夫人别,他……” “他怎么了?就是豪门的公子哥儿也得先过我这关,等我满意了他才能娶你,一样的!” “少夫人你别瞎说,没有的事儿!” 何宁看青竹是真的要哭出来了,这才罢休的笑笑。其实从青竹来到自己跟前开始,何宁就觉得她不错。虽然没有之前的知秋来的顺心,可比起寒霜和早前的冬梅,确实最得自己心的一个丫头。 若是秦连真的能好好对她,她倒是愿意成就了这桩好事。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对了,明天早点叫我。” 青竹应了下来,何宁淡淡笑笑,轻轻推开房门就进去了。窝进商泽修的怀中,外头带进来的冷意激醒了他。睁开那双带着迷蒙的墨黑眸子,商泽修沙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 “去哪儿了,那么凉。” 她在他的胸膛上头蹭了蹭,调皮的隔着衣衫轻轻啃了啃他胸前的红樱。商泽修倒吸一口凉气,低头望着在自己胸口处肆意妄为的女人。 “睡不着?” “睡不着。” 一个翻身,何宁已经被他压在了身下,那双渐渐被欲火啃噬的眼睛,看的何宁只觉得舌燥。 “睡不着,那我们不如来点助兴的。” 何宁抿着唇笑,咯吱他的腋窝,在商泽修阻挠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个让她觉得面红心跳的东西。 商泽修坏笑,单手捏起身下女人的尖俏的下巴。“现在怕?晚了!” 一个惶神之间,何宁竟然能把他压在身下,自己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学着商泽修的样子坏笑两声,像极了场戏里演的坏员外。 “太棒了,我们今儿就来玩坏老爷和小丫头的游戏啊?” 商泽修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止不住的笑声让难得厚脸皮的何宁一阵羞赧。“笑什么,不许笑!” 商泽修止住了笑意,一抹兴味还挂在唇边。“你学得不像,小身板嫩小脸,也就只有胸前的二两肉了。” “呸!不要脸!”何宁红着脸的骂着他,真是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 一阵天旋地转,何宁又落在了他的身下。他轻轻的往那红唇上头吻了一口,手上就不规矩起来。 “真正的坏老爷可等不了那么久!” 一夜欢愉,一室旖旎。两个人从顶点又冷下来,又再到顶点,直到何宁觉得自己是真的要被他折磨死了,他才罢了休。 相拥的躯体一直到青竹喊门才分开,一身恩爱痕迹,瞧着就让人脸红。 第一百零六章 商瑜的老师 吃了早饭,商泽修就要秦连去买赶去西南的票。秦连出了门之后,何宁才望着那一溜烟就不见的人说:“你觉得秦连怎么样?” “秦连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有什么问题么?” 何宁嗔了他一眼,继续问:“我是说,你觉得秦连这个人怎么样。” 商泽修笑道:“我已经说了啊,如果他心术不正的话,我还留他在我身边做什么?” 何宁哂笑,“也对。那你觉得,青竹怎么样?” 商泽修眼里含着笑,望着何宁竟然唏嘘道:“我当初怎么没看出来,堂堂的商少夫人竟然是个红娘?” “别闹!如果你觉得可以,我就是问问青梅。如果青梅也愿意,我想着在奶奶寿辰过后,让他们把小日子办了。商家近些日子都压抑的厉害,借着奶奶寿辰的喜气把他们的事情也办了,你看怎么样?” 商泽修眉心微蹙,抿着唇,像是思索一般。“秦连什么时候跟青竹看上眼了?” 秦连半个多小时之后赶了回来,气喘吁吁的也没喝上一口水。他跑了大半个青州,没买到往南下的火车票,倒是问道了船票。 只是从青州坐船到西南时间太久,来回就要更长的时间,也更遭罪一些。何宁想了想,放弃了坐船这一条路,让秦连再去买最近能买到的票。 秦连应声又出去了之后,何宁这才转身对商泽修说:“你走的这么急,我父亲的祭日你恐怕也赶不回来。这样吧,明儿我们就去随便祭拜一下。” 商泽修轻点头,疼惜的望着她。她进门许久,他却从未见过何父跟何母。何父两年前已经病逝,他倒是想见也见不着了。只是何宁进门之后他就派人去找的何母,根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每每到这,商泽修就对何宁有些歉疚。而这一切,何宁都不知道。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骨子里头的血,还是流动着的。何宁表面上不在乎,可心却是痛着的。这一点,商泽修从未怀疑。 所以尽管他之前只是假意奉承着这个小女人,却总是想要为她做这么一件事,却不想找一个人竟然这么难…… “好。”他应了下来,片刻之后,又想起了一直来看诊的何大夫。“宁儿,你恨北边的何家?” 何宁愣了愣,沉默了起来。商泽修见她不愿意说,也就不再问了。 其实他大约也能猜到一些。在老太太拿到何宁八字的时候,商泽修曾经打听过,何父来自北边,年纪轻轻就脱了族籍南下闯荡,后来安稳在了青州,娶妻生子,渐渐有了家业。 可在前两年,何父病逝,家里产业都陪了债款,青州何家就渐渐被人给忘记了。 如果是这样,何宁不喜欢北上的何家,那就只有何父脱了族籍这件事儿了。 “算不上恨,只是没有什么好的感觉而已。对了,我答应了何大夫,只要她医好了奶奶就带他过去祭拜父亲。我一会差人去给他说一声。” 冰凉的小手紧紧被抓进了那宽大的厚实手掌中。“宁儿,怎么说,他也是你叔叔。有个亲缘,总归是好的。” 何宁心口一暖,鼻子微微酸楚。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我现在怎么敢有亲缘?父亲离开了何家,就跟何家再也没有关系。而我母亲……我就是个笑话。我怎么敢再有亲缘?” “胡说!”商泽修眼里含着怒气和疼惜,把何宁拉开胸前,灼灼盯着她有些悲伤起来的小脸。 “你还是我商泽修的女人,商家的少夫人。凭着这一层,多少人都想巴着你。不是他们来选择你,而是你来选择他们。明白么?” 她这才笑着点头,又像个孩子似的继续窝进了他的怀里。商泽修失笑的望着孩子气的何宁,疼宠惜爱。 听寒霜讲,商瑜这些天来都乖得不得了。除了闹闹见不到自己的祖奶奶,她倒是比之前懂事多了。 才刚进门,就听见奶声奶气的读书声。寒霜拿着一本诗集,结结巴巴的在教着商瑜,商瑜也学得认真,尽管等着寒霜看字过程太过漫长,可她还是觉得有趣。 商泽修顿时沉了脸,眼里头全是嫌弃不悦。 “我商泽修的女儿,竟然没个正经的老师教?” 寒霜听见这声音,回头才瞧见站在门口的何宁跟商泽修,吓得差点没把怀抱着的商瑜给扔下来。 红着脸站到了一边去,不安的绞着自己的袖口。何宁细心的看见,她的袖口处沾了好多的墨汁…… “小小姐这些天的书,全是你自己教的?” 寒霜咬咬牙,艰难的点了点头。她自己的名字都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看字更是坑坑巴巴的认不全,现在竟然敢私自教起了商家最受疼爱的小小姐,真是不要命了! 就老太太之前疼爱商瑜的程度,万一她教错了,那她的生计,更严重的是小命,就没了! “娘,是我要寒霜姐姐教我的,因为除了她根本就没人教我。瑜儿想要上学堂!” “胡闹什么,你才几岁就想要上学堂?就你这么调皮学堂的老师才不收。”商泽修冷冷望着商瑜,一点儿情面都不给这四岁的小孩儿留。 商瑜毕竟还是孩子,哪能受得了这份气。又想起之前自己祖奶奶让何宁再生一个的话来,就更加委屈的哭了出来。 何宁忙着上前去哄孩子,一边又嗔怒了他一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怎么做人爹爹的?” 商瑜哭得越发伤心,一边的寒霜心里有些担忧害怕,万一商大少突然怪罪到她的头上,说她多做错事,教坏了小小姐…… “瑜儿不哭。现在的学堂都是要满了六岁才能进,你现在才四岁,还差两岁。等你到了六岁那一天,我就把你送到学堂里边去。” 商瑜抽噎的望着何宁,小脸上全是泪水。“六岁是什么时候?要多久?” “嗯,你还要再过两个生日就到六岁了。” 商瑜扭头小心翼翼的看着商泽修,轻轻问:“爹爹,我们什么时候过生日?” 商泽修被她问得一怔,何宁嘴角含笑望着他,等着他回答商瑜的问题。他干咳了两声,受不了商瑜那双无辜又期待的眼睛。 “两年。” “两年是多久?”商瑜在商泽修那边讨不找好,只听到两个自己根本就理解不了的字,又转头来问何宁。 何宁笑笑,说:“就是两个生日的时间。” 商瑜又扁着嘴,一副受了骗的样子,让何宁瞧着忍俊不禁。 “你要还是乖乖听话,那我就给你请个老师先来教你读书认字。要是商瑜不乖,我就不给你请老师,连寒霜也不让教了。” “我乖!”商瑜把自己小脸贴上了何宁的一边脸上轻轻蹭了蹭,把何宁的心都给软化完了。 “那好,我一会儿就给你去找老师来。” 商瑜欢呼一声,搂紧了何宁的脖子,一边又挑衅的朝着商泽修做了个鬼脸。商泽修哑然失笑,望着那一对母女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 拧不过商瑜,何宁就带着商瑜出了门。原本喊人知会一声的何大夫还是她自己走了一遭。何大夫望着她身边的小商瑜一个劲地呵呵笑,让商瑜觉得这个面相慈爱的老伯伯看起来总是那么恐怖,惹得何宁直笑。 何大夫望着商瑜,正寻思找个借口给何宁把把脉。何宁嫁到商家半年多,不可能一直都没有动静,如果真是有什么问题,他自己给侄女儿诊治也放心的多一些。 何宁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里,拉着商瑜就出了门。何大夫暗暗摇头,长叹一口气。 出了何家的药铺,何宁就带着商瑜往苏家的缝衣铺子走。隔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苏禾柳那一边怎么样了? 上一回闹得是不欢而散,这一回,她倒是没有多少底气了。如果苏禾柳板下脸把自己撵出店门外头,那商家少夫人被撵出旗袍店的事情明天就能传遍整个青州。 摇摇头,抱着商瑜在旗袍店门外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正在记帐的掌柜抬眼瞧见了何宁,眼里一抹亮色。“少夫人来了,快请坐。店里头刚做出一个新样式,一会儿我拿给你瞧瞧?” 何宁笑着点了点头,随便拿了一张报纸给商瑜折东西玩,一边又问那掌柜。“你们家老板呢?” 掌柜的笑笑,说:“就是昨晚连夜赶着那身旗袍,刚刚才睡下一会儿。少夫人您坐着等等?” 她轻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家少爷呢?” 掌柜的又嘿嘿笑了起来,拿出身上的怀表来看着,正巧有人进了店里,掌柜的一抬头,指着门口的来人就笑道:“哟,这不是下学了么。少爷,少夫人过来了。” 不用掌柜的提醒,禾笙一眼就看见了何宁。有些紧张的把书包里头塞满的报纸盖稳了一些,这才走了进去。 “少夫人怎么过来了?是要看新的旗袍款式么?” 何宁站了起来,看着禾笙这身中山学生装满意的点点头。“这回我是来找你的。” 第一百零七章 禾笙的小手段 禾笙眼中的神采一瞬间就燃了起来,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 “找我?真的?” 何宁抿嘴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还在折纸玩儿的商瑜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这事儿还得先找你姐姐。等你姐姐起来了,我再跟她说。” 禾笙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掌柜的旁边瞧着的是深叹了一口气。正巧门外头走来一位穿着华丽的夫人,跟后跟着个时髦又洋气的小姐,掌柜的喜笑颜开的迎了上去,热情的喊着“秦夫人,秦小姐。” 可不就是那天一块儿吃饭的秦夫人跟秦小姐么? 秦夫人也瞧见了何宁,微微点头喊了她一声。何宁淡笑着回礼,两人相视而笑。 秦小姐鼻子里头冷哼了一声,一脸的高傲。何宁倒是不在意,小孩子,跟她置什么气。倒是一边的禾笙,冷着脸怒目而视,一点儿客气都不给。 “何夫人也是过来做旗袍的?”秦夫人望了望何宁今儿穿的衣袍,倒是跟前几天看见那个穿着妖娆旗袍的女人,相差无几。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却偏偏能有两个不同面相的人,商泽修真是捡到了宝了。 何宁含笑道:“不是,今儿是来找苏老板的。” 秦夫人点点头,问站在一边的掌柜。“苏老板呢?听说我上回定做的旗袍今儿能出来,可等不了苏老板来送,我自个儿就来取了。” 掌柜的歉意又讨好的笑着,说:“秦夫人你的那身旗袍太过新式,我家老板不敢交给别人做,是亲手做出来。这不连夜赶了一夜么,刚睡下不久。要不,我去给你喊喊?” 秦夫人脸上闪过鄙夷,又只能假意的笑笑。“哟,亲手做的啊?那算了,我坐在这等会儿,估计一会儿也得起了吧?” 禾笙看着这对母女就来气,垂下的眼眸再抬起时又丝毫不见波动。他望了望里间,对掌柜的说:“叔,你招呼客人,我去喊她起来。” 掌柜的刚想要阻拦,就见禾笙闪进了内间。半张的口还是乖乖闭上,转身去给秦家母女倒茶去了。 禾笙望着沉睡在内间小床上头的苏禾柳,蹙眉心疼,可一想起前几天的争执,年轻气盛的心里还是堵着气。 苏禾柳被他推醒,睁大了眼睛瞧着没好脸色看的禾笙,心里有些微微的激动。 “下学了?不生气了?” 禾笙把脸往旁边一偏,硬着牙的说:“商少夫人过来了,说有事儿找你。”说完,他就出了门,还把内间的门给狠狠摔上。 苏禾柳烦躁的把身上盖着的薄被一掀,又望着被摔上的门一阵赌气。倒回小床上头不愿意理会禾笙的话,却越想越气,直把那张可怜的薄被咬得破了布。 商家这是欺负人么?当初是是大言不惭的说给她的旗袍店带来了盈利,也能收回那些客源?现在是看她的生意越来越好,眼红气不过又过来寻好了么? 她倒是不出去了!何宁乐意等,那就等着! 外头等着的人见禾笙气愤的摔了门出来,怒气冲冲的对掌柜的说:“不用喊了,她说不愿意起来!” 秦夫人一愣,转而望着掌柜的。掌柜的自然心疼自家老板,也明白自家老板这几天为了那间旗袍费了多少心力,自然也不敢上去打扰。 何宁听了,低头暗笑,苏禾柳什么时候敢对自己的客人摆这么大的架子了?秦小姐一声冷笑,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真是了不得了,摆这么大的谱!妈,青州难道没有别家做旗袍的了?非得这么个不知道好歹的女人来做?” “你说什么?”禾笙气的就冲了上去,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坏了秦小姐。 掌柜的忙拉住了禾笙,何宁也站了起来小声劝着。禾笙听了何宁的劝,这才消停了一些。只是秦家母女就越发的觉得,这是苏禾柳再给她们甩脸子! 商瑜吓得跳下了椅子紧紧藏到了何宁的身后,何宁将她护住,对掌柜的浅浅笑着。“既然苏老板还未起,那我下回再来好了。” 说着,何宁就要带商瑜离开,禾笙快步将已经走出店门的她拦下,挠了挠那头清爽的短发,对何宁笑笑。 “有什么事儿,你跟我说就可以,等她起来了我再告诉她也成,就省得让少夫人再跑一会了。” 何宁抿唇看着他笑,一想她明天确实也没什么时间过来,跟禾笙提一句也行。她望了望身边懵懂的商瑜,竟然不小心的瞧见他书包里头那些快要满出来的报纸。 “你在送报纸?” 何宁指着那些报纸狐疑的望着他,禾笙脸上有着一丝慌乱,而后又是被人戳破后的视死如归。 “我是在送报,我不想再用她的钱,我想要自食其力!” 何宁笑出声来,指着他身后的店门说:“自食其力可是要离开家里的,可你还呆在这里啊?” 禾笙脸上一站白一阵红的,差点没把他的一口白牙给咬碎了去。“我,我明天就住学堂里头去,我一分钱都不用她的!” “禾笙你怎么了?跟你姐姐闹矛盾了?”禾笙的样子明明就是赌气,哪有这样跟自己亲姐置气的。 见他沉默不说话,何宁轻叹一声。“禾笙,不管你跟你姐姐怎么闹,她总归是你的姐姐,亲缘关系是断不了的。你想要证明自己,我给你机会。但是你要先征得你姐姐的同意。” 禾笙眼前一亮,管不得她话里的最后一句,急着就问:“我知道我知道,是什么机会?” 她莞尔轻笑,惹得一街路人侧目。“你不是上学堂的么?你每天下学之后,来我家给我女儿上一个小时的课。” “上课?” “教她基本的识字,念念唐诗就可以。”何宁笑着跟在她身边小小的商瑜,又蹲下了身子,跟商瑜说:“小丫头,以后这个哥哥就是你的老师了,快些叫老师。” 禾笙皱眉,望着那小不点儿的丫头撇嘴不屑。“得叫叔叔了!” 商瑜最终还是没叫出来,只是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禾笙的身上转悠。禾笙被她看得不自在,又不能瞪眼呵斥,又听何宁说:“这事儿记得跟你姐姐说,得了你姐姐的同意,你才能得到这份工作。至于工钱,别人家的私教是多少钱,我就给你多少钱。” 禾笙的双眼再一次亮了起来,激动的合不上嘴。在青州,一个好的私教一天能有好几块钱,商家是大户,就算不是几块,那也是不少了。 何宁见他答应了下来,也管不得那么多,身后还有秦家母女不乐意的抱怨声,她摇头轻笑,带着商瑜就离开了。 禾笙刚进门就又听见秦家母女在讨论刚才何宁带在身边的孩子,他没好气的就回了一声:“能是谁?能让少夫人带在身边的除了她的女儿还有谁?” “商泽修竟然有女儿?”秦夫人愣了愣,像是听错了一般的又问了一句。 秦小姐蹭的就站立起来,脸色瞬间骤变,望着秦夫人是气得直咬牙。“你什么都没打听清楚,还想要把我送走?人家都有女儿了!” 秦夫人忙着起身劝着自己的闺女,而苏禾柳正巧从内间里一脸慵懒的走了出来。禾笙嘴角勾笑悄悄退到一边去,而苏禾柳也正巧瞧见了闹腾的秦家母女。 “呀!秦夫人秦小姐怎么亲自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儿给您送过去呢。”苏禾柳笑靥如花,妖娆婀娜的身段让秦夫人连连皱眉。 秦小姐冷哼一声,转身就跑出了点外头。秦夫人追了两步又没敢追的继续停下,谁知道这被她宠惯了的女儿还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哼!苏老板倒是大架子,我们都在这等了好久才起来。” 苏禾柳一听,心里就只有两个字,完了。她陪着笑的从里间拿出那间刚刚做好的旗袍来,悻悻笑着。 “不知道秦夫人在这儿,就贪睡了会儿。秦夫人瞧瞧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我再拿去改改?” 秦夫人将那旗袍抢过来,狠狠瞪了一眼。“不必了!” 待秦夫人怒气冲冲的出了门,苏禾柳才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看戏的禾笙喝道:“苏禾笙,你不是说何宁来了么?” “是来了啊,没等到你,就走了啊。”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更加惹得苏禾柳心里怒气横生。 转而望着掌柜的,见掌柜点了点头,这才信了他不是故意整治自己。捡了个椅子坐下,沉思了片刻,问禾笙。 “商少夫人过来做什么?” 禾笙抬起头来淡淡的忘了他一眼,“说找你有事儿,你没起,她就回去了。” “什么都没说?” “她要找的是你,要跟我说什么?” 苏禾柳狐疑的看着他,见他眉眼间确实是恼怒了,这才收回了眼,展开刚才商瑜折纸的那张报纸瞧了起来。 禾笙把书包里头的报纸藏得更紧了一些,背上书包之后,转身对她说:“从明天起,我要留在学堂里自习一个小时,不用等我吃饭了。” 苏禾柳抬眼望了他一眼,抿唇点头。“知道了,别太晚了,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禾笙走到店门口,不耐烦的看着她。“说了不用等就不用等了!” 第一百零八章 秦小姐的靠山 苏禾柳心里微微痛楚,不知道禾笙竟然会这般的讨厌自己。掌柜的心有不忍,低声劝着她。她抬眼望着掌柜,想起了提前先走掉的何宁。 “叔,商少夫人真的来过了?” “来过了,听说你还没起,就先回去了。” 苏禾柳懊恼的冷哼一声,禾笙这是把她给算计了一把。一边用何宁的事儿让她赌气不出来,扶了何宁的面子,一边又得罪了秦夫人跟秦小姐。 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学会了这样的招数,竟然用到了亲姐的身上! “商少夫人有没有说什么?” 掌柜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就是带着商家的小小姐过来做了一会儿,说是找你,其他的也没多说。” 苏禾柳心里绕了团大雾,怎么都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何大夫一早就过来给老夫人请诊了。老太太近来的情况,也有清醒好久的时候,精神奕奕的能跟着何宁和商泽修说说话,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整日整日的昏睡,醒来之后脸色就蜡黄的难看让人看着就担忧。 何大夫站了起来,又对王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王妈记了下来,一字都不敢落下。 看完了诊,何宁就带着商泽修跟何夫人来到了何父的坟头,摆上了简单的香烛,祭拜了起来。 这是青州城外头不近不远的一块儿荒地,何父就是被葬在这样清冷的地方。没有风水,没有人烟,只有这一座孤坟。 何大夫远远见到那一座坟,失了神的跑了上去,看见那简陋的墓碑上头刻着的名字,终于是放声痛哭了起来。 他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二哥,曾经在北边何家,他的二哥是何家最优秀的孩子,是最被寄予厚望的人。而现在,他的二哥却只能被葬在这样的地方。 何宁见他哭得忘情,不掺一丝虚假,心里一直强装起来的坚强,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想起当初何父对她的疼惜,其乐融融的何家,落败成了这样,心里怎么能不痛。 她从来不在人前展露的悲痛,这一回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商泽修心里的震惊,来源于他对何家的不了解。原本他以为自己对于何家已经是足够的了解了,可现在一瞧,原来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为自己给了何宁最好的一切,可直到现在,他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岳父。何宁脸上松动的悲戚,是他第一回得见。 原来他对何宁,还是一点儿都不够了解。 何宁上前,给何父磕了两个头,细白的小手认真的擦了擦墓碑上头被风雨刻画的痕迹。何大夫湿着眼,细心的把坟头上头的野草拔掉,只有商泽修一个人还站在刚才的地方,远远看着。 何宁对他说的话,无非就是在商家过的如何如何,商泽修如何如何的疼她。她只字不提何母的下落,全然不管她在商家受过的委屈。 商泽修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走上前,跪在何宁的身边,对何父真挚的嗑了三个响头。 “父亲放心,宁儿我会照顾周全。” 何大夫手里头捏着一把荒草,看着两个年轻人,背过了身擦着眼。 祭拜完了之后,何大夫还是忍不住心里的话,问了何宁。“我二嫂?” “死了。” 何大夫一怔,呆呆的望着何宁。商泽修蹙眉,疼惜的将何宁揽进了胸膛里头护住。她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用冷漠垒砌了坚强,把何父的去世跟何母的失踪,完完全全丢弃掉了。 商泽修对何宁的维护被何大夫看在眼里,他长叹一声,愧疚的望着何宁。“你要我是何大夫,我就是何大夫。你要我是你叔叔,我就是你叔叔。” 说完这话之后,何大夫就告辞了商泽修,转身便进了身后的酒楼,买醉去了。 商泽修抬头找着黄包车,却被人喊住了。 “商大少!” 秦小姐甜甜笑着,换了一身比昨天还要时髦靓丽的西洋纱裙,头发比昨天做的更加好看,微微卷在一侧。耳朵上头镶着金边的玛瑙耳坠,显得脖子上头的珍珠项链倒是显得有些累赘了。 真是财大气粗。 “商大少这是要去哪儿?”她轻抚着自己刚刚才弄好的头发,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 商泽修没接话,倒是他怀里的何宁淡笑着喊了一声:“秦小姐,真巧。” 秦小姐撇撇嘴,不予理会,而是热情的走到商泽修的身边,把她手上那只新得的手镯拿出来显摆了起来。 “我爹说,商大少商泽修是青州最厉害的生意人,你快帮我瞧瞧,看看我这只手镯有没有买贵了?我买了好几十块钱。” 她的话里话外,都是炫耀。这下何宁才好好打量着她,一身上下全是值钱的物件,不仅没有觉得出彩,倒反是觉得愈发的累赘了。 “泽修,秦小姐家里是卖珠宝的么?” 商泽修眉眼含着笑,望着怀中的女人。“不是,秦小姐家做的是水产生意。” “水产?” “就是鱼啊,虾啊,什么的。” 何宁淡淡哦了一声,又转头上下的扫视着她。秦小姐生平就讨厌的就是听别人说起自己家的家业,她明明有那么尊贵的身份,却有着这么令她觉得丢脸的家业生意。 恨恨看了何宁一眼,她讽刺的笑了笑。 “家里做的虽然是小生意,可是能赚钱就行了,虽然比不得商大少,可是比起少夫人家里是绰绰有余了。听说少夫人娘家就是青州人,只是青州只有最近南下的何大夫,没有见过何府,难道少夫人家不是青州的,是别人记错了么?” 何宁眸子瞬间变冷,脸色又沉了下来。秦小姐看见这骤变的脸色,面上就愈发的得意。 “我也说别人记错了,既然是青州人,怎么不见府邸呢?还是回了老家?”顿了顿,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商泽修就笑道:“听说过一段时间就是商老夫人的寿辰,可是商大少你还没给我们家发帖呢,你跟我爹爹那么熟,可不能把我给忘记了。” 何宁听得是心里冷笑,这姓秦的姑娘还真是太过自来熟,把自己当作一回事儿了呢。 “泽修,你不是说不请秦老爷了么?” 秦小姐愕然的望着何宁,又将眼神给投向了商泽修。“不请?为什么?” 商泽修抿着唇,冷冷望着脸色难看的紧的秦小姐。“不准备请。” “为什么!”秦小姐怒极,娇俏的小脸全是隐忍的怒意。 “因为我不喜欢你。”何宁从商泽修的怀中退出来,冷冷望着她。“因为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你讨厌,所以我不想请你。” 秦小姐的脸一红一白,被何宁的话给气的说不出话来。伸出那只带满了金银的手,指着何宁的鼻子就骂道:“你敢看不起秦家?你讨厌我我还嫌弃你呢!早就听说你跟别的男人不干净,还敢来指责起别人来了,你……啊!” 一声惊叫,让路上的行人都驻足凑起了热闹。商泽修只是捏住了那根手指轻轻往后头掰了一下而已,就让秦小姐叫成了这样。 “要是你还这样口无遮拦,我不介意掰断你整只手。”商泽修眼中阴鸷又狠戾,声音里全是冰冷,给人一种强烈的窒息感。 秦小姐被他的气势吓得往后头退了两步,忍着手上的痛意不敢再多言半句。可是耳边传来的那些议论声,又把她骨子里头的那股娇蛮给带了出来。 “我哪里说错了,是她先对我那么说的!哪个名门淑女会这么说话,她根本就是没有教养!” 商泽修眼眸一收,危险的气息更重了一些。何宁唇角勾起,似笑非笑,慢慢往前,逼的秦小姐又退了两步。 “你要做什么?你还想打我不成?”说着,她自己倒是抬起了手,不客气的就想要朝着何宁的脸上招呼去。 商泽修一步就跨了上去,紧紧拉住了那只放肆的手。何宁冷笑一声,对她说:“你瞧,现在这里所有的人都看见你要伸手打我了。明天他们准会说,秦家小姐没教养,行为俨然就是个市井泼妇。秦小姐的心思我懂,你想要嫁进商家。可是秦小姐,你这样的女人,商家不敢要。” 秦小姐想要抽出手,奈何商泽修的力气实在太大,咬咬牙,竟然开口就喊了起来:“非礼!商泽修要非礼人了!快来人!” 商泽修加重了手里的力气,疼的都让秦小姐哭了出来。把那只手臂狠狠一甩,秦小姐差点没被他的力气给甩得摔到地上去。 “就你这样的,脱干净了放在床上我都看不上。” 秦小姐不敢置信的望着商泽修,曾经多少男人都想要得到她,现在她竟然被这人这么侮辱。 “你们,你们!” “秦小姐,你知道为什么我说不请你,他就真的不请么?”何宁一边说着,一边又亲昵的挽上了商泽修的手臂。 “因为我是他的女人,我是能绑住他那颗心的女人。你挑衅我,就是在找死。” 秦小姐黑了脸,腰板挺得笔直。“你敢得罪我?我表姐是郑司令的夫人,军团的总司令!你敢惹我,你才是死定了!” 第一百零九章 无限极宠 她冷眼看着,嗤笑一声。 “这是青州,这里商家最大。” 一句话就把秦小姐给噎了回去。何宁不是吓唬人,虽然这么说确实是有些狂妄自大,可是她说的是事实。青州,除去了乾帮巨头之后,确实就是商家最大。 凭着肖孟九对何宁的感情,只要商家有事儿,肖孟九这般注重感情与道义的人,一定会施与援手,不会眼睁睁的瞧着商家出事儿。 所以现在的青州,确实就是商家最大。什么军团的总司令,那都是狗屁!天高皇帝远,难道全国上下就只有这一个司令官么? 笑话! 她挽着商泽修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柔声询问:“泽修,我说错了么?” 商泽修宠溺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你说的话,就是我说的话。” 她得意的笑了。 秦家的小姐一败涂地,成为了两边路人的笑话。都说商泽修宠爱自己的夫人,只是听说,今天这光景,何宁仗着商泽修的宠爱得罪了大有来头的秦小姐,难道还算不得宠么? 秦小姐一路哭着回了秦家,秦夫人正好把那身旗袍给熨好,笑着拿到她的房里。秦小姐一瞧见那旗袍心里的火气噌的又上来了,提起一把剪刀就把那旗袍给剪得细碎。 秦夫人看着如此疯狂的女儿,都不敢上前。一怕她手里头的剪刀伤到自己,而怕她疯狂起来什么都顾不上,戳死了她这个当娘的,得不偿失。 只是可惜了那身旗袍。 那旗袍被剪得碎到不能再碎之后,秦小姐也终于累得呆愣的坐到了一边。秦夫人这才上前来把她手里头的剪刀给收走,“消气了?” “没有!” 秦夫人望了她一眼,把那剪刀给收好,这才转身问她:“谁惹得你生了那么大的气,把我的宝贝闺女都气成了这样?” 秦小姐心里是又委屈又气愤,把脚上的一双蓝色高跟皮鞋给甩飞出去,又赌气的想要再摔碎手上的那只玉镯。 秦夫人忙上前去拉着她,口上直喊着:“祖宗!” “妈!那个姓何的女人又什么了不起的,她竟然看不起我,看不起秦家!” 秦夫人一怔,随后脸色一沉。“姓何的女人?谁那么大胆,还看不起我们家了?告诉妈,妈给你把人家的砖瓦房顶给掀了去。” “何宁,商泽修的夫人!” 秦夫人神色一凝,蹙眉道:“商少夫人?你惹她了?” 秦小姐一听,两只眼睛瞬间都竖了起来。“什么叫我惹的她,是她先惹的我!大言不惭,说青州是商家的天下,说不怕我表姐夫!我要给表姐写信,让表姐夫派两个兵下来端了他商家!” 秦夫人正了正脸色,紧紧拉住了自己闺女的手。“你不是说想要进商家么,怎么跟她闹翻了?” “妈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活该进去做姨太太么?我是要进去,可是我要把何宁挤走了才甘愿,我要堂堂正正的做商家少夫人!可是,可是连商泽修也一起欺负我!” 秦夫人看见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心里怎能不难受,想要出口安慰,却也明白在青州,商家跺跺脚商会都得抖一抖,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她最清楚,闯了祸还得先告状的性子。 一时之间,又有些犹豫要不要顺着她的意思了。 秦老爷黑着脸,气汹汹的进了屋子,秦小姐刚要撒娇诉苦,就被秦老爷给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老爷!”秦夫人把呆愣住的女儿护在身后,惊惧的望着一向疼爱自己女儿的丈夫。 “慈母多败儿!你做了什么得罪了商家?商家现在把跟秦家的生意全都撤走,连带着在青州里头所有有过交集的老板都撤了资!我们才因为你之前的糊涂事才安定在青州,你这是又要你爹再搬一回家,再折腾一回么?” “老爷,你说什么?”秦夫人脸色唰的变得惨白,“所有的老板都撤资了?” 秦老爷气的是浑身直发抖,指着被秦夫人护在身后的不孝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不孝女口无遮拦的得罪了人,他们秦家也不至于举家来到青州。而这一回,就要在青州站稳了脚跟的秦家,又遭遇了这么一场祸事! 真是白养了这么一个女儿! “你整天就打着郑司令的名头外出闯祸,知不知道你表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嘴脸!上回求她办事,虽然没有明说,可就是因为你的不争气,让她在郑司令面前受尽了责骂!你,明天就把你送回乡下,随便找个老农嫁了得了!” 秦老爷这回是真的怒了。为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女儿,断送的就是自己家的家业了。早早送出去,也能早早安心。 “爹,我不要,我去给她赔罪,你别撵我走,我也不进商家了。”秦夫人狠掐了她一把,她这才哭着向自己父亲认错。 “早就让你别打商家的主意,你就是不听。母女俩一个德行!”说完这话,狠狠瞪了一眼,把秦夫人拉走,紧紧关上了房门,任凭秦小姐怎么喊都不带管了。 回到了商家,何宁正好遇上了给商瑜上完课要准备回去的禾笙。他沉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倒是颇有些像学堂里头的老师。 “禾笙。你跟你姐姐说了没有?”何宁笑着问他。 禾笙点头,就怕何宁会反悔了一样。“同意了同意了,我这才敢来的。” 商泽修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着何宁。何宁笑笑,指了指禾笙说:“这是我给商瑜请回来的私教,苏老板的弟弟。” 禾笙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悻悻笑笑。“商大少。” 商泽修微微点头,沉静的眸子望得他直想要闪躲。何宁倒是不在意两人之间的微妙,而是好奇的问着禾笙。 “她怎么样,今天教了些什么东西?” 禾笙想起那调皮的孩子,忍着心里的不耐,抿抿唇:“还行,记东西很快,今天就教认了她自己的名字。” 何宁哂笑,看着禾笙越来越满意了些。“现在就要回去?留下来吃晚饭吧。” 禾笙还未开口,就听商泽修那沉稳的声音说:“天不早了,私教先生还是快回去,别叫苏老板担心了。” 禾笙愣了愣,干干的撇了撇嘴,绕过何宁就走了出去。何宁好笑的看着他,竟然还会撵起人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是我给商瑜请回来的老师。” “是啊,他教完了就赶紧回去嘛,还留下来吃什么饭。” 何宁哑然失笑,由他拉着自己先去看了看老太太,又回屋里吃了饭。将近天黑的时候,秦连一路小跑,笑着从怀里摸出两张火车票来。 “少爷,正好有一家人要退票,我就直接给买了过来。明儿下午四点的火车。” 何宁正在给商泽修捏着肩头的手一顿,抬头看着秦连手中的那两张票。商泽修觉察到身后女人的担忧,轻拍着她细嫩的小手。 “我算过时间,一来一去总不会过半月,就算是真的有事儿耽搁了,也不会超过一月。等我赶回来,还能给奶奶过寿。” 她微微点头,想要回以他一个笑颜,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笑不出来。好像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商泽修在身边,习惯了他疼宠着自己,要是他突然离开,她根本就适应不了。 “秦连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别落下什么。”秦连怀揣着激动,转身就要出了屋子,只是看见院子另外一头的青竹时,明显的愣了愣。 “瞧,郎有情妾有意,就等你这个当家的一句话呢。” “等我回来,趁着奶奶过寿一回办了。” 他眉眼里全是亮色,何宁也微微笑了笑。谁到年老的时候没个病痛,可是有这么贴心会敬老的人,又有几个? 第二天一早何宁就开始收东西,直到吃了午饭,她还在收。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东西,明明都装好了装齐全了,又觉得自己像是遗漏了什么,捡出来又重新装。 一上午,这不大的行李箱就被何宁给折腾了个遍,商泽修在旁边取笑过两回被骂了回去,就不再说话了,而是看着她折腾。 临出门前,商泽修给商瑜从外头抱来一只黄毛的小狗,让商瑜好好学写字,也让她有个伴。辞别了老太太,拥吻了何宁,他才上了已经鸣了笛的火车。何宁挥手告别,发现自己心里竟然会这般难过。 直到那列车远走,再也瞧不见车厢,也再也听不见鸣笛,她才放下了高抬的手臂。 回到商家,商瑜在跟小狗逗乐,寒霜在旁边陪着。老太太又在沉睡,王妈在身边伺候着。她支开了青竹,支开了冬香,一个人坐在长廊上的,突然就有些悲伤起来。 微凉的清风拂过,她撩起调皮落下的发丝,商瑜身后追着那只小黄狗,手中抓着一块甜腻腻的桂花糖塞到何宁的嘴边,何宁笑着轻咬了一口,刚刚咽下,就被铺天盖地的反胃给折腾了一把。 商瑜红着眼的把手心里那半块桂花糖扔开,抱着小黄狗就哭了。何宁压着嗓子里那股恶心歉意对她笑笑,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又急得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一出闹剧 头昏脑胀的回了屋子,她捂着肚子睡到半夜才醒,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肚子空的厉害。瞧了瞧西洋钟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现在喊青竹起来给自己做吃的也太没人道了些。何宁又抱着薄被转身躺了一会,却再也没了睡意。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上,听见青竹在外头忙活走动的声音,何宁掀开薄被就跃了出去,打开房门就朝着青竹要了一碗热汤面。 青竹愣在原地,冬香手里头的扫帚差点没掉地上。以往都要别人叫醒的少夫人,今儿天才亮就起了? 青竹下厨去给何宁做吃的,何宁挑了个机会,顺便问了冬香一句。 “冬香,我上回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冬香想了想,“是上月初的那几天。” 何宁轻轻咬唇,上月初……现在都已经是月中了,如果小日子真的不来,是不是就真的怀上了? 冬香看着自家主子一副娇羞的模样,终于是恍然大悟,巧笑起来。 “笑个什么劲儿,别瞎猜。” 冬香却是打心眼里头的高兴。“可惜大少爷昨儿刚走,不然肯定就不会去什么西南了。少夫人,今儿过去跟老夫人提提?老夫人肯定心里高兴。” 她抿着唇笑,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得吃了早饭再说。冬香,你去老太太院子里问问,今儿何大夫来不来。” 冬香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青竹从门口进来,两个人差点没装上。青竹护着手里的热汤面,骂冬香:“那么莽撞做什么?掀翻了我的汤我把你整个都炖里头去!” 冬香却是笑着绕过青竹,根本就不去管她。青竹气得直想跳脚。“少夫人你跟她说了什么,怎么她那么高兴呢。” 何宁胃口大开,竟然把一整碗的汤面都喝了个干净。青竹看着是连连咂舌,不过想到昨晚何宁睡得早,没赶上晚饭,也觉得合理了。担心她吃不饱,还要再给何宁煮上一碗,却给何宁拦了下来。 把桌上的碗筷都收拾了,何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冬香笑着进了屋子,对何宁说何大夫今儿来会过来看诊。这话才刚说完,何宁脸色瞬间就变了,弯着腰就吐了个七荤八素。 何宁那不要命的吐法把青竹吓了个魂飞魄散,正要着急去找大夫,就被冬香给拉住了。 “怀了孕的女人就是爱吐,当初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准备点温水给少夫人漱漱口就行了。” 青竹一听就愣住了,紧紧抓着冬香的胳膊,结结巴巴的问:“少夫人,有了?” 冬香激动的又是点头又是道喜,倒像是青竹有喜了一样。等两个丫头想起自家主子的时候,何宁已经吐停了,正坐在贵妃上好笑的看着她们。 “行了,快些把这些脏东西扫了,看着更觉得恶心。” 青竹冬香乖巧的不得了,应了一声就忙着把那些东西收拾了个干净,又从院子里头折了几朵花插在花瓶上,开了窗子透着气。 缓了一会儿,何宁换了一身衣裳,忐忑的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醒了有一会儿了,像个孩子一般的正缠着王妈要吃甜羹。可何大夫吩咐过,老夫人的膳食要捡着清淡的走,甜的东西也只能少吃,而前两天,她才贪嘴的吃过一碗。 看见何宁进了屋子,老太太倒是撇开了王妈的手,转而对着何宁撒起了娇要糖吃。何宁哭笑不得,好言相劝,老太太才赌气的又消停了下来。 何大夫给老太太请了脉,又收了诊箱,还未从那天祭拜的沉痛中恢复过来,失魂落魄就走了出去。何宁追出去喊住了他,“何大夫留步。” 何大夫回身,瞧见追出来的何宁,苦涩笑笑。“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哦,对了,我忘记跟王妈吩咐东西了,不过不要紧,左右吩咐的都是些之前就讲过的东西,王妈心细,不会忘的。” 何宁惴惴不安,清明的眸子带着忐忑与期待。“我这两天身体不是太舒服,何大夫给看看?” 何大夫正了脸色,有了一丝紧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些什么症状快些跟我说说!” 心里突然间就有了些暖意,就跟商泽修说的一样,割不断的是亲缘,跟何家的恩怨那是上一辈的事情,轮不上她这个小辈来瞎操心。而且那天在何父的坟头上,何大夫的悲戚是真真切切,不掺虚假。他对何父,痛的真。 就着老太太院子里头的小堂厅,何大夫给何宁把了一次脉。何宁忐忑不安,怀揣着激动,递过去了那一只手。 何大夫轻笑道:“少夫人不比紧张,你一紧张,还会影响脉相,放松就好。” 何宁悻悻笑笑,尽量让自己放松。何大夫把完了脉,笑着问他:“这些天少夫人食欲不振?还有恶心反胃?” 她微微垂眼,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何大夫朗笑两声,“少夫人只是有些胃胀气,不消化,我给你开两服药调剂调剂就可以。” 何宁脸上的笑意毫无预警的就僵住,全身变得冰冷。“你说什么?你,你再给我好好瞧瞧你!” 说着,她又把手给搭了回去,要让何大夫再给她自己瞧一瞧。何大夫继续笑着说:“最近冷热交替,少夫人可能是凉到了。胃胀气是小病症,一剂药下去就没事了。” “让你看你就看!”她声音里头全是冰冷严厉,把何大夫吓了个激灵。 何大夫重新给她把了脉,说的还是跟之前一样。她把手收回去,用袖管盖住。“我知道了,何大夫这几天也辛苦了,明儿如果店里太忙就不用过来看诊了,药王妈都会按时给老夫人服下去的。” 一前一后两张脸色,何大夫虽然摸不清楚,却也还是应声点了头。“我一会儿让家伙送药过来,省得少夫人你喊人去跑了。” 何宁微微点头,目送着何大夫离开。咬咬牙,转身进了老太太的屋子,看见王妈正要喂她水喝,何宁就自己接了过去。 老太太看她没了之前的喜气,只有沉沉的失落,抓紧了她的手就问:“怎么了?刚才进门的时候还看见笑的跟朵花儿似的,现在怎么蔫了?” 何宁勉强的笑笑,沉默不答话。老太太有些生了气,将何宁手上的茶盏一掀,怒道:“什么事情瞒着我,是商家的,还是泽修啊?” “奶奶,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我瞧见你院子里头有人不尽心,骂了两句闹心了而已。商家和泽修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多想了。” 何宁把不小心洒出温水来的茶盏放远了一些,用手上的帕子擦了擦湿掉的床边,小心翼翼的说着。 老太太不信,又望向站在床边的王妈。王妈点头安慰:“少夫人这么厉害,还能让商家吃亏?大少爷可是商大少,怎么会出事。” 老太太的心这才安下了不少,将信将疑的又问了一些事情,这才有了些困意。从老太太的屋里出来,何宁觉得自己的后背除了出不少的冷汗。 她觉得自己是蠢透了,她只是小日子推后,只是有些食欲不振,只是因为昨晚没吃任何东西,今早又吃完了一大碗的面,肚子能舒服才奇怪了。 她自嘲的笑笑,捏起拳头来狠狠砸了自己肚子两下。她的肚子怎么能那么不争气呢! 冬香远远瞧见站在远门口的何宁,看见她狠狠的往自己肚子上打,吓得是魂儿都给飞没了。 “少夫人使不得!伤了小少爷可怎么好!” 何宁由着冬香拉着她的手,失声冷笑。“小少爷?你家主子这是吃撑了!” 她冷冷说完这话,甩开了冬香就进了屋子。青竹正笑着从小厨房里端着点零嘴来给她,差点没夹掉自己的鼻子。 青竹不解的望着一边的冬香,冬香却只是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 下午,何大夫就差人送了药来,冬香这才知道,这是她自己说错了话,惹了何宁误会了。何宁睡了一觉起来之后,就瞧见冬香哭红了一双眼睛的跪在院中,青竹在一边轻声劝着。 “这是怎么了?” 冬香瞧见何宁终于出了屋子,一边安心了一些,一边又更加愧疚了一些。 “少夫人,都怪我!是我多嘴,让少夫人伤心了。” “你一直跪到现在?” 青竹不敢说话,只是怪怪的站在旁边。冬香眼泪断了线一样,哭得越发难过。何宁眉梢一扬,无奈的笑笑。 “快些起来,让人落了口舌可不好。我就是进去睡了一会儿,你怎么还哭上了。” 冬香才刚刚被青竹扶了起来,远门方向就传来乐冬凑热闹的声音。 “哟,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跪上了呢。恭喜少夫人有喜,听说怀了身孕的女人脾气最是奇怪了,今儿见了,还真是。” 何宁冷眼瞧着她,冷笑这问:“怎么,在院子里头关几天,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出来招摇了?” 乐冬笑得是前仰后合,望着她又挑衅道:“少夫人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刚才听冬香说少夫人有了身孕,谁知竟然只是少夫人胃胀,吃撑了,哈,你说这多好笑。” 第一百一十一章 商家的小黑屋 青竹撒开冬香的手,怒目而等。冬香一脸委屈自责,只怪自己当初太欢喜,没等确定下来就告诉了乐冬。 乐冬向来就是逮到错处就不饶人的性子,这一回,她是真的害惨了何宁了! 何宁冷眼看着乐冬,又瞥了冬香一眼,嗤笑一声问冬香:“你跟乐冬说我有身孕了?” 冬香低着头,咬着唇,连声儿都不敢出。青竹哼了一声,也不管她,走到何宁身边护着。 乐冬越发的得意,扭着腰的又指点了起来。“照我说,少夫人你这回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人这么大悲大喜的呢。还好我没跟老夫人去说,万一跟老夫人一说,一会激动一会失望的,还不得气坏她老人家。” “乐冬,最近是不是太闲了,怎么这么多话。” 乐冬笑了。“可不是嘛,我跟前儿也没个人了,再不跟自个儿说说话,还不得变哑巴了?” “你这是在怪我,怪我把你的丫头给撤走了?” “我可不敢!”乐冬的声音陡然提高,尖利又刺耳。“你是少夫人,我只是个姨太太,我哪能怪少夫人呢。倒是老太太闹心了一回,还以为自己能抱曾孙子了呢。” 何宁捏紧了手心,凌冽冷峻的眸子让她周身气息瞬间下降好几度。一个耳光狠狠甩在了乐冬的脸上,乐冬瞪大了双眼捂着半边脸,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因着老太太当初宠你,我一直都给她个面子不动你,你就登鼻子上脸,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打别人的注意不要紧,你错在打了我的注意,还打了老太太的主意。” 她的话才刚说完,乐冬放下捂着自己半边脸的手就嚎了起来。 “老太太整天呆在屋里,还有大夫整天整天的进来看诊,商家都传透了,老太太没几天日子了!” “放肆!”何宁气急,甩手又想给她一个耳光。只是这回乐冬有了防备,自己先闪到了一边去。 “我这是实话!你能瞒得过这么大的青州,可商家才多大点儿地啊,早就已经传透了,就你们还傻呵呵的以为自己藏得紧。藏得紧,你有本事倒是别喊大夫来啊!” 啪! 在乐冬还在得意的时候,说的起劲的时候,又防不上的挨了何宁狠狠一个耳光。这一耳光把她来时梳的好好的头发都给打凌乱了,耳边的坠子也飞出去了一个。 “你!”乐冬狰狞着那张脸,眼里头不藏恨意,恨不得把何宁掐死在这似的。 “你这舌头,是真的不想要了?不想要简单,青竹,去拿把剪刀过来。” “你敢!”乐冬退后了两步,一脸谨慎,狠瞪着她。 青竹倒是利索,手里头拿着一把剪刀就出来了。何宁接过剪刀,对青竹使了个眼色,青竹上去擒住乐冬,何宁唇角勾着冷笑,一步步走了上去。 乐冬惨叫一声,挣开了青竹就往外头跑。青竹给她推倒在了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乐冬都快要出院门了。青竹一拉手,拽住了乐冬的裙角。乐冬急着跑,只觉得身后有人来拉她,管不了许多,往后头一踢就接着往前头。 青竹脑门上挨了一下,可手里却还紧紧抓着那衣裙。冬香瞧见青竹吃了亏,两步上前一把就给乐冬推了摔下去。 乐冬又是一声惨叫,扑倒在了地上。乐冬一回头就瞧见提着剪刀的何宁追了上来,吓得又是哀嚎一声,晕了。 何宁把青竹拉了起来,瞧着她额头上头那一小片红肿,笑骂道:“你倒是不要命,万一她踹你鼻子上怎么办?再说,小姑娘家家的,万一弄出个疤来,我怎么跟秦连交代!” 青竹愣了愣,瞪大了眼。“少夫人?” 何宁把剪刀交给了冬香,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乐冬。 “少夫人,她怎么办?” 她冷笑一声,突然想起了商家关过人也死过人那间柴房。“怎么办?多嘴多舌没记性的人,关柴房去。对了,柴房所有能透亮的地方,都给我用黑布蒙上了,蒙紧了!” 青竹和冬香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何宁这是想要活生生的吓死乐冬么? “听不懂?” 青竹和冬香相视对望,才点了点头去喊人来拖走了乐冬。何宁对着冬香招了招手,冬香咬着唇挪着小步的走上前去,正要请罪,就听何宁说:“上回我已经说过了,我想要的是绝对忠诚于我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们不是不知道。今儿的事儿我就当算了,只是……” 她的眼里多了些厉色,让冬香冷不防的吓了一跳。“只是,乐冬怎么就知道老太太病重?除了我院子里的,还有老太太院子里头的,就只有现在正在路上的大少爷跟秦连知道了,乐冬是怎么知道的?” 乐冬脑袋摇得跟不是自己似的,之前就哭的红肿的眼睛里头又哭出了眼泪了来。 “少夫人,我真的没说老夫人的事情!乐姨太是怎么知道我不懂,可是我真的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情。” 青竹暗暗咬唇,想了想,站了出来。“少夫人,冬香一直都尽心伺候着少夫人,不可能存着异心。像少夫人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伺候人的自然明白,前有暖月私藏祸心的前车之鉴,我们也不敢再整幺蛾子。我跟冬香关系好,她的性子我了解,她不可能说老夫人病重的事情。” “那么就是你说的了?”她的冷已经到了极致,青竹和冬香都知道,何宁这回是真的怒了。 青竹双腿一曲就跪了下来,冬香看见青竹跪下之后,也跟着跪下,就像是暖月勾引商泽修之后,她们两个和寒霜被何宁挑着心的说话的那一回。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她揉了揉发紧的额头,又接着问:“乐冬是丫头出身,总有认识的人能多嘴几句。再说,就真的跟乐冬说的一样,这几天大夫每天都来会诊,老夫人的屋里又总是门窗紧闭,不让人起疑心都不成,也怨不得你们。” “只是如果老夫人真的因为我的事情又闹了心,你们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冬香你真的太多嘴!” 冬香忍了忍眼泪,“少夫人骂的是,我就是这张嘴太欠了!” 说完这话,冬香就抬起手来狠狠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何宁蹙眉看着她,又让青竹赶紧拉住她。 “你们喊人在柴房旁边听着,乐冬醒来之后,到了晚上就喊两个人时不时的敲敲门窗,关个两天再说。” 想了想,她又问青竹。“这几天林姨太出去了没?” 青竹摇头,“林姨太从上回跟乐姨太闹了一回之后,倒是没出去过了,或许是因为脸上的伤还没好。” 何宁脑里快速的闪过一丝什么,又问:“这几天商家门口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 “哪里奇怪的人?”青竹一脸疑惑,“我一会儿去问问前院的人,最近在门边守着的是小三儿,我跟他熟。” 何宁点头,起了身子。“行了,青竹你去弄下你的脑袋,现在都红了一片了。冬香你该干嘛干嘛去,记得把我之前吩咐的事情做好了就行。” 两人应声退下之后,何宁不放心的又去了一回商老太太的院子。到了屋里,老太太还在沉沉的睡,王妈在一边细心的照看着。 问了问情况探了探口风,她这才安心的离开了。只是出了商老太太的院子,何宁没回屋,也没去瞧一直惦记着正在上私教的商瑜,而是出了商家的大门。 因为是下午,所以商家大门也紧闭了起来。可何宁从商家大门走出来之后,一抬眼,就瞧见了那个瘸着腿走得很急的男人。 何宁眉心一跳,起步就追了上去。可是那男人虽然瘸了脚,跑的倒是挺快。给她开门的小三儿看着何宁像是在追人,就跟了上去。 “少夫人这是在找人?” 她望着这说话的小身板,稚嫩的样子,寻思着就是青竹口里头说的小三儿。 “你是叫小三儿?” 小三儿有些惊喜,少夫人竟然会认得他!“是,是,我就是小三儿!少夫人这是找什么,我给你去找啊?” 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年纪不大却学会狗腿的毛孩子,她问:“最近是不是有个瘸腿的男人总在商家外头转悠?” 小三儿想了想,还真的就有这么一个人,一边应着一边点头。 “他都什么时候过来?” 小三儿又想了想,把他见到那瘸腿男人的时间都说给了何宁听。此文首发磨铁女频默默中文网,请支持作者劳动成果。何宁默默在心里记了下来,转身要进门的时候,就瞧见禾笙背着书包出来了。 他皱眉不悦,身边还追着个抱着小黄狗的商瑜,一口一个“老师”,叫的好不欢快。 “苏禾笙老师,这就下课了?”她云淡风轻的笑着看,又不知给多少人的心里带来了波澜。 禾笙原本还板着的脸瞬间就晴朗了起来,两步并做一步就跃到了何宁跟前,远远把小商瑜给抛在了后头。 “少夫人是在取笑我么,我哪里当得起老师两个字。” 何宁又是笑笑。“你是上过学堂的人,只是知识分子,有学问的文人,现在又来私教,怎么就不能被喊老师了?” 禾笙一边挠头一边不好意思的笑着,就听旁边又响起了一声霹雳。 “苏禾笙!你竟然给人做私教?” 第一百一十二章 狐鸾的真相 苏禾柳怒视着禾笙,垂在两边的手心渐渐握拢成拳,指甲都已经陷进了手心里。 何宁刚想要打声招呼,又听身边的禾笙赌气一般的回着苏禾柳。 “我怎么样不需要你管!” 苏禾柳气的是浑身发抖。她早就觉得禾笙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就知道何宁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说就走了。原来她竟然是让禾笙到商家给她女儿做私教! “我是你姐姐!” “我情愿你不是!” 何宁惊讶不住,问身边黑着脸的禾笙。“你不是说你跟苏老板已经讲过了么?” 苏禾柳只是站在门下,他们说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她冷着脸,反问何宁:“这么大的事情商少夫人是不是得跟我亲自谈一下?还是我苏禾柳在商少夫人眼里依然没有什么地位,就是一个烟尘女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少夫人!”禾笙痛心疾首,虽然他跟姐姐闹,可是他知道自己姐姐骨子里头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这话斥责的是苏禾柳对何宁的误会,可一方面也是心疼自己的姐姐。 苏禾柳反笑了起来,已经顾不上场面,两步上前就把禾笙给抓到了跟前来。“你怎么回事?我养不起你么?我送你去新式学堂,让你做个文化人,别像我一样的没出息。可是你呢,你就那么喜欢甩我脸是不是?” “苏老板,进来说话吧。”何宁淡淡开口,是不容拒绝的严厉。 苏禾柳止住了声,狠瞪了禾笙一眼,跟着何宁进了商家。禾笙张了张口,又提步跟了上去。 “老师,苏姨是你的姐姐?”商瑜抱着小黄狗,一步一步追在禾笙的身后。 禾笙被她烦得是真没办法了,这才停下脚步来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一瞪,又把商瑜给唬住,抱着小黄狗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简单了答了一个字。“是。” 得了禾笙的回答,商瑜又高兴的蹦跳起来,又追着他问别的问题,直把禾笙烦得要命。 算算也是吃晚饭的时间,何宁就招呼了青竹去弄几个合苏禾柳口味的菜来,留了他们一块吃晚饭。 “不了,我接了禾笙就走。”苏禾柳语意生硬,心里还憋着气。 何宁看着一脸兴奋模样的商瑜,感叹说:“商瑜挺喜欢禾笙。” 苏禾柳冷哼一声不说话,何宁又接着笑道:“苏老板这是还生气?” 苏禾柳脸色明显一僵,悻悻笑笑。“商少夫人说的哪里话,我这样的身段,还能生你的气?” “我见过肖孟九了。我跟他从小就相识,后来又因为意外走散。这回遇见,心里是存着感激的。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看,又把你当成了朋友,你们两个人之间,因为担心,所以误会了。” 苏禾柳身子一怔,呆呆望着何宁。“朋友?” 何宁微微垂下眼帘,想起当初自己跟苏禾柳在店铺里头恼人的争执,惭愧的笑笑。“当初我以为你不是真心待他,觉得自己白待了你这个朋友。现在想想自己当初又何曾不是瞎了眼。” 苏禾柳全身都僵硬了起来,瞪大了眼得望着何宁。 “怪自己瞎了眼,没弄清事情就冤枉误会了你。苏老板大气,可别跟我小女人一般见识。” 禾笙在旁边是喘了一口大气,虽然不明白何宁跟自己姐姐之前是有着什么矛盾,可是何宁在人前给苏禾柳道歉示好,已经是退让了。 再看苏禾柳,软下来了脸已经憋红,半天了才噎出一句话来。“你那天来我店里,是要说禾笙的事儿,还是跟我说这事儿。” “自然是跟你说这件事儿啊。只是你不见我,我就先回来了。” 话都到这份上了,难道何宁还不顺着苏禾柳的杆上爬?苏禾柳听了心里果然有些放了下来,又扬了下自己的柳叶眉,问:“你怎么知道我不见你。” 何宁只是笑,并未回答。苏禾柳了然,也勾唇淡笑了起来。禾笙在旁边看着是心里着急,这两人之前的不对劲他早就察觉,可是苏禾柳向来对自己的事情都是缄口不谈,而何宁这边,他根本就见不上面。 越发想要探究的事情在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挠的他直痒痒。 “你们,怎么了?” 两人相视一笑,就像相识了好些年的朋友。 苏禾柳没有细问何宁是问了肖孟九一些什么东西,而何宁也没多管她跟肖孟九究竟是什么关系。 朋友是朋友,可是相互间还是需要一些空间,一些距离。不过于触碰别人心底的那根底线,留有余地。等对方想说的时候,自然能主动说给你听。 苏禾柳问起禾笙给商瑜当私教的事情,何宁没提禾笙卖报的事情,只是说她想找个有文化的读书人来教教商瑜认字而已,自热而然的就想到了禾笙。 苏禾柳沉默着,禾笙一着急,竟然伸手把商瑜怀中的小黄狗给抢了过来。商瑜扁扁嘴,跳下椅子转头苏禾柳的怀抱。 “苏姨,我喜欢禾笙老师,他不骂人不打人,是个好老师。” 苏禾柳笑着把她抱进怀里,看了一眼禾笙。“你怎么就知道他是个好老师,苏姨给你换一个更好的老师来。” 商瑜把脑袋摇得跟不要钱似的。“寒霜姐姐说,好多私塾的先生学堂的老师都爱骂人都爱打人。禾笙老师就从来不打我。” 苏禾柳失笑,何宁接口说:“你觉得禾笙年纪小,会耽误了课业。可是现在做私教,又何尝不是给以后的他留下历练?” 她说的这些话,苏禾柳心里都明白。一边是刚刚解开心结误会的何宁,一边又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弟弟。 咬咬唇,苏禾柳算是答应了这一回事,只是跟何宁约法三章,如果这回禾笙阿紫学堂里头的成绩降下来,她就要禾笙安安心心的去上课,不能再想着给人做私教这一回事儿了。 何宁点头答应,禾笙也一脸的怡然自得。原本一室的沉默倒是云开见月明般的晴朗了起来。 禾笙明天还要上学,苏禾柳就先把他给支了回去,自己留了下来。 “商泽修不在家么?” “老太太病了。” 苏禾柳一愣,正了脸色。“怎么回事?” 何宁叹了一声,眼里有了些忧色。“自从二少爷的事情之后,她的身体就越来越不好。前段时间泽修的两个姨太太起了纷争,老太太闹了心,气病了。” 商家玮给老太太下药的事情何宁不能说,不是不放心苏禾柳,而是确实是家丑外扬太过失面子。商老太太当初这么疼商家玮,一碗水都想给它端平了。 可是令老太太心寒的是,她竟然没看清楚商家玮这只白眼狼! “请大夫来看了?” “请了。”她垂着眉眼,满眼的失落。 苏禾柳紧了紧手心,“所以商大少是出门给老夫人寻药去了?” 何宁轻轻点了头,对她说起了何大夫口里头,商泽修打探到的生在苗寨里头的狐鸾。谁知苏禾柳听了之后竟然弯腰的笑了起来。 “快些给她发个电报,让他快些回来吧。那狐鸾我见过,就是老参而已。” 何宁听得耳朵轰的一声闹了个耳鸣,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我当初在上海的时候,那女人就拿了这个东西显摆,吹嘘的说这是能够起死回生的东西,其实就是只老参而已。” 何宁愣在了原地,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苏禾柳画中的那个女人是谁。如此,商泽修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没注意何宁的苏禾柳,想起当年那一幕就觉得好笑。“苗寨多是山路,与外界还没想通。相传有打猎的进山捕猎,就瞧见一只狐狸在土里刨着什么。猎人打死了狐狸,发现了地里的老参。于是就得了狐鸾这么一个名字。其实啊,就是只老参而已。” 何宁失笑,原来打探了那么久的狐鸾,就是青州有卖的老参。 “只是商家在西南没有家业,发电报也不知道往哪里发。泽修左不过半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可别把他自己给气坏了。对了,我们家老夫人的寿辰快要到了,苏老板记得过来热闹热闹。” 苏禾柳喜笑颜开。“那是自然。只是我地位不及别的太太小姐,到时候可别被拦在门外头了。” 何宁嗔了她一眼。“那天我去你的店里,你没把我轰出来。今儿我领你进门,难道还有不长眼的人敢得罪你?” 两人相视一望,又笑了起来。送走了苏禾柳,何宁这才稳了心。只是一想起狐鸾这个东西,她就忍不住的想要笑出来。 青竹额头上擦了红药水,更是一片红肿,何宁把她唤到跟前,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脑袋。青竹呼痛,连连闪躲。 “让你逞能。青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秦连,想要跟秦连过日子?” 青竹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支吾着不说话。何宁冷下了脸来,哼了一声。“既然这样,那以后就得避嫌,少跟秦连来往,免得被人说了闲话。” “少夫人!”青竹一下就急了起来,红脸瞬间又唰白了下去。 何宁噗嗤一笑,青竹这才知道给自己主子戏耍了一回。“我跟大少爷商量了,等老夫人的寿辰,顺便把你们的事情给办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瘸了脚的男人补更补更 第二天一早,青竹就来说,按着何宁的吩咐,在柴房能透光的地方都挂上了黑布,晚上找人时不时的上去敲敲门窗,还故意弄出时快时慢的脚步声。 她说,乐冬在柴房里头哭叫了一晚上。 何宁听了抿唇直笑。 “她用老夫人的安慰吓唬人,我就用知秋的鬼魂吓唬她。今儿晚上继续,明天一早再说。” 青竹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院子里头还留着冬香在扫着落叶。何宁眸子沉了沉,晦暗不明。 去老太太的院子里头转了一圈之后,何宁又去找了林一琪。她到林一琪屋子里头的时候,林一琪正穿着一身旗袍,在镜子前头比对着。 “我就说这身旗袍你穿起来好看,瞧,谁还能比得过你?” 林一琪被吓得不轻,穿着高跟皮鞋的脚还崴了一下。何宁要上去扶她,她却摇手说不用,自己就近拉了个椅子坐下。 “我这就吓得你了?你的腰才好了一些,现在又扭了脚,心里得怪我了吧?” 林一琪悻悻笑着,说:“少夫人说哪里的话。我就是瞧今天天气好,穿上这衣服比划比划。” 何宁淡淡笑着,没戳破她精心打扮过的妆容。 “对了,乐冬从昨天起就没见着人,晚上屋里也没亮灯,不知道去哪儿了。”林一琪揉了揉自己的脚踝,一边挑着话的跟何宁说。 “哦,我给她关到柴房去了。” 林一琪明显的一愣,又八卦的贴了上来。“怎么了?又得罪了咱们的老太太?” 何宁摇头,眼睛定定的盯着她。“乐冬得罪的人是我。” 林一琪讪讪笑笑,“她怎么得罪了少夫人?” 何宁装着无意的抖了抖自己的袖管,这才看着她说:“就是没事儿找事儿,让我遇上了。” “哈!那真是好,关个几天算轻的,这种货色早该几棍打死丢出去得了。” 林一琪笑得是一脸的得意,像是真的跟乐冬有着深仇大恨,听见她倒霉的消息巴不得买封炮仗回来放的喜悦。 何宁忍不住的笑道:“你这么讨厌乐冬?” “你不也讨厌她么?” 她的直白何宁承认,乐冬确实招人厌。 “我要去找陈掌柜去看看城西那几间空着的铺子,你快揉揉你的脚,别肿了。”何宁站了起来,抖了抖一群,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明儿早上我让冬香来喊你,跟我一块儿去柴房看看她。” 林一琪抚了抚颈上挂着的玉珠子,点了点头。 离了林一琪的院子,何宁出了商家的大门,却没去找陈掌柜。她藏在了对面街的拐角,眼睛紧紧盯着商家的大门。 青竹像何宁一样,眼睛都不敢眨,更不用说被她自己压抑成什么样的呼吸了。 “来了,少夫人她出来了!”青竹有些激动的在何宁耳边小声咋呼着,让何宁瞪了一眼,才闭上了嘴巴。 商家大门轻轻打开一扇,林一琪穿着那身旗袍迈了出来,何宁拉着青竹往边上一躲,一颗心跳得厉害。 林一琪定了定神,留意了四周,瞧见确实没什么认识自己的人,这才快步朝着另外一边的巷子走了进去。 何宁从拐角处走出来,忍不住的冷笑道:“她倒是胆子大,还不愿意走后门,非得从大门出去。” 青竹望着那巷子,恨恨的说:“林姨太就是仗着跟少夫人有些亲近,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何宁咬咬牙,带着青竹就跟了上去。走了两步,又觉得有些不妥,转身问着青竹:“以前的林姨太出门之后,都是多久回来的?” 青竹低头想了想,回她:“左右不过一个小时。” 她琢磨了一会儿,望了一眼商家的大门。“你现在回去,让人把商家的前门后门都关上,不是我喊,谁都不能开门。” 青竹张着嘴巴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又突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这才不放心的说:“少夫人,你这样太危险,万一吃了亏怎么办。” “青州还有人敢动我?” 青竹还想劝两句,就被何宁给撵了回去。她小心的追着林一琪进了那巷子,七弯八拐的差点跟丢了。 男人!那个瘸了腿的男人! 那个男人在讨好林一琪! 何宁忍不住的惊呼了一声,林一琪像是听见了这声惊呼,转头往后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瞧见,又安下了心来。 何宁捂着心口蹙眉偷听,只听林一琪对那男人厉声骂道:“都告诉你别来找我了,你还站在商家大门口干什么?你不怕被人瞧见我怕啊!” 那男人腆着笑的讨好着林一琪。“我这不是真的没办法才来找你的么。你瞧瞧我现在还能干什么,什么都不能做了。你就是我在青州唯一的依靠了!” “你少来!”林一琪心里翻了个白眼,把脸转到了另外一边去。 男人低下头来不好意思的笑笑。“最近你怎么没来,我在门口守了好几天。瞧你,都瘦了。商家有人欺负你了?” 林一琪听了这话心里就来气,抬起手来狠狠的就给了他两下。那拳头带着巴掌的,也不知道是落在了那男人的脸上还是身上,反正何宁看着是打得不轻。 “你现在来问了?早之前你他娘怎么不来问?现在你落魄了就想起我了是不是,你这只白眼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哈,我倒是忘了,你根本就没有心!” 男人的脸色被林一琪说的一红一白,最后就只有黑色了。林一琪气不过,还要抬手去打他,男人手快,一把就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林一琪嚣张的笑着,嘲笑的就是男人的懦弱。 男人却不当一回事,只是瞧准了她今天带在手上的一只银镯子。他一动不动的盯着那镯子,毫不遮掩的贪婪*。 林一琪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要将手给收回来。可那男人却把她的那只手臂夹在了自己的胳膊和身体中间,林一琪则是被他使劲往前一拉,用后背给抵在了墙上。 “王八蛋!你松手!” 男人手快的把那镯子给褪了下来,松开了林一琪的手,自己则是躲到了另外一边揣紧了镯子,生怕掉了或者是再被林一琪给抢回去。 林一琪追上去手脚并用的又打了几下,男人只是弯着腰的闪躲,再也没有刚才抢镯子那么的强势了。 林一琪打累了,这才靠着身后的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歇了一会,口里头一边骂着,眼里头一边哭着。 何宁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名字,清冷的眸子愈发的凌厉。 男人抱着脑袋等了一会没见林一琪再上来,才抬起头嬉皮笑脸的看着她笑。“我皮糙肉厚的,也不怕你打。要不,你再来两下?” “死不要脸!” “要脸不能当饭吃!”男人说的一本正经,抬眼间又瞧见了林一琪带在脖子上头的玉珠子,咽了口唾沫又笑了起来。 林一琪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他,一边又捂住了那串玉珠子。“你已经得了镯子,竟然还想要别的?你要不要脸!你瘸了一条腿,你手又没断,干什么总是来我跟前要东西!” 才说完,男人就已经把手伸到了她的颈边。林一琪不干,抬脚就给男人两条腿中间狠狠来了一下,男人吃痛,弯腰捂着命根,恶狠狠的盯着她。 林一琪冷笑一声,刚要张口,就听见有人朝着这边走来。抬眼望去,却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怎么是你!” 男人龇牙咧嘴的抬起了头,顺着林一琪惊讶的方向望过去,瞧见这人正是穿着华贵,差点两次逮到自己的女人,瞬间连疼痛都吓走了一半,猫着身子捂着脑袋,一瘸一拐的又跑走了。 何宁原本想追上去,却被林一琪给拉住了。何宁指着那男人远走的背影,疑惑的问她:“他是谁?” 林一琪甩了甩脑袋。“不认识,就是个乞丐。我瞧着可怜,聊了两句。” “你怎么哭了?” 林一琪神色一紧,抬手胡乱的在脸上擦了擦。“那乞丐的故事太感人,我听着听着就流泪了。” 何宁淡淡的哦了一声,不遮掩的从头到尾扫视了她一遍。林一琪心里紧张,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少夫人不是说要去城西看铺子么,怎么就回来了?” 何宁勾唇,似笑非笑,眼中晦暗不明。“哦,我就是忘记拿东西,又折回来了。”说完,她真的从身上摸出了一本账簿来,在林一琪的跟前晃了晃。 林一琪干咳了两声,又听她说:“我还要去找陈掌柜,你就快些回去吧。要不是刚才看见你,我还不知道商家附近竟然还有这样曲折婉转的巷子。行了,你快些回去吧。还好刚才碰见的是乞丐,要是个小混混,可有的你受了。” 林一琪应了一声,何宁这才满意的离开了。林一琪背后绷得笔直,直到看不见何宁的身影,听不见何宁的脚步,她这才瘫坐在了地上。 缓了一会儿,她才有力气站起来,悠着悠着到了商家大门,敲门了几下门却没瞧见有人来开门。 “三儿!我是林姨太,开门。” 前门没人搭理,林一琪还寻思着这些天看门的毛小孩儿是不是又偷懒了。换到了商家的后门,敲了门喊了门,就是没人开。林一琪越想越奇怪,心里不由的慌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旧疾 何宁在陈掌柜店里头歇了好几个小时,这才买了些商瑜爱吃的零嘴儿往商家回。远远的,她就瞧见坐在商家大门前的林一琪。 “你怎么坐在这?不进门等什么呢?” 林一琪冷冷一笑。“这不是少夫人所想的么?” 何宁反笑,盯着她看。“你怎么了?我不是让你早回来了么?” “我倒是不知道,商家竟然还有门禁。” 何宁唇角轻轻勾起,上前去拍了拍大门。“小三儿,开门,是我。” 小三儿端着个凳子正靠着门嗑着瓜子,听见何宁的声音吓得差点没把一叠瓜子都给撒出去。用脚把嗑得瓜子壳都扫到一边去,他这才开了门。 大门一打开,何宁就笑着对林一琪说:“瞧,哪里有门禁,是你没仔细喊。” 林一琪整张脸都落下来了,紧紧盯着开门的小三儿就骂道:“你偷懒了是不是?我喊那么多声你没听见?” 小三儿有些为难,说:“林姨太,这不赖我,你什么时候出去了我也没见着啊。这不青竹姐姐喊我有事儿我就过去了么,可能就没听见你喊门。” 林一琪气得说不出话来,瞪了小三一眼就进了门。可刚进门,她就瞧见那地上磕了一地的瓜子壳。她指着那些被人用脚扫到角落的瓜子壳,气狠狠的望着小三儿。谁知小三儿却根本就没瞧她,而是跟在何宁的身后卖狗腿。 收了手,林一琪又冷笑一声,“狗腿子!” 小三儿摸了摸鼻子,继续没心没肺的笑着。何宁摇摇头,看了一眼走远的林一琪,“你胆子真大,都敢拿青竹顶上头啊?” 小三儿忙摇着手,“少夫人误会了,我哪里敢拿青竹姐姐来说事儿,是青竹姐姐教我那么说的。” 她指了指地上那些嗑下来的瓜子壳儿。“这些也是青竹教你的?” 小三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得悻悻。 “行了,以后机灵着点,等大少爷回来,我跟大少爷说说,让你去店里帮忙。”何宁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小三儿的肩头。 小三儿美得都快要冒出鼻涕泡儿了。店铺里头的伙计虽然忙一些,可是工钱多,世面光。虽然外人都觉得,商家工钱高,看大门又清闲,是绝对的美差。可是整天对着一扇死气沉沉的红木漆门,是个人都得觉得无趣。 去了店里,就不一样了! 回了屋子,何宁放下了手里头的基本账簿,喊青竹拿了个算盘,就算起了账来。她只是突然想起,商泽修好久没让自己查账了。古人说的好,温故而知新,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门看账本的本事,可不能荒废了。 不同于商泽修之前给她瞧的那些账本,这些个账本里头,看着虽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何宁却有些觉得,里头的几笔帐怎么算都有些问题。 要不是青竹喊她先歇笔吃饭,难说她会算到大半夜。 “青竹,几点了?” 青竹看了看旁边的西洋钟,“五点二十七分了。” 何宁伸了个懒腰,把账本重新合了起来。“林姨太那边叫人盯着呢?” 青竹点了点头,一边又说:“那个林远聪,我让人去打听他的住处了。可是少夫人,青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且青州又不是只有一个瘸了脚的男人,光是两天的时间怎么找?要不轻肖大当家帮忙?” “多嘴!让你办件事情你还想偷懒让人给你办不成?早知道我刚才就不让你去办了,省得你多嘴。” 青竹给自己打了个嘴巴子,低着头的退了下去。何宁突然没了兴致,觉得呆在屋子里头压抑的厉害,出了屋子就直接去了禾笙给商瑜上课的地方。 那只是个小花园,石桌旁边立着一块黑板,上头整整齐齐的写着几个简单的字。禾笙正着脸色,严肃的紧,拿了根树枝指着黑板上头的字教着商瑜。商瑜坐得端端正正,小脑袋时不时的点着。 引得何宁注意的,不只是禾笙跟商瑜,还有红着脸娇羞又痴迷的望着禾笙的寒霜。寒霜对禾笙起了心思? 也难怪,禾笙生得清秀俊气,又是个文化人,寒霜心意禾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个时候的文化人,可没有多少。 “少夫人。”禾笙把随意掰下来的那只树枝藏在了身后,有些尴尬的望着站在远处的何宁。 商瑜回头瞧见了何宁,像只出了笼的小雀,一头就扎进了何宁的怀里。何宁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才笑着问:“今天瑜儿乖不乖,学了几个字?” “好多字。刚才禾笙老师教我数数,还夸我厉害!” “是么?”何宁有些惊喜,抬头去看还站在黑板旁边的禾笙,对他轻点了点头。 禾笙嘿嘿的笑着,颇有些成就感。商瑜勾着何宁的脖子就不愿意下来,一个劲地说着禾笙给她上课的事情,她学了什么,会了什么,都献宝似的跟她说的一干二净。 寒霜规矩的立在一旁,低眉顺目,一点儿都没有了刚才小女儿家的姿态。 “禾笙,留下来吃饭。” 禾笙都没想,直接就答应了下来。商瑜欢呼一声,终于想要从何宁的身上下来。何宁好笑的看着商瑜那一脸的迫不及待,笑骂她:“你这孩子,刚才还不愿意下来,现在要去哪里?” “不是说要吃饭么?我去把小黄带过来,它也饿了。” 何宁朗笑起来,“好,去叫过来。商瑜长大了,知道疼小狗狗了。” “爹爹给我抱回来的。”小脸上全是骄傲得意的商瑜,全没注意到何宁有些失落的神色。 禾笙的心像是被人冷不防的狠狠戳了一下,抽的疼了起来,疼的他住不住手里小小的那一根树枝。 “禾笙你怎么了?” 禾笙已经疼的是满头的冷汗,捂着心口弯下了腰,疼得连呼吸都是奢侈。 何宁吓得够呛,忙着喊寒霜去找大夫。“寒霜,去找大夫过来!” 商瑜吓得愣在了原地,明明想要上去跟何宁一块把人给扶起来,却还是会觉得害怕。 “商瑜不怕,你去我的院子找青竹姐姐,让青竹姐姐去喊苏姨过来。” 商瑜点头,小身子一跑就没影了。何宁看着禾笙疼的脸色发白,心里着急又不懂得该怎么做,只能一下一下的给禾笙顺气。 隔了好大一会儿,禾笙才终于顺过气来。何宁舒了一口气,抚了抚额头,才发现上头也出了一层冷汗。 把禾笙扶起来坐着,寒霜也喊了大夫过来了。何宁认得他,是何大夫的学徒。 “师傅外出看诊去了,寒霜姑娘说的很急,我就过来了。要不我先给瞧瞧?师傅来了再给瞧一回?” 何宁点了头,这学徒何大夫也有两年多了,平日里药铺太忙,他还能忙着看诊,何宁是见过的。虽然医术及不上何大夫,可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把了脉,砍了诊。学徒小子这才对何宁说:“这位少爷体弱,心脉不稳。这是大事儿,我不敢配药。少爷这应该是旧疾,以前吃过什么药你告诉我,我回去喊人给你抓回来。” 禾笙冷着脸,苍白的紧。“不用了,现在已经好多了。” 何宁轻轻推推他,“你不说,那一会儿你姐姐过来我再问她好了。” 禾笙一听,心又乱了起来,呼吸让胸膛极速的起起伏伏。何宁刚才是真的怕了,只能接着给他顺气。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问她就是了。” 苏禾柳来的速度比何宁想象的要快,她红了一双眼睛,瞧见禾笙就想要打过去,又在看见禾笙苍白的脸孔时收了手。 “怎么样了,好些没有?” 禾笙本不想理她,可苏禾柳那一双哭了一路的眼睛还是让他点了点头,苏禾柳这才放声的哭了出来。 “给老夫人看诊的大夫正好没在,只有他的学徒来瞧了瞧。我已经喊人去叫了别的大夫,你先别哭了,让他好好休息会。” 苏禾柳点了点头,跟着何宁退出了客房。天色已经渐晚,禾笙还没吃饭。何宁使了冬香煮了碗清粥给禾笙送了进去,她自己则是把苏禾柳拉到了另外一边去。 “禾笙这是旧疾?” 苏禾柳沉默不说话,眼里头空洞的没有焦距。 “说是心脉不稳,是大事儿。怎么不带他去给大夫好好瞧瞧?” 苏禾柳苦笑一声,望着禾笙正在休息的那间客房。“怎么没瞧?要不是他的这个病,我早就嫁了人买了房,又何必窝在那屁大点儿的地方给人缝旗袍?” 她不知道,苏家姐弟还有这么一回事。以前她见到的禾笙都是清爽晴朗的人,现在在商家犯了病,自然的就想到了淘气的商瑜。 “怪我!都怪我!我不要他来给商瑜私教了,来回那么跑,真是遭罪受!” 苏禾柳摇头。“他这病,时不时的就来那么一下,怪不得你。中医看了西医瞧了,只能那么拖着了。不怪你。” “是有什么难处?” 苏禾柳张了张口,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儿,禾笙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书包已经好好的背在了身上。 “少夫人,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再过来。姐,走吧。” 苏禾柳又红了眼,紧紧咬唇满眼担忧。何宁抿着唇,“禾笙,以后你不用过来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电报 禾笙一愣,低下了头不说话。苏禾柳心疼他,拉着她的手就往外头走,还不忘回头跟何宁笑了笑。 “你这几天病了就好好休养,等你病好了,再过来。” 禾笙把她的手一甩,定在了原地。 “少夫人,你不要我过来给她上课了么?” 何宁暗暗咬唇,指责他:“你竟然身体不舒服,还呈什么能?我跟你姐姐相识,当你也是弟弟,要是你在我这边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跟你姐姐交代?” “弟弟?”禾笙失神的笑了两声,转身就大步走了出去。苏禾柳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顾不上跟何宁道别,就追了出去。 一夜昏昏沉沉,何宁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夜的梦,醒来时候又忘记了梦里边讲的是什么,只觉得累人的紧。 到了早上,青竹把她喊起来,服侍她穿衣裳的时候,才告诉何宁,被关在柴房里头的乐冬昨天一晚上的都没动静。 青竹说这话的时候,何宁的手上这捏着一只天然的琥珀耳坠子。她把那耳坠子挂在了粉嫩嫩的耳垂上头,挑了一件衬肤色的衣裳,这才喊着青竹冬香去了柴房。 到了柴房,林一琪早就已经在那等着了。 “少夫人今儿气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么?”林一琪一挑眉梢,翘着嘴角就咋呼了起来。 何宁淡笑一声,坦荡的说:“是啊,昨晚做了一夜的梦,醒来又不知道梦见了些什么,真是够折腾人的。看来昨天,背地里没少挨骂啊。” 林一琪转过脸去,干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何宁给青竹打了个眼色,青竹上前去把柴房上蒙着的黑布都给撤走了,这才开了柴房的门。 柴房门一开,何宁林一琪都够着脖子探着身子的往里头瞧。找着何宁对乐冬的了解,她准是一脸疯狂的就冲出来,就算真的不能跟何宁拼个你死我活,也一定会出言讽刺一番。 可今儿怎么就没动静呢?难道吓傻了?又或者,吓死了? “青竹,快进去瞧瞧!” 青竹应了一声,装着胆子进去看了一眼,又跑了出来。“少夫人,乐冬晕过去了。” “哈!吓晕了?怎么没一次性吓死了,吓死了还省事。得,也看不着热闹了。”林一琪稍显失落,有些嫌弃又忌讳的看着面前这间柴房。 何宁蹙眉,让青竹喊人把乐冬抬回去,又请个大夫来瞧瞧,别在老太太寿辰前头先闹出人命来了。 事情就那么消停了。乐冬大病了一场,连病床都下不来。何宁给她安排了个丫头,等她病好了再撤回来。林一琪最近还算消停,不出门也不闹事,整天就在自己院子里头,连院门都不见出。 禾笙还是按时过来给商瑜上课,何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商瑜要乖。商瑜年纪虽小,可是却很懂事,相比起之前的多话,只要一上课,她就乖乖坐着听,听话的不得了。 日子就这么过了好些天,安安稳稳,和和静静。 何宁刚从外头回来,就瞧见青竹嬉笑着脸,不由取笑道:“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冬香又跟你赌什么赌赢了?” “呀!少夫人你怎么知道我跟冬香总打赌?”青竹一脸惊讶,脸上全是被人戳穿之后的窘迫。 “你们还能有事儿瞒着我?就你们那点小心思,敷衍商瑜还好说。” 青竹笑了出来,完成了月牙的眼睛透着喜悦。“那少夫人你再猜猜,我今天是乐什么?” “难不成是秦连回来了?” “呀!少夫人你早就知道了?”青竹这回是真的懵了,难道她的小心思在何宁跟前,真的一点儿都藏不住?还是何宁早就知道了消息,故意逗她的? 何宁听了却是一愣。“真的有消息了?” 青竹乐得直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封捂得暖和了的信封,递给了何宁。 “陈掌柜托人送来的,说这是大少爷发来的电报。一封给了陈掌柜,说的是生意上头的事情,这封是给少夫人你的。我想着,他们应该是要回来了。” 何宁迎起了笑,拿起了那信封瞧了瞧。那信封上头什么都没有,白白一片。她自嘲的笑了笑,这是电报又不是信,估计是陈掌柜细心的用信封给装起来,这信封上头又怎么可能会有字。 摸着起伏的胸膛,何宁拆开了那封信。信上没几个字,却是暖透了她的心。 已回程,一切安好,勿念! “少夫人,里头写的什么?” 青竹不认字,只能巴巴的问着何宁。何宁把那张纸递给了她,一字一字的指给她看。青竹跟着她念了一遍,欣喜的又看了两遍,这才脸红的想起把那纸还给了何宁。 何宁把东西放在桌上,拉着青竹的手就问她:“青竹,我上次在晚上遇见你的那一回,其实我知道你是去找秦连了。” 青竹满脸惊愕慌张,快速的把头低下,双手不安的拧着袖口,都快要把袖口的粗布料子给扯坏了。 “我当时只是听到出说话的是你和秦连,说的什么倒是没听清楚。只是一回来的时候,你的眼睛就红了。” “青竹,知秋以后,你就是我一直信任的人。如果秦连对你不好,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去给你教训他。我再给你找个好人家,就算不能自己做主子,也不能让你受人打骂吃了亏。” 青竹眼睛又是一红,一颗眼泪就滚了下来。她摇头,却是笑着说的。“我跟秦连早一年前就认识了,后来就越来越相熟,就,就想要在一块儿。可是秦连的工契年前就到期了,我签的却是死契,我到死也只能是个丫头,我们走不到一起的。” “这有什么,我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还给你。” “少夫人你不懂。秦连,在老家还有个未婚妻。” 何宁愣住,闭上嘴巴沉默了下来。青竹无所谓的笑笑,像是对何宁说,又更像是对自己说。 “其实也没什么,冬香上回跟我说,谁年轻的时候没几个喜欢的人。反正喜欢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一回事。” “说的什么话。等秦连回来,我亲自去问了。他要是选了家里的未婚妻,我让大少爷现在就放他走,别占着地方还赖着我的人。” 青竹只觉得暖心,愈发觉得自己跟对了主子。“少夫人多想了,秦连跟那个女人,没有感情。只是因为这是双方父母定下的,所以就一直等着他期满回家,就把婚事儿给办了呢。” 何宁摆摆手,透着严厉。“那更不能姑且了。” 青竹还想说,何宁却已经站了起来。“得了,收着眼泪,等秦连回来说要娶你的时候你再哭。” 青竹一愣,又低下头嘀咕了起来。“那时候我还哭啥。” “喜极而泣!” 王妈才刚刚把老太太扶了躺下,何宁就进了屋子。老太太这几天瞧着精神倒是好了一些,醒来的日子也比之前还要更加长一些,也能多说一会儿话了。 瞧见何宁笑着进了门,老太太又让王妈给她扶了起来。“今儿心情好啊,宁丫头?” 何宁点头哂笑,笑得像个孩子。她走到老太太的床边,抬起老太太的手,细心体贴的给老太太揉着手掌,力度不大不小,舒服的紧。 “都说两口子会越来越像,老夫人您瞧,少夫人是越来越像大少爷了。” 老太太又笑笑。“可不是,泽修会疼人,宁丫头就更会疼我老太婆了。说,今儿又有什么高兴事儿,让我老太婆也高兴高兴。” “泽修要回来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拍着何宁的手背。“真好,我还担心她不能赶上我的寿辰。” “哪能!泽修那么心疼奶奶,就是下刀子也得赶过来。” “乱说话!”老太太板着脸往旁边呸了两声,这才笑着又转过去对她说:“今天外头天色怎么样啊?” “天气不错,奶奶出去走走?晒晒太阳总是好的。” 老太太都在屋里闷了一个多月了,从生病到现在,就是乐冬闹事的那一回出去过。是该晒晒太阳了。 何宁合着王妈把老太太给扶起来,可老太太卧床太久,走路太显吃力,两个人掺了几步老太太就闲麻烦又不想去了。最后还是何宁喊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来,抬了个躺椅放在院子里头,给老太太遮上一把伞,老太太这才满意了。 把那把油纸伞调了调位置,既不会让老太太觉得刺眼,又不会让她瞧不见头顶的蓝天。 “这么细心的丫头嫁到商家来,泽修有福啊。” 何宁莞尔笑笑,承了老太太这一句话。老太太忍不住的又笑出声来,指着何宁对王妈说:“瞧瞧,这丫头现在的脸皮都这么厚了。” 王妈眼里全是笑意,望着两人只笑不答。何宁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突然想起了这几天都在跟着禾笙上课没有过来淘人的商瑜。 “奶奶,我给商瑜请了个私教。是我一个朋友的弟弟,上的是新式的学堂,小伙子年纪虽然小,却是个文化人。商瑜这些天来懂事了不少,认了不少的字。” 老太太一听就更加高兴了。“快快,把我的小商瑜喊过来,祖奶奶想的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给你配成双补上推荐票满的加更 苏禾柳已经在乾帮门口等了好大一会儿了,也没见肖孟九回来。要对乾帮来说,她苏禾柳绝对不是陌生的外人,在整个乾帮的眼里,她就是肖孟九的女人。 除了猴三儿。 猴三儿是知道她跟肖孟九关系的人,他在肖孟九跟前装得是亲亲的兄弟,可是苏禾柳知道,猴三儿骨子里头是想反肖孟九的。 她只是一个女人,她不懂得地方势力里头的纷争。她这回来,是想要肖孟九帮忙,苏禾笙的病不能再等了。 这一回禾笙的病来势汹汹,许久未曾犯病过的他,真的被折腾的够呛。他每一回从商家给商瑜回来,脸色都苍白的厉害。 尽管之前禾笙跟她生气,见到了面还能不满的嘟囔两句,可现在,从商家回来之后就再也不说一句话,总是吃不下东西,看着就让人着急。 不让他去商家,他第二天放了学还是会直接跑到商家去,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脸色憔悴的厉害。 因为这事儿,苏禾柳私下里没少埋怨何宁。何宁也自知有愧,不敢让禾笙太劳累。从前六十分钟的课,现在缩短了一半,只有半个小时。 又等了一会儿,肖孟九还没见来,倒是看见猴三儿从里头出来了。 猴三儿瞧见苏禾柳还没走,挂着坏笑的说:“苏老板还没走呢,这也不进去,怎么干站在外头呢。” 苏禾柳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才陪着笑。“不了,我就在这等会大当家就好了。” “诶!怎么可以,你可是要做咱们大嫂不是么?怎么能在门口站着呢!让别人瞧见了,指不定得怎么说咱们乾帮呢。” 猴三儿一边说着,一边就用手来拉苏禾柳。苏禾柳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避他如蛇蝎一般。猴三儿尴尬的收回了手,眼里头快速的闪过什么。 “苏老板这是跟我见外呢?”猴三儿也不再跟她客气,语气都冷了许多,那尖嘴猴腮的样子,显得一双眼睛更加贼精。 苏禾柳僵硬的笑着,看了看一边的大道。“大当家!” 猴三儿脸色一沉,紧了紧手心。“哟,大当家回来了。” 肖孟九脚下那双皮鞋擦得噌亮,瞧见猴三儿之后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苏禾柳倒是松了一大口的气,紧紧的就抓住了这棵救命的稻草。 “你可回来了。” 肖孟九勾唇一笑,随手扣起了她的下巴,作势就要下去。苏禾柳也不躲,两个人就那么受着。 倒是一旁的猴三儿冷笑了一声。这是做给谁看?有本事倒是真的亲下去。 肖孟九低低笑了起来,用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带进了乾帮。猴三儿往地上吐了口吐沫,骂了一声娘,这才领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进了乾帮,苏禾柳才把那只搭在她肩上的手臂给拿了下来。“猴三儿什么都知道,装给谁看!” “装给别人看啊。”肖孟九一脸的无所谓,又想要把手臂给搭回去。“他不就放肆了一回了么,你还记恨着呢?” 苏禾柳停下了脚步来,等着他问:“肖大当家如果是个女子,被猴三儿这样出门不照镜子的人调戏两下,你乐意?” 肖孟九嘿嘿的又笑了出来。“他不仅出门不爱照镜子,还不喜欢刷牙。” 苏禾柳真是没被他给恶心死。嗔了他一眼,拉住了他的袖子。 “大当家,你借我点钱,我有急用。” 肖孟九也停了下来,眼里的微妙引人探究。“苏老板还会有缺钱的时候?” 苏禾柳咬紧了唇,狠了心才说:“肖大当家就一句痛快话,借还是不借。” “你弟弟的病,怎么不叫商家赔付呢?每天那么劳累两边跑,猴三儿这种粗野人就算了,禾笙那样细皮嫩肉的,怎么能经得起折腾。” “你!”苏禾柳伸手紧紧揪住肖孟九的衣领,面上露出一丝狠色。“我告诉你肖孟九,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要不然小心我撕破了脸!” 大手轻薄的扶上了她的脸,触手一片滑腻腻。“就想看美人撕破脸。” “你够了!” 苏禾柳怒斥一声,转身就要离开。肖孟九又厚着脸皮的把她拦了下来,看她是真的怒了,这才堆着笑的连声说:“借借借,苏老板的钱必须借。说罢,要多少。” 她想了想,眉梢带着些阴谋。“你先随便借我一些,等我不够了,再超你要。” “嘿!苏老板这是把我乾帮当成你自己的私人钱庄了?我乾帮那么多兄弟等着吃饭呢,你不给他们留下些?”肖孟九眼眸一收,透出一股凉意。 “大当家这话可就说的不对了,我这只是借,又不是抢。早说,你们乾帮那么多人,我就只是一个弱女子,还能抢得过乾帮?而且,我这不是在帮大当家办事儿么……” 说着这话,她倒是撒起了娇来,本来就生的好看的脸一撒起娇来更加令人疼爱生怜了。偏偏肖孟九不吃她这套,甩了她的手,抱在胸口冷冷望着她。 “收起你的这副样子来。明儿有个北平过来的玉器老板,喜欢的就是你这样娇滴滴的美人。今儿回去养好了精神,明天把他给我拿下了。到时候禾笙需要多少医药费,我肖孟九都付了。” 苏禾柳身子一怔,久久说不出话来。肖孟九等得不耐烦了,转身就要走。 “在青州来说,你的容貌算是上乘,可是我肖孟九认识的交际花,也不只有你一个。” “你说话算话!” 他仰头大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商家。 商瑜抱着小黄在哭,委屈的样子让何宁心疼的不行。商瑜大概是好久没哭,这一哭起来,倒是管不住闸了,眼泪一个劲地往外头冒,哄都哄不停。 何宁被磨得没了办法,才带着她去苏家的店铺看看,路上又去了何大夫的药铺里头,买了一些名贵的药材。 到了苏家的缝衣铺,掌柜的倒是还客气,只是那伙计瞧着何宁就有些冷脸了。其中因由,何宁自然知道。 商瑜不懂,只是想要知道禾笙去了哪里。何宁问了掌柜的,掌柜的只是打了个哈哈,说这几天学堂里头的课业太紧,苏禾柳抓着禾笙去别的地方补修去了。 掌柜的不说,何宁也不想细问,留下了东西,又耐心的对商瑜言明了其中的道理,小商瑜似懂非懂的点了头,何宁才带着她回了商家。 日子就那么不咸不淡的过着,何宁忙着照顾身体逐渐好转的老太太,又得配着商瑜认字学书,过的还算是有滋有味。唯一期待的,就是商泽修回青州的日子。 算算收到电报那天的时间,到了今天这个日期,应该是早就到了的。她问过陈掌柜,陈掌柜说,或许是没买到火车票,只买到了船票。 如果是船票,那就说得通了。 守门的小三儿又告诉了青竹,那个瘸了腿的男人又来了。何宁这才想起来,早前让青竹去打探的人,竟然被她给忙的忘记了。 “拿下了?” 青竹颔首。“拿下了,喊了两个看起来比较凶狠的家丁按着呢。” “我都快把他给忘记了,这回他倒是自己撞上来了。过去瞧瞧。”走了两步,又琢磨了会儿,对因为做错了事情,近来一直不太敢说话的冬香吩咐着:“冬香,你把这件事儿想办法传到林姨太那边去,派人盯着。” 冬香应了一声,眼咕噜一转,退了下去。 青竹打趣说:“少夫人你就等着瞧,冬香尽是鬼点子。” 到了地方,果真就跟青竹说的一样,那男人被两个长相凶恶的家丁摁在了地上,口里骂骂咧咧,倒是一刻都不消停。听见了何宁几个人的脚步声,抬起头瞧见了何宁之后,这才蔫了下去。 “怎么,不骂了?” “你们抓错了人,我当然要骂!有钱还了不得了么?这青州还有没有王法了?我要去找警卫厅,让他们给我做主。” 何宁勾起冷笑,抬手对那两个家丁说:“松开他,让他去。我倒是想要看看,警卫厅的人是挺你这个抢人钱财拿去赌钱的烂渣的话,还是听我的话。” “你乱说什么?谁抢人钱财了?谁去赌钱了?我是良民,是好人!” 男人的叫嚣在何宁的跟前就是一出笑话。她眸子越来越冷,盯得男人有些发毛。 “一次两次,那是我不想去追究。可是你总是把商家当成你的摇钱树,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么?何远聪。” 何远聪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头终于有了一丝恐惧。咽了口唾沫,正想要用他是林一琪妹夫的事实来说话,又听何宁说: “你嗜好赌博,输了戏班卖了老婆,还总是打骂孩子。没了钱,就来找林一琪。说的好听是借,是给林一霜治病的。可怜林一琪到现在还不知道,她那瞎了眼的妹妹早就被你卖进了窑子。” 何远聪露出凶光,大喊了一声就朝着何宁扑了过来。两边时刻紧盯着他的家丁又干嘛把他拉住,狠狠的又摁在了地上。 “人穷志短。就你这样的男人,还真的配不上林一琪。能把主意打到商家的头上,你真是活的腻味了。瘸了一条腿?我给你配成双!把他的另外一条腿给我打折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来了 何远聪张口就大叫了起来,那叫的是一个凄厉。林一琪赶过来时候,何远聪都被打得晕死了过去,身下一片血迹。 “何远聪!” 林一琪哭喊了一声,扑倒在了他的身边。可任凭她怎么喊,何远聪还是躺在那血泊中一动不动。 “何宁!你怎么那么狠心!他都瘸了一条腿了,你竟然还想要打死他!” 面对林一琪的指责,何宁却是冷笑了两声。“你在指责我?” 林一琪站起了身子,后背绷得笔直。裤裙上头全是何远聪身上的那些血迹,红红一片,浸湿了她的一身。 “外人都说商少夫人温柔贤淑,是最婉约的女子。其实少夫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眼里头容不下一粒沙的恶妇!” 何宁听着这一句喊骂,倒是不生气,只是低下头沉默着。林一琪以为何宁听了自己的那一番话,真的以为她是在反省,在自责。 可是何宁却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虽然是笑着,可是她的声音里头全是冰冷,彻骨的冰冷。 “你笑什么?被我说穿了是不是?你就顶着这么一张伪善的样子,骗了商泽修骗了老太太,其实你个不下蛋的母鸡,也就是贪图商家的家产!” 青竹瞪大了眼,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何宁肚子一直都没动静,商家下层的人也不是没有偷偷议论过。可是何宁对商瑜的疼爱大家都看在眼里,商泽修都何宁的宠爱所有的人也都清楚明白。 这样大言不惭自寻死路的话,也就只有林一琪这样性子的人能讲得出来。 这样的话,要是被老夫人知道,要是被商大少爷知道,林一琪还有活命?所有的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他们都不由得想起了商泽修从上海回来那一天,商家后院里头想起的那声枪声。 从那枪声响了之后,商家就再也没了贺子娉贺姨太。 “所以你这个没人碰过的野鸡,贴着商家的钱去养男人的贱人,反过来指责我?” 林一琪全身一冷,像是冬日里还被狠狠泼上了一痛凉水,全身都彻骨的凉透了。 两个人的话相比起来,何宁虽然肚子里头没有动静,可是商泽修确实是疼她宠她,跟她同塌而眠。现在细细想来,商泽修把林一琪接到了商家,成为了姨太太,却从来没歇在她的屋里过。 一个现在还没生出孩子的人,和一个娶进了门却根本不被商泽修触碰的女人,自然是林一琪更加备受屈辱。 而且,何宁刚才还提到,林一琪用商家的钱去贴别的男人。难道这个男人,正是躺在地上已经半死掉的何远聪? “你血口喷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是我妹夫啊,何宁,他是我妹妹的男人,亲妹妹!你怎么就那么狠心,我妹妹瞎了眼睛,还生下一双儿女。你现在打死了他,你让我妹妹怎么活,让两个孩子怎么活?” 林一琪说的动情,眼泪像是已经决堤了一样,根本就止不住,哗哗的就往下头留。何宁轻叹一声,揉了揉发紧的额头。 “林一琪,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你想象的那么傻。你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只要你做过,总会有踪迹可循。你有没有贴钱给何远聪,就先不说被我撞破的那一回,点一点你房里头的东西就可以了。” 林一琪紧了紧手心,后背依然挺得笔直。“所以少夫人只咬定了我偷汉子了?” 何宁摇头,对她说:“当初是你告诉我的,关于你跟何远聪的事情,你跟林一霜的事情。何远聪是什么样的男人,你是什么样的女人,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何远聪这样的男人你还要的话,那我何宁就算是瞎了眼,看错了人。” 林一琪苦笑一声,身子微微的晃了晃。“你倒是了解我。”可这几个字才刚刚说完,她就瞬间变了脸,一脸凶恶阴狠的盯着何宁。 “可是你也不能把他打死!你让一霜怎么活,让那两个孩子怎么办?” 何宁往前走了两步,一步一步,气势凌然冷冽。 “说的好像你不心疼似的。” 林一琪被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瞧得浑身发冷,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又被何宁跟上了两步。 何宁伸出一只葱白的手指,直直就戳在了她心口的位置。“林一琪,你敢发誓,敢保证,你心里一点儿位置都没给他留?其实你的心里,就只有这么一个男人是吧?所以你现在虽然是商家的姨太太,可是泽修根本就不屑碰你。” 林一琪打开何宁的那一只手,气的眼睛都红了。 “你懂什么!你别装的自己什么都懂似的,其实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只是一个对商家摇尾乞怜的可怜虫!生不下孩子,你就永远坐不稳商家主母的位置!” 何宁眸心一窒,身上的冷意更甚了一些。那些冷冽给她披上了一层薄纱,让她愈发的惊艳。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看见这般光景的何宁,就连现在跟何宁最为亲近的青竹,也是第一回看见,都惊呆了眼。 何宁原本还想要告诉她,她心里头一直记挂着的男人,早就把她心里头记恨的亲妹妹给卖进了窑子,成天里还打骂着一双儿女么? 她微微一笑,云淡风轻,眸子一闪,晦暗不明。 “你用商家的钱去贴他总是不假,商家养你,留你一口饭吃,你就这么巴巴的把钱送到别的男人手里?商家是不缺钱,可是商家不会姑且一个在外头养人的姨太太!” “你能拿我怎么着?你也要像对他一样,把我打死么?” 林一琪一脸的无畏,她倒是希望何宁能把她赶出去,她早就受够了商家的一切,她早就想要离开! 何宁收了笑意,正视着他。“你是大少爷带进门的人,自然是交给大少爷来处理。左右不过就是贺姨太的下场,难道堂堂林大班的女儿,见过世面的花鼓名角儿现在知道怕了?” 林一琪冷笑。“何宁,你最好现在就让弄死我,不然将来就是我弄死你!” “拭目以待!青竹,找人收了她的财物,找间屋子关起来,等大少爷回来再说。” 青竹张了张口,被何宁狠狠一瞪,这才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喊那两个家丁把林一琪给带回去了。 林一琪走的时候哭得惊天动地,一声声的喊着何远聪的名字。她以为何远聪死了,其实他没死。 在林一琪骂骂咧咧走了之后,何远聪竟然醒了过来,哼哼唧唧的大喘气。 何宁看着碍眼,让青竹赶紧找人把他送出商家,找个没人的地方丢下就可以了。青竹不满,问何宁:“少夫人,为什么不恨林姨太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 “她心里一直都喜欢着何远聪,她一边恨着自己的林一霜,一边又因为林一琪瞎了眼而自责痛心。现在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些变故,她怎么能受得了?恨我一个,比恨她自己好太多了。” “少夫人啊!你这么为别人着想,可是有谁能来为你想想!” 她自然是听得出青竹话里头的担忧,感激的笑笑。“对了,我喊你去办的事情办好了么?” 青竹把脑袋转向了另外一边,不让何宁看见她眼里的泪水。“办好了。林一霜从窑子里头接出来了,钱也交给她们母子了。就那些钱,够他们过大半辈子的了。” 何宁垂下了脑袋,看着地上那一片血泊,突然间就烦躁了起来。 “赶紧把这地上这些肮脏的东西清洗干净!” 林一琪的事情就那么着了。她被关在了商家大宅最边缘的一件旧屋子里头,里头空荡荡,出了一张破旧的床,就只有一张还算得上桌子的桌子,算得上凳子的凳子。 听青竹说,林一琪现在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咒骂何宁,怎么难听怎么来,一点儿都没有姨太太的样子。 禾笙一直没来商家,何宁也去过苏家缝衣铺两次,都没见着苏禾柳跟禾笙。她心里隐约明白,禾笙大约是病了。 可她问了掌柜,掌柜的依旧是打着哈哈,根本就不告诉她。何宁自己查过,根本就查不出消息来。心里有愧的她,只能又往苏家缝衣铺送了些补气养身的东西。 老太太的寿辰一日近一日,何宁忙着在商家布置安排,想要在商泽修回来的时候瞧见喜气洋洋的商家。 毕竟现在的商家,与之前是大不相同了。 青竹跑进屋里的时候,何宁正在瞧着陈掌柜照例送过来的账本。 “少夫人!秦连回来了!” 何宁心里一喜,把那掌柜随手一丢。“回来了?快快快,过去瞧瞧。” 青竹脸上挂着羞涩的笑,跟着何宁就跑了出去。到了前厅,只见秦连站着,倒是没钱瞧见商泽修。 “秦连,大少爷呢?去看老夫人了?”何宁抿着唇的笑,一脸高兴的望着他。 秦连双腿一曲的跪在了地上,眼泪瞬间就奔了出来。 “少夫人!大少爷出事了!我们回来的商船,被山匪给截了下来。有人带了枪,放了枪,一瞬间就乱了起来。船,翻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下来,晃了晃身子,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要不是青竹手快把她扶稳,准能狠狠摔到地上去。 商家,一瞬间就乱了套了。 青州,一瞬间就乱了起来了。 商泽修出了事儿,已经死了的消息传遍了青州每一个角落。那些想看着商家倒台的人愈发的吹风造谣,说商泽修在外头得罪了人,被人给杀了。又说商家树敌太多,早就有人看不惯商家,故意把商泽修给说死的。 也有几个了解商泽修跟陈景俞事情的,又借机说,商泽修是抛下了家产和娇妻美眷,跟着情人私奔去了。 何宁醒来的时候,青竹正急得跳脚。见她醒来,紧紧抓着她的手。 “少夫人,老夫人她……” 何宁耳边一片嗡鸣,什么都听不着了。急忙忙的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发现一屋子里头挤的全是人。 “王妈!快去喊大夫,快去叫何大夫过来!” 何宁尖锐的一声让屋里头的杂乱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望着何宁,他们都明白,老太太这回是真的挨不过去,到时候了。 “愣着做什么!都聋了?” 她冷言呵斥,那双眼睛冰冷凌厉的眼睛直盯得每个人心里都觉得害怕。最后还是王妈站了出来,忍着眼里的泪水。 “何大夫已经来过了,就是他给老老夫人看的诊。” “那不会再去请别人?整个青州就只有他一个大夫?我指使不动你是不是?青竹,你去,把青州所有的大夫都给我喊过来!” 青竹应了一声,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王妈看着是直流眼泪,心疼的紧。 “少夫人啊,老夫人那一跤摔的不轻,当时嘴里就嗑出血了。何大夫来瞧了之后直摇头,说老夫人要是熬不过今晚,就真的不行了。” 何宁双目一瞪,走到王妈的跟前来。“老夫人怎么会摔下床的?你是怎么照顾的?” 王妈紧紧咬唇不说话,旁边有个得过王妈照顾的丫头站了出来。 “少夫人,是乐姨太听了风声,告诉了老夫人。老夫人受了刺激跌下了床,乐姨太就跑了。” 何宁怒视着那丫头,抬手就狠扇了过去。 “你们没长耳朵是不是?当初大少爷在的时候就说过,不能让两个姨太太进老夫人的院子,你们怎么还让乐冬那贱人进来?商家养你们都是干什么用的?乐冬呢?把乐冬给我带过来!” 她这一巴掌是打得真不轻,把那丫头半边脸都给打红了。丫头低着头垂着眼,小声的啜泣着。 王妈瞧不下去,又说:“前厅这边才传来你秦连一个人回来,少夫人你又气晕过去的消息,整个商家都乱了,哪里还有人能顾得上规矩。乐冬趁乱进了院子,我刚好给老夫人去取药,就给她钻了空子。我赶过来的时候,乐冬慌慌张张的从里头跑出来,老夫人,就跌下了床……” “反了!你们都反了!”她气的浑身发抖,扫了一眼脸色不一的众人,又看了一眼脸色苍白难看正昏迷不醒的老太太。 “我没找人看着她,她又给我扯出乱子了。青竹呢,青竹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青竹就急急的跑了进来,大口喘着气。“少夫人,乐姨太卷了一些东西,跑了!” “混账!” 何宁怒极,抬眼间才看见众人又是各自精彩的脸色。“把乐冬给我抓回来!另外通知警卫厅,人抓到了就直接给我关进牢里,我不信我整不死她乐冬!” 所有人的脸色大变,这进了警卫厅的人,还能出来?就算出来,也一定是缺胳膊少腿的人,废了! 何宁遣散了一屋子的人,与王妈单独说着话。话才刚说了没几句,秦连面带苦色,来找了何宁。 “秦连,过来做什么?”何宁蹙眉,冷眼看着他。 秦连按捺不住心里的恐惧害怕,可还是顾及着这是老太太的屋子,只能把何宁请到了外头。 看了看四周确实是没人,秦连这才对何宁说了出来:“少夫人,这回事情真的不好了。” 何宁苦笑两声。“怎么,还有比你家大少爷找不到踪迹更加不好的事情?” 秦连咬牙,狠狠的往自己脸上甩了一个耳光。“商家又难了,现在老夫人又……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 “你白长一张嘴,不会好好说话了是不是?”何宁冷眼呵斥着秦连,要不是算着他是跟了商泽修那么久的人,她准要狠狠打他一顿。 秦连叹了一声,两腿一弯又跪了下来。何宁眸心一窒,心口一乱,伸手想要把他扶起,秦连却不让。 “少夫人,早前商家的生意就已经出现了问题。之前还有大少爷压着,别人不敢怎么样,现在大少爷没了下落,那些墙头的乱草一看风向变了,就全一股脑的找上了门,要商家还债……” 何宁的身子又摇了摇,声音干涩又沙哑。“你说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那几本她瞧不太懂的账本,明明像是没问题,可是细看之下,里头又有着好多的理不清的钱。 明明像是亏空赔本,竟然能凭空的又闹出好大一笔钱来补上。她上回去陈掌柜的店铺里头还问过陈掌柜,他却说新来的账房先生弄错了账,回头让账房先生再补上。 原来,竟然是生意出了问题? 这么一想,商泽修在老太太病重的时候不让她去西医院里头诊治就能说得清了。原来他是担心老太太病重的消息传了出去,商家亏损的生意会越发不可收拾。 原来竟然是这样! “商家亏欠了多少钱?” 秦连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摇头说道:“我只是知道生意出了问题,大少爷用融资的方式弄到了钱,可是具体是多少钱,大少爷没说。” 何宁的一颗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两只耳朵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秦连一下慌的没了主,想要开口问何宁该怎么办,又有些怕今日的何宁。 从前的少夫人在人前总是温婉柔弱,哪是现在的凌冽冰冷。 “秦连,我现在没法出去,你去把陈掌柜给我叫过来。”她的眸子沉得看不见底,晦暗不明。 秦连点了点头,擦了眼泪站起来就跑了出去。何宁折回了老太太的屋里,抬了个凳子坐在了旁边,望着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秦连跑到了店铺前头,发现店铺门口早就被人给堵了个严实,陈掌柜的声音从最里头传来,大概意思不过就是让大家稍安勿躁,不要轻信谣言。 可是这在外头围着的人,全都是商泽修用融资一说借了钱的人。现在商泽修出了事儿,老太太又传出病重的消息,商家还有谁能支撑住?现在再不把钱要回来,那不是傻么。 陈掌柜都已经喊干了嗓子,还是不能让这些红了眼的人静下来。商家其他的铺子都关上了门,全都在后头铺子里商量着对策,一来二去,两边都气势了起来,差点没打上架。 秦连费了劲的钻进了人群里,好不容易到了陈掌柜的跟前,拉着陈掌柜就耳语了起来。要账的人瞧见两人耳语,又不满的叫嚣了起来。 “商家是想要赖账还是怎么说,有什么不能让大伙儿听见的?” 陈掌柜听完了秦连的话,心里是直叹气。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却根本没有一点儿成效。 秦连张口就大喊了一句,人群里头才终于安静了下来。陈掌柜看对面的人都呆了下来,这才开口说:“各位,这位小哥一直都是跟着我们大少爷的秦连,想必大家都见过。他刚才跟我说,我们少夫人让他过来给大家说一声,外头的谣言不可信,我们家老夫人是年纪大了,听了外头的谣言气火上来,这才找的大夫。” “最重要的,我们家大少爷没有出意外,他去了上海去谈商而已。商家跟各位老板融资的事情,当初大少爷就已经跟各位保证过了,出不了岔子。这点儿,我陈某人可以保证,我们少夫人可以保证。” 有人听了倒是沉默,有人却又叫嚣了起来。 “你们那个少夫人,我们见都没有见过,怎么就能轻易的听信一个妇道人家说的话?你说商泽修没出事,我们可是差人打听过了。前几天从西南来的那商船,确实是翻了。” 陈掌柜心里也没了办法,负在身后的拳头紧的都能听见骨节的咯咯声。秦连满面急色,一时之间只想急得跳脚。 “翻了又如何?谁说我们家大少爷是坐商船了?要是在座的各位瞧见我们家大少爷坐了那张穿,那现在也不该站在这,不是么?” 人后想起一个清冷女声,语里的不畏与威严气势倒是像极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 众人回身侧目,只见一脸淡漠的何宁从后来走来,步步优雅,处处经验人前。 “在场的各位是亲眼瞧见商大少上了那商船了?那我倒是要说,前一段时间李老板家的木材厂差点被乾帮给收了场地,是不是真的。” 何宁指着其中一个中年老板,嗤笑一声。 那老板怒目而视着何宁。“自然不是真的,都是讹传!” “那不就结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融资的借口 那人嗤笑道:“女人就是女人,连厉害都分不清。我那些讹传,哪里比得过商家的。商泽修这是已经死了!孰轻孰重?” “我们家大少爷没死!谁说的商大少死了?你见着了了?”何宁声音极冷,让那男人只觉得手脚冰凉,心下一下子就没了底。 旁边的看他认了怂,又叫嚣了起来。 “谁家起火都会扑。既然商泽修没死,那你让商泽修马上从上海回来。不过就是去上海了嘛,两天就回来了。要是商泽修回来了,站在我们大家的面前,我们就当事情没发生过,还会对商家赔礼道歉。少夫人你闲话少说,妇道人家懂个什么,让商泽修来跟我们大伙儿说。” 何宁眉梢一扬,倒是微微一笑。 “说来说去,你们不过就是想要要回商家跟你们融资的钱。这事儿我们家大少爷跟我提过,可是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这样。大家不用守在这了,大家的钱我们商家会尽快的抽出来折现还回去。我何宁,商家大少夫人,今天就在这把话都挑明白了。从今往后有人想要继续跟商家融资做生意,商家欢迎之至。可是如果有人再像今天这般不讲道理捕风捉影,我商家再不留情面。” 她回头对站在一边正了脸色的陈掌柜提高了声音又说:“陈掌柜,你把各家融资的金额再算一回,不能出了岔子,多一分少一厘都不成。商家可不是那些赖脸的人!可如果有人还敢在这里聚众闹事,商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说完了这些话,何宁不再看别人的脸色,径直就走了进去。众人都被她的这番话愣住了,这小小的女人,说起话来竟然能有这般气势。 有了何宁这番话,陈掌柜心里也有了底,语气也硬起来了一些。 “各位都听见我们家少夫人的话了?陈某这就去给大家把账算出来。如果各位还在门口喧哗聚众闹事,那陈某算错了账,可怨不得陈某。” 有人听了这话,瞬间又闹了起来。 “你这欠了钱的人还能是这个口气?大言不惭,一点儿羞愧之心都没有!你敢算错了账,看你这商家的房顶还不被人掀了?” 陈掌柜冷笑一声,扫视着众人。“刚才我们家少夫人的话你们都听得清楚明白了,还想要闹事儿的就接着在门口等着吧。陈某不奉陪了!” 进了店里,伙计作势就要关上店门,陈掌柜拦住了他,对他摇头制止。 伙计不解,陈掌柜这才解释道:“店门大开,别人才会瞧见这里头,才会觉得我们是真的问心无愧。” 何宁在旁边坐着,听着陈掌柜对伙计说的话,心里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就知道,这个时候能够同她一起顶起商家的人,一定就是陈掌柜。 陈掌柜拿来了几个本子,一一打开给何宁看。大开的店门外头还有人不放心的在等着,何宁不用抬眼都知道,他们早就想把脑袋伸进来看个清楚明白了。 何宁翻开其中一页,指着里头空白一片的纸张轻轻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陈掌柜。 “商家到底欠了人家多少钱?” 陈掌柜沉了沉脸色,望了何宁一眼。何宁放下了手中那全是白纸,还没有动过笔的本子,冷冷望着他。 陈掌柜低垂着眼,只说了几个字。 “商家三分之二的身家。” 何宁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 陈掌柜叹了一口气,装作无事一般的又翻开那几本空白的本子。“之前商家跟陈家还有些生意往来,都是签订了契约合同的。可是大少爷跟陈家翻了脸,中间好多赔偿金都是商家赔付。陈家去了漳州,陈老爷心有不甘,对商家的生意多有阻拦,他曾经是青州商会副会长,多少对青州有些影响。商家……” 何宁竟然不知道这一层利害关系!如果她知道,商家跟陈家能有这么厉害的生意往来,何宁是绝不会去刺激陈景俞,不会让商泽修难过。 商泽修为了何宁跟陈家撕破脸,这让何宁不知是喜是悲…… “可是就算是这样,陈家已经离开了青州,这融资的事情,怎么闹得这么大?” 陈掌柜眼眸一沉,有了些痛色。 “这事儿我稍晚一些会跟少夫人交代清楚,现在还是先说这融资借款的事情。” 何宁淡淡的扫了一眼门口还留着一些凑着头往里头看到人,喊了伙计拿来了算盘,放在了桌上。 陈掌柜微微一愣,还是跟何宁说了起来。 “大少爷为了留住商家,只能用这样的借口先来融资。他上回去上海,说是商家老宅的事情,其实还有一件事情,跟那些英国人合资办厂。上海市大都会,繁华热闹,住的都是大人物,如果真的办好了的话,不要说一个商家,三四个商家都是没有问题的。” 陈掌柜沉默了一会,何宁兀自的在拨弄着算盘上头的珠子,看起来就像是真的在算账一般。 “可现在大少爷出了事情,那边的场子,估计也得黄了。只是里头投进去的钱,英国人怕是也不会吐出来了!” “这事儿以后再说,先说说商家的所有店铺里头还有多少能够拿得出来的钱。” 陈掌柜应了一声,抬眼望了望外头看热闹的人,又望了望里间。“少夫人,所有店铺掌柜的都在里间等着呢,少夫人先进去?” 何宁想了想,“我不去了,你进去问问他们,让他们估摸算算现在能套出多少钱来。” 陈掌柜又应了一声,起身就要到内间去。何宁又叫住了他,对他淡淡笑笑。“告诉他们不用慌,这一回过了之后,如果有人想要离开,商家不会少他一分钱。” 她的话放在陈掌柜的心里,说不出来的酸楚。他是一直跟着商家的人了,商泽修也能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商家的一切,也有他的心血。里头那一帮掌柜的,虽然有些个口里头没说什么,可是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离开商家的心思。 原来这年纪不大的少夫人,竟然什么都能看得明白。 伙计给何宁上了一杯茶,何宁抬眼对她笑笑,伙计一下子就惊住了。何宁不是没来过店里,只是她不管跟谁来店里,都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从未瞧见过她这么笑过。她刚才在门口的气势让人觉得惊艳,而刚刚那一笑又让人觉得明媚里头带着一丝软弱。 明明是两个极端的情绪,可是在她的身上显现出来,又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冲突。甚至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她就那么淡淡的饮茶等着陈掌柜,一边用手拨弄着那些珠子,一边还抬眼冷然的望着门口不愿离去的那些人。 何宁叫来了伙计,让伙计给外头那些人看茶。伙计愣住,不甘不愿的问她:“少夫人,给他们喝什么茶,没把他们赶走就已经不错了!” 她却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望着外头那些竖起耳朵等起眼睛看着里头的人,声音不大不小的说:“我们店小,坐不下那么多人,但是待客之道是一定要有了。快去看茶。” 陈掌柜正好从里头出来,听见这话顿觉有理,喊了伙计去看茶,自己则是坐回了何宁的身边。 “问过了,各店里头能拿得出来的,算下来差不多只能抵过一半。” 何宁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陈掌柜脸色有些难看了起来,提醒何宁。“少夫人,这是卖掉了店面,抵押掉不要的闲置空地还有店铺里头经营所得的钱。” “什么?” 陈掌柜沉默不说话,何宁的心是瞬间凉了一半。这么说来,先不去管那另外一半,单单商家赔付了这一半钱,就没有什么能够还得出手的了? 瞧了瞧桌面,她又对陈掌柜说:“你晚上关了店门之后过来商家一趟。一会儿让他们回去继续开门,每天开门关门的时间不能变,照样开门做生意,不能断了。” “少夫人,他们还在里头等着呢,少夫人是不是进去见他们一面,稳稳心?” 她冷笑一声,对陈掌柜说:“老太太刚摔下了床,现在整个商家还等着我去稳呢。你要是稳不住这里,商泽修要你还有什么用?” 陈掌柜惭愧的点头应着,何宁站了起来,直直的就走了出去。外头等着的人瞧见何宁出了店,又上前来把她给围住了。 “你们在里头嘀咕了好一阵了,商量出了没有?我们这还等着还钱呢!” 她冷冷望了那男人一眼,眼中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我说是现在给了么?这账都没缕清楚呢,我怎么还?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不会都想要糊涂账吧?如果各位还想等,那就接着等着吧。不想等的也可以先离去,商家把账目统计出来了,自会送到各家府前。” 那男人又张开手的拦住了何宁,上下扫视一番,竟然淫淫笑道:“早听说商泽修的女人美,原来近近瞧着更美。” 何宁打开他那正要往自己脸上摸的手,高傲冷然的盯着他。 “商家的生意是一回事,得罪了我,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要是不想要你这只手,尽管可以试试!” 第一百二十章 杀鸡儆猴 “商泽修的女人跟肖孟九牵扯不清,这事儿我倒是也听过。”那男人望着何宁又怪笑了起来,眼里头除了那股淫欲,还有轻蔑之意。 何宁依旧着自己的高傲,不可一世。 “那你就试试。” 男人终究还是忌惮肖孟九,还是只能讪讪闭了嘴。何宁瞪了他一眼,挺直了身板就往前走了。男人看她走远,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这才离开了店铺门口。 回了商家,她遇到的所有人几乎都在低头闲话着什么,瞧见她过来了又是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 看着就来气。 在遇上了不知道几个人的时候,何宁终于怒了起来。 “你,过来。”她冷了脸,用手指指着刚才说的最起劲的那个丫头。 那丫头身子抖了抖,紧咬着唇,脸色发白,才低低的喊了一声:“少夫人。” “你刚才的声音可不像现在这样,讲什么讲的这么兴致,说出来也让我听听?” 丫头一下就哭了出来,啼啼哭哭的,更加惹得何宁心烦。她越发没了耐性,左右这么些事情一下子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委屈难受。现在回到商家,还要面对下人之间无休止的猜测议论,更加弄得人心惶惶。 “少夫人!少夫人饶了她,她刚来几天不懂规矩,说错了话!” 一个老妈子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腆着笑的跟何宁代那丫头赔不是。何宁看了她一眼,原来是管后厨的齐妈妈。 “齐妈妈这是做什么?” 齐妈妈又干笑了两声,指着那哭哭啼啼个不停的丫头说。“这是我闺女,刚来没几天,不懂规矩,还望少夫人大量,不要责怪才好。” 何宁反倒笑了起来,望着那齐妈妈,又望了望那丫头。“我怎么记得,我刚进门不到两个月的时候齐妈妈就把自己一个女儿弄到前院来了,怎么现在又一个。齐妈妈你到底是有几个女儿?” 齐妈妈脸色一变,僵着笑。“两个,两个。” “那另外一个呢?现在这个是大的还是小的?” “大的大的。” 她略有狐疑,望着那丫头就说:“那么说先来那个就是小的了?按理说不是应该先来大姑娘么,怎么是先来的小的?” 齐妈妈两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那丫头看见自己亲妈都跪下了,只能跟着跪下,连带着跟后的几个丫头都胆颤的跪了下来。 “当我的两只眼珠子白长了是不是?”何宁冷笑,提高了几度的声音让这跪了一地的长舌闲话的丫头婆子身子都颤了颤。 “以前是老夫人惯着你们,现在老夫人卧病在床,你们都做出这般长舌的样子来做给谁看?现在你们还是商家的人,就是商家的脸,只要你们的卖身契还在商家手里,荣辱两个字,商家说了算!想要清白干净,就要听商家的话!” 众人的身子都冷了下来,对何宁也带了一些惊惧担忧。 她并不是随便说出口来吓人的。在好些年前的青州,有一大户人家,一个家生子犯了小错,得罪了那家的妾室。妾侍当时正是受宠时候,吹了当家的风,当家的就已盗窃恶名通报了官府。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大户敢用那人。巧了,第二年大旱,没有生计的他被活活饿死,就死在了青州府衙跟前。 从那件事情之后,青州有些人家也学会了通报警卫厅。在现在这个社会里,所有的人都希望清清白白,现在的警卫厅,比之前的官府更加*不堪。 你没有了清白的身份,就一辈子不能抬起头来做人,一辈子! 齐妈妈恨不得现在就转身回去狠狠打给自己闺女一顿,商家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候,就非得她多嘴,要惹来祸事。 “你们心里边想着什么,我都知道。只是今天真是不巧,少夫人我心情不太好,怎么的,也得让我出出气了。” 说着,何宁就喊了两个人,叫来管家,就在她的跟前把那丫头给狠狠打了十几棍子。那是齐妈妈的亲闺女,自然心疼。齐妈妈护女,上前去紧紧抱着那丫头,也不轻的挨了好几下。 管家低着头,心里明白,这是在杀鸡儆猴。商家的蜚语流言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后院失火。 “从今往后,要是再让我听见,让我看见这些偷偷摸摸的东西,下场可不只是这个。商家在青州能稳坐这么久,不是凭空得来的。老夫人当初对你们怎么样,你们心里头都清楚明白,商家有没有亏欠过你们,你们也都知道。” 把前院交给了管家,何宁就到了老太太的屋子里。王妈哭红了双眼,瞧见她进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少夫人你可回来了,刚才老夫人醒来了一会儿说要喝水,我喂了一点儿水之后,老夫人竟然咳出了血来。我,我……” 何宁心里一慌,上前去看老太太。果然老太太的整个衣襟都已经被浸染了血迹,都有些发黑了。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起来,扭头就对王妈呵斥说:“怎么不去请大夫?” 王妈直点头。“请了清了,何大夫在小厨房熬着药呢!” 何宁又看了一眼老太太,这才出了门,进了小厨房。小厨房里的何大夫正擦着满头的密汗,一边拿了把扇子再炜着药。瞧见何宁来了,才喊了一声少夫人。 她直直盯着何大夫,拿了块抹布垫着打开了药盖子。 “这里头是什么药?” 何大夫刚说了几位药材,何宁就觉得是头昏脑胀,直摆手。“罢了罢了,能尽快把老太太治好就成。” 何大夫整了张口,又悻悻闭上了嘴,继续低头摆弄着药罐子。何宁临要出门的时候,又转身望了他一眼,眸子一片深沉,晦暗不明。 进了老太太的屋子,何宁坐在她的床边,望着脱了形的老太太,心口复杂难受。 “她醒了,说什么没有?” 王妈直叹气。“问了问你去了哪里,然后就说要等你回来,让,让老太爷快走。” 说完这句话,王妈就呜呜的痛哭了起来,何宁身后起了一层毛。都说将死的人,会看见自己至亲的亡人来带自己走,老太太看见了太爷,是不是说,她的大限快到了? 她突然想起了商泽修,万一商泽修回来,她怎么对他交代…… “奶奶?”何宁轻轻推了推,想要叫醒她。 可老太太睡得深沉,要不是胸膛还有些起伏,何宁真的就以为,她去了。 喊了一会儿老太太都没醒,何宁又转头对王妈说。“王妈你去歇会,一会儿陈掌柜要过来,还得你照顾奶奶呢。” 王妈本想要拒绝,可她一看何宁就这般坚决,也就应了下来,回到自己屋里休息一会。 差不多快一个小时的时候,何大夫端着药丸进了屋。何宁接过药碗,吹着上头的热气,差不多时候了,才对何大夫说:“熬药这种小事儿,你随便交给一个丫头就好了,不必自己亲力亲为。” 何大夫听得出她话里头的陌生拒绝,无奈的笑了笑。 “你现在一定怪我,怪我让他去西南找那狐鸾。谁能知道,竟然一去无回。” 她冷冷抬眼,望得何大夫不知所措。 “所以何大夫现在知道,狐鸾不过就是普通的老参?” 何大夫眼里带出愧疚,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无事于补。“苏家缝衣铺的苏老板上回来店里,特地问了我狐鸾的事情。后来她才说起,狐鸾不过是老参,我也才刚刚知道。我,不是故意陷商大少与危险。” 看何宁不说话,何大夫越发的愧疚自责。“南北语言文化地域差异,明明是相同的东西,倒反是听不懂地方语言,害惨了商家。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商家。” 她勾唇笑了一声,冷漠淡然,悲伤无奈。那双晦暗不明的眸子透着伤痛,狠狠的戳着何大夫的心。 “你是我叔叔,泽修因为你说的狐鸾出了事故下落不明。奶奶身体不行了,商家的生意不行了。你既然愧疚,那你就帮我治好奶奶,帮我把商家跟那些人融资的钱给还上。你能么?” 何大夫一愣,若说医者父母心,医治老太太他根本不会拒绝。可是关于商家生意的融资,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可是现在的青州,传的都是商家生意亏空欠钱的事情,谣言多少他都听了一些。 只是他虽然是当家人,后院的家产却一直都是何夫人掌管。以前的何夫人还会指望着自己的女儿能多跟何宁走动,将来嫁进商家,成为个姨太太也成。 为了这事儿,何大夫没少跟她甩脸。 现在商家出了事情,人情冷暖,多少人抽身出去不愿意再搭理商家,宁愿在旁边站着看笑话。这样的情景下头,何夫人还会同意自己家拿钱来帮着商家? 恐怕只要一提这事儿,她准是又拿回娘家的事情来说话。 何大夫一会皱眉,一会儿又叹气,放在何宁的眼里就只有四个字。 爱莫能助。 她无力又疲惫的勾唇笑笑。“你留下药方,以后都不用来了,我明天回让李大夫过来,你回去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老太太死了补昨晚更 陈掌控将近晚上九点的时候才过来,一进门就急急喝了两杯冷茶,才消了嗓子里头的火。 “陈掌柜吃完饭了么?”不等陈掌柜说话,何宁就喊了青竹去给陈掌柜做吃的。 陈掌柜摆摆手。“这会儿哪吃得下啊。” 他手里头拿着几本账本,全是新新的册子。他刚刚打开那些急得密密麻麻的账本,秦连就敲了门,进了屋。 “正好,我那会儿都没好好听听是怎么回事儿,你现在把事情给我说明白了。” 秦连一想起在商船上头的事情,就惊得又打了个冷颤。船翻了的那一刻,恐惧席卷了他整个身体。 商泽修被一个无助的妇人紧紧抱住,两个人跌进了激流的河水里。他瞧见中式商船上头的桅杆断裂,往商泽修的方向砸了过去。 他听见那妇人的惨叫,听见正船人的惨叫,却唯独听不见自己,听不见商泽修的。 等他被救上了岸,已经离那沉船过去了整整一日。地方出动了警卫厅,除了找到几具已经死亡的尸体,根本就没有商泽修的消息。 他在岸边坐了一天一夜,惊得旁人提醒,这才赶着借了钱回来商家报信。 谁知,竟然会出这么大的乱子。 何宁手脚冰凉,陈掌柜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秦连以为她是气坏了身子气坏了脑袋,心下更加着急起来。 “都怪我!”秦连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要不是我弄丢了钱,没买上火车票,也不会让大少爷做这种小商船,也就不会出事儿了!” 她回了神,这才轻飘飘的对秦连说:“你明天收拾多少,给管那一块儿的警卫厅些好处。人一定要找回来,去下游找。另外找些水性好的人,下河里边找。不找到大少爷,你也不用回来了。” 秦连眼里头又湿了一把,给何宁跪下磕了个头,一脸肃穆,站起来就出了屋子。陈掌柜在一边沉默着,两个人就那么不说话,空气越发的沉闷起来。 “商家还有一些能够拿出去卖的小东西,陈掌柜你门道多,帮着映衬一些。现在的商家,也只有你来帮我了。” 她诚恳又认真,让陈掌柜有些红了眼。“还有有少夫人你来撑着些。要是没有你,这商家,可能早就完了。” 她苦笑一声,那笑难看的紧。“跟我说说,商家的生意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陈掌柜长叹一声,说到了引起这一场商家灾难的起源。 其实在何宁进门之前,商家就不复之前的荣耀。可是老太太是极好面子的人,连带着商泽修,也是好面子的紧。商家对于他们俩说,就是命。 商家有的是地和铺子,在外人看来,商家有的是花不完的钱。可是商泽修却明白,商家真正能赚钱的只有三分之二的铺面。 因为曾经有着商家玮做比较,相比之下他手里头的店就赚钱的紧。商家玮出了事儿,收回的店铺其实都是亏损的。替他配上了损失,商家的钱又是出去了一部分。 其实当初商泽修整日整日的在库房里头,是在研究幽兰的配方。他早前就想要把幽兰给放到市面上,一定会是一笔大价钱。可到最后,他还是用仅有的料子,给何宁和老太太做了一身衣裳。 与英国人合办的厂子已经提上了日程,可是英国人狮子大开口,同意给商泽修在租界的保护,可是大部分的钱,却要商家出。而且将来的买卖,竟然是六四分,商家只得四成。 为了这厂子,为了幽兰能够在上海打开市场,商泽修只能想到找青州各家老板已融资为借口的结款,筹到了钱交给了那些英国人。谁知道,现在商泽修竟然出了事情! 青州地方不大不小,商家在青州是大户,多少人想要看商家倒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如果这次挨不过去,商家在青州,就再也没地位了! 听完了陈掌柜说的那些事情,何宁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我知道了。陈掌柜你先回去吧。店里头的事情我现在是顾不上了,就麻烦你给我看稳了。” 陈掌柜会意,点头应着。只是要出门的时候,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何宁。 “少夫人,你走了之后有人来问过,说具体什么时候能够还上,想要咱们给个期限。我私自做主,说了一个礼拜。” 她抬眼,眸子里头空洞无神。“是以前跟大少爷交好的老板?” 陈掌柜一脸沉痛的点头,何宁却笑出了声来。 “果然。就算是夫妻,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那些全是用利益交心的人,又哪里会用真心待你?他们也足够意思了,没有跟着别人闹事,给足了商家面子了。” 陈掌柜点头,想要提醒何宁那期限的问题,又听何宁说:“七天就七天,但是不能压着时间来。能早还上的就早早还上,别让被人落了口舌。” 老太太死了。 她终于还是没熬过这天晚上,何宁一直等着她醒来,可她就是打了个瞌睡的时间,天已大亮,老太太的身体已经冰凉。 王妈哭晕在了老太太的床头,何宁脚步不稳,忙着让青竹去喊寒霜,让寒霜看好了商瑜,不能出了乱子。 其实,商家在老太太死讯传来的那一刻就乱透了。更乱的消息,是青竹告诉何宁,林一琪学了乐冬,卷了商家的大半东西,在老太太死后趁着商家大乱的时候,逃出了商家,逃出了青州。 何宁听了只是冷漠,那双没有一点儿温度的眼睛,让人害怕。 老太太病故的消息就跟昨天商泽修出了事情一样,瞬间就传遍了整个青州。那些来要账的人这回直接堵了商家的大门,叫嚣着何宁立马就还账。 何宁揉着脑袋,让人去警卫厅喊人,商家之前跟警卫厅的关系,还算说得过去。只是,警卫厅里的人也都是些势力的嘴脸,现在的商家,全然没了能够可以利用的价值。 商家的所有下人集聚在前院,如临大敌。 何宁站在高处,望着他们各异的脸色。“现在老太太也故去了,外头还有人等着要债,商家确实是有了些麻烦。商家上上下下,又想要离开的,只管跟我提一句,工钱,一分都不会少你们的。不想走的我也希望你们能够留下,我欢迎之至。” 她转头去对青竹说:“你把名字记下来,想要离开的,只管离开。” 青竹点了头,却犯了难。她根本就不识字…… 何宁倒是忘记了这一层,对一边站着的管家说:“就麻烦管家记一下。” 管家结果了本子,喊住了何宁。“少夫人,我年岁也大了,一直想要回乡去……” 她微微愣了愣,淡笑着接过了本子,写下了管家的名字。把本子重新交给呆住的管家,“还是得麻烦管家先帮我处理了这些事情,我现在分不了身。” 管家湿了眼眶颔首梗咽。 她刚刚抬脚,还未离开,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在管家那记了名字。 商家…… 门口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收拾好了包袱的吓人丫头都挤在了前院出不去,急得就差跳脚了。有的地方小声议论,有的又大声的讽刺。 她在里头听着,木然冷漠。青竹领着哭泣的商瑜进了门,红着眼睛恨恨说:“寒霜要走,我留不住!” 她从椅子上起了身子,蹲下来紧紧抱住商瑜。 “我要祖奶奶,要爹爹!” 她心疼的想要把商瑜都塞进心里,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商瑜是孩子,那么她又有多大? 肖孟九适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保住了商家快要被人给撞破的大门,他用自己在青州的权势地位保住了商家。 何宁放下哄了好久才哭了睡着的商瑜,把她放在床上之后,她才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散架了一般。原来她已经整整抱了哭闹的商瑜三个多小时。 “一会儿我就让猴三儿去提钱。” 她摇头。“等我先算了商家还有多少家底儿再说。” 肖孟九心疼她,想要抱紧,又怕拒绝。别人都说女人在失望绝望的时候,突然出现的男人会成为她的救命稻草。可是他却有些担忧,以何宁的性子,只要她还能呼吸一口,就绝不认输。 他就坐在一边看着何宁跟陈掌柜商量。结果就是算去乐冬和林一琪带走的家产,还有欠下的融资借款,商家把所有的店铺卖了,抵上宅子,还差了四分之一。 宅子? 陈掌柜心疼有担忧的望着她,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了。何宁却一拍桌面,固执坚决。 “宅子不能卖。泽修还会回来,商家不能卖了!” 肖孟九心口微微一颤,他作势扬了扬那剑眉。“我给你还,将来你有了钱,再还我。” 沉睡的许久的商泽修才刚刚睁开眼,就听见耳边一个咋呼的声音。 “醒了!小姐,他醒了!” 他的脑袋疼的厉害,腿上缠了厚厚一道,胳膊一动都疼。 “别动,你的腿才刚刚接过骨,医生说了不能乱动。” 他冷冷的盯着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真不想看见你,陈景俞。”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取其辱 陈景俞僵着笑,给他送来一杯水。商泽修不留情面的把水杯打翻,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她急着拦住他,他的胳膊上有还扎着点滴的针头,牵扯到伤口可怎么得了! 商泽修不管不顾,翻身就滚下了床。腿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脑袋狠狠的撞到了床头柜上,吓得陈景俞大声喊着医生。 再醒来时,陈景俞在他的病床边趴着睡着了。他收回了落在陈景俞身上的视线,这才仔细的看了看这间房间。 入眼全是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西洋医院里头特有的奇怪味道。他竟然在西医院里。 他隐约记得,跟秦连坐回青州的商船翻了…… 商泽修心里一乱,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腿上隐约的疼痛传来,让他的脑袋又清醒了几分。环顾着四周,除了陈景俞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他悄悄掀开被子,费了劲的想要起身,可是现在疼的不只是他的那条腿,是他的整具身体。 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笑道后来,竟然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这是哭,还是笑。 陈景俞从梦中惊醒,连续好几天没日没夜的照顾,让她整个人都疲累不堪。睁开朦胧的双眼,就瞧见商泽修像是入魔了一般的笑着。 吓得她站起来,后退了两步。 “怎么?我现在的样子就是一个废人,所以你看着心里也舒坦一些了?” 她眉眼里头的心疼,让商泽修越发的烦躁起来。陈景俞低垂下眉眼,掩去了心里的难过。 “你被渔民发现,通报了警卫厅。我爹在警卫厅有相熟的人,赶紧给你送到了医院来。医生说你再晚送来半天,性命就要丢了!商船出事,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见。你活着就好。” “这是哪里?” 陈景俞抬开眉眼又笑了笑。“这是武昌。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到处转转。这里不同青州,别样的风情。” 他微瞌上眼帘,显得还有些疲惫。“原来你还记得我是青州人……” 说完这一句,他又沉沉的睡了过去。陈景俞上去轻轻推了推他,喊了他的名字,这才放下了心来。 原本早该醒过来的他,因为陈景俞的担忧,让医生又给他加重了药量,他才整日里昏昏沉沉。就像现在,刚醒过来,又要睡过去。 她担心,担心商泽修总想起青州,想起他在青州的家业,想起那个女人…… 跟年轻的护士交代了一些东西,陈景俞收拾起了在病房里头的东西,看了商泽修一眼就离开了医院。 到了一撞气势不凡的房子里,还没等她敲门,就从里头走出一个穿着军装的高壮男人。 “表哥要出去?”陈景俞甜甜的打着招呼,惹得告状男人一笑。 “是啊,还有些要务需要处理。你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不多再玩一会儿?”男人好笑的看着她,忍不住的揶揄道。 陈景俞娇嗔一笑。“表哥你真是的,现在都快要八点了,我要是还不出现在餐桌上,一会我爹准得打死我!” 男人朗笑两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这才满意的离开。看着男人上了车,已经驶远,陈景俞才眼露厌恶的擦了擦刚才被他捏过的脸,进了门。 他是陈景俞的远方表哥,是某军团的副官。所有的人都觉得他能做到这个位置已经很厉害,备受别人羡慕。除了陈景俞。 在陈景俞看来,他就是别人的一条狗而已!一条觊觎自己的狗! 她洗漱完了下了楼,正好陈老爷刚刚坐在餐桌。她安安静静的坐到旁边去,吃着自己最讨厌的油条稀饭。 “昨晚几点回来的?”陈老爷语气里头多有严厉,似乎对于陈景俞夜夜晚归很不满。 陈景俞乖巧的笑笑。“我不到一点就回来了,你可以问方姨。” 正在旁边厨房忙活的方姨听见这声,正在洗刷碗筷的手明显顿了顿,作势把手中的碗筷放在了旁边,对陈老爷一笑。 “是,表小姐昨晚不到一点就回来了。” 陈老爷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细细一看,他竟然能翘着嘴角跟方姨回笑。陈景俞看得就来气,她就知道,那个女人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难道还想要变成别人的姨太太? 身份地位就在那摆着呢!她第一个不同意! 摔了筷子起了身,陈景俞摔下一句“吃饱了”就走了出去。陈老爷喊住她,蹙眉低喝:“你每天这么晚才回来,早上又急巴巴的出去,到底是去见什么朋友?怎么不带回来给我看看?” 陈景俞憋红了一张脸,转身就留下了眼泪。 “这又不是我家,我做什么要领回来!好好的漳州你不呆,非得要来武昌做什么?我出去逛逛还不许,非得要我天天藏家里么?” 陈老爷长叹一声,想起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在漳州做出来的蠢事,又是一顿摇头。 陈景俞出了门,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头那一条消不掉的丑陋伤疤,冷冷一笑。倘若他们还是要逼她跟那男人订下婚约,她也照样还会用刀子再割一回! 到了医院,商泽修还未醒来,她把随身的小包放在他的枕边,轻声喊着他的名字。得不到回应,她越发的大胆了一些,手指一一划过他的眉眼,描绘着她想了许久的轮廓,眼神渐渐痴迷,唇角就要相碰…… 那双眼睛突然睁开,冷到不能再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陈景俞,让陈景俞有了一种羞愧,想要钻进地缝里头的感觉。 商泽修眼里的冰冷透出嘲讽,似乎是被那嘲讽给激怒了,陈景俞低头狠吻他的唇,不尽兴的竟然还咬破了他的唇角。 她满满的火热全被他的冰凉冷漠浇熄,从头到尾,就是她一个人在扮演着小丑。 “我现在在你眼里是不是很可笑?”她自嘲一笑,失神的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商泽修厌恶的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擦得和用力。“我以为你不知道。” 陈景俞的身子一震,冷到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在漳州,怎么在武昌。” 她垂下的脑袋听到了这句话,又自作主张的以为商泽修是在示好。挂着笑意又说:“漳州太闷,爹爹带我来武昌散散心。” 他勾起淡笑,却是无尽的讽刺。“你就是呆不住笼子的鸟,哪有男人往哪儿钻。都说武昌的男人是最疼老婆的,原来你也知道?” “商泽修你够了!” 他抬手把她放到自己枕边的小包扫到地上,冷眼看着她。 “脏。” 陈景俞红了一双眼睛,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弯腰拾起小包,拍了拍上头不存在的尘土。 “怎么不见护士?我走的时候特地喊她好好照顾你的。” “嗯,我见过。长得好看,待人还温柔。原来武昌的女人也这么好。” 陈景俞煞白了脸,一双眼里透出狠毒。紧咬了唇,对商泽修软软哀求。 “泽修,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那我该怎么对你?我以为,早在青州我就已经把话都给挑明白了。” 想起青州那最后一面,陈景俞眼里全是沉痛。“我们以前不像这样的。” “因为以前我没有那么蠢!”他冷哼了一声,接着对陈景俞说:“今天几号,我呆在武昌多少天了?” 陈景俞惊恐的望着他,要不是刚才他说过那些话,现在的她一定会上前去抱着他,不让他说要回青州的话。 “我在这逗留那么久,宁儿会担心。对了,你发现我的时候,看见秦连了没有?” “没有,只有你一个人。” 他沉默了片刻,抬头又对她说:“你去给我发份电报,就说我人在武昌,让宁儿过来接我。” 陈景俞拉下了脸,面目虽算不得狰狞,可也算不上好看了。“商泽修,何宁有什么好,你怎么总是记着她?泽修,留在我身边好不好?我们不回青州了。如果你不喜欢武昌,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啊,只有我们两个,重头开始?” “陈景俞。” 陈景俞挂着强笑,露出希望。谁知商泽修却耻笑一声。“陈景俞,你一定要自取其辱么?” 她紧咬唇,狠狠跺脚,推开病房的门就跑了出去。房门狠狠嗑在了墙壁上,弄出好大的声响来。 商泽修勾着嘴角,眸子暗沉,意味不明。 第二天,陈景俞果真换了个中年的男人来照顾商泽修。商泽修也不顾那男人在场,又把她给羞辱的负气离开。 男人长相憨厚老实,瞧着倒不是个坏心的人。整整一天,商泽修都没对那男人说过话,倒是那男人会对着他说些家常话。 陈景俞雇的是全天的护工,那男人自然就要睡在病房里。他抖好了自己的被子,正要去关灯睡觉,商泽修却叫住了他。 “我给你这个,你去给我往青州商家发份电报,就说我在武昌。对了,注明一下这是什么医院,我的家人会来接我。” 男人低头看着商泽修递过来的几张票子,还有那个翠玉的扳指,有些犹豫。商泽修就那么一直伸着手,直直的看着那男人。 那男人咬咬牙,终于是接过了那些东西,点头应了下来。 其实那些东西,都是商泽修从陈景俞的小包里偷出来的。他现在身上没有分文,陈景俞更加不会帮自己。 偷一回,算什么? 第二天一早,男人就出了门。到了医院门口,巧的就遇上了陈景俞。男人一脸讨好,将昨天商泽修给他的那些东西如数的交到了她的手里…… 第一百二十三章 物是人非的商家 商家呈了肖孟九的情,虽然是替商家还了债,可是商家却已经物是人非,不复从前了。除了一两间重要的铺子,还有商家空有其表的宅子,其他的东西,何宁都抵给了乾帮做抵押。 她不会平白的受别人的情,她不习惯。 老太太出丧的那一天,是何宁捧的灵牌。她没有多余的钱再给老太太买最好的墓,原本想着让老太太跟何父葬在一起,可肖孟九坚持,自己出钱给老太太买了块好地。 老太太骄傲一生,何宁也不愿意让她葬在这么凉薄的地方。可是这么一想之后,她就越发的觉得对不起何父。 商家,一下子就空了起来。 要不是何宁强烈的反对,肖孟九一定会不放心的搬到商家,跟她住在一起。 这是商家的宅子,你乾帮的人住在这里不合适。 这是何宁的原话。肖孟九明白,她一直把他紧紧关在心门外头,她已嫁做人妇,已经不再是他的小媳妇儿了。 商瑜睁着眼睛,久久不睡。何宁在旁边轻轻的哼着歌,眼神望着远处。 “祖奶奶还会回来么?” 何宁回了神,低头看着她。这是商瑜在老太太出丧之后,跟何宁说的第一句话。她年纪虽小,可是心里却什么都明白了。 “会,过几天,你祖奶奶还会再回来瞧瞧小商瑜,看看商瑜是不是懂事了,是不是长大了。” “她会留下来么?” 何宁沉默了一会,“不会。她要去找太爷爷,跟太爷爷一块走。” 商瑜也像何宁一样,望着远处,又久久不说话。何宁轻轻拍着她,继续哼着自己的歌。 “你也会走么?像爹爹。” 她的手毫无预警的抖了抖,躺到了商瑜的身边,搂紧了她。“我不走,这也是我的家。我们一起等着你爹爹回来,爹爹会回来的。” 也不记得是第几天,何宁打开了被人拍了好久的大门,瞧见了许久未出现过的苏禾柳。苏禾柳瞧见何宁就红了一双眼睛,上前给了何宁一个拥抱。 “对不起,我不知道商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何宁淡笑了两声,反倒是安慰她。“都过去了,我都没感觉了。” 苏禾柳那双杏眼恨恨瞪了她一眼。“都这个时候你还呈什么能!肖孟九那王八蛋什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回一趟青州,还真的不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你,你怎么抵得住!” “进来坐坐吧。” 苏禾柳把脚边的手提箱子一踢,箱子倒在了何宁的脚边。 “我要住在这里!商家都没人了,难道还没我一间房?” 何宁微愣,随而笑笑,颔首点头,将苏禾柳迎进了商家。苏禾柳跟在她的身后,望着现在这般光景的商家,不免有些唏嘘。 曾经她来商家,商家的长廊上全是下人,来来往往,把商家一个前院都显得雍容繁华奢贵。可现在,冷冷清清,一个人都瞧不到。 曾经的商家,哪里还需要何宁亲自来开门…… 把苏禾柳领到了前厅,何宁给她倒了一杯微凉的茶。“现在就只有这个了,热水还没烧好,你也别嫌弃了。” 苏禾柳望着那茶水,越发的不忍心。 “我听说,商家的人都走了,你身边的那些丫头,一个都没留下么?商瑜呢?” 有个朋友这么问,何宁的心一下就暖了起来。轻轻笑笑,“青竹和冬香还在,他们在陪着商瑜。” “商大少……” “他会回来的。” 似乎是气氛太过沉闷,苏禾柳朗笑了起来。“我今儿开始就要住在这里,我要住你旁边的院子,你得给我挑个近的,挑个好的。” 苏禾柳的好意何宁明白,她不过是担心何宁一下子受不了刺激,守着这空档的宅子做出傻事来。 她不会,也不敢。曾经在老太太死去的第二天,她也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是一想起年纪还小的商瑜,她又放不下心来。 没了老太太疼爱的商瑜,没有商泽修护羽下的商瑜,再没有了她这个后妈,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而且,她舍不得商瑜,放不下商家,更加要等商泽修回来。她一直都信商泽修没死,一直都相信! “我去过你店里好几次,你没在,禾笙也没再。你是送禾笙去医院了么?” 苏禾柳垂下了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带他回了趟上海,住了几天的医院。”停了停,她又摆摆手。“不说他,不说他,闹心。” “既然你过来了,生意都不管了么?” 苏禾柳杏目一瞪。“谁说不管了,有我的人脉,还有你的脑子,还担心我们两家不能东山再起么?” 她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何宁听得又是一愣,跟着她就喃喃低语。 “东山再起?” 苏禾柳家里原本是做大生意的,这点何宁是信的。在上海能说是做大生意的,那绝不会只是街头的买卖,随便搬过来,都能力压青州好些商家。 她的人脉何宁是见识过的,也难怪,肖孟九会想到把苏禾柳收纳进成了自己的交际花。 “那么禾笙呢?他的身体……” 苏禾柳笑得婉转轻松。“上海就是好,住了一段时间病情就稳定了下来。现在这样,就跟之前一样,我放心。” “那就好了。把禾笙也接过来吧,商瑜之前就很喜欢他。现在商瑜成日都不开心,你就当同情商瑜,把禾笙带过来,也不用再给她上课,商家现在也付不起钱了,就当是,陪陪她。” 苏禾柳颔首哂笑。“我知道,我已经跟禾笙说过了,他今天放学了就过来。” “谢谢。” 她的感激在苏禾柳面前就是矫情,可是她确是真正体会到了一次雪中送炭的温暖。 武昌。 男人每日里还是依旧着从前一样照顾着商泽修,每次陈景俞来的时候,商泽修也都把她讽刺得体无完肤,让她红着眼的跑走。 他除了昏睡的时间,每天就是盯着那男人看。可那男人一脸憨厚实诚,实在是瞧不出什么动作来。 医生才给商泽修复查过,问了他一些情况,旁边的小护士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在他身上转悠。 “我将来是不是就成废人了?” 医生还未开口,小护士倒是先娇滴滴的笑了起来。“先生你的腿不过就是骨折压伤,休息一两个月就好了,没有那么严重。” 他冷眼扫过那护士,护士的笑声戛然而止,尴尬的退到了医生的身后。 “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我成天都觉得脑袋昏沉,只想要睡觉。你们是不是给我加重了药量?” 医生的脸色明显一边,又正了正脸色,板着脸的说:“所有的药剂用量都有标准的,我们不可能对病人私自下重剂量,弄不好可是会闹出人命的。先生可不能乱说。” 商泽修只是冷眼望着他们,“那我多久能够下地?” 医生看了看手里头的记录,“一个月之后。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急不来的。病情要是没养好,将来……” “出去。”还没等医生把话说完,商泽修就冷言送起了客撵起了人。 护士嘟着一张红唇一脸不满,医生黑了脸却不能说什么。关上了门上之后,商泽修又看着陈景俞找来的护工。 “电报发了那么久,应该有消息了吧?” 男人一愣,连声应着。“我一会儿去看看,应该是有消息了。” 现在的西洋玩意儿都传到了华夏,往家里头写信什么的都嫌慢,倒是电报越来越方便。只是现在商泽修身在医院里头,只能让这男人去帮自己发电报问消息。 地方也不远,医院旁边就是一家邮局,那里问问有没有就可以。 男人出了医院,找了陈景俞。陈景俞拿出一个信封来交给了男人,对他说:“把这个交给他,就说电报到了两天就行了。” 男人拿了好处,这才又跑回了医院。到了病房里,把那信封交给了商泽修。商泽修眸心一窒,打开了那信封。 里头只有一张纸,写了不过几句话。 大概的意思就是商家一切安好,让他在武昌把病养好,等老太太的寿辰之后,商家再喊人来接。 商泽修把那信封捏作一团扔在了地上,似笑非笑的望着那男人。男人被他看得是后背发麻,只能借口说去给他打开水。 陈景俞在半个小时之后到了病房,给他削了一个苹果,体贴的递到了他的嘴边。 “景俞,你去找纸笔来,我想给宁儿写封信。” 陈景俞捏着小刀的手一颤,取笑他。“现在哪里还有人写信。你要是真放不下,我去给你发个电报,给奶奶报个平安。” “奶奶不懂洋玩意儿,她喜欢看我的字,你去拿纸笔来。” 她心乱急躁,没看透商泽修眼里头的深沉。“写信多慢,等信到了,奶奶还不得着急死了。你就放心的在这休养,别多想了。” 他像是听不见她的话,独自又说了起来。“宁儿的字写的也好,每一笔都娟秀娓娓,只是她喜欢在落笔处轻轻点一下,留下个小点儿。” 陈景俞沉了脸色,噌的就站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青州要乱了 当半个月之后,陈景俞把一封信递到商泽修跟前时,他只看了一眼,就重新把装了回去,接着就甩到了陈景俞那张精心装饰过的脸上。 陈景俞愣了片刻,随即大怒。“商泽修你什么意思?你要写信我给你写了,现在你还不领情了是不是?” “你还真是,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她听得手脚冰凉,被戳破了心里的担忧。“什么?” 商泽修眼里七分不屑三分鄙夷,“宁儿的字确实娟秀好看,可是我从未见过她在末尾处还加个点。陈景俞,你真的是蠢到家了。” 陈景俞被他说的脸一红一白,紧咬的唇都快要破了。 “我就是不想让你回青州!要不是我,你早就没命了你知道么!” “我情愿没了这条命,也不想再瞧见你这副嘴脸。” 陈景俞身子微微一晃,险些摔倒。“泽修,你别那么对我。” 他反笑了一声。“我怎么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买了那个老实男人给你办事么?你总在包里装些散钱充好人,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是你忘记了,我不是一般的人。” 她苦笑,轻叹一声。“是啊,我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就一块儿长大,我的事情只要你想要看懂,就一定知道的清清楚楚,我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的眼眸又微沉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你条件不差,完全可以找个好的男人嫁了,你非得要缠着我做什么?你宁愿在我这里自取其辱也不愿意再投进别的男人怀里,现在真是学乖了。” 停了停,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玄妙的望了她一眼。“我倒是忘记了,你每天在我这里的时间也不过才几分钟而已,有没有跟别的男人躺在一块儿我怎么会知道。” 陈景俞抬手就给了商泽修一个耳光,一脸愤恨夺门而出。护工男人从门外走进来,指了指跑出去的陈景俞。 “你的主子都跑了,你还不去追?不怕丢了饭碗没了好处?” 男人脸色顿时一变,惭愧的低下了头,干干的站在原地。商泽修没理他,而是顾自泛着陈景俞留下的小包,从里头摸出了几块钱。 把钱装进了自己的病服里,商泽修自嘲的笑了起来。“我商泽修真的是沦落到了一个偷别人钱财的小贼了,这要让我的妻儿知道了,准会瞧不起我。” 男人猛然抬头,直愣愣的盯着她:“你竟然有妻儿?” 他好笑的看着那男人,反问他:“难道你主子没说我还有妻儿?” 男人红了脸,又悔恨的狠狠打了自己一拳。“她告诉我说你是倒插门的女婿,你们只是闹别扭而已,我不知道你在青州还有妻儿,我以为,我以为……” 商泽修大笑了起来,可那笑里全是冰冷,让男人越发的心虚难受。 “我倒插门?你倒是去问问,青州的商家大少还需要倒插门?她十个陈景俞摆在我面前我都懒得去碰她一下。” 大少?只有真正的大户少爷,才能被叫做大少!难道真是那女人骗了他? 男人又是悔恨,又是自责。“先生,我再去给你发份电报,你等着。” 商泽修喊住了他,上下扫视了一眼。首发磨铁女频墨墨言情网,请支持正版。“你以为陈景俞那么傻?你竟然帮不到我,还不得防着我去找别人发电报?你去给我找纸笔来,然后换一家邮局投信。” 男人是真的良心不安,他也是有妻儿的人。他的孩子虽小却乖巧懂事,只是妻子患了病症需要很多的钱财才能活命,他也犯不着对陈景俞这么讨好。 得了好处,可是他的心里却对商泽修真的愧疚难安了。 他找来了纸笔,看着商泽修写下了信,揣进了自己的怀里。“我每天下午要回去给孩子做饭,就那个时候陈小姐不会怀疑,到时候我偷偷到别的邮局给你把信寄出去。” 商泽修把手中的笔交还给了男人,问男人。“我希望这信能真心寄出去。我是商家的少爷,如果我家人来接我,你愿意跟我一起回青州,我能保你衣食无忧。” 男人摇头。“我祖祖辈辈都在武昌,我不会离开青州。我就是对先生你愧疚,因为贪财,办了坏事。” 医生又进来给商泽修复查,男人转身收起了笔,顺势拿起了水壶,作势要去接热水。 例常询问了一些状况,商泽修又像是焦急一般的问医生。 “我什么时候能下床?” 医生又板着脸的教训起了他。“你要是不想要你的这条腿了,尽管可以下床来。要是还要想条正常的腿,那还得在病床上休养半个月。”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医生,医生却只是低着头看着记录。又交代了商泽修要按时吃药,这才离开了病房。 只是这医生一走,商泽修就掀开了被子把那条伤腿放下了床,刚一落地,撕心裂肺的痛楚又传遍了全身,让他冷不防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稳了稳神,他尝试着走了一步。 疼! 商泽修手扶着身边的病床,疼得直喘。还好这是单独的病房,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他是骄傲的商泽修,不可一世的商大少,如果被人看到这副狼狈的模样,他第一个就得把人家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又走了两步,商泽修已经是疼的直冒冷汗了。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急着两步跑回病床上头躺着。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痛楚,就像是千万跟针头扎在自己的脚心…… 陈景俞又折了回来,给商泽修买了些吃的回来。瞧见地上东西两边的鞋子,又给它放顺了,这才低声说着那男人护工的不称职。 被子下头的那条腿,正微微发抖…… 她厚着脸皮的再回来,给他带了武昌的几样小吃点心,就是想要对他示好,博他欢心。尽管商泽修总是将她讽刺的体无完肤,可是这些东西,都阻止不了她对他那么久感情。 她拿起勺子给商泽修味道嘴边,商泽修想要接过,她却一抬手,给让开了。 “你在生病,我来喂就好。” “我腿断了,手没断。” 陈景俞脸色一僵,由着商泽修自己吃了起来。望着他稍显狼狈却依然优雅的吃着东西,她冷笑着说:“你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 “毒不死我你会后悔的。” 陈景俞气结,刚要发作,正好那男人打了热水进了房里,只能又悻悻作罢。 男人第二天来病房的时候,跟商泽修说,信已经寄出去了。 商泽修淡淡笑笑,轻言一声感谢。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男人第一次看见商泽修真心的露出笑来。挠了挠自己脑袋,他傻呵呵的笑了起来,心里的歉疚,也少了几分。 青州。 苏禾柳刚进了商家大门就把身上的大衣给脱了下来。青州这几天开始绵绵阴雨,出一次门都能湿透半边的衣裳。 到了前厅,心里还有气的她把那大衣狠狠一甩,吓坏了正在旁边练字的商瑜。 “姐,你吓到商瑜了。”禾笙蹙眉,一脸不满的望着苏禾柳。 苏禾柳强笑,一边柔声对商瑜说:“小商瑜,让禾笙哥哥带着你去别的地方练字好不好?” 商瑜点点头,拿了纸笔拉上禾笙就跑了出去。 “事情没办成?”何宁走近了屋里,手里头拿着几缎布料。 苏禾柳失落的摇头,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个势利鬼墙头草,就瞧着你们商家现在孤儿寡母的好欺负!还有你说的那个何大夫,他夫人当初多喜欢腆着商家这两个字,现在?真是闹心!” 何宁了然的淡笑,安慰她:“算了,事态不就是这样么?” “肖大当家最近没来?” “没有,好像乾帮的事情很忙,他就前天的时候来过一会儿。” 苏禾柳望着她,琢磨了会,这才拉着何宁低语起来。 “我觉得,青州要乱了。” 她抬眼看着一脸神秘的苏禾柳,笑骂道:“我就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担心青州乱不起来。” 苏禾柳脸上多了丝急色。“是真的,我才从警卫厅跟前过,上回跟肖大当家一块儿吃饭的刘老板说,郑司令已经到了日照,只怕就要到潍坊了!到了潍坊,青州也不远了。” 何宁的那颗心这才晃了晃,又接着摆弄自己手里头的那些布料。苏禾柳瞧不过去,把那些布料给扯了过来。 “你怎么就不着急?都说现在当兵的都是正当的土匪,郑司令路过的地方,值钱的东西都给扫光了,你还有心思弄着你的布料!” “商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她重新把那些布料拿过来,一批一批的打开看着。现在没了大的库房,只有阴湿的小库房。陈掌柜说,好多布料都发现潮湿起霉,再不仔细看了,这剩下的一些布料都得毁了。 苏禾柳看的直着急,捏紧了拳头狠狠敲了敲桌面。 “宁儿你真是糊涂!商家没了之前的,可是还有宅子啊!” 她的手猛地抖了抖,望着苏禾柳的眸子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他们还能把宅子抢走了?” 苏禾柳暗暗咬牙。“谁特么知道!” 那个女人,最喜欢中式的老宅。万一她瞧上了商家,万一就要住在商家…… 第一百二十五章 长得丑的才是饭桶 郑司令要南下路经青州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青州又轩然了好几天。青州从外头买来了一些菜籽,准备种在商家原本种着奇花,而现在已经荒废掉的花盆里。 能省一笔就省一笔。 她一边弄着那些花盆,一边又跟冬香说着外头听来的话。何宁在屋里头坐着,看着商瑜认真的练字,突然想起了苏禾柳说到郑司令时的微妙。 苏禾柳只要一听见“郑司令”三个字,身上就会有浓厚到化不开的悲伤,虽然低垂着眉眼,可是她知道,苏禾柳在痛苦,在纠结难过。 “听说郑司令已经年逾四十,可是他的夫人才刚刚二十。听说郑司令疼自己的夫人疼的不得了,他的夫人想要什么,郑司令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给弄回来。” 青竹刚刚说完,冬香就望着远处,失语道:“真好。这不就是咱们少夫人和大少爷么?” 青竹胳膊肘子用力一杵冬香,狠瞪了冬香一眼。冬香这才想起来,何宁就在身后不远的屋子里头坐着。 商瑜献宝似的把手里头的字帖拿给何宁看,何宁喜笑颜开,抱着商瑜亲了又亲,一点儿都看不出哀愁来。 外头的青竹和冬香顿时又替何宁难过了起来。 其实她不是没听见,现在的商家这么安静,随便一点点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小丫头的多嘴,就随她们去。 商泽修对她的好,她心里记得,也愈发的期待。 现在的华夏,军阀割据,北边已经开始了内乱,外头又有列强虎视眈眈。青州虽小,可也是一块人杰地灵的香肉。 如果青州真的乱了起来,何宁不知道该怎么办。 商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前门到后院太远,根本就听不着门口的动静。何宁几个人就干脆搬到了前厅附近,之前给小丫头住的地方。小是小了一些,可也能听见门口的敲门声了。 肖孟九抱着一些东西进来,一直跟着商瑜的小黄狗摇着尾巴就迎了上来。肖孟九弯下腰来摸了摸它的脑袋,从手里头的纸袋子里头摸出一块儿酥鸭肉来给它,高兴的小黄尾巴摇得都不怕掉下来了。 “干爹!” 商瑜甜甜笑着,扑倒在了肖孟九的怀里。肖孟九抱起她来转了两圈,把另外一袋糖果递给了她。 “拿去,别吃太多,你娘会骂你。” 小商瑜调皮的吐吐舌头,笑得开怀。 把东西全都交给了青竹和冬香,肖孟九这才喝上了何宁倒上的茶水,一口饮尽,惹来何宁一顿骂。 “今儿这是热茶,你也不怕烫坏了嗓子!” 肖孟九嬉皮笑脸,一如当年的大头。“我今天谈成了一笔大生意,等苏禾柳来了我再跟你们细说。” 她柔柔笑笑,问起了他的生意。“你现在专门弄生意,乾帮都不管了,你不怕有了生意丢了乾帮?” “乾帮有猴三儿帮我看着,没事。” “猴三儿可信么?我怎么听苏禾柳说,猴三儿曾经对她……” 肖孟九摇头摆手。“猴三儿要是真的想要抢我大当家的位置,有的是机会。他安心做个二当家还好,要想做大当家,他不够格。” 何宁轻轻点头,淡淡的说:“别捡了芝麻掉了西瓜。现在郑司令要来路经青州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如果是真的,你的生意跟乾帮比起来,总是乾帮要更胜一筹。他能压制你的生意抢你钱财,可是他不能动乾帮。” 她说的话肖孟九都能明白,只是肖孟九没告诉何宁,他千方百计的成为一个生意人,不过是想要帮着她重新弄好她最为在意的商家而已。 “他真的会来青州?” 听出了她话里的不安,肖孟九已经抬起了手,又讪讪的放下,只能看着面前这个柔弱的小女人,哂笑道:“他来了又怎么样,我不是还有乾帮么?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他用枪指着我的脑袋,我那帮兄弟绝对会护着我的。” 她淡淡笑笑。“那就好。” 肖孟九抚了抚胸口的位置,又转身对何宁说:“对了,过两头我有个饭局,你陪我一块儿去。” “怎么要我跟着去?不是一直都是苏禾柳跟着去的么?” “过两天禾笙要考试,苏禾柳紧张的不得了,要去学堂门口等着,只能你去了。” 何宁低头想了想,又抬起了头稍显不安的拒绝:“不行,我的这张破嘴哪里有苏禾柳的那张嘴厉害,我只能在旁边干坐着,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朗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揉乱了她梳的好好的头发。“不用你帮什么,你只需要在旁边吃东西,认真听就好了。” 她故作生气,冷了脸。“你说我是饭桶?” 他一脸微妙,似笑非笑。“长得丑的才能叫做饭桶。” 谁不想听见别人夸自己漂亮,可肖孟九这样拐着弯的讨好,何宁还是会觉得欢喜。 “行了,我忙了一天,快给我收拾间客房歇歇,晚上还有个酒宴。” 她笑了笑,喊了冬香带着他随便找间客房休息,一边笑骂他现在完全没了一个大当家的样子,完全成了个见钱眼开的生意人。 到了客房,肖孟九关上了房门之后,从怀里摸出了一封信。那上头刚劲的笔锋,让他想起了那个一直被何宁记挂不忘的儒雅男人。 手心骤然握紧,平整的信封已经被捏做了一团。肖孟九又展开,抿紧了唇,打开了那封信,抽出了里头的信纸,瞧着原本属于别人的家书。 冬香敲门进来喊醒他的时候,只闻见屋里一股东西烧焦的味道。找了一会儿,终于在没有水的面盘里头找到了被烧成灰烬的东西。 “大当家,这……” 肖孟九淡淡看了一眼,“哦,是没用的合同,干脆就烧了。” 冬香应了一声,这才说起了何宁等着他用晚饭的时候。他刚刚穿上外头的手指一颤,又如无其事,及其淡然的应了一声。 苏禾柳亲自下厨给禾笙做了好多大补的膳食,看的何宁连连咂舌,更加不用说青竹和冬香了。 现在人少了,也不用说再分开吃饭的规矩了。此文首发磨铁女频墨墨言情网,请支持正版。一张桌子算上青竹和冬香,也不过就是多两双筷子而已,也更加热闹一些。 没了生意的商家,虽然还有两家店面,可是该赔的赔,掌柜和伙计,还有商家家仆的工钱都是要结的。没了商泽修,商家的生意处处受人压制,何宁给仅有的几个店铺放了假,让他们先回家去休息,等她能接到生意,再请他们回来。 还有,那些肯留下来的掌柜和伙计能支撑着何宁,还能让何宁觉得,商泽修留下来的东西,她没丢光。 因为这样,商家现在的生活比不得从前。能吃上这样的一顿饭,已经算是奢侈了。苏禾柳和肖孟九倒是竟然带着好吃的来到商家跟何宁一块儿吃饭,可次数太多,何宁就不高兴了起来。 她总觉得,粗茶淡饭也能温饱,用不着让人同情怜悯。 禾笙把苏禾柳刚夹过来的腿肉又给扔回了苏禾柳自己的碗里,不满的嘟囔着。“那么油腻腻的东西,吃了脑子会转不开,我不要,要吃什么我自己夹。” 苏禾柳可不管,又换了一种菜夹到了他的碗里。“你要考试了,得补些好的。瞧瞧你那身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没好好给你吃饭呢。” “你这样我能好好吃饭么?”禾笙扔了筷子耍了性子,惹得商瑜在旁边咯咯直笑。 商瑜倒是跟禾笙相熟了起来,知道禾笙的性子,也愈发的不客气,瞧见禾笙耍性子竟然觉得是件趣事。 何宁给禾笙把他爱吃的那碟菜放到了跟前,只说了两个字就让禾笙又重新乖乖的拿了碗筷吃了饭。 “别闹。” 苏禾柳气得捶胸顿足,肖孟九一脸深沉,竟然一口饭都咽不下去。 出了商家,肖孟九直接回了乾帮,刚到乾帮就听说,上回商谈的老板到了乾帮,二当家正在接待。 刚到乾帮的前厅门口,那老板正笑着跟猴三儿告辞,字里行间皆是满意。肖孟九远想要留住他,可猴三儿竟然自作主张的把人送出了乾帮外头,一点儿都没有顾及到肖孟九的身份。 猴三儿回了前厅之后,肖孟九先不去问这事情,猴三儿竟然也没主动说起。他冷不防的就想到了何宁说的话。 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刚才刘老板是来问商家在城西的那几间铺子的?” 猴三儿正在喝着一口茶,听见肖孟九终于是没忍住的问了一句,这才打着哈哈的笑道:“这事儿不早定下来了么?就是大当家你不也得卖出去么?乾帮这么多兄弟都还得吃饭不是?凭白的拿出去那么多钱,谁干呢。” 肖孟九冷了眼,犀利的眼眸泛起了丝丝杀意。 “有二当家帮我趁着,我自然放心。该是兄弟们的,一样都少不了。只是要说有人觊觎太多东西,肖孟九也可以不留情面。” 猴三儿脸色一变,讨好的连声应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三儿,你脖子上头挂着那翠玉,有些眼熟啊。”肖孟九一眼就看见了当初在商家铺子里头瞧见过的翠玉链子,摄意更深的望着他:“你竟然偷进了商家的铺子,又做回了偷盗的本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商家主母 这话戳进了猴三儿的心里。他原本就是一个偷东西的小贼,不知好歹的偷了肖孟九的东西。当初肖孟九看他虽然是个偷东西的,可是瞧着他那双咕噜只转的眼睛,似乎就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就那么想着,他就成了乾帮的二当家。 有了乾帮二当家的身份,猴三儿更是痛恨听见别人说他曾经做过贼,偷过东西。谁不想自己有个清白的人生,谁也不愿意永远带着这么一顶受人唾弃的帽子。 “没有,我早就不干那种事儿了,大当家你是知道的。” 肖孟九没说话,只是直直盯着他脖子上带着的那翠玉。猴三儿摸了摸鼻子,把那东西摘了下来,啪的一声放在了身边的桌面上。 碎了。 肖孟九勾起冷笑,这才想起自己真的有好久没有细细看过猴三儿这个人了。现在来看,他倒是长心了。 “你是乾帮二当家,可是猴三儿,你上头还有一个我。我说过,关于商家的所有事情,都轮不上你管。” 猴三儿心里恨得差点没把自己牙齿给咬碎完了。可是在肖孟九跟前,他永远都是抬不起头来的那个。 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因为肖孟九要带何宁去饭局,苏禾柳一边不放心她自己去,一边又要留心着禾笙的考试,两边不能兼顾,只能拉着何宁说着饭桌上头的规矩。 “我知道,以前泽修带我去过,你就放宽心。”何宁忍着笑意,在比划着适合场合的衣裳。 苏禾柳亲自给她挑了一身素雅又不失庄重的中装,在她的身上比试着。“商大少宠你,带你出去是要给别人看,而不是像我一样的出去交际。现在秦连还没在外头找到他的下落,在这个时间里,你得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别人吃了你的亏。” “他不会让我吃亏。” 她的信誓旦旦,苏禾柳是信的。以前她听说的那些传言在这段时间看来,似乎是得到了应正。肖孟九对何宁的关怀疼爱,真的超乎了一个兄长的范畴。 反正不是亲的,能对何宁好,苏禾柳才不在乎。 “秦连还是没有消息么?”苏禾柳又转到另外一边去,给何宁挑着那些被她留下的,很一般的首饰。挑来挑去没合适的,又放下了手中一开始觉得还满意的耳坠子。 “你的好东西要么卖了要么当了,剩下的这些,跟这身衣裳一点儿都不配。等禾笙考完试,你得跟我好好去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女人就得靠长相和打扮,要是像那些年老色衰又不懂得穿衣打扮的女人,商大少回来,瞧见会心疼。女人不管做什么,都要对自己好一些。” 何宁听了心里直暖,颔首轻笑。“知道了,那下次你带我去,钱就先欠着你的。” 苏禾柳佯装生起了气来。“我来到青州第一次住这么大的宅子,再也不用挤在店里头那一点点的后房里,比内间还小。我没给你房租,你倒是还说欠我钱来了?” 她被逗得一笑,虽然知道苏禾柳根本没有生气,还是陪着笑的去哄。苏禾柳伸手点了她的脑门,骂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跟我客气。从前的你对人是和善,可是总有一种清冷傲气。你不去对别人追根究底,总是自己偷偷的瞧。现在咱们都放开了心,你想要问什么,就问什么。” 何宁一愣,摇了摇头。“商家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再去追问你的事情,我只怕会烦心更多。我不去问你的从前,那是我想让你放开从前,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咱们得往前头看。” 苏禾柳一怔,记下了她的话。“你这配饰真是没法看,一会儿来我屋里,我给你瞧瞧我珍藏的好货。” 两人相视对望,又噗的笑出了声来。 当晚。苏禾柳特地去找了肖孟九,噼里啪啦的就说起了何宁妆台上头没有能带出门去的首饰,把他好一顿说教。 “你那不是挺多么,你不要的捡给她用就好了。”他蹙着眉,开始嫌弃了这个女人偶尔的呱噪,不耐烦的回了一句。 苏禾柳瞪圆了眼,睫毛扑闪扑闪就像两门羽扇。“怎么你要让她用别人用旧的东西么?我以为你疼她呢,没想到你也只是一般的男人。” 肖孟九冷眼一扫,她又悻悻收回了眼神,低头喝着面前的茶水。 “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宁儿在家里也没个说话的人,我再不多点话,她指定又要乱想了。对了,商大少的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也没说发现尸首。听说都发现了好几个生还者,我让你帮着打听的消息有动静了没有?” “没有。” 他答的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儿犹豫。苏禾柳重新抬起了眸子,狐疑的看着她。 “你有商泽修的消息?” 苏禾柳看着他,他亦在看着苏禾柳。那双泛起了杀意的眼里头让苏禾柳看见了她心里的恐惧。 他真的知道商泽修的下落! “他死了?” 沉默了片刻,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嗯,死了。” 苏禾柳摇头笑了起来。“肖孟九,我不是何宁,我跟商泽修也没有关系。我不会听见这样一句话就当真,我懂你。” “你怎么懂我了?” “以你对她的感情,如果商泽修真的死了,你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她。可是如果商泽修没死,你就只能拖着借口说找不到。因为你在面对她的时候,根本就撒不了谎。” 肖孟九勾起了嘴角,轻轻抿着唇。“你知道的倒是挺多。” “是大当家调教的好。如果这都瞧不出来,我还怎么跟着大当家做事?” 他微微偏过身子,英朗的脸孔靠近着苏禾柳。“那你有没有听过,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苏禾柳掩口轻笑,“大当家真会开玩笑,如果我真的死了,你觉得何宁还会再看你一眼么?我现在可是她唯一能够信任的朋友。” 肖孟九的眼眸微微收了起来,语气低沉透着阴郁。“你在威胁我?” 第二天一早,肖孟九就来接何宁过去。何宁换上了那身衣裳,带上了苏禾柳借给她的红翠耳坠,白玉镯子,除了稍微瘦了一些,她还是当初商少夫人的模样。 “宁儿好看,就穿什么都好看。” 何宁的脸微微酡红,打趣他:“你是没见过女人么?长着么大还没见过女人的男人,我瞧着就只有你一个了。” “女人见得多了,但是觉得好看的就只有眼前这位。不知道小姐芳名?” “油嘴滑舌!” 何宁倒是记得,从前的大头哪有这么多的话,能哄人开心的就更不会了。倒是他每次都爱欺负何宁,把何宁欺负的跳脚了才哈哈大笑。 一边的青竹和冬香听了肖孟九的话,都掩口笑了起来,竟然也不知羞。跟着肖孟九出了商家大门的何宁,一路都是听着别人的议论声走到那家中式酒楼的。 在被洋文化渲染之后的青州,这样正宗的中式酒楼已经很少了。 肖孟九护着她,让她先进了酒楼,自己则是跟在她的身后。何宁微微垂着脑袋,娇弱又无辜,让身后的肖大当家心疼的不行。 “别担心,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她只能淡淡的笑笑,告诉自己不去理会那些无聊的人。那些伤人的留言,说商泽修尸骨未寒她就跟着肖孟九胡来。或者说是根本就是她想要图谋商家的家产,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除了商家这个空壳子,连丈夫都丢了…… 进了楼上的雅间,何宁捡了个角落的椅子刚坐下,就给肖孟九又拉了起来。 “我坐在那边,你也要坐在那边。”说着这话,肖孟九就把何宁拉到了进门就能瞧见的位置上坐下。 何宁有些不安的拧着自己的衣摆,像是第一次出来见识大场面的小女人。肖孟九轻柔一笑,眼里全是疼惜。 “我认识的何宁可不是这样的,拿出你商家大少夫人的气势来。” 何宁身子一怔,商家大少夫人的气势……是了,她还是商家的少夫人,她没有必要缩在角落里头像是见不得人。 她是商泽修的女人,商家的主母! 她回给肖孟九轻柔一笑,身心都渐渐安定了下来。“我没有苏禾柳那么会说话,如果到时候我说错了话,你可得提醒我。” 他的手就在她的身旁,微不可见的动了动手指,又若无其事的说:“你之前跟他出来吃饭是什么样的,现在就还是什么样,不用顾虑那么多。我只是怕你闷,带你出来逛逛,散散心。” “那我还不如闷在家里,省得闹心呢。” 肖孟九笑着,抬手只打乱了她的刘海,又认得何宁的一顿骂。刘老板进了雅间,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刘某来的不是时候?”刘老板眼中划过深意,对肖孟九问,却是盯着何宁看。 肖孟九放下了那只手,跟他介绍了起来。 “刘老板,这位正是商家的少夫人,你想要买的铺面,都是她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郑司令 何宁一脸惊愕,他要卖掉商家的铺子,她仅有的几间铺子? 察觉到身边人的惊慌不安,肖孟九转身对她笑笑,报以安慰。她这才想起,肖孟九帮商家还债,而她又把商家的那些铺子抵给了他,只留下了手里头的两件铺子。 肖孟九知道,那两间铺子已经是何宁不能再赔出去的东西,他不可能会再去动那两间铺子的。 一脸深意的刘老板笑的越发欢喜了一些,想要直接来到何宁的身边,又忌惮横在中间的肖孟九。 “原来这位就是商少夫人!都说少夫人是青州最美的女人,果然是真的。” 何宁脸上重新挂上的笑意又僵了起来,脑里头又记起了苏禾柳给她支的招,笑盈盈的又说:“肖大当家说刘老板不仅生意做得好,人也和善,还重义气,今天一瞧,果真有几丝气量。” 刘老板哈哈大笑,满意的看着她。“少夫人会说话,我这个嘴笨的就怕一会儿说不过你。” 何宁没答话,只是乖乖站在肖孟九旁边,柔柔的笑着。肖孟九扭头去看她,心里不自在起来。 她不会喝酒,就在旁边给二人斟酒,肖孟九陪着喝了都快两壶了,刘老板才把话题给引回了正路。 “其实我不想要城西的那几间铺子,我想要的是青州最中间那段的几间铺子。商家昌隆号地势好,风水好,我就看中的那一块。只是肖大当家说那铺子还在少夫人你的手里,不是他的……” 他的话才刚刚说到这里,肖孟九就举起了酒杯。“刘老板,我说了那几间铺子,不卖!” 刘老板脸色有些难看起来,举起自己酒杯,一口酒饮了进去。何宁看着两人的脸色,心里突然想了一计。 “刘老板想要我们家的昌隆号店铺?” 刘老板眼里闪过光亮,堆着笑的看着何宁,一连说了好几个对字。“那店铺位置好,我是个玉器商人,看过的风水大师都说,我的店面一定要人多,热闹,地头好,才能发财。我一到青州就听说这里是商家的天下,尽管现在商家出现了些困难,可是少夫人你看,我要买店铺,一问才知道,青州一半的店铺全是商家的。” 他倒是个会说话的人,明明是有目的的讨好,可是何宁就是爱听。 “昌隆号可以给你。” 肖孟九蹙眉,一脸深沉的看着她。刘老板笑的脸上全是褶子,只差拍手叫好了。 “昌隆号店铺可以租给你,但不是卖给你。” 刘老板一下子又愣住了。“租?你,你不卖?” “那可是我仅有的两间店面了,怎么能卖?昌隆号地头儿好,租金自然就要稍稍贵上一些,只是我想,刘老板你不会在意这些的。只要风水好了,生意自然就好,赚的也是一样的多,那一点点租金,我猜在刘老板的账簿里头,不过连零头都算不得吧?” 一听这后头的话,刘老板又喜笑颜开起来。一年前他来过青州一回,唯一记住的就是商家人来人往的商铺。当时他就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生意要做到青州,一定要把商家的店铺给买下来。 这样一想,又有大师卜算的财运,他搓了搓手,咬咬牙问何宁:“租金是多少?是按月,按季,还是按年啊?” 何宁淡然一笑。“别说我一个小女人欺负你个外乡人。我先给刘老板租两个月,重修整改店铺之后,如果第二个月在我这店里还没赚钱,我就退还给你一半的租金。如果赚钱了,你说按月就按月,按年就按年。” “好!”刘老板也是精明的生意人,这样的好事儿怎么能不抓紧?怕何宁反悔一般,赶紧给应了下来。应下来之后,又突然想起了之前跟乾帮讲好要买的商家铺子。 “大当家,你看这?” 肖孟九淡淡瞥了何宁一眼,这才对他说:“既然刘老板跟商少夫人已经决定了,那几间铺子你不要也就算了。” 刘老板低头讪笑,又听何宁说:“刘老板竟然要在青州经商,怎么能只要一间铺子?商家有分号,玉器自来就能赚大钱,一间铺子怎么够。大当家手里还有一间门面好的,在蛟河路口,旁边新开了两家西洋餐馆,人来人往,相信生意不会差。” 刘老板一听,心里头又琢磨了起来。一间商铺确实是不够的,当初的他要跟肖孟九买三间,可现在何宁答应把最好的昌隆号店铺租给他,他就没有必要再要城西的那三间铺子。蛟河路口跟昌隆号隔得远,一南一北,倒是也可行。 “这样吧,刘老板什么时候有空,我带刘老板去瞧瞧蛟河路口的铺子,如果刘老板你喜欢了,就先卖给你。我这还有两个老板也瞧中了那个地方,一个想要开金银饰品的打造,一个又想要做个古董买卖,都是看中了那店铺里头纯纯的中式格局,都省得再重新整改装修一番了。” “甚好!甚好!明天就去看看去!” 从酒楼出来,何宁都有些微醺了。她微微扬起的嘴角,脸上淡淡的酡红,让她整个人都更加迷离诱人了一些。 肖孟九勾着笑意的看着她,想着她在饭桌上头侃侃而谈,逗得刘老板心花怒放,堆的满脸褶子,心里就越来越气闷起来。 “想不到你比苏禾柳更加能说会道。” 她扭头一笑,调皮的吐出一小节粉红的舌尖来。“我给你卖了铺子,你不谢我,还取笑我?” 他被她的调皮搅得心神意乱,又因为喝了酒,一双剑眉下头眼睛渐渐升起了迷雾。“这几天天气变化太快,现在又起风了,你冷不冷?” 说着这话,他就已经脱下了身上穿着的呢大衣,给何宁披在了肩上。何宁愣愣傻傻的望着他,没有说其实下了楼她就开始觉得冷了。 转身之间,何宁瞧见了提着几样东西的呆在原地的何珊原,她的身边,是一脸鄙夷望着自己的何夫人,她的婶婶。 何珊原把东西塞进了何夫人的怀里,忍着怒气就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肖孟九不明所以,甚至都想不起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是谁。何宁反笑,问她:“何小姐说的话什么意思,我们站在一起怎么了?” 何珊原不敢对肖孟九生意,只能怨起了何宁。“你不是说,帮我……你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你真的跟他们说的一样,商大少尸骨未寒,你就找男人了么?” “她是谁?”肖孟九一脸迷茫的把何宁护在身边,眉心微皱的看着何珊原。 何珊原脸色一白,他竟然都不记得自己!羞辱感一头扎进了心里,让她羞愧的抬不起头来。只是她不甘心,何宁明明说过要帮她! “珊原啊,快过来,别跟不相熟的人太接近了,名声不好!”何夫人在街对面嘲讽开口,像是怕何珊原听不见一样,特地的喊高了声音。 何宁冷了脸,一挑眉梢。“北边的何家,变脸的速度我是又领教了一回。” 她说完就要走,何珊原心里正有气,怎么能让她轻易离开。想要伸手拦住何宁,却被肖孟九不留情面的狠狠推坐在了地上,狼狈至极。 “再惹得她不开心,我让你在青州呆不下去。” 何珊原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远。何夫人一脸紧张的上前来扶起了她,又咒骂喝退了那些个看热闹的人。 “祖宗,早叫你不要跟她又牵扯了,你又跟她说什么了?那男人是谁,就是她现在养着的男人?” “妈!你就别添乱了!” 何珊原还是忍不住的哭了出来,跺了一脚就跑走了。此文首发磨铁女频墨墨言情网,请支持正版成果。何夫人是真拿她没了办法,只能又在后头追着她。 商家的铺子租出去了一间,还剩下一间。刘老板倒是大气,随手就交了两个月的租金和一个月的押金。而何宁,拿着这笔押金交给了陈掌柜,让陈掌柜想办法去置办些东西来,先把店铺开起来再说。 事情好像慢慢又回到了轨道上,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虽然只有一个店铺,虽然店里也没有几个人来光顾,可是商家,确实又重头开始了。 只是这份宁静才持续了一个月,就被漫延到青州的战火给打乱了。 军阀割据,郑司令打到了青州,青州就如同苏禾柳说的那样,真的乱了! 何宁还记得,商家的大门被敲开,几个穿着军装带着配枪的人闯进了商家,态度恶劣的要求何宁几个人立刻从商家搬走。 这是何宁第一次看见郑司令,第一次看见他的年轻貌美的夫人。 “这宅子我是真喜欢。司令,我要住在这里。”她的声音酥软绵柔,听得何宁全身都竖起了鸡皮疙瘩。 郑司令已到中年,却还是英武俊朗,一身军装更是衬出他的杀伐。 “你听见了?我夫人说要住在这里。至于赔偿,我的副官会跟你交涉。”他搂着自己的夫人,嫌弃的看着前厅只剩下一些不值钱的椅凳。 “这些东西一会都拿去扔了,换上最好的皮沙发!” 第一百二十八章 商大少的消息补推荐票满加更 商瑜哇的哭了出来,藏在何宁的身后。何宁蹙眉,冷言笑道:“原本就听说郑司令疼夫人,现在一看,果然如此。官手里有枪,民斗不过官,所以你们就越发的看不起我们这些百姓了是么?难道各位进门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瞧不见,大门上头挂着商宅两个大字么!” 那女人妩媚一笑,对何宁的话全不在意。“摘下来扔掉就好了啊。司令,我就喜欢这个地方。” 郑司令的夫人,那一口苏州软侬的发音让她的整个身体都酥麻麻的。何宁以为苏禾柳就已经是媚到骨子头的人了,而这人,却是媚到了极致。 郑司令淡淡的看着何宁,用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副官。那副官轻点头,正要带人出去把商家的门匾给摘了,就听一声冷喝。 “谁敢!” 众人回头,苏禾柳冷着脸的站在那,一双眼睛恨毒了郑司令怀中的女人。 “禾柳?” 郑司令喃喃低语,手不自觉的就放开了怀中的夫人,目光紧锁苏禾柳。 苏禾柳瞧见郑司令放开了那女人,像是很满意似的,眼里头的恶毒换上嘲讽。“狗改不了吃屎,这话真是说对了。一个爱抢别人东西的人,到了哪里,都是一样。从上海把我逼到青州,现在还想要抢我的宅子?” “你的宅子?” 郑司令无视自己夫人瞬间变得苍白柔弱的脸孔,继续死盯着苏禾柳。捏紧了双拳,压低了嗓音。 “你怎么在青州?这里不是商家么,怎么是你的宅子?” 苏禾柳勾着淡笑,才刚刚睡醒的她还带着一点儿慵懒,用手背拦着打了个哈欠,这才走到了何宁的身边。 “我是商家的姨太太,我为什么不能在青州,这里为什么不能是我的宅子?” 何宁微愣,面上却毫无波动,只是静静的在旁边瞧着两边的人。 “你竟然能放低身段,做别人的姨太太?”郑司令的声音少了气势,竟然多了些悲痛的沙哑。 苏禾柳又娇笑了两声。“郑司令这话说的真有意思,难道我不做别人的姨太太,我还能成为别人家的正门夫人?苏禾柳这辈子是没了福分,做个姨太太也挺好。” 何宁明显的看见郑司令的身子摇了摇,晃了晃,脸色一瞬间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的夫人上前去扶稳了他,冷着脸的瞪着苏禾柳。 “是你自己做的混账事,还整天的赖着别人做什么?苏禾柳,你怎么总是阴魂不散!” “我阴魂不散?上海我呆不下去,难道在青州也不可以么?是你们自己要来的青州,干我什么事。而且,秦玉梳,你真的以为你身边的男人,是个傻子么?” 郑司令的夫人,苏禾柳口中的秦玉梳全身变得僵硬起来,担忧的望着身边的男人,而那男人,却只是看着苏禾柳。 她垂下了眉眼,掩去里头的落寞失望。有苏禾柳的地方,哪里还会有她秦玉梳的地位了? 她一直都知道,身边的男人根本就不只是一个舞刀弄枪上战场的莽夫,他不去说那些事情,她就真的以为他不在意。 傻了那么多年的人,只有她一个。 “想要住在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你求我,我高兴了,还能租给你两个院子,暂时落落脚。”苏禾柳继续冷笑,两道冰刀子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秦玉梳。 “既然这是你的宅子,那我们就换一处。” 说完这话,郑司令自己就先走了出去,秦玉梳望了苏禾柳一眼,这才转身追了上去。原本一前院的人,现在空空荡荡,又只剩下了何宁几个人。 青竹和冬香跟上去关上了商家大门,把商瑜带下去哄了。何宁伸手拉了拉僵直着背还站在原地的苏禾柳,这才惊觉,她全身都是冰冷。 “他走了?” “走了。”何宁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她虽然没说话,可是何宁听见了她心里在哭。 苏禾柳苦笑两声,对何宁摆了摆手。“让你看了笑话。” 刚说完这句,苏禾柳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快要黑了。苏禾柳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问禾笙回来了没有。何宁给她拿来刚刚才煮好的清粥,递给了她。 “在陪着商瑜玩呢。” 她有些紧张的抓着何宁的手腕问:“禾笙没有生气,没有发火,有没有跑出去过?” 见何宁摇了头,一脸的肯定,她这才放下了心。“禾笙,长大了啊。” 何宁看着她小口小口的喝着粥,感激冲她一笑。 “谢谢你,保住了商家。” 苏禾柳瞧不得她见外的样子,狠瞪一眼。“她要是住着,那我住哪?我这是为了我自己!” 罢了之后,苏禾柳放下了才刚吃了小半碗的粥,看着何宁,强装着笑意。 “其实你心里一直都好奇,我跟他们的关系是不是?” 这一回的何宁没有推脱,直接就点了头。她抿着唇的笑了会,才看着何宁说:“终于见你干脆了一回。” 何宁回笑,安静的等着她说。 “我跟他,相识在五年前,跟你嫁给商泽修是一样的年纪……” 秦玉梳有个孪生的姐姐,跟苏禾柳是最好的朋友。而当时,苏禾柳是郑司令看中的女人,可是巧的是,秦玉梳的孪生姐姐玉歌,喜欢上了郑司令。 一潭感情泥水里的混乱账。 郑司令叫郑嵘,年纪大苏禾柳许多,苏禾柳第一次见他,竟然还闹了笑话的叫他伯伯,他怒目而视,问她:“我长得老?” 在两人相识期间,秦家姐妹因为她认识了郑嵘,秦玉歌喜欢郑嵘,苏禾柳是知道的。而秦玉梳仰慕他的事情,却是她后来才知道的事情。 她差一点就成了郑嵘的未婚妻,差一点就能成为他的夫人。而最后,他的未婚妻却成了玉歌,苏禾柳最好的朋友。 苏禾柳难过,痛心,可因为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又只能强装笑意假意祝福。她不再见郑嵘,关门闭客,整日在家里听着姨太太和她所生女儿的冷嘲热讽。 在她开始习惯的时候,玉歌死了。 听说玉歌是在跟秦玉梳争吵的时候,两个人从院子里头单独的阁楼楼梯上滚落下来的时候,脑袋砸到地上的鹅卵石,脑袋受了伤,没了命的。 秦玉梳哭得死去活来,说是因为郑嵘不愿意娶玉歌,玉歌想不开,她拉不住…… 郑嵘在玉歌出殡那天,受了指令要离开上海,走之前,他来见了苏禾柳。苏禾柳的冷漠怨恨惹怒了他,那一晚,他强要了苏禾柳。 两个月后他重新回到了上海,当时的苏禾柳,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把消息告诉了郑嵘,而郑嵘却不相信。 因为当时的她身边还有些追求者,她在他离开之后,家里曾经给她介绍了不错的男人,尽管没有缘分,他们却像朋友一般相待。 可是他不信。 他张口就对她开始致命的讽刺,他甚至说,要不是因为苏禾柳,玉歌现在一定是自己的夫人,而不是因为记挂着两人之间的友情而觉得对不起她,这才有意寻死。 苏禾柳是个清高的人,她由不得别人侮辱自己。她跑到了医院,流掉了属于他的孩子。 出院之后的第一天,她走到被秦玉梳挽住胳膊的郑嵘前,笑得放肆。 她说,郑嵘,我诅咒你这一辈子都没有儿孙的福分。 那一天,她知道了秦玉梳也一直喜欢着郑嵘,她知道了玉歌的死因,她也说出了这辈子说过最重的话。 苏家是名门大户,后宅勾心斗角,她母亲早死,她就成为了家里最不懂事丢人的反逆者。她被赶出了苏家的大门,跟着她一起的,还有禾笙。 “你瞧,这么些年来,他真的没有一个孩子。不是我当初说的话太毒,而是他真的不配有儿孙福。” “这些事情,禾笙都知道?” 苏禾柳像是说的饿了,又抬起了那碗已经凉透了的清粥吃了起来。何宁要给她重新换一碗,她却说不用。 “那是我亲弟弟,苏家没了依靠,一直都跟着我,他能有什么不知道。” 何宁沉默了片刻,又抬眼望着她。 “你不是泽修的姨太太么,现在我们就是亲人。” 苏禾柳一脸嫌弃。“拉倒!商泽修我可惹不起,再说,我是能给人家做姨太太的人么?” 她莞尔笑笑,想起了肖孟九,试探的问着:“禾柳,你真的不考虑肖孟九么?” 苏禾柳挑起那双杏眼,看傻子一般的望着她。“肖孟九心里头的人是你!你想要我睡在她的身边,还要忍受着他心里想着你?” “时间能磨光一切棱角。” “那你对商泽修呢?” 她又沉默了起来,久久不语。苏禾柳咬着唇角,又恨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头两个声音在叫嚣着,一个是肖孟九知道商泽修下落却不肯告诉她的消息,一个是肖孟九对何宁那股子被她看在眼里的痴恋。 相比起商泽修曾经对何宁做下的那些混账事,她更加愿意看见何宁成为肖孟九的女人。只是心里愧疚,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知己,不想再丢掉第二个…… “宁儿,我有商大少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还要不要脸? 她只觉得自己的呼吸沉重的厉害,担心是自己听岔边了,又问苏禾柳。“你说什么?” “我知道商泽修的消息。” 刚说完这句话,何宁的脸就凑了过来,大大的杏眸流露出惊喜。“你真的知道?” 苏禾柳有些心虚起来,只能强装着镇定,扯起了慌来。 “我听有个老板说,有个长的像是商大少的人,出现在了武昌。” “在武昌哪里?” 苏禾柳歉疚的望着她。“说是在医院里头,具体哪家医院我不清楚。而且,而且听说那人伤的不轻,估计都没性命了。” 何宁反倒是笑了起来,这么些天,终于是等到了商泽修的消息。“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苏禾柳有些担心她,拉着她的手问:“宁儿,你有没有听我说话,那人都快要死了,可能现在他已经死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你在给泽修添福呢。我要去武昌,我要去武昌!青竹!” 何宁挣开苏禾柳的手,高声喊起了青竹,一边喊,一边跑出了屋子。 苏禾柳有些急了起来,她把这事儿说出来,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掀开了被子想要下床,又不小心撞翻了放在床边的那碗冷粥。粥洒了一床,还得重新换。 苏禾柳有些忧伤起来,何宁一直以来,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商泽修还活着。今天她忍不住的多嘴,她敢肯定,何宁明天就会冲到武昌去找商泽修。 何宁一直都那么勇敢。 那她呢? 自嘲的笑笑。“苏禾柳,你就是个怂包。” 第二天一早,何宁就把商瑜托付给了苏禾柳,自己带着青竹就买了去武昌的火车票。当肖孟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晚上了。 他那只大手掐住苏禾柳的咽喉,用商瑜一辈子都记得的阴狠说了让苏禾柳后悔了好几年的话。 “要是何宁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要你死了都没葬身的地方!” 而在武昌,病房里头的商泽修已经能够没有障碍的走路了。只是走一段歇一会儿的,让他有些丧气。 “先生,我买到火车票了!” 护工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热乎乎的火车票,递到了商泽修的面前。商泽修收好了票,由衷的道了一声谢。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先生现在的身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夫人能瞧见你平安归来,一定会高兴的。对了,我打听过了,陈小姐过两天要出武昌,去哪儿倒是不知道,但是你上火车那天,是绝对赶不回来的!” 商泽修勾着笑,愈发期待了起来。 陈景俞跟军阀能有关系,商泽修一点儿都不怀疑。她的表哥就是当兵的,她在意外外头又雇了几个人盯着他,他都知道。 他时不时的偷着陈景俞的钱,然后一边让那男人再去发假电报,一边又扣出一些来,让男人帮他买了一张回青州的火车票。 那封寄走的信也不知道有没有到了青州,怎么久久都不见消息。他心里等得着急,干脆就自己回去,不要何宁来接了。 这才有了偷买火车票的事情。这事儿要是被陈景俞知道,估计着会让整列火车都走不了。 商泽修望着院子里头那几个永远都在一边看报一边望着病房的男人,冷冷笑着。 “陈景俞,我愿意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治好腿上。我想要回青州,还真的回不去么?” 于是商泽修回了青州,而何宁,在商泽修所乘坐的那列火车刚刚开走不到一刻的时候,终于踏上了武昌的土地。 青州。 苏禾柳在第二天一早就被冬香给喊醒了,说昨天那个郑司令又过来了。 她不予理会,翻个身又记者睡,把冬香急得直想跳脚。外头那些拿着枪的人,她见了就害怕,偏偏现在何宁又没在青州,唯一能做主的,就只有苏禾柳了。 而且,那人本来就是来见她的。 “苏小姐……” 苏禾柳忍着心里的气,终于是磨不过冬香,起了身子,又磨蹭了半天,这才到了前厅。 “商家简陋,怕接不了郑司令的大驾。有事儿说事,我今儿还挺忙。” 她捡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就坐下,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他。 “几年不见,你比当年更成熟了一些。” 无事他灼灼的眼眸,苏禾柳冷笑说:“都做了人家姨太太了,又怎么还能是小女儿家脾气?秦玉梳那一套,我这一辈子都学不来。” 郑司令沉默了起来,就那么静静的瞧着她。她被他瞧得全身都不自在,站起来走到门边,做出送客的姿势。 “瞧出来了,郑司令也没什么事情,那就不送了。” “我查过,商家没有你这个姨太太。你开了个旗袍店,生意经营的不错,现在为止,你还是一个人。” “那又怎么样?”她反过来问他,眼里尽是好笑。“我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都来了青州,还撞在我眼皮底下,是我最近没烧香么,真是晦气。” 他的脸上划过痛苦,低沉喊了她一声:“禾柳。” “请叫我苏老板。” 郑司令叹了口气,目光从她那张素净的脸上滑下,到了露出一半的颈部。目光一凌,他身上的气势瞬间就冷了下来。战场上头的杀伐锐利让苏禾柳一下子就回到当年第一次看见他的那一刻,简直就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压迫着人心。 “有人敢伤你?” 他从椅子上头一跃而起,两步就来到了她的身边,目光紧紧盯着她颈上的淤红。 苏禾柳冷了脸,挺着胸膛像个泼妇一般的抵在他的身前。 “昨晚郑司令夫人砸了商家的大门冲了进来,差点儿没掐死我。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可不就是你么,郑司令!” 她后头那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一声声的撞击着他的心。他眼眸微微一闪,有些失望。 “禾柳,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学会了撒谎。” 苏禾柳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笑得都流出了眼泪,直到最后,再笑不出声来。郑司令听着难受,看着更加不自在,低喝她:“你疯够了?” 她像是累了,乖巧的坐在了椅子上,玩着上头染得嫣红的指甲。“够了。” 郑司令长叹一口气,抚了抚眉心的位置,大步又走了出去。她瞧着那走得相似一阵风一般的男人,抚了抚心口的位置,久久不能平静。 她永远都记得,第一回看见他的时候,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行如风…… 原来现在,也是一样。 商泽修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估计就只有陈景俞了,他真是领会了一个粘皮膏的不要脸。陈景俞哭红了双眼,不惜动用了她表哥的关系,只是为了让那列刚刚驶走的火车停下。 她拦住了商泽修,让他回不了青州。 “陈景俞,你还要不要脸?” 陈景俞用那双通红的眼睛,死盯住他,痛心的哀求他留下来。 “你都要走了,我还要脸做什么?” 他真的想不透,自己当初怎么就能跟这样的女人相处相恋。还好,他娶的是另外一个女子。 “火车坐不了,我还能坐船,我还能靠双腿走过去!” “你真的就那么讨厌我,那么想要离开?青州有什么好,商家有什么好,你有什么抛不下?” 商泽修沉了沉眼眸,竟然能平下心来的问她:“我有什么好?天底下那么多男人,你偏偏要追在我身后?” “那何宁有什么好?” 他想起那温婉的娇妻,眼里带过柔软,连着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因为她知道适可而止四个字。而你,脑袋里白装了一个脑子。” 陈景俞心口的痛意差点把她整个人都吞噬掉,苍白着一张脸孔,她对身边的人使了眼色,几个高大的男人上前去把商泽修擒住,用了最大的力气。 商泽修只会做生意,哪里会什么拳脚,又大病了一场,身体也没之前的好,怎么能敌得过那些壮丁。 “我早就知道,那人瞧着老实,可心眼儿却多了很!那些被你拿走的钱根本就没全数给我,要不是我机警一些,你还真的就回了青州是不是?泽修,青州回不去了,奶奶听见你出事儿的第二天,就去了。你的何宁,在你出事儿了之后,竟然让肖孟九住进了商家,她存的什么心,你还不明白么?” 商泽修身子猛然一震,眼瞳里头就只剩下了空洞。 “奶奶去了?” 他没提起何宁,陈景俞就已经觉得是万幸了。走近了商泽修,声音轻柔的安抚着。“泽修,奶奶去了,但是你还有我。” “你?”商泽修那一双眼眸突然射出寒光,让陈景俞冷不防的吓了一跳。“我凭什么信你这张不知道干过什么的嘴巴?” 陈景俞睁大了双眼捂着嘴巴后退两步,满是痛心。狠狠心,一挥手,示意那些男人带走了商泽修。 商泽修趁着其中一人不注意,往他膝盖上狠狠一踢,借着那人呼痛的空档利落的闪身,竟然逃脱了这些人的控制,跑到了火车被逼停在荒野的林子里头…… 第一百三十章 不思量,自难忘此章 免费 火车走的并不远,里武昌不过一点儿距离。商泽修不蠢,如果往偏远地方逃,他拖着这副身子肯定跑不远,而且前面还有他不可预知的危险。 朝着城区跑。找个人多的地方藏起来,就算真的变成了个乞丐,也比一个人在林子里头瞎跑来的强。 回到了武昌,他四肢健全,再不济,就算是沿路乞讨,他也要回商家看上一眼。 想是这么想,可是当他真正体会到吃不饱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想得有多简单。他放不下身段来乞讨,只能饿着肚子,穿着破烂的衣裳,藏在一群乞丐中间。要防着陈景俞,还要避开街头混混的无力暴打。 这是他商泽修这辈子最窘迫狼狈的日子。 回到武昌的这两三天,一个小孩倒是每天给他送饼吃。他不能跟别人乞讨,但是他愿意接受那孩子的好意。三天下来,倒是也没饿死。 只是他不知道,那小孩不过是陈景俞偷偷找来吩咐的。她知道商泽修高傲,知道商泽修不会伸手乞讨。所以她安排个善意的孩子来到他的身边,给他饭吃。 恐怕他知道了这些事情,准要转身强迫自己把咽进肚里的食物给吐出来。 “死人了死人了!” 远远就听见有人在喊着,有人在议论着,都往河面的方向跑。他本无意去凑热闹,可是却听见有人说,那是青州来的人。 青州! 商泽修心口一乱,扔了手里头的烧饼就往那河边跑,到了地方,挤进人群。被挤到的人有的嫌弃有的厌恶,他身上的狼狈让别人都远远闪开到了一边,避之不及。 那衣服他认得,是何宁喜欢的一套! 他的心越发的乱了起来,像是有个手在狠狠掐着他的整个脖子,呼吸那么困难…… 没有人愿意下去把那个背朝天漂浮在河面上女人拉上来,他们一边嫌弃忌讳,一边又只是在旁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商泽修酿跄的上前,眼睛紧紧盯着那女人。 人们看见一个疯了的乞丐跳进了河里,朝着那溺死的女人游去。女人的衣裙被河水泡开,可能连脸都是。 他们都觉得商泽修疯了,他们都不能理解一个乞丐对一个溺死的女人这么紧张的原因。有人开始议论,是乞丐觉得那女人身上还有钱财,更有无耻的人说,是乞丐许久没见过女人了…… 他们都听不到商泽修一口口的喊着“宁儿”两个字,他们都看不见商泽修脸色的潮湿不是河水而是泪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宁儿!不是你,不是你……” 商泽修游到那女人身边,把那女人抓住翻了个个。那女人被泡开的脸,恶心又恐怖,把他吓得松了手,失去了重心陷下了河水里。 岸边的人一阵惊呼,更加拥挤的往前探头去看。何宁拉着青竹,好笑的骂她:“你去哪儿都爱看热闹,死个人有什么好瞧的?小心看包,一会儿又丢了衣裳丢了钱的。” 青竹哂笑,“万一大少爷也在里头呢?” “你家大少爷,才没有这么八卦看凑热闹!” 何宁回到青州之后,再也没有笑过。就算是商瑜缠着她说笑,她也只是牵强的笑笑,从不发自内心。 秦连也回来了,说当地的警卫厅虽然找到许多的尸体,可是里头却没有商泽修。有的尸体没人认领,都聚在一块儿焚烧,找个随便的地方就埋葬了。 苏禾柳越发的愧疚难安,她觉得是自己弄丢了当初还算坚强的何宁。 而突然有一天,何宁却找来了青梅和秦连,竟然能稍微的挂着些喜气,说要给他们把喜事办了。 商家好久都没热闹过了。 苏禾柳特地给青竹也做了一身旗袍,一想到还有个冬香,也顺带做了一件。两个丫头瞧着那衣裳就欢喜,拿着比划了半天就是舍不得穿上。 何宁看了看门外头郑司令的警卫,问她:“又来了?” 苏禾柳撇撇嘴,对门口的那些门神全不在意。 “你要不喜欢,我现在就撵走他。” 她摇头,继续给商瑜修着手里头的玩具。当初商泽修给商瑜抱来的小黄狗安静的躺在她的脚边,惬意假寐。 前段时间商瑜还给它起了个自以为了不得的好名字,叫大黄,惹笑一院子的人。独独余下了何宁。 “禾柳,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郑司令沉着一张脸,喊着苏禾柳。 苏禾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茅房在左边,花园在右边,前厅就是刚才你喝茶的那个地方,这回郑司令要问的是哪里?” 他垂了垂眼,显得有些落寞。他是军人,站得笔直,全身带着不容拒绝的气息。苏禾柳撇撇嘴巴,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 “宁儿不是外人,这是她的宅子她的地头,什么事儿你说吧。”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我要走了。” “慢走不送。”苏禾柳转身就要走,纤细柔软的手腕却被人给抓了个紧实。 她怒瞪着面前的男人,冷笑道:“怎么,郑司令又想动粗么?” 郑司令长叹一口气,轻轻放下了她的手腕。“你还是这么要强。可是有些事情,你不明白。有些难处,你也不懂。战火越来越盛,青州是个好地方,等我摆平了前线,我再回来找你。” 苏禾柳这才知道他是要离开青州,心里不知怎么的,突然间又空了一下。 “禾柳,其实,秦玉梳日子不长了。她生了病,就那么一两年的光景了。我愧对玉歌,这才百般的迁就她。她有时候可恶,有时候,也很可怜。” 说完了这番话,郑司令真的就带着人离开了商家。何宁抬头看了苏禾柳一眼,发现她那张精致的脸孔上已经满是泪水。 她抬手给了苏禾柳一个拥抱,就好像商家糟了难得那一回,她一打开门,苏禾柳就给了自己一个暖暖的拥抱。 “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你总记着念着,她会啃噬你的心,让你生出魔障来。禾柳,我希望你能找到你自己的兴奋。” 第一百三十一章 结婚证书 阴雨绵绵,连着下了好些天了。何宁刚回到商家,冬香赶紧拿了一身干爽的衣裳要她换上。她褪下那身打湿了半边的衣裳,冲冬香笑笑。 “这雨是打了伞也没用,照样湿了半边衣裳,下回干脆连伞都不要带着去了。” 冬香一脸正色,“谁能像夫人你似的,整夜整夜玩。你昨儿下午要是回来,不就弄不湿衣服了么?” 何宁瞪着他,骂道:“我瞧着倒是你懒得洗。” 冬香吐吐舌头,抱着那堆换下来的衣裳呵呵笑着走了。苏禾柳从外头进来,刚起床还有些慵懒样子,一边打着个哈欠,一边问问何宁:“又陪着唐夫人打了一宿的麻将?” 何宁淡淡嗯了一声,也问她:“又做一宿的旗袍?” 苏禾柳没答她的话,而是心疼她一身的疲惫和憔悴。“当初我没教你打麻将就好了,瞧你,现在整天都出去陪那么太太夫人的打麻将,你自己都嫌烦了吧?” 她笑着指了指不远处巴掌大的小皮包,“瞧,那全是我一晚上的战果。” “呵!不少啊!”苏禾柳过去拿起那小皮包来瞧了瞧,果真比昨天拿出去的钱要多了一倍不止。 “昨天给唐夫人明里暗里的点了不少炮,唐夫人一高兴,她下头所有店里的货源,都要了咱们的。” “真的?”苏禾柳瞪大了一双眼睛,流露出惊喜。 何宁微笑点头,又肯定了一遍。“真的!” 苏禾柳大笑两声,一点儿都没有女人家的矜持。上前来拥住何宁,在她耳边咋呼着:“我早就说唐夫人喜欢你这一类的女人,瞧,我没说错!宁儿你真好,给我揽了这么一大笔的生意。” 她嗔了苏禾柳一眼,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耳朵。“当年我瞧见你的时候,你可不见得有这么咋呼,一整天蹦蹦哒哒的,哪有做别人干妈的样子?” 苏禾柳倒是不在意,还笑在那一笔生意里。“商瑜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嫌弃我了?你早几年怎么不嫌弃我?” 何宁说不过她,只能笑着摇头。 他们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了商家的前厅,让何宁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又或者,她已经习惯了那么多年,现在突然间瞧见这两个人,倒反是真的有些不适应了…… “一定要我们在这里站着么?”陈景俞依然是从前的高傲,一点儿都没有把何宁放在眼里。 她一直盯着躺在担架上头的昏迷不醒的商泽修,根本就没有接她话的意思。苏禾柳从她的身后站了出来,望着陈景俞一声冷笑。 “商泽修留下就可以了,陈小姐不送。” 陈景俞勾着笑,转身看了看商泽修。“先给我们找张床,泽修需要休息。” 青竹抱着孩子,一步就跨到了她的跟前,竖着眉眼就骂道:“什么叫给你们找张床,这是商家,来者皆是客,可是独独你陈小姐,我们夫人不欢迎!” “什么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瞧瞧,就这么个德行。” 青竹还想说话,又被身边的苏禾柳一拉,只能讪讪住了口。怀中孩子生出肉肉的小手来抓着她耳边的头发,咿咿呀呀的说着话。 “你能带泽修回来,我是一定要谢过陈小姐的。冬香,去给陈小姐准备歇脚的房间,青竹,去喊秦连回来。禾柳,帮我把泽修扶起来。” 苏禾柳颔首,两个人上去就要把商泽修从担架上头扶起来。陈景俞又横在两人面前,叫住了冬香,“一间房就好,我跟泽修,现在是夫妻。” 何宁双耳一阵乱轰,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苏禾柳直了眼,抬手就要狠闪过去。陈景俞身后的那些人明显个个都是练家子,一招就给苏禾柳给制服在了地上,拧着苏禾柳的胳膊,让她疼的直冒汗。 “住手!这是商家,轮不得你们过来放肆!”何宁高声呵斥,身上全是冷意。 陈景俞轻叹一口气,从手里提着的行李箱里拿出一张纸,竖在了何宁的跟前。 “你瞧好了,这是我跟商泽修的结婚证书。现在是新社会,你们老的那套根本就不能算数了。只有这一纸证明,才是真真正正被人认可的存在。何宁,你替泽修守了商家那么多年,是时候放手了。” 何宁双眼里头就只有那张印着鸳鸯如意的结婚证书。顶头的那四个字一笔一划都是刺眼,那上头温言爱慕的誓词,商泽修和陈景俞的名字,还有落尾的证婚人…… “宁儿!那是假的,她存着什么样的心你不懂么?假的!” 苏禾柳才刚说完,擒住她的男人又用了一份力气,咔嚓一声,苏禾柳一身惨叫,竟然脱臼了! 她被那一声脆响换回了神,走近屋里拉开柜子,拿出一把手枪来,直直指着陈景俞的脑袋。 “你再敢乱动我院子里头的人,我不介意一枪崩了你的脑袋。” 在何宁拿出去手枪来的时候,陈景俞身后的所有人都从怀中掏出了手枪来指着何宁。苏禾柳看的清清楚楚,那些人的手枪,是军用的! 军人! “你瞧瞧,不够冷静不是?你才有一个人,而这里,全是我的人。” 陈景俞的得意在何宁眼里就是个笑话。那枪管依旧指着陈景俞的脑袋,她似笑非笑的望着陈景俞。 “这里是青州,是商家。尽管现在商家没有之前的荣宠,可是陈景俞,你带着这些人闯进了商家,一边伤人,一边还在威胁我。陈景俞,你有没有脑子?” 陈景俞脸色顿时一变,看着这么有底气的何宁,她突然有些心虚起来。她来时就已经打听清楚了,商家这么多年还能在青州,除了在青州势力越来越大的肖孟九,跟警卫厅的关系也不容小觑。 如果事情闹大,他们可能真的会没命! “把枪收起来!” 陈景俞拉下了脸,喊着自己的人收了枪。只是他们收了枪,何宁却不收。 “何小姐,我的人已经听话的收了枪了,你还要指着我?” 何宁眉梢一挑,讽刺道:“你的人,跟我有什么干系?另外,叫我商夫人!” 陈景俞张口笑了两声,晃了晃手里头的那张结婚证书。“你瞧不见这是什么东西?还是你不认识字?现在商夫人三个字,是我陈景俞的!” 话音刚落,何宁手里头的枪就走了火,吓得陈景俞松开了手里头的那张纸。那被陈景俞炫耀得意的结婚证书,已经给何宁的手枪打了一个窟窿。 青竹怀里的孩子受了惊吓,哭了起来。陈景俞身后的那些人又重新掏出了手枪,那些黑不见底的枪口,都指着何宁的脑袋。 “陈景俞,你以为这些年我是白过的么?你敢来商家,就应该知道,你面前站的是一个已经几近疯狂的人!” 擒着苏禾柳的男人在枪声一响的时候就松开了手,转身去护着自己的主子。苏禾柳忍着痛跑到青竹身边,让她先带孩子出去,把秦连和肖孟九找回来。 担架上头沉睡的商泽修似乎是听到了这一声枪声,虚弱的呻吟了一句。气氛太紧张,谁都没听清楚,只有何宁,听见了这一句多年未曾再听见的“宁儿。” 她放下了手枪,急着喊冬香。“快把大少爷送到我的房里,青竹,青竹呢,快去喊医生来!” 冬香原本是心惊肉跳,瞧着何宁失了神的就往那枪林里头钻,吓得更是没了魂儿了。陈景俞原本不愿意何宁碰商泽修,可是何宁那极具冷意的眸子,让她越发的心慌起来。 陈景俞给身后的人打了个眼色,他们抬着商泽修,就要往后院走。何宁追上去,紧紧拉住了那担架,几乎用了她生平所有的力气。 敲门声! “商夫人,我是警卫厅的吴杨。” 众人皆是一震,苏禾柳扬起了喜色,忍着痛意挑衅的望着陈景俞,转身就想要去开门。陈景俞没了办法,只能对何宁说了实话。 “有人要杀我们,不能让警卫厅的人发现我们在这。” 何宁哪能听得了她的话,依旧是死死拉住那担架。陈景俞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要是能有一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先砍了何宁的手。 “送到她的房里。” 陈景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句话,何宁才终于松了手。 冬香打开了商家大门,苏禾柳妖娆又妩媚的笑着。“吴大哥怎么过来了?我刚刚听见外头有枪响,你不去调查,来这里讨茶喝啊?” 吴杨是警卫厅的巡逻的小队长,枪声就等于是出了人命!这等重要的事情他怎么还有闲心来讨茶喝? 挠了挠头,吴杨一脸困惑。“枪声不是从这传出来的么?对了,商夫人呢?” 苏禾柳又笑了起来。“吴大哥真是说笑了,商家全是妇孺良民,枪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还有枪声。宁儿昨儿陪着唐夫人打了一宿麻将,才刚刚睡下呢。要,要我喊她起来?” 一听唐夫人的名号,吴杨就堆起了笑。“那准是听错了,我得快过去查查,可别闹出人命了!” 苏禾柳陪着笑,直到吴杨带着人走远,她才让冬香关了门,疼的倚在大门上,全身发抖。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叔叔 陈景俞在何宁的身后,眼睛盯死了她,生怕何宁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弄坏了还在沉睡的商泽修。 何宁不回头都知道,陈景俞现在的样子有多狰狞可怕,她甚至是背对着陈景俞,都能看见她眼睛里头的狠毒与怨恨。 她管不得那张结婚证书,她才不想理会现在的结婚方式和当年的成亲礼仪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她要等商泽修醒过来,要问他,这两个女人,他到底是要谁! 她守了商家那么多年,她不相信商泽修会抛弃了她。就跟苏禾柳说的一样,她心里也不信那张结婚证书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陈景俞还不跟她撕脸? 跟着陈景俞的一个男人从屋外进来,跟陈景俞一阵耳语。陈景俞看了看那男人,又瞧了瞧何宁,咬咬牙带着那男人走了出去。 何宁的身子突然间就轻松了不少。没有陈景俞的地方,她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脆弱拿出来,不用再穿上那一层坚强的伪装。 其实她早就已经伤痕累累。 六年,整整六年,她一个人撑了商家六年!商泽修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出事,现在,她已经快要二十二了。 现在的商泽修虽然只是在沉睡,可是眉眼之间已经不比之前了。他晒黑了,也更加的成熟,却还是一如当初的儒雅迷人。 时间能够把她磨得尖锐,她也就相信,时间照样能让一个男人变了心。从前的她还不信,可是时光越来越长,她心里的怀疑开始生了根了。 如果那结婚证书是真的,如果他真的跟陈景俞在一起,她会带着商瑜离开。曾经她说过一句话,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我何宁,也不是没了你商泽修就不能活的女人! 她干干坐在床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想起了成亲那一日…… 商泽修才刚刚睁开双眼,就瞧见背对着自己坐着的女人。她穿着紫红的旗袍,头发梳到身后,用个红蝴蝶的卡子固定起来,还有一缕俏皮的落发,垂到了颈边…… 他的嗓子干的厉害,喉咙里头就像是烧着一把火的难受。 “景俞,水。” 他瞧见面前背着他的女人身子猛然一怔,后背绷得更加笔直。 “你耳朵聋了?” 他的声音越发醇厚,因为太渴,有些沙哑,只是那里头的冷意,还跟当初一模一样。她的心突然间就平静了下来,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泽修,你回来了。” 商泽修惊愣当场,两只眼睛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就只有面前的人。熟悉的相貌熟悉的眉眼,这真的就是他的宁儿! 活生生的宁儿! “宁儿?” 他像是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却瞧不见她脸上多余的颜色,她依旧是平平静静,一副淡然。他这才后知后觉,她说的是“你回来了。” 何宁站了起来,给他倒了杯水。他整整一杯水一口就给喝干了,不过瘾的又把被子递还过去,还想再要一杯。 她又转身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了他的手里。 “宁儿,我是泽修,我回来了。” “我看见了。” 何宁的冷淡让他稍有疑惑,随即想到了这些年一直再他身边的陈景俞,他双眸一冷。“陈景俞对你说了什么?” “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么?”她嘲讽一笑,让商泽修的心突然间慌了起来。 “宁儿?” 商泽修要去拉她,何宁却只是闪身躲开,远远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商泽修笑的有些虚弱,捂着胸口的位置咳嗽了两声。 “当初商船落水,我以为自己没命了,结果我活了下来。后来我听说商家出了事情,我想要赶回来,可是出了意外,我以为,你死了……” “商泽修,这么些年,你当我两只眼睛两只耳朵是白长了么?好听的借口我听得太多,你这样的,真是拙劣。就算商家出了事情,我真的死了,你还有商瑜,你想过商瑜没有?” 商泽修心口一窒,又咳嗽了两声。商瑜,他这些年从未想起过的孩子。就因为她是自己不喜欢的姨太太生下来的孩子,所以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没有记挂过。 他只想得起商家,想得起何宁,从来都没想到过商瑜。 他沉着眸子,坦荡的望着她。“陈景俞跟你说了什么,你现在会这么讨厌我?” 何宁两只手心骤然捏紧,又再松开。一只手放在桌上,那张残缺不全的结婚证书还在那放着…… “泽修,我为你守了商家那么多年,我也说过,我不是那种离了你就活不下的女人。我今天只问你一句话,陈景俞是不是你的女人?我跟陈景俞之间,你如果选择留下她,我带着商瑜立刻就走出商家。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你把陈景俞给我赶走。” 商泽修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确实是陈景俞救了我,可是,我跟她什么都没有。她不是我的女人,我也从没许诺给她什么。等我好起来,我让她滚出商家。” 何宁全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刻全都抽离了身体,软软的就跌坐了地上,入了魔一般的失笑起来。 商泽修担心她,着急着要起来,这一动又扯动了胸口的伤,疼的他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对我,我就知道……” 她站了起来,拿着那张碍眼的结婚证书递给了满头冷汗的商泽修。“我要你把这东西,甩在陈景俞的脸上。” 商泽修只低头看了一眼,全身就泛起了杀意。陈景俞真是不要命,这些年她真是一点学不到自觉。 这么想来,当初在武昌那条河里飘着的女尸,也一定是她干的了! 他疯了一般的紧紧抓住何宁的手腕,死死盯着何宁。“你是不是去过武昌?” 何宁想起在武昌疯狂寻找商泽修踪迹的日子,心酸又苦涩。“你真的在武昌?” 他笑了起来,震得胸膛刺痛。“原来你真的在武昌,我真蠢,那个穿着你衣裳溺死的女人,原来只是个幌子!我的宁儿还在,还在!” 他伸手紧紧把她揽入怀中,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何宁听着那番话,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那一天青竹要求凑热闹的地方…… “你们在做什么?” 陈景俞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目光紧盯着拥在一起的两个人。何宁偏头过去,六分得意四分讽刺,看的陈景俞只想上前打散两个人。 何宁推开商泽修,手才放到他的胸口,商泽修一声闷哼,何宁只觉得手上湿濡一片。抬起手来看了一眼,竟然全是血迹。 陈景俞一声惊呼,已经跑到了床榻边,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用力的把何宁从床沿边拉了下来,差点被摔在地上。 “泽修!我都说了你情绪不能激动,你看,伤口又流血了!小刘,快去拿我们的药箱来!” 只见门口一个人影一晃而过,脚步急急的就跑走了。何宁看着商泽修已经被鲜血给染红的前胸,竟然紧张的都忘记了呼吸。 陈景俞像是经常做这种事情,快速的解开了商泽修的衣裳,露出里头层层缠绕已经变成了血红色的纱带。 她就站在后边冷眼瞧着这一切,不上来帮忙,也不退出房去。 这是她的房间,为什么要退出去? 商泽修紧紧捏住了陈景俞正在处理着他伤口的手,力气大的都快要捏碎了陈景俞的手骨。他把那两只手狠甩到一边去,沉声说道:“陈景俞,你骗了我那么多年,竟然还没学乖,那么喜欢自取其辱么?” 说着,他就把那张残缺不全的结婚证书真的甩到了陈景俞的脸上。“你把这玩意儿弄出来,逗小孩儿过家家,还真当成一回事儿了?” 陈景俞结过那张纸,咬着唇,红着脸,白着脸,恨恨瞪了何宁一眼。“泽修,我能解释。要不是因为这张纸,我们活不到现在!假的又怎么样,我保了你一路,让你有命活到现在,你竟然还怪我?” “我让你保了?”他眸子里头的寒霜都能把陈景俞从头到脚的冰透了。 陈景俞忍着泪,软软喊了一声:“泽修。” 何宁懒得再听,不再去看商泽修,直接就出了门。商泽修一急,忘记了自己的伤,刚一动,又被陈景俞给压了下来。 啪! 响亮的耳光传到了已经走出屋外的何宁耳里。她望着外头的天,尽管还是没有太阳,却突然间觉得暖了起来。 不知道商泽修用了什么方法,陈景俞当晚就带着人住进了陈家的老宅,只留下两个人留下照顾他。其实说的好听是照顾,实际上不过是监视。 何宁去接商瑜放学,回到商家,商瑜放下书包就抱着大黄玩去了。不见何宁,就找到了她的屋子里头。 远远站在门口,盯着半坐在床上的男人,六年未见的父女,他只听她喊了一声:“叔叔。” 商泽修脸上闪过愧疚与难过,依然挂着笑的冲着商瑜招招手。“瑜儿,我是爹爹。都长得这么大了,快过来让爹爹看看。” “妈,肖叔叔今晚不过来了么?明天礼拜天,她答应要带我去钓鱼的。” 第一百三十三章 祠堂受罚推荐票满千加更 何宁看了一眼商泽修,正要说话,又见商瑜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算了,我自己去找他。” 商泽修垂下眼帘,默不作声。何宁把手里头的毛巾递给了他,擦了一把脸。他把那毛巾还给何宁之后,望着她问了一句。 “奶奶葬在哪里?” 她接过毛巾的手顿了顿,顺势放进了脸盆里。“明天我带你过去。” 她说完就要走出房去,商泽修急问:“你要去哪?” 她回身淡淡的望着他。“你身上有伤,需要好好休息。我去别的房睡。” 商泽修张了张口,还是没说出挽留的话来。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换做他是何宁,他绝不会让自己再回商家。 宁儿永远都是宁儿,心里有怨从来不说。 他的傻宁儿。 何宁出了房间,这才想起来胳膊被拧脱臼的苏禾柳,到了苏禾柳房里,苏禾柳一只手搭在额上,正在小憩。 听见动静,她挣开眼睛望着何宁。“怎么说?” “他要去看老太太。” “看什么看?”苏禾柳一下子又火了起来。“这么些年他一眼都没瞧过商家,现在还想看什么老太太!当初他一走了之,商家出了多大的事儿他不回来瞧瞧,现在倒是记起老太太了?” “禾柳,我去武昌那一回,差一点就遇上了他。是我自己拉着青竹走开了,怨不得人。” 她把当初在武昌的事情说了出来,听得苏禾柳微张着红唇,一脸惊讶。 天意弄人么这是? 想到这里,苏禾柳又愧疚了起来。当初要不是她心软,可能何宁早就遇上了回青州的商泽修,又或者,现在何宁早就成了肖孟九的女人。肖孟九默默的撑着她,撑着商家,她一直都觉得,最适合何宁的男人,就只有肖孟九。 可是何宁的眼里却只有商泽修那个男人。 那么她自己呢? 何宁回过神,看见满满悲伤的苏禾柳。“对了,听说郑司令过几天就到青州了,你有什么打算?” 苏禾柳抬起眼眸蹙眉问她:“我能有什么打算?” 何宁轻叹一口,“秦玉梳已经死了两年了,郑司令跟你之间的误会,解释开了就好。他每一年都要从那么远的地方回来青州,你说为什么?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总是一个人飘着不是?” 她被何宁念得烦了,翻了个身,又突然碰到了才刚刚接上的手臂,疼的是直吸冷气。 “小心点儿,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给我悠着点。” 苏禾柳只是把脑袋转到了另外一边,继续着沉默。何宁叹了一声,给她拿了件大衣披上。 第二天一早,何宁就去商泽修的房里等他。商泽修苦笑的看着她,“宁儿,帮我一把,我下不来。” 她愣了一会儿,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商泽修两条腿才刚刚下了地,就疼的又是咧了咧嘴。 何宁查出不对,把他重新扶到床上坐着,自己拉起了他的裤脚查看。他的小腿上长长的一道口子,一直都脚踝的位置,狰狞又恐怖。 “你脚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她一边心疼一边怒视着她,转身就要去让冬香喊医生来。 商泽修却拉住了她,柔声安慰。“别走,我这伤不能让人知道。” 她抽出那手,冷冷望着他。“我不知道的事情,似乎太多了。” 他哂笑。“我的伤就这两个地方,这些疤掉了,伤就好了。” 何宁不知道自己红了眼眶,整个下唇都快要被牙齿给咬破了。商泽修脸上有了丝急色,忙着哄她:“好宁儿,事情太多,我慢慢跟你讲。我现在回来了,就哪儿也不去了。” “你……还能走么?” 商泽修笑笑,肯定的点了点头。何宁咬咬牙,去外头喊了一直在守着商泽修的那个男人,帮着她把商泽修扶到了商家的祠堂里。 商泽修望着商家的列祖列宗,那上头新加了一个排位,正是商老太太,他的奶奶。 不叫何宁说话,不需要蒲团,他已经双腿一曲,跪在了冰冷僵硬的地面上。 “奶奶……” 何宁沉了沉眼眸,转到一边去,取出老太太曾经打过自己的藤条,放在身侧。望着跪在地上满是伤痛的商泽修,她狠了心,提起藤条狠狠就打在了商泽修的后背。 陈景俞留下的那个人想要上前来阻止何宁的疯狂,可是在他跟着迈进商家祠堂的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这个女人的意思。 他也是有血性有家人的人。 罢了手,站在一边,瞧着何宁一脸心疼,一脸悲愤的用那藤条不留余力的打着商泽修。 “奶奶一直放不下的就是你!” “商瑜一直念着要找的人就是你跟奶奶!” “你的姨太太卷了商家的家产,你留下的债务,全是我一个人在扛!” …… 何宁不记得自己打了多少下,商泽修一声都没哼,眼睛直直盯着那上头的牌位,耳朵里听着何宁对他的控诉。 比起那颗心来,身上的疼算得了什么?他确实是该打该死的人。 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何宁放开了那藤条,藤条落地的瞬间,何宁也跌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算起来,这是她这些年来唯一在人前哭泣。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却经历了这么多。 陈景俞在半个小时之后赶到了商家,在祠堂找到了还跪在地上的商泽修。何宁早就止住了眼泪,看见她带着人进了祠堂之后,站了起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商家的祠堂就只能是进了家门的女人才能进来,陈小姐逾矩了。” 陈景俞笑了起来,狂妄又高傲。“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何宁,就你还守着当年的那一套?祠堂?笑话,我陈景俞想去哪里去不了?让开!”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染上了一丝血红,透着冷意。“这是商家的规矩,你现在踩着的,是商家的地盘!”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里头的冰冷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让陈景俞冷不防的吓了一跳。 “何宁,我劝你看清楚利害关系再对我大吼大叫。”昨晚回到陈家古宅的陈景俞越想越不甘心,在何宁的面前她从来都没认输过。现在也绝不可以! 她掏出手枪来,对准了何宁的心口,誓要把昨天的耻辱给还回去。只是她还未显出得意,就听不远处一声手枪上膛的声音。 “陈景俞是么?在商家放肆,你有没有问过我?”肖孟九握枪的姿势比陈景俞要专业许多,陈景俞旁边的人大惊失色,这样一个人跟了进来,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发觉! “商家早有规矩,只有正式被娶进门的女人才能进祠堂。你个名不正言不顺,只能追在泽修身后跑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进祠堂?” 陈景俞黑了脸,眼里闪出恨意,那恨意恨不得把面前的何宁给生吞活剥了。 “何宁,你可真有种!竟然让男人都找上门来了?” “那是我商家的恩人,你?就是给我何宁提鞋都不配。商家祠堂,你更加没有资格进来!” 肖孟九沉着脸,盯死了陈景俞。 两边僵持不下,陈景俞身后的人都有了些不耐烦。昨天那枪声都能引来警卫厅的人,今天万一一乱,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出不得一点儿乱子! 商泽修被扶着从里头走了出来,陈景俞瞧见他之后,竟然还能收起那不讲理的样子,一脸可人相。 “泽修,你还有伤,怎么能乱动?” “陈景俞你过来。” 何宁微愣,陈景俞巧笑,叫了自己手下的手收了枪,走到了商泽修的跟前。商泽修抬手就要给她一个耳光,可是陈景俞有了防备,竟然能躲开他的手,可是她才刚刚收起的手枪,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落到了商泽修的手里。 “泽修你做什么?” 商泽修暗沉的眸子翻起惊涛骇浪。“时隔六年我才能重新站在这里,你说我要做什么?” 陈景俞的心陡然一沉,商泽修要杀她! “商泽修,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再在我商家祠堂前大声喧哗,我照样一枪崩了你脑袋!” 陈景俞住了口,眼怀恨意,心里恨不得拆了这商家的鬼祠堂!肖孟九见她的势头降了下来,也收起了枪,走到何宁的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商泽修眉心微蹙,心口紧了起来。何宁听着肖孟九的话,脸色突然间变得难看了起来。看了一眼商泽修,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跟着肖孟九出了商家祠堂,朝着前厅走了出去。 陈景俞嘴角勾着嘲讽,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不禁说道:“这么些年来,她一个人能撑着商家,说没有肖孟九的一半功劳,我可不信。只是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关系,谁能说得清楚明白?” “你闲命长?”商泽修“咔嚓”一声给枪上了膛,吓得陈景俞往后退了两步。 “商泽修!如果你伤了我,我表哥不会轻易放过你,放过商家!来的时候你以为我没给自己想好退路么?我可是说了,如果我出了意外,没能回去,我表哥会定会替我血洗青州!”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密报 “试试看。”商泽修冷冷甩下那一句话,转身对一直跟着自己的人说:“小江,扶我回去。” 被叫小江的人刚上来扶起商泽修,秦连不止从哪里冲出来,扑倒在了他的脚下。 “少爷!”秦连瞧见他的第一眼,满腔的悲戚的就喊了那么一声。 商泽修微微晃了晃身子,笑道:“秦连,你还活着。” “活着活着,少爷也活的好好的!夫人昨儿让青竹过来喊我们,我还不相信!” “秦连,扶我回房。”他甩开小江的手,转而让秦连扶他回房。陈景俞的脸拉得老长,握拢的手心已经被指甲给戳破。 陈景俞狠瞪着小江。“真是没用的废物!” 进了屋子的商泽修,让秦连把门给锁上。秦连虽然不懂,但是他也知道,跟着陈景俞的那些人不是好惹的货。 锁上了门,商泽修显得有些疲惫,半靠半坐在床上,捂着胸口蹙着眉。 “少爷?” 秦连心里还余着惊喜,现在一看,自家没了消息好些年的少爷显然是生了病。 商泽修摆摆手,对秦连说:“秦连你过来。” 秦连到了他的跟前,他才小声的吩咐了一些什么东西。秦连听完一脸的惊愕,后又认真的点了点脑袋,应了下来。 陈景俞带着火气,砰砰的就拍着房门。商泽修不理会她,倒是秦连生了一肚的气。 主子回来了,秦连的腰挺得比之前都要直。他开了门,那张经过了六年褪去了稚气的脸上,全是少有的稳重。 “陈小姐,念你是客,商家对你礼遇相待,也还请陈小姐对商家放尊重一些。少爷需要休息,陈小姐如果想等,可以在门外等。” 说完了这话,秦连竟然把房门关上,自己先退到了一边去。陈景俞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 当初那个只会追着商泽修的小跟班,现在竟然敢用这样的一个语气来跟她说话! “秦连,你真是长大了许多了。” 秦连笑得直爽,就呈了她的那一句话。“陈小姐说的是,岁月催人老,也不能总是挂着当初的幼稚不是。” 陈景俞勾起淡笑,后才反应过来,秦连竟然是拿她刚才的话来揶揄她!他的意思是,所有人都长大了,就是她陈景俞还是一副当初的样子,死不悔改? “你这嘴,真是叫何宁给养刁了啊!” 她皮肉不相连的笑意让秦连瞧着是怎么都不舒服,只觉得怪异和别扭。 “如果还不机灵一些,怎么配做伺候夫人的人。” 陈景俞冷哼一声,抬手又要去敲门。秦连又在旁边轻声说:“陈小姐,我们家少爷说了,如果陈小姐还是在他的房门前大吵大闹,他就把那封密报给撕碎了。” 陈景俞急人听见这话,眼睛不由的都瞪得老大。商泽修竟然把这等机密告诉了秦连这个小厮? “他真的是不要命了!”陈景俞恶狠狠的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咬着唇的又转望向旁边的秦连。 “你要是敢多嘴,别怪我先崩了你妻儿!” 秦连一脸自得,笑道:“陈小姐放心,当年我一直跟着少爷,陈小姐应该知道一些我的秉性。我虽然是商家的下人,可是少爷才是我的主子。” 陈景俞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是冷哼一声,去喊人搬了两个椅子来,就在院子里捡个阴凉地儿坐下了。 秦连也不管他,一如当初他在商泽修书房外头守着一样,站的笔直。 天气说变就变,淅淅沥沥的又下起了雨来。陈景俞一行人又躲会了屋檐下头,脸色愈发难看的咒骂着这一场雨。 院门口又走来一个人,顾不上那雨滴,走到陈景俞身边说着什么。陈景俞听完大怒,当着秦连的面就呵斥了起来。 雨声溅大,陈景俞又突然看了一眼秦连,压低了声音。隐隐约约,他只听见司令,追杀,商泽修这几个字。 秦连留了心眼,低下头,垂着眼帘,用手掸着被雨滴打湿的裤脚,可是一双耳朵,竖的比其他时候都要高一些。 等雨势稍微小了一些,陈景俞就带着人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他这才打开了商泽修的房门,溜了进去。 其实房门外头还有一个人,正是陈景俞留在商泽修身边的小江。他明里是陈景俞的人,可是其实,他早就已经归属在了商泽修的手下。 正因为这样,秦连才对他放心。 “陈景俞走了?” 秦连点头,看了看门外。“走了。” 商泽修淡笑。“小江是自己人,这点你放心。我救过他的命,他不会出卖我。” 秦连远想要反驳,人心险恶,世道又混乱,衷心两个字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么清晰了。可他又在瞧见商泽修眼里的放心时,才真的相信了外头的小江。 “她说了什么?” 秦连还想当年那样,一脸崇拜尊敬的瞧着他。“少爷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陈小姐会离开,还交代我盯紧了她?” “我之前就受了伤,其他地方她不可能去,唯一能藏起我的地方,就只有青州。如果来了青州,危险就能避开,可是她的麻烦事儿就不少了。” 他说的这些话,秦连都听不懂。商泽修也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倒是问起了今天来到祠堂的肖孟九。 “这些年,都是肖孟九在帮撑着商家?” 秦连垂下了脑袋,当年的事情闪过脑海,他如鲠在喉。 “当年那些债主追上了门,差点就拆了商家的大门。夫人当时没了办法,好在肖先生把乾帮的钱拿了出来,替商家还了债。夫人不愿意承了他的情,只留下商家的两间铺子,其他的都递给了乾帮。还有不少的值钱东西,也一并都给了乾帮做抵债。” 说完了这些,秦连停了停,由衷的感慨。 “夫人这些年不容易,现在少爷你回来了,就好了。” 商泽修的心猛地抽痛,他喘了好久才平复了下来。似乎是气氛太过沉重,秦连又挑起了话头。 “少爷,夫人做主,给我和青竹成了亲。去年刚生了个胖小子,过一会儿我带过来给你瞧瞧,长得老漂亮了!” 商泽修轻轻笑了笑。“嗯,青竹那么漂亮,生出来的孩子一定好看。” 秦连扬起得意。“那是!”罢了又觉得不对劲,急得又说:“少爷你的意思是我长的丑了呗?” 何宁跟着肖孟九出了商家,直直就朝着刚建好不过半年的库房去。远远的就瞧见了警卫厅的人围在外头,她的心不由得慌了起来。 肖孟九拉起她满是粘腻湿汗的手,安慰的紧握了一下,又放开了它。 “没事,你跟着我。” 何宁颔首,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 “吴队长,我这小小的库房怎么劳您大驾给我守着了,我可付不起吴队长的工钱。” 吴杨哈哈笑了两声,一点儿都没在意肖孟九话里的揶揄。“肖大当家这话说的。大当家在青州可是一把手,就是不给工钱我也得看不是?” 肖孟九淡淡笑着。“吴队长真是会说笑。” 吴杨扭头看见跟在肖孟九身后的何宁,又笑着问:“哟,商夫人也过来了?” 何宁踮着脚的往里头瞧了瞧,不明所以的问:“吴队长,我这小库房怎么得罪你们警卫厅了,怎么那么多人守着?” 吴杨有些烦躁的看了看里头,对何宁一脸为难的说:“唐夫人在里头。” “唐夫人?” 何宁和肖孟九相视一望,都瞧见对方眼里的疑惑。怎么唐夫人过来,还带着警卫厅? 吴杨像是看出了二人的不解,这才解释说:“是有人讹传,说商夫人你的这个库房里头藏着西药!你瞧现在的青州,就算是在医院里头,西药也不够用啊。现在前线战事吃紧,所有地方都严查西药。” “那干唐夫人什么事儿?我这小库房里都是布料,谁说有西药了?” 何宁拧着眉心,脸上有些怒气。吴杨最会瞧人脸色,又腆着笑的说:“唐夫人跟咱们厅长的关系,大家不也都知道么?唐夫人说现在他们的店里头的供货源全是来自商家。商家要是出了事儿,她可是担不起的。” 肖孟九在旁边听着直冷笑。“这就是唐夫人闯进商家库房的借口?” 吴杨悻悻的住了口,尴尬的摸着鼻子。 何宁笑的风轻云淡,对吴杨说:“我进去瞧瞧。吴队长得闲了过来做,禾柳这几天都在家。” 吴杨本就生得白嫩,只要害羞,脸上的红色就在那摆着,一只眼睛都能瞧得明明白白。她抿嘴直笑,跟着肖孟九进了库房里。 远远的就听见库房里有人在争吵,何宁没听的太清楚,倒是知道了说话的人正是警卫厅的厅长,还有那唐夫人。 肖孟九把脑袋放低,凑近何宁的耳边。“看来我估计得不错,唐夫人果然是有问题,现在两个人是在里头掐架呢。” 她轻轻咬唇,推开库房最里头的那扇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红了眼睛的唐夫人。 “二位……” “商夫人来的正好,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些东西是什么!” 何宁眉心一跳,望着地上那些没打商标的药盒子,心都要跳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唐夫人的意思 “商夫人,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那天你明里暗里的给我点炮我不是不懂,这才承了你的情顺了你的意,同意了用你们家里的料子。可是你瞧瞧,这些东西是什么?” 唐夫人竖着那双眼睛,瞪得都快要掉出眼眶来了。 何宁倒反是冷静了下来,一脸狐疑的望着面前的两个人。 “这是什么?” 唐夫人一愣,指着地上的那些盒子。“这东西是在你们家库房里头搜出来的,我怎么知道是什么东西?” 何宁一脸好笑,瞧了瞧警卫厅的马厅长,又瞧了瞧满脸怒气的唐夫人。“商家做的是正经生意,不是医药贩卖。今儿最先进这屋子里的人是谁?我倒是觉得,这先进屋子里头的人才有着最大的嫌疑。” 唐夫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望了地上的那些空药盒,眼里头竟然有些飘忽的心虚。何宁看见眼里,虽然不说,可是心里也有了底。 她上前弯腰拾起地上的药盒,拿在手里头闻了闻,笑了起来。 “真有意思,竟然是药盒,却一点儿药味儿都没有,怎么会有脂粉味?” 她说完之后,把盒子递给她身后的肖孟九,肖孟九闻了闻,确实是有淡淡的脂粉味。不禁有些好笑的看着唐夫人,这人果然是有问题! 马厅长将信将疑的拿起一个药盒闻了闻,脸色骤变的望着一旁的唐夫人。他跟唐夫人的关系不言而喻,而唐夫人身上的味道,他自然是最清楚的。 唐夫人悻悻转过了脸,心里暗骂那些个办不成事儿的崽子。这些药盒子确实是她收买了商家守着库房的额人,让商家遭个最。 何宁的丈夫商大少现在依旧生死未卜没有消息,而她的丈夫也在年纪轻轻时候就病逝。同样境遇的女人,何宁却能把生意做得这么稳这么好,她不甘心! 何宁有肖孟九做后盾,她也有警卫厅厅长是情人。她知道商家有种料子叫幽兰,她想要幽兰,霸占幽兰。 马厅长拿着那盒子收回了放在唐夫人身上的视线,又望着何宁笑道:“这事儿可真就奇怪了。药盒子里头有胭脂味,难道是有人拿药盒子做胭脂盒了?” 何宁收了笑,直直的望着默不作声的唐夫人。肖孟九往前跨了一步,浅浅勾着笑。 “那简单,这上头的香味儿是谁的,找一找就是了。这里左不过就是两个女人,再说,这里没有,我也还能找遍整个青州。商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欺负商家没人那就是找我乾帮的麻烦。马厅长你带着人还直接进了商家的库房,这个你得给我解释解释。” 马厅长的僵着笑,肖孟九他可得罪不起。而且现在的商家,生意虽然不比之前做的大,可是人脉缘倒是被何宁和苏禾柳两个人发挥的淋漓尽致一般。不说肖孟九,就是青州小小的警卫厅都得了商家不少好处。还有那每年都来守在商家门前的那些军人,不知道是哪一号人物。 商家,他确实是得罪不起。 他转眼怒瞪着唐夫人,唐夫人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气得他恨不得上前去狠扇两个耳朵。 “商夫人,这事儿实在是误会。你看要不这样,我们先出去,我动作,请夫人一顿饭?” 肖孟九哪是能轻易就算了的人,还要发难,却被何宁给悄悄拉了一把。 “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好。可是今天我还有事儿要忙,不如明天,我做东。” “这怎么成!”马厅长一脸的惊诧状。 肖孟九冷了脸,干脆扭头不去看这些人的嘴脸。马厅长瞧着肖大爷的样子,一颗小心脏差点没跳出来。 唐夫人偷偷瞥望着何宁,蹙着眉心念着疑惑。 何宁在玩的是什么把戏? 在送走了警卫厅的人和唐夫人之后,何宁才捂着心口,后背一阵阵的发凉,早就已经湿透了。 关上了库房最里头的那间房门,何宁走到墙角处第二块地砖的位置,轻轻拍了两下,从下头取出来了一箱东西。 肖孟九接过那箱子,打开里头的东西检查了一遍,这才舒了一口气。 “都在。” 何宁肩上的沉重担忧都松了下来,又捂着心口大喘了一声。 “这库房的人不能要了,都得换掉。警卫厅的人要进来,那也得知会我一声。今天先进来的显然就是唐夫人,那几个守库房的崽子,都成了她的人了。” 肖孟九听着越来越像自己口气说话的何宁,心里一阵阵的愉快,取笑她,“早说了换成乾帮的人,你非不要。” 她只是摇头。“换成乾帮的人太多招人眼目。而且,我不相信猴三儿不会盯着这边。” 提起了猴三儿,肖孟九的头就一阵阵的疼了起来。早些年他一直都忙着给乾帮扩展生意,乾帮里头的所有事务基本都是猴三儿来管。 现在猴三儿比当年还要稳当乾帮的二把手,而乾帮里有很多人,已经开始不服气肖孟九了。 这些事情何宁也都明白,全是猴三儿一个人鼓捣出来的。 他一直想要大当家的位置。 何宁淡淡笑笑,把那箱子提了起来。“这东西不能留在这里了,我要带回商家。” “你空手来的,走的时候就带着个箱子,不是更加让人怀疑么?” 何宁眼眸暗了暗,又亮了起来。“谁说我一定要带箱子,我能带着别的东西走!” 他蹙眉,望了望这整间库房。“你要带着这些布料走?” 他这一说,何宁脑子里头突然闪过了什么。她眼含深意的望着肖孟九,倒反让肖孟九有些不适应了。 “我脸上长花儿了,这么看着我?” “我知道唐夫人为的是什么了。” 肖孟九精神一振,眼里闪过一丝什么东西,快的让何宁瞧不清楚。 “什么?” “幽兰。唐夫人最近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买通了看守库房的人,往里头丢了几个药盒子。只是她行差一步,世人都知道唐夫人喜欢弄香,她碰过的东西都能带着香味儿。她闹这一出,就是想要看看咱们库房里头还有没有幽兰。” 肖孟九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一脸深沉。“她知道你在上海跟外国人合资的场子了?” 她微微摇头。“唐夫人不可能知道。我想方设法弄出来的仿幽兰,虽然没有真品那么好,可是也能让没见过这样布料的人一掷千金买上一批。合资的场子那个狗屁分成咱们是大亏,我也不能把真的幽兰送到上海。” “那你的意思?” “她想要,我就给她,我让禾柳做一身一模一样的就成。顺了她的心,她也受了我的礼。” 说完这话,何宁走到满满放着布料的架子上头,随便拿了一批布打开,把箱子里头的药全都拿出来,再用布料裹上,还真的就瞧不出来。 “对了,郑司令什么时候过来?” 何宁的手顿了顿,“快了吧。” 肖孟九拉住她的手,眉眼里有些担忧。“宁儿,商泽修的事儿你不问问么?还有那个陈景俞。明眼人一瞧都知道,她现在是有军团背景的人。这事儿万一被她发现了,死的就会是商家全部。” 何宁紧紧咬唇,面上却故作轻松。“没事,商家是我的地方,她做不得乱。” “宁儿!”他抓紧了何宁的手腕,眸子紧紧盯着她。“商泽修是跟他一起回来的,谁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照我看着他们就是躲到商家来避难的!万一商泽修现在是敌对的人,不用陈景俞,他一个商泽修就再能毁你一次!” 她挣开那只手,冷眼看着肖孟九。“泽修姓商,他不会做出对商家不利的事情。等郑司令来了,这些事情就都过去了。” 肖孟九劝说不了,握拢的拳头骨节分明,透着青白的颜色。 回了商家,何宁倒是没先去看商泽修,而是去了老太太身前的屋子里。老太太死后,商家也就没了人,这间屋子更是闲置了下来。里头值钱的东西都被何宁给转身卖了或者是抵了。 现在这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有一张老太太趟过的梨花木大床,还有旁边的几个木头箱子。 每次一进这屋子里头,何宁就觉得难受。她打开箱子,从箱底里拿出了当年商泽修给老太太做的那一身幽兰。 老太太还没穿过,那衣裳新的不能再新。 她捧在手心里,又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到了前厅,何宁正问着冬香苏禾柳去了哪里。商瑜从外头跑来,身后跟着那只大黄。 “妈,明天学校的同学说要去踏青,我也想去。” 何宁瞧了瞧外头的天气,皱着眉心说:“这几天都在下雨,踏什么青,别一个个的淋成落汤鸡才好。” 商瑜笑着扑进何宁的怀里,撅着小嘴儿撒着娇。“我们就去一小会儿,禾笙哥哥也去的。” 她轻点商瑜的脑门,又顺了顺她头发。“禾笙都做你们的老师了,你还总是没大没小,一点儿都像以前的样子。” 商瑜抿嘴直笑,突然眼眸一亮,怀着期待的问何宁。“妈,你什么时候嫁给肖叔叔?”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们是夫妻 她眼里头带着惊讶,把商瑜从她的怀里扶了起来。 “商瑜,你爹爹回来了,这样的话我不想听见第二次。你爹爹会不高兴的。” 商瑜像是听不着她的话,继续笑着说:“学校里好多同学都说肖叔叔长得帅气,到时候要是办了喜宴,我一定要把她们全都请过来,让她们瞧瞧,你和肖叔叔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 “商瑜!” 何宁是真的生了气了。这样的话,要是放在之前,她只会笑之不理。可现在商泽修回来了,商瑜是他的女儿,怎么能把自己推给肖孟九! 商瑜垂着脑袋,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身上的衣裳。何宁瞧不下去,又心疼商瑜,把她那两只不规矩的手抓进了自己手里。 “瑜儿,你长大了,别总那么孩子气。当年你爹爹是不得已……” 商瑜一脸不耐烦,抽出那两只手就跑到了门边去。 “知道了知道了。” 何宁含住她,皱眉不悦。“你又要去哪里?你爹爹回来你都还没去看过他。” 商瑜突然沉默了下来,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尖。何宁心又疼了起来,刚起了身想要走到她的身边,又听商瑜说:“我就是喜欢肖叔叔,我想要肖叔叔做我爹爹,而不是一个突然消失又出现的人!” 她耍了性子,说完这话就跑出了门外。门口站着一人,正是秦连扶着慢慢走过来的商泽修。 商瑜一愣,随后冷冷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跑了出去。 何宁担心她,追着出了前厅,这才发现了脸色苍白难看的商泽修。 “夫人,我去看看小姐。” 秦连不是傻子,这样的场合还是没有自己的好。话说商瑜近几年来的性子,还真的就给何宁跟肖孟九给惯出来。 要说商瑜对肖孟九亲,确实是有道理的。 在商泽修不在的这些年,肖孟九对商瑜就像是亲生的闺女,什么好就紧着什么来。瞧得苏禾柳都咂舌,说这应该是肖孟九的亲闺女。 当初的商泽修对商瑜就没上过心,全是老太太跟何宁两个人宠着。老太太走了,一个没了父亲的孩子,怎么还会记得他的好? 秦连暗叹一声,追着商瑜就出了前院。 商泽修的伤还没好,只能用单手撑在墙上,脸色苍白,眼里却透着冷冽。 何宁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上前去把他扶进了前厅坐下。想要转身去给他倒杯茶,商泽修却紧紧的抓牢了她。 “我还没死。” 她垂下眼眸,挣脱开那只手。“我知道。” 她话里不再像当年的那般温柔,其中的冰冷,让商泽修慌了起来。她坐到了他对面的位置,直直的望进了他的眸子。 “你走的那年,商瑜才四岁。当初她喊我娘,喊你爹爹。六年后的今天你回来,她叫我妈,说你是叔叔,连你当年给她抱回来的小黄狗都长大了。你不知道,当陈景俞把你带进商家的时候,叫的最凶的,就是那条狗。泽修,他们都不记得你了。” 何宁的话字字都戳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疼的鲜血直流。可是这些话,他却丝毫反驳不起来。她说的是事实。 “肖孟九对我的意思,我一直都明白。当年我要是没嫁进你们商家,当年他要是没走丢,我现在早就成了他的小媳妇儿。” 商泽修的心瞬间紧了起来,紧紧抓着椅子扶手的大掌用了他能使出来的全部力气,两者相接的地方咯咯作响。 他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伤,勾起一丝苦笑。“当年你要是没嫁进商家,也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 何宁只是沉默,只是那双刚才还还轻薄淡意的秋眸,终于盈盈的动了动。 “是我对不起商家,对不起商瑜,更加对不起你。” “你知道就好。” 商泽修猛然抬头,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他担心何宁会说出退缩的话来,他担心商瑜口中说的事情,变成了真实。 何宁双眼有些湿润起来,她抬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压住了心口的那股委屈。 “如果你要离开商家,或者你要我离开商家,我不会多说一句。” 何宁扬着眉梢,似乎是听不懂他的话。“什么?” 商泽修把自己已经快要麻木的双手从扶手上撤下来,放到了双腿上头。“如果你觉得累了,觉得你想要去别的地方,我不会拦着你。同样,如果你觉得我现在碍了你的眼,你可以直说。” “我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何宁收敛起了自己脸上所有的情绪,脸色如同死灰。“你是商家的人,而我就只是一个外姓,怎么能够霸占着商家呢?商泽修,你这是在撵我走?” 他拧着眉心,胸口疼的厉害。低垂着眼,不敢去瞧何宁,怕她看见他眼中的悲伤,瞧见他强撑起来的虚伪。 “你瞧你,竟然不想让人知道你是当过兵的人,就不要坐的这么端正,跟从前一样就好。这里是你的家。” 商泽修直愣愣的抬眼望她,心口处一热。 “原来你都知道。” 她走到商泽修的跟前,抬手将他整个脑袋都怀抱住,下巴嗑在他的头顶,忍着眼里的泪。 “我们是夫妻,你别这么对我说话。我要是对肖孟九有心,就不会等你到现在。泽修,别那么对我!” 商泽修身子猛然一震,只觉得身上的沉重一瞬间都被卸了下来。他抬手紧紧拥住想了多年的女人,闻着属于他一个人的味道。 我们是夫妻…… 当晚,秦连把老太太生前住的屋子收拾了收拾,何宁跟商泽修就住在了里头。商家的家当都卖得差不多了,虽然这几年是有在赚钱,可是何宁没给商家添置家具,而是接着还债去了。 当初陈掌柜给何宁找门路抵押家当的时候就跟那些个老板说明白了,商家的东西有人买掉就最好,没人买的话,就劳烦老板先放着,以后商家会来赎走。 可是这几年,战事不断,生意明显的没有之前几年的好。人人想着保命,都明白钱财不过是身外货。 而商家,唯有老太太这张梨花木大床没有卖走,这也是商家现在唯一的一张大床了。时隔六年的夫妻又重新躺在一起,何宁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陌生,可心里又觉得熟悉。说太熟悉,又总有那么一点儿的别扭。 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着身边的人。商泽修讲得有味儿,连眼睛都是亮着的。她听着他说这些年遇上的故事,心底就泛起了酸儿。 她的情绪感染到了一张床上的商泽修,他微微转身,却又不小心碰到了腿脚上头的伤,疼的倒吸凉气。 “怎么了?又碰到伤口了?你别动,我往后头靠一点儿。” 商泽修却伸手拉过了她,十指相扣,紧紧的。 “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不是很枯燥,一点儿乐趣都没有?” 何宁淡淡笑着,轻轻回握他的那只手。“没有,你的故事很精彩。” 他紧紧盯着她,空出来的那只手轻抚着她的眉眼,动作轻柔到担心会弄坏她一样。“你的心里,在想什么?” 她抿着唇,小心的靠到他的身边去,蜷着身体像只大虾,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 “我在想,你的这六年时间,每一天都跟陈景俞在一起。从前的你已经被陈景俞霸占了那么长的时间,这六年,她又一直都在你的身边。而我,只嫁给了了半年。” 十指相扣的地方骤然捏紧,何宁看见他眼瞳里头不安的自己。 “当年她用别人的尸体来假装成你,商家出了事儿你出了十二,我心如死灰,这才跟着她进了军,成了兵。可是宁儿,这里永远都只有着你一个人。你人不大,在把她从我心里挤走之后,被人就再也进不来了。” 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眸子真纯又炙热。何宁垂了眼眸,再抬起时,他听见她问:“那你告诉我,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什么?你现在为什么受伤,你们在躲谁?” 商泽修微瞌上眼,半响都没动静。何宁轻叹一口,想要从两人相扣的交握中抽回自己的手,可那手却被商泽修给握得更紧了。 “我不能说,宁儿我不能说。我不知道她会把我带回商家,我也不知道,你原来还活着。如果我知道你还活着,我就不会做这么不要命的事情。我怕我说了之后,会给你惹来麻烦。” 何宁抿着唇,整间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如果不能坦诚相待,我们还做什么夫妻?” 商泽修睁开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头深沉的暗色就好像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六年之后的何宁差一点儿又掉进了里头。 “正因为是夫妻,我才不能说。” 她咬了咬唇,淡淡一笑。“睡吧。” 第二天一早,何宁给商泽修打来水擦了脸,又去找了苏禾柳,说了一下要给唐夫人做的那身衣裳,然后才去找了肖孟九。 “他没说。” 肖孟九深深望了她一眼。“对你都不肯说?我真是小看他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杀了人 何宁心里总有一丝担忧。 要说商泽修对商家的感情,她一点儿都不会怀疑。他不肯对何宁说出实情,难道事情真的太过严重? 可是现在,他回了商家,看似是来商家避难。可是何宁却总觉得,商泽修被陈景俞给下了套似的。 要是何宁手里边出了事情,死的就是商家。要是是陈景俞那边出了事情,牵扯到的还是商家。 而陈景俞却能带着商泽修再逃一回! 陈景俞这是要绝了商家? 何宁全身发凉,心里升起一股怒气来。肖孟九看她脸色不善,忙拉住她。“要去哪儿?” 她挣不开那手,心里又藏着事儿差点没急出眼泪来。“不管泽修是做了什么,可我不信他会害了商家!陈景俞心里想着什么,只有泽修知道!” 肖孟九抓到了她话里头的字眼,盯住她问:“你想到什么了?” 何宁咬着唇,脸上透着急色。“陈景俞有问题,那批西药放在商家不安全!” 肖孟九微愣,虽然他还没弄清楚这事儿的因缘关系,可何宁一向想的周全。她的意思,一般都不会差的。 想到这一层,他的心里也有了些焦急。 “别慌,我跟你回去。” 两个人急匆匆的回了商家,果然瞧见陈景俞在商家作怪。 “商家就没有屋子没有床了么?非得要两个人躺倒一块儿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整天想着情意绵绵你侬我侬?战火都打到家门口了!” 陈景俞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市井的泼妇,吐得一口沫子,说着的却是文人的话。 真是可笑。 秦连几个人低眉顺目,似乎在听她的骂,又像是根本没听,只是橡根木头一样的站着。果然陈景俞骂了一会儿又觉得没意思,竟然又开始数落起了这几天不曾见过太阳的天气来。 何宁就站在院门口,瞧着陈景俞对商家指指点点。 肖孟九蹙眉瞧着那女人,想着之前听见的那些话,一脸狐疑问何宁。“我怎么听说,商大少之前的青梅竹马陈小姐,是个留过洋的美人儿,怎么今儿一看却像是个泼妇?” 何宁冷笑一声。“岁月最是无情,没有人能够永远跟之前一样。或许是泽修先看到了这样的陈景俞,所以才选了我呢?” 肖孟九听着她话中的讽刺,心口微痛。秦连先瞧见了靠在院门口跟肖孟九说话的何宁,笑着就喊了起来。 “夫人你回来了,少爷等了你半天了。” 何宁优雅的笑笑,今天的她穿了一身湖绿色的短旗袍,更加衬得她这六年来成长了不少的婀娜魅惑。 她步步生莲,走到秦连跟前。 “请医生给他瞧过了么?” 秦连点头。“瞧过了。不过医生说这样的伤还是得去医院里头治疗,这样拖着,容易感染伤口。” 陈景俞瞪大了双眼,往前一步一把就抓起了秦连的衣襟。 “你竟然敢给他喊医生?” 肖孟九把陈景俞的手隔开,给秦连顺了顺被抓皱的前襟。“医生留药了没有?” 秦连倒是一脸的不在意,笑着对肖孟九回道:“留了,只是还有几样药青州没有,医生要我们去日照买。” 肖孟九又问了是哪些药,用心记下来,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有肖孟九在场,陈景俞也不太好发作。她可以在商家胡来,可是青州的巨头,她现在还惹不起。 她转而对着何宁又发作了起来,脸上的高傲都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 “何小姐你应该知道……” “请叫我商夫人。”何宁淡然的纠正者陈景俞的口误,激的陈景俞气结,让在一旁守着的青竹冬香和秦连都暗笑了起来。 “你知道医生来了之后,如果泄露了泽修的下落,泽修就会不保命了么?” 何宁淡笑一声,回她:“那陈小姐怕是忘记了,商家虽然不像从前,可是交好的医生还是有的。” 陈景俞往前一步,一副不饶人的样子。 “那也不行。” “那陈小姐的意思是,就让泽修躺在床上一辈子?” 肖孟九看了陈景俞一眼,自己就先进了屋子,反手关上了门。陈景俞看见肖孟九进去,也要提步跟着走,何宁一跨又横在她的身前,淡淡的笑着。 “大当家,许久不见。” “真是好些年没见了,商大少。” 商泽修沉沉的笑了起来。“我现在哪里还是商大少,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 肖孟九也不客气,直接拉了个椅子坐下。屋里还听得见外头陈景俞的声音,他暗暗摇头,抬眼望着同样一脸无奈的商泽修。 “宁儿不好问,我替她来问。你回商家,为的是什么?” 商泽修又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腿,又抚了抚自己受伤的胸口。“那大当家应该听说过,我进商家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 肖孟九点头。“我知道,可是我不信。” “不信什么?” 肖孟九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压低了一些,用两只手杵在双腿上,支撑在下巴上。“宁儿不傻,你不愿意说,她自己会猜。这么些年来,我瞧着她被逼得撑起了一整个商家,她现在早就不是当年嫁给你的那女人了。你把她想的太简单了。” 他只是轻柔一笑。“我当然知道。你对商家,对宁儿的关照,我很感激。可是肖大当家,宁儿是我一个人的,她的命也是我商家的。如果你有别的勾当,别拉着她一起下水。” 肖孟九眼眸一收,透着危险。“别的勾当?” 商泽修又沉沉的笑了起来,透着诡异。他从怀中摸出一瓶药来,展示在肖孟九的眼前。“我说这东西怎么会在青州买不到,原来,都被藏到了商家。” 肖孟九猛然站了起来,一只手就要取出手枪来。 “大当家别急。”商泽修收起了那一瓶药,淡淡的笑着。“大当家忘记了,我也姓商。商家的荣辱生死,我也有份。” 他的话放在肖孟九的耳朵里,就是在放屁。“宁儿能听见你这番话,一定整颗心都软了。可是商大少,我不会。” 商泽修敛去那抹淡笑,斜靠在床上的他有些憔悴,有些落寞。“我清醒的那一天,商瑜来到房里找宁儿,她瞧见了我,只是叫了我一声叔叔。” 肖孟九一愣,随即在心里溅开了快意。“瑜儿长大了,也能看事儿了。” 商泽修苦笑两声,“昨天商瑜还问起宁儿,问她什么时候嫁给你。姓肖的,你对宁儿好,我相信。如果哪一天我没了命,你一定要照顾好她们。” 他的嘴角还挂着得意的笑,眼里头却多了些犀利。“商大少的话怎么像是生离死别?” 商泽修耳朵里听着外头陈景俞的吵闹,眼睛却直直盯着面前的肖孟九。 “我杀了人,许多人。” 他语气里的沉重在肖孟九听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于是这些事情又成为了肖孟九眼中的不屑轻视。 “杀人?我肖孟九从混子坐到乾帮大当家,我是踩着多少人爬上来的?你商泽修杀了多少人,掰着指头给我数出来!” 商泽修一双眼睛灼灼盯着他,压低了嗓音,说出了几个人的名字。 肖孟九脸色骤变,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你说你杀了人,就是杀了他们?” 他所说的那些人,都是这个时代的一号人物。要么就是亲近敌军,要么就是大头的汉奸走狗,都是人人唾弃又敢怒不敢言的人。 早前就听说有人暗杀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陆续上了报,而暗杀的人却怎么也查不到。难道,真的是商泽修? 可随后,肖孟九又推翻了这一想法。当年的肖孟九,一身儒雅,哪里会舞刀弄枪?就算是抬枪,也绝对没有他来的快准狠。 仿佛是知道了肖孟九的心中所想,他从自己衣裳领口处扯开线头,从里头拉出一份信赖递给了肖孟九。 “这事情连陈景俞都不知道,我受伤的事情和我杀人的事情,是两码字的事儿。这封密报你看过就好,切记不能对别人说。” 肖孟九拧着眉心接过那一封信,才看了两行,就已经满是震惊了。他把信合上,递还给了商泽修。 “陈景俞不知道?” 他收起了那封密报,重新换了个地方把信给藏了起来。“她知道我身上有密报,但是不知道在哪里。而且,这一回她带我来青州,我觉得不简单。” 想起何宁之前的话,他又望了望门外还在吵闹的女人。“宁儿也说陈景俞有问题。这些药,我马上要运走。” 商泽修张了张口,还是又闭上了嘴巴。倒是肖孟九怀抱着双手,一脸深沉的望着他又问:“你既然知道陈景俞有问题,难道就不担心宁儿,不担心商家?” 这事儿也正是商泽修心里所担忧的。“陈景俞身后有个人,我没查出来是谁。如果我轻易动了陈景俞,才真的是把商家带进了火坑。” “你那么信任我?不怕我出门就给你把事情传开了?” 他肯定的笑笑,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你心里有宁儿,你舍不得她受委屈。而宁儿的心里,又全是我。宁儿信你,我就信你。”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事事休 门外的争吵愈吵愈烈,陈景俞跟何宁相比起来,简直就是个不讲道理的泼妇。她瞧见肖孟九进了屋,不知道两个人会干什么,也不知道两个人会说什么。她心里的*,是要把商泽修全都掌控在手里,不能出一点儿的差错! “让开!” 何宁却只是笑。这回她是真的在笑,眼里头的嘲讽让陈景俞更加记恨面前的女人。 “你听不懂话么?难道这些年来你何宁的耳朵竟然会聋了不成?” 陈景俞再不能忍下去,抬手就给何宁推到了一边去。秦连几个人都没想到她会动手,何宁也没想到。 要不是有秦连在旁边扶着,何宁准能狠狠撞到那门上去。 “夫人?” 转眼之间陈景俞已经进了房门,带着她死忠的那些人。何宁淡淡的摇头,眼里头沉沉一片,让人什么都瞧不到。 陈景俞进了屋子,倒是先愣住了。两个男人身边摆着一盏茶,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是在做什么? 她的心突然猛地一跳,这副模样,倒像是两个人达成了某称协议一样。 “你们在做什么?” 肖孟九不管他,举着茶杯隔空对商泽修敬了一下,当成酒似的一口喝干了那茶,让陈景俞愈发的警惕起来。 商泽修则是优雅的慢慢抿了一口,算作回礼。陈景俞死瞪着商泽修,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点儿东西来。可她忘了商泽修是什么人,他是一个别人轻易看不透的人。 “那既然商大少已经回来了,宁儿肩上的担子也能轻一些了。一会儿我回去把账清理清理送到商家来,还请商大少多多关照。” 商泽修确实稍显愧意,淡笑道:“关照不能说,是商家欠了乾帮的。商家还得多麻烦大当家映衬着。” 两人又客气的笑笑,急得一旁的陈景俞直想跳脚。何宁悠悠的从门外进来,转到商泽修身边端起那杯茶,随后又皱着眉的望着肖孟九。 “这茶都凉了,你怎么能让他喝凉茶!刚才才吃的药,解了药性可怎么好?” 陈景俞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吃药?什么药?” 何宁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转而对着肖孟九问起了借给乾帮做生意顾问的陈掌柜。 “陈掌柜去上海那么久了还不见回来,难道你不让他回来了?” 肖孟九打着哈哈,“再过几天,过几天就喊回来还给你。” 他们一人一句,仿佛根本就瞧不见还站在屋子里头的陈景俞。陈景俞气的整张脸都黑了起来,怒视着一屋子的人。 她眼眸一转,倒是笑了出来。 “泽修,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许多了,我让小江去给你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走。” 何宁的笑还僵在唇边,抬眼望着陈景俞。肖孟九的视线片刻不离何宁,瞧见她眼中的惊愕,心里又微微的疼了一下。 商泽修一眼冷漠,看的陈景俞有些悻悻。 “既然你要走,那商某就不送了。” 秦连一下子就笑了出来,连带着她身后的冬香,还有抱着孩子的青竹都笑出了声儿来。陈景俞的脸一瞬间拉得老长,眼里的怒火恨不得上前去把他们的嘴撕烂了。 何宁从商泽修的身边站了起来,笑得得体适宜。 “既然如此,商家就不留陈小姐了。” “你要撵我走?”陈景俞不去看何宁,而是直勾勾的望着商泽修,一副被人抛弃的委屈姿态。 何宁低头扶着额,轻轻的揉着眉心。商泽修忙拉下她的手,紧张的问:“怎么了?不舒服?” 她只是微微摇头。“可能这些年都安静惯了,突然之间有些受不了呱噪。” “你说谁呱噪?”陈景俞当场就翻了脸,全是悍妇模样,哪还有之前的委屈。 肖孟九长叹一声,转身出了屋子。何宁抬眼瞧着他出了门,想要开口喊住,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么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留在她身边的肖孟九。 商泽修瞧得出她心里所想,轻柔对她笑笑,说:“去吧,正好我有事儿要跟景俞说。” 一声“景俞”让何宁的心顿时又紧了起来。商泽修微微颔首,那双漆黑透亮的眼里坦诚的不带一丝别的情绪。 何宁竟然就那么信了。 陈景俞脸上终于有了些得意。她这么些天来,终于也能在何宁的面前撑起自己的腰来了。她娇笑着扭到商泽修身边,柔柔喊了一句。 “泽修。” 一如当初。 “你就站在那里就成。”商泽修指了指她刚才站的位置,眼里颇有些嫌弃。 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商泽修了。 何宁抿着唇,淡淡的笑着,径直的走了出去。秦连青竹冬香三个人相互望望,自家主子都走了,难道就留着这孤男寡女的单独在屋里? 那可不成! 商泽修似乎也没有这个意思,由着他们三个人在屋子里头站着。青竹怀里的孩子咿咿呀呀,一会儿扯扯青竹的头发,一会儿又趴着身子对秦连吹着口水泡泡。 冬香小孩儿心性,一边儿逗着孩子,一边儿又对秦连和青竹说着笑。 陈景俞的稍稍偏头,看着那孩子笑道:“秦连,这是你的孩子么?生的真好看。” 秦连倒是没说什么,也没表示出什么。只是青竹,一脸谨慎小心的护着孩子,生怕怀里的孩子被人给抢了似的。 陈景俞脸色僵了一下,又强笑着跟商泽修说:“瞧,我长得有那么吓人么,把人孩子娘都吓成了这样。青竹是么,把孩子抱过来我瞧瞧。” 青竹死死抱着孩子,力气大的孩子有些不舒服,扁扁嘴巴要哭出来。秦连心疼孩子,想要接过手来,谁知青竹连秦连也不让抱,依旧是死死的抱紧了孩子。 冬香看着不对劲,忙着把青竹拉出了屋子,秦连满脸忧色,不免的又对陈景俞多了几分厌恶。 “瞧,商家没人愿意接纳你。” 商泽修冷冰冰的开口,犹如狠狠的打了陈景俞一个响亮的耳光。 陈景俞看着他,不在意的回道:“干我什么事儿?整个世界我在乎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别人要对我怎么样,我不在乎。” “那你的那个表哥呢?你表哥头上的那个人呢?你也不在乎?” 陈景俞的一下子怒目瞪着他,又转眼盯着秦连。 秦连依旧是低眉顺目,安静的仿佛不属于这个房间。 “秦连你下去,我有事儿跟泽修说。”陈景俞压着怒气,要把秦连撵出屋子外头去。 “怎么?你恼羞成怒了?”六年之后的商泽修,语气更加低沉,更显醇厚。也更加的,让人觉得凌厉威严。 陈景俞咬着唇,怒瞪着秦连。似乎幼稚的觉得,秦连能被她瞪走似的。她站的笔直,全身上下的那种感觉只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军队里头出来的女人,而不在是当初穿着洋装踩着高跟皮鞋的小姐。 “你要跟我说什么?既然不是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那秦连就留下来吧,总归不过一条狗而已!” 她的句尾声音提高,秦连的身子明显的晃了晃。 商泽修眼里头的暗沉愈发明显。“陈景俞,秦连虽然是商家的下人,可是他又尊严。至于到底谁才是狗,我们都心知肚明。” “你什么意思?”陈景俞终于没能忍下来,迈前一步指着商泽修就怒吼道。 商泽修却是淡笑道:“都说了心知肚明,我能有什么意思?” 陈景俞眼里头的恨意还压抑着不舍。“泽修,你做出那些事情来,难道真的就以为能推脱干净么?现在除了我,除了上头的那个人,谁还能救你?” 秦连不懂他们画中的意思,可是他知道,只要涉及到了“上头的人”这些字眼,事态就一定很严重了。 商泽修沉默了片刻,还是抬眼对秦连说:“你去瞧瞧孩子,一会儿让青竹抱过来给我看看。” 秦连犹豫了片刻,心里明白商泽修是要把他支开。他想要知道他们话中的意思,而且,有他盯着陈景俞,他才能对何宁有所交代。 可商泽修已经发了话,他从小就在商泽修身边伺候着,商泽修的话,他从来都是义无反顾的去做的。 咬咬牙,他转身走出了房间,故意的没关门,而是在门边不远处等着,听着。 陈景俞起身去把那房门狠狠关上,不解气的又一连摔了好几个椅子。 “泽修,你一定要这样么?当年你不要命的接下了这个任务,我为你跑了多少关系才给你抱住了性命。你以为那些人就不会找到商家来?他们都知道你是商家的人,你跑不掉的!这辈子能庇佑你的人就只有我,只有我陈景俞!”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景俞。”他丝毫不领情的嘲笑着陈景俞,嘲笑着陈景俞的自作多情。 “当年我心如死灰,只是想着要借着那个机会让自己死的有些骨气。谁让你救的我?你以为你跟你那个表哥私下里达成的协议我不懂么?景俞,你太高看了自己,太低估了别人。” 陈景俞眼里头已经有了些泪意,心痛难耐。“我从来都没低看了你。他让我杀你,我一直都没动手。我救你两次,我图的是什么?你呢,从何宁嫁进你商家的门之后,你就从来没有睁眼瞧过我!” 他淡淡的笑了起来。“我都有她了,还瞧着你什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要反的猴三儿爷 肖孟九出了商家的大门,正巧瞧见了禾笙带着商瑜回来。商瑜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商家大门口的肖孟九,笑着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肖叔叔你来找我的么?” 肖孟九宠溺的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你这样的调皮鬼,我来找你做什么?” 禾笙跟在她的身后,悠悠走了上来,冲着肖孟九喊了一声:“肖先生。” 这是禾笙六年来的习惯。别人都叫肖孟九“大当家”,唯独他喜欢喊一声“肖先生”。 从前的他不了解肖孟九,因为听了肖孟九跟苏禾柳的事情就也觉得是自己姐姐受了委屈,肖孟九是什么人物,苏禾柳又是什么人物。想要做肖孟九的女人都能从街头排到街尾,只要他想抽身,完全可以不顾苏禾柳的感受。 可在商家的事情之后,他看懂了肖孟九,也知道肖孟九跟苏禾柳之间不过就是相互的友利而已。 对肖孟九执着何宁这么些年,禾笙有些惭愧。肖孟九喜欢何宁,明里暗里的帮着商家,那是因为何宁心里记挂商家,不舍商家。所以肖孟九也就那么理所当然的,坦诚的接受了商家。 这事儿换成是他,他绝对做不来。他只会劝着何宁丢下这烂摊子,劝她带着商瑜远走高飞,再也不管商家的事情。 禾笙曾经对苏禾柳说过这些事情,苏禾柳当时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言安慰他:那是因为肖孟九从小就在外头混,重义气讲道义。 他心里虽然明白这里头不用就是一个“情”字,可是也自欺欺人的以苏禾柳的安慰过了这么些年。 时日漫长,他也渐渐成长。对何宁也不再是当年的那种懵懂悸动,心里就只有尊重敬仰。 肖孟九亦是如此。 “肖叔叔,你来找我妈的么?对啦,你什么时候再带我们去那天的西餐厅吃饭啊,哪里头的甜点我馋的不行了。” 商瑜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就是一副贪吃猫的模样,瞧得身边的禾笙都笑了起来。 肖孟九大笑两声,刚才心里的不悦全都抛到了脑后。“瑜儿喜欢去,那现在就去。对了禾笙,明天是礼拜六,不用备课吧禾笙?” 禾笙笑着点点头,刚想要应下来,商瑜又缠着肖孟九说:“我俩刚回来你就要带着我俩出门,我妈和干妈又得要唠叨了。不如你带我妈一块去啊?” 肖孟九抬手轻轻扯着商瑜输在两边的辫子,笑道:“真是没疼你。不过今天不行,今天肖叔叔有事儿,过两天有空了再请你们一块儿去玩。” 商瑜有些失望泄气,倒是身边站着的禾笙突然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对了肖先生,刚才我瞧见了猴三儿爷,他在城南赌场那边,带了好多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肖孟九眸心一窒,城南的赌场? “你们快回去吧,我过去瞧瞧。对了,这事儿别跟她们说。” 商瑜跟禾笙相视一望,一脸认真的点了头,看着肖孟九急匆匆的走远,这才进了商家的大门。只是刚进了大门,就瞧见了追出来的何宁。何宁瞧见两人进门,寻思着他们能瞧见肖孟九,就问起了商瑜。 “瑜儿,瞧见你肖叔叔了么?” 商瑜大眼睛上头的睫毛忽闪忽闪。“没瞧见啊?妈,你们吵架啦?” 何宁嗔了她一眼,又问与她一道回来的禾笙。“禾笙,你瞧见他了么?” 禾笙微微摇头。“没有。肖先生来过么?” 她低着头轻轻喃语,怎么走的那么快…… “对了,禾笙你瞧见你姐姐了么?”何宁想起今天一早见过一面,一直到现在都找不到人的苏禾柳,问禾笙。 禾笙皱眉,“我一直都在学校,从早上就没见过了。” 何宁抿抿唇,淡笑道:“知道了,你们快进去吧。” 她不死心的又朝着顺着商家大门找过去,商瑜拍着心口,古灵精怪的望着禾笙。 “她信了?我就知道只要你在我旁边,她什么都信我!” 禾笙宠溺的看着商瑜,抬手学着肖孟九的样子扯着她的小辫子,惹得商瑜又闹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就在商家追逐了起来。 肖孟九赶到城南的赌场时,猴三儿正在地上揍着一个人。那人明明有着比猴三儿还在壮实的身体,可是他却只是抱着脑袋在地上闪躲。 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样体格的人奋起反抗不是没有赢得胜算,可那男人并没有反击回去。现场一片唏嘘,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打人的叫猴三儿,是乾帮的二当家。 “猴三儿!”肖孟九一声呵斥,让猴三儿终于停了手。 他上前去拉起了那男人,简单的查看了一下男人的伤势。男人微微摇头,往地上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 “大当家,我没事。” 猴三儿冷哼一声,整理了整理自己身上被弄乱的衣裳,又走到那男人身边,狠狠踹了人家一脚。 紧接着,猴三儿就摔到了地上,捂着自己的那根老腰瞪着肖孟九。 “大当家你竟然为了这么一个出卖自己兄弟的人打我?” 肖孟九往前两步,居高临下的望着猴三儿。“打你算轻的。如果再让我看见下次,我一定亲手把你办了!” 猴三儿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大当家,当初我手下人被人打死,他手里头还提着凶器,这是兄弟们都瞧见的。你保了他的命,可他这个崽子却不珍惜。今天他被我查出贩卖大烟,这事儿我不能忍,整个乾帮都不能忍!规矩是你定下的,你不能自己还给它掀翻了!” 肖孟九沉着眼眸,盯死了猴三儿。其实这事儿他明白,不过是猴三儿选在人多的时候故意来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让他这个大当家顶上一个纵容手下随意杀人却不用去警卫厅吃牢饭的帽子。 “猴三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一直在忙着生意上头的事情,这乾帮就没了我这个大当家了是不是?” 猴三儿冷笑,“大当家说的什么话,你现在就是在怪兄弟们不懂事儿,来砸了你门下的场子了?” 肖孟九没说话,只是脸色微沉的看着他。可他的沉默,像是又给了猴三儿叫嚣的资本。 “现在虽然不是从前,可是闹了人命还是得吃牢饭的!他杀了我手里的兄弟,就怪不得我来找他麻烦!大当家你护着他不让他进警卫厅,我还不能过来出出气了?我怎么跟乾帮的兄弟们交代?” “交代?”肖孟九眼中的犀利带着气势,直压得猴三儿喘不过气来。这样的肖孟九正是猴三儿最为记恨的,因为这样的气势,他没有! “我肖孟九何必要跟别人交代?倘若他真的杀了人,我一定亲手送他到警卫厅。可是如果他根本就是个无辜的人,我肖孟九也绝不容许别人给他扣上黑锅!” 他的气势带着高音,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乾帮有两个当家,大当家现在主生意,而帮里事务一直都是交给二当家猴三儿爷。而之前的青州百姓虽然不敢得罪乾帮,可跟现在一提起乾帮,人人避之不及。 除了凑热闹的这个劣根性。 总的还说,现在的乾帮比不得之前的乾帮。从前的乾帮还带着几分正义,而现在的乾帮,绝对只能是“混子”二字。 猴三儿在肖孟九的那双眼睛下终于败下了阵仗来。他不得不挺起胸膛来强装着痞样,指着那男人说:“你能被人救两次,还能有第三次?别让我猴三儿爷在青州再看见你,下次,就是你的死期!” 人群还是喧闹了起来,人们议论纷纷。差不多的意思,就是猴三儿的自狂自大,不把肖孟九放在眼里。 猴三儿憋着心里的气,怒着扫视了这一群围观的人。“看什么看?讲什么讲?你们有本事站在我猴三儿爷面前讲!别跟我说规矩,我猴三儿爷就是规矩!” 这话一说,人群倒是真的就散了。猴三儿领着他带来的人浩浩荡荡的都走了,留下了肖孟九和那个男人。 进了赌坊,里只剩下一些被打砸之后的杂乱,除了几个赌场里头的伙计在收拾,哪里客人? “钱呢?” 男人揉了揉额头上头的伤,讪讪回答:“被他收走了。” 肖孟九捏紧了拳头,又问他:“东西呢?” 男人抬起了头,那双眼睛微亮。“东西还在,藏得很紧。” 他颔首,又看了一眼男人的伤,从怀里拿出一些票子来,给了男人一半。“去找个医生瞧瞧伤。这些日子你就先去离开青州,去你姑妈家躲一躲。人不是你杀的,我相信你,警卫厅的人我也打了招呼了,放心就是。剩下的钱你就拿去给兄弟们分了,当压惊吧。” 男人张了张口,满心的感激。那几个站在旁边的伙计都有些不忍,其中一个胆子大一些的人往前走了两步。 “大当家,二当家什么意思我们都懂。之前兄弟们都说他偷偷的买了一些家伙,就是准备来对付你的。我们都是跟着大当家的人,受过大当家恩惠,这事儿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得让大当家知道。” 肖孟九沉着眼,望着那伙计,又见那男人捏紧了手中的票子,咬咬牙,终于狠了心的说:“大当家,他绸缪了那么久,怕是真的快要反了!” 第一百四十章 再见何珊 肖孟九沉思了片刻,还是吩咐着男人先离开青州,而那几个伙计就先留下来把赌坊搭理干净。 他总觉得,猴三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果然,他回了乾帮之后才知道,这一天的猴三儿,竟然是一连扫了他下边的三个赌场。借口都是要找到那个男人的消息,趁机又收走了赌坊里头的钱,乱砸了一通。 肖孟九冷笑,点了一支香烟,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抖一抖,一副痞相。一根烟抽完了,肖孟九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叫上了一群兄弟,包了个酒楼就大吃大喝起来。 何宁追出商家的时候,哪里还有肖孟九的影子。她想着去乾帮找,却在路上瞧见了许久不曾见过的何珊原。 何珊原感觉比之前成熟了许多,但也更加消瘦了一些。她脸上神情淡淡,有些不耐烦的望着旁边抱着一双儿女的男人。 早前听说她嫁去了别的地方,想不到再见时,她竟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何宁就站在不远处,不上前打招呼,也不准备离开,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何珊原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何宁。 她的脸上有些不自然,内心里头挣扎犹豫了一会儿,才对身边抱着孩子的男人说了些什么,提步往何宁这边走来。 “表姐。” 何宁微愣,这是何珊原第一次这么叫她。从前的何珊原都是自来热的拉着她的胳膊,求她帮着给肖孟九带信,或者是打听消息。如今,她只是站在自己的面前,淡淡喊了一声“表姐”。 看着何宁没说话,何珊原轻轻笑笑。 “在我嫁人的前一天,父亲把事情跟我们讲了。一直以为我们相同的只是姓氏,原来还有血亲关系。难怪我瞧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亲切,想要跟你说话。” 何宁回以一笑,从头到脚的又审视了她一遍。“你瘦了。你丈夫没好好疼你么?” 何珊原自嘲笑笑,转身看了看站在另外那边等着自己的丈夫。“他很好,只是我不懂得珍惜罢了。” “既然能知道自己没有珍惜,说明还不晚。谁心里没几个记挂的人,可是眼前的幸福,还是得抓紧了。” 说完这句话,何宁自己都惊住了。她总是习惯了去安慰别人,这些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说来说去,她自己也不过是个笑话。 “他最近好么?” 何宁颔首哂笑。“他是乾帮大当家,还有谁能给他吃亏么?” 何珊原低头淡笑,转身喊来了抱着孩子的男人,给何宁做起了介绍。“这是我丈夫,姓钱。我的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刚两岁。” 她的丈夫微微点头,笑得得体。何宁觉得,何珊原是嫁对了人了。男人在望向何珊原时,眼里头的疼惜怜爱是好不掩饰的。瞧瞧何珊原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还有她带着的配饰,一眼就能瞧出来,男人没有委屈了何珊原。 男人大方得体的寒暄让何宁越发的觉得满意,何珊原没有嫁错人。 临要分开的时候,何珊原叫住了已经往前走了两步的何宁。 “父亲这些年的身体不太好,要是表姐无事,去看看他吧。” 何宁怔了一下,微微点头,这才真的离开了。 从老太太死了,商家出事之后,何宁就再也没有见过何大夫。倒是经常听说何大夫救死扶伤,治好了好些人。每每听到这些,何宁心里就冷笑不止,他救了人不假,可他也毁了商家! 北边何家驱逐了何父,而现在他南下的何大夫又毁了商家,她对这个叔叔,总是怀着些恨意。 现在听见他的消息,何宁心里越发的痛苦,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个时间去瞧一瞧。 去了乾帮之后,竟然得知肖孟九又出了门。何宁摇头苦笑,真是不巧透了。转身又走向另外一条巷子,来到了苏禾柳扩大了店面的旗袍店。 从前的缝衣铺子只是小小一间,上下两层楼刚好能挤上四个人。如今苏禾柳跟禾笙都住进了商家,店面也扩大了不少,店里的掌柜跟伙计也终于能够睡得舒坦。 想到这些,何宁又笑得轻快了起来。 进了店里,伙计笑着就迎了上来。“夫人,苏老板还在里头赶工呢,午饭都没吃上,您进去劝劝?” 这个伙计原本是商家铺子里头的人,商家铺子外租之后,何宁给他安置到了这里,干得也还算不错,嘴巴甜,又会瞧人眼色,讨喜的一个人。 她笑着点头。“我进去瞧瞧。” 到了楼上,何宁没瞧见伙计口中还在赶工的苏禾柳,倒是瞧见躺在旁边小床上睁着眼睛望着人的苏禾柳。 “怎么了,累的么?” 何宁从旁边的衣帽架上取下一件外套,盖在她的身上,自己则是坐到了旁边的位置。苏禾柳摇头,指了指缝纫机旁边的那身旗袍。 “就是累的。” 何宁笑她:“那你还摇什么头。” 苏禾柳不说话,而是把手臂搭在了眼睛上,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真的困极了的样子。 “伙计说你没吃午饭,不饿么?旗袍缓缓再做,我们回家吃饭吧。” 苏禾柳依旧没说话,静静的在那躺着。何宁瞧见那衣服的口袋里头露出一截东西来,瞄了她一眼,伸手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头有两个人,一个是苏禾柳,一个是秦玉梳,中间的,是站的笔直的郑司令。 错了,那不是秦玉梳,是秦玉歌。秦玉梳要比自己的姐姐更加妩媚一些,她的姐姐秦玉歌,在何宁看起来,更加真纯一点儿。 或许这就是苏禾柳愿意跟秦玉歌交心的原因。 照片有些过了年岁,微微泛黄,那上头的两个女孩儿笑得莞莞,瞧着就让人喜欢。何宁轻轻把那照片又塞回了她的衣服兜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宁儿,你说这回他回来,我要跟着他一块儿走么?” 何宁愣了会,才反应过来苏禾柳说的“他”是郑司令。眼里划过一丝意外,她开口问道:“你想开了?” 苏禾柳放下手臂,那双眼睛带着一些哀伤。“那么些年,我想的也不少了。可是宁儿,我一想起他,也就想起了玉歌。我做不到秦玉梳的不要脸,只要能想到我站在他的旁边,我就想起了玉歌来。会有一种,我抢了玉歌幸福的感觉。” 她轻轻趴在苏禾柳的肚子上头,闻着那衣服上头淡淡的香。“你也知道那么些年了,自己还放不下来么?” 苏禾柳沉默了一会儿,翻身坐起,激动的把衣服都弄到了地上。何宁给她拾起了衣服,放到了床边去。 “怎么了?” 苏禾柳看着何宁,脸色青白。“我最近总梦见玉歌,她跟我说了好些话,我醒来之后却又什么都记不住。宁儿,我总觉得会出事儿呢?” 何宁轻笑两声,戳她的脑袋。“想的什么,是你最近压力太大了而已。不会出事儿,日子还是照样的过,没事儿的。” “从他们到了商家那一天起,我就觉得有些不安。” 何宁垂下了眼眸,心里闪过千万种的念头。再抬起头时,她眼中早已是一片平静。 “你的伤还没好全,这么拼命的为我赶工,我会高兴坏的。” 苏禾柳嗔了她一眼,骂道:“坏了最好,没心没肺,人家受伤还得给你赶工,真是无量压迫!” 两人又闹了一会儿,何宁下楼去给她拿了几样吃的上来。苏禾柳继续把那件旗袍给弄好,完工之后把那旗袍亮到何宁的眼前。 竟然跟当初那件旗袍一模一样! 何宁拿着比划了比划,由衷的赞道:“果真是苏老板最厉害,跟我之前那件完全就是一模一样!这回唐夫人该不会再作怪了。” 苏禾柳受用点点头,又说:“可是这衣裳比不得真正的幽兰,唐夫人也不是一个容易被搪塞的人,咱们这么做,真的没事儿么?” 何宁挑眉一望,反问她:“能有什么事儿?上海离青州十万八千里,她能知道我已经把幽兰卖到了上海,还跟人合办了厂子?另外,是她自己野心太大,而我们又只是暂时想要把库房里头的东西销应出去,就当,提前给她个样品了!” 苏禾柳笑着轻打了她一下,又沉下了脸色来。“我今晚就在这里睡,不想回去瞧陈景俞跟商泽修。” “商家那么大,谁让你一定要在他们眼前了?” “不想跟身份不明的人在同一屋檐下。” 何宁脸色有些僵硬起来,这是她心里一直在意的事情。商泽修一定是跟肖孟九说了什么,而却不愿意告诉她。尽管知道商泽修不会对不起她,可两人是再亲密不过的夫妻,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事情瞒着自己,把自己隔绝到另外一边…… “泽修的事情我会弄明白。如果他真的对不住商家……” 苏禾柳面前的何宁,一身冰冷,一种视死如归的悲戚,吓得她忙出言安慰。“可能咱们都想太多了。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一切都好说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马厅长的话 第二天,何宁请了唐夫人和马厅长一起吃饭,顺便带着那条苏禾柳刚刚做出来的那条仿幽兰。 果然,唐夫人瞧见那旗袍的时候,两只眼睛都直了!马厅长看着那旗袍,嘴巴半天都没合上,一脸不敢置信的瞧着何宁。 “商夫人,这东西,是商大少送给你的那一身?” 何宁淡淡笑笑,有些怀念又有些不舍的望着那旗袍。“这衣裳我就穿过一回,之后就再没穿过。听说唐夫人也钟爱旗袍,昨儿就突然想到了这一身,就借花献佛,送给唐夫人好了。” 唐夫人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又把旗袍给推了回去。 “这可使不得,这是商大少送给商夫人的,我怎么能要?瞧着倒是我抢来的一样,不能要,不能要!” 何宁又将那旗袍给推到了她的身前。“唐夫人客气了。其实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总留着之前的记忆,倒反是添堵难受。这旗袍留在我手里,倒是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少夫人这身段正是穿旗袍最好的年纪,哪里是浪费?”唐夫人一边瞟着那旗袍,一边又跟何宁客套着。 何宁却摇头说:“我瞧着这衣裳就难受,也更加不会再穿了。这样的心情,唐夫人应该是知道的。” 听完了何宁的话,唐夫人真的就沉默了下来。何宁微微抿嘴,似笑非笑。她早就打听过,唐夫人虽然丧夫,但是对自己死去的丈夫最有感情的,尽管现在碰上了马厅长。 唐夫人跟马厅长的事情,在青州说没人知道,可走的近的也都能瞧得明白。再者,马厅长的原配夫人一直没给他生下儿子,就这一点马厅长就不乐意待见原配。而正巧了,唐夫人出现了。 一个是为了自己生意不得不去阿谀奉承的女人,一个又是寻找新感情刺激的男人。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何宁没时间去猜,更加懒得去猜。 “话是那么说,可是我听说幽兰极其名贵,当年还是进贡到宫里头的东西,商家也不过只有两件儿而已……” 她说这话的时候,保养得益的手掌还一边抚摸着那旗袍,瞧着上头淡淡的光泽,心里就激动的厉害。 谁料何宁叹了一声。“我们家老夫人的那件儿,早在当年就连着其他的遗物一起给老太太烧过去了。幽兰,就只有这一件了。” 唐夫人心里更显欢喜。她本来就是一个占有*极其强烈的女人,别人有的她一定要有,越是珍贵就越想要。那种只能她独占的感觉,她简直是爱死了。 当年商泽修用最后一缎幽兰给何宁跟商家的老夫人做了一身衣裳,她是听说过的。只是她打了幽兰旗袍的主意,在意的却还有那件老太太的幽兰旧式长衫。 现在没了那件老旧款式的长衫,独有这件旗袍幽兰,她岂不是得意? 何宁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 唐夫人小心的瞧着何宁,又转眼望了望已经惊住的马厅长。“这,真的是夫人送我的?” 她像是一直沉溺在回忆里,被唐夫人这么一喊,才回过神来一样。“都说了要送给夫人了,那就自然是真的。这旗袍,我留着也是徒增烦恼。再说,商家的生意,我还得要唐夫人帮忙,要唐夫人喜欢这旗袍才好。” 话已经说开,大家也就不必再装,唐夫人悻悻笑笑,小心的把那旗袍又收好,放到了身边的空位上。 “商夫人真是有心了,生意上头的事情都好说,好说!以后商家有什么生意有难处,尽管来找我!就算我帮不上忙,马厅长也会帮忙的,是么,老马?” 马厅长堆着笑,连连点头。何宁淡淡的笑着,再不瞧那旗袍一眼。 饭局里,其实大家都吃不了多少,纯属说话聊天的。三人对那天发生在商家库房的事情缄口不谈,快要离开的时候,肖孟九倒是来了。 他一来就对唐夫人和马厅长说了声抱歉,说乾帮有事儿给耽搁了,又顺手给马厅长发了跟香烟。 马厅长抽着那根香烟,轻袅袅的烟飘像了唐夫人,唐夫人厌恶的挥了挥手,怒瞪着他。他讪讪笑笑,换了一只手拿烟。 “都说烟熏有钱人,我瞧着倒是不假,真话!” 唐夫人被他这么一说,但是笑出了声来,还没个场合的锤了他一拳,骂道:“没个正经!” 何宁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唐夫人今天,是真的高兴了! 男人跟男人之间的话题,轮不到女人去指点插嘴。女人的话题就简单的多,什么颜色的衣服配什么样的配饰,这就是讲究。可是何宁还是听见了马厅长对肖孟九说起了乾帮的事情…… “这回你这事儿闹得有些厉害啊!要不是我压着,只怕是上头都知道了。大当家你说你们乾帮的事情,关上门来商量就好了,何必要闹得那么大?” 马厅长瞧着是有些喝多了,脸色微微泛红,说话都有些大起了舌头。肖孟九却淡然的在旁边饮着一杯酒,似乎马厅长说的那些话,那是事情,在他眼里根本什么都算不得。 马厅长没得到他的回应,抬起酒杯又是狠灌了一口,放下了酒杯又接着往下说:“要我说,大当家你也真是能忍,这猴三儿这么些年来,一直都扰你的痒痒,也就只有你能忍。早就听说乾帮大当家重义气,果然,马某佩服!要换成我是你,我早就一枪崩了他的脑袋!” 肖孟九给他又重新斟满了酒,清淡淡的说:“都是一起走出来的弟兄,乾帮里却是有他的一份功劳,只要不犯法,他爱折腾就有着他吧。” 马厅长给肖孟九竖起了大拇指,一脸赞叹。一口干完了那杯酒之后,又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要不是有那个人给他撑腰,他能有这么大能耐,敢调戏你这个大当家?哼!” 马厅长说完一阵冷哼,抢过酒壶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肖孟九收了笑,脸色有些微沉,大掌按住那酒壶,定眼问:“撑腰?有谁给他撑腰?” 这话一说,马厅长突然打了个激灵,就好像是严冬里突然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陡然惊醒。 “没,没事,喝酒,来来!” 打着哈哈的马厅长,一脸暗沉随时都能杀人的肖孟九,让何宁瞧得云里雾里。唐夫人得了仿制的幽兰,心里高兴的只想着那旗袍,又要保持着姿态,只能一遍遍的偷瞄,根本就没注意到另外一边的情况,瞧得何宁冷笑。 几个人出了酒楼,唐夫人回了自己在青州的住所,肖孟九找人送马厅长回去,这才上了车,要送何宁回商家。 何宁摇了头,望着前边已经没几个人的路。“喝了几杯有些难受,我想走走。” 肖孟九愣了一会儿,还是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只留下两个弟兄跟在身后不远处,自己陪着何宁走在一道。 走了一段路,何宁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头瞧着两个人的影子。 肖孟九有些憋得难受,站定了脚,叫住了何宁。“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儿,有事儿就问出来,你总喜欢憋在心里。” 何宁莞尔一笑,取笑他说:“我瞧着倒是你自己憋不住,怎么了,想要说了么?” 他温柔的眸子都能化出水来,何宁不敢看,又只能低着头。 “你想要听商泽修的事情,还是刚才那些乾帮的事情?” “你知道我在偷听?” 他笑笑,抬手就想要揉乱她的头发,又被她给轻轻躲开。眼里有些失望,他尴尬的收回了手,这才说:“你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最了解不过了。” 他往前一步,更加靠近何宁。“第一,商泽修确实惹上了麻烦,具体的我还没弄清楚明白。第二,陈景俞确实是有问题,商泽修也那么说。第三。”他顿了顿,眼里又柔软了几分。“第三,乾帮的事情你不用担心。猴三儿这些天来太不知好歹了一些,我昨晚带人小小教训了一下。” 何宁那双清灵的眸子轻微一闪,又低下了头。 “大头,你说为什么他不愿意把这些事情说给我听?难道六年来,我真的就不如一个陈景俞来的重要么?” 肖孟九的心又抽痛了一下,紧接着大手就搭在了她的肩头。“陈景俞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陈景俞不配跟你来相比。他不愿意让你知道,是因为他有自己的苦衷,为了你的安慰,为了商家。” 她沉默着不说话,径直往前头走。肖孟九轻叹一声,把她送回了商家之后,才带着人放心的离开。 何宁回到屋子的时候,商泽修还等着她。她愣了愣,问他怎么还不睡。 商泽修笑得迷人。“以前都是你等我回来,如今是我在等你。我终于明白当年你的心情,你的感受。” 她自嘲的笑笑,走到妆台前褪去了一身的装饰,又拿了一件睡衣,就要去睡前沐浴。商泽修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拧眉问她:“你去喝酒了?” 她自嘲的笑笑,看着他反问道:“全青州的人都以为商大少爷死了,商家的应酬,自然就得我去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杀局 商泽修神色淡淡,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宁突然有些烦闷,又抓了件外头,出了房间。关上了屋门之后,就着就在院子里的石阶上坐下,瞧着阴沉沉的黑夜,一颗星都没有。 房门打开,屋里的灯光倾泻在她的身上,柔美脆弱,瞧着就让人心疼。商泽修站在门口的位置,瞧着这个让她心念的女人,暗叹一声,扶着廊柱坐到了她的身边来。 “你的伤没事么?” “死不了就是了。” 何宁长舒一口气,这才转过脸来看着他。“泽修,我长大了,不再是当年才刚刚嫁给你的小女人了,你懂么?” 商泽修微微点头,多年不见的温情袭满了他愈发成熟儒雅的面庞。“我知道。” 她苦笑摇头。“你不知道。泽修,我有些累了,有些撑不下去了。既然你回来了,商家的事情你来打理,我不再插手。” 他拉过那只有些冰冷又纤细的手掌,握在手心。“我回来了,就不用你再操劳。商家的事情,我来。” 她突然抽出那手掌,商泽修手心突然一空,生出一股失落来。 “你来?你怎么来?全青州都知道你商泽修已经死了,直到现在我都还没完全的还清当初你融资借下来的钱。这些年我给你扛了那么久,你那么轻松就就说一句‘我来’?” “我知道。” “你知道了什么?” “你在怪我。” 何宁愣了一会儿,又转过的脸,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商泽修想要伸手抱抱想了许久的她,又始终都提不起那个勇气来。 “曾经的我瞒着你,不让你知道商家没了钱的事实,是为了奶奶,也为了我自己。而现在,就跟你说的一样,你长大了,我也同样的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想一半没有顾及全部的商泽修。我不告诉你的那些事情,确实是为了你的安危。” “你杀了人?” 商泽修的身子陡然一震,何宁的眼中闪过了然。她笑了一声,突然有些轻松起来。 “除了这个,我真的是想不透还有什么原因你不能让我知道。现在局势那么不稳,以我对你的了解,出卖国家的事情你不会去做,也不屑去做。要我说,肯定就是你杀了人,又受了伤,陈景俞才带着你躲到了这里来。只是,你杀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商泽修微微垂下了脑袋,失神了几秒。“要是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些是好人还是坏人,你信么?” 何宁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讲,他停了下来,她也不去追问。 商泽修长叹一声,全是沧桑和疲惫。 “我在武昌,听见的看见的全是国仇家恨,于是杀了几个政要官员。消息都是陈景俞表哥上头发下来,我再去动手的。可是中间出了奸细,又或者是多出了什么阴谋,我才阴差阳错的来了青州。” 她的脸上满是震惊,随后突然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样的借口真是拙劣,你真的是在武昌见过了国仇家恨,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谎言来。” 他捏紧了手心,复又打开。看着自己已经不再干净的手,眼里全是厌恶,只觉得恶心。 “我知道你不信,当年你儒雅的丈夫,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何宁停了笑,仔仔细细的看着他那一张脸。突然之间想起来,他脚上的伤,还有他胸口处的那个弹伤。 “你都杀了谁?”何宁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力气大的商泽修有些吃惊。 他沉了沉眸子,掩去那里头的血红杀意。“如果你看报,就应该会知道。” 何宁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的撒开了手,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那样子仿佛是怕极了他的样子。商泽修抬手去拉她,又牵扯到了脚上的伤,疼的脸色一阵发白。 何宁犹豫了片刻,转身就进了屋子,根本就没有去管商泽修的意思。商泽修停下了脸上的痛楚,有些窘迫。 她真的是长大了,他当年的小妻子都不会轻易上当了么? 摇头苦笑,甩开了那些尴尬,商泽修起了身推开房门,何宁已经躺在了那张梨花木大床上,地上是她刚才披着的那身衣裳。 他弯腰捡起那衣裳,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猫着身上上了床。可能他才刚刚进来,身上还带着些凉意,让何宁像是虫子似的往里头又拱进去了一些。 商泽修抿着唇,低低的笑。躺在她的身边之后,望着床顶上头刻画的芙蓉富贵,说:“当年温婉的宁儿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欢喜,现在有些小任性的宁儿,我更加舍不得丢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了,你一定要找一个比我好的男人疼你。”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又因为蜷缩着背,更加像只倔强的河虾。商泽修贴在她的背上,只觉得她的身体香香软软,一如当初。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陈景俞把我带到青州来,不只是帮我逃命,还可能还要我再杀一个人。那人可能是军机政要,也可能是隐藏在人群里头的别人。我不想让商家再受到伤害。” 何宁突然转过了身,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又小心的避开商泽修胸前的伤口。 “这六年来我心里怨过你,恨过你。对我好的人不止是肖孟九一个人,我知道的。可是我是守在商家,只为你守着商家。你现在竟然要把我丢下?” 商泽修微楞住,随后又笑开,把何宁拥得更紧了一些。 “不丢,我怎么舍得丢。” 第二天一早,何宁收拾妥当之后,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商泽修,轻轻的拉上了房门。出了院子,她脚步疾走,像是有人在身后追似的。 秦连抱着孩子,青竹在给孩子喂着粥。瞧见何宁一副分风火火的样子,都望着她。 “秦连,快去把家里所有的报纸都给我拿出来!” 秦连望了青竹一眼,被青竹一嗔,又连着应声点头,去把商家还放着的报纸都给何宁找了出来。 何宁像是疯了一样的翻着那些从来都没细看过的报纸,有的已经被商瑜给拿来练了毛笔字,上头还沾着好多的黑色墨汁。 青竹抱着孩子站在门边,一脸担忧的与秦连对望,都想不透何宁这是在做什么。 何宁翻了许久,才找到几份贴着照片的报到,全都是某地政要官员被刺身亡!何宁瞧着那上头的报到,心都凉了半截。 把那些捡出来的报纸都收好叠起来,在秦连和青竹的不解下又出了门。一路走到了苏家的旗袍店,直接进门就去找了苏禾柳。 苏禾柳刚起不久,在身上比划着两件旗袍,一红一紫,都好看的紧,是苏禾柳最喜欢的样式。 瞧见何宁微喘的气息,苏禾柳忍不住笑道:“这是有人在你身后追么,跑着来的?” 何宁把那些报纸拿出来,扔到了她的面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郑司令要回来了?” 苏禾柳不明所以,提了提手里头的衣服,意有所指。“你瞧我穿那一身好看?” 她接过紫色的那一身,扔在了苏禾柳的怀中,冷着脸的告诉她。“有时间在这里打扮,不如先看看这些报纸。郑司令什么时候到青州?告诉她再选时日,青州不安全。” 苏禾柳微愣,放下了手里头的那两身旗袍,拿起了那些报纸看了一眼。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报纸了,你拿它们过来做什么?瞧,商瑜的字练得不错。”她拿起一张被商瑜练过字的报纸,得意的在何宁的面前扬了扬。 何宁一把把那报纸抓在了手心里,揉做一团,扔在了墙角。 “苏禾柳!你看清楚,看明白,这上头被刺杀身亡上报的人,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联系!那些人,全都是商泽修杀的,都是商泽修干的!郑司令这回回来,真的不安全!” 苏禾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拿起了那些报纸就仔细瞧了起来,越瞧的仔细,她的心也就越发的冰凉。 那些报道被刺杀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军中的大官,或者说是手里头握着国家情报的人。 而只要一想到陈景俞带着商泽修到了青州,又想到每年都会回到青州的郑司令,苏禾柳突然就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块儿。 何宁说,那些人都是商泽修杀的…… 她惨淡的笑着,忐忑又不安。“你说的什么话,商大少杀人?这话搁谁都不会信的吧。” 何宁只是静静的望着她,她瞧见何宁眸子里头的自己,整个就是一个虚伪到自我安慰的疯狂女人而已。 “我知道你能联系到郑司令,你快去给他发个电报,青州不稳。” 苏禾柳白着那张精致的脸,颤抖的望了望那两件刚才她拿摆不定的旗袍。“他已经回来了,可能都已经到了商家了……” 何宁后背一阵阵的发凉,两个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担忧害怕。苏家的旗袍店里,伙计和掌柜就瞧见两个女人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甚至苏禾柳还穿着睡衣这件事情,都喊不回两个女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开工没有回头箭补章 两个人到了商家,倒是没瞧见像往常一样守在商家大门两边的卫兵,心里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进了商家,何宁眼尖的瞧见拿着一些新报纸往前厅去的禾笙。 “禾笙,这是今天的新报纸?”何宁追上前去,一把就把那报纸给抢在了怀里。禾笙没想到她会那么大力,都把报纸的边儿给撕坏了。 “怎么了?” 他不明所以的望着魔怔似的翻着报纸看的何宁,又瞧了瞧还穿着睡衣的苏禾柳。蹙眉就冲着苏禾柳吼道:“你就是这样从铺子来的?丢不丢人!” 苏禾柳却全然不在意身上的这衣服,而是紧紧抓了禾笙的胳膊,刚想张口,又谨慎的看了看四周。 禾笙会意,知道她一定是在防着陈景俞。“陈景俞今早还没过来。” 两人皆是一愣,怎么陈景俞今天这个时候还不过来。照之前,陈景俞是恨不得天一亮就赶着过来,生怕商泽修出了事情,或者是抛下她跑了一样的。 怎么今天还没过来? 苏禾柳越发的紧张起来,把禾笙的胳膊抓的又紧了一些。 “他回来了没有?” 禾笙一下子倒是弄糊涂了,他刚才才说陈景俞还没过来,这他又是谁? 何宁收起那份没有什么可看的报纸,轻轻拍了拍苏禾柳紧抓禾笙胳膊的那只手。“禾柳,你把禾笙的胳膊都快要弄断了。” 苏禾柳这才受了惊一般的松了手,呆呆的望着刚才被她抓的那块地方。禾笙看了看失了神的苏禾柳,这才拧着眉的望着何宁。 “她怎么了?” 何宁却只是问他:“郑司令来过了没有?” 禾笙嘴角勾着淡笑,带着那么一丝讽刺的看着苏禾柳道:“原来是着急这事儿,没来!”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苏禾柳还是呆在原地。何宁知道禾笙心里是误会了,只能上前又拦下了禾笙。 “禾笙,这事儿关心重大,郑司令到底来过了没有?” 禾笙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了没来!你们怎么回事儿?一回来不是问陈景俞就是问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每年都那么盼着他过来,都当我眼瞎了是不是?” 这番话把何宁接下来想要再问的话都给堵了回去。何宁心里明白,因为苏禾柳的事情,禾笙心里一直都不待见郑司令。见了郑司令之后,他要么熟视无睹,把郑司令当空气,要么就直接冷嘲热讽开了,让何宁瞧得眼角直跳。 而何宁与苏禾柳跟郑司令之间的联盟交易,除了肖孟九,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知道。禾笙也是一样。 何宁转眼去瞧苏禾柳,才发现苏禾柳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一身疲惫。 禾笙也吓了一跳,上前去把她扶起来,又发现她的身上冰冷的厉害,解了外套就给苏禾柳披上。 “我姐怎么了?” 何宁看了他一眼,“先把她送回屋里,换身衣裳。” 给苏禾柳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何宁才打开房门,禾笙紧张的回头,迎了上去。“她到底怎么了?” 何宁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房里头。“去陪陪她,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晚上我会来找你。” 禾笙认真的点头,转身进了屋子。何宁抿抿唇,暗叹一声,给他们掩上了房门。 何宁再见商泽修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身新的衣裳,瞧起来精神了不少。细心的他发现,连脚下的那双皮鞋,都是秦连昨天才买过来的。 他竟然已经换上了。 “今天商大少又客要见么?穿的那么正式。” 商泽修微微一笑,对他招了招手。何宁乖巧的走到他的身边,他顺势揽住了她的身体,揉进怀里。 何宁不敢用力,只能小小的退了一步。“你的伤。” “都说了,死不了。” 何宁抬头,瞧见他亦是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眸子都能把人整个都吸进去。 “穿成这样,是要去哪儿?”她盈盈的眸子微微扑闪,透着疑惑。 商泽修只是低低的笑,“你给我买来新衣服,就不许我穿上身试试?” 何宁垂下了脑袋,靠在他的胸前,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许久,都不曾动一下。商泽修轻轻抬起她的脑袋,好笑的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我怀中温暖,舍不得起来?” “我只是想听听,你是不是在撒谎。” 商泽修笑意凝固在了嘴角,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透何宁。 “那你听出来了么?” 她勾着嘴角,那双秋眸似笑非笑。“听出来了,你在撒谎。” 商泽修的脸色一变,放开了何宁,自己走到了一边去。何宁就那么站在原地,远远的望着他。 他走到床边坐下,摩挲着梨花木的床柱。 “我记得还小的时候,奶奶就总喜欢抱着我,在这张床上讲故事。这些天我总梦见奶奶,她是不是回来看我了?” 提起了老太太,何宁的心里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复杂了。时日悠长,她的心境已经渐渐的被磨得圆润平整,也因为这样,才能更加看透一些东西。 “你现在提起奶奶,是因为愧疚么?因为你杀了那么多的人,所以心里愧疚,越发觉得自己过不了奈何桥,到不了黄泉路,只能成为孤魂野鬼?” 如此尖锐的何宁,商泽修更是第一次见到,他眼中的惊讶许久不能平静。苦笑两声,他有了一种挫败。 “没想到,现在的你竟然什么都能看得出来。” 何宁也淡淡的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我长了眼睛,长了心,我有脑子,可以自己想。” 商泽修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眼眸微沉的看着她。“我确实是因为愧疚,这样的我,不配去见奶奶。” 何宁压抑在心里的疼痛终于倾泻出来,她红了眼眶,咬着唇,那副倔强的样子让他心疼的不行,可是他却根本做不了什么。 “陈景俞今天没来。” “我知道。” “你要出去找她?” 商泽修沉默了片刻,眼里有些犹豫痛楚。何宁像是已经听到了他的答复,越发的痛心。 “泽修,这个时候,你还想要瞒我什么?” 商泽修轻柔的捧起她的脑袋,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当初的我就已经走错了路,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回不去了。” 他放开了何宁,转身就要走出屋子。只是他才刚转身,又被身后的女人给紧紧抱住。 何宁的脸贴在他的背上,明明是两个活生生,有温度的人,却莫名的让人生出一丝寒冷来。 “我知道你要去杀谁。泽修,不要!” 她带着悲伤的哀求让商泽修的身体猛然一震,他回身拉开何宁,直盯着她的那双眼睛。 “你知道什么?谁告诉你的?” 话才刚问完,他就想起刚才何宁说的话:我长了眼睛,长了心,我有脑子,可以自己想。 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聪明小娇妻,怎么可能会猜不透?可是,她是怎么知道了那个人物? 她阻止了他,是因为担心害怕? “随便揣测这样的消息,你会送命的!”商泽修愤恨心疼。恨自己所在的位置,更加心疼何宁为自己的担忧。 何宁却不觉得如此,这样的他,只会让何宁觉得虚伪。 “商泽修,这事儿要是犯上别人,我何必费了心思的去揣测?你要是杀谁我不管,就他不行!” 商泽修敏锐的抓住了字眼,沉沉的眸子泛出杀伐。“为什么,就他不行?” 何宁紧咬唇,恨恨往他肩头锤了一道。“他保家卫国,从未做过错事,你为什么要杀他?因为陈景俞?因为陈景俞上头的那个人?商泽修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要是敢动他,我绝不原谅你!” 咔嚓。手枪上膛的声音! 两人惊愕回头,换了一身衣裳的苏禾柳抬枪指着商泽修,身边的是同样惊愕不已的禾笙。 “禾柳你做什么!快放下!” 苏禾柳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现在的脑子里,就只有那个叫郑嵘的男人! 禾笙根本就不懂动她,就怕越发刺激了她。枪弹走火,这是一条人命的事情。而且刚才商泽修跟何宁的话,他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虽然讨厌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的价值,他懂! “这是闹了一出什么戏?” 商泽修勾着淡笑,一副全不在意的姿态。何宁往前一跨,挡在了他的身前。 “禾柳,我还没问明白,你这是做什么?” “问?”苏禾柳冷笑两声,抬着手枪的手臂却丝毫不见晃动,可见她的决心。“你当我是聋子么宁儿?” 商泽修瞧着苏禾柳的架势,真的是要置自己与死地。他有些触动,这样是陈景俞,她只会用自己的身份气势唬住别人,又或者只要对方是男人,她总会爬上别人的床,她根本会像何宁一般,挡在自己身前…… 何宁也红了眼睛,紧紧盯着苏禾柳手里的枪,苏禾柳不动,她也不动。可事情总是出乎意料,她的身体被商泽修一拉,又落到了他的身后,他不要命的往前走了两步,苏禾柳手指一动,禾笙忙着用手去拉,那颗子弹打偏在了墙角的花盆里,刚养了不到两个月的山茶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会来求我 “姐你疯了!”禾笙收过那只还有余温的枪,小心翼翼的放在身后。苏禾柳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何宁从屋里出来,紧张的上下扫视着商泽修。商泽修沉着眼,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禾柳!” 她在确认了商泽修确实没事儿之后,才转眼去看着苏禾柳。 苏禾柳却失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喘不过气来。禾笙愈发的紧张,背在身后的那只握着手枪的手,还在隐隐的发着抖。 何宁缓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禾柳你别这样。” 秦连从远处跑来,指着前院说:“夫人,吴队长听见了枪声,带着人过来了。” 何宁有了一丝慌乱,后又突然冷静了下来,她为什么要慌?她看了看商泽修,眼眸一转,“去吧吴队长请过来。” 禾笙收好了枪,要把苏禾柳扶回房间去。何宁要有,竟然不让禾笙这么做。禾笙有些紧张,不远处已经能听见整齐的步子正朝着这边走过来,他的手里头还有枪,虽然没闹出人命,可是私自携带枪支是要坐牢的! 何宁知道他的想法,顺手就把那枪给接到了手里。禾笙还想要要回去,巧了,吴杨过来了。 “吴队长。” 她依旧是怀抱着苏禾柳的姿势,神色淡淡,一点儿都没有心虚慌乱。吴杨瞧了瞧这院子里的人,拧着眉的问:“这回的枪声,可不是我吴某听错了,确实就是从商家传出来的。夫人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儿?” 何宁举起了手里的枪,一只手还抱着苏禾柳。 警卫厅的人瞧见何宁手里头的枪,都吓得不轻。青州算得上是乱世中的一块儿世外桃源,战火没有延伸到这里,这里的警卫厅也还仅仅保留在维护治安一类。真正的枪支,见过的没几个人。 “夫,夫人这是做什么?”吴杨有些谨慎的退后了两步,一脸紧张。 何宁淡淡笑笑。“吴队长这是害怕了?只是枪走火了而已。” 秦连面上有些担忧,不自觉的就朝着商泽修的方向看。吴杨这才想起来,这院子里头竟然进了别人? 他上前去接过那手枪,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又扫视了院子里头所有人一圈,这才瞧见被破折的山茶花。 “商夫人的枪法真是精妙。”几年的处事让他从一个底层的小农变成了警卫厅的巡逻小队长,溜须拍马他不是不会,该狠的时候他也绝对不会含糊其辞。 对他的说道,何宁只是笑笑,抬手指了指自己拥在怀中的苏禾柳。 吴杨不明白,反倒是笑着问她:“夫人的意思是,这枪是苏老板开的?” 何宁点头,看着吴杨脸上的那些表情,跟她预料的是一模一样。 “夫人真是开玩笑,苏老板柔弱女子,怎么可能会开枪?”吴杨悻悻笑着,一点都不相信。 何宁顺手指了指站在屋门口的商泽修,说:“难道我还能用杀自己的丈夫?” 这话一说,跟着吴杨进来商家的几个人里头,终于有人看清了商泽修,认出了商泽修。一脸见了鬼的样子,颤抖着指着他:“真是商大少!” 吴杨本是外乡人,四五年前才来的青州,他来青州的时候商泽修已经出了事,他自然认不得商泽修。 认不得不代表没听过,商泽修这一号人物,他虽然没见过,可是却熟悉的很。现在被手下的人这么一说,他才注意到了一直站在屋前的男人。穿着讲究,一身儒雅,跟他往日听在耳朵里的说法一模一样。 商泽修回了青州,他没死? “这,这枪声……” 何宁低头又是一笑,“禾柳昨晚睡在了铺子里,今早回来,瞧见我屋里有个男人,许是吓到了,竟然开了枪,没想到却是乌龙一场。” 苏禾柳像是突然之间醒了过来一样,转身对吴杨尴尬笑笑。“吴大哥,商大少许久没回来,我也以为……回来就好,还好我没弄出事儿来。倒是让吴大哥和众位兄弟跑了一遭,绝对对不住各位了。” 吴杨嘴角一抽,最是受不了苏禾柳这副甜腻腻的说话声。他身后的那些人还在因为商泽修突然出现在商家的事情觉得震惊,谁都没想到,商泽修怎么突然之间就回了商家,而青州却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于是,商泽修回到商家的消息就在青州传遍了。 而距离事情发生一直到天黑,陈景俞都没有出现过。照理说,陈景俞这么紧张他们的行踪,这么在意商泽修,一定会出来指责何宁的各般不对。可是,她根本就没出现过! 商泽修沉了眼,一整天都没说话。冬香给他端了碗面,他却动都没动过。何宁却像是个没事儿一样,该吃吃,该喝喝。 “你一天没吃了,还在赌气?”何宁偏头看他,问道。 商泽修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疲惫。“不饿。” “怎么了,我把商家跟你重新绑在一起,你心里不乐意了?”她摆弄着两对耳坠子,一对是青玉连环,一对又是珍珠小链。 “那个人,跟苏禾柳,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们竟然这么维护他?” 何宁沉默了片刻,反问起他来。“泽修,你做这些事情,是自愿,还是陈景俞逼你?” 商泽修高傲一笑。“你觉得我能被人逼迫做不愿意的事情么?” 她有些激动的站起来,一只青玉连环掉在了地上,发出脆响。“那你为什么还要继续去做?郑司令跟那些人不一样,你怎么能杀这样的人?放在从前我是真的不相信你会杀人,泽修,别让我恨你。” 他苦笑。“宁儿,你一直都在青州,你又怎么知道他在外头做了些什么事情?” 这话把何宁问得一愣。确实,她只知道郑嵘是个司令,只知道他一些保家卫国的战事,那么除了这些东西之外,她能知道什么? “就像我刚说的时候,你也不相信我会杀人是不是?你又怎么知道,他在外头做了些什么事情?” 看着无法反驳的何宁,他又接着说:“他是一个征战沙场的人,没有狠劲儿,他又怎么能坐稳司令的位置。我……如今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我回来了,如果我真的动了手,赔上的就是整个商家。” “那就不要去做!”她平复之后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你难道就真的忍心配上一整个商家么?泽修,我不知道你跟陈景俞之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现在你回来了,我和商瑜等了你整整六年,六年!当初要不是我,青州哪里还有商家,要不是我,哪里还会有商瑜,那是你唯一的血脉啊!” 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那一晚的话,商泽修让她重新找个能够疼爱她,许她一生的人。 “你要跟他同归于尽?” 商泽修微沉的眼眸里划过她的愤怒,一个耳光上来,他的脸微微有些红色。 力气竟然这么大。 “王八蛋!” 何宁红了眼,流了泪,他顺势一带,把她搂紧了自己的怀里。“我知道了,我留下来,我不动他。” 许是听了这句承诺,他怀里的何宁终于平复了下来,也不再挣扎。反手抱紧了他,略显不安。 “那陈景俞呢?” 他沉了沉眸子,“陈景俞一整天都没来,只能是知道了他的下落,陈景俞比我更加想要早一步杀掉他。这些年她一直都落在我的身后,如今机会难得,她玩玩不会放过。” 她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细看着他的那双眼睛。“为什么你总有那么些事情让人不明白,你真的就什么都不能跟我说,一定要让我自己猜么。你真的觉得,什么都不告诉我,就是为了我,为了商家好么?泽修,你已经不是当初的你了,不能那么自私。” 商泽修像是听进了心里,又像是只是在出神。何宁有些着急的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头,他才低头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 “要是我跟你说,你可能就会觉得我陌生,不再是当初的商泽修了。” “你要是还不说,我只是愈发的恨你,讨厌你。商瑜现在不能理解你,苏禾柳跟禾笙不能理解你,那么我呢?” 他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 他第一次杀人,是因为遇上了陈景俞的表哥。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商泽修的消息,来到了陈景俞给他安置的地方,第一次看见了颓废到没有样子的商泽修。 “青州商大少的名号,我倒是听过。只是不知道,竟然是现在的这副模样。” “生无可恋也得活的有价值,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也 。你想下了黄泉之后,被故去的亲人所不齿么?” 他给了商泽修一把手枪,一把匕首,交给了商泽修一张相片。商泽修拿着那相片,突然想起了当初何宁生辰一起照的相片,心有不忍,开口就拒绝了他。 被拒绝之后,他只是笑着说:“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夺权 说到这,他低头问着何宁。“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去找他么?” 何宁有些诧异。在她的心里,商泽修绝对不可能再回去求人。商泽修瞧着她的那些反应,捏紧了自己双拳。 “青州相比其他地方,已经太好。其他的地方……宁儿,你是没去过,没见过。如果你去了,你也会觉得心酸难过。” 商泽修始终都记得那一日,他偶遇了相片中的男人。男人穿着呢子大衣,手里头抓着的是玉嘴儿的烟斗,身后跟着几个随从,面上全是得意。 他进了高楼,许久都不曾出来。商泽修早前就知道,这楼里住着一个名媛,跟这个男人不干不净。 将近到了傍晚,男人才匆匆下来,到了楼下,男人往楼上看了一眼,低头跟着身边的侍从说着什么话。 紧接着,一个女人从五楼摔下,就落在了他的跟前,血浆溅了男人一声。男人吓得慌不择路,撞到了结实的墙壁上,晕了过去。 后来商泽修才知道,那个男人身居要职,还有另外一重特务的身份。一边为日本人办事儿,一边又借着官位跟不少女人不清不楚。 男人原本在乡下已经有了妻儿,而那个跳了楼的女人,正是那位名媛。跳楼时,女人已经有了将近三个月的身孕。 “那时候的我,突然就想起了你。也不记得当时我想了什么,昏昏沉沉的进了医院,避开了守卫,把那把尖刀插进了那个男人的咽喉里。” “就这样?”何宁的淡然态度显然是让商泽修有些意外。 “我杀了人,不止一个两个,所以我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商泽修了。” 何宁微微垂下眼帘,手指搭在一起,有一下没一下的动着。“那你说,你杀的那些人,陈景俞有没有插手?” “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你杀的那些人,陈景俞也想杀?而且是想要在你的前面先动手?” 他轻轻点头,认可了何宁的话。何宁得了他的肯定,把那张小脸越发的靠近他,直到唇角互相碰到,她才魅惑不已的呢喃出语。 “那你从那些人的身上,得到了什么?那些东西,也是陈景俞想要的,是陈景俞上头的人想要的,是不是?” 商泽修嘴角一抽,眉心微蹙。何宁逮到他的情绪,越发认定了她的判断。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只是因为这样就去杀人。我虽然才嫁给你半年,可是我用了不止半年的时间去了解你。泽修,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她窝进了他的怀里,乖巧的像只猫咪。“你要是不说,我就慢慢揣测。反正现在你跑不了了,商大少回来的消息,陈景俞听见一定会跳脚吧?” 他沉沉笑笑,把下巴嗑在她的头顶。“她要是敢在商家闹,我就给她撵出去。商泽修回来了,宁儿就不用再受委屈。” 她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总觉得有东西梗在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也就说明都不说了,静静的窝在他的怀里。 商泽修低下头,把脑袋放到她的肩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才放开了何宁。 “宁儿,我其实,不是陈景俞表哥的人。” 何宁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到了妆台前,打开商老太太之前用着的那个木质首饰的收纳盒,从来头拿出了一封折了好几折的信。 “你防着别人,却忘了防我。这些重要的东西,要是我不说,你不是要把整个商家都给翻过来瞧瞧了?” 商泽修这才想起,他今早换的那身衣裳,已经被秦连给拿去洗了。这封信他真的就大意忘记了! “秦连给你的?” 何宁摇头。“秦连是你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从前是,现在还是。你以为我不知道秦连这几天总往外头跑两个小时才回来?” 商泽修轻叹一声,眼里颇有赞赏。“我真是防死了别人,独独就漏了你。” “要是你连我都防,我一定会把你打出商家。” 她把那封信交给了商泽修,商泽修拿在手里,思索了片刻,又还了回来。 “我现在又成了整个青州都知道的人,这东西在我手里不安全,你找个可靠的人,或者是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别叫人发现了。我能信任的人不多,青州就只有你跟秦连。” 何宁低头看着那东西,脑子里头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我知道了。” 何宁拿着那东西就出了门,再进来的时候,手里头多了一碗热汤面。“快些吃了面,你都饿了一天了。” 商泽修也不再矫情,吃了那一碗面,不过瘾似的又还想再要一碗。何宁笑着喊来冬香,又给商泽修做了一碗。 吃饱喝足,商泽修像个满足的孩子,扶着肚皮哈哈笑了起来。“这是我这些年来,吃的最轻松的一次晚饭。” 何宁的心里有些微涩。“要不我给弄点点心来,万一半夜饿了呢?” 他却摇头,柔情的望着她。“别弄了。再吃,我得走不动路了。”顿了顿,他突然问起了何宁。“你们那么紧张他,是不是他今天就会到青州?” “原来你真的知道,郑司令会来青州?”何宁心口一窒,终于是又说到了这件事情上。 “是小江告诉我的,他是我的人。” 何宁有些惊讶,“他是另外一头的人?” “不是,他只是我的人而已。可信。” 肖孟九接了一批商货,回到乾帮的时候才听说,整个青州都传遍了,商泽修活着出现在了商家。 他蹙眉,陈景俞一行人的行踪都格外小心,乾帮那么多的弟兄,连他们什么时候到了青州,到了商家,乾帮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就这一点,就能知道陈景俞又多小心。 现在商泽修的身份暴露出来,要对商泽修下手的人会不会出现动手,又或者,这又是陈景俞的阴谋? 突然之间他的脑中闪过什么,快到抓不住。可细细回想的时候,又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有亲信来到他的身边,低声轻语,说猴三儿带着手下的所有兄弟都去了码头。肖孟九烦躁的盯着那人,“去就去了,我还得管他去了哪里?” 亲信有了些着急的又说:“大当家忘记了,哪里还有好大一批货没提过来呢!” 肖孟九这才惊醒,码头还藏着一批西药!他喊了几个弟兄,直直的又去了码头。可到了码头的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瞧见。 “你不是说大当家带着手里头的人都来了码头么?”他转身质问那人,那人四处看了看,疑惑的挠着脑袋。 “不可能啊,我刚才明明看见二当家在码头找东西啊!” 找东西! 肖孟九心口一窒,盯死了那个人。“你真的看见二当家在找东西?” “看见了,真真的。” 肖孟九心里暗骂一声,喊了手里头的人就要去一艘旧船上取那批西药。只是他的人才刚到了那艘旧船,就被猴三儿指住了脑袋。 “大当家,这么晚了还来码头忙生意么?” 肖孟九勾着笑,眸子阴鸷透着狠劲儿。“你猴三儿爷不也过来了么?还有,你现在用枪指着我,是谁给你的胆子?” 猴三儿挺直了腰板,仰天就大笑了起来,他身边的混子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肖孟九带出来的人少,在猴三儿这些围了几层的人面前,要是真打起来,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胆子我自己会长,用不着别人给!”猴三儿的得意全写在了脸上,那双眼睛里头像只捕到了猎物一样的兴奋。 肖孟九沉沉的笑了起来,笑的让猴三儿后背发麻。 “你笑什么?” 肖孟九止住了笑,冷眼看着他。“你猴三儿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当年要不是我把你带回来,你现在还是个偷东西的贼,哪里能是乾帮的二当家。” “闭嘴!肖孟九你整天就知道用别人的过去来压人。你以为你做个大当家了不起了?这些年要不是我,这乾帮能有现在这样?乾帮在你的手里,哪里能在我的手里作用大?” 他说完,往身后招了招手,有人抬了一箱东西上来,扔在了肖孟九的面前。肖孟九认得,那箱子正是装着西药的箱子! 肖孟九双目一凛,从怀中掏出了手枪,与猴三儿对峙了起来。猴三儿勾着诡异的笑,在他还未完全看懂之前,那旧船下边又传出了呵斥。 “警卫厅收到线报,有人在码头私自囤积贩卖西药,是活的不耐烦了么?” 肖孟九眼里起了杀意,想要一枪结果了猴三儿时,他身后的亲信突然把手里对着猴三儿的枪对准了肖孟九,从背后放了一枪。 马厅长带着吴杨等人上了旧船,瞧见的就是倒在地上的肖孟九,还有那一箱明晃晃的西药。 “马厅长,我说的没错吧,肖孟九真的在私藏贩卖西药,他身后的人都能作证!” 开了枪的人点头哈腰,连连说道:“是,是,这些事情,我都能作证。” 远处,陈景俞看着那艘旧船,笑的得意。 “郑嵘的人找到没有?” “受了重伤,跌下了码头,已经派人去找了。” 陈景俞抬手就扇了过去,狠狠一个耳光。“蠢货!青州码头那么大,只要随随便便被人发现就功亏一篑。我们在码头守了一天才等到人,我要活的,要活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窝里斗 马厅长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肖孟九。“他没死吧?” 猴三儿亲自去检查了检查,这才冷笑着说:“没死。就算没死,人证物证在这摆着,他也赖不掉这事儿了。马厅长明察秋毫在世青天,不会不给青州百姓做主吧?” 马厅长额前冒了些冷汗,口里连连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猴三儿愈发的得意起来。从前的他都只是能在后头看着马厅长在肖孟九面前讨好,而这一回,肖孟九栽倒在了他的手里头,这小小旧船上除了几个警卫厅的废物之外,全都是他的人。马厅长还能不弯腰讨好他? 真是有够解气的! “照我看,肖孟九跟商家关系那么好,商家跟这事儿也绝对脱不掉干系!马厅长,你难道不敢去商家瞧瞧?” 马厅长犹豫了片刻,还是斟酌道:“现在只有肖孟九这一边的证据,商家还没收到什么消息。啧,不好办啊。” 猴三儿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阴沉,那双阴鸷冷暗的眼睛看得马厅长有些怕了。 “有句老话怎么讲来着?近墨者赤……”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背叛了肖孟九的人腆着笑的提醒着猴三儿,换了猴三儿一记白眼。 “反正爷是不信商家跟这档子事儿没关系。马厅长,你信么?” 马厅长有些为难,“现在干什么都得讲规矩,讲证据。肖孟九确实是人赃并获,可是商家……” “怎么着?”猴三儿冷眼瞧着马厅长那怂样,真的就不能理解这样的人是怎么坐上警卫厅厅长这个位置的。 “要证据是吧?好,我猴三儿就把话撂在这了,要是商家跟这档子事儿没关系,我猴三儿倒着在青州走一圈!” 马厅长只能悻悻的点头,又陪着笑。猴三儿真是见不惯他的这张嘴脸,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又说:“这人,是给爷带回乾帮收拾,还是马厅长带回警卫厅照顾着?” 马厅长一脸正气,义愤填膺。“自然是要带回警卫厅的!这事儿不是小事儿,我得上报上去。猴三儿爷放心,肖孟九这回,真是自身难保了。” 猴三儿又望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的话我可是听着的,我就等着听马厅长的消息啊。” 说完这话,猴三儿才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又回了乾帮。马厅长掏出口袋里头的汗巾擦了擦额头,一脸唏嘘。 吴杨僵着脸,指着还躺在地上的肖孟九问自己的头儿。“肖大当家会不会死了?留了这么多血?” 马厅长经着一问,才想起了地上的人。忙着上去查了查肖孟九的鼻息,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瘫坐在了地上。 吴杨上去扶起了他,他指着肖孟九的手颤抖了半天,才说:“愣着干什么,快些抬回去。” “要不要请个医生?” “请什么医生?枪又不是我们开的!到时候真死了,就说乾帮的人自己窝里斗。” 吴杨眼角一抽,又望着那箱装着西药的箱子。“这些东西……” “收走收走,收到警卫厅去!” 天一亮,肖孟九私藏贩卖西药就又成为了青州这块儿小地方人人都知道的事儿了。何宁是商家最后一个听到这个消息的,她这才明白,一早起来所有人都巴巴望着她是为了什么。 禾笙越发的觉得,商家屋顶上的迷雾越来越多,让他越来越迷惑。苏禾柳还沉浸在郑司令的事情里,浑浑噩噩。 只有商瑜,哭红了一双眼睛扑进了何宁的怀里,让何宁想办法把肖孟九给弄出来。 “肖叔叔不会那么做的!” 这是商瑜从半个小时前就一直重复说着的话,也是何宁一直在考量的事情。肖孟九是比她还要谨慎的一个人,这些西药的事情她交给了肖孟九是再放心不过了。 怎么就偏偏出了事情? 商泽修在一边瞧着商瑜,心里微微酸楚了起来。六年前他出了事,商瑜是不是也那么哭过? “我去警卫厅瞧瞧。” “别!”何宁拦住了他,“你才刚回来,这事儿不能让你碰。所有人都知道肖孟九有多照顾商家,要是现在咱们出面,让有心人舔笔描画,不仅更加害了他,还会赔上商家!” 禾笙苍白了脸色,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那些西药跟商家有什么关系?如果商家不知情,商家就没事儿了。” “禾笙!”何宁紧紧咬唇,犹豫着到底要怎么做才对。 商瑜从她的怀里抬起了脑袋,那双已经像核桃一般的眼睛又挤出两行泪来。“妈,你真的不帮肖叔叔么?肖叔叔这些年帮了咱们家多少回啊,肖叔叔对我,对你,都那么好,你怎么忍心把肖叔叔一个人扔在大牢里!听说肖叔叔受了重伤,都快要死了!” 何宁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一时之间,也红了眼眶。 “你把那些东西藏起来,我去警卫厅看看。一会儿警卫厅肯定得来人搜查,秦连,你交代一下,让青竹和冬香都别慌,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秦连应了一声,就出了前厅,去后院找青竹和冬香去了。 何宁愣愣的望着他,问:“你怎么知道商家有哪些东西?” 他淡然笑笑。“我是商家的人,只要是在商家的东西,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那肖孟九?” 商泽修颔首,后又轻柔一笑。他上前把何宁和商瑜圈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别慌,有我在。” 秦连跟着他出了门之后,何宁把商瑜跟禾笙叫到了跟前来。 “西药我手里头也有,肖孟九的手里头也有,我们是一头的人。现在他出了事情,一定是乾帮出了事情。禾笙,一会儿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昨晚乾帮出了什么事情。另外,你去找苏禾柳,把事情跟她讲一遍。” “瑜儿。肖叔叔对你一直很好,我也知道你难过。只是一会儿警卫厅的人真的来了的话,你一定不能说这些西药的事情。你只能说,你肖叔叔是被人陷害冤枉的。越无理取闹,越好。” 商瑜虽然没听明白,但是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点了头,一脸认真。 何宁出了屋子,想着要把藏在商家的那些西药先转移到什么地方去。禾笙却走了过来,“现在把东西送出商家已经快要来不及了。而且陈景俞的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东西还只能放在商家,只是,的找个让人想不到的地方。” 商瑜眨眨眼睛,拉了拉禾笙。禾笙低下身子,商瑜凑了上去。禾笙听完,有些惊愕又有些惊喜。 商瑜说完之后,就跑了出去,何宁焦心她,正要喊,就听禾笙说:“她人小鬼大,聪明的很,宁儿姐你放宽心。” 何宁点点头,看着禾笙的欲言又止,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批西药,确实是给郑司令的。” “所以,他每一回来商家,都不是看我姐,而是拿那些东西?” 何宁瞧着他眼里头的愤怒,无奈的点了点头。“那些药是最好的消炎药。战场上随时都是一条人命,只要能保住命,比什么都强。我们不能跟着上阵杀敌,只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可是这些事情是要坐牢的!为了这么一个人你就真的愿意赔上商家,还让肖先生受了重伤?你跟我姐,到底是吃了郑嵘的什么东西!” “禾笙!”何宁一声轻喝,激得禾笙住了口。“你是文化人,你更加懂得那些东西不是么?不管郑司令之前怎么对禾柳,那都是过去!就算你真的恨透了他,可是那些无辜的将士百姓呢?” 禾笙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不再说话。何宁放轻了声音,却还是带着一丝凌厉。 “这事儿你姐也知道,是她提出来的。她都能放开,你为什么不能?早两年,禾柳就想要送你出国,我担心你受了新文学的思想,万一去了前线……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当初如果真的把你送出国,或许你就不会跟那些守着青州这一块净土侥幸存活的人一样了。” 禾笙起伏着胸膛,垂在两侧的双拳捏紧又松开。 “我去找我姐。” 这是商泽修时隔六年,再出现在青州的街道上。许多的街景似曾相识,其实早就已经变了。当初一条街巷总有两三家商家的铺子,现在却全是西洋的咖啡糕点西餐店,中式的店铺都是那么冷冷清清,不再跟从前一样了。 “商家的铺子都全给了乾帮?” 秦连望了望四周,有些怀念。“当初还留下两间,全都租了出去。前两年夫人重新买了两间铺子,不过都是在城南,有些偏远。” 商泽修垂下眼帘,继续提步往前头走。到了警卫厅,马厅长一副见了商泽修,满脸惊讶。 “商少,原来你……” 商泽修笑得淡然。“马叔叔,我回来了。” 马厅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能请商泽修坐下。“当年你的事儿,唉!都过去了,就不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回来,是想要问问肖孟九的事情。” 马厅长眼角直抽,半天都没说话。商泽修眼眸越发的深沉,“难道肖孟九死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牢补章 青州的警卫厅里,大牢还是前朝时候的样子,一间一间的,阴冷潮湿。马厅长在前边走着,商泽修跟秦连在后边跟着,一路上的味道,直呛得秦连捏着鼻子憋着气。 商泽修面色依旧,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味道,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不适应。 马厅长在前边停下,回身来望着商泽修。商泽修脚步稍微快了一些,走到那牢门前头站定,才瞧见了躺在里头,满面血污的肖孟九。 “警卫厅就这样对待肖大当家?为什么不找医生?” 马厅长有些为难,商泽修冷冷看了一眼,就转身去吩咐秦连。“你去找个医生来。” 秦连应了一声,就往外头走。马厅长听见,又喊住了他。秦连回身,瞧了商泽修一眼,看见商泽修没什么动静,又接着往外头走。 马厅长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被一个商家的下人打了脸,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商大少啊,这肖孟九的罪证已经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在场的那么多人都看着呢!我就说个明白话,就他这样的,先不说上头的意思,就是青州的医生们,都绝不能容忍!你说他把那些药都能私藏起来,青州百姓用什么?” 商泽修看着他,突然嘲讽的笑了起来。“青州百姓?原来马叔叔还能心系青州的百姓?” 马厅长的脸一红一白,最后还是用轮回了黑色。 “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他是坐实了私藏贩卖西药的罪名。这事儿我已经上报到上头了,他就是被医治好了,也依然逃不过一个‘死’字!” 商泽修深深吸了一口,眼眸里头的暗色又沉了沉。 “马叔叔你说当时的人很多,怎么我听到的,只有乾帮二当家和马厅长两队人呢?我还没回青州之前,我夫人就跟我说,大当家帮了商家不少事儿,以至于怠慢了乾帮的兄弟们。现在这事儿一出,明摆着就是乾帮的人在内讧窝里斗,警卫厅非得要搀和一脚博个好名头。总之,肖大当家的人格品性,我商泽修是信的。” 马厅长哼了一声,抱手在胸前,一副高官得意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被商泽修戳破了阴谋的不安窘态。 “商大少离开青州这么多年,夫人只是两句话的事情。真正里头的事情,商少又能知道多少?商夫人跟肖孟九的交情我看着倒是不错,只要有饭局,两个人是一定在一块儿的。听说肖孟九有一段时间还住进了商家……商少啊,女人的话也不能全信,得要用眼睛看啊!” 马厅长一边说着么,一边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商泽修仰头大笑两声,不再去理会马厅长,而是直直的看了会肖孟九。 “把门打开。” 马厅长又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把人带进来,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对肖孟九,马厅长虽然还喝了人家的几顿酒,可是相比起自己的官途,他更加需要“提拔”两个字。 商泽修勾着笑,有些意味不明。他提步逼近马厅长,原本就比马厅长还高出一个头的他,更加显得气势逼人。 “其实商家跟肖孟九的关系,在马叔叔你看来,不是也很可疑么?既然我商泽修今天站在这儿了,不妨,马叔叔也把我关进去?” 马厅长的嘴角明显一抽,脸色越发的僵硬起来。 “现在肖孟九出了事儿,商家自然逃不过嫌疑。如果肖孟九真的在牢里死了,更加坐实了他的罪名。如果他没死,有心的人为他来伸冤,岂不是麻烦?就像我。” 马厅长把脸撇到了一边去,又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商泽修又重新走到牢门前,盯着地上的肖孟九看。 秦连带了个医生进来,商泽修点头,转身对马厅长说:“开门。” 马厅长依旧抱着双臂冷眼看着他,“肖孟九罪有应得,他这样的人就是真死在了牢里,也怨不得别人!” “马叔叔,最后再奉劝你一句,乾帮的大当家是肖孟九的事实,你也该知道。猴三儿不管现在再怎么强势,他也只是一个二把手。你真的觉得,肖大当家跟猴三儿之间,是猴三儿比较能保得住你么?” 马厅长心口一窒,暗自思索了起来。确实,猴三儿是怎么成了乾帮二当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乾帮窝里斗,他也始料未及。而且最让他吃惊的是,猴三儿竟然还让人去喊了警卫厅的人到场。 虽然看起来像是当场人赃并获,可回来后一想,这明摆着就是猴三儿要夺权篡位。 细细想来,肖孟九为乾帮大当家的时候,跟商家一块儿确实是没少关照过警卫厅。只要是有好处,第一份送到的就是警卫厅。 而猴三儿的为人,他也清楚明白。自私自利,明明就是草包,还得缝个绣花面儿。要真的把两人相比起来,猴三儿怎么能及得过肖孟九? 而且,肖孟九的人面甚广,先不说只在青州,就是烟台日照,更甚远的上海,肖孟九的人脉也光的很,黑白两道,都不是他能得罪的人物。 那每一年都来商家小住的人物,别人不知道,他一个警卫厅的厅长是一定知道了,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肖孟九跟商家,还真的得小心谨慎了。 想到这,马厅长让人开了牢门,秦连这才带着医生进去检查了起来。商泽修跟着进了牢房之后,马厅长突然提步往外头急冲冲的就走了。商泽修听见那疾走的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勾着嘴角似笑非笑。 只是秦连才刚刚把肖孟九扶了靠坐在自己身上,医生的手才刚刚谈过去,肖孟九就猛然睁开了犀利凌冽的双眼,差点没把那医生的手给拧断。 秦连惊呼一声,又慌忙的把医生的嘴巴给捂上了。 商泽修原本是背过身去的,听见动静就转了过来,愣了片刻,蹲下身来望着肖孟九笑说:“我就知道,大当家命那么硬,哪里是那么容易死的人。这是自己人,大当家放心。” 肖孟九这才松了手,却依然不放松警惕。他被自己亲信的人给背叛,现在真的就不知道,乾帮里头还有什么人能够值得信任。他心里有些酸楚,想不到猴三儿竟然能把势力发展到了这样的地步,真是小看了他。 商泽修懂他的谨慎,示意医生继续给他检查。枪伤从背后一直嵌进了他的身体,离心脏就只有一点点的距离。子弹深一些,他就没命活到现在了。 “先生的伤太重,得去医院里头开刀把子弹给取出来。这样留在身体里,随时都会丧命。” 商泽修沉默了片刻,却听肖孟九笑了出来。 “医院不用,你们不是有手术刀么,拿过来,直接取!” 医生大惊失色,“那是活生生从身体里头拿出来,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得了的。而且万一处理不当发炎感染,你也一样会送命!” 肖孟九想笑,却因为疼痛而扭曲了脸孔。“我肖孟九早就是死过几次的人了,取颗子弹算得了什么?” 医生连连摇头,摆手自己不敢干这样没有保障的事情。商泽修眸子沉了沉,又吩咐了秦连一些事情。 因为有了何宁和商泽修的吩咐,商家的人对马厅长带人闯入的事情也有了准备。作戏,就要做的像。冬香打开了商家大门后,刷得就白了的脸色,让马厅长越发的激动起来。 光是肖孟九一个人,或许他还会有些顾忌。可是如果商家真的跟这件事情搭上了边,只要他立场站稳了,连着把商家都给扳倒了,绝对比死了一个肖孟九带来的利益要大的多。 何宁带着迷茫看着气势汹汹的马厅长一行人,“马厅长,这是?” 马厅长倒是一本正经,挺直了腰板的说:“肖孟九昨晚在码头的商船上被查到了私藏贩卖西药,人赃并获。介于肖孟九跟商家走的太近,警卫厅上头也有压力,所以现在才来查一查。” 何宁蹙眉,扫视着他。“大当家的人格品行,我以为马厅长多少是知道的。” 马厅长冷笑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不能姑息。要是肖孟九拿着我这个厅长的名号出去做了恶事,我可绝对不能答应的。” 何宁低头淡笑,眼里有些讽刺。“肖大当家,该不会这样吧?” 马厅长的脸色一僵,悻悻哼了一声。“人心隔肚皮,转身就是另外一个人样,谁知道?” “所以,马厅长这回来?” “商家跟肖孟九这等关系,绝对脱不掉嫌疑,来人,给我搜,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 何宁请了马厅长上座,青竹给他上了茶,苏禾柳扶着额头进来,瞧见马厅长,微微一愣。 “马厅长大驾,真是蓬荜生辉。” 苏禾柳今天穿着一身水红的贴身旗袍,婀娜的身段玲珑有致,精致的脸庞不施粉黛,头发垂在一边,慵懒又养眼。 吴杨在旁边是看呆了眼,马厅长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苏禾柳盈盈笑了起来。“我今儿都没好好打扮呢,就让马厅长和吴大哥看呆眼了?这样以后,我还敢不敢出门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作戏 吴杨在一边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着,马厅长也干笑了两声。苏禾柳似乎是没瞧明白这儿的气愤,歇着靠在椅背上,盈盈的笑。 “宁儿,我今儿还有个饭局,你得陪我过去。” 何宁眼眸微闪了会,故意问她:“你没瞧见现在马厅长在干什么?现在你还敢拉着我出去,害人呢不是?” 苏禾柳不明所以,左右两边瞧了瞧,疑惑的不行。“怎么了这是?” 何宁瞪了她一眼。“大当家出了事儿,青州现在估计就只有你不知道了。陪那些太太小姐打一宿麻将,睡到现在才起。” 她虽然是胡说,可是马厅长和吴杨是信的。苏禾柳原本就是青州里头有名的交际花,虽然这两年从接触男人到亲近男人们的老婆,可是只要有牌局的地方,苏禾柳一定在。 胡掐了这茬,何宁才想起来指着苏禾柳问马厅长:“马厅长,禾柳之前跟肖大当家也走的很近,为什么马厅长只怀疑商家,没怀疑苏禾柳?这不公平。” 苏禾柳听完这话,眼睛都怒的竖了起来,一拍桌面就指着何宁骂道:“你说什么呢?我清清白白的,什么事儿都没干,我干什么了,为什么要怀疑我?” 何宁脸上也多了些怒色,冷笑道:“你吃商家住商家,现在商家被怀疑上了,你以为还能独善其身?” 苏禾柳脸色微讪,又跳起脚来。“你就是说,我占着你商家的位置,死皮赖脸了?何宁,你怎么能那么不讲情面,商家有难得时候,我不是没帮过商家。现在商泽修突然回来了,你就觉得我多余了是不是?” 吴杨跟马厅长是看呆了眼,明明两个好到会穿一条群子的女人,好好的怎么又掐起架来了? “苏老板,这事儿,也没说你有嫌疑啊?” 何宁蹬的就站了起来,看着吴杨就问:“吴队长莫不是瞧着,我何宁没她苏禾柳长得漂亮?” 吴杨尴尬起来,悻悻住了嘴。马厅长站了起来,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在查么,二位说的好好的怎么就开始吵起来了?和气生财” 苏禾柳冷笑两声,望着外头空空的院落。“明天我就搬出去!没了你何宁,还有大当家对我照拂!”说到这,苏禾柳又停了一下,转头又问何宁:“你说肖大当家出了什么事儿?” 何宁略有忧愁。“马厅长说肖大当家私贩西药,听说受了重伤被关在警卫厅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什么?快跟我说说。”苏禾柳一跃而起,拉着何宁就问着。何宁长叹一声,细细的说起来了听来的话…… 马厅长看着眼角直抽,这女人之间,是不是都这样?他家里就一只不下蛋的母鸡,另外就还有舍不得又放不下,也更加不想直面的唐夫人。 他私下里常常在想,两个互相知道存在的女人,要是哪一天真的碰上了,是不是也得疯狂的掐着架。 头疼,心里没由的升起了烦躁。 “商家现在也没多少东西了,值钱的东西一眼就看透了,怎么还得搜那么久?”苏禾柳听完了何宁的话,转头又问着马厅长。 马厅长沉了脸,“苏老板这是当警卫厅的人都是土匪强盗呢?” 苏禾柳悻悻住了口,一边勾着何宁的手,空出来的那只手轻轻垂着她的肩膀。何宁又拉着她坐下,低声的讨论着肖孟九的事情。 很快的,警卫厅的人就报告给了马厅长,他们翻遍了商家每一个角落,都没瞧见一点儿西药的踪迹。何宁笑着把马厅长送到了商家大门外头,瞧着一行人走远,这才转身进了商家,让冬香关上了大门。 大门一关上,冬香就兴奋的问着何宁:“怎么样怎么样,夫人我演的像不像?” 何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指直戳她的脑门。“像!你这脸色怎么练出来的,马厅长还真的就信了。” 冬香呵呵笑了起来,这才说:“做了那么些年的下人,这些小伎俩,谁都会。” “啧啧啧,原来我骂你们的时候,你们也都这样?” 冬香愣了愣,又忙着解释。何宁淡淡笑笑,提步就往前头走。冬香着急,只能在后头追着的解释。 进了前厅,苏禾柳还是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斜斜靠在椅背上,懒得不行。 “走啦?” “人家吴杨那么稀罕你,你也不去松松?” 苏禾柳白了她一眼。“少来打趣我!刚你说的,我吃商家用商家的,你说,是你真心话不是?” 何宁仰面笑开了,笑停了之后,才指着苏禾柳骂道:“你个女人,真是不讲情面。讲好的就随便说一说,你还真的像是生气了?” 苏禾柳依旧是冷着脸,“不做的像一些,那些个男人怎么会有不难烦的样子?” 说完,她转看着冬香。“怎么样,他们的人都查了些什么地方?” 冬香笑了笑,说:“小姐鬼点子多,他们谁都没想到咱们会把那些东西藏在大黄的窝里,还有茅房里,只知道搜房。倒是房里的东西给翻了个乱七八糟,青竹没少发怨。” 苏禾柳终于笑了起来,盈盈的眸子直望着何宁。“瞧,要是不闹得他们心乱,指不定现在还在着罗嗦呢。” 青竹怀里的孩子一直在哭,只能在前院角落里头轻声哄着。何宁看了青竹一眼,问冬香:“秦连还没回来?” 冬香摇头,苏禾柳暗叹一声。“商泽修去了那么久,也不知道大当家的事情怎么说了?” 何宁深深呼吸一口,“泽修办事儿,我放心。” 苏禾柳又抬起头,望着何宁就问:“我怎么觉得,是商泽修引着警卫厅的人过来的?” 何宁淡淡一笑,望着前院就说:“确实是故意的。陈景俞不知道去了哪里,可她绝不会把泽修放下这么长的时间不理。她带走了小江,只能说这回的事儿,很大,是用人的时候……” 苏禾柳身子一震,“商泽修重新把身份示在人前,又招来警卫厅的人,是想要让陈景俞有所顾及?” 何宁颔首淡笑,苏禾柳一副钦佩的模样。“商大少果然是商大少。” “等秦连回来,我让秦连再去打听打听郑司令的事情。” 此时的商家大宅外头,陈景俞带着一批人刚刚才离开。她在码头等了一天,才终于钓到大鱼。虽然大鱼掉进了海里,生死难辨,可总比落在别人的手里强。回了陈家的老宅整顿了整顿,第二天一早就听见了整个青州都在说着商泽修回来的事情。 陈景俞恨不得咬碎那一口银牙,赶来了商家之后,竟然又发现守在商家门口那些警卫厅的人! 何宁是何等在乎商泽修的人,她都跟何宁明说了,商泽修不能暴露身份。她心里隐约有些明白,这事儿,*就是商泽修自己弄出来的! 重新回到了陈家老宅,陈景俞看着站在不远处,站得笔挺,目不斜视的小江,心里开始考量起来。 小江本来是她的人,后来她才把小江给放到了商泽修的身边。原本是想着能有个监视商泽修的人,可现在仔细想想,小江根本就没给她带来过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又或者只是商泽修够谨慎,没在小江面前露出什么破绽?陈景俞不信。小江性格谨慎,为人也不错。她怕就怕,小江现在已经成了商泽修的人! 叫了个亲信过来,细细叮嘱一番,亲信望了望小江,点了点头。陈景俞蹙着眉,关上了房门,从怀中取出一件信物来。 这是在码头伏击郑司令时,从他身上掉出来的东西。陈景俞越瞧那东西就越熟悉,那东西像是一枚银元,确实却又不是。上头刻着一些她瞧不懂的文字,还画着一条巨蟒,下边留这个小洞,应该原本是穿着类似流苏珠子一类的东西。 陈景俞就那么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实在是没想起来这东西到底在哪里见过。越想就越气,心里就越发的烦躁。把那东西扔在了桌面上,自己倒是转身又出了门。 其实只要她仔细的瞧着那东西的侧面,就能看见侧面上刻着几乎不可见的小字。 昌隆绣织商号。 许久未曾在自家药铺里头出现的何大夫,瘦削的厉害。他到了药柜里头鼓捣了一些药,正要离开的时候,碰巧了遇上几个当初的被他诊治康健的人,又拉着他寒暄了一阵。等回到了内宅,才慌着赶紧去把药都给加在了药罐里头,继续熬着。 何珊原给他递来了手巾,让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何大夫顺手接过,淡淡笑了笑。 何珊原心疼父亲,忍不住的就劝道:“爸,你身体不好,就去好好歇着,我来给你看着就好。” 何大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点了点头。“行,你看着,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熬多久了。” 何珊原赶紧的垂了眼,压住眼里的湿意。何大夫走了两步,又回身吩咐着:“记住,一刻钟加一回药,药我全拿过来了,你别忘了。” “知道了知道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郑嵘 何珊原推门进去的时候,那男人已经醒了,睁着一双锐利的双眼,警惕的盯着她。 “你放心,我们家也不想惹麻烦,你伤好了之后,就赶紧离开。” 男人笑笑,接过那碗药一口喝干。“这还是在青州?” 他的声音里头还有些沙哑,却还是能听出那里头的洪钟气势,不同凡人。 何珊原微愣,还是答了他。“是在青州。” 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问何珊原。“我的衣服呢?” 何珊原指了指床旁边的那只面盆,“喏,还在那放着呢。那东西,我们不敢随便处理。” 他看着里头那件带血的戎装,沉沉笑了起来。何珊原忙着上来接过那只药丸,皱眉骂道:“你知道我父亲把你捡回来废了多大劲儿么,万一你又扯到了伤口,我父亲又得给你重新弄伤口,你这人懂不懂事儿,烦不烦?” 男人止住了笑意,看着她说:“我看着你也不是坏心的人,你们家的人如果真的想要明哲保身,就去帮我找个人。” “什么人?”何珊原没好气的问。 “苏家的旗袍店,你知道么?你帮我去找苏禾柳,她回来帮我离开的。或者去找商夫人也行。” 何珊原瞪大了眼,望着那男人。“你是谁?” “郑嵘。” 苏禾柳没在店铺里,是店里的伙计来找的她。听了这消息,苏禾柳的肩上突然轻松了许多,差点没摔到了地上去。何宁扶稳了她,才接着问那伙计。 “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跟着?” 伙计摇头,“我留着心过来的,没人盯着。” 何宁点了点头,让伙计先回去,又对苏禾柳说:“我早就说要去看看这位叔叔了,你今儿正好。你要不要一块去?” 苏禾柳却摇了头说:“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商家,我们现在不能动。知道他的消息就行了,明天,明天再去。” 何宁想了想,确实是有些冲动了。“知道了,我去打点打点,明天过去。” 商泽修是在将近天黑才回来的。回来之后的他脱下了洋外套,何宁才发现,他的衬衣上头多了好些的血迹。 “这是什么?谁的?你受伤了?” 商泽修抓着她紧张的到处摸索的双手,沉笑道:“我没事,这也不是我的。” 何宁越发的着急起来,挣扎的也越发的离开。“那这是谁的?秦连的?我没瞧见秦连跟你一块儿回来,是不是秦连出事儿了?” 商泽修把她抱在了怀里,轻轻叹了一声。“秦连也没事儿,这是肖孟九的。” 她的身体突然就僵了起来,乖乖被他抱在怀里,连呼吸都是那么轻微。商泽修加重了手里的气力,把她圈的更紧一些。她这才想起来,他的身上还有伤。 “你还有伤,快放开我。” 商泽修却不管不顾,依旧抱着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开口说:“他被自己人背叛,差点就死在了自己的码头上。我给他找来了医生,医生说,那子弹再偏一点点,他就只能去黄泉了。” 何宁憋住了呼吸,紧紧咬唇。“他现在还好么?” “他很好,子弹取出来了。我明天再去瞧他,得找个机会,把他弄出来。” 何宁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嘤嘤哭了出来。商泽修心里明白,她对肖孟九总是有那么一些愧疚,他自己也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秦连拍开了商家的大门,在青竹黑着的脸前,没皮没脸的笑着。商泽修刚起不久,何宁给他打来了温水洗脸。 “人找着了?” 秦连用力的点了头,望着商泽修就笑着说:“找着了,他说下午就能到。” 商泽修擦了一把脸,往桌上拿了一碟刚做好的点心递给了秦连。“快去洗洗,换身衣裳吃点东西,一会还得去警卫厅里守着。” 秦连抓了块点心就放在了嘴里,嚼巴嚼巴就咽了下去。 青竹来到何宁身边,心里不满秦连夜不归宿。“夫人你瞧,他现在倒是敢歇在外头了。要是时日再长一些,连孩子都不亲他了!” 何宁淡笑两声,继续吃着桌上的早膳。“我瞧着现在倒是比以前好。” 青竹一愣,随后又低下了头。确实是如此,秦连从商泽修出了事儿,商家出了事儿之后,就再也没了之前的那副生气样子,虽然人还是在着,可是心里总是闷着事儿,让人瞧着就觉得难过。 现在商泽修回来了,他又变回了六年之前那个围着商泽修转的秦连。比起这六年来,这估计是秦连最为开心高兴的时间了。 释然的笑笑,瞧了瞧桌上的那些东西,惊呼一声又跑走开:“呀,我锅里还热着东西呢!” 冬香抿着唇的笑,何宁逮着她,笑骂道:“我瞧你年纪也真不小了,我得赶紧给你挑个好婆家嫁出去,省的你跟青竹总闹嘴!” 冬香俏皮的笑笑:“我这把年纪,还有人要?夫人你就养我一辈子好了,我冬香这辈子,可就赖着你了!” 苏禾柳悠悠的过来,身后还跟着禾笙,而禾笙的身后,又跟着商瑜。 冬香给几个人加了碗筷,就去厨房帮着青竹去了。商瑜只顾低头吃东西,倒是禾笙望着苏禾柳一脸欲言又止。 “你们姐弟俩,这是怎么了?” 苏禾柳淡淡看了禾笙一眼,摆摆手。“没事没事,吃完了我们就出门。” 何宁又瞧了瞧禾笙,发现禾笙一脸没事儿,像是商瑜一样的低头吃着早膳。也没多想,找了些事情,就随便跟苏禾柳聊着点什么。 两人出了商家,先是去了苏家的旗袍店,磨蹭了磨蹭,这才挑了一件旗袍,包了起来,带了出去。两人又去买了一些补品,这才进了何家的药铺。 何宁跟何大夫许久不曾往来,而商家出事儿之后,何夫人就不让何珊原跟商家往来,两家关系也就断了。 现在青州风声太乱,一会是商泽修突然或者出现在了商家,一会儿又是跟商家关系不错的肖孟九出了事儿。何宁也算的上是青州的名人,到了药铺里头,有心的人眼睛都放直了盯着她看。 她却一点儿都不在乎,跟苏禾柳一同进了药铺里头,放下了手里头的东西,就对那伙计说:“你们何大夫呢?” 伙计瞧了瞧两人的这副架势,老实的回答:“何大夫这些天身体都不太好,一直在后院歇着呢。现在看诊的是何大夫的门徒,只不过出诊去了,但是一会儿就回来了,近着呢。二位这是等等?” 何宁淡淡笑着,优雅得体。“我就是来看何大夫的。前几天遇上了你们家的小姐,你们家小姐说何大夫身体不顺。当年我们家老夫人得了何大夫不少恩惠,我特地过来还礼。” 她说的真诚,瞧不出一丝虚伪。伙计这才犹犹豫豫的点了头,进了内宅去找了何大夫。 何大夫还没起,出来的是何珊原。何珊原瞧见了何宁身边的苏禾柳,一时之间,往事袭上心头,微微酸楚。 “商夫人过来了,快些请进,父亲还没起,还得等等。” 把东西都交给了药铺里头的伙计之后,何宁跟着苏禾柳才进了内宅,何珊原在前边走了,一直都往后边瞧。 突然间,苏禾柳狠狠拉了一把何宁,何宁不解,转身回去看她。只见苏禾柳双眼直直盯着前边,脸色微微一变。 何宁顺着那眼神瞧过去,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正在前面拐角处靠着,低头点着一根香烟。 她一把就将何珊原拉到了另外一边,藏到了拐角处。 “你把他的消息泄露出去了?” 何珊原第一次瞧见何宁这么凶恶的表情,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原地。苏禾柳心里更加着急,一只手攥紧了何珊原的领口,另外一只手,已经掐上了她的脖子。 “你玩儿我们是不是?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如果说何宁的凶恶让她错愕,那苏禾柳的阴狠就真的让她觉得害怕了。她眸子里头带着些惊惧,望着何宁就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刚才墙角处那个点烟的男人是什么人?他怎么进来的?” 何珊原顺着苏禾柳的话看了过去,没好气的瞪着苏禾柳。“那是个病人的家属,过来取药的。” 苏禾柳放开了何珊原的前襟,两只手都掐上了她的脖子。“你当我无知呢?取药在店铺里头就可以了,还内宅取药?” 何珊原蹙眉不耐,好心的提醒苏禾柳:“有些人开了方子,都会在这等着喝药,这事儿在中医馆里有什么稀奇的?” 何宁拉开了苏禾柳,对她点点头,苏禾柳放开了何珊原,小心谨慎的偷看着那男人。何珊原瞧出了两边的紧张,拉着何宁就说:“那些人是跟着个女人过来,是不是那个人出了什么问题?” 苏禾柳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眸子紧紧盯着何珊原。何珊原白了她一眼,转而继续看着何宁。 何宁抿着唇,认真的看着何珊原。 “这里头的人是谁,你自己揣测不如我直接告诉你。那是郑嵘,某军团的总司令。如果他在你们何家出了事儿,你们何家担不起。而那些人,就是要来杀他的人!” 第一百五十章 疯男人 何珊原听得一愣一愣,“他们为什么要杀他?” 何宁没在搭理她,而是转身跟苏禾柳低声说着些什么。何珊原往那里头瞧了瞧,又看了看正在嚼着耳朵的两个女人。 “如果他在你们何家出了事儿,你们何家担不起。” 何珊原像是才听明白了这句话,心里免不了的一惊。 “怎么办怎么办?” 何珊原的声音陡然就高了起来,吓得何宁跟苏禾柳一个激灵。苏禾柳手快的把她的嘴巴给捂上,何宁外里头小心的瞧了瞧。 “你不要命了?你现在随便一句话,都能害了他!还有,我告诉你,肖孟九的事情跟里头那女人少不了干系!如果你真的被她逮到什么错处,或者何家被她瞧出一点儿不顺眼的地方,何珊原,肖孟九都进了大牢,何止是你们小小的何家?” 何珊原的身子一僵,脸色唰的就变了。肖孟九的事情,她一直都额外的关注,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苏禾柳直直望着何宁,眼里头的质疑全都是在问她,肖孟九被抓,真的是跟陈景俞有关系? 可是一转眼又想明白了,猴三儿这样窝囊的人,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就能反了肖孟九。他这么些年都没敢下手,怎么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 就只能是陈景俞在他的身后给他谋划。难怪她能把商泽修先放在商家,难怪她总是见不着人影,原来是想要先把支撑商家的乾帮给截了下来。一边让商家陷入困境,一边又得到了乾帮这么大的助力。 真是个有心计的女人。 只是陈景俞倒是算漏了,商泽修怎么会是这么容易被掌控的人…… “别慌。你先去打听清楚,她带人过来是想要干什么的?”何宁轻轻推了推何珊原,何珊原这才清醒了过来。 点了头,稳了神,她这才走了上去。 苏禾柳不信她,拉了拉何宁,使了个眼色。“她是什么人?肖孟九曾经的女人?怎么一说到肖孟九这这副模样了?老郑在她这里,我一点儿都不放心。刚刚你没瞧见么,从一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往后头瞧。”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何宁自然就没法跟苏禾柳解释说,那是因为苏禾柳在她的身后,所以她才会一个劲儿的往后头看…… “不放心也不行了,她不是一个能够弃家族生死不顾的人,她懂得大局。我们等等,先瞧瞧。” 正说着,两人就瞧见一个男人朝着里头走去,苏禾柳的心一下子又吊了起来。“那个男人是谁,他要干什么?” 何宁稳住她,也紧盯着那男人。“禾柳,别慌!” 苏禾柳进咬着唇,牙齿都快要把唇给磨破了。何宁眉心微蹙,她记得那男人,是何珊原嫁的那个男人。 只是,这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对何珊原好,可是在其他的方面,何宁一无所知。如果陈景俞是他引过来的,那她们现在两个女人,绝对敌不过陈景俞。 往前走的何珊原正愁着要用什么样的借口问话,就听身后传来自家男人的声音。 “珊原。” 她回头,松了一口气。亲昵的上前去挽住男人的胳膊。“怎么过来了?父亲起来了?” 他宠溺的看着何珊原,点头微笑。“刚起不久,正陪着孩子们玩儿呢。” 何珊原柔柔一笑,对两个孩子,她还是疼爱的紧的。男人的大手轻轻把她吹乱的头发又拢了回去,“我过来给岳父瞧瞧他的药。” 何珊原微微点头,又想起了那件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去问问,他们这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我有些怕。” 他往前看了一眼,一眼就瞧明白,那些人不是简单的人物,一个个谨慎又小心,如果不是当过兵的人,就只能是谁家故意养着的人了。 他轻柔搂住了何珊原,在她额间一吻。“不怕,我在。” 放开了何珊原,他才提步上前,从兜里掏出一根儿烟,又在身上摸索了半天,这才不好意思的问站在不远处,陈景俞的一个人说:“兄弟,忘带火了,借个火。” 那人瞧了他一眼,指了指那些正在熬着药的药罐子说:“那上头也有火。” 他呵呵就笑了起来。“兄弟真会说笑,那火太小,我还得吸着,太麻烦。再说,这药离了火就得重来,耽误不得。” 那人这才摸出了衣服兜里头的火柴,给他划了一根。他吸了两口,这才笑着问:“我是这家的女婿,从来没见过兄弟,兄弟到这来是等药的么?”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那些药罐子。何珊原顺势走到了药罐子旁边,打开罐子瞧了瞧里头的的药渣都沉了没有,又走到另外一边把已经熬好的药汁装到了碗里,在一边凉着。 那人静静瞧着,倒是也没觉得何珊原和他有什么不对劲,干站了几个小时,也烦了些闷了些。正要说话,陈景俞从屋里走了出来。 何珊原整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走出来的那屋子,正是郑嵘的屋子! “珊原,快去把药端过去,一会儿要凉了。” 何珊原这才回了神,低头应了一声,端着药就疾步就要走出去。陈景俞眼眸一闪,出声喊住了她。 她原本不准备停下来,可是陈景俞像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一般,竟然提步就追了上来。 何珊原沉了沉气,掩去了眸子里头的惊慌。“夫人有何贵干?” 陈景俞的脸色微微僵了僵。她在现在还未嫁人,可是穿的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青春活力,多了些干练。 可如今,她却被人叫成了“夫人”! 这是在讽刺她已经年老,是嫁不出的老姑婆么? 她冷冷一笑,抬手就打翻了何珊原手里头端着的药碗。何珊原今天穿的是件无袖的旗袍,那药汤还有些热,烫的何珊一边后退,一边甩着被烫红掉的手臂。 陈景俞可管不得她,低头在地上的碎屑和残留的黑色药汁里找着什么。 “没事吧?” 何珊原抬头,有些委屈的红了双眼,转身就藏在了自家男人的身后。他冷冷看着陈景俞,眼里已经有些些火气。 “夫人这是做什么?你知道这一碗中药要熬多久才能熬出来么?你现在打翻了我们的药,还烫伤了我的夫人?这事儿不能那么久算了!” 陈景俞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一点儿值得怀疑的东西都没发现。冷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些钱来,扔到了何珊原的怀里。 “想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何珊原整张脸都气得红了,正要张口骂回去,就见身边的人把那钱又拿走,甩在了陈景俞的身上。 “钱,我多的是,你手里头这些,还不够我夫人打一圈麻将的!我钱志彬的名号,你先出去问问再来撒野!” 陈景俞听完这话,抬着眼眸多看了他两眼。“你就是苏州钱家的大少爷?” 见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句问话。陈景俞倒是真的收敛身上的蛮气,多了些温柔。“原来是钱家的少爷。早前听说钱少爷娶了亲,却不知道原来是娶了这么漂亮的夫人,真是失敬。” “不送。”他心疼的瞧着何珊原手臂上头的微微红肿,冷冰冰的就下了逐客令。 陈景俞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不愿意离开,也不说话。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男人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陈景俞的人。 男人嘴里伊利哇啦的说着什么,一边还捡着能拿在手里头的东西,打着那些追着自己的人。 陈景俞皱眉呵斥:“怎么回事?” 追着那疯男人的一个说:“我们看见这人在烧什么东西,正要上去查看,他就冲着我们发疯了!” 说着,那男人用不知从哪儿捡起来一块木柴来,朝着那些人就要打过去。陈景俞瞧着自己的人就要吃亏了,掏出手枪来就要打死这男人。 突然间,钱志彬推开了何珊原,只身挡在了陈景俞的身前,吓得何珊原一声惊叫愣在了原地。 钱志彬抱歉的笑笑,对陈景俞说:“真是抱歉,这人是珊原的叔叔,小时候烧坏了脑子,一直疯疯癫癫。” 正说着,那男人手里的木柴就横飞了出去,正正甩在了何珊原的脚边。何珊原后退了两步,一脸的恐惧,声音已经颤抖开了,喊了一句:“叔叔你快别闹了。” 那男人听了,却只是呵呵的笑着,口水从嘴里咧咧留了出来,目光呆滞,身上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东西,脏兮兮臭烘烘,明显的就是个疯子。 钱志彬瞧着陈景俞已经信了自己一半的话,正要回到何珊原的身边时,那男人又开始发起了疯来。他打翻了正在熬着药的炉子,抓着身上那衣裳就要往那火炉上凑。 何珊原忙着上前去拉他,脸钱志彬也吓得不轻,两个人这才上前去把他给拉了下来。只是男人嘴里还是伊利哇啦的,继续想要往那火炉上凑。 陈景俞瞪了那男人一眼,瞧了瞧天色,带着自己的人就匆匆离开了。 何珊原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男人之后,怕的又藏回了钱志彬的身后。奇怪的是男人突然之间没了疯劲,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还嫌弃的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顺了顺自己的头发。 苏禾柳红了眼,酿跄的走到能让男人看见的位置,抖着声儿的喊了句:“老郑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何珊的丈夫补章 他受了伤,不能碰水。那些身上的脏东西,也不知道他是捡了些什么东西抹了上去,又难清洗,又让人觉得恶心。 整整好几盆水之后,他才终于有了些人样。 苏禾柳哭红了眼睛的样子,让何珊原越发的不齿。钱志彬虽然不知道这些个女人之间有什么不能讲给男人听的秘密,可是他却知道郑嵘发生了什么。 该说是巧合,还是真的算得上命运。在郑嵘听见钱志彬声音的时候,他开始装疯,在钱志彬认出了郑嵘之后,又出言维护。 苏禾柳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郑嵘擦着身上那些污渍,钱志彬轻声哄着何珊原,只有何宁在盯着郑嵘瞧。 许是被何宁给瞧得烦了,他抬眼怒瞪着她:“老子还没死,不就是疯了一会儿么,值得夫人这么瞧?” 她轻笑出声来,“堂堂的郑司令,竟然被我一个小女人瞧得恼羞成怒了?” “宁儿!”苏禾柳蹙着眉,止住了何宁的笑意。 何宁摆摆手,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叔叔,珊原,叔叔在哪间房?” “我带你过去。我那两个顽皮蛋,估计还在那闹着父亲呢。”何珊原站了起来,拉着何宁就走了出去。 钱志彬看了看苏禾柳和郑嵘,也跟着出了门,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何珊原瞧见钱志彬跟着出来,嘴角一抽,有些不高兴起来。何宁心里明白,何珊原是想要问苏禾柳跟郑嵘的事情。在何珊原的心里,苏禾柳一直都是跟肖孟九在一起的…… “我们这么些年没见了,有的是时间说话。长为尊。”何宁淡淡的冲何珊原笑笑,让何珊原越发的惭愧起来。 钱志彬跟两人隔的不愿,听见这番话,对何宁更加的满意了一些。三个人一起进了何大夫的屋子,何夫人正在旁边陪着两个孩子玩儿,何大夫在不远处坐着看,眼中含笑。 何夫人瞧见进了屋子的何宁,笑意一下子就凝固在了唇角。倒是何大夫,瞧见了何宁,激动的站了起来。 “商夫人。” 何夫人忙着把他重新扶稳,冷冷骂道:“你都什么身体了,还要逞强站起来,规矩给我做好了!” 何大夫哪里愿意坐下来,他早就无神的双眼直勾勾的瞧着何宁,又突然想起了这副不争气的身体,万一让何宁感到害怕,吓跑了她…… 何宁眼中的何大夫,早就瘦脱了型,当年硬朗的身子现在都已经开始佝偻起来,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提着诊箱随时准备跑到商家看诊的何大夫了。 他眼中的躲闪让何宁有些觉得愧疚,商家出事儿之后,她始终都觉得是何大夫间接的害了商泽修,心里就越发的厌恶起了何家的人。可今天这一瞧,心里却一点儿痛快劲儿都没有,只有微微的酸涩难过。 “听珊原说你病了,我过来瞧瞧你。” 何夫人一听,心里又不乐意了起来,挑着何宁的话就又开始说了起来:“哈,早不来晚不来,偏的这个时候来,是不是又有什么事儿想要求我们家老何了?不帮了!商夫人你也瞧见了,我们家顶梁柱现在身体正弱着,不想再掺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了!” “妈!”何珊原是气得跺脚,怎么就跟她解释不清楚,商家跟他父亲之间的误会呢! 何夫人又笑道:“怎么,现在还不许别人说话了是不是?还有没有天理了?我们家老何矜矜业业一辈子,救了多少人?就偏偏有人好心当了驴肝肺,压根儿没领情!” “妈你说完没有!”何珊原气得怒瞪着自己的母亲,因为自己母亲这些话,在何宁跟钱志彬的面前,越发的觉得丢脸。 何宁倒是没多想,她以前就知道何夫人快嘴的性子,说着什么话就根本不会停。这些年她的心境都不复从前,现在商泽修也回来了,更加不用拿出从前的事儿来挑理了。她只是笑笑,风轻云淡。 钱志彬是何家的姑爷,他跟何珊原夫妻这么多年,何夫人的性子当然也清楚明白。作为姑爷,更加不能对岳母品头论足。况且,他也不用,他的眼中,也就只有何珊原。 何大夫咳嗽两声,瞪了何夫人一眼,这才对何宁不好意思的笑笑。“夫人过来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准备准备。” 他有些不自然的拉扯着身上松垮的衣裳,自从他病了之后,体重降的厉害,身上都没了几斤几两肉了。这衣裳松垮垮的斜搭在身上,要怎么难看就怎么难看。 “准备什么,我不过是顺路过来瞧瞧。”何宁微微笑着,一点儿都没有在意这些话。 这样大方的何宁,倒是也让何大夫多了些赞许,让何夫人心里直翻白眼,没个好脸色。 又寒暄了几句,何宁问了问病情,何大夫随口敷衍了两句。孩子突然哭闹了起来,原来是尿了裤子。何夫人抱着孩子去换衣裳,何珊原也追着出了屋子。 屋子里头,就只剩下了何大夫钱志彬跟何宁三个人。 何家母女出了屋子之后,三个人倒反是沉默了下来,找不到挑头的话了。何宁暗叹一声,正要开口,就听钱志彬先问起了自己。 “商夫人,这是认识那个人?” 钱志彬没在何大夫面前说起郑嵘的名字,而是只说了“那个人”。一边是出于对何家的保护,一边,也是出于对郑嵘的安全。 何宁心里愈发的疑惑,钱志彬跟郑嵘还有关联? “他是禾柳的故人。”她淡淡的描述着几个人的关系,简明扼要。 钱志彬了然的点了点头,心里微微有些讶异。之前就一直听说,郑司令虽然宠爱自己的夫人,可是还有另外的红颜。只是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他从没见过。尽管他没见过,可是他知道,郑司令真正喜欢的人,还是这位红颜。 想不到,郑司令的红颜竟然在青州,还是一家旗袍店的老板。 想起苏禾柳的样子,钱志彬也就了然了。他见多了郑司令私下找的女人,拼拼凑凑,竟然真的就像是一个苏禾柳。 何大夫不明所以,望了望何宁,又瞧了瞧钱志彬。“什么人啊?” 何宁摇摇头,淡淡笑笑。“苏禾柳的一个朋友。” 何大夫看出何宁并不想真心答话,心里苦笑。他知道,何宁也没必要对自己说的那么详细清楚,毕竟他在何宁的心里,什么都不是。 “你肯来看我,我这辈子就真的无憾了。” 何宁转眼瞧着他,微微笑道:“现在就说这么丧气的话,是不是有些太早了?何大夫救死扶伤,医好了多少人,上天都看着的。” 何大夫心里一暖,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其实,这些年我都有去给二哥扫墓上坟……”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儿要忙,你休息吧。”何宁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出门。 钱志彬虽然不明白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可是他也瞧得出来,何大夫脸上的失落。 替自己岳父掩上了房门,钱志彬跟着何宁出了屋子,跟她一道望着远处正在给两个孩子换裤子的何珊原。 “你对珊原很好。” 钱志彬轻柔的笑笑,眉眼间全是宠溺。“当年我第一次见她,就喜欢上了。后来终于娶了她,虽然她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可是我还是知足。” 何宁惊愕的望着他,像是没从他的话里反应出来一样。钱志彬看着她又淡淡的笑了笑,说:“我知道她的心里有别人,怎么又怎么样,我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们有孩子,总有一天,我能成功的把那个人给挤走,霸占住她的整颗心。” 似乎商泽修也说过类似的一番话,她对钱志彬,也愈发高看起来。 “你认识郑嵘?” 钱志彬打开烟夹,又点起了一根香烟,抽了一口才说:“认识,我之前是他的部下。” 何宁眉心一蹙,“你是郑司令部下?” 钱志彬笑了起来,“当年我不想被困在家里,就去当了兵,遇上了郑司令,他救了我不止一次。我的命,是他给捡回来的。后来家里压力太大,我只能又回来接管了家业。想不到今天,竟然能遇上司令。”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说:“既然你认识他,他留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原本想要把他带回商家,现在商家被盯住,是绝不能再带着回去了。郑司令,你就先关照着。” 钱志彬点头,应了下来。何宁感激的笑笑,没有要提到郑司令跟陈景俞的事情。既然他们两个人相识,自然会私下里去说的。只是怎么对何珊原解释这些事情,那就是钱志彬自己的事情了。 回到郑司令现在住的那间屋子,苏禾柳已经给他换了衣裳,梳好了头发,又变回了郑司令的样子。 苏禾柳的眼睛还有些红,站在他的身边望着他。郑嵘正拿着一支笔写着什么,连何宁进来都没抬头。 写完了那东西,他就喊了钱志彬的名字,把写满了字的纸给折起来,递了过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把这个东西想办法送到北平老吴家里,地址你知道的。” 钱志彬站得笔挺,敬了个军力,收好了那纸条。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见商家玮 苏禾柳一脸不甘愿的刚出何家的大门,就被何宁往里头推。 “既然不愿意出来,那你住里头好了!” 苏禾柳红着的眼睛亮了亮,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我倒是想要留下,就怕那何小姐不让。” 钱志彬在一边都笑的快趴下了,连连摆手说:“不会不会,苏老板来家里做客,珊原一定会尽心招待的。” 苏禾柳一眼就把他的笑给瞪了回来,没好气的来了一句:“尽心招待?我还怕她没把我毒死呢!” 何宁讪讪一笑,拉着苏禾柳就往外头走,苏禾柳被她拉得烦了,挣开了何宁,自己提步往前走了出去。何宁冲钱志彬不好意思的笑笑,这才追了上去。 “我对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这么些年来莫名其妙的被恨着,我能舒服?你瞧见她刚才那副样子没有,想我欠了她好些年似的!” 何宁忍住笑意,小心的哄着。“好了禾柳,早知道我那会儿就不跟你说那些事儿了。” “还好你跟我说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疯女人干什么要对我狂吠呢!” 何宁瞧着苏禾柳是真的生了气,也没敢再吱声,只能跟在后边走了。轻叹一声,后悔刚才何珊原突然闹起脾气来的解释。她虽然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明显的不被两个女人所接受。 一个还是固执己见的认为肖孟九受了委屈被戴了帽子,另外一个人有觉得是何珊原无理取闹。 何宁只觉得这些天的事情太多,头都已经大了。 抬眼间,气愤疾走的苏禾柳转了个弯儿就不见了,何宁傻愣愣的站在那分叉口上,望着两条热络不绝的大街,又叹了一声。 “没钱还来?赶紧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富家少爷?打!” 几个人在前头,提起脚的就往一个男人身上踹了过去。那男人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被踢得连连打滚喊着求饶。 何宁抬头瞧了瞧那家店面,岳阳茶馆。她嗤鼻一笑,这家看似中式茶馆的店,其实就是猴三儿手里头的烟馆,青州的百姓人人痛恨。 肖孟九没出事儿之前倒是整治了一回,狠狠砸了那店铺,猴三儿也没敢再开。现在他出了事儿,入了狱,猴三儿竟然又把这烟馆给开了起来,真正是白搭了这么好的店名。 何宁眉心微蹙,刚要往旁边绕过去,突然脚步一顿,又停了下来。转身去瞧着那男人,杏眸瞪大不愿去相信,他怎么也回了青州? 那伙人打完了之后,就又回了店里,只剩那男人抱着脑袋在地上哼哼。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男人身边,蹲下身子静静的瞧着他。 男人的头已经被打破,留了一些血,闭着眼睛像是很痛苦的样子。何宁伸出了手,又缩了回来,看了看四周,没一个她认识的。 男人从满脸的污血里睁开一只眼睛,瞪着何宁就吼道:“看什么看,再看小爷把你的眼珠子……” 话没说完,估计是认出了何宁,急急的拖着自己的身体爬到了另外一边,靠着墙沿,又害怕有担忧的偷看着她。 何宁抿着唇,又跟了上去,依旧是蹲在他的身边,静静的瞧着他。 男人不耐烦的挥手,想要让何宁快些离开。“你认错了,认错了。” 他浑身打着抖,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鼻子,擦着嘴巴。何宁心里有些难受,终于抬手轻轻拉了拉他的破旧的衣袖。 “商家玮,竟然回了青州,怎么不回家看看?” 当何宁把商家玮带回商家的时候,惊呆了来开门的冬香。到了前院,商泽修正在跟秦连吩咐着什么,听见脚步声,扭头了才发现跟在何宁身后,畏畏缩缩的商家玮。 “二少爷?”秦连一眼就认出了他,上下扫视了一番,这才喊了他一声。 商家玮现在哪里有脸面再承认自己是商家的二少爷,只能跟在何宁的身后,畏畏缩缩,眼神躲躲闪闪。 商泽修走了上去,将何宁拉到自己的身边,这才看着商家玮说:“我不是把你送到了西安么,你怎么又回来了?” 商家玮没说话,只是全身抖得厉害。何宁拉着商泽修,轻轻摇头。 “秦连,带二爷下去收拾收拾。现在不用再喊少爷了,叫大爷二爷就行。” 秦连应了一声,带着心里的惊讶把商家玮重新领回了他当初的房间。商泽修沉着眼眸,瞧着他颤颤巍巍的步子,眼里头全是厌恶。 “他都这样了你还带他回来做什么?” “你在跟我置气?”何宁抬头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扑闪。 商泽修紧了紧双拳,痛恨商家玮现在的样子。从商家玮刚才的样子,他不是看不出来,自己当初骄傲的纨绔弟弟,已经成了个瘾君子。他从前是最爱干净的一个人,现在竟然弄得满头血污,瞧着就让人恶心。 何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的哄着:“现在不比从前,商家没几个人了。只要他肯改过……” “改过?他改过以后,奶奶就会回来么?” 何宁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曾经商家的一幕幕都袭上了心口,堵得难受。商泽修长叹一声,轻轻搂过何宁。 “对了,如果没有意外,肖孟九今晚就能放出来。” 她猛然抬头,抓紧了他的衣裳。“真的?” 他柔柔望着她,认真点头。“我喊了秦连找人来作保,虽然能放出来,可是嫌疑还是没洗清。我打听过了,猴三儿反了他之后,把他曾经的人给弄到了自己的手里,弄不了,要么就打走,要么就弄死。真是有够绝的。” 何宁咬咬唇,问他:“那你查过陈景俞没有?她这些天都没出现。” 商泽修高傲笑笑,“现在商家被那么多人盯着,她如果在出现在商家,那只能死的更快。”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陈景俞这些天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 商泽修收了笑,沉沉望着她。“只是听说她今天把青州所有的药馆医院都给找了一遍。你的意思是说,郑司令在那里头?” 何宁垂了眼帘,重重的点了点头。商泽修眉心一跳,“陈景俞没发现?” 何宁没答他这话,而是仔细的瞧着他的那双眼眸。“泽修,你还要去杀他么?” 商泽修沉默了下来,眼里微沉,像是没有一丝波动。可何宁却知道,那里头藏着别人看不见的惊涛骇浪。 心没来由的又紧张了起来,微张的红唇刚要说话,就被久违的炙热给堵上了。或许是因为太久没得到这份温情,何宁有些觉得不适应。 商泽修禁锢住她轻推着自己的两只手,单手扣上,另外一只则是扣着她的脑袋,忘情的继续吻着。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了何宁,瞧着怀中娇喘的女人,白皙小脸上的酡红让他觉得心痒痒。 “我得先去见他一面。” 何宁还想说什么,可那些话却只能梗在喉里,咽不下,吐不出。商泽修低头又在她的额上一吻,“我得先见了他,有些事情,我得跟他说。” “我知道了。”她淡淡开口,听不出喜怒。 商家玮回到商家之后,就没从自己的屋子里头出来过。商泽修不屑去瞧他,只有秦连进去给他送过吃的。 青竹私下里问过秦连,秦连说商家玮窝在墙角,门窗紧闭,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每每说到这,秦连就只能摇头叹气。当初的商家二少爷,虽然比不得商泽修,可是却也不是这么颓废让人不齿的样子。 肖孟九在第二天的时候,就被送出了警卫厅。出了警卫厅之后,商泽修就赶紧把人送到了医院里。之前在牢里头已经把那子弹给取了出来,可是伤口却有些感染到了。送到医院里头又做了一场手术,才保住了性命。 苏禾柳厚着脸的每天往何家跑,钱志彬像是跟何珊原打过了招呼,何珊原也没在针对她,只是时不时的在后头讽刺两句,苏禾柳全当听不见。 事情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了几天之后,陈景俞终于出现在了商家。 把肖孟九保释出来的,是位在整个山东都黑白通吃的人物。商泽修认识,肖孟九也认识。请人办事,自然是得要还礼的。商泽修捡了几个好东西,带着秦连就去赴饭局去了。 巧了,他前脚刚走,陈景俞后脚就过来了。 “商泽修呢?”陈景俞一副理所应当的问着商泽修,惹得何宁眼里又闪过厌恶。 “商少回来了,应酬自然少不了。陈小姐如果有急事,可以出去找找。” 陈景俞往前一步,冷笑道:“你们以为有警卫厅护着,有青州的人盯着,我就不敢出来了?你们真是小看了我陈景俞!” “我从不敢小看陈小姐。” 陈景俞捡了个椅子坐下,又招呼冬香来给自己倒茶,一点儿都不客气。冬香瞪直了眼,压根儿就没动的意思。 陈景俞也不气,瞧着心情不错的样子。 “商泽修以为能躲在青州,以为就没事儿了么?一会儿他回来你告诉他,咱们上边来人了,今儿晚上让他到陈家老宅去候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突如其来的枪声 何宁嘴角勾着淡笑,意味不明,那双眸子里头似笑非笑,看的陈景俞莫名的就火了起来。 陈景俞最见不惯的,就是何宁这副模样。跟商泽修似的,好像什么都能看得懂一样。那种被人看穿心思的窘迫,根本就是在学商泽修!这是她最为觉得不齿的。 “别用你那张脸看着我,我瞧见就觉得恶心!” 何宁笑开了去,清淡淡的说:“那陈小姐还来商家做什么?难道陈小姐以为,商家每个人的脸上,挂的都是泽修的面具么?” 陈景俞的脸色一变,噌的站了起来。“你在耻笑我?” “我只是说了实话。” “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陈景俞恼羞成怒,心里恨不得杀了她。 何宁无所谓的笑道:“陈小姐尽管试试。” 陈景俞黑了脸,冷哼一声就带着人离开了。离开之前,又突然转身看了何宁一眼,那眼里一半是嫉恨,一半是得意。 青竹一脸愤恨。“夫人,我去把大爷叫回来?” 何宁摆摆手,笑着安慰说:“跟那种人当什么真。对了,禾柳今儿出门了么?” “出去了,打扮得跟朵花儿似的。” 青竹的揶揄在何宁的眼里有些担忧起来。陈景俞说上头来人了,是不是就是说,商泽修有麻烦了,郑司令危险了? 青州,要乱了? “你去何家的药铺里头把她给我叫来。” 青竹虽然不知道何宁怎么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点头应了声之后就要出门,刚走了两步又被何宁给喊了回来。 “让禾柳装着没事似的回旗袍店里,随便给我那一身旗袍来,别让有心的人盯到错处。” 青竹点头,认真的记了下来。 何宁暗叹一声,苏禾柳今天出门,万一被陈景俞的人给盯上了怎么好?这些天她出门有些太勤,何宁心里有些微微的担心。 苏禾柳不到一个小时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就急着问何宁,出了什么事儿。何宁接过她手里头那件不怎么样的旗袍扔到了一边,转身从衣柜里头取出一件湖蓝色的旗袍换在了身上,收拾打扮一番,就要出门。 “你要出门?” “就准你去看郑司令,不准我去看肖孟九么?” 苏禾柳脸上有些尴尬,悻悻笑笑。“对了,老郑说,这两天风声紧,想要先离开青州。之前还有肖孟九衬着,现在他自己身边也没了人,肖孟九又出了事儿,外头全是乾帮跟警卫厅的人,还得要防着一个陈景俞。你说这得怎么弄?” 何宁停了手里头的动作,望着苏禾柳就问:“郑司令要走?现在?” 苏禾柳点头,眉眼间有些失落。 何宁转身去挑着鞋子,一边不急不缓的说着:“他走不了了。刚才陈景俞来过,说她上头来人了,我估计着是因为郑司令的事儿来的。另外,现在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商泽修回来了,他的身份我不知道该说是暴露了,还是被保了下来。总之,那人一定是为了他们的事儿来的。” 她的话让苏禾柳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抱着手臂就在屋里踱步起来。 “真是这样?我早说陈景俞是个祸害了,当初咱们应该喊人去把她先给做了,也省的那么多事儿。” 何宁看了她一眼,又继续穿着鞋。“泽修出了门,一会儿回来我会跟他说。这几天你少往何家跑,别把郑司令给暴露了。我要先去瞧瞧肖孟九,你也多在自己铺子里头呆呆,这些天,青州不稳。” 苏禾柳点头,跟着何宁一起出了门。 到了医院里头,肖孟九已经醒了过来,何宁进门就瞧见他从前梳的整齐的头发,竟然因为睡了一夜被压了翘起来,忍不住的笑出了声儿。 “憋住,我这都压了一早上了,也没见压下去。” 何宁放下顺路买来的一些果子,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头。“我只知道小孩儿睡觉会翘头发,今天竟然也瞧见了一会大人的。你说你昨晚睡得是多不踏实?” 肖孟九微垂了眼帘,没敢告诉何宁,昨晚医院走廊里头起码站了四个人,一直在他的病房外头盯着他。 那绝对不会是警卫厅的人。警卫厅的都是一些怂包,懒货,只要能偷闲,从来就不会多站一分一秒。而外头那些人,却是站了整整一夜。 “今儿怎么过来了?”肖孟九接过何宁给他削好的苹果,脆生生的咬了一口。 何宁起来准备关上了病房的门,隐约瞧见对面病房一个快速闪过的身影,又作势出去喊了个护士进来问了问情况,留着房门大开,也不管了。 回了病床前,她才低声问肖孟九:“被盯上了?” 肖孟九苦笑两声,点头做了回答。 “今天陈景俞来了商家……她说她上头的人过来了,我想着就是郑司令跟泽修的事儿,主要还是郑司令的。” 肖孟九眉心一跳。“找到他了?” 何宁微愣,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他说过郑司令的事情。“找到了,受了伤,没敢送医院,在何珊原家里养着呢。” “何珊原?” 何宁瞪了他一眼,懒得再跟他解释那是一个痴恋了他许多年的小女人。“泽修出门办事儿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陈景俞说让泽修今晚去陈家老宅,我也想要跟着去瞧瞧……” “你跟着去做什么?万一那乱了起来,商泽修顾不上你怎么办?”肖孟九有些担忧,当即就反对,不让何宁跟着一块儿去。 何宁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只能哂笑道:“我就是说说,他带不带我去还得两说。对了,商家玮回来了。” 何宁又把商家玮的事情跟肖孟九说了一道,又说起现在猴三儿手下的那批人,开设赌坊设立烟馆,青州全没了之前的样子。 肖孟九听完之后就沉默了下来,久久都没说话。何宁算了算时间,站起来又对他的身体嘱咐了一些,这才放心的离开了医院。 只是她前脚才刚走,肖孟九后脚就穿上了托人找来的衣服…… 回了商家,商泽修已经回来了。跟商泽修说了陈景俞来过商家的事儿之后,何宁瞧见商泽修的脸色明显的变了。 “郑嵘在哪里?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他紧抓着何宁的手腕,力气大的让何宁有些疼痛。他像是不知道自己用了大多的力气,直接就拽着何宁往外头走。 何宁有些被他吓得,那只被他抓住的手腕疼的厉害。她往后头拽着自己的手,一边拍打着商泽修。 “泽修,你弄疼我了!你要带我去哪,你放开!” 商泽修像是魔怔了一般,一直拖拽着把何宁生生的拉出了商家大门。刚出商家大门,就听见远处一声枪响,惊得一街路人皆是一愣。 何宁惊恐的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自己被捏紧的手腕一松,商泽修已经像是一只离了弦的箭,飞快的就冲着那枪声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有些愣住,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商泽修。来不及多想,何宁也提步追了上去,只是钢跑了几步,两只脚心就疼的停了下来。 懊恼的看着没来得及换下来的高跟皮鞋,何宁只能在心里骂了一声,扶着墙的往前慢慢走。 商泽修顺着那枪声传来的方向,一直跑到了何家。何家大门敞开,门口站着几个穿着军装,背上背着步枪的人。 是军团的人! 商泽修心口一窒,迅速闪身躲到了暗处。 那人竟然真的来了青州! 何家药铺已经关了门,正门大开,外头聚集了不少指指点点的路人。何宁赶到的时候,瞧见门口那些守卫,心口都凉了半截。 那些不是郑司令的人! 何家宅子里头隐约传出哭声,何宁心口一紧,挤开人群就要往里头凑。商泽修抬眼间瞧见了人群对面正要往里头去的何宁,着了急的往人堆里头挤,一边挤,一边还喊着她的名字。 只是聚集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商泽修在人堆里,根本就挤不过去!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何宁闯过了人群,到了何家宅子前边。 他豁出了性命,用了力的推开面前的人群,终于挤出了人圈,却瞧见何宁被人用枪指着心口。 何宁站在原地,起伏的胸膛泄露出她此时的害怕。她从未被那么多的枪管指着自己的心口,她好像已经看见自己全身都是血窟窿的样子…… “放下,这是自己人,我要见你们军长。” 商泽修把何宁护在身后,沉眼望着面前的守卫。那些守卫一脸高傲不屑,把枪管从何宁的心口转到了商泽修的脑袋上。 商泽修冷笑着,指着其中一人说:“你进去问问陈剑文,认不认识我商泽修。” 那人一听这名字,明显的愣了愣,瞧了瞧商泽修,这才转身跑进了何家的宅子。过了一会儿,那人又出来,上商泽修进去。 何宁还没等商泽修先走,自己就先跑了进去。有了里头的应允,门口的守卫也都收了枪,不再阻拦。 商泽修追着何宁跑了一段路,只瞧见前边的地上躺着两个人,何珊原伏在其中一人身上,哭得悲戚。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石军长 偌大的宅子里头,只听见何珊原的哭声,两个孩子被钱志彬抱在了怀里,小声的抽泣着。 何宁的心一下子就紧了起来,郑司令呢? 地上的两个人,是何家的夫妇。一人一边各趟一处。商泽修看的清楚,都是被打在心口,一枪致死。 只听一声上膛声,商泽修迅速把何宁拉到了身后,警惕的盯着前方。 一双擦得噌亮的军用皮鞋踩在地上,悠悠漫步上来。藏在商泽修身后的何宁偷偷瞧了一眼,是个年纪跟郑司令差不多大的男人。 在何家门前,她听见商泽修说,里头有个军长?何宁不懂军队的编制,她不懂是司令大,还是军长大。可是看商泽修这么小心谨慎的样子,这人也绝对不是善茬。 “我记得景俞那丫头曾经跟我说过,你们都是青州人,青梅竹马。怎么,你没带景俞过来,带了别的女人?” 商泽修淡淡的看了身后一眼,“她是我的妻子。” “怎么,难道尊夫人不是陈景俞?商泽修,你怎么能那么狠心,抛下陈景俞?”顿了顿,那人又盯着何宁,眼光灼灼。 “啧,果然,陈景俞确实不能跟她比……” 商泽修心里起了杀意,身上的气息愈发的冷了下来。何宁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裳,微微摇了摇头。 他沉下了眼中的杀意,看着那身穿军装的男人。“石军长怎么想起来到青州来玩玩了?” “青州人杰地灵,早就想要过来看看了。我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玩儿的。商泽修,你该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 商泽修看着地上躺着的何家夫妇,开始有些后悔由着何宁进了这宅子。 石军长转了个身,又在椅子上坐下。何珊原哭红的眼里满是恨意,想法还没走到脑子,她的身体就朝前头扑了过去。 抱着两个孩子的钱志彬没来得及拉住她,眼睁睁的看着石军长开了一枪,瞧着她像只折了翼的鸟儿似的倒在了地上。 “珊原!” 何宁跟钱志彬一道喊出了口,两个孩子吓得是哇哇直哭。钱志彬放开孩子两步上前,把中了枪的何珊原紧抱在了怀里,整个身体苍白的颤抖着。 “送医院,快送医院!等什么呢!” 枪响的那一瞬间,商泽修就又转身抱紧了她。她在瞧见何珊原到底的一瞬间,拼了力气的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酿跄的跌坐在了她与何珊原的几步路之间。 钱志彬这才像是回神了一般,抱着何珊原就要往外头走。石军长的人又拦下了他,钱志彬红了的眼睛里空空荡荡,一点儿焦距都没有。 “不说出郑嵘的下落,我怎么能让你走呢?” 商泽修站在原地没敢动,现在这一院子里全是石军长的人,几十只枪管对着他们,稍有一点儿差错,就都得没命。 “我都说了不知道!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郑嵘是谁!”钱志彬冲着石军长嘶吼,那双眼睛更红了一些。 何宁瞧着何珊原身上滴下来的那些血迹,心就更加慌乱了。两个孩子不懂事儿,却也害怕的不敢往前走,只能站在原地哭着。 石军长像是烦了这哭声,皱着眉的作势掏着耳朵。何宁壮着胆子的爬到那两个孩子跟前,紧紧将他们给抱在了怀里。 商泽修心里是捏了一把汗,万一刚才有人对何宁开了枪,他一定会疯了! “再怎么说,她只是一个妇孺,两个孩子的母亲。孩子太小还不能离了母亲,还是先该把人给送到医院里。” 商泽修小心的对石军长劝着,一边又示意何宁快些回到自己身边来。 石军长又仰头大笑起来,笑停了才对商泽修说:“我是那么不讲道理情面的人么?我怎么能做第二个郑嵘?快快,送医院去,可别说我在青州杀了人了。” 钱志彬得了他的话,顾不上别的,抱着何珊原就跑了出去,那血迹滴了长长一路。何宁低声哄着两个孩子,眼睛盯着早就没了气儿的何大夫跟何夫人,何夫人的那双眼睛还睁着…… “我放走了两个人,那你们两个人就得留下了。” 商泽修浑身一怔,沉着气的走到了何宁的身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两个孩子披上。 “石军长要找的人,我们根本就不认识,也没任何消息。现在何家死了两个人,伤了一个人,石军长要怎么样对青州百姓交代?” “交代?”石军长冷笑一声,抬着下巴不可一世。“我石某人什么时候需要对别人交代?陈景俞胸大无脑,只懂得往男人床上爬,这种没脑子的人传回来的情报,你以为我会信?”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说:“做人,要用脑子。” “相信这块地方,石军长已经搜过了,不知道石军长有没有找到郑嵘?” 石军长送了耸肩。“就是找不到,我才在这等着呢。我跟了他那么多年,他的脾气我最了解,杀两个人他是不会出来的。或许等我没了耐性,杀上半个青州的人,他就能出来了呢?” 说完了这话,无视着何宁跟商泽修满眼的震惊,他又得意的笑了起来。 何宁抱进了两个孩子,转眼又看到角落处,挂着一件那一天苏禾柳给郑嵘换上的那件衣服…… 何宁瞧见了,石军长自然也瞧见了,他对身边的陈剑文使了个眼色,陈剑文上去把那件挂着的衣服取了下来,交到了他的手上。 石军长拿着那衣服瞧了瞧,又怪异的放在鼻子上头闻了闻,紧接着又随手一扔,如同那是多恶心的一件脏物一样。 “瞧瞧,我们的郑司令最喜欢的就是这种颜色的衣裳。而且,那上头全是他的味道,一股带着药味的狗骚味儿!”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直跟在石军长身边的人,溜须拍马是再简单不过。他这话说完,立刻就引起了哄堂大笑,人人瞧着那衣裳,似乎那上头真的就有那个味儿。 而其实那衣服才刚刚被洗过,所以才被晒在了这日头最好的地方。只是现在它还沾着些水,落在了地上,沾染上了灰尘和血迹,瞧起来真的就是一件脏物了。 门口又是一队脚步声,众人回头,只见陈景俞带着她自己的人进了院子。瞧见了石军长之后,立正站好,敬了个军礼。 “军长。” 石军长淡淡的瞧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我跟着郑嵘这么多年,他终于有件事儿是说对了。女人好好在男人床上呆着就好了,来军队里头装什么装!” 陈景俞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却依然站的笔挺。 “怎么?你的宴会准备好了?啧啧啧,景俞啊,你要是能有你表哥陈剑文那么能干,别整天的想着怎么哄男人开心,我还至于说刚才那番难听的话么?” 陈景俞脸色讪讪,连连应和。“军长教训的是。” 他瞧了瞧日头,又沉沉叹了一声。“我也有些累了,要不,就先去吃饭吧?景俞丫头啊,青州有什么好玩儿的没啊?” 陈景俞笑了起来,“青州自然是有好玩儿的,人美花娇……” 石军长又笑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隐喻。“那,走着?” 陈景俞恭敬退到一边,瞧见另外一边抱着何宁淡漠望着自己的商泽修。“军长,泽修对青州再熟悉不过,不让泽修跟着一块儿来么?” 他往后头瞧了瞧商泽修,冷哼道:“他让我放走了两个人,那他现在就得带着我们守着,让他跟着干什么,你不是青州人?扫兴!” 陈景俞只能住了嘴,低着头又偷看了商泽修一眼,这才转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瞧见这些人真的走了出去,何宁终于松了提在心口的那股气,抱着两个孩子跌坐在了地上。商泽修面上依旧冷漠,可是心里却还是有些警惕。 陈剑文做在石军长刚才的位置上,冷眼瞧着商泽修。 “怎么,才半年不见,商少就不认识我了?” 商泽修勾唇冷笑。“陈副官,自然记得。” 陈剑文把腰间的枪拿了出来,细细的摩挲着。何宁的心突然间又吊了起来,刚想起身回到商泽修身边,就听两个孩子又哭着喊起了爹妈来。 她只能又轻声的哄着,脑子里全是何珊原、郑嵘和石军长,心里就更加乱的厉害了。 陈剑文把手中的枪对准了何宁怀中的两个孩子,挑衅的对商泽修说:“军长曾经是郑司令的副官,见惯了郑司令的那些手段。今天只不过才杀了两个人,你就这么忌惮他了?” 商泽修心口一窒,勾唇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能从副官坐到军长的位置,你为什么不可以?” 陈剑文笑的愈发张狂。“商泽修果然还是商泽修,一眼就能看出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你知道那种被别人永远压在上边的憋屈感受么?” 他眼角微微跳了一下,问:“所以陈副官的意思?” 陈剑文握着手枪的手垂了下来,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的说:“难道你瞧不出来,我想要自己干了这一笔买卖么?只要我做上了他的位置,你要留在青州,我随你。你不喜欢陈景俞,我替你打发。如何?”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招制敌 “你要我把郑嵘找出来,杀了?” 陈剑文点头,面上是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得意。“我知道你有他的下落。石军长对郑嵘恨之入骨,郑嵘落入他的手里,还不如在我的手里被了结。” 商泽修冷笑,“你就这么肯定我有他的消息?” 陈剑文往他的后头瞧了一眼,眼神定在何宁的身上。“你不知道,那尊夫人一定知道。” 商泽修往她的跟前又挡了挡,眼眸微沉。“她只是个寻常的女人,她什么都不知道。” “全青州的人都知道,商家的夫人何宁,在嫁进了商家之后一直都把后宅前院打理的有条不紊,生意上更加是游刃有余,让人觉得惊喜。这六年来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 这些话,商泽修竟然没办法开口反驳回去。而陈剑文瞧着他不说话,继续有说了起来。 “石军长跟了郑司令那么些年,最了解郑司令。很久之前,他就一直盯着郑司令了。你以为他不知道郑司令每年都会来青州小住一段日子?你以为他也不知道,郑司令在青州还有位红颜知己?” 何宁的身子猛然一震,心里暗骂了一声。她怎么没想起苏禾柳来!苏禾柳是何等精明的女人,她最是关注郑嵘的情况,现在时期就更加敏感。她一定会在听见枪声之后想都不想的就跑到这边来,要是被石军长的人给发现…… “泽修……”她不安的喊了一声,将那两个孩子搂得更紧了一些。 商泽修回头冲她轻柔一笑以示安慰,可是那笑里头藏不住担忧,何宁瞧得清楚明白。 “瞧!”陈剑文看着两人的互动,笑了起来。“其实照我说,哪里需要杀上那么多的人,就只需要逮着一个苏禾柳,郑嵘不就出来了么?” 何宁再顾不上许多,直接就站了起来。 “你敢动她试试看!” 陈剑文重新把手里头的枪快速的对准了何宁,正要扣下扳机的时候,商泽修又护在了她的身前,勾着唇,诡异的冲着他笑。 “你敢碰我的女人试试。” 陈剑文眼角一抽,冷哼一声收回了手枪。“你以为我现在不敢杀你么?” “那陈副官倒是试试看!” 陈剑文眼里迸出杀意,瞧得何宁一阵阵的心惊。她是真的怕了,怕跟这些拿着枪杆子说话的人站在一起。 “泽修我怕,我想回家。” 她现在是一点儿都没矫情。面前的陈剑文表情阴郁,随时都能要了她的命似的。地上的两具死尸,都是前几天才刚刚见过,还活生生的人。旁边还有两个紧紧拉着她衣裳的孩子,都还不到五岁。 何珊原才刚刚被送去医院,万一她的两个孩子再出了事情,她怎么对何家的人交代! “泽修……”何宁又拉了拉商泽修的衣裳,苍白着脸色,身上都有些微微发抖起来。 商泽修心口一软,将她护在怀中。“陈副官你瞧见了,你吓到我的妻子的。” “关我屁事。”陈剑文冷笑,继续握着手里头的枪。“石军长让我留下是等着郑嵘的,她现在要回去,能回得去么?谁让你把刚才那两个人给劝走了?他们走了,你们就得留下来,直到郑嵘回来。” 商泽修低头瞧着何宁,何宁亦是在抬头看着她。他轻柔在她的额前一吻,轻轻使了个眼色。 何宁愣了愣,咬着牙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可商泽修知道,她在跟自己说小心。 何宁抓紧了两个孩子的衣裳,快速的就闪到了院中那个放着许多火炉的药桌下蹲了起来。商泽修在何宁移动的瞬间,瞧准了陈剑文愣神的空档,快速闪身到了他的跟前。 什么叫做一招制敌,何宁这回是真的领教了。 商泽修先是反住陈剑文的手,夺走了那支枪,又锁住了他的咽喉,另外一只手捏起拳头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这样一下之后,陈剑文就昏死了过去。 在何宁认为事情就那么完了之后,商泽修握起那只被夺来的手枪,指着他的心口,却久久下不去手。 他做不到,在何宁的面前杀人。 再者,院外还有被陈剑文才遣走的几个卫兵,他不能放出一点儿声响。 “宁儿,给我找跟结实的绳子来。” 何宁应着,进了旁边的屋子找绳子去,再出来的时候,却不见了商泽修!她的心又乱了起来,知道外头还有抬着枪的卫兵,没敢大声喊,只能含着泪的先安抚着这两个孩子。 在抬眼时,商泽修竟然从前院回来了。 他接过何宁手里头的那根麻绳,扔到了一边去。“前院人太多,我只能放倒两个,另外那些人一会儿就会发现。何家应该还有后门,你去后门小心的瞧瞧,如果没人守着,你带着孩子先走。商家就不要回去了,去医院找肖孟九。这人不能留。” 何宁看着他眼里的血红,暗暗咬牙。“他们会不会去商家乱来?” 商泽修捏紧了双拳。“他们要是敢动商家,我商泽修一定要十倍还回来!” 何宁不舍的瞧了他一眼,点了头,带着两个孩子瞧瞧的往后头去了。年长的哥哥心里明白着,在前边小心的给抱着妹妹的何宁带着路。 见她走远,商泽修把那椅子上的软坐垫拿了下来,垫在陈剑文还有着一些呼吸的心口上,放了一枪。 枪声多多少少还是传了出来。商泽修拿了那支枪,望了望这何家的两夫妻,顺着那后院就跑了进去…… 陈剑文被商泽修杀死的消息立马就传到了正在陈家老宅沐浴的石军长耳朵里。他瞪直了眼珠子,抬手就给了来人一个耳巴子。 “混账东西,都是废物!” 穿了衣裳,陈景俞已经站在前厅等着了。瞧见石军长出来,急急就上来说:“军长,一定不是泽修做的。泽修怎么可能会杀自己人?” 石军长反手也给了她一个耳光,那力气扇得她往旁边跌了两步。“难道还是陈剑文自己手下的人给打的?当初他才杀了两个人我就说过,这人不能留。瞧瞧,你们陈家的人都没了一个,你反倒是还念着他?” 陈景俞脸色一白,狠狠咬牙。 “去把商家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陈景俞领了命令,带着人就去了商家。只是等她到了商家的时候,商家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她的人搜遍了商家的每一个角落,就只找到一个正在偷着商家值钱物件,准备拿出去变卖的商家玮。 她阴狠的瞧着商家玮的这副模样,明明是想要一枪毙了他,可还是要带回一个人回去对石军长交差。留下了几个人看守着商家的动静之后,陈景俞派人又是找了青州的每一个角落。 何宁带着两个孩子跌跌撞撞,还没跑到医院,就被人给半道上截了下来。截下她的,正是现在乾帮的当家,猴三儿。 “商夫人这是要去哪儿?这怎么还带着两个孩子呢?没见过啊!” 何宁白了他一眼,将孩子拉到自己的跟前。“猴三儿爷这就不用管了吧?我还有事儿,借过。” 猴三儿又把她给拦了下来,嬉笑的腆着那张嘴脸。“商夫人这么着急,倒是像是逃命似的。难道商夫人在躲什么人?”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的垫脚往后看。何宁心里发虚,也跟着往后头看了一眼。猴三儿瞧着何宁的样子,得意一笑。 “商夫人真是跟猴三儿见外了,当初咱们肖大当家跟商家多好,现在虽然是我当家,也不能断了联系不是?夫人不如来乾帮坐坐,我自会派人去只会商少。” 何宁挥开他探到胸前的那只手,谨慎的抱着孩子后退两步。 “我敬你是乾帮的当家,也请猴三儿爷您高抬贵手放我离开。” 谁知猴三儿突然变脸,冷哼一声。“都带走,利索的!” 不远处的商瑜是急得跳脚,拉着禾笙的衣角就哭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现在他们刚出虎口又进了狼窝!” 禾笙低头沉默不说话,商瑜只好又去磨着肖孟九。“肖叔叔,你快想想办法!你把我们都救出来,不能偏偏漏了我妈!” 肖孟九偏头看了她一眼,眉心皱的愈发的离开了。 乾帮里,猴三儿听着外出回来的人说着的消息,打了个哈欠,看着何宁又说道:“外头找你都找疯了,你还不想留在乾帮?这一回,我倒是要让他们亲自过来求我,求我把你交给他们。” 猴三儿伸手抚了抚何宁柔嫩的脸颊,之间触及细腻的柔滑,让他心口不由得痒痒起来。 此时的何宁倒是冷静了下来,突然想起了抱着何珊原去医院的钱志彬。他说过,他曾经是郑嵘的部下…… 她现在自然是管不得什么郑司令了,可是她却是关心着商泽修和苏禾柳,还有商家的那一宅子人。 警卫厅的人最是势力,是绝对不能去找的。肖孟九受伤,郑嵘没了踪影,商泽修现在自身难保,能让充当何宁手里头的救命稻草,就只有钱志彬了。 “猴三儿爷无非就是想要钱给兄弟们过好日子,现在商家没钱,但是我朋友会给。他家是苏州的富商,你想要多少,他就给你多少!你放开我,我去跟他讲。” 猴三儿往地上吐了一口,骂道:“你当我傻是不是?”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想要这个女人?加更 商泽修摆脱了那些人之后,就直接去了医院。可到了医院里头,不见何宁,更加不见肖孟九。 心一下就乱开了。 门口拉了个护士问了问,才知道这病房里头的肖孟九从上午就没见到人了。而何宁,似乎根本就没来过这病房…… 一个手脚抽搐的老人被急急抬到了三楼,护士瞧见了就要跟上去帮忙,却不想又被商泽修给拉住了。 “手术室在哪里?” 护士微微红了脸,娇羞的指了指楼上,甜腻腻的回答他:“就在三楼右边。” 商泽修甩开那只手,直接就跑去了三楼。小护士愣了愣,这才撅着嘴巴不满的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到了手术室,他一眼就瞧见了蹲在地上的钱志彬。那颗吊着的心一瞬间又被拉高了不少。 何宁没在这! 钱志彬听见响动,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之前跟何宁出现在何家宅子里头的商泽修,眼睛里头一瞬间又有了神采。 “孩子呢?”他酿跄的跑到商泽修身边,勾着脑袋的往商泽修的身后瞧。 商泽修深深看了他一眼。“宁儿跟孩子都不见了。” 钱志彬后退了两步,身子猛的撞在了刷得雪白的墙壁上。手术室的灯还亮着,空荡荡的楼层上传来的是正在抢救那个抽搐老人的杂乱,不大一会儿,就有家属的哭声传来。 他走到钱志彬的身边,从后腰上拿出一把手枪来,塞进他的手里。 “手术之后,立刻带着她离开青州。孩子的事儿你放心,只要我还在青州,就一定会帮你找回来。” 钱志彬握紧了那把手枪,抬眼看着商泽修冷笑。“他一天没抓到司令,难道还会让人随便离开?司令现在下落不明,珊原还在里头抢救,我两个孩子没了影,岳父岳母命丧黄泉,你现在竟然要我逃命?” 商泽修用手肘抵住他的胸膛,阴沉沉的眸子带着嘲讽。“你想现在出去跟他拼了?就像你说的,他杀了你岳父岳母,现在两个孩子不知所措,你妻子还在里头动手术,你就想要这么出去跟他拼了?你凭什么,就凭你手里头这把我刚给你的枪?” 钱志彬终于泄了气,颓废的靠在墙角,竟然低低的抽泣了起来。 商泽修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脑子里突然间又会放了钱志彬刚才说的话,他叫郑嵘“司令”! “你认识郑嵘?” 钱志彬低着头不说话,依旧着自己的悲伤。商泽修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手臂压在他的喉咙上。 “我问你是不是认识郑嵘!” 钱志彬心里压着火,瞬间就升腾了起来,挥起了拳头就往商泽修脑袋上狠狠砸过去。商泽修偏头躲过,两个人又扭打在了一块儿。 有护士听见响动,探头出来看,瞧见正在打架的两个人,急着上前去把两人分开。可是小女人的力气,怎么能敌得过两个正在撕架的大男人? 直到医生赶来,才终于把两个人给分开了。分开之后的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医生瞧着满地的狼藉,还发现了被打落在地上的手枪,吓得后退两步,竟然拿出警卫厅来说话。 商泽修利落掏出自己的手枪,指着那医生的脑袋就笑道:“你现在去告诉警卫厅的人,就说乾帮猴三儿爷的人大闹了医院,现在还用枪指着你的脑袋。你去看看,看看警卫厅的那帮草包孬种,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听见了乾帮这两个字,整层楼道出来瞧热闹的人都抹了把冷汗。乾帮自从到了猴三儿的手里头之后,就成了整个青州人的噩梦,人人避之不及。 瞧见这话有了效果,商泽修冷笑得扫视了众人一圈,心里暗骂,他才离开青州六年而已,认识他的人都没几个了,随便扯个慌都有人信。 又看了钱志彬一眼,他擦了擦嘴角的血沫,大步下了楼。只是刚下了一个楼层,就又被追上了他的钱志彬给喊住。 “我曾经是司令的人,我知道他在那里。” 按着钱志彬说的地址,商泽修到了那地方,入眼是破破烂烂塌了半边的土房子。商泽修感叹,青州竟然会有这么破烂的房子。 进了那房子里头,铺面的霉味呛得他连连咳嗽。破烂不堪的屋子里头找了一遍,除了一件外套,商泽修找不见一个人影。 苏禾柳! 商泽修扔开手里头的那件外套,着急的赶回商家。到了商家的时候,大门敞开,门里门外都是石军长的人…… 商泽修心里乱的厉害,转到商家后门,毫不意外的瞧见几个守卫。正想着该怎么样放到几个人,偷偷进到商家去的时候,他被人猛地拉到一边,惊得他掏出了手枪,指在了那人的心口。 “小江?” 小江压下他手中的枪,谨慎的看了看四周,这才对他说:“你还回来做什么?商家现在出了个商家玮,已经没别人了。” 商泽修抓住小江的衣襟,蹙眉问:“什么意思?商家的人呢?” 小江摇头,“可能听见了消息早就撤走了。陈景俞带人进去搜查的时候,就只发现了商家玮一个人。” 商泽修松了一口气,心里思量着,何宁莫不是跟着他们一块儿走了? 想起了他来商家的目的,转而又盯着小江问:“石军长在商家干什么?” 小江脸色一沉,“他们抓住了苏禾柳,在等郑嵘现身。” 商泽修眸心一紧,果然被陈剑文给猜对了。陈剑文不齿石军长的话,讽刺石军长也跟郑嵘一样,只会用“杀”字来夺取一切。可陈剑文太过自大,石军长要是真的没什么手段,又怎么能从一个小小的副官升到军长的位置。 “里头有多少人,分布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小江低头沉默了会,才抬头对他发问:“头儿,郑嵘的事儿根本就跟咱们不挨边儿,怎么你那么上心?” 商泽修看了他一眼,蹙眉又问:“商家他们都翻了个个儿了?” 小江长叹一声。“能翻的,都翻了。” 那封被何宁藏起来的密报…… “我还得进商家去。你有没有被陈景俞盯上?”他小心的看了看四周,又想起了这个问题。 小江摇头。“陈剑文死的消息让陈景俞有些惊慌,现在石军长正在里头对她发难,我刚好来前院抽根要,恰巧看见了你,就跟了过来。” 商泽修轻声应了一声,瞧见了机会就要上前去治理了后门的那些个守卫。小江拉住了他,使劲的摇了摇头。 “里头全是石军长的人,他们除了在找郑嵘,也在找你啊!石军长知道你手里头有那封密报,陈景俞把一切都抖了出来。现在只要商家的人或者是你一露面,根本就没有活路的!” “活路,不是被人施舍给予的,是自己争取的你懂么?” 小江看着他的坚决,咬牙说道:“我只知道我的命是你给的,头儿要做什么,我一定誓死追随。” 商泽修淡笑道:“誓死不用,你去给我弄一套军装来,我要混进去。” 小江应了一声,跑进了宅子,不到一刻钟,他真的就拿了一套衣服出来给商泽修换上,到了门口的时候,守卫一拦,都是小江帮着圆了过去。 说这是陈景俞派出去办事儿的人,现在要赶着进去汇报情况。 轻轻松松的进了商家,小江继续回了陈景俞的身边,而商泽修,则是巧巧去了后宅。当时他记得,何宁就是在后宅饶了一圈之后,就藏住了那封密报。 因为信任,他从来没问过何宁那封密报藏在了哪里。可是现在的情况,陈景俞把那封密报的事情给抖了出来,石军长就是翻开了青州也要得到那东西的。 陈景俞黑着脸的从房间里出来,瞧见了刚刚回来的小江。 “哪儿去了?” 小江把手里头故意还留着的烟头扔在了地上,挺身敬了个礼。“抽了根儿烟。” 陈景俞从上到下的扫视了他一圈,冷哼一声,从他的身边又走了过去。屋里头传来东西扫落在地的声音,噼里啪啦,估计着是花瓶一类的碎了一地。 小江偏头看了看绑着手脚,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苏禾柳,眼眸微微闪了闪。 陈景俞回头,瞧见小江盯着苏禾柳瞧,嘲讽的就说道:“怎么,瞧见美人了,连动都动不得了?” 小江表情讪讪,尴尬的指了指苏禾柳。 “好久,没碰女人了……” 陈景俞眼里有了厌恶,一瞬间又笑了起来。“真的?” 小江脸红了一片,低着头一副做错的样子。陈景俞上前去,冲着他笑笑。“你想要这个女人?拿去玩儿吧,别玩死了就行。” 说完,她又转头去对着她自己的人说:“还有谁想玩儿的,一块去吧。” 小江身体一震,捏紧了手心,手心里头的冷汗已经濡湿了一整个手掌。他只是想要借着机会跟苏禾柳说一句话,谁知道陈景俞竟然这么歹毒! 那些个男人面露淫色,一副让人作呕的样子。陈景俞在旁边盯着这边瞧,像是在看苏禾柳,又像是在看小江。 “等什么?不是想要女人么?” 石军长大步踏出屋子,强大的气势让所有人都站直了身子,收起了别样的心思。他冷眼扫视着陈景俞的人,怒道:“放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再战 他冷眼环视着重人,再望向被随意丢在院子里昏迷不醒的苏禾柳,微微翘起的唇角勾着怪笑。 “就算是要来,也得先让本军长在前头,你们竟然敢要抢在我的上头,让我玩儿剩下的么?” 一干人这才悻悻的笑着,口中不住恭维着各种难听的话。陈景俞低下了脑袋狠狠翻了个白眼,这才抬头怒瞪着自己的那些手下。 “笑什么笑?还不快点去找人?” 陈景俞一声怒吼,瞪得一干手下都没敢再吱出声儿来。小江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提起了步子跟着陈景俞走了出去。 只是他才刚刚走到商家大门口,就被陈景俞给使了回来。 “去军长跟前候着去,机灵点!” 小江笑这敬了个军礼,转身又回了商家的前院里。 陈景俞站在门边,阴狠爬上她的那张脸上,狰狞又恐怖。她喊来身边的一个亲信,指了指小江刚刚离开的背影。 “给我盯死了他!我不信商泽修不会来找他。” 青州在一天之内,就真的乱了。 石军长在来了青州之后,早就派人只会了警卫厅。陈景俞得了自己的靠山,自然不用再藏头露尾。 她甚至没有觉得死了一个陈剑文对陈家有多么大的损失,一个人而已!死了一个陈剑文,还有她陈景俞。 没本事的人,才会被别人给杀死,怨得了谁? 有了石军长在后边撑腰,陈景俞越发是没有顾及的开始在青州城里大肆搜查起来,警卫厅的人听到消息,也只能在厅里好好待着,连门都不愿意出,就怕一出门就遇上青州百姓朝着他们诉苦,说陈景俞仗着军势为所欲为,质问他们警卫厅的人还敢不敢管,要不要管了。 他们不敢! 猴三儿在收到消息之后,抬手就给了来人一个耳光。骂了一句废物,才让那人下去了。 转身去看着何宁,只见她悠然自得的在一边品着茶水,根本就没有一丁点儿着急的样子。 猴三儿指着她就怒道:“也就只有肖孟九那个蠢货才会那么喜欢维护你们商家。瞧瞧你惹的是什么人,石军长!现在人家满城风雨的在找你,你说我要不要把你交出去,也省的让乾帮趟这趟浑水!” 何宁只是淡淡的笑笑,伸手轻抚身边孩子吃的满口都是糕点的碎屑。“以前肖孟九跟我说过,说猴三儿爷虽然有些歪脑经,但是人还是很讲义气,心里头还是分得清是非,所以他一直都放心的把乾帮交给猴三儿爷来搭理,自己主要去忙着生意。他的话我从来不会怀疑,所以,猴三儿爷你不会把我交出去。” 猴三儿嘿了一声,跟个小老头儿似的踱步在了何宁的跟前。 “别跟我提他,他能说这话?我瞧着倒是你编出来糊弄我的。我猴三儿爷的本事不用你来你编着法子的歌颂,这是事实!” 何宁噗嗤一笑,又说:“肖孟九也说过一句话,说猴三儿爷你脸皮厚,不要脸!” 猴三儿这才知道自己被何宁给耍了,气的脸色都变了变。瞧了瞧何宁身边的两个孩子,伸手就揪了一个出来。 “猴三儿!你干什么!”何宁想要伸手去拦,终究是慢了一步。 猴三儿冷笑着,使劲把那孩子一推,孩子摔在地上,疼的哇哇又大哭起来。弟弟瞧见妹妹受了委屈,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直接扑倒猴三儿的跟前,抱着猴三儿的大腿就开咬。 何宁扶起了妹妹,正要去拉哥哥,就看见猴三儿一抬脚,小小的孩子飞出一米开外来。何宁吓得没了主,放下了妹妹又上去拉哥哥。 猴三儿全身都带了些怒气,那双不大的眼睛里头,全是恶毒。 “猴三儿你疯了,这么小的孩子你也舍得下手?” 他笑了两声,看着何宁说:“我为什么不能对小孩儿出手,那条法律说不能打小孩儿了?这是你的孩子么,你是他们的亲娘么?” 两个哇哇哭的孩子听见猴三儿提起了他们的亲妈,哭的更加凶猛了一些。委屈带着恐惧,全都借着眼泪给哭了出来。 何宁怒视猴三儿,咽下了心口的话。 前头一句肖孟九确实是跟她提过,所以她才敢这么说出来。她现在恨死了自己,干什么要去揭猴三儿的怒火。 她虽然没生过孩子,可是她也是带着商瑜长大的小妈,现在看见两个孩子哭得委屈害怕,心里就疼的厉害。 猴三儿冷哼两声,拂袖离开。可走到外院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当年肖孟九把他带回乾帮的一切,仿佛只不过是昨天。在他还没反了肖孟九之前,肖孟九倒是当着他的面对别人夸过几次,说他有自己的想法,讲义气,重道义。 他甩了甩脑袋,低笑两声,怎么就想到了这些事情。 喊了几个弟兄,吩咐他们看紧了何宁跟两个孩子,自己倒是出去找酒喝了。 门外守着的秦连跟禾笙瞧见猴三儿出了乾帮的大门,转身就跟肖孟九商量了起来。肖孟九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正让商瑜拿出从何家带出来的一瓶西药,倒在手术之后的伤口上。 “肖先生,这东西有用么?” 肖孟九笑笑,穿好了衣裳。“没用也得用。怎么样,出去了?” 禾笙点了头之后,肖孟九让冬香去乾帮门口,找一个叫瘸五的人。冬香胆子小,在乾帮门口半天都挪不开步子,瞧得秦连几个人心里是着急的不行。 商家的两个丫头平时也不太出门,不招人眼,他们倒是不担心被人发现几个人的踪迹,倒是会担心,猴三儿会突然回来。 有个混子模样的人出了乾帮,瞧见了正在门口犹豫徘徊的冬香。冬香穿着浅色的丫头衣裳,衬得脸色粉嫩嫩的好看。 “哟,姑娘找谁啊?” 冬香的脸刷的红了起来,扭捏了两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想找瘸五哥,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 冬香问完这话,还翘着眉眼的偷偷瞧了一眼里头,那模样让那混子瞧得心里直痒痒。 “你是他的谁啊?没听过瘸五说有个这么可人的妹子啊?” 冬香低着头,轻轻的笑着,那笑声挠得他的心一高一低的,都分不清楚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要是他没在,我,我明天再来。”冬香低着头说完这话,转身就想要离开。 那混子又痞笑的拦住了她,揶揄道:“难道是我长的吓人么?我比瘸五长得好看,姑娘你瞧瞧啊,你瞧瞧啊!” 冬香有些耐不住她,心里厌恶,面上也生起了气来。 混子瞧她生气,也没了逗她的兴致。“你叫我一声好哥哥,我就给你去叫。” 冬香咬着唇,犹豫了半天,终于才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好哥哥……” 混子大笑了起来,“行了,走,哥哥带你进去找。” 冬香吓得连连后退,谨慎的瞧着他。“不了,我还是明天再来好了。” 混子升起来的兴致又给她的无趣给浇熄了,哼了一声,干巴巴的说:“得了得了,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等着,我给你去喊。” 冬香这才甜甜的笑了一声,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到一会儿,一个微微有些瘸的男人从里头出来,冬香一眼就瞧见了肖孟九提到过,这人左手上有好大的一个狼头纹身,甜甜的就喊了一声:“瘸五哥。” 瘸五蹙眉瞧着冬香,走到了她的跟前。“你谁啊?” 冬香笑笑,指了指旁边。“我们过去说。” 瘸五勾着唇的看了看冬香的身段,提步就跟了上去。只是刚刚才过了一个拐角,就被秦连跟禾笙给按在了地上。 一双黑色皮鞋踏到瘸五的跟前,瘸五骂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来人,竟然愣住了。 “大,大当家?” 肖孟九淡淡的勾着唇,眼里头却只有冷意。“瘸五啊,现在在乾帮,混的挺吧?” 瘸五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悻悻的说:“大当家,是二当家逼迫咱们的,要是补归顺他,我们要么残废,要么被赶走,我们真的是被逼迫的!” 肖孟九用他的手掌在瘸五沾了灰尘的脸上狠狠拍了两下,“瘸五啊,那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回来了,你还跟着我呗?” 瘸五虽然是被按在了地上,可是脑袋倒是点个不停。“大当家不知道,我们之前跟着大当家的人在里头过的都不叫日子,每个人的心里都恨死了猴三儿!还有些猴三儿的手下,也想反了猴三儿。” “哦?怎么会想反了猴三儿呢?当初你们反我的时候,应该在心里衡量过的不是?” 提到这些,瘸五脸上就全是愤恨。“当初猴三儿说,反了你之后,大当家手里头的产业乾帮的兄弟们平分,可是现在他不仅苛扣了兄弟们的用钱,连日子都不让好过,乾帮里头全是怨言。” 说完了这些,瘸五眼睛突然又亮了起来。“大当家,我瞧见猴三儿把商夫人给抓进了乾帮,还带着两个孩子,就关在前厅后边的小厢房里!” 肖孟九笑了笑,让秦连禾笙起开,放开了瘸五。他用手指点了点瘸五的心口,说:“姑且信你,我现在要夺回乾帮,你是跟着我,还是想要继续反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后院起火 陈景俞在外出查探商家人和郑嵘消息的时候,碰上了去喝酒的猴三儿。 猴三儿原本不想再跟陈景俞有什么瓜葛,本想转身就走的,可是突然又想起了刚才甩脸给他的何宁,心口处的怒火又提了上来。 “这不是陈小姐么?怎么,还没找到要找的人?” 陈景俞站住脚步,上下扫视了他一圈之后,像是突然间才想起他是谁一样,也笑着说:“我倒是没认出来,原来是乾帮的当家啊!这么些天没见,倒是威风了不少,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恭维好听的话谁都爱听,猴三儿才刚刚当上乾帮大当家,心里就越发的得意。摆摆手装成不在意的样子,说:“倒是陈小姐,最近长得是又水灵了。” 陈景俞压下心底的厌恶,淡笑说:“我倒是想要水灵一些,只是事务太忙,劳累了一些。对了,等事情闲下来,我一定请猴三儿爷吃顿饭。” 猴三儿哈哈朗笑起来,越看越觉得陈景俞那张小脸竟然也能有这么动人。 陈景俞被他瞧得有些烦了,告辞了一声转身就走。刚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身叫住了正要进酒楼的猴三儿。 “我怎么忘记了,猴三儿的乾帮遍布整个青州,只要有乾帮做助力,找个人还需要这么费劲儿么?” 猴三儿微微一愣之后,竟然又笑了起来,侧身做出请的姿势,示意陈景俞上楼商谈。陈景俞眼眸一转,吩咐几个人继续出去寻找,留下了两个人守在自己的身边,径直就进了酒楼。 猴三儿给陈景俞倒满了酒,问她:“啧,这商家,现在是什么情况啊?我还瞧见有军队的人守在门口,商泽修招惹了事儿,还是何宁招惹了事儿啊?” 陈景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一口就喝干了那酒。“猴三儿爷这么关心这事儿,难道你有什么消息?” 这话让猴三儿的心口一跳,面上却依然是一副痞样。“我有消息我一定卖给你!” 陈景俞笑道:“我相信,猴三儿爷一定不会隐瞒着什么消息,不愿意告诉我的。毕竟猴三儿爷对我们军长的衷心,上回我已经见识过了。” 猴三儿的脸色微讪,被陈景俞提起这事儿,心里又想起了之前何宁说的那番话。他猴三儿虽然气恨一直都被肖孟九压着,可是却容不得别人提起他背叛了肖孟九这件事儿。 他平日里最喜欢拿在脸上说的事儿,就是他的混出来的道义。可是现在,这些事儿却成为了被人的笑柄! 陈景俞又倒满了一杯,隔空对这猴三儿敬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那这事儿就那么定下来了,猴三儿爷你帮我们找人,到时候的酬劳,一定少不了你的。” 她说完这话,就想要站起来走。猴三儿哼了一声,脑子里才反应过来她的那些话,急得一拍桌面站了起来。 “陈景俞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们办事儿了?还有那么什么军长,来了青州以后,青州就轮到他说的算了?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景俞随行的两个人就掏出了手枪来,黑乎乎的枪管对着猴三儿的心口脑门,让他的气势一瞬间就弱了下来。 陈景俞嘲讽的笑笑,转身就走了出去。猴三儿气得把桌上的饭菜和酒壶都给扫落在了地上,吓得听到响动的伙计站在门口抖得跟个筛子似的。 商家…… 石军长看着躺在商老太太那张梨花木大床上的苏禾柳,淡淡的勾着嘴角,手里头捏着一块洋表,眼睛随着秒针移动,一步一步,一声一声。 苏禾柳悠然转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瞧见自己躺在了床上,吓得立刻翻身坐起。 石军长低声笑笑,惊得苏禾柳跳下了那张梨花木大床。 “你是谁?” 石军长起了身,把那只洋表揣进了衣兜里,一步步逼近她。“我就知道,郑嵘喜欢你这样的女人。” 苏禾柳慌得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裳,衣裳还好,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心里舒了一口气,抬眼间,石军长竟然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正怪笑着的看着自己。 苏禾柳又吓得后退了两步,身子已经贴在了墙上。 “怎么,我很可怕?我长得比郑嵘,也没差那么多吧?” 苏禾柳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不敢放松心里的警惕。石军长一直站在她的面前,没有离开的意思,苏禾柳怒了,抬眼瞪他:“你这人是有病吧?” 她这才细细看了看这间房,竟然是何宁跟商泽修的房间。抬手推开了面前的男人,她这才快步走到了门口。 只是一看那院外,她就愣住了,外头全是穿着军装背着枪的人。她眼里有了一丝恐惧,郑嵘…… 石军长坐在了旁边的大床边上,轻抚着梨花木上头的浮花。 “商家也盛极一时,没想到现在竟然也轮到了这般地步。你奇怪为什么会在这间房是不是?其实,在那间房都一样,商家所有的人都走了,除了你。” 苏禾柳身子一怔,呆呆的望着外头。商家的人,走了? “你不信?” 石军长拉着她的胳膊就把她给拽出了屋子,天色有些昏暗了,除了这前院,其他的地方都没亮灯。 真的走了? 耳边又是石军长阴沉沉的笑声。“你瞧,郑嵘不要你了,商家的人也都不要你了,你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用?” 苏禾柳不相信,怒瞪着他。 “竟然如此,那我就不在这里叨扰了。” 她转身就要走,又被石军长给拉了回来。“要去哪儿?” 苏禾柳挣了两下,没挣开石军长的手,冰冷冷的说:“自然是回我自己的地方了。这是商家,又不是我家!竟然商家的人都不要这房子了,我要守着这里做什么?” “生气的美人,真的是有着别样的风味。”石军长低头在她的发间闻了起来,吓得苏禾柳往旁边退了退。 石军长却把她重新给拉了回来,苏禾柳刚刚清醒,全身酸痛的厉害,哪里能有敌得过他的力气? “你做什么?放开!” 石军长在门口就开始对苏禾柳动手动脚,惊得苏禾柳大声的叫了起来。 不远处的小江眼里瞧着,心里急着。商泽修进了商家大半天,人影都没瞧见了。石军长把苏禾柳带回了房里之后,倒是一直开着门,就在能让人瞧见的地方坐着,苏禾柳倒是也没吃亏。 可是现在这样子,苏禾柳就是一直待宰的羔羊! 不远处还有一个陈景俞的人,盯死了小江。小江估摸着,陈景俞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才会让人盯着自己。 苏禾柳又是一声惊叫,原来是胸前的盘扣已经被石军长给解开了两个。她叫的那么大声,偏偏那些守在旁边的守卫,像是根本没瞧见,没听见似的。 “火!着火了军长!” 小江眼尖,瞧见后宅那一处缓缓升起来的青烟,张口就喊了出来。众人一惊,抬眼望去,那青烟竟然是越来越大。 石军长放开了搂在苏禾柳腰间的手,另外一只手却依然紧紧抓牢了她的手腕。他眼里头怀着一抹期待,勾唇诡异的一笑。 “司令,终于又见了。” 石军长喊人去后院查探,原来是有人抽烟,烧起了后院柴房里头堆着的干草。一边拴着的大黄狗一直在叫,冲着石军长的人疯了一般的叫。 石军长赶来时,指着那狗就问:“这狗你们来的时候才叫?” 得到了手下肯定之后,石军长眼眸一收,笑道:“原本以为是郑嵘舍不得你,来救你了,谁知道竟然是个商家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商泽修呢?” 苏禾柳望着那黄狗,心里稍稍的稳了些。郑嵘从来没来过这边,大黄自然不认识。如果是郑司令放的火,那大黄一定会叫。 可如果是商泽修…… 他虽然离开青州六年,可回来之后,他倒是主动的喂过大黄几次。 一定就是商泽修! 石军长掏出了手枪,对准了大黄就要扣下扳机。苏禾柳按住他的手枪,蹙眉问:“你不会跟一只畜生较劲吧?” 石军长一笑。“自然不会。” 苏禾柳咬唇,放开了那手枪。可就在这个时候,枪响了! 苏禾柳吓得捂住了脑袋,还来不及尖叫,就被石军长给挡在了身前。他的肩膀上挨了一枪,照着角度,应该是从房顶上被人给暗算了一枪! 那些前来扑火的人都没带枪,没了枪的兵,就像是没穿衣服站在战场上的人,简直就是一个废物。 紧接着,枪林弹雨响彻了商家的大宅。赶来的人连忙把石军长给掩护的扯出了那后宅,只是可怜了那些没带着枪就来扑火的人,全都中弹倒在了这小小的柴房前。 到了前院,石军长才发现,那场火根本就是商泽修的声东击西。院子里守着的人横七竖八的躺着,有的只是昏迷,有的又是一刀致命。 算了算,现在石军长身边,除了一个苏禾柳,就只有零零总总的二十几个人了。其他的人,都被陈景俞给借了出去找人去了! 石军长推开颤颤巍巍担惊受怕还得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兵,冷哼一声:“商泽修,你以为杀我几个人,就能反了我?你一辈子帮我做事杀人,就一辈子洗不干净你的那双手!我今天就在你商家的大宅里,你要是没杀死我,我掀了你商家的宅子,轰了你商家的祠堂!”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因为你在这 院子里头一瞬间没了动静,突然之间的寂静让所有人的精神都紧绷了起来。 整个院子里头就只能听见紧张的呼吸声,石军长的肩膀上受了伤,呼吸有些沉重。他把苏禾柳拦在自己的身前,用了七八分的力气,让苏禾柳疼的脸色都变了。 没得到任何的答复之后,气氛更加压抑了一些。所有的人宁愿再听见任何地方有一点点的响动,也不愿意这样睁着眼睛放足了精神的盯着完全黑下来的天。 不知道在哪里的敌人,最让人觉得害怕。 石军长看身边的几个兵都有些害怕了起来,低骂了一声,空放了一枪。紧接着,他又用那手枪抵住了苏禾柳的脑袋。 “我没本事抓到你的女人,但是手里头好歹还有一个。我脚下踩着的,是你们商家的地儿。商泽修,你就是脑子太紧了,转不开,哪一边才是站得住脚的,你根本就分不清楚。这样吧,只要你肯教出那封密报,我就把这女人给放了,如何?” 黑夜中突然想起一声朗笑,苏禾柳听着那笑,全身的血液都滚烫了起来。 石军长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对着黑暗中的那声笑就喊了起来。 “是我误会了,原来郑司令才是那梁上的君子。当初倒是我看走了眼,竟然不知道郑司令你是这样才坐上司令的位置,好生让石某敬畏了这么多年!” 只见一个黑影从拐角处走出来,身上穿着透着血迹的白色衬衣,有些憔悴的脸上全是刚硬气势,让人生畏。苏禾柳只觉得石军长手里头的力气又加重了一些,呼吸也愈发的沉重起来。 “我从你做副官开始,就对你多有提拔,你现在却想要对我赶尽杀绝?” “别跟我提从前,你从前就只会把我当成你的一条狗而已!我坐上军长的位置,那全是我自己的本事!” 石军长一下子就怒了起来,激动的把手上的手枪又往苏禾柳的脑袋上戳了戳,吓得苏禾柳倒吸了一口气,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另外一边的郑嵘心口就越发的紧了起来,他要不是顾忌着被扣在敌对面的苏禾柳,早就冲上去厮杀一番,哪里还能轮到别人来在他的面前叫嚣! “我放你离开,你把她完好无损的给我送过来。” 石军长又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还是我的上司,能这么对我呼来喝去的?郑嵘,你私下里做的那些破事儿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以为你娶了秦家那两个破烂女人,全天下的人就不知道你其实只是在利用秦家帮你给共军做桥接?你根本就是我们军力的走狗,奸细!” 苏禾柳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她心里想过千万遍当初郑嵘突然想要去秦玉歌的原因,可她不知道,竟然是这样! 她整整错怪了他这么多年! “真傻。” 她的轻喃没被石军长听清楚,脑袋被狠狠的掰到他的耳边,厉声问:“贱人你刚才说什么?” 苏禾柳嘴角晕开淡笑,柔弱里盛开的艳丽。她百媚生娇的瞧了郑嵘一眼,才又对着那只耳朵轻轻张开了嘴唇,狠狠咬了下去。 石军长一声惨叫,郑嵘一声怒吼,院子头又是一阵枪声。 苏禾柳破布一般的被石军长给扔到了地上,身上几个枪眼里正冒着血水。郑嵘一声哀嚎,举枪见人就杀。 石军长有二十多个人护着,死了几个逃了几个,总有那么几个衷心的还死守着他。郑嵘只有一个人,肩上腿上也受了伤……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哪一天的下午了。昏黄的落日余晖照了进来,打得正在旁边查勤的护身一身金黄。 “醒了?醒来了就别动,你刚做了手术,不能乱动。” 他身子一怔,手术? 他一个利落翻身,扯痛了肩膀上的伤,护士又忙着把他重新按回了病床上。房门打开,他瞧见苏禾柳娇笑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束鲜花,轻轻放在他的床头。 他抬手,狠狠抓住苏禾柳的胳膊,可那胳膊越来越细,慢慢的竟然从他手中消失不见了…… “禾柳!” “别说话,你给我留着力气!”商泽修按压住他腿上的伤口,一边解开腰间的皮带,一边又回头跟什么人在说这话:“快点儿,他的血流的太多,怕止不住了!” 秦连才刚刚从乾帮带着人跑过来,整个人还喘着气。帮着商泽修按稳了郑嵘之后,看着商泽修熟练的把那皮带用力扎在郑嵘的伤口上边。 小江从外头跑进来,衣服上沾染了好多的血迹。 “人送过去了。” 商泽修沉着声应了一句,又想起来问:“陈景俞找到了没有?” 小江摇头,“那女人精的很,不知道跟猴三儿跑到哪里去了。” 秦连听见这话,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狗男女!” 郑嵘又挣扎着爬起了身来,紧紧抓着商泽修。“禾柳,救禾柳!” 商泽修眉心紧蹙,“宁儿已经把她送过去了,你好好给我躺着!” 两个小时前的乾帮。 何宁给两个孩子检查了全身,发现除了妹妹屁股蹲儿上有些摔伤的红肿之外,万幸的没发现其他受伤的地方。 两个孩子懂得看人,知道何宁不是坏人,愈发的粘她。她从前只抱过商瑜,现在却要一手一个。 房门打开,把两个孩子吓得往何宁的怀里钻。瘸五进了屋子,朝着何宁就走了过来。何宁谨慎的后退几步,将两个孩子抱得更紧了一些。 瘸五嘿嘿笑笑,尽量表示自己的友好。可他那一脸不够真诚的笑,明显吓坏了屋里的这三个人。 “你要做什么?” 瘸五站住了脚,挠了挠后脑勺。“夫人别怕,我是大当家的人。” 何宁眉心一跳,“这全是猴三儿的狗腿子,你说你是大当家的人,你当我傻呢,还是当你自己傻?” 瘸五脸色有些僵硬,提步又想上前解释,又被何宁给斥责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根本就没资格再提肖大当家!肖孟九就是太过放心,瞧着乾帮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了?你离我远点,告诉猴三儿,江湖道义都没有的人,永远得不到别人的尊敬!” 何宁一口咬定瘸五不怀好心,瘸五一着急,只能喊出了冬香的名字。何宁一愣,随后更加生气。 “你对冬香做了什么?你对冬香做了什么?” 她陡然提高到声音里全是严厉气势,吓得瘸五后背一凉。 “我……” “废物!”肖孟九从门外走入,一掌把瘸五给推开。 何宁瞧见了肖孟九,竟然有种想要哭出来的感觉。她瞧见的肖孟九,是活生生的肖孟九。 肖孟九张开了双臂,等着她扑到自己的怀里来。而何宁,也正想那么做。 她放开两个孩子,抬脚就要冲着肖孟九扑过去。她心里害怕,委屈,她想要有个怀抱让她安心。 只是她才刚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两个孩子哭了起来。转身抱紧了孩子,这才抬眼看着他。 “你不在医院呆着,出来做什么?” 肖孟九一脸痞笑,却让人瞧着那么放心。“因为你在这。” 跟着肖孟九出了屋子,何宁才瞧见,外头满满站的都是人。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肖孟九的手顺势放在她的肩上。 “这些是我的人,现在的乾帮,又是我肖孟九的了。” 她愕然,转身去看肖孟九,只瞧见他眼里全是意气风发。瘸五走到他的身边,对他无比恭敬的说:“大当家,猴三儿的人除了带出去的那些,留在乾帮的人都给控制起来了。” 肖孟九沉着眼,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我肖孟九重新回到乾帮,当初的事情就一笔勾销。我不去计较,但是也不能容许再发生一回。现在我就问各位兄弟一句,如果有人不想呆在乾帮,想要离开的,尽管离开,我肖孟九不说二话。可是如果还是有人想要给我后背插刀的,我肖孟九也没那么好惹。” 面前的那些混子们,面容虽然凶恶,可是一想到刚才肖孟九在他们面前对猴三儿的人吓得狠手,心就猛地跳漏一拍。 他们此时庆幸的是自己站在肖孟九跟前,而不是跟猴三儿的人关押在一起。不管跟谁,只要能保命,就足够了。 肖孟九,从十几岁就成为乾帮大当家,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们终于是见识到了一回。 何宁看着他们明显变了变的脸色,以为他们不过是愧疚曾经背叛了肖孟九,自责而已。可是她又怎么知道,被肖孟九活生生拨皮抽筋的那些人,还在猴三儿那群人面前痛哭的扭曲着…… 他骄傲转身,对何宁微微一笑。“苏禾柳被扣在了商家,郑司令也一定会过去。商泽修不知道你现在在乾帮,大约也会去商家。我现在带人过去瞧瞧,猴三儿还会回来,这里不安全,你要么先去医院,要么……” “我跟你一起!” 肖孟九微微一愣,点头嘱咐她,要小心。 秦连从外头跑进来,脸色煞白。“商家,商家起了火,还传来了枪声!” 第一百六十章 马厅长的刁难 郑司令受了伤之后,隐在暗处的商泽修这才出了手。虽然没再伤到石军长,可是在小江的掩护之下,也伤了石军长的好几个人。 等肖孟九带着人赶到的时候,石军长已经带着自己的人逃离了商家。苏禾柳中弹,郑司令受伤,也没人再提起要去追落败的石军长。 何宁刚到了商家,瞧见的就是满地尸体,苏禾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另外一边的商泽修,正在一边喊着郑司令的名字,一边给他止血。 “禾柳!”何宁跑到她的身边,跪倒在她的身侧,想要拉起她的身体,又怕会扯动了她,让她愈发的危险。 她能瞧见苏禾柳那起伏的越来越慢的胸口,她害怕自己一动就会送了苏禾柳的命! “禾柳你怎么了!”她的声音有了些颤抖,带着哭腔拉着苏禾柳的手,触手全是湿腻的艳红。 肖孟九低头看了苏禾柳一眼,又心疼何宁。“还有呼吸,快送到医院去。” 何宁这才想起来要把苏禾柳送到医院去,又有着顾忌,伸了的手又缩了回来。抬头望着还在给郑嵘抢救的商泽修,那双不安的眸子又转眼对着他,“我怕……” 秦连在旁边看着,蹲下来抱起了苏禾柳。“夫人,我跟你一块去。” 何宁咬咬牙,跟着秦连就急急的出了门。她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禾笙没在跟前,他要是在这跟前,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把苏禾柳送上了车之后,秦连正要上车,追出来的小江就说:“你留下,我跟夫人去医院。” 秦连想了想,点了头又下了车,看着那车子走远,他才关上了商家的大门,用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商泽修的身边。 这就是刚才的那一幕。 郑嵘听见苏禾柳被送到了医院,心里头也安了下来,身体一放松,意识也就重新迷失开来。 再把郑嵘送到医院的时候,警卫厅终于来人了。马厅长不由分说的就要把商家的人全都带进警卫厅里去,说商家的人闹事,出了人命。因为这事儿是在商家的地方,打死的还是军中的人,利害关系更加严重,必须要严惩。 秦连压住心口的火气,指着马厅长就破口大骂起来。“警卫厅都是吃什么饭的?之前听见枪声的时候不敢出来,现在打停了就装模做是的出来干什么?特么给谁看?” 马厅长虽然怕死,可是他的面子摆在那里,容不得别人说一句不好。得了秦连的指控之后,心下更加怨恨了商家一些。 “你们瞧瞧你们惹到的是什么人物,军里头的人,惹不起的人!你们真的以为商家就能只手遮天了?这只是在青州,外头的世界还是得要他们去打,轮不着咱们!” “原来马厅长一直都是这么明哲保身的?”商泽修冷冷笑着,他身上全是郑嵘的血,红了一双眼睛,眸子里头暗沉一片。 马厅长从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大声说道:“现在的社会是要*的,现在的青州,我才是最大的!来人,给我把这些人都给带走!” 商泽修握起手中早就没了子弹的手枪,指着警卫厅的人。警卫厅的人原本就有些紧张,也都抬起了枪来对准了商家的人。 他们早前就被陈景俞打过招呼,这是军长级的人物,下来处理案子的,警卫厅不能插手,也插不上手。 可现在,军长的人在商家死上无数,石军长狼狈退出商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警卫厅。要不是马厅长压着消息,只怕是整个青州的人都知道,商家把一个军长跟前的人给杀了。 “原来马厅长也知道现在的世界是要*的。敢问马厅长,警卫厅是干什么用的?” 马厅长又是一声冷哼,“别跟我说多余的话,我今天就是要带走商家的人!” 肖孟九从一边走出来,神情淡然,容貌俊朗,精神奕奕,一点儿都不像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马厅长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你竟然都知道,那些人是什么狗屁军长的人,那你知道,我们守在这里,是要等谁从手术室里出来么?” 马厅长可不管这些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要身边的人强行上去带走他们。只是现在警卫厅的那些个怂货们根本就不敢上前。 他们虽然知道面前的人是商泽修跟肖孟九,但是要说商泽修杀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根本就没几个人相信。要说是肖孟九一个人干的,他才重伤,根本就没这个本事。 另外听说,商家被送到医院里头的还有一男一女,女人正是苏家旗袍店的老板苏禾柳,而那男人,竟然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 “管你是个什么人,赶紧的,把枪放下来,不然落你们一个拘捕的罪名!” “里头正在手术的人,是位司令。马厅长,你知不知道,是军长大,还是司令大?”商泽修冷冰冰的开了口,手上的枪却是不坑放下。 马厅长全身一震,司令?里头的人竟然是个司令? 他抬头仰天大笑两声,对商泽修说:“商少,你当现在什么人都是你们的活菩萨么?青州这是怎么了,一会儿来了个军长,一会儿又来了个司令。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里头的是司令,是哪个司令?” 商泽修懒得搭理他,转头看了看紧闭着的手术室的房门,有些担心了起来。 何宁从旁边作者的长凳上站了起来,看着马厅长就说:“虽然我们商家跟警卫厅的关系算不得太好,可是我们商家也没少给警卫厅好处。现在警卫厅不仅在青州百姓最需要你们的时候躲在了警卫厅里,还处处挑了我们商家的错处来?马厅长,你这是在欺负商家么?” 何宁的话让马厅长稍微有了些惭愧,吴杨的脸上更是悔恨自责。他知道苏禾柳在里头,如果不是很重的伤势,又怎么会被送到了西洋医院里头? 他平日里一点儿都补遮掩对苏禾柳的爱慕,偏偏苏禾柳没正眼的瞧过他。可是他还是觉得,苏禾柳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人,让人想要情不自禁的去拥抱她,保护她。 只是在她最需要有人帮助,给她安全的时候,他竟然也只能在警卫厅里当一只缩头乌龟!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喜欢苏禾柳? 肖孟九挡在了何宁的跟前,望着马厅长又说了起来。“证据在里头,等他醒过来,自然就会跟你提这事儿。到时候就看你是要跟着那个只会逃跑的军长,还是跟着里头征战多年的司令!” “你这个还没完全洗清嫌弃的人,又什么资格来对我说教?我真是对青州百姓太仁慈了么?现在随便一个一个人,都能对我喝武扬威,开始威胁起人了么?” “够了!”商泽修冷斥一声,蹙眉泛着不耐。“唧唧歪歪还没完了?姓马的,你今天敢动这里的人,我让警卫厅立马就没了你这个厅长,让你立马就从青州消失。” 马厅长狂妄的又笑了起来,直拍手叫好。“我就等着看,看你怎么让我消失!” 商泽修唇角勾笑,手指已经扳动了扳机。 手术室的房门突然被打开,苏禾柳被两个护士推着出来,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但是瞧着护士的脸色,苏禾柳应该是被救回来。 何宁激动的上前去,想看看苏禾柳。两个护士将她推到了一边,说:“病人刚刚手术,需要休养,夫人你一会儿过来病房瞧就可以了” 何宁只有连连点头,眼眶更加红了一些,紧紧咬唇不说话。吴杨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那么一眼,疼的心都快要烂掉了。 手术室的门又重新关了起来,里头是着急的在抢救病人的一干医生,外头是剑拔弩张的感情。空气就是那么压抑着人心,让人的呼吸都不由得开始也紧张起来。 瘸五从楼道另外一边上来,绕过了警卫厅的人,低头对肖孟九小声的说着什么。肖孟九先是蹙眉,后又舒展开来,低头又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让瘸五又回去了。 只是瘸五还没完全的走到二楼的时候,就被马厅长的人给拦了下来。瘸五一脸不解的望着面前的几个人,问道:“警卫厅还有什么问题没一次性问清楚的?” “你跟肖孟九咬什么东西呢?他现在是重点的怀疑对象!跟他过于交密的,都得严查控制!对了,你们乾帮的猴三儿爷呢?” 瘸五不屑的瞧着他:“乾帮的事儿,怎么还要跟马厅长交代么?再说了,马厅长这么着急的问猴三儿,难道不知道猴三儿现在是乾帮的叛徒,咱们的大当家又回来了么?” 马厅长脸色一僵,看着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的肖孟九,瞬间就没了底气。 “什,什么?” 瘸五嘲讽的对他一笑,转身就离开了。 手术室的房门被打开,医生推着郑嵘出来。小江从墙角处站出来,护在郑嵘身边。他的身上还穿着军装,步子行为之间,一眼就能瞧见他是个真正的军人。 马厅长突然想起每年都会出现在商家的那个人物。难道,这人真的是司令?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守灵堂 石军长带人逃跑了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不仅是他,陈景俞和猴三儿也都没了影子,一点儿信都没有。 现在最为头疼的,该是警卫厅的马厅长。在他管辖的地界除了事儿,还是军里的人,他跟谁交代,怎么交代? 商泽修一行人才管不得他,当初这事儿是谁让他抱手瞧热闹的,现在出了事儿,自然得由他来扛。 肖孟九重新躺会了医院里,只是乾帮的事情,再也没放松过。何宁一边守着苏禾柳,一边还得去照顾着苏家的旗袍店。 商泽修正在跟警卫厅协商,该怎么处理商家里头那些尸体。这烫手的山芋,警卫厅不敢动,商家也更加不屑去清理。可也总不能让他们一直都留在那,没了法子,只能问肖孟九借了几个人,把那些人都抬出青州城去埋了。 清理了商家之后,商泽修这才能坐在商家舒口气。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事情闹得这么大,军力一定会来人的。” 商泽修蹙着眉心,“商家啊……” 他身上的伤折折腾腾,竟然大约都好的差不多了。只身去了商家的祠堂,用手轻轻擦了擦商老太太已经落了灰的牌位。 “奶奶,这几天家里事儿多,你也别怨我,更加别怨宁儿。让你受了委屈,上商家受了委屈,真是孙儿的罪过。” 望着商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商泽修突然想起了在年幼的时候,商父商母将他带到了商家祠堂,敬了香,拜了跪,祈祷了一番,让祖宗保佑商家平安昌顺的话。 他尤为记得,当时的商老太太在一旁慈眉善目的看着他们笑…… 谁知道过不了多久,就听见商父商母出了意外的消息。 长叹一口,商泽修找了快抹布来,小心的把这些个牌位都给擦了一遍,又找来几注香,敬了敬之后,插在了前面的香炉你。 “奶奶,现在的商家,如果你还在,该怎么做?” 静静的又呆了一会,商泽修才出了祠堂。出了祠堂之后,他才恍然记起,商家现在是多了一个人的。 到了商家玮的屋子前,推开那房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商家玮从那天被陈景俞带走了之后,不知道陈景俞对他干了什么,原本就不爱出门的人,现在过得更加战战兢兢。 以往吃的他是在自己屋里吃,大小解还是会出来小厕。可是如今,他不仅连门都不出,连大小解都只是在屋里解决。 因为当初陈景俞发现他的时候,他还想偷了商家的东西出去变卖买烟抽,现在的商家,没一个人愿意管他,也就留了他在房里折腾。 商泽修的脸色瞬间沉到了底,眼里透着阴郁。进了屋子,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的商家玮。 商泽修走到他的身边,往他的身上踢了两脚,得不到回应之后,心里有气的他加大了脚上的力度,狠狠的又踢了几下。 商家玮终于有了些反应,痛苦的呻吟两声之后,迷蒙的抬眼,瞧见是商泽修,竟然呢喃的喊了句“大哥”。 商泽修被这两个字震住,眼里突然闪过曾经一个可爱的男童,在自己面前害羞的喊着大哥…… 痛心与悲愤一起袭来,商泽修蹲下身来狠狠的揍了他一拳。商家玮这回是真的清醒了,抱着脑袋就求饶起来。 商泽修将他拎出了屋子,扔在外头的日头下晒着,这才瞧清楚,他的衣服上全是不知名的污渍,头发枯黄杂乱,脸色萎靡难看。 “商家玮!商家是委屈你了还是怎么你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现在还有没有个人样?” 商泽修越说越气,上前去有揪起他的领口,又往他的脸上狠狠来了一圈。商家玮摔在地上,竟然抱头哭了起来。 “我不敢了,不敢了,疼!” 商泽修竟然就真的下不去手了,他眼里微酸,想着商老太太的牌位,想起曾经的商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让他要宽厚的对待面前的弟弟。 可是现在…… 他重新走到商家玮的身边,蹲下了身子凑近了他。商家玮吓得抱着脑袋的缩了缩,眼里头全是恐慌。 他费了劲的拉下商家玮护在脑袋上的那一双手,沉着声的问:“商家玮,那个曾经最为骄傲的商二少去了哪里?” 得不到回应,也不觉得会得到回应的商泽修,顿了顿又接着对闪躲的商家玮说:“你给我振作起来,商家的财产我分你一半。你给我重新振作起来,只要你变成曾经的商二少,商家,我给你都行。” 商家玮的眼里头终于有些了亮色,一副贪婪嘴脸腆着笑:“真的?” 商泽修心里那些怜悯突然全被他的这张嘴脸给压了回去,松开了他之后,他站了起来,低头看着地上的人。 “如果你对商家还存着别样的心思,我会让你死的很惨。” 他的声音是压低的冰冷,阴测测的表情透着警告。商家玮全身抖了抖,继续低着头不敢说话。 “给我去洗干净了,屋子也给我清理干净。现在的商家不比之前,你干什么都得自己,没人给你指使了!” 说完这些,商泽修转身就出了他的院子。 地上的商家玮小心的偏头去看远去的商泽修,又慌忙的转过了头,就怕被人发现似的。看了看屋子,竟然溜的一下就跑了进去,紧紧的闭上了房门。 何宁在医院里头已经守了苏禾柳好几天了,她有时候会醒来,问问郑嵘的消息,又接着沉睡下去。 护士才刚刚给她喂了药,换了药水,何宁拍了拍沉睡在床边的冬香。 “你看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冬香揉了揉眼睛,吓得站了起来。“呀,我怎么又睡着了。夫人你要去哪里,你一整夜又没睡吧?” 何宁淡淡笑笑,透着疲惫。“我回商家拿点东西,有什么事儿的话,你去喊小江。” 瞧见冬香认真的点了头之后,何宁才出了医院。 只是她才刚刚站在这青州大街前,竟然又不想回商家了。到了卖香钱纸火的地方,买了些东西,才顺着大街又悠悠的走了起来。 进了何家,已经有不少人来悼念过了。何家到处都蒙着白布,冷冷清清,只有低着头来来往往摇头叹气的悼念人。 进了灵堂,两个跪在地上的孩子瞧见了何宁,起身就扑了过来。何宁接稳了两个孩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钱志彬对何宁微微点了点头,依旧还是跪在那麻绳弄好的蒲垫上。何大夫的弟子叹了一声,上前去接过何宁手中的香火,放到了那三具棺材的旁边。 安抚了两个孩子,何宁扣了三个响头,带着孩子重新回到了钱志彬的身边,也跪了下来。 这灵堂里头的两个男人都吓了一跳,钱志彬忙着扶起何宁。“商夫人?” 何宁挣开他的手,依旧是跪在那地上。“一个是我叔叔,一个是我婶婶,珊原还是我表妹。都是亲缘,怎么就不要我跪?” 钱志彬松了手,呆呆的看着她,勾着嘴角淡淡的笑了笑,也不再去管他。 那弟子红了眼,拿了个蒲垫给她垫上,转身又出门去招待去了。两个孩子虽然小,可也明白,自己外公外婆和母亲都遭遇了不测,乖巧的呆在何宁跟钱志彬的身边,一声不吭。 何宁瞧着那妹妹脸上的泪痕,心疼的搂了搂她。“累不累?吃点东西?” 妹妹睁着无辜的大眼摇摇头,“爹爹说现在不能吃。” 她看了钱志彬一眼,叹了一声,转头去问了哥哥同样的问题。哥哥咽了咽口水,只说了两个字。 “渴了。” 何宁站起来,带着两个孩子就出门找吃的。两个孩子没敢走,只能回头去看钱志彬。钱志彬瞧见两个孩子,就想起了珊原,心里难过又低下了头,只是摆摆手让何宁带着孩子们快些走。 吃了一些糕点之后,哥哥才对何宁说:“爹爹好像一下子就不喜欢我了一样,瞧见我们就不愿意说话,我跟妹妹也不敢说话了。” 何宁心疼的瞧着两个孩子,轻声安慰。“爹爹只是难过,他没有不喜欢你们。” 妹妹突然哭了起来,手里头还抓着的糕点都扔在了地上。 “妈妈总说让爹爹去找小妈,可是人家说,小妈会打人,我害怕。” 何宁身子一震,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话了。当年的商瑜,也说过这些话。 妹妹哭,哥哥也就哭了起来。何宁将他们一人一边的抱在怀里,“如果你们爹爹敢给你们找小妈,你们来找我,我养你们!” 青竹到医院里送饭的时候,冬香才知道何宁没回商家。好在肖孟九重新接管乾帮,青州也不至于像猴三儿管理乾帮的时候那么乱了,可是因为之前出了事情,现在的青州人人都过得谨慎。 青竹急着回去跟商泽修说了这事儿,商泽修心里着急,使了商家的人都出去找。商泽修沉眸琢磨了会儿,提步就朝着何家走了过去。 到了何家,果真就瞧见了又跪在灵堂前的何宁。 “宁儿,我来接你回家。” 第一百六十二章 想恨你都恨不起来 钱志彬这才抬头看了看天色,渐晚。 “商夫人快回去吧,没注意时间,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何宁转眼去看他,又瞧见两个孩子已经是坐在地上打着瞌睡了。“你让两个孩子整天那么跪着不行的,二老和珊原,会心疼。” 钱志彬转头去看两个孩子,心口微微一痛,又转过脸去不再看,沉默了起来。何宁站了起来,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脚。 “泽修,给叔叔婶婶拜一拜。” 商泽修进来,恭恭敬敬拜了拜,心里颇有感慨。当初的何珊原,他记得。何母一直想要何珊原进门给他做姨太太,他心里都是明白的。 那个清纯活泼的少女,如今只能躺在这冰冷的棺材里,跟自己的父母一起。 何宁垂了垂眼,对钱志彬说:“你过来,我有些话想要问你。” 钱志彬愣了愣,起了身跟着何宁走到了旁边。两个孩子瞧见何宁跟自己爹爹出了门,也想要跟上去。商泽修蹲下身子来,轻轻的哄着他们。 “苏州离这里好远,现在何家就只有那么几个人了,如果有不方便的地方,尽管来商家找我。” 钱志彬感激的笑笑。“我已经给家里报了信,他们明天应该就会到了。你能来看他们,我很感激。” 她看着钱志彬,想起那两个孩子说的话。“他们还那么小,现在母亲不在了,正是需要关心的时候。哥哥今天跟我说,你不喜欢他们了。” 钱志彬失语笑笑。“我平日里最疼他们,珊原也疼。现在珊原不在了,我一瞧见他们,就想起了珊原。” “我知道。”何宁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当初泽修出事,我也是那么熬过来的。” 商家出事,他是知道的,心里也对何宁有些佩服。当时的他觉得,女人能有这份骨气和胆量,着实的不简单。如果他是这个女子,也一定能有这样的胆魄和能力,撑起一个家来。 可是现在,当他自己亲身经历了这些事情,他只觉得困苦。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管,他宁愿不要家业不要孩子,只是想要要回自己的女人。 “妹妹说,你会给他们找小妈……” 钱志彬猛然瞪着何宁,张口就说:“小妈?珊原尸骨未寒,我就去给孩子找小妈?何宁,你把我钱志彬当成了什么样的人?珊原生前我从来没有亏待过她,现在她死了,你们一个个的就来盯着我了是不是?” 说完了这些,钱志彬在何宁淡然的注视里垂下了自己的脑袋,痛苦的抱头蹲在了地上。 从前的何珊原,总是张罗着要给他找姨太太,给他们的孩子找小妈。他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何珊原心里没他,她厌恶了自己整天粘着妻子的性格,她烦了自己。 他们之间也有过争吵,何珊原总是气愤的让他去死。因为这事儿,何珊原没少被自己母亲骂过。 可是现在,何珊原竟然真的死了。 两个孩子不懂事儿,可是许多的东西都是心里记得的。小妈,他怎么可能会去找。他宁愿一辈子不要,也要守着珊原的两个孩子过一生,舍不得委屈了他们。 “既然如此,那我就安心回去了。” 何宁跟两个孩子偷偷说了一番话,又喊了商泽修,这才离开了何家。 事情已经瞒不住禾笙,他在知道消息的第二天就想要睡到医院里头去。何宁不同意,两边拉锯之后,只能是一人守一天。 禾笙带上了一件大衣,就要去医院里头。商瑜瞧见,也要跟着一块儿去,又被商泽修斥责了一顿。 两人回了房,梳洗之后,何宁躺在床上,由着商泽修静静的看。 “宁儿。” “嗯?” 商泽修轻抚她的眉眼,一笔一划,精致的就像是从画儿里走出来的美人。“今天那俩孩子跟我说,要是他们爹爹找了小妈,就跑来找你。” 何宁淡淡的笑开,侧身面对她躺着。“钱志彬对何珊原的感情,我相信。两个孩子,他不会亏待的。” 商泽修低低笑了起来,轻抚她脸上那手中滑到了她的腰间。 “现在乱世,谁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宁儿,给我个孩子,我想要个孩子。” 何宁微愣,转而怒道:“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有了孩子,万一又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过?” 商泽修又笑了起来,柔柔的望着她。“因为我有了孩子,所以责任就更大,不敢轻易出事儿。当初这些事情我不懂,让你跟商瑜受了伤。现在我懂了。商家的家业总得有人来继承,商家玮,我不放心。” “商瑜不行呢?这孩子现在聪明的很,绝不可能让自己吃亏,让商家吃亏。” “她总归是女人。” 何宁挥开他的那只手,怒瞪着他:“你瞧不起女人?我也是女人,商家我不也照样的扛过来了?” 商泽修眼里泛着心疼,说道:“正是因为看见你如此辛苦,我才舍不得再让你们母女做这些事情。” 从六年前商泽修出事,到现在商泽修回来。虽然两个人还是同床共枕,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做过夫妻间的那种事情。何宁知道,商泽修一直在隐忍着*…… “泽修,我是不是真的生不了孩子?” 她的忧愁在商泽修的眼里散开,慢慢的倾进心里。商泽修把手探进了她的睡衣里头,触手滑腻,一如当年。 “我的媳妇儿长开了,现在是能生孩子的年纪了。” 何宁又将那不规矩的手给打开,“没个正经。” 商泽修不甘心,拥住了何宁的整个身体,下巴放在何宁的肩窝上,薄唇叼起她粉嫩的耳垂。 “我六年没碰女人,没道理现在回家了也不让我碰,我真的会死的。” 两个人贴的很紧,何宁能感觉他身体的炙热变化。不好意思的想要挪动身体,又担心会更加刺激她。 而她的沉默,又像是最好的回答。商泽修抱着她一个翻身,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解开那薄薄的睡衣之后,入眼皆是白皙。 沉重的喘息,炙热的呼吸,两个久久未触碰过的人,就那么彻底的燃烧了。 当商泽修要进入她的身体时,何宁有些怕了起来。 “泽修……” 商泽修哪里能听得进去,顾不上许多,就要步入主题。可是他才一动,就让和何宁痛的叫了一声。 “疼!” 商泽修愣了愣,才急着问:“我弄疼你了?” 何宁红了脸,往他肩头上狠狠咬了一口。“我六年……没……疼” 她的话无疑就是最好的情药,商泽修的呼吸有更加的沉重了一些。“我知道,我轻一些。” 两个六年以来,都对对方的忠诚,让两个人越发的热情,比之成亲那一夜,还要愉悦。 第二天中午,何宁才懒懒的起了床。看见折腾了一宿的床铺,自己就闹了个大红脸。要是苏禾柳现在在她的面前,指不定要怎么打趣她了。 洗了澡,换了衣裳,何宁就去了医院。到了病房里,根本就不见苏禾柳,连冬香也不见了。 何宁拉个护士就问了起来,护士瞧见是何宁,笑着说:“你们另外那个朋友醒了,苏小姐过去看他去了。” 郑嵘醒了? 何宁进了郑嵘的病房之后,发现商泽修早就在这儿了。他冲着何宁伸出手掌,儒雅俊朗,更显沉稳。 “宁儿,过来。” 一室的人全都瞧着何宁,脸上都还有些郑嵘清醒之后的欣喜高兴。唯独肖孟九,他眼尖的瞧见何宁跟商泽修之间的感情,一日之间又亲密了不少。再看她白皙的脖颈,旗袍领口下掩不去的淡淡星红…… 两侧捏紧的拳头又复而松开,他掩去了眸子里头的失落难堪,悄悄的退出了门外。 苏禾柳又红了一双眼睛,坐在郑司令的床边。何宁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瞧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眼睛就总是红色的。郑司令醒了,是好事。” 苏禾柳颔首,终于笑开了。“对,是好事。” 禾笙撇了撇嘴,鼻子里头哼了一声。小江在旁边嘿嘿的傻笑,惹得冬香白了他一眼。商泽修搂了搂何宁的肩,在她的发间印下一吻。 “他醒来有一会儿了,我们已经在这叨扰许久,先回去吧。” 何宁看着满目柔情的郑嵘,和温婉玲珑的苏禾柳,颔首哂笑。“好。” 一行人出了病房之后,何宁才瞧见,肖孟九早就没了影子。 “肖孟九呢?” 商泽修看了一圈,淡淡笑道:“可能乾帮有事儿,先走了吧。” 苏禾柳微微低下脑袋,病服上头露出来的那一段象牙白的脖颈,竟然格外的显得诱惑好看。 苏禾柳猛然抬头,望着郑嵘有些窘迫的脸。 “石军长说的话是真的?你娶了玉歌,真的只是,只是在利用秦家?” 郑嵘沉了沉眸子,“我对不起玉歌,也对不起玉梳。更加,对不起你。” 苏禾柳又低垂了眉眼,微微叹了一声。“你这样,我想恨你都恨不起来了。” 郑嵘望了望窗户外头的景色,握紧了她的手。“事情闹开了,青州不会稳了。禾柳,我想带你走。” 第一百六十三章 钱母 “走?走去哪里?”苏禾柳也望着外头的景色,想着听冬香说起,商家满地的尸体,全身就会开始发抖。 郑嵘瞧见她瑟瑟的身体,以为她是有些冷,抓了放在旁边的衣服要给她披上。苏禾柳扯过那衣服扔到了地上,看着郑嵘就说:“你带我走,能走到哪里?难道我跟着你,在这乱世里,就能过上好日子么?” 她没给郑嵘说话的机会,又接着说起来:“你瞧瞧,因为你,青州已经死了多少人了,要是我跟着你,是不是也得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我会护着你的。” 苏禾柳恨得咬牙切齿。“我知道你会保护我,可是你呢,谁来保护你?我是个弱女子,什么都不会,你身边又有那么多的手下,他们或许能护你一时,真的就能护你一世么?” 苏禾柳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想的是乾帮里头的背叛。肖孟九虽然回了乾帮,可是他元气大伤,差点就丢掉了性命。而石军长原来是郑嵘最亲密的副官,一路上被提拔直至军长的位置。 他什么时候念及过郑嵘的关照,他永远只记得,他曾经被郑嵘指使来指使去,心里扭曲的就觉得,为什么同样出生如此,郑嵘是司令,他只能是军长…… 苏禾柳想的,郑嵘也都想到了。他这辈子觉得做的最错的事情,除了对待三个女人的感情之外,就只有石军长了。 早些年的郑嵘,年轻气盛,为了心里的那腔热血,做了错事的错事,杀了多少的人。他要是早能看出来,石军长心胸狭隘,就绝对不会把他提拔到现在的这个位置。 比之当年的他,石军长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是个冷酷无情的司令,那石军长,就是个残暴的疯子。 “你要是不喜欢,等我伤好了,我就回去请辞,跟你在青州好好过日子。” 苏禾柳错愕的看着他,似乎一点儿都不相信他说的这句话。他今年怕是有四十了吧,戎马一生,难道真的就能放得下来? 郑嵘知道苏禾柳心里不信他,其实搭上这事儿,连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是否能真的放下来。可是事情说开,他现在的心里,就只是苏禾柳一个人。 “你,你让我想一想。” 苏禾柳低下眉眼,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绞着身上的病服,像是紧张,又像是期待。 郑嵘低低笑着,越发觉得面前的女人动人可爱。 何宁带着商泽修,买了些香烛,到了商老太太的坟前。之前商泽修也来过一次,不过那一次情形特殊,匆匆拜过就离开了。 这一回,没了陈景俞,事情暂且告一段落,商泽修才终于做足了准备过来。何宁把带来的东西都规规矩矩的放在了坟前,之后才规矩的站在商泽修的身边。 商泽修瞧着这一处地方,虽然他不懂风水,可商老太太的坟头背靠青山,面前还有条小溪,山清毓秀,也觉得满意。 “这是肖孟九帮着置办下来的。当时我没了主意,也不愿意让奶奶委屈身段,跟我父亲葬在一块儿,肖孟九就做了主,买了这块儿地。” 商泽修上前规矩跪了三拜,抬手轻抚老太太的墓碑。 “肖大当家有心了。” 何宁不再多说什么,也在旁边拜了三拜。 两人才刚回到商家,就瞧见商瑜哭着往外头跑。何宁愣了愣,还未做出反应,商泽修就一把拉住了商瑜。 “怎么了?” 商瑜怒瞪了他一眼,甩开那只手。“要你管!” 禾笙从身后追出来,喘的有些厉害。他的衣服上头多了好几个脚印,狼狈的不行。 “商瑜,快回来。” “我不!”商瑜扭头又想走,又被何宁给拉住。 “你要干什么去?没大没小,你爹爹问你话,怎么能这么回答?”何宁蹙眉,不满商瑜用这种口气跟商泽修说话。 商瑜心里更加烦躁,转而瞪着何宁,一手指着商泽修又说道:“现在你男人回来了,你连我也不要了是不是?反正我也不是你生的,没人疼没人爱,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胡闹!”商泽修一声低斥,失望的看着商瑜。 商泽修眼里的失望,愈发的刺激了商瑜,让她觉得,自己这个从来都不被他宠爱的女儿,根本就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就我胡闹,你们都没胡闹!” 歇斯底里的吼完这一句,商瑜就闷着头的跑了出去。禾笙看了何宁一眼,叹了一声,赶忙的追了出去。 何宁商泽修对视一望,都有些担忧不解。商泽修拉住她的手,轻轻在手里握了握。 “她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禾笙追了出去,不用担心。” 她轻轻点头,还是不放心的又看了一眼。 进了前厅,秦连早早的就在那里等着了,瞧见两人一起进来,恭敬的喊了一声:“大爷,夫人。” “二爷呢?”商泽修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起来。 何宁把那茶壶拿过来,摸了摸又推到了一边。“都冷了,还喝什么。青竹呢,秦连,你去换壶热的来。” 秦连点了头,接过了那茶壶。商泽修又叫住了他,又问了一遍:“二爷呢?” “二爷今早出了院子,到前厅来走了走。后来我瞧见他又去祠堂那边转了转,就又回屋里了。” 商泽修摆了摆手,秦连就拿着茶壶下去了。何宁转过身子,直直的瞧着他。“怎么,商家玮终于舍得振作了?” 商泽修苦笑道:“他哪里会想要振作,得了烟瘾的人哪里是能那么轻易的就戒掉的。上回也说了,陈景俞来商家抓人的时候,他正摞了值钱的东西要去变卖。” “那他今天还出了院子呢。” “那是因为,我许了他只要能够重新变回到之前的商二少,我愿意把商家全部都让给他。” 何宁有些惊讶,“你说真的?” 商泽修颔首点头,一点儿都没有犹豫。何宁抿了抿唇,也不再说话。她不是贪财富贵的人,只是商家对商泽修有多重要,何宁是知道的。 而且,这六年来,都是何宁在打理商家。她虽然是把商家玮给带回了商家,可是他之前对商老太太做出来到事,何宁打心眼里的看不起他。 如果商家就这样拱手他人,她不甘心。 商泽修知道何宁的心思,轻声说道:“这些年,我以为你出了事,商家也没了。我看淡了生死,绝对干什么都无所谓。现在我回来,瞧见你好生生的在我眼前,我就觉得,这些身外之物,什么都可以抛弃不要。有了你,我又何愁没有一切?” 何宁终于淡淡的笑开,心里的阴郁一瞬间就烟消云散。“这些年,你的嘴巴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笑的儒雅,“从前也有,只是从前我没有跟对的人说过而已。” 第二天一早,何宁穿了一套素雅的衣裳,就直接去了何家。钱志彬家里已经来了人,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的显得寒酸,一行人在灵堂旁边虚假哭泣,让何宁瞧见就心烦。 两个孩子瞧见了何宁,扑倒了她的怀里,亲密的不行。钱家的人都在侧目,如此漂亮又端庄的女人,还跟两个孩子这么亲密,究竟是谁? 钱母用手肘给了钱志彬一下,指着何宁就问:“那女人是谁,跟我两个孙儿这么好。我瞧着她倒是生得眉目清秀,瞧着也大方得体。” 钱志彬瞧着何宁,想起了性子跟何宁完全相反的何珊原,冷漠了好几天的眉目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钱母瞧着那丝松动,心里就更稳当了一些,叹道:“珊原这么早就走了,两个孙儿又那么小,总得又人来照顾着。我年纪大了,不能陪他们一辈子,有些东西,还得要你身边的女人才能给得起他们。”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钱志彬心里不免的觉得愤怒。“妈,珊原还在这里头躺着,你现在非得要跟我说这些么?” 钱母痛心的瞧着他,有些不自然的说:“珊原出事我也心疼,可是你不能不管不顾两个孩子!我昨天来的时候,那两个孩子吃的是什么,冷的!在我们家里,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委屈。你等着!” 她说完这话,挂着笑的就往何宁那边去了。钱志彬在身后暗骂了一声,提步追了上去。 “我是珊原的婆婆,不知小姐,怎么称呼?” 何宁微微一愣,小姐?今天是何家出殡的日子,何宁就只是穿了件朴素的衣裳,头发只是随意的绾在一边,无施粉黛,瞧着确实是像个没出阁嫁人的闺女。 钱志彬追了上来,就要去拉钱母。钱母作势闪到何宁的身边,亲密的拉着她的手,赞道:“珊原有你这样的朋友,我这个婆婆都觉得安慰。我在苏州没见过你,你是青州人吧?这是我儿子,叫志彬。” “妈!” “我知道,我们认识。”何宁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去给两个孩子扯了扯身上穿着的小孝衣。 钱母笑的更加开怀了一些,瞧着何宁的眼里也更加满意了一些。何宁蹙眉,身上那视线真是让她觉得不舒服,眸子瞬间转冷,起身对钱母重新笑道:“我夫家姓商,珊原是我的表妹。” 第一百六十四章 要参军的文化人 钱志彬揉了揉自己发紧的太阳穴,不好意思的瞧着何宁笑了笑。钱母这才觉得有些丢脸,干干笑了两声,“我说怎么这样像珊原呢,原来跟我们家珊原是表姐妹。” “妈,你去后边休息会吧。” 钱母瞪了他一眼,带着两个孩子就走到了后边去。何宁这才噗嗤笑出来,望着钱母离开的防线,对钱志彬说:“她也是对两个孩子好。” 钱志彬哼了一声,冷冰冰的说:“她就喜欢没事找事儿。” 何宁到了灵堂前,又规矩的拜了拜,瞧着那三口并排的棺材,心里复杂的紧。何大夫对何宁父亲的感情,何宁从来都没怀疑过。当年她还小的时候,何父就不止一次的跟她提过,家里还有个跟他感情很好的三弟。 每每这个时候,何宁总是问他,问什么这个叔叔从来都没过来瞧过他们。何父总是沉默了两秒之后,才对何宁说:因为叔叔很忙。 起棺出丧的时候,何宁干涩的眼里竟然流出了眼泪来。钱志彬走在前头,背影孤寂悲苦,瞧着就让人心疼。 何宁心里突然觉得,如果何珊原现在能看见,不知道心里是什么光景。 钱志彬原本的意思,想要把珊原安置在苏州。可是路途遥远,不可能带着一具棺材走,也就只能把她跟着何家的两夫妻葬在青州。 等事情完了之后,带着两个孩子回苏州。 可是钱志彬心里对于石军长的恨,浓烈到每一个人都能看见。要说钱志彬现在还有心思回家打理生意,何宁绝不相信。 她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 何家出丧的第二天,钱志彬去医院里看了郑嵘。苏禾柳原本在病房里,都给钱志彬给客气的请了出来。两人压低了声音在病房里头不知道说些什么,苏禾柳把耳朵都贴在了门板上,就是什么都听不见。 隔天,钱志彬就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苏州。 钱志彬走了之后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郑嵘的人就赶了过来。军人就是讲规矩,十几个人站在病房里头,姿势笔挺,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郑嵘没有责备,只是随口问了一些情况。之后又麻烦商泽修,让商泽修给他的人找了落脚的地方。 何宁瞧着这几十,将近百余的人,脑袋就一阵阵的发紧。 商泽修瞧着何宁的无奈,忍不住的笑道:“医院留一部分,商家安置一部分,剩下的,就全都塞到陈景俞家的老宅吧。” 何宁这才想起来,之前郑嵘来青州,也住过陈家的老宅。这样安排之后,确实就能全都安置好了。 “那就陈家老宅。只是不知道,他们会在青州留多久?” 商泽修沉着眼,望着远处轻声说:“郑司令在青州逗留的时间太长,现在这么大一批人过来找他,想必不会留多久。依我看,郑司令会南下,一直打下去。” “要打仗?” 问完这话,何宁都觉得自己愚蠢。现在外头到处都是打仗的,郑嵘是司令,怎么可能一直都窝在青州,他骨子里头的那股热血流淌了整具身体,怎么可能不去前线,不去打仗? “那苏禾柳?”何宁抬眼望着商泽修,却发现商泽修也在盯着自己瞧。 何宁娇柔笑着,问他:“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石军长的事情,一定在高层里做出了不小的动作。我之前就是他的人,虽然知道我暗杀要员的人不多,可是还漏了一个陈景俞,跑了一个石军长。只要他们两个人随便一个人多说一句,我就有杀身之祸。” 何宁的面色一紧,心口一窒,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你要走?” 他轻轻摇头,认真诚恳的看着她。“这回我不要一个人走,我要带着你走,带着商家走。” “带着商家走?” 他将何宁搂在胸前,力气由轻柔到使劲,想要把她揉进自己的心里。“我们回上海,上海有租界保护,我们还有祖宅。” 何宁才想起来,这么些天,她还没来得及跟商泽修说,她用幽兰去跟外国人办了那家工厂的事情。 想了想,她还是说了起来。“泽修,我有事儿要跟你说。” 把幽兰的事情跟商泽修说了之后,商泽修倒是也没觉得不妥。只是一听那利益比例之后,沉脸骂了一句粗话。 何宁瞪大了眼睛,惊讶的望着他。“泽修,你说起粗话来,怎么能那么让人着迷呢?” 商泽修大笑出声,拉过何宁就在她的脸上香了一口,惹得何宁又说了几句。 “那些外国人,仗着他们现在比我们强大,就一味的压榨我们。等我们强大起来,誓要把他们都赶出国土!” 何宁轻笑了起来,窝在他的怀里,抬眼看着他光洁的下巴。“现在的你只像个闹革命的愤慨青年,哪里还有当初那个儒雅的商大少的样子。” 商泽修低头印下一吻。“我是国人,自然有觉性。你没见过我见过的那些东西,你要是见过,你也会这么说。” “妈!”商瑜从外头进来,才进了门就瞧见了眼前这一幕,本来已经往前迈出的一条腿,又给收了回去。 “商瑜,来,我有事儿要跟你说。”何宁冲着门口笑了笑,从商泽修的怀里坐直了身子。 商瑜别过脸去,原本来带着些笑意的嘴角又恢复了平静。“是我有弟弟妹妹了么?” 何宁愣了愣,随即就红了脸。“说什么话,快过来。” 商瑜看了看她身边的商泽修,赌气的就站在了门口。“我就站在这儿,你有事儿快说。” 商泽修蹙着眉心,低沉了声音。“商瑜,怎么这么跟你妈说话?” 商瑜瞪直了两只眼睛,眼里头还带了些火气。“你跟我妈说话管你什么事儿?怎么哪儿都有你?” “商瑜!”何宁冷了脸,语气也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商瑜看着何宁是真的生了气,这才住了口。可是一想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心里又不免觉得委屈起来。 何宁起了身,走到商瑜跟前去,瞧着商瑜一脸不愿的样子,忍不住的又叹了一声。 “瑜儿,以前的你最是粘你爹爹了,怎么现在又变成了这样?父女俩跟有仇似的。瑜儿,你爹爹平安的回来,这事儿比什么都好。你现在也长大了,有些事情,不能再由着自己脾气来,知道么?” 商瑜低着脑袋,有着何宁对她说教。商泽修在身后静静的瞧着,想起当年那个一瞧见自己就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小妞妞,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他走到商瑜跟前,轻抚了她的脑袋。“商瑜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商瑜却动作很大的挥开了商泽修的手,后退了两步。“你别碰我,我不愿意你碰我!” 商泽修表情讪讪,那只手还顿在半空中。商瑜又瞪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跑了出去。商泽修要去追,被何宁给拦了下来。 “我去瞧瞧。” 何宁到了商瑜的房间,敲开禁闭的房门,发现她的被窝里露出一双小脚。忍住笑意轻轻上前挠了两下,商瑜小脚一缩,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的跟何宁胡闹。 何宁收了玩闹的心思,掀开那被子,才发现商瑜竟然在哭。 “瑜儿?” 商瑜把脸埋在枕头里,身子一下一下的抽泣着。何宁心里明白了个大概,只是躺在她的身边,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哭得差不多,商瑜才转过早就哭花的脸来,红肿着眼睛抽泣的看着何宁。 “你这丫头,到底怎么了?” 商瑜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扑倒进了何宁的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你是不是有小孩了?是不是不疼我了?” 何宁错愕的瞧着她,忍着笑说:“我哪里是有小孩儿了,就算是有了小孩儿,也不会不疼商瑜的。” “禾笙哥哥说男人跟女人睡一块儿就能有小孩儿。爹爹本来就不疼我不喜欢我,现在你们有了小孩儿,我就不是商家的人了!” “胡说!”何宁皱眉骂道,又才后知后觉的追了一句:“禾笙整天就教你这个?” 商瑜止住了哭声,可还是一声一声的抽泣着。何宁瞧着商瑜那双眸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对她疏导商泽修跟她之间的关系。 从前的商瑜还小,懂得的不多,有商老太太疼着,商泽修整天忙着生意,一天也见不上几面。现在的商瑜长大了,懂事儿了,心里头对商泽修就多少有些怨气。 可如今,她该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 想了想,何宁只得安慰她:“我现在没有小孩。将来有了小孩,你依旧是我的女儿。如果我不喜欢你,不想要你,当初我就不会管你,也更加不会去管商家。商瑜,你是姓商的,以后千万不能说,你不是商家的人了。” 商瑜沉默了片刻,认真的点头。罢了又突然想起那件事儿,对着何宁就着急说:“妈,禾笙哥哥说要跟郑司令一块儿走,他想要参军,去前线!” 何宁怔了怔,“什么时候说的?” “好几天了,为了这事儿我没少跟他生气!你说前线有什么好,他是个文化人,是我们学校里最好的老师,去前线他能干什么,他连枪不会拿!况且,他的病没复发,可是不代表痊愈了。妈,你去劝劝他!” 第一百六十五章 趁乱抢人 “你苏姨知道么?” 商瑜哼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又说:“他哪里敢跟苏姨说。要不是上回我偷偷听见,只怕他是谁也不告诉,偷偷的就想要跟着郑司令走呢。” 何宁眉心一跳,禾笙怎么知道郑司令要离开青州了? “对了丫头,我跟你爹爹商量了,想要把商家都搬回到上海。” 她才刚刚那么一说,商瑜就反应极大的从床上跳了起来。“什么,回上海?我不去!” “为什么?” 商瑜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何宁沉了沉眼眸,转而有些冷厉的瞧着她,问:“商瑜,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舍不得禾笙哥哥?” 商瑜被戳破了心思,愣在了原地。何宁蹙着眉心,也坐直了身子。“郑司令跟你苏姨原本就是故人,他们之间原来还有些误会,现在误会消除,只怕你苏姨也得跟着郑司令走。你禾笙哥哥,可能也得跟着一块儿走。” 商瑜的脸色有些难看,一脸委屈的咬了咬唇,半带撒娇半带着哭腔对何宁求道:“妈,我不想要跟禾笙哥哥分开。” 这六年来,禾笙跟商瑜之间的感情何宁看在眼里。早之前,她跟苏禾柳就一直在开玩笑,说等商瑜长大,禾笙都老了。到时候禾笙要是喜欢上了别人家的姑娘,商瑜可怎么办? 原来那玩笑也能成真,商瑜是真的喜欢上了禾笙。或者说,她对禾笙只能是一直以来的依赖而已…… 商瑜今年十岁,要放在之前,过几年也就能嫁人了。只是现在时代不一样,现在的商瑜,也还是个孩子。男女情爱的事情,她还离得太早。 “妈!”瞧着何宁只是沉思并未说话,商瑜心里着急,又喊了一声。 何宁瞧着她一脸着急的样子,淡淡笑笑。“我知道了,我去劝劝他。” 得了何宁的这句话,商瑜脸上又重新绽开笑颜。何宁微微摇头,商瑜真的还只是个孩子。 母女俩又说起了去上海的事情,商瑜心里有事儿,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而且现在那苏禾笙到底能不能放弃掉参军的念头还得两说,她怎么会去想搬到上海的事情。 又随便说了两句,何宁才出了商瑜的屋子。路过柴房的时候,才想起上回商家大乱的时候,被乱枪打死的大黄狗。 走到大黄的狗窝前,它的小窝还在。那是商瑜跟禾笙搭了两天才弄出来的,有门有窗,还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儿。 何宁蹲下了身子,想着大黄才刚刚被商泽修抱回家的那一天,胖胖小小的黄狗怎么看都觉得可爱。以为它会再陪着商家一段日子,没想到就被那乱枪给打死了。 她把手探进那狗窝,从狗窝上的一个缝隙处掏出了一个有些被磨坏了的信封。打开检查了检查,那里头的信纸倒也没坏。 她勾着嘴角笑了笑,得意自己把这封密报藏在谁都没想到的狗窝里。陈景俞没发现,石军长也没发现,就是连商泽修,一定也都没想到她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小小的狗窝里。 把那封密报揣在了身上,何宁瞧了瞧柴房,瞧了瞧这狗窝,免不了的又想起了知秋,想起了暖月…… 把密报交给了商泽修之后,商泽修只看了她一眼,就揣好了那密报。何宁兀自走到一边,换这一身衣裳。 “宁儿,我想,把这封密报交给郑司令,然后咱们去上海,或者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就什么都不管了。” 何宁扣着衣领的手顿了顿,转身疑虑的看着他。“你要把这么重要的消息,给郑司令?” 商泽修眸心一窒,舒了一口气,才说:“其实,这密报还漏了一张。漏掉的那一张说,郑司令屠杀北方大姓,这才被撵到了南方。他的残忍,他的罪过,全都被写在上头。” 何宁只觉得喉头一紧,呼吸有些急促起来,快步走到他的身边,盯着他的那一双眼睛就说:“所以这封密报里头说,等他一到,就展开杀戮。他指的就是郑司令?” 商泽修轻轻点了点头,何宁却惊得手脚冰凉。 “现在他们军中,内讧那么厉害?” 他扯开嘴角,无奈的笑笑。“乱世里头称英雄,搞不好了也能做个总统。恃强凌弱,哪儿都有。” 何宁手指翻快,扣好了身上的衣服,换了鞋子就要出门去。商泽修忙着叫住她,“你要去医院?” “苏禾柳跟他才刚刚走到一块儿去,我不忍心再瞧着苏禾柳难过了。” 说完这话,何宁转身又要走,不妨又被商泽修给拉了回来,差点儿摔了个趔趄。“宁儿,这是他们军中的事情。我们搭上这事儿,只会惹上麻烦。我们把信交给他,立刻就回上海!” 他的态度坚决,说一不二,跨出房门就要去喊秦连。何宁推开他宽厚的胸膛,自己闪到一边去。 “那你也不会告诉他,那信里边说要杀的人是他了?” “不会。” 何宁咬紧了唇,眼里头翻滚着复杂。秦连寻声而来,却瞧见何宁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跑了过去。 “夫人这是……” 商泽修蹙着眉,沉着眼,身上压抑的厉害。“去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搬回上海!” 秦连愣了愣,刚要说话,就听见那外头传来一阵急火的枪声。那枪声来的紧,不是单单的一支,倒像是两群人在混战,枪声响彻了整个青州。 “宁儿!”商泽修的心突然紧了起来,想着才刚刚跑出去的何宁,疯一般的就追了出去。 何宁刚到门口,就被这一阵枪声给吓了一跳。这枪声来的急,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阵子,街上所有的人都忙着脑袋的往家里跑,受了惊吓的哭喊着。 何宁愣在门口,心里想着的却是在医院里头的苏禾柳跟郑嵘。禾笙没在商家,也应该是留在医院里。 商家…… 何宁喃喃的念了一声,转身就要跑进商家。才刚刚转身迈步的她,就被人从身后被拦腰抱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疯狂的挣扎了起来。身后那人一阵闷哼,只能轻声安抚。 “宁儿,是我,是我。” 她冷静了下来,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大头?” 肖孟九将她放下,拉到了商家另外一边。远处的枪声越来越近,何宁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肖孟九往身后看了一眼,这才急急说:“青州乱了,他们打到了青州。要是来的是军里的人,一定会借着石军长来说事儿。如果是日本人,那更加不是善茬。商家不能呆了,你跟我回乾帮去。” 说着这话,他就要拉何宁走。何宁心里担心着商家,怎么可能只身跟着他走。 “我不去,我要回商家,泽修会有办法!” “商泽修商泽修,商泽修自身难保,跟他呆在一块儿你只能惹祸上身!” 正说着,商泽修就从商家跑了出来,瞧见这一拉一扯的两个人,当即是沉了脸。肖孟九瞧见他出来,不仅不放手,反倒是更加用力了一些。 何宁吃痛,来不及轻呼,那只被肖孟九紧紧拉住的手也被商泽修给拉住了。 “肖大当家这是要趁乱抢人?” 肖孟九眼眸一收,低声道:“我就是抢人了又怎么样?现在也只有我乾帮,才能护得住人了。” 商泽修嘴角微翘,眼里意味不明。“那正好。宁儿,我们现在有去处了。” 肖孟九看着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商家人,脸色黑了好大半天了。唯有商瑜,高兴围着肖孟九问这问那的,一点儿都不在乎外头响彻天的枪声。 何宁跟青竹对了对,除了铺子里头的那些东西没赶得及拿,商家里头能带走的钱财都被带了出来。 点了点头之后,何宁突然想到,他们竟然漏掉了商家玮! “泽修,我们把小叔给忘记了!”何宁急急的就回头去跟商泽修说,谁知秦连却笑了笑。 “夫人,二爷今天一早就出了门,我们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回来。” 何宁疑惑的瞧着他,“出去了?” 商泽修也觉得有些不解,商家玮竟然自己出了门?“既然他出去了,就不去管了。他这么大的人,会照顾好自己。” 何宁低着头,琢磨了一会。“泽修,医院那边?” “小江还留在那边,再说,郑司令身边人都还没走,医院会没事的。” 这话说的,两人心里都没底。原先住在郑嵘没法安置的人,商家塞了一些,陈家老宅塞了一些,医院留了一些。只是在昨天晚上,商家的人都给撤了出去,陈家老宅的那些,也不知道撤出去了没有…… 两人的心口一跳,对视一望,都瞧见了对方眼里头的慌乱。 郑嵘竟然提前走了? “禾柳……” 何宁从来都没这么期待过想要让郑嵘带着苏禾柳走。他要是真的带了苏禾柳走倒是好说了,要是没把苏禾柳带走,苏禾柳一个女人,外头又那么乱…… “别慌,要是郑司令真的走了,小江一定会回来告诉我的。”商泽修搂住何宁,轻声的安慰。 肖孟九却是嘲讽一笑,说:“郑嵘带着这么的人,如果还在青州,一早就能瞧见满街穿着军装的人。你们今天瞧见了?” 秦连这才有些慌着的说:“我今天出了门,确实一个人都没瞧见……” 第一百六十六章 猜测 那些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乾帮地方不大,现在大门紧闭,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起,如临大敌。 何宁的心揪了起来,不知道苏禾柳的下落,不知道郑嵘还在不在青州。这乱世里头的小方净土,也终于要被战火摧残了么? 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什么人,全是枪子,谁敢出去看? 过了半天,才听见枪声逐渐的小了下去。肖孟九命人去开了门,只是才开了门,那外头横列的尸体,就惊得开门的那混子后退了好几步。 “大当家!外头,外头,死了好多人!” 肖孟九带着人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垂在两侧的拳头骤然捏紧。他肖孟九不是善人,可是瞧见面前这么多的青州百姓惨死,也会觉得有些惨不忍睹。 外头的世界他不知道,更多的只是听闻而已。现在他自己能看见这一幕,真真的只觉得震惊。 原本悄悄跟在肖孟九一行人身后的商瑜,瞧见堵在了门口的一众人,心里泛着嘀咕的挤了出去,瞧见地上那些惨死的横尸,当初就惊愣住了。 肖孟九回头,才瞧见满脸苍白之色的商瑜。把商瑜重新推进了乾帮大门里,对着身边的那一票手下说:“去查探查探,这些是什么人。另外给我把郑司令跟苏禾柳的消息打探清楚。” 那帮手下平日里仗着自己是乾帮的人,耀武扬威。特别是跟了猴三儿几天,更加觉得自己的身份了不得,完全就没想的起来,自己当初也不过是个混混而已。 现在瞧见这外头的惨状,虽然枪声是停了,但是谁能保证那帮放枪的人不是躲在暗处,等人过去了之后又放个冷枪? 命是自己的,可是开不得玩笑的! 只是肖孟九沉着眼眸看着这一帮平时里风光无限,现在又贪生怕死的混子,身上气息更加寒冷。 “怎么?我现在还使唤不动你们了?既然这么怕死,那重新回娘胎里呆着去!” 这话一说出来之后,还真有了几个人不服气的站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人跟着站了出来。肖孟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分配了一些事情之后,自己又带着还惊在门边的商瑜回去了。 把商瑜带到了何宁的身边,沉沉的望着何宁说:“这几天外头乱,别让商瑜出门了。” 何宁从刚才就瞧见商瑜有些惨白的脸色,明显就是受到了惊吓。她没去过外头,但是她能想象到那外头的景色。 “商瑜刚才跟你出去了?” 肖孟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嗯。” 何宁皱着眉心,冷了脸的走到他的身边去。“肖孟九,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带她去看那些东西?” 他的心一瞬间就烦躁了起来,拉扯住何宁的一只手,用了几分力气。眼眸微沉,透着不悦。低沉嗓音,透着危险。 “孩子?现在这个国家,你真的以为还有简单快乐的孩子?何宁,那是在之前,现在已经没有了!” 何宁听了他的话,错愕他的态度。她记忆里头的肖孟九,虽然不说对商瑜有多宠爱,可是一直都能算的上是亲密的。现在他的态度,明显的是判若两人。 商泽修从外头进来,瞧见的就是肖孟九拉着自己的娇妻,两个人似在争吵。他心微微漾了一下,走到何宁身边,把那只被肖孟九捏得快要红肿的手给拉了回来。 “大当家这是在跟宁儿置什么气?” 肖孟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瞧着他确实是出了门,商泽修才低头细心的给何宁检查着那只手腕,瞧着上头淡淡的红色,有些心疼起来。 “他从来都不跟你红脸的,今天怎么就突然这样了?” 何宁收回那只手,瞧着还呆在一边的商瑜。离开了商泽修的身边,何宁把商瑜揽进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们去上海,回了上海就好了,就没事儿了。” 商瑜这才有了些情绪,抽了抽鼻子,小声的啜泣了起来。“外头好可怕,我不要呆在这这里。妈,上海真的不像青州么?” “不像。上海有租界保护,商家祖宅就在英租界旁边,没人敢去打扰。” 商泽修虽然不知道事情经过,但是听见商瑜松了口,也接口说道:“上海是大城市,里边的都是大人物,别人轻易不敢惹的。如果你们不喜欢上海,我们去南洋。” 何宁有些惊讶,连带着商瑜,都惊得止住了哭声。“南洋?”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这两个字来。在两个人的心里,南洋是那些个富家少爷小姐才去的地方。回来之后,变得洋里洋气,时髦漂亮,更加懂得生活。 只是那些令人艳羡的生活,不属于她们,不适合她们。 她们是受着本国的教育,听着传统老人们的话长大的人,她们骨子里头就是安分的性子,出国到南洋,根本就是想都没想过的事情。 商泽修也不逼他们,只是轻轻揽了揽她们,轻声说道:“放心。我商泽修在一天,就不会让你们再出事儿。” 两个小时之后,肖孟九才等到了手下的回复。 郑嵘带着苏禾柳昨晚就已经走了,一起离开的还有苏禾笙,商家的丫头冬香,陈景俞带来的小江。 而枪袭了青州城的人,正是军里的一个人物。 肖孟九听了手下人的回禀,低声笑了起来。笑到后来,竟然越来越大,有些止不住的样子。 有人觉得奇怪,又不敢直接去问他,只能瞧着现在在肖孟九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的瘸五。瘸五低头想了想,问着肖孟九。 “大当家,难道那郑司令昨夜离开青州,是收到了消息,带着自己的人外出逃难去了?” 商泽修看了他一眼,嘴边的笑意变得嘲讽。 “这回这么多的人来青州找他,明摆着就是个阴谋。石军长跟陈景俞没了踪影,你们曾经的二当家也不见了人,紧接着就有人进了青州城里扫荡一番。战事永远都是硝烟弥漫,哪里能是这么一会儿就消停的。” 顿了顿,肖孟九又吩咐瘸五说:“你再去给我查查,青州的大洋医院,是不是已经被扫射的差不多了。” 瘸五愣了愣,又了然的大悟点头。带着一些人威风凛凛的出了门,直直的朝着郑嵘呆过的医院就赶了过去。 事情果然就跟肖孟九猜想的一样,那些人,果然就是直接奔着医院去的。为了,只不过就是郑嵘的一条命。 竟然事情是这样发展,那想来陈景俞跟石军长已经是站在了一块儿,对郑嵘,对青州,都恨之入骨了。 而猴三儿…… 肖孟九眼里闪过阴鸷,冷笑道:“猴三儿,我故意的放走了你,你要是还不知好歹的回来挡路,我一定好好招待招待你。” 身边的乾帮兄弟,瞧见这样的肖孟九,身子顿时就冷了半边。猴三儿留在乾帮里头的有些手下,现在都归顺到了肖孟九的身边。他们之前见过的肖孟九,虽然有着冰冷决然的气势,但是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让人觉得琢磨不透,阴冷恐怖。 肖孟九重新回到乾帮的那一天,他们就再没见过猴三儿。猴三儿不归,肖孟九重新坐回了大当家的事情,乾帮的人私下里不是没有议论过,只是谁都不知道,猴三儿竟然是生还是死,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他得远走回不得乾帮。 现在听见肖孟九说他故意放走了猴三儿,所有在场人的心里,都更加疑惑了。 商瑜还是放心不下苏禾笙,可是现在,他们根本就是不知道郑司令的消息,更何况是苏禾柳跟苏禾笙。禾笙跟着郑司令走,那还是情有可原。可小江和冬香跟着走,并未回到商家。 这让商泽修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泽修,肖孟九说现在警卫厅的人也死了大半,马厅长正头疼,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儿呢。听说现在军力发了命令,要封锁住青州。” 商泽修越发肯定了心里所想,对何宁说:“所以我更加觉得,那封密报提早了进程。而且,陈景俞跟石军长应该是上报了军力,把我有这封密报的消息抖了出来。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他们找不到郑司令,找不到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何宁的手心骤然一紧,眸子里头透着不安。“怎么办?警卫厅那些人,都是些草包。马厅长见钱眼开,从来都没为青州百姓作对过一件事情。现在青州出了事儿,他倒是懂得卖乖。” 商泽修有些歉疚自责的看着何宁,又说:“都怨我当初走上了这么一条路,没想到要回来亲眼看看。现在我头顶一个祸字,还牵连了妻女。” 何宁摇头,紧紧抿唇的看着他。过了几秒,她才说:“我们得赶快离开青州。苏禾柳跟着郑司令,郑司令会护她周全,我不担心。现在我们要想的,是怎么从青州出去。” 商泽修想了想,只得说:“我明天出去看看,顺带去趟警卫厅。怎么说马厅长他之前还受过奶奶的恩惠。托个关系,不知道能不能离开。” “可能青州也没外头说的这么严,他们就算在有权有势,也不能轻易的就说要封锁青州不是?”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起风波 一夜无眠,天蒙蒙亮的时候商泽修才有些瞌睡。偏头看了一眼身边沉睡了许久的何宁,他眼里尽显温柔。 在何宁刚刚熟睡的时候,他带着秦连回了商家一趟。商家原本的雪白墙壁上全是枪眼子。原本在熟悉不过的宅子,借着月光,门前地上的血迹还有许多,看起来竟然有些阴森恐怖。 两人悄悄推开了商家的大门,到了前厅,那里头的东西都被人给翻了个遍。商泽修眼眸里头全是冰冷,环顾了一圈,直接就朝着商家的祠堂过去了。 到了祠堂,无一例外的,商家的祖宗牌位都被掀到了地上。秦连吓得不轻,慌忙上前去把那些牌位都重新给拾了起来,一个一个的摆好。两手并合在胸前,喃喃念着:“罪过罪过,阿弥陀佛!” 商泽修把商老太太的牌位取了下来,放在心口,眼里头只剩下阴沉怒火。看着秦连说道:“那这些牌位装起来,带走!” 秦连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重新跪下,对那些牌位规矩的拜了拜,这才把刚才带过来的一个空箱子打开,把那些牌位都装在了里头。 两个人离开了商家,商泽修出了门,又转过身去看了背后的商家一眼。捏紧了拳心,沉了沉眼眸,转身就走,不再去瞧一眼。 他轻抚着何宁黑柔的秀发,淡淡的清香沁入鼻,说不出来的舒服。想着去到上海的新生活,他就有些期待起来。 紧接着,又是一阵枪声,伴着声声的哭喊,打破了苍穹。 何宁从睡梦中猛然惊醒,那双眸子透着不安与惶恐。伸手抓紧了侧身躺着的商泽修,声音都有了些颤抖。 “泽修。” 商泽修起了身,快速的套上了衣服,又把床边何宁的衣服扔到了床上。 “快些换上,我去找商瑜。” 何宁坐直了身子,狂点着脑袋,耳朵里全是越来越近的杀伐声。她真的怕了…… 商泽修奔出门外,差点撞上了心急赶过来的肖孟九。肖孟九身上只披了一件衬衫,里头是裸露的胸膛。 肖孟九顾不上他,想要直接进到房间里。商泽修故意挡在他的跟前,眉心紧蹙。“肖大当家就准备这样进去?那里头的可是我的妻子。” “让开!”肖孟九现在哪里能管的上这些,他的心从刚才枪声响起那一刻,就一直悬着挂着,没瞧见何宁,他这颗心怎么都落不下来。 商泽修却不动,沉着眼得盯着他。肖孟九亦不退让,两个人就那么僵在门边。何宁闻声出来,瞧见两人的僵持,怒道:“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有这个心思!泽修,快去瞧瞧商瑜。” 他回头确认了何宁已经穿戴齐全,这才转身去了旁边商瑜的屋子。何宁紧咬着唇,有些紧张的捏着拳头,两只耳朵高高竖起,隐约能听见有人撞门的声音。 乾帮不比商家,何宁在临睡之前吩咐过商瑜,一定要紧锁房门,商瑜也都明白,照着就做了。商泽修推了推房门,里头还紧紧锁着,根本就推不开。 敲了几下房门,喊了商瑜几声,听不见里头声音的商泽修,着急的狠撞起了房门。用了力气撞开了房门,房里还没点灯,都是黑暗。 他借着外头已经有些微亮的光走到了床边,喊了一声商瑜的名字,听不见回应,商泽修的额心突然就紧了起来。 把手探进被窝里,里头还有余温,只是不见商瑜。 他一下就急了起来,转身就喊着商瑜的名字。 “爹爹!”床底下带着哭腔的轻喊,让商泽修身子一震。 商瑜被那枪声吓醒了之后,睁开眼睛就瞧见了陌生的地方。想着乾帮里头那些整天粗言秽语的人,她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正巧了商泽修敲响了房门,吓得她一下子就钻进了床下边去,直到确认了那是商泽修的声音,才哭着喊起了商泽修。 商泽修把商瑜从床下边拉起来,胡乱的给他套上了衣服。“穿上衣服去找你妈,跟你妈呆在一起,哪里都别去!” 商瑜点了点头,就现在这样的情况,就是逼着她,她都不敢往外头去了。 何宁不放心商瑜,本想着要出去看看,谁知肖孟九将她堵在了屋里,不让他出去。 “外头那么乱,你出去做什么?” 何宁推不开他的身子,那胸膛还是裸露的,她的手一碰到,你就慌忙缩回了手,闹了个红脸。只是那柔滑细腻的手掌触碰到自己胸膛的肖孟九,魂儿都差点给飞走了。 真是没出息! 肖孟九暗骂自己一句,转身扣上了自己的衣裳。刚一转身,商瑜就扑在了何宁的怀里。 “妈,我怕!” 何宁抱紧了商瑜,轻声安慰:“没事,我们现在在你肖叔叔这里,肖叔叔不会让被人伤到你的。” 她的话在肖孟九听来,是绝对的信任。之前的尴尬也都全部消逝,心里更多的是对面前两个人的责任。 他想担起这个责任。说公,这是在他的乾帮地头儿上。说私,他不愿意看见何宁出任何事情,也更加不想看见何宁因为别人难过伤心。 商泽修很快就赶了过来,正要说话,之间有人匆匆忙忙的赶来,对肖孟九说:“大当家,他们闯进来了!” “谁?”肖孟九往前一步,身上透着凌冽的气势,冰冷摄人。 “是穿着军装的人!” 肖孟九脱口说了句脏话,对那人说:“那商家的人都先藏起来,房间不用锁,开着就行。” 那人顿了顿,又见肖孟九那透着杀气的眼神,只得应了下来,带着商家一行人就到了乾帮的仓房里,那又很多年之前挖出来的一个地窖,让商家的人先躲进去。 商瑜以瞧见那黑不溜秋的地窖,吓得直摇头。商泽修往下头探了探,自己先跳了下去。过了一小会儿,才出声说:“下边没事儿,下来吧。” 何宁点了点头,让商瑜先下去。 商家的人都下去之后,那人又把入口给关上,拿着旁边的一袋谷面洒在了那上头,把入口的缝隙都给掩饰住了。 商瑜怕的直发抖,青竹怀里的孩子也吓得直哭。可现在商家的人都知道,那些穿着军装的人要找的,多半就是商泽修,多半就是他们商家的人。 青竹死死捂住了孩子的嘴巴,只留着两个鼻孔出气。一边心疼,一边又害怕。秦连不忍心,只能把头偏朝了另外一边去。 商瑜在刚刚下了地窖的时候就被商泽修搂在了怀里,宽厚的胸膛让她终于觉得,现在这种时刻有个父亲是多好。 何宁紧紧依偎在商泽修的身边,空气里头透着紧张。 肖孟九淡漠的瞧着来人,军装加身,脸上透着英武威严。 “这青州吹的是什么风,怎么能来这么多的大人物!”他的语气里头有些嘲讽,有些冰冷,却丝毫影响不到面前来人。 “肖大当家,许久不见。” “刘司令,久违了。” 原来两人竟然是相识的! 刘司令身后的石军长原本一脸的风光得意,现在瞧见两人竟然相识,显得有些错愕。陈景俞毫不意外的也出现在了刘司令的身后,石军长的身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是明显一愣。 刘司令哈哈大笑起来,竟然热络的上前去跟肖孟九来了个拥抱。肖孟九只是笑了笑,并未显得有多么的热情。 如此的举动,乾帮在场的人,还有石军长跟陈景俞,都愣直了眼。 “刘司令你这难得来一回青州,阵仗也弄的太热闹了一些。” 刘司令倒是一脸的不在意,摆摆手无所谓的说:“诶,就是我这些无能的手下放出瞎风,说有个叛徒躲在青州,这不才赶过来抓人了么。” 肖孟九只是笑,没说一句话。那双阴鸷冰冷的眼睛,盯着石军长,盯着陈景俞,勾着唇角冷笑道:“刘司令说的手下,莫不是就是石军长跟陈景俞?” 刘司令淡淡看了那两人一眼,收回了眼神,不客气的走进了乾帮堂厅里,坐在了主位上头。 “石军长?那是之前,他现在只是我的一个小兵而已。” 肖孟九做出一副了然的样子,没有计较自己的主位被别人坐去,转身就坐到了身边的位置。 陈景俞扭捏着身子走到刘司令的身边,亲昵的坐到了他的腿上,倒是让肖孟九有些吃惊。 “肖大当家觉得我这个女人怎么样?” 肖孟九上下扫视了厚着脸皮坐在刘司令腿上的陈景俞,一身利落的精装,勾勒出完美的身材,只是那张脸,让他觉得有些生厌。 转过了头,肖孟九瞧着门外头剑拔弩张的乾帮兄弟跟刘司令带来的人,冷声说:“刘司令来的晚,不知道我前段时间才被你怀里的陈小姐给算计了一把,差点丢了性命。” 刘司令一脸的吃惊,后又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是说那个叫猴三儿的人啊?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他现在编在我的军队里,跟着我混口饭吃。肖大当家要是不高兴,我做了他就是。” 肖孟九闻言轻笑:“那就劳烦刘司令费心了。” 刘司令大笑道:“哪里,当初要不是肖大当家,我这条命,也早就没了不是?” 两人相视一笑,让陈景俞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偷偷瞥望不远处的石军长一眼,瞧见对方眼里的疑惑,心里更加没了底……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可告人的真相 肖孟九看了陈景俞一眼,眼眸晦暗不明。刘司令逮到那他的那一眼,揶揄道:“怎么,难道肖大当家也喜欢这女人?好说,一句话的事儿!” 他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把陈景俞往肖孟九的那边推。 陈景俞吓得脸色顿时就白了起来,一颗心提起来吊在了嗓子眼。伸开两手搂住刘司令的脖子,撒起了娇来。 “司令,你怎么能这么吓我。” 刘司令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更加好奇的是肖孟九的态度。只是肖孟九却神色鄙夷的瞥向了别处,惹得陈景俞又是一阵难堪。 “怎么,肖大当家瞧不上这个女人?”刘司令捏住陈景俞的下巴,微微上扬,展示着她一整张精致完美的妆容。 “听说,陈景俞当初在青州,可是有名的漂亮小姐。肖大当家难道有更好的?” 肖孟九的手心不自然的紧了一紧,这才转头去看他。 “陈小姐的脸蛋当然是漂亮的,只是这过了好几次手的女人,我肖孟九瞧不上!” 刘司令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瞧着陈景俞愈发煞白的那张脸,突然就没了兴致。 狠狠推开了陈景俞,他用手掸了掸被陈景俞做过的地方,眸子阴沉可怕。心里暗道,原来刚才肖孟九的鄙夷,竟然是这个原因。 陈景俞心里是恨透了肖孟九,只是现在两人相识,肖孟九又这么说自己,她就更加不敢去刘司令的耳朵边吹风了,只能尴尬的站在那边,一脸委屈的瞧着刘司令。 刘司令从前还觉得,陈景俞的这副样子是最能让人勾起*的。可现在一听肖孟九的话,他顿时就失去了兴致,瞧着这陈景俞,也没有之前的那般养眼了。 “司令……肖大当家怎么能这么说我,当初我爹爹送我留洋,回来没多久我就去了武昌,跟着我表哥进了军里。肖大当家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肖孟九一脸的无聊,淡淡的瞧着外头依旧是剑拔弩张的两群人。刘司令笑了起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愤,把陈景俞和一边的石军长撤了出去,堂厅里就只独独剩下他和肖孟九两个人。 陈景俞跟石军走了之后,肖孟九这才直面着他。“刘司令这么大的阵仗,就不怕青州百姓有怨言,就不怕你们军里怪罪下来?青州只是个小地方,可经不起你们这么糟践。” 刘司令倒是有些吃惊。“许久不见肖大当家,竟然变得这么慈善了?” “一句话,你要找的人青州没有,赶紧带人离开。” 刘司令靠在椅背上,舒服的哼了一声。“无风不起浪啊。我也不想要为难青州的穷苦百姓,只是……” 说到这,刘司令竟然没接着往下说,而是已有所指的看着肖孟九。只是肖孟九现在脑子里混沌的厉害,竟然没看明白,刘司令这话里的意思。 “只是什么?” 刘司令闻言,忽而一笑。“肖大当家这算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根本就是想要抽身?” 肖孟九沉眼望着他,脸上一丝温度都没有。刘司令瞧他这个样子,冷笑道:“你现在想要抽身,晚了!你把郑嵘来青州的时间故意透露给猴三儿,猴三儿又找了陈景俞,故意演了这么一出。别人就是想破了脑袋,只怕都想不出来,这场戏是你导的吧,肖大当家?” 肖孟九身上的冷凌顿时肆起,堂厅里头的温度有下降了好几度,变得更加压抑冰冷。 刘司令不管,继续自顾自的说着:“大当家的这一招,我们军里的这些个老司令都赞赏的不行。不仅自己没沾手,更加让别人意想不到。都说乾帮内斗,只是谁都不知道,大当家你早就把乾帮赚到的钱都转移到了别处。他们更加想不到,弱者姿态的受害人,其实就是当初的主使者。” 肖孟九握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顿时用力,手背上的指骨清晰了然,眼里头泛起杀意。他真的怒道想要杀人了。 刘司令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放心,我们答应过你,只要郑嵘一死,青州的地头,你的势力,你想要的女人,我们承诺给你的都会给你。郑嵘受伤,商泽修手里头又有那封我们要杀死郑嵘的密报。所以现在我们只要,郑嵘跟商泽修。” “可是事情发展那么久,你们除了在忙着杀自己的人,给过我什么没有?刘司令,我肖孟九不是一定要得到那些东西,我现在已经有了。” “包括你想要的女人?” 肖孟九的眼眸猛然收了收,他真的有了么?想着那天在郑嵘病房里头瞧见何宁领子下头的那些红印子,心情就愈发的烦躁压抑。 “郑嵘前天就离开了青州,我现在也在找他。至于商泽修,昨天你们才一放枪,他们家里头就跑没影了,我到现在也没见着人。你让我上哪儿给你找?” 刘司令少了些耐心,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挺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肖孟九,谁都知道你跟商家关系好。上回我们来到时候,商家祠堂里头的那些个牌位还在,今儿去就没了。陈景俞说,商家在青州能够仪仗的人,就只有你肖孟九了。至于郑嵘,我倒是不信他能跑得掉。” 肖孟九沉了沉眼,淡淡笑开。他就知道,郑嵘身边的那些人,早就像是石军长一样的起了异心。那么多的人,竟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不动声色的全部离开。要么就是真的知道有人要杀他,要么,就真的是被人背叛,上了别人的当了。 以郑嵘现在跟苏禾柳之间的关系,苏禾柳又跟商家的关系,还有冬香跟小江这两个人物,这样想来,也就只有第二个猜测是十拿九稳的了。 因为如果郑嵘早就知道有人会杀他,那他一定会派人去告诉商泽修。毕竟现在的商家,跟他是绑在一块儿的。 “外头死了这么多的百姓,不知道刘司令要怎么给青州一个交代?” “交代?”刘司令像是听到了好笑的事情,冷笑说道:“我何须要给人交代?最近山贼四起,有的地方接二连三的被山贼洗劫一空,还被屠杀了不少人。我这一回,是救青州百姓于水火,相信青州的百姓都会感激我的。” 肖孟九眸心一窒,又舒展开笑意说:“刘司令刚到青州,相比还没有能够歇脚的地方。陈家的老宅之前郑嵘的也一直住在那边,算起来还干净敞亮,不如……” “不必了。”刘司令冷冷开口,“我觉得乾帮就挺不错。怎么,大当家这是把我往外头撵?” 肖孟九看着他就笑了起来。“刘司令这么说,就当是了。” 刘司令也不气,两个人相视对望,都笑出了声来。门外头的陈景俞跟石军长,还有那一帮乾帮的弟兄,外加刘司令带过来的人,他们都只听见里头隐约传出的笑声,前头的话是一句都没听着。 陈景俞跟石军长刚才还在堂厅里听见一些东西,现在心里只是几件事情没缕请而已。可是钱乾帮的人就是一头的雾水,完全没搞明白,刚才还有些担心的肖孟九,现在就跟那里头的什么司令闹成一片了? 陈景俞看了石军长一眼,抬手就对刘司令带来的人说:“给我仔仔细细的搜,发现了商家人可以就地处决。” 瘸五闻言,站出来怒指着陈景俞。“你当这是你陈家大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乾帮,容不得你这个万人骑的女人撒野!” 陈景俞脸色一变,怒瞪着瘸五,伸手指着瘸五的鼻子就冷笑道:“你说什么?” 瘸五一脸不在乎,看着塞在乾帮里头满满当当,脸色各异的敌我两边,笑着又说:“没听明白?没听明白我可以从头到尾的给你仔细说上一遍!” “你放肆!”陈景俞是完全的黑了脸。军中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现在的陈景俞之前就跟石军长不清不楚,现在石军长虽然抱住了性命,可是成为了一直没有往来的刘司令的部下,而陈景俞,自然而然的又称为了刘司令的女人。 军里的人都在私下里猜测,这是石军长为了拉拢刘司令,就把陈景俞给送到了刘司令的床边上,要报自己在青州所受的耻辱。 现在瘸五提到了这件事情,刘司令手下的兵们,全都竖起了耳朵,就想要多听一些陈景俞早之前在青州的破事儿,也当是图个乐子。 “这是在乾帮,你放肆!” 两边的人瞬间又紧张了起来。刘司令的人手里头有枪,可是乾帮只是地方的势力小混混,平时里再嚣张也不过就是拿拳头来说话,现在对上了这扛着枪的人,心里头顿时也没了底气。 陈景俞瞧着乾帮这些人的脸色,得意勾着唇笑了起来。 “怎么,都怂了不是?眼睛都没看清楚,还想学着你的主子瞎吠吠?搜!” 刘司令的那批人一瞬间气势大涨,前排的全都抬枪对着乾帮的弟兄,就仗着自己手里头有把枪,觉得就像是掌控了面前乾帮的所有人。 另外一些人分散小跑朝着乾帮的其他就要去搜查,惊得瘸五一个劲地瞧着那禁闭的堂厅…… 第一百六十九章 绸缪 那帮人还是把乾帮翻了地底朝天,万幸的是他们进了那间房,瞧见满地的谷面,却不知道那下头还藏着个地窖。 地窖上头嘈乱的搜查,带着污言秽语,吓怕了商瑜。何宁把商瑜的耳朵给紧紧捂上,自己依靠在商泽修的怀里。 青竹一边捂着孩子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点儿的声音,一边又担心自己用了太大的力气,伤了孩子。 上头有人说话声,隐隐约约的像是已经走出了门外去。一个人说乾帮跟商家关系不浅,商家没找到人一定跟乾帮有关系。 一个又说把乾帮都翻了个个,连个鬼影都没见着,肯定早就溜了。 又说,要不是他们司令跟肖孟九有些交情,否则一早就端了乾帮的老窝。 又说,乾帮跟他们司令明里暗里时常往来,还得顾上几分薄面。 又说,只要搜出郑嵘跟商泽修这两个人,郑嵘要活的,商家的人就地打死,事情过了还能去和香的吃辣的…… 何宁转身去瞧着商泽修的那张脸,只是地窖里头只有黑暗,何宁瞧不见他的脸,更加不知道,现在的商泽修,脸色完全的沉了下来,透着冷寒。 她的心被吊在了嗓子眼,心里头突然就升起了好多的疑问。事情发生太过突然,许多事情她还没缕清楚。 现在一听这些话,她的心里就愈发的乱了。 人声渐渐的小了一些之后,黑暗里想起了商瑜惴惴不安的声音。 “爹爹,他们说的司令,还是那个郑司令么?” 何宁感觉商泽修的呼吸顿了顿,这才听见他沉着嗓音的说:“不是。” “那我们窝在这里做什么?小柱都快要被青姨给憋死了。” 青竹这才惊呼一声,忙着低头去看自己的孩子。可是入眼皆是一片漆黑,哪里能瞧得清孩子。她颤抖的把手指头轻轻放在那孩子的笔下,顿时松了一口气。 孩子的鼻息均匀平常,竟然睡着了。 “睡着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秦连吓得身子一软,瘫软在了地上。 “泽修,乾帮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 商泽修点头,又想起何宁根本就瞧不清自己的表情,说:“等等看着这帮人要怎么做,如果他们一直都留在乾帮,只怕我们真的要憋死在这了。” 何宁微垂着烟,两只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用尽了力气。“肖孟九跟那个什么司令的人还有些交情,或者他能偷偷把我们送走。” “事情没那么简单。” 商泽修冰冷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狠狠砸到了何宁的心里,他说的,确实也是何宁心中所想的。何宁虽然想着能让肖孟九把他们都安全的送走,但是这话说出来,她自己也不愿意相信。 现在青州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死了这么多的人,难道那人还真的就愿意让商泽修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顿了顿,何宁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抓着商泽修的衣裳就说:“泽修,我可以去找唐夫人,她竟然有商船出入青州,可能会帮我们!” 唐夫人? 商泽修倒是听何宁讲过这个人。警卫厅马厅长的情人,肖孟九跟何宁的生意伙伴。何宁还给她送了一身伪幽兰,让她乐得跟得了宝似的。 或者,现在的唐夫人是真的能帮他们。 刘司令听着自己手下的回报,淡淡的瞥了神情自得的肖孟九一眼,笑道:“乾帮里头有这么多的兄弟,我们还在这边打扰就好像太拥挤了一些。这样吧,我们还是去陈家的老宅去休息,就不劳烦大当家了。” “诶,乾帮有的是地方,陈家老宅才有多大的地儿,刘司令这么多的人……” 刘司令不在意的摆摆手说:“陈家老宅不够地儿,那不是还有商家么?上回去过商家,倒是比陈家老宅地方要大的多,看起来也舒服的多。” 陈景俞脸色稍显难看,又不能作声,只能在旁边一脸委屈的瞧着刘司令。刘司令轻柔的拉过她的手,把她揽在了身前,拥着就出了乾帮。 临走前,陈景俞从刘司令的怀中往后头探了一眼肖孟九,瞧见肖孟九眼眸深沉,暗的可怕。 在确定这帮不速之客是真的离开之后,商泽修带人打开了地窖的入口。外头刺眼的阳关从窗户照进来,打在了地窖的入口,晃得里头的人睁不开眼睛。 肖孟九把何宁拉出了地窖,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都给扫视了一遍。瞧着她确实没伤着什么地方,这才放心了。 商瑜抬眼瞧了一眼商泽修,发现他的脸沉的厉害。那只紧紧拉着自己的大手,冰凉冰凉。 她挣开商泽修的手,转投进肖孟九的怀里,娇气说:“肖叔叔你不疼商瑜了,我上来你都没瞧见。” 肖孟九这才有些不自然的放开了何宁,轻抚着商瑜的头发。“丫头,没吓到吧?” 商瑜瞧见他松了手,也就离开了他的怀里,跳到了商泽修的身边。“我没事,我爹妈都在呢。” 肖孟九眼里头有些失落空虚,又转而笑笑。“那就好。他们走了,只是还在青州,你们估计还得在我这里呆上一些日子。” 何宁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倒是商泽修朝着他歉意一笑。“打扰了。” 肖孟九把他们送回了房里,这才放心的离开。何宁转身去瞧着商泽修,摇头说:“没瞧出什么来。” 商泽修微微点了点头,并为说话。何宁咬咬唇,又说:“我直接去问问?我要是去问,他一定会说。” 商泽修眼角一抽,蹙着眉不悦道:“别问,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我想法法子带你出去一趟,去问问那个唐夫人,有没有什么法子,先把我们送出青州。” “只是我觉得,他一定会派人盯紧了我们,我们要离开,真的不用跟他知会?” 商泽修沉默了片刻,还是直说了两个字。“不用。” 肖孟九接过手下送来的一直箱子,问:“刘司令派人送来的?” 手下的人瞧着那滴血的箱子,一边回答着他,一边又有些好奇的往里头瞧。肖孟九邪魅勾唇,当着那人的面就打开了箱子。 箱子一打开,那人就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连着后退了挪了好几步。他双眼瞪大的瞧着那箱子里头血肉模糊的脑袋,隐约的还能分辨出来,那是当初乾帮的二当家,猴三儿! 肖孟九满意的瞧着这箱子里头血肉模糊的脑袋,关上了那箱子问着吓瘫在地上的手下。 “还好奇么?” 那人连连摇头,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脑子里头全是刚才瞧见的猴三儿。被削了皮的脑袋,凸出的两只眼球,割掉的耳朵鼻子,削掉的上嘴唇…… 他转身就干呕了起来,除了一些酸水,竟然什么都吐不出来。 肖孟九冷眼撇着他,吓得那人忙着用自己的衣袖去擦地上的污渍,擦了差不多之后,才跌爬着滚出了堂厅。 肖孟九瞧着那还滴着血箱子冷笑道:“猴三儿啊猴三儿,当初你要是乖乖做你乾帮的二当家,今天又怎么可能掉了脑袋?从前我就骂你没脑子,你心里记恨。可是现在瞧瞧,你可不就是没脑子?” 猴三儿篡位,这是他一早就料到的。竟然猴三儿想玩,他就陪着他玩。就像是刘司令说的那样,他这个受害者,其实就是所有事情的主导者。 他才是这场看戏的人! 他从烟夹里取出一直香烟来,点燃之后吸了两口,瞧见那箱子,就把那香烟放在了箱子边上,算是敬过了猴三儿。 接着他又重新拿了一只,点燃之后抽了起来。 “当初你要是乖乖做你的二当家,没跟陈景俞勾搭上,乾帮还是你的。”他抬手给那只箱子旁边的香烟又嗑出来一点儿距离来,香烟继续燃着,就像是真的有人在抽一样。 “下辈子,记得别遇上我肖孟九。” 他低低笑了起来,笑的得意,笑的狂妄。 那些事情,确实是他在主使。他从来就是一个好心的慈善人,他心眼子儿里头就是坏的。他要是没些能耐,又怎么能稳坐亲帮大当家这么多年? 青州到处都是乾帮的势力,郑嵘的消息他一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他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了猴三儿,猴三儿想要反他,就只能联合陈景俞,先杀了郑嵘,再反了他。乾帮就只有他这一个当家,青州就自然是他的天下。 只是郑嵘没死,还闹了石军长那么一出。而早之前,商泽修给他瞧过的那一封密报,他心里头就有了底。 商泽修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他如果跟郑嵘敌对,那还好说。可是商泽修明显的是成了郑嵘那一边的人,就更加留不得他! 碍于何宁,他不忍再让何宁伤一回心。否则他还是能再像当初一样,使计让商泽修外出,找人制造意外,再让商泽修真正的死一回! 那次商船出了意外,商泽修大命不死,这一回,他肖孟九就不信,商泽修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的手指轻轻敲在桌面上,脸面阴冷沉鸷。现在世道正乱,是个最好的时机。可他也得好好绸缪绸缪,不让让何宁瞧出端倪。 他在何宁的心里一直都是曾经的大头,他不能毁了自己这个形象。他了解何宁,何宁一旦知晓,就算商泽修真的死了,她宁为玉碎,也不会为瓦全! 第一百七十章 撒谎 陈景俞才刚刚回了陈家的老宅,就被刘司令给抓进了房里缠绵了一番。她窝在男人的怀里,娇柔委屈。 “司令刚才明明就是嫌弃我的,怎么现在又跟人家这么好。你对景俞到底什么心思,你给我个准。” 刘司令悠悠吐出一口香烟,捏了捏她的那张小脸。“我就是捧场做戏而已,你难道还当真了?” 陈景俞这才笑开了,撒娇一般的捏着粉拳往他的胸口来了一拳,又窝进了他的怀里,好好贴着。 “我就知道,司令对我是不一样的。” 刘司令眼眸微沉,只是吐着烟圈,不再看她一眼。 天色稍晚的时候,刘司令跟陈景俞正在用晚饭,石军长又谄媚的上前。“猴三儿的人头已经给肖孟九送过去了。” “嗯,他说什么没有?” “他说,事情会尽快办好。”石军长低头哈腰,哪儿还有之前的威风样子。 刘司令瞧着他这德性,打心眼儿里头觉得不屑。指了指陈景俞身边的位置,“坐下一块儿吃吧。” “哟!这怎么成?” 陈景俞白了他一眼,嘲讽说道:“那就旁边站着看吧。” 石军长瞪大了双眼,哪里头对于陈景俞的讽刺恨不得上前去扒了她的皮让她生不如死。陈景俞跟他,从前也不过就是利用关系。现在两人失势,轮到了他们来抱着刘司令的大腿,石军长见不得陈景俞出卖身体爬上了刘司令的床,而陈景俞又见不得石军长没骨气的对别人谄媚献计。 总之两人相见,就一定得互相嘲讽几句。只是现在的情况,刘司令刚刚爱了陈景俞一回,他现在倒是说什么都不合适了。 “好好吃个饭,又闹上了。坐下,吃饭!” 刘司令发了话,陈景俞也只能是闭上了嘴巴。石军长冷哼一声,对刘司令又讨好的笑笑,这才坐了下来。 “司令,依我看,商家的人不可能这么快就离开青州。现在商家的经济势力没有以前的这么大,之前很多亲近商家的人,现在都巴不得远远离开。咱们这回来的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根本就离不开青州。” 陈景俞给他倒了一杯酒,又在旁边轻声说着。刘司令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倒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事情,越过了陈景俞,去跟石军长说话了。 其实这一番话,正是石军长想要说的。只是现在他不方便,也更加不愿意去说。瞧见刘司令的这个态度,背后擦了把冷汗,幸亏自己没问。 陈景俞见自己受了冷落,只能噎着委屈往自己肚子里头咽。早上那会儿就没吃东西,刚刚又是一番*,肚子就更饿了。只是现在这样,她哪里还吃得下去。 两个男人酒足饭饱,刘司令喊人撤了桌上的饭菜,这才对石军长说:“肖孟九是个聪明人,他能坐稳乾帮大当家这么多年,不是一下子就能落下来的。猴三儿?哼,现在他连脑袋都给没了,真是白跟了肖孟九就这么多年。你们现在是我的人,脑袋给我警醒点,别特么给我惹麻烦。” 陈景俞被他话里的阴冷吓了个激灵。石军长还记得猴三儿的那个样子,心里也就愈发的谨慎了一些。 “司令放心,我们是司令的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最好了。乾帮那边还是给我盯紧了,只要是人从里头出来,都得给我查清楚了。” 再说乾帮,商瑜因为这事儿,倒是对商泽修有了些改观,对他也没有之前的那么反逆了。何宁瞧在眼里,心里也有些触动。这时隔六年的父女,终于又变得有些像是从前了。 何宁出了屋子,转朝着乾帮的堂厅走。走到一半的时候,就瞧见了瘸五。 “小哥,你们家大当家在么?” 瘸五转身,瞧见是何宁,笑着就说:“夫人真是折煞我了,叫我名字就成了。大当家啊,大当家在呢,就在前厅。” 何宁颔首哂笑,刚走了两步,又转身去问他:“小哥,我有些东西落在了店铺里头,想要回去取,不知道这外头现在平静了一些没有?” 瘸五精神一凛,快步走到何宁的身边。“哎哟夫人呐,今儿早上那波人才要找你们,险险逃过这一劫,你还想往外头走啊?无关紧要的东西都别要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保住性命要紧。现在那外头全是尸体,还有好些刘司令的人盯着乾帮,你走不出去的。” 听了瘸五的这些话,何宁的心又凉了半截。现在这乾帮,里里外外的这么多人盯着,他们是根本就走不了了? 她悻悻笑笑,说:“谢谢小哥了。就像是小哥说的,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性命要紧。那东西我不要了,也不出去了。你别跟你们大当家说,免得他又派人给我去拿,到时候还给你们添麻烦。” 瘸五摸了摸鼻子,一想也是。只要是这商夫人的事情,肖孟九一定会明里暗里的给她办全了。好名声当然是肖孟九给担走了,只是这奔波劳累的人,永远都是他们这些兄弟们。 想完了这些,瘸五抬眼之间,才瞧见何宁竟然已经走出好远。 何宁到了堂厅,那里头已经被收拾了干净,只有地上还有一些香烟燃灭的灰烬。何宁觉得呛鼻,忙着挥手挡了挡。 肖孟九听见动静回过身来,才瞧见来人是何宁。“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儿叫人来喊一声就行。” 何宁淡笑道:“我有手有脚,干什么要叫人来喊。你今天抽了几包烟,这堂厅那么大,竟然都给你弄的全是烟味儿。” 肖孟九的手指头上还夹着一支抽到一半的香烟,听了她的话,赶忙的扔在了地上,用脚给它踩灭了。 “不抽了,过来找我什么事儿?” 何宁低头沉默了片刻,这才抬头,清澈透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我们在这里,真的不会给你惹麻烦么?我今天在地窖里头听着上头的动静,吓得都快要晕过去了。要是,要是我们真的会给乾帮惹麻烦,我们还是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躲一躲……” 她说的委屈可怜,把肖孟九的一颗心都要给疼坏了。忍着心里的冲动,两只已经微微抬起的手又失落的放下。 “说的什么胡话,乾帮在没用,也能护你周全。” 何宁轻轻笑开,眸子开始变得柔和。“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护着我们。” 我们! 肖孟九全身一震,他倒是真的把商家那几个人给忘记了。只要是何宁在他的面前,他的眼里就只会有何宁一个人,哪里还能想到其他。 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恨起来,要不是当初他跟着何父走散,要不是当初他没有早早认出何宁来。她现在也只能还是他肖孟九的女人,他的媳妇儿! 自嘲的笑笑,乾帮在青州,而他又是乾帮的大当家。何宁也在青州,一直到她嫁了人,他才认出了她来。 该恨的,其实是他自己而已。 “你怎么了?”瞧出肖孟九脸色的不对劲,何宁有些忐忑的询问。 肖孟九转而笑笑,“是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何宁也笑了起来,捡了个椅子坐下来,说:“从前父亲就一直夸你,说你长大之后一定成才。虽然你现在是个混混头子,但是我瞧着你混的是真不错,父亲也没说歪了。” 他低头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只是再抬眼间,他眼光灼灼,盯得何宁有些不自然。 “如果那一年我没走丢,现在的你是不是还是我的小媳妇儿?” 何宁低垂着脑袋,气氛一下子就僵了下来。她的两只手不自觉的绞在一起,透露着心里的紧张。 肖孟九一瞧,眼里头就有了些惊喜。何宁从小就有个习惯,对什么事情犹豫不决的时候,就喜欢绞着两只手。照着何宁之前对商泽修的心意,只要他稍微提点一下,她就一定会转移话题,或者直白的拒绝。 这一回,难道他有了些机会? 何宁噌的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我就是过来问问你,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商瑜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肖孟九瞧着夺门而逃的何宁,心里荡漾的厉害。可是转念一想,何宁怎么会突然换了性子? 何宁回了屋子,肖孟九早就把商瑜给支出了屋子,瞧着样子是等了她许久了。 “我问了瘸五,瘸五说外头全是刘司令的人盯着,怕是不好出去了。泽修,刘司令是谁?” 商泽修想了想,敲了下桌面。“是郑司令的死对头。原本他们两个司令都是在北边驻守。因为郑司令年轻好胜,屠了无辜的百姓,迫于压力,他就被姓刘的给撵出了北方。只是这刘司令一直都在北方,现在突然来了青州,南北离得这么远,还偏偏就要郑嵘的性命。我猜想,跟之前两个人的冤仇怕是也有些关系。” 何宁咬了咬牙,说:“现在找不着郑司令,他这就是盯紧了你。他是不是要那封密报?泽修,我们把东西给他,他会不会放我们一条活路?” “不会,他会毫不留情的杀了我们。你问了肖孟九,他们是什么关系没有?” 她顿了顿,想起刚才那些话,明明想要说出来,又转成了另外一句。“我没去找他。”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什么都听得见 所有人都担心黎明时分还会再听见一阵枪声,一直将近半夜,乾帮里头的灯火才逐渐的灭了。 何宁偏头看了身边熟睡的商泽修一眼,轻悄的起了身子,批了件外衫,轻轻走出了屋子。 商泽修紧闭的眼睛瞬间睁开,里头清明一片,哪里有刚刚睡醒之后的迷蒙。他紧紧盯着那一扇门,放在被子外头的那一只手攥紧了被角。 何宁一路过来,倒是没遇上什么人。到了肖孟九的房前,犹豫了半天,那只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久久之后,屋里亮起了灯。 “谁?” 因为这声从屋里突然想起来的惊问,让她有些觉得不知所措。羞耻感油然而生,她背过了身去,却又不想要离开,只是那么尴尬的站在那里。 房门打开,肖孟九光着膀子站在门前,瞧着那背对着自己的倔强背影,心口骤然一紧。 “宁儿,你怎么过来了?” 何宁的身子陡然一震,呼吸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回了身,瞧见肖孟九光着的膀子,吓得又赶紧的低下了头。 “我,我睡不着,想出来随便走走。” “怎么就逛到这儿了?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万一被存了歹心的人见了,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儿来。” 他语气里头多有狠戾之气,何宁却是柔柔一笑。“如果乾帮都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天下间就再没有能让我信任的地方了。” 这么一说,肖孟九的神色才稍有缓和。他斜斜靠在房门上,双手抱在前胸,眼怀深意的看着何宁。 “你这么出来,商泽修不知道?” 她微微垂了脑袋,“我偷偷溜出来的。” 顿了顿,何宁又猛然抬头,一脸不安的问:“我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要走,显得有些仓惶窘迫。肖孟九沉了沉眼,跨前两步,伸手就把她抓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的脸就贴在肖孟九的胸膛上,结实有炙热的胸膛,和何宁激的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大头……” 肖孟九做嘘声,愈发的搂紧了她。“别说话,我就是想要抱抱你。” 何宁僵直的身子终于软了下来,乖巧的由他抱在怀里。她的两只手,似有不安的想要环上他的腰身,可是才刚刚触及到他温热的身体,就又害怕的缩了回去。 肖孟九被这一点一触一激灵的感觉折腾的要命,呼吸都变得有些粗厚急促起来。他被何宁搂得越发的紧了一些,低下的脑袋嗑在她的头顶,问着发间淡淡的清香。垂眼间,瞧见两个人被月光印在地上的倒影,如胶缠绵。 再也压抑不住身体里头的*,肖孟九低吼一声,弯腰抱起何宁,转身就进了屋子。抬手利落的关上了房门,急躁的把何宁放在了床上,低头就吻上了她白皙的脖颈。 何宁似乎被吓呆了,瞪大了双眼却说不出话来,由着肖孟九在她的身上胡来。一阵凉风袭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面前的衣襟已经被他给解开。而他瞧着自己胸前的白皙,眼里是愈烈的疯狂。 “别!”何宁急了,伸手拦住了肖孟九还想要继续下去的那只手。望着肖孟九,微微张了张不染而艳的红唇。 肖孟九喘着粗气,抽出了自己的手,反将何宁的两只手给扣在了头顶。那双被*迷失了理智的眼眸,直直盯着何宁。 “你竟然过来了,就什么话都别说。” 何宁的心瞬间就跳漏了一拍,心里没来由的害怕,顿时又觉得后悔。肖孟九却由不得她多想,自己身下的女人不好好享受,竟然还在想着别样的事情。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够容忍! 他低头咬住了她的唇瓣,狠狠咬合了一番。空出一只手来,正要往下探下去,何宁惊得又喊停了下来。 “肖孟九,别动,你别动!我跟你说件事,你先答应我!” 肖孟九哪里愿意停下来,亲吻着那些柔白细腻,闷声说:“你说就是了。” 他的动作惊得何宁全身都打起了寒颤,全身的不自在。肖孟九被*冲昏了头,可是她却越来越清醒,越来越焦急。 “你想办法,先给泽修他们弄出青州,行不行?” 肖孟九身子一怔,眼里瞬间变得冷清阴鸷,身下也没了兴致。从何宁身上爬起来,他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她,冷冷一笑:“原来你过来,真的就是为了说这件事情?” 何宁脸色微白,坐起身子来扣好了衣裳,静坐在床的里侧。或许是因为刚才被肖孟九亲热过,虽然没有真正的进去过身体里,可是她的身上,就是觉得不舒服。 “为了商泽修,你可以连你自己的身体都出卖给别人么?” 何宁猛然抬头,原来肖孟九什么都知道!她紧紧咬唇,羞愧的不能自己。 “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你就说,你答不答应。” 肖孟九又冷冷勾起了嘴角,眼神越发的阴鸷。“你倒是承认的干脆。只是我如果不答应,又怎么样?” “那我就跟着他们,死在你的面前。如果你送他们走,我,留在这里……” “你觉得,我会想要一个心不在我身上的女人?我身边的女人多的是,不差你这一个。” 他冷漠的态度却在何宁的眼里成了笑话。何宁淡淡笑着:“那你就送我们离开,我们只要离开青州而已。或者,你送我们出乾帮就可以。” “送你们出乾帮?你怎么知道,这外头都是刘司令的人,你听谁说的?”肖孟九眼眸微深,透着危险。 何宁沉了沉眼眸,直言不讳的问他:“肖孟九,你是不是跟那个刘司令相熟?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上前两步,逼的何宁又后退了一些,贴在那冰冷的墙壁上头。 “什么关系,宁儿你以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何宁咬紧了牙口,狠狠推了他一把。谁知何宁力气太小,竟然又被肖孟九给拉到了他的身前禁锢住。 “竟然你今天有了这份心思,不如我们把它做完。如果你伺候的好,或许我真的会同意也说不准。”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响彻了整间屋子,肖孟九偏过脸,脸上阴冷的没有一丝表情。 何宁的整个手掌都有些麻了,一双眼睛狠盯着面前的男人。“我之前以为,你再残忍都还是我认识的大头。现在看来,当年的大头真的已经不在了,你根本就不是他!” 他转回了脸,眼里快速闪过一丝阴狠,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透着诡异邪气。“这样就残忍?” 他已经被噎在了喉咙里头的那些阴谋,就要吐出来的时候,又被他给生生咽了回去。何宁那双透着失望的眸子里,清晰的映出他现在的样子。他突然有些担忧害怕起来,他从来没在她的面前这般失态过,今天是怎么了? 放开了何宁,他远远退到一边去,背过身子不再去看她。 “回去吧,出来太久,商泽修会发现的。” 提起了商泽修,她心里就愧疚难安起来。她瞒着商泽修来找肖孟九,却不想会弄成这般局面。没有了肖孟九,他们怎么出乾帮,怎么离开青州? 快速的收拾好了身上的衣服,她一跳就跃下来了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提起就往屋外头跑。出了肖孟九的房,何宁却惊愣在了门口的位置。 “泽修……”她苍白的脸孔垂了下来,眼里头尽是悲伤惭愧与自责。现在的她,哪里还有脸去面对商泽修。 商泽修微微抬起手来,冲她淡淡的笑着。 “我来接你回去。” 仅仅六个字,差点让何宁流出眼泪来。她记得,六年前的商泽修也对自己说过同样的话。只是时至今日,竟然是这样的场面。 她还光着脚,往前探了一步,又慌忙止住,不再往前。商泽修这才瞧见她光着的脚面,蹙眉上前接过她手里头的鞋子,蹲在了地上给她细心的穿上。 还未穿好另外一只,就瞧见月光下头的地面有水滴落下,晕开了好几处。 他站起身来,轻柔的瞧着她,伸手轻抚她有些凌乱的额发。“傻丫头,哭什么。” 何宁却是受惊一般的跑了出去,只留下两个支离破碎的字。 “我脏!” 商泽修瞧着那慌忙逃离的背影,心中复杂。想要喊住她,却又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是从头看到尾的。 她的那些小计谋,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回头望了那半开的房门一眼,他不放心的追了出去。肖孟九听着那脚步声渐远之后,才从屋子里头走出来,眉眼深沉,透着阴狠。 总有一天,他要何宁心甘情愿的成为自己的女人。 乾帮不比商家,商家随时都有青竹跟冬香打扫,而乾帮都是大男人,哪里能那么注意。只穿了一只鞋的何宁,另外哪只脚自然就被硬物给划破了脚心。等她觉察到疼痛的时候,那东西都已经陷进了她的脚心里,只有个潺潺留着鲜血的小窟窿。 商泽修追上来,手里头还拿着那另外一只鞋子。瞧见她脚心留下的血迹,心都提了起来。 想要去查看她的伤势,何宁却又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他长叹一声,心疼的厉害。 “你不是陈景俞,你也不必去这样糟践自己。我护不了你是我没用,我窝囊。你也不用这么说自己,当时我就在屋外,我什么都听得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反击 商泽修这么说,何宁更加觉得内疚,更加觉得难堪。那些被肖孟九抚过的地方,她总觉得不舒服不自在,伸手去擦,用了力气,一个下手就是一道红印子。 商泽修眼里泛着心疼,拉过她的手不让她在折腾自己。何宁看着商泽修脸上的担忧,心情压抑到了极限,瘫坐在了地上,捂着小脸就哭了出来。 他弯腰要去扶,何宁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别动我。” 他悻悻住了手,却依然还守在她的身边。“我不动,我就在旁边守着你。” 心口一软,何宁把双臂抱在膝盖上,脑袋整个都埋了进去,紧紧咬唇,痛恨自己竟然能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 夜风微亮,何宁的身上只是随便穿了一件外衫,脚上的另外一只鞋子还在商泽修的手上。他担心她受凉,轻叹一声,蹲在地上给她穿好了另外一只鞋。 “夜风太凉,我们回去。” 她抬起了哭得通红的双眼,静静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商泽修,如果你还是像我们刚成亲那会一样对我,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商泽修愣了愣,继而儒雅的笑开了。“怎么现在你竟然嫌弃我对你太好了么?” 何宁不说话,而是把脑袋又转到了另外一边去,瞧着月光洒下来,印下的斑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执起何宁的右手,轻抚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感觉到那东西在跳了么?现在我的这一颗心,是为你跳的。” 她又不争气的流出了眼泪,那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前襟。“可是我原谅不了我自己。” “你根本就没错,哪里来说原谅?” 把何宁抱回了屋子,赶忙把棉被披在了她的身上,给她倒了杯热茶,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又转身拿着面盆出了门,再进来的时候,那面盆里头装了些温热适宜的水。 他拧了拧毛巾,轻柔的给何宁擦着那张哭花的小脸。“别哭了,我好看的夫人,都成花脸了。我会心疼。” 何宁淡淡笑开,只是眉眼里头依然是有着对面前男人的歉疚。 商泽修坐在她的旁边,轻轻拉过她的手,置于掌心。“以后这样的傻事,不要去做了。” 何宁点头,自嘲笑道:“我以为他能答应,谁知道,他早就看穿了我这些小把戏。我好蠢。” 他揽过何宁,在她的发间印上一吻。 凌晨五点,所有人精神最为倦怠的时候,却偏偏有着这么一群人,正如猛兽一般的盯着青州城里头。 “司令,现在动手?” “商家跟陈家老宅什么情况?” “商家有两队人守着,陈家老宅多一些,有四队轮换。” 郑嵘冷笑道:“看来他是更加喜欢陈家老宅一些了。竟然他喜欢,那就把陈家老宅做成他下到阴间的府宅,我郑嵘大方,送他了!记住,只攻这两家宅子,别给我伤及无辜。要是警卫厅的人出来碍事,全都给我毙了!” 钱志彬一身凛然,敬了个军礼,带着郑嵘余下的亲信精锐,瞧瞧就溜进了青州城里。苏禾柳远远站着,看着他全身冷傲,带着杀伐之气,本想要上前,却又有些担心,自己会让他分心。 “姐,快披上。” 禾笙拿来一件外套,给苏禾柳披在了肩上。顺着苏禾柳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已经中年的郑嵘,站的笔直,高高远远的瞧着远处的青州城,犹如帝王一般,颇有指点江上之势。 “郑司令这么精明厉害,上一回要不是他机警一些,只怕我们早就死在了医院里头。现在他领着自己的军队回来,商家的人都会没事的。” “希望吧。”苏禾柳还有有些担忧。 商泽修留在郑嵘身边的小江趁着深夜到了青州查探过,青州在他们撤离之后,已经被血洗过一回了。商家墙壁上头全是弹孔,祠堂被人给砸毁,家里的东西更加能砸就砸,不能砸的,也毁得差不多了。 她心里担心商家的人,担心何宁。如果何宁出了什么事情,她不会原谅自己。 要不是她招惹上了郑嵘,何宁也就不会认识他,现在也就不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苏禾柳忘记了,商泽修其实也参与其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不紧紧是郑嵘的关系。现在的乱世,青州也只能是暂时的安宁,就算没有陈景俞,没有石军长,也没有刘司令,青州还是得受到战火的摧残。 并不是郑嵘的原因。 这个说法,郑嵘对她说过,禾笙也跟她讲过,可是她就是固执的觉得,是自己对不起商家,引来了战火。 郑嵘回头,瞧见苏禾柳跟禾笙站在自己不远处,对苏禾柳招了招手,苏禾柳乖巧的走到他的身边,他伸手揽入怀中,苏禾柳紧紧相拥住他。 两个人一点儿都不在意有着禾笙的场合,郑嵘低头亲吻苏禾柳的额头,苏禾柳则是乖巧的窝在他的怀里,像一对心心相惜的爱人。 禾笙受不了的白了两人一眼,转身去了旁边的树林子里。冬香听见响动,吓得清醒过来,背部紧紧贴着身后的小树干,一双眼睛谨慎的盯着来人。 瞧见是禾笙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禾笙少爷。” “我吓着你了?”禾笙坐在另外一边去,背靠着树木仰天瞧着已经开始微亮起来的夜空。 冬香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是我贪睡,明明中午那会儿已经睡过了。” 冬香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知道凌晨时分会有行动,所以中午那会儿就已经睡了好几个小时了,可是一到了这个时候,她就是觉得困。 “禾笙少爷,你说夫人他们,应该不会出事儿吧?” 禾笙淡淡笑了声:“商夫人自然有商少护着,商少的本事,冬香你还不信么?” 冬香微微垂了眼,觉得禾笙说的也有道理。可是转念一想,商泽修之前也做了错事,万一这一回还对陈景俞有着余情,那可怎么得了! 这么一想,心里又有些紧张起来。 郑司令的报复,由陈家老宅那声巨大的响动开始。钱志彬是恨极了石军长跟陈景俞,他派人小无声息的解决掉了守卫的士兵,这才缴了他们的枪,换上了他们的衣服,进了刘司令那群还在沉睡的士兵,以同样的方法,悄悄的割了他们的咽喉,无声无息的就弄死了一屋子的人。 钱志彬瞧着那几间主屋,冷笑吩咐:“商家那些个散兵派了两个队的精锐就够了,现在的你们只要把这主屋里头的人给我都杀了。你们都是司令一手一带出来的人,如果再有上回对司令不敬,想要背叛的人,今天就得死在这!” 所有人都抖擞了精神,目光如炬,不卑不亢。钱志彬满意点头,指了指那几间主屋。“用你们手里的枪,把那屋子给我打穿了!” 青州的百姓又一次在清晨的战火中惊喜,家家门窗紧闭,就怕再像上回一样的伤及无辜,残害了他们这些穷苦百姓。 警卫厅的人听见枪声,却只能继续窝在家里,藏在警卫厅里,谁还敢出来假装正义?枪子是不长眼睛的东西,万一伤到了自己,那可就是一条人命。 只是这枪声,只是集中在陈家的老宅跟商家的宅子,并未多出一分一厘的距离。急促的枪声听了之后,钱志彬带人冲进了主屋,翻找了个遍之后,竟然连一个人都没瞧见。 人跑了? 钱志彬暗骂一声,召集着手下的人就要撤出陈家老宅。而这时,门口处竟然又想起了枪声。 “娘的!” 钱志彬骂了一声,招呼着兄弟们从后门撤走。可谁想,那后门处竟然燃起了大火。前门又枪声,后门又有大火,这是要将他们都围死在了里边! 钱志彬面前的那帮郑嵘的亲信都有些慌了起来,他沉着声让大家都靠紧,希望守在门外头的兄弟能多抵挡一阵子。 他心里暗骂刘司令,竟然这么狡猾。原本已经打探清楚,在陈家老宅休息的他,竟然又转到了商家的宅子里头去。他在商家就只留下了两队人,现在估摸着都被大的个七七八八了。 留在外头的那些兄弟虽然有陈家宅子的墙壁作为掩护,但是敌人火力明显的要比自己这一边的要强,那外头根本就抵挡不住多久。 他自嘲笑笑,原来他真的小看了刘司令。他之前还在笑,刘司令的这帮人这么没有警觉性,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杀完了小兵,只留着大鱼。 原来,那瓮中的鱼才是他自己! 只是钱志彬不知道,那外头的人,除了有刘司令的一些人之外,还有乾帮的人。枪声响起之际,肖孟九就让自己帮里头的兄弟都拿了枪,赶到了陈家跟商家。帮着刘司令从商家宅子里头逃了出来,又一起来了陈家老宅,劫杀他们。 这一招,自然也是肖孟九教给刘司令的。刘司令庆幸自己跟肖孟九是盟友,他先算万算,实在是没料到,郑嵘会这么快就来反击。 想来,那被他收买的人,应该是暴露了身份。真是没用! 听见枪声之后,商家的人就聚到了一块儿。商泽修左瞧右瞧都不见商瑜,何宁要去找,商泽修却留下了她,让她跟青竹带着孩子在这里等,自己跟秦连去找商瑜。 只是他们才刚出了门,瘸五就闯进了门,阴测测的笑着,望着何宁跟青竹。 第一百七十三章 寻人 青竹挡在何宁身前,怀里孩子有些怕了,抱紧了她的脖子。顾及孩子,何宁又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冷眼着瘸五。 “瘸五,你什么意思?” 瘸五嘿嘿笑着,说:“何小姐见外了不是?昨天还喊我小哥,现在就直呼我名字了。” “现在你们气势汹汹的堵在我的门前,还指望着我能给你好面色?还有,叫我商夫人!” “大当家吩咐了,从今天开始,还得叫回你何小姐。大当家说,从今天起,青州再没有商夫人了。” 何宁呼吸一紧,心口一窒。“你什么意思?” 瘸五不说话,只是看着何宁笑。青竹只觉得他笑得瘆人,只得小声的跟何宁说:“夫人,难道是肖大当家要为难你?” 青竹的话让何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又问瘸五。“你们大当家呢,我要见他。” 瘸五歉意的笑了笑。“现在外头有多乱,何小姐你也听见了。大当家这会儿啊,不在。” “夫人,你快去找大爷,我给你挡着。”青竹说完,就冲到门口,侧身给何宁挡出一条路来。 瘸五没防到青竹还能这么干,一时之间也愣住了。何宁咬咬牙,看了青竹一眼,就要冲出去。可谁知,瘸五却把青竹给推出了门外去,又回身把何宁给挡了回去。关上了房门,还落上了锁。 “夫人!”青竹被那些个男人拉着,瞧见屋子被上了锁,心下就慌了。 瘸五转身去瞧着青竹,一把抢过她怀中的孩子。青竹惊叫一声,伸手要去抢回来,可瘸五毕竟是男人,身形力气上头就占了优势。 孩子受了惊吓,又离了母亲,只能哇哇直哭。瘸五有些烦了,对青梅说:“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了何小姐。还有,要是你这孩子平安,还得按我们说的做!” 商瑜的房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锁上,枪声响起来之后,商瑜跳下了床就要出屋,只是一拉门才知道,竟然被人上了锁。 商泽修到了商瑜的屋前,瞧见那挂在房门前头的锁,沉着脸的找了个花盆来,往那锁头上头一砸。 秦连见了,也去帮忙,最后还是在墙角处找了块石头,两个人把那锁头给破了,才打开的额房门。 “爹爹,我怕!”房门一开,商瑜就扑进了商泽修的怀里,身子微微颤抖,确实是有些怕了。 商泽修放开了她,“你妈还在等你,你跟你秦连叔叔先去找她,我去前头看看情况。让你妈跟青姨收拾好东西,一会儿趁乱我们就走。” 商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跟着秦连就往何宁屋子那边走。只是才刚走到半路,就瞧见了只身跑来的青竹。 “你怎么过来了,孩子呢?”秦连没瞧见孩子,还特意的往后头瞧了瞧。 青竹眼里有些焦急,盖过了那些可疑的闪烁。“孩子没事。夫人说要先去找唐夫人,让我们人齐了之后去码头找。” 秦连点了点头,心里只是想,孩子跟着何宁,总该不会出乱子。心里着急的他哪里还能细想,何宁只身外出,怎么可能还带着那么小的孩子? “我刚刚瞧见大爷往前头去了,你们快过去找大爷,我去收拾东西,现在马上去码头。” 青竹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往跟瘸五说好的地方去。心里担心着孩子,还要防着秦连跟商瑜,怕被他们发现了破绽。 “等等,我们一块儿去拿。”秦连到是没多想,只是不想让青竹太过劳累而已。 可是青竹却被吓得不轻,忙抬手说:“不用不用,你们快去找大爷,万一一会儿走岔了,还得费时间去找。” 秦连一想,也对。叮嘱几句,让青竹注意安全,速度快一些,就放心的带着商瑜往前头去了。 青竹松了一口气,又升起了愧疚,提起步子就朝着关着孩子的地方跑了过去。 “说了?” “已经按照你们说的做了,你真的会把我们安全送到码头?”青竹瞧着那已经哭得快没声儿的孩子,心疼的都紧了起来。 瘸五满意的笑笑,把孩子还给了青竹。“大当家答应的事情,就一定做到。” 青竹拿了身边昨晚就收拾好的两个包袱,还有那一箱从商家带回来的祖宗牌位。一手抱孩子,一手又拿着这些东西,显得有些吃力。 “帮一把去。”瘸五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手下,一脸不耐的指了指青竹。 这才有人不乐意的上前去搭了一把手,把东西给她拿稳了。青竹都没敢谢谢人家,跐溜一下就跑了出去。 瘸五瞧着青竹那样子,对自己手下的人又说:“瞧见他们出了门之后,就赶紧把大门关上,长点儿心,别让大当家不高兴!” 青竹到门口的时候,秦连正在跟商泽修说着什么。她亲了亲怀中孩子的小脸儿,定了定神,小跑到了秦连的身边。 “大爷,我们快走吧,万一一会儿夫人等急了就不好了。” 商泽修听秦连了这事儿,眼眸微沉。“青竹,不是说孩子被夫人抱走了么?” 青竹脸色一僵,悻悻笑:“哪能儿啊,外头那么乱,带着孩子只能是拖累了夫人。刚才孩子在里间呆着呢,我才忙着跑过来找你们。” 商泽修沉着眼,问青竹:“夫人一个人去找唐夫人?” 青竹摇头说:“肖大当家派了瘸五,还带了几个人一块儿去的,只跟我说,如果唐夫人不愿意,他也能找船带我们离开。” 商瑜一听有瘸五在旁边,心里就安下去了不少。拉着商泽修的衣袖就说:“爹爹,我们快走吧。” 商泽修又看了秦连一眼,秦连会意,说:“那个唐夫人我见过几回,瞧着倒不是什么坏人,夫人的好处也拿了不少,估计会帮这个忙。” “爹爹,快走吧!” “大爷……” 商泽修眸心一沉,对秦连说:“你把那个唐夫人的地址告诉我,如果我没跟夫人一块儿回来,你们就先坐船离开。” “爹爹!” “这怎么行!” 秦连商瑜都是一脸的惊愕,青竹抱着孩子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商泽修不再多言,拿到了唐夫人的住址之后,又吩咐了几句,就自己朝着一边走了。 秦连看了看周围,确实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枪声都集中在陈家跟商家,还没乱到乾帮门口。他接过青竹手里头的行李,拉着商瑜就往码头走。 商泽修到了唐家的门前,敲了好大半天的门都没人应。一想现在青州这么乱,谁还敢乱开门?他身手利落的接着唐家高墙旁边的一颗歪脖子数就翻到了内院里头,惊呼了里头如临大敌一般守着门口的一帮下人。 “谁!” 商泽修气定神闲,淡淡的扫视了这些人一眼。“你们唐夫人在府上么?我是商泽修,来接我夫人回家的。”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得愣了愣,商泽修,还要接夫人回家? 他们眼里头的商泽修,根本就是个疯子。现在枪声就是从商家那边传过来的,他竟然说要接夫人回家! “原来你就是商大少。”唐夫人听了下人的回禀,带着惊讶走到他的面前,从头到脚的审视了他一遍。 尽管现在的商泽修有些狼狈,可依旧是掩盖不住他的儒雅的气质,眼里头的冷冽锐利,让唐夫人觉得,他不简单。 “唐夫人。” 商泽修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瞧见她身上穿着的,正是自己与自己送给何宁那一件幽兰一模一样的旗袍。 伪幽兰。 他眼底带过意思讽刺的笑意,原来真的就如何宁所说,面前的这位唐夫人,真是爱级了幽兰。 唐夫人眼里头就只有对商泽修的好奇,没注意他带过的那一丝嘲讽。只在许久之前听过的商家大少,儒雅俊朗,貌若潘安。今天一瞧,果真是那样。 六年的时间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成熟稳重,似乎,更加有魅力了一些。甚得她的意…… “商少这回来,是要找商夫人?” 唐夫人面带疑惑的瞧着商泽修,让商泽修的心微微乱了起来。“有人说看见他来了唐家,我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来应。” 唐夫人看了看那些堵在门口默不作声的下人们,脸色微讪,干笑两声说:“许是那枪声太乱了,没听到。” “宁儿是不是来了夫人的府上?外头太乱,我来接她回去的。” 唐夫人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愈发疑惑的看着他。“现在那枪声好像就在商家大宅那边,那么不安全,商少怎么还要带夫人回那里去?” “我自有安排。夫人只需告诉我,宁儿来过没有。”商泽修不愿在唐家多耽搁,面前的唐夫人只显得呱噪。 唐夫人这才作了一声:“哟!商夫人没到我这边来啊,不知道商少是从哪里听见的消息,要不要我让人跟着商少出去找一找?” 商泽修眼眸瞬间一凛,身上儒雅变得冷冽。“不必了。” 他转身就走,不留一丝情面,看呆了唐夫人。唐夫人轻轻咬唇,这样的男人,要是放在以前,她再年轻几岁,也许就能被他多看几眼…… 第一百七十四章 谁才是瓮中的老鳖 肖孟九才刚刚进门,迎面飞来一物,险险避开,那东西摔碎在了身后的面墙上,他才看清,那是原本放在屋里的白瓷茶壶。 “肖孟九你什么意思?”何宁语气冰冷,那双眼睛六分愤怒三分谨慎。 他背过身去关上了房门,又走到桌旁,取出怀里头的那支手枪,放到了桌上。“我只是想要你留下来。” 何宁红了眼睛,紧咬着的唇渐渐松开。“我那天来求你,你要是答应了,我就会心甘情愿留下来,你何必要来这么一出?” “心甘情愿么……”他眼神飘零,瞧着那紧闭的房门。 何宁低下了头,强忍着眼里头的泪水。心甘情愿么?她自己都没法肯定,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她可能会在肖孟九答应之后,利用肖孟九对自己的心意,又趁他不注意,偷偷离开,去找商泽修? 她心里头就只有商泽修,哪里会心甘情愿的留在乾帮,留在他的身边。 “宁儿,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他平静的询问着这样的话,就像是在跟何宁讨论着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 “那你放我离开,我要去找泽修。” 肖孟九放在手枪旁边的拳头骤然捏紧。“我不能。” 何宁心里有火,也有着在这件事情上头的委屈。随手捡了个东西,冲到了肖孟九的跟前,就要狠狠砸上去。 肖孟九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身手自然要比何宁快。他握住何宁的手腕,偏头看着她手上紧握住的那只跟茶壶成套的茶杯。 “你都已经恨到想要杀死我了么?”肖孟九心口微微疼痛,眼里头明显的失落开来。 何宁没说话,只是虽然她没说话,可那一双眼睛里头浓浓的恨意,已经说明了一切。肖孟九手上用力,让何宁握着茶盏的那只手一阵刺痛,茶盏落地,碎屑溅到两个人的脚边。 “你这么恨我,想来我是怎么做,你都不会原谅我了?那如果我说,当初是我让你何家的叔叔告诉商泽修,那狐鸾的事情,又找人去在商船上闹事,死了整整一船的人,你是不是会更加恨我?” 他语气里头淡然的无所谓,却惊得何宁愣在了原地。那双充满着恨意的眼睛里头,被惊讶给慢慢侵袭。 “你不信?我想要商泽修,想要得到你,还想要得到整个商家。商泽修一死,你就是商家的主子,只要我得到了你,也就有了商家。” “你骗我。”她收回了自己的惊讶,挣了两下自己还被肖孟九制住的那只手,发现只是徒劳之后,也就不再挣扎。 “如果真的这样,那六年这么多的时间,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偏得要等到现在才动手?你就是故意要激我是不是?” 肖孟九松开了她的手,暗沉得眸子闪过挣扎。“那是因为,我想要让你心甘情愿。只是,好一个心甘情愿,六年的时间,我竟然都没等到。” 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何宁心里的疑惑,再看肖孟九的那张脸,就只觉得仇怨。抬手狠狠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扇去,还未触及到他,何宁的整个身子就已经落进了他的怀抱。 “宁儿,我已经答应要送他们离开青州了,你安心留在我的身边,我不会亏待了你。商泽修曾经那么对你,你就真的那么喜欢他,一点儿都不恨他么?他能给你的我都能,我也能!” 何宁的反抗挣扎在他的怀中起不到一点儿的作用,挣扎了两下,竟然安静了下来。 肖孟九以为何宁是想通了,泛着惊喜的小心偷看着何宁的脸色。 “你跟那个刘司令,是不是要杀泽修跟郑司令?” 他的眸子顿时就沉了下来,不说话的算是默认了这个提问。 “肖孟九你是他的人?又或者,你们真的又什么勾当?”何宁轻轻一推就离开了他的怀抱,看着那张曾经自己最为熟悉,在六年时间里最为依赖和信任的一张脸,听了前头的那些话,现在她的心里眼里,都是满满的失望与愤恨。 “肖孟九你疯了!你看看那个刘司令是什么人,他杀了青州多少百姓?我的命你在乎,难道那外头惨死的人就没人在乎了么?什么时候你竟然能把自己藏得这么深,这么让人看不透。我曾经还把你当成了自己最信任的人……” 何宁痛心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依旧是有些觉得难以置信。肖孟九有些心疼她的样子,往前一步,她亦是往后一步,他也就不再上前了。 “我现在好后悔,那天晚上没有直接要了你。” 何宁冷笑道:“我也好后悔,竟然能对你这样的人生出这么愚蠢的念头来!” 肖孟九静静看着她,房间里头一瞬间变得压抑沉闷,只有外头那些枪声,算是激烈。何宁瞥到桌上那一把手枪,越过肖孟九就要去拿。肖孟九没防到她突然有这个动作,只是看见她想要那把手枪,明明有机会先收起来,却还是由着她拿了那手枪。 她有些颤抖的紧握着手枪,枪口直直指着肖孟九的心口。肖孟九沉着脸,竟然不怕死的往那枪口上撞来,惊得何宁往后又退了退。 “我知道你下不了手,你不舍得。” “后退!”何宁把枪往前抬了抬,用力的戳了戳他的心口。 那一动作像是一把利刃,又或者本身就是一把枪,狠狠的打穿了他的那一颗心。肖孟九低低的笑了笑,伸手快速的夺过了那一把枪,速度快的何宁自己都没瞧清楚。 肖孟九把那手枪拿在手里,随意的把玩着。何宁伸手要去抢,又被身材高大的肖孟九给轻轻挡了回去。 “想要?这东西不能给你,擦枪走火,会误伤了我的。” 何宁是恨得咬牙切齿,可偏是她的这副样子,让肖孟九觉得新鲜。 “恨我?恨我就对了,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他的阴鸷再一次摆在了何宁的面前,让她觉得,面前肖孟九,自己从来都没认识过。 “大当家,刘司令被围住了,说让你带人过去支援。”门外传来一个急急的声音,声音不大,可是屋子里头的两个人都听得一清楚。 被围住了? 肖孟九一怔,蹙眉就暗自思索开,郑嵘的人都被堵在了陈家宅子里头,分到商家的那些小兵根本就不足气候,翻不起浪。 难道郑嵘带人过来夹击了? 他眼眸微深,如果真是这样,那刘司令才是真正的被堵在了瓮中的老鳖! 放开了何宁,他黑着一张脸开门就出了屋子,何宁要跟着出去,又被他不留情面的给推进了屋子,摔在了地上,手掌落在茶盏碎屑上头,扎出好几个血印子来。 肖孟九瞧见她用力,心口骤然一紧,脚步已经提上了门槛里,又听身边的人催促的喊了一声“大当家”,这才又重新锁好了门,吩咐手下看好了里头的何宁。 码头上,秦连带着青竹跟商瑜躲在暗处,一边又担心着商泽修跟何宁会找不见他们,又探头出来查看着。 只是过了许久,都不见商泽修,更加不见何宁。甚至,连乾帮的人都已经瞧不见了。 秦连觉得奇怪,心里琢磨了半刻,才狐疑的看着青竹。青竹被他看的有些心虚,手里头又加重了一些力气,抱紧了孩子。 孩子的脸色有些发红,鼻息有些沉重,被青竹这么重力的一搂,不舒服的又哼了两声。青竹见孩子闹腾起来,只能转身去轻声哄着孩子。在手触及孩子额头的那一下,烫手的触感让青竹心里一慌。 “秦连,孩子病了!” 秦连却只是沉沉的看着她,说了一句:“你撒谎!” 青竹顿了顿,心里升起一团火来。“你说的什么话,你瞧孩子的脸色,已经不舒服了,你竟然还说我撒谎?” 商瑜在旁边瞧着,看着那孩子的脸色却是不对劲,伸手轻轻摸了摸,真的觉得有些烫手。 “秦叔,是真的,小柱真的病了,你摸摸。” 秦连把视线转移到了她怀里头的孩子,轻轻抚了抚额头,确实有些烫手,是真的病了。他收回了手,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秦连!孩子怎么办?现在乱成了这样,也不能带着孩子去找大夫,咱们身上又没药,这可如何是好。”青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的,赶忙对秦连说:“我身上还有几个钱,你去找间药铺给孩子随便找点退烧的药来含着。” 青竹一边说,一边就要去掏缝在裤子上头,装着钱的小袋子。秦连抬手就给她刚摸出来的几个大洋给打落在了地上,大洋咕噜滚,商瑜忙在后边追。 “你发的什么疯!” “是你发的什么疯!夫人根本就不是去了唐家,根本就不是去找唐夫人,你根本就是在撒谎!青竹,夫人待你不薄,你什么时候竟然也变成了个出卖主子的东西!” 秦连的质骂惊呆了商瑜,让青竹低下了头。青竹低声啜泣了起来,这才说起了事情经过,心里悔恨的不能自己。 秦连暗骂一声,又探头出去瞧了瞧外头的情况,把商瑜给拉到了里边,接过她手里头的那几个大洋。 “小姐你好好在这里等着。青竹,要是夫人跟大爷出了事儿,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事事休 肖孟九这边才刚出乾帮的大门,就瞧见了站在乾帮大门前的商泽修。他的衣服上头有些墙壁上头的生灰,显得稍有狼狈。只是他眼中的冷冽不容忽视,令乾帮所有人的一怔。 “商少怎么还在这里,我已经让人支开了刘司令的人,也给你们找了船离开青州,商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商泽修往前头走了两步,吓得乾帮的人都围在了肖孟九的身前,如临大敌一般。 “早前我就觉得奇怪,乾帮这么多的地方,怎么偏偏你要把我们跟商瑜安排的这么远。原来是想要等到今天,让商瑜一下子过不来,好分散了我们。肖大当家,真是好心思。” 肖孟九淡淡笑笑,说:“商少多想了,那屋子,是瑜儿自己选的,你可以亲自去问她。” 商泽修蹙眉,心里不满商瑜怎么会跟肖孟九这么亲密。虽然那屋子真的是商瑜自己选的,可是他不信,肖孟九在这件事情上没动手。 当初何宁是要商瑜跟他们一块儿住的,可是商瑜非要自己住一个屋。商瑜这么听何宁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再这么乱的时候还要忤逆何宁的意思,这么一想,就只能是肖孟九跟她讲了些什么,才让商瑜这么坚决的要自己住在一边。 “宁儿呢。” 肖孟九眸子沉了下来,故意问他:“商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能藏着你的女人不成?” 商泽修觉得,在这样的枪林弹雨中扯这么些白话真是有够愚蠢的。看着那紧闭的乾帮大门,他懒得再瞧肖孟九,提步就要上前去。 肖孟九转身吩咐身边的人,先去陈家老宅支援刘司令,从后头对郑嵘包抄,只管听刘司令的命令,他自己随后就到。 肖孟九吩咐完了之后,抬手拦下了商泽修。商泽修心里只担心着何宁,也更加肯定了何宁就是还在乾帮里,管不了许多,挥手就朝着肖孟九脸上狠揍过去。 可那一拳就算是用了再多的力气,还是落了个空。肖孟九闪到一边去,面带嘲讽。 “商少就这样的身手,还能杀了这么多的政要人员,真是让人吃惊不小。” “肖大当家承让了,要是大当家也有这样的心思,想必一定是国家的栋才。” 肖孟九自嘲一笑,懒得再跟商泽修纠缠,从怀中就直接掏出了手枪来,隔空对准了他。 “何宁没在我这里,我已经答应要送你们离开,识时务的就赶紧给我离开青州。我现在不杀你,是因为宁儿心里一直都有你。你现在不走,也许就走不了了。” 他给手枪上了膛,咔嚓一声脆响在现在的嘈乱里头算不得什么,可是在两个人的耳朵里,就像是惊雷一般的动静。 乾帮大门一开,何宁手里头紧握着一把小刀,后头还跟着两个被戳的满身是血的乾帮兄弟。 何宁的脑袋不知道嗑在了哪里,鲜红的血液顺着额头蜿蜒留下,一直流淌到了下巴,看着就觉得瘆人忧心。 “泽修!” 她一声带着哭声的叫喊,扑在了商泽修的怀里,眼睛死死盯着惊愣在一边的肖孟九。 其实在何宁打开乾帮大门的时候,肖孟九看见她额头上的伤,心口顿时就紧了起来。只是何宁的眼中就只有商泽修,在商泽修的面前,哪里会有他肖孟九的位置。 商泽修搂紧了何宁,偏过身子,让自己挡在了她的身前。“竟然大当家愿意送我们请开,那商某就承了大当家的意,就此谢过了。” 他侧着身的说完这句话,又低头查探了何宁额头上的伤势。瞧见只是有些擦伤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宁儿,我们走。” 何宁点了点头,紧紧拉住了商泽修的手,仿佛担心一个不留神,商泽修就会从自己面前消失一般。 只是他们想要轻易离开,肖孟九又怎么会愿意。再次举了枪,指着商泽修的背影。 “你要走可以,宁儿必须要留下来。” 何宁的身子一怔,紧张的把商泽修的手抓的更紧了一些。商泽修轻柔笑笑,算是安慰。 “肖大当家难道现在还要为难我们夫妻?” 这“夫妻”二字在肖孟九的耳中就仿佛是一只尖利的耳勺,贯穿了他的两只耳朵。轰鸣一声,竟然不知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脑袋出了问题。 那一声轰鸣,哪里是肖孟九自己的问题,而是陈家宅子的战火,烧到了乾帮来。 看着肖孟九被那颗流弹震倒在地上,掀起的尘土与碎屑吓得何宁惊叫了起来。商泽修是从未武昌出来的人,这样的场面见得不多,可是也有些准备。 爆炸声响起的时候,他护住了何宁的脑袋,把她护得周全。等声音停了,他拉着何宁就跑。 何宁只有小时候被何父带着出去走过一些省份,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青州。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就算是现在时代正乱,偶有枪声,也不及前几天刘司令进了青州就开杀的场面,更加没有经受过流弹的惊吓。 这样的何宁,吓得哪里还有得力气。 厮杀声,枪击声越来越近,何宁竟然着了魔一般的回头去瞧肖孟九。只见他被流弹击倒,趴在了地上,全身都是血。只是他却没喊一句,而只是盯着她看。 何宁的心一下子就痛了起来,她虽然痛恨肖孟九,可是她也了解肖孟九。她一眼就瞧见了肖孟九眼里头的担忧,不甘,还有不舍。 那双眸子在对她告别,让她快走…… 商泽修只当何宁是吓得腿软了,正要弯腰抱起何宁,就见何宁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了力气,抓紧了商泽修就往前头跑。 只是他们刚刚过了个转角,就给从另外一边赶过来的小江给截到了。 “头儿?嫂子?”小江有些惊喜,虽然知道商泽修跟何宁应该还是在青州,可是却在商家没寻到人,更加不知道他们是去了哪里。 跟着郑嵘的人追着刘司令打到这里,竟然能够遇上平安的两个人! 商泽修松了一口气,“郑司令打回来了?” 小江满脸的兴奋,这是跟着陈景俞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体验过的激烈。“来了!刘司令想要夹击钱副官,谁知道郑司令带人过来。他还想借着乾帮的支援来个包抄,谁知道郑司令技高一筹,把他们直接就打了个落花流水。” 商泽修喊停了还在继续兴奋的小江,把何宁抓紧在了胸口。“我们要离开青州,回上海,你要继续留下就留下,要跟我走就立刻走。” 小江低头沉默着,几秒之后,才抬起了头,那双眼睛里头闪着亮色。“我想要跟着郑司令。” 商泽修点头,正要拉何宁走,又发现何宁还在往后头,瞧着肖孟九的方向。 “宁儿。” 小江看着何宁的样子,也劝道:“夫人,你们快离开吧。现在军里的人都要拿郑司令开刀,姓刘的只是只出头鸟而已。郑司令打完这一场,后头的日子也不消停。” 何宁却只是瞧着那后头,并未搭理他的话。商泽修知道,她是心里还担心着肖孟九。幼时两人就相识,这六年的时间来,也都是肖孟九在陪着她…… “宁儿,你要是放心不下,我过去看看。” 何宁这才回了神,轻摇头。“不比了。小江,冬香是跟你在一起么?” 见小江点头,她又说:“你跟冬香说,如果她要来上海找我们,就去英租界旁边的商家老宅找。告诉苏禾柳,让她好好过。” 两人到了码头,商瑜远远就看见了他们,忙着一边挥手,一边喊着。刚喊了两句,又被青竹给压了下去。 “小姐,你小心点儿。” 商瑜白了她一眼,因为刚才的那些话,对青竹撒谎,差点害了自己爹妈的事情,耿耿于怀。 青竹心里还在悔恨自责,被商瑜这一眼,更加觉得愧疚难安。 两人走的进了,商瑜才瞧见何宁额头上有的伤,吓得又呜呜的哭了起来。何宁只得轻声笑笑,哄道:“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真的?” “真的。” 商瑜这才有些放下心来,又转身去指着在一边捂着心口庆幸的青竹骂道:“我妈回来了就算了,今儿算你命大,要不然,你等着!” 何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容不得多想,肖孟九给他们找来的那艘船就开始催了。那船等了许久,要不是受了肖孟九的命,这样乱的青州,谁还敢要接活! 秦连从一边慌忙跑来,瞧见了已经回来的商泽修跟何宁,这才舒下了一口气。几个人上了船,瞧着还乱着战火的青州,一时之间,竟然复杂的不能言语。 商家废宅里。 “司令,事情已经办妥了。” 郑嵘抬眼看了钱志彬一眼,问他:“人找到了?” 钱志彬点了点头。“找到了,找了个会摸骨的人,大体上看了看,确实跟司令相差无几。” 郑嵘满意的点了点头。“是个什么人?” 钱志彬顿了顿,说:“是商家的二少爷商家玮。发现他的时候,他抽了太多的烟,已经没救了。” 他越发的满意,阴沉杀戾的眸子突然对未来有了一丝向往。“手下的兄弟们都安排好了么?安排妥当之后,一把火烧了这样!” 听说,这一场军里的内战打了两天。 听说,青州烧毁了许多的房屋,死了许多的人。 听说,曾经富甲一方的青州商家,一夜之间,人全都消失不见了。 听说,郑司令戎马一生,却是战死在了青州,终于成了这一场内战里头的一抹亡魂…… 何商初到上海 离开了青州,商泽修带着商家人往北走,终于是到了上海。 何宁第一次来上海,以前总是听说上海漂亮繁华,现在一看,却也不尽其然。该富的确实富裕,漂亮高大的房子,商街就有好几条。 那些男人女人,低头行走,驻足交流,言行举止都透着优雅。 上好的衣料,最新潮的款式,耳坠发饰和首饰,相比较那些流行语青州的东西,青州确实就是个小乡下。 可是瞧着这大街上的,却也不差穷人。 商瑜小声嘟囔着:“我还以为上海能怎么样呢,原来这里的穷人连衣服都没得穿。” 何宁顺着商瑜的目光瞧过去,只见一个乞丐光着上身,上身处被人踢打了好些地方,青青紫紫的。 又一转眼,从那乞丐的身后走出一个小的,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破旧的衣服,原来竟然是一家。 一个手拿着报纸,带着毡帽的的男人从旁边走过。小的瞧见了,上前就伸着手要钱。 男人摸了几个大洋,远远扔给了那孩子,嫌弃的样子让何宁瞧着都心疼。 “谢谢先生,谢谢先生!”他连谢了好几句,这才回到了自己大人的身边去。 商泽修这才说:“上海繁华,有钱的人都大方,出手阔绰。” “可是他手脚健全,为什么不去找事情做?” 商泽修淡淡笑了笑。“上海地方大,帮派势力也多。英祖法祖,还有日本人,看着平静,其实最乱了。这样的世道,人人都小心的求生存,哪里还能随便更换工作,更加就难找到工作了。” 青竹听到这,低下了头,满心愧疚。在来上海的路上,何宁倒是问了原委,青竹也都自责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何宁虽然没有生孕过,可是她也养了商瑜六年,如亲生的一般。青竹那还是自己的亲生,受迫于瘸五,她能理解。 只是秦连觉得他是青竹的丈夫,因为这件事情差点让何宁跟商泽修送命,心里自责愧疚,一路上没跟青竹说话,自然也就不会有好脸色。 商瑜年纪小,可对何宁更是维护的紧。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是对青竹,已经不再像从前了。 何宁瞧见了低着头的青竹,心里微微一颤。难道她傻到想要离开自己的身边,再另寻出路? “青竹,孩子的烧退了么?”她伸手轻轻探了探孩子的额头,灼热倒是降了下来,只是趴在青竹身上沉睡着。 “夫人……” “烧退了就好,一会儿我们安定下来,再带去医院瞧一瞧。” 青竹眼里有了些泪,忍着不让掉下来。秦连瞧见了只是一声冷哼,又绕到了商泽修的身边去。 “大爷,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商泽修颔首。“只是那宅子许久未打扫,估计都已经住不了人了。” 秦连哂笑,说道:“我们人多,一会儿就能打扫好了。” 一行人到了商家的祖宅,破旧的大门上头朽朽的挂着“商家”两个字,瞧着确实是许久都没人来过了,颇有一种鬼宅的感觉。 何宁瞧着那宅子,突然说道:“泽修,我们来上海,是不是来错了?” “怎么了?”商泽修低头看她,不解的望着她脸上的认真。 “小江也说了,郑司令的事情还没完,那些人,也一定还在找你。我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回了商家祖宅,是不是还得惹来麻烦?” 她的担忧商泽修自然想过,心里闪过忧虑,面上却笑着说:“上海是用租界来说话的,你放心。再说,你还在这里跟外国人合办场子,我们有盟友。” 听得商泽修这么一说,何宁的心终于是稍微安下来了一些。进了这宅子里头,才知道什么叫做破败。 商泽修从前来上海谈商,住的都是豪华的酒店,虽然知道上海有个祖宅,可是从未进来过。今天这一瞧,连他自己都吓的一跳。 这哪里还能住人,破损坍塌的屋顶连雨都不能遮挡了。 “这些混帐东西!算着青州里这里远,竟然每年拿了钱却不管理宅子!”商泽修当场就发起了火来。 商家雇了人,没半年都要来打扫商家的祖宅,钱是直接一年付清的。只是如今看来,那些人只是拿了钱,并未好好管理宅子。也真像是商泽修说的,商家的基业实在青州,而青州离上海相聚那么远。 俗话都还说,天高皇帝远。谁能料到青州突然之间出了这样的事情,亲眼瞧见了这一幕。 商泽修被气的不轻。原本以为着这祖宅里头只是有些落败而已,谁知道,竟然是这样…… 何宁轻轻拉了拉他的手,笑道:“我们去瞧瞧后院,或许后院还能住人。” 商瑜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房子,有些悲从中来。小时候商老太太疼她,之后又是何宁宠她,苏禾柳、禾笙,还有那肖孟九,谁不是样样都依着她。 可是现在的生活,竟然流落成了这般的光景。 “商瑜,快过来,别丢了。” 商瑜这才回了神,紧追着何宁的步子,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虽然说还能住人,可是那歪歪斜斜的房顶,也像是随时都能塌下来的样子。院子里头杂草丛生,都到齐一个人的腰了。 “大爷,我身上还有几个大洋,不如我去瞧瞧哪里有便宜的房子?” 商泽修冷笑一声,“几个大洋就想要再上海买宅子?这些年我给的钱也不少,也能在上海的地头儿上买个不错的宅子了。” 秦连住了嘴,只能低头站在一边。 何宁看了看商泽修的脸色,轻喊了一声:“泽修。” 商泽修沉着眸子,拉着何宁的手就走朝了另外一边。何宁不知所以,只能是乖巧的跟着他。现在这个模样,她瞧着也心疼难受。 到了一处地方,地方虽然小,但是好在上头的砖瓦还在,屋子也够结实。只是,那是间祠堂…… 商泽修让秦连把商家祖宗的牌位都摆在了抬上,秦连应了一声,拿着那手提箱就走了过去。青竹抬眼,那上头的破烂的布幔上头都挂了一些蜘蛛网。 把孩子放在了一边,她捡了墙角的一支扫把,动手就开始打扫了起来。 青竹手脚利落,只一会儿,就把贡台给扫了出来。秦连打开箱子,把那些牌位恭敬的给放在了贡台上。 商泽修就地一跪,低头自责。他没护住商家,就连这商家的祖宅,都落败成了这般模样。何宁就站在他的身后,自叹一声,也在他的身边跪了下来。 “房子破了我们可以再修,人齐了就好。” 商家听见青州传来的消息,只是好几天之后了。何宁吐出了嘴里头的酸枣,冷冷的望着秦连,说不出一句话来。 “夫人,你现在身子重要,我也是犹豫了半天,觉得这事儿不该瞒你,才跟你说的。如果你身子不舒服了,一定要跟我讲,我,我去找医生过来。” 何宁如鲠在喉,张了张口,却只能又闭上。 好几分钟之后,才问秦连:“禾柳跟禾笙呢?” 秦连摇了摇头,又说:“夫人,乾帮还在,肖孟九没死。” “没死?怎么会……”她亲看瞧见那流弹把他击倒,他身后的尘土碎屑遮盖了他的身体,尽管隔得远,可是何宁也能瞧见他满头的鲜血。 他明明想要说话,可是却一声儿都发不出来,只能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 “听说那流弹只是击中了他的背,腿上也有了伤。乾帮里头也不缺真正衷心他的人,出来把人送到了医院里头,命倒是捡了回来,只是,怕是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了……” 这算什么?恶有恶报么? 那一天知道了肖孟九的那些事情之后,她在看见了肖孟九被击倒在地上的时候,她在受了惊吓之后,心里没有快意,只有说不出来的难过。 何宁不懂自己是在难过些什么,是觉得肖孟九隐藏的太深,自己太过失望?还是觉得一个刚刚还站在自己面前孤傲一世的人,下一瞬就丧失了生命,所以觉得惋惜? 或许,她在这六年间,对肖孟九也曾经生出了感情?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个激灵,忙又问秦连。“商泽修呢?” “大爷还在跟那些外国人谈商呢。”说起那帮人,秦连心里就气愤。“也不见得他们有多了不起,怎么就能这么欺负人。开始还说商家已经倒了,不承认大爷就是曾经的商大少。后来大爷找了人,他们这才认可了大爷。可是后来又说咱们违了合同,现在正在闹呢。” 何宁冷哼一声,“让你打点的关系都打点好了么?” “打点好了,只要大爷跟那帮人谈好了,拿了利润分成之后,就直接转到咱们的银行账户里头。”想了想,秦连又小心的问何宁:“夫人,你还没跟大爷说么?” 她柔柔的笑笑,右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明天是他的生日,明天再跟他讲。” 秦连一愣,随后才想起,明天确实就是商泽修的生辰了。只是现在不比从前,只能一切从简。不过盼了这么多年,自家夫人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也算是一桩大喜事儿了。 “成!我跟青竹说,让她准备准备。” 何商借给肖孟九的陈掌柜 一大早,商泽修准备妥当,又要出门去。何宁喊住了他,把手里头的那碗亲手煮的长寿面端到了他的面前。 “昨晚那么晚才回来,今天那么早又要出门去,是不是昨晚事情没谈妥?” 商泽修理了理自己的领子,这临时买的廉价衣服,穿起来就是不舒服。“嗯,还得再去一趟。” 何宁笑着指了指那桌上的面。“那也得把面吃了。” “不了,我得马上就走,不然一会儿又拦不到人了。”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商泽修要见一个人,那得早早就在门口守着,就像是当初那些求他办事儿的人一样。有时候从早守到晚,也不见得能见上人家一面。 商泽修说完就要走,何宁又拦住了他。“不成,今天这面你一定得吃。” 他低头着看满面笑意的何宁,狐疑道:“今儿你怎么了?” 何宁捏着拳头轻轻给了他一拳。“今儿是你自己生辰,你倒是忘记了?” 商泽修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今天,真的是他的生辰。他一掌拍在脑门上,他倒是真的忘记了。将面前的女人揽进了怀里,轻柔的印上一吻。 “我又老了一岁,而你,正是青春年华。” 何宁轻笑出声,细声说:“是啊,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才十五,你大我八岁。如今我二十二了,你也三十了,咱们都不小了。” 商泽修沉下了脸来,冷声道:“你这是嫌我先老了?” 她噗嗤一笑,心里明白他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赶紧吃,吃完了我跟你说件事儿。” 商泽修这才笑着松开了何宁,坐下来正要吃面,又突然冷脸说:“怎么只有我的份儿,你的呢?青竹,给你家夫人再抬上一碗来。” 青竹听见声音,从门外进来,听见商泽修的吩咐之后,询问一般的望着何宁。何宁轻摇头,淡笑着让青竹退下。 青竹抿口笑着,心底下是真的为了何宁高兴。 “青竹今儿是怎么了?”青竹这些天来都还在因为在青州的事情愧疚自责,许久都未曾见过她的笑颜,今天怎么突然之间就笑开了? “快吃快吃,吃完我给你说。” 商泽修瞧着她一脸神秘的样子,心里也就自然的随着她欢喜了起来。低头吃完那一碗面,这才问她:“说吧,什么事儿?” 何宁娇柔一笑,从身下座椅起身,不客气的就坐上了商泽修的腿上。商泽修微微一愣,只当是这两天忙着奔走拉关系,冷落了何宁。 “这几天忙了一些,等这些事情完了,我们就从这小祠堂里头搬出去。我昨天看了间宅子,中式的,那家人要搬到南洋,宅子急着出手……” “泽修,我怀孕了。”她语气里头透着欣喜愉悦,抓住了商泽修的大手,轻轻放到了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商泽修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的把这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你怀孕了?” 何宁害羞的点了点头,又低下了头笑开了。 “我这是,要做爹了?” 商泽修心里实在是高兴,心中的惊喜让他更加抱紧了何宁,在空中转了两圈。吓得何宁搂紧了他的脖子,惊叫连连。 青竹听见喊叫,吓得跑到了门口,这才瞧见商泽修欣喜若狂的抱着何宁,还在转着。 “大爷,快停下,夫人现在有了身子,得小心!” 商泽修听见这句,这才觉得自己确实是莽撞了一些。何宁红着脸嗔了他一眼,骂道:“又不是第一回做爹了,你兴奋个什么什么劲儿!” “那不一样,你是我夫人,我喜欢的人,我怎么能不高兴?”这些天来,商泽修的那双眼睛里头第一次闪起了亮色,熠熠生辉。 何宁伸出一根指头轻点他的唇,蹙眉道:“泽修,这话要是让商瑜听见了,她会不高兴的。” 商泽修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后又恢复了之前的欣喜。“商瑜也是我的女儿,自不会亏待了她。只是当初我没认真的做一回爹爹,这一次,我可得好好弥补回来。” 他眼中的欣喜和宠爱让何宁心口一暖,也顾不上青竹在场,又扑在了他的怀里。 “泽修,这份生日礼物,你喜欢么?” 商泽修儒雅俊朗的笑颜越发开朗,像个孩子一般的傻笑着。“这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生日礼物。” 一旁的青竹听了这话都觉得红脸,低头笑着又跑了回去,屋子里头又只有何宁跟商泽修了。 “你是不是早就瞒着我了?” “我也是前两天去看了医生才知道的。泽修,原来我不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我现在也有孩子了。” 她扬起的小脸上全是认真,丝毫没有开玩笑的迹样。商泽修欢喜的眸子瞬间一沉,怒道:“是谁这么说你?” 何宁想了想,是谁?是乐冬,还是林一琪? 轻轻笑笑,她自己也就放宽了心。“不管是谁说的,总之我现在怀上了。泽修,我们有孩子了。” 商泽修亦是眉眼含笑,百般柔情。“嗯,我们有孩子了。” 商泽修还得去外头拉关系谈生意,商家还有这么多的人,不可能只能指望着那个破工厂里头被压榨得可怜的一点儿钱来过日子。 商泽修有商泽修的交集,何宁也自然有她的办法。 “青竹,让秦连帮着打听的地址,打听清楚了么?” 青竹应了一声,从上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来,上头小小的写了一排字。何宁看了两遍,默记在了心里。 “捡上几样首饰,我们出去当了。” 青竹却杵在原地,低着头有些为难。何宁蹙眉看着,问她:“难道东西也差不多被当光了么?” 青竹微微点头,紧紧咬唇,有些为难。何宁常常舒出一口气来,低头瞧着自己的肚子。 她的身体有些偏瘦,现在刚刚有了身孕,但是营养也得跟上。他们从青州带来的钱财大多都被商泽修拿去应付关系去了,留在身上的,也只能是暂时管上几天的温饱而已。 这样下去,未出世的孩子,青竹的孩子,商瑜,也都是要长身体的时候,缺了粮可怎么办? 何宁打定了注意,拿了件外套就要往外头走。青竹想起那件外头破了个角,还没来得及缝上,只得说:“夫人,上海也不见得有多安静,我去把人带过来就成了,你在家里等着。” 都说头三个月是最紧张的,何宁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心里也明白这个意思,又放下了那件外套,点头应了下来。 青竹出了门,按着那纸条上头的地址找了过去,为了省钱的她没敢坐拉车,走了好几条街好几条巷,终于走到了那家店的门口。 只是她在门口犹豫了好久,都没敢踏进那店门一步。 从店里头出来的客人都侧目瞧着犹豫在门口的青竹,好奇着这样的店门前,怎么有个不长眼的女人敢在门口逗留。 青竹紧紧咬唇,忍受着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往她身上看的眼神,最后实在忍不过,跺了跺脚才离开了。 只是她才刚刚转了个角,就被人给一把拉住,捂住了口鼻,往巷子里头拖走。青竹吓坏了,闭着眼睛拼命的挣扎,狠狠一脚,也不知道是踹到了哪里。 只听那人一声闷哼,竟然松开了她。 “救命!”青竹大声呼喊,提起步子就往巷子外头跑。 “青竹,是我!”那人忍着疼痛,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青竹的步子猛然停住,小心翼翼的侧身回头偷看了一眼,确认是自己要找的陈掌柜,这才舒了一口气。 “陈掌柜你这是做什么,你知道你差点把我吓死了么!”青竹白了陈掌柜一眼,一手还抚着心口。 陈掌柜紧紧捂着自己的两腿间,活了这大半辈子,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狠狠揍了一回。不仅是自己的命根,还有身上,腿上,都给青竹盲目的乱打给打得发疼了。 “我不过就是想要青竹你别乱喊,谁知道吓到你。” “你连我的鼻子都给捂上了!”青竹心里正有火,一说起刚才的事情,就更加忍不住了。 陈掌柜觉得痛意稍减了一些,才勉强的站直了身子。“你怎么来上海了,夫人呢?” 青竹这才记起了那件事,上前就抓着他的衣领子。“夫人要见你,我特地过来寻你的。只是你那店,那店我不敢进去……” 陈掌柜先是惊喜,后头脸色又微微僵了起来。“那店,实在是肖大当家的意思。最近那店里头丢了许多外乡来的丫头,现在那些人只要瞧见面生的就要抓进去。你福大,刚巧遇上我回来。夫人没事儿吧,人呢?” 青竹发生的事情陈掌柜自然是听说了,听说那商家都烧的一干二净,什么都不剩了。想起在青州的日子,陈掌柜不免有些难过。谁知竟然能在上海瞧见青竹,又听青竹说,何宁也来了上海,他虽然被肖孟九借到上海来管理生意,可是骨子里头,还是顺着商家的。 带着陈掌柜到了商家的祖宅,他抬头瞧见了商家大门上朽朽的那两个字,不由得就红了眼睛。青竹站在另外一边催促着:“这边,咱们走后门。” 何商预谋后路 进了商家,陈掌柜的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在商父年轻时,带着他来过一回。那时候的商家祖宅还有人照顾,中式古宅,古色古香。因为是曾经某位达官要员的府邸,更显得尊荣华贵。 如今…… 青竹把他引到了祠堂里,何宁已经在那边坐着等了许久。二人相见,都不由的湿了眼。 “夫人!”陈掌柜向来都尊敬她,听见商家出事那一天,他像是个丢了家的孩子,竟然不顾店里头还有客人,一个中年的男人,竟然兀自的就哭出了声音了来。 “陈掌柜进来可好?啊,这里是上海,我也得叫你陈老板了。”何宁微微笑笑,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又亲自的给他倒了杯茶。 他感激接过,笑着说:“夫人见外,直接唤我名字就行。” 何宁一怔,随后有些尴尬道:“我忘了你的名字。” “陈顺才。” “陈叔。” “夫人,不敢……”他的眼睛又是一红,激动的半响说不出话来。何宁又是笑笑,让他瞧着那笑,心里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夫人,要不是今天看见青竹,我还不知道你来了上海。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上海,难道就一直住在这里?”他环顾了四周,瞧见了那些个商家祖宗的牌位,不由得又梗咽了起来。 “我来上海这么多年,从来都想起来过再来这看看。我真是对不住老夫人,对不住少爷。” “现在也没了商家,我们也只是来上海讨生活的人。我不叫你陈掌柜,也不叫你陈老板,我只是喊你陈叔。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一家人。” 这些年他听多了好话,却根本就及不上何宁亲口说的这一句。心里的感动延伸至脸庞,他满目的感激。 “夫人……” 青竹亦是红了眼,远处的临时隔出来的房间里传出孩子的哭声,青竹慌忙的跑了过去,哄孩子去了。 何宁看了他一眼,又给他重新倒满了一杯茶水。“陈叔,泽修已经回来了。” “什么?!”陈掌柜惊讶的看着何宁,似是不相信何宁刚才说的话。后又见何宁满脸的认真,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这才哭笑起来。 “少爷真的没死,真的没死。” “现在该叫大爷了。” 何宁细细的给他说了那些事情,说了陈景俞,说了钱志彬跟何珊原,也说了石军长跟刘司令,说了郑嵘,更是说了肖孟九。 陈掌柜一掌拍在案桌上,怒道:“我说这些天怎么有乾帮的人上来,把我盯得越发紧了。乾帮那些人还说,是因为青州乱了,肖大当家放不下我,原来竟然是这样!” 何宁叹了一声,想起临别时他的那个样子,心里就揪得难受。长舒一口气,她淡淡勾着唇角,“陈叔,留下来吃饭。这里不比当初,只能是简单几个菜了。” “嗳,嗳。”陈掌柜一连说了好几遍。“我记得,今天是少爷,大爷的生日呢。” 她眼露满意。“你上心了。” 商泽修今天回来的倒是早,进了门把外套一脱,抱着何宁就亲了起来。“我的妻儿想我了没有?事情刚办好,我就赶回来了。” “办好了?”她眉眼含笑,不施粉黛就已经足够美丽。 商泽修颔首,“暂时同意先给我们打通关系,只是无利不成商,也要分上一笔。” 何宁抿抿唇,说道:“那便先算着他们的份,到时候再说。” 他低头哂笑,“难道你到时候还想要卷钱跑了?” 她狡黠眨着那双秋眸,嘴角泛开笑意。“现在咱们家人又多了一口,我得给这小东西留后路呢。” 商泽修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骂:“你倒是鬼主意多。上海不比青州,总得多注意一些,不能被人瞧出破绽来。” 何宁指着他笑开,“我就知道你也怀了这样的心思,你还好意思来说我?” “大爷,夫人,该用饭了。” 秦连走了进来,一边抬着一碟小菜,笑盈盈的就放在了案桌上头。商泽修看了看那些菜,比平常几日吃的要稍微好一些。 “今天虽然是我生日,但是花销也太大了一些。现在到处都要用钱,你又有了身子,能省一些是一些,你肚子里头的要紧。” “爹爹真是偏心,是不是有了弟妹就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商瑜也端了碟小菜进来,听见了这话,面露不满。 商泽修沉沉笑笑,转身去轻轻捏了捏商瑜的脸蛋。商瑜嫌弃的闪开到一边,不满的嘟囔说:“我不是小孩儿了,你别总是捏我脸,就算你是我爹爹也不行!” 何宁有了身孕这件事情,在商泽修出门之后就已经找商瑜说过了。当年商老太太特地把何宁喊道跟前,当着商瑜的面跟她说起了孩子的事情,商瑜还闹了一番。 就是在青州的这一回,商瑜也闹过别扭。 只是这一次,商瑜只是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听了一截,还好奇的抬起头来盯着她的肚子看,傻愣愣的问出一句:“他是弟弟还是妹妹,跟我长得像么?” 许是因为在青州的这一份经历,那些横尸在乾帮门口的尸体,让商瑜更加珍重亲人之间的感情吧…… 商瑜闪到了一边,却是跟何宁在谈笑,口里头都是说着还在她肚子里头的弟弟妹妹,语气里头还有着那么点期许。 商泽修看着商瑜的脸上脸上的真诚,心里的担忧也都放了下来。青竹刚好进门,瞧见正在看着商瑜的他,轻声说道:“今天夫人跟小姐谈了心,小姐并没有什么说什么,反倒是还有些高兴。我看着小姐这一回,是真的长大了。” “泽修,今天你是寿星公,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快些过来啊。” 商泽修勾着唇笑,走到何宁的身边坐定,又招呼着大家坐下来吃饭。何宁瞧了瞧外头,问青竹:“陈叔还没弄好么?这些菜就够了,快些叫他过来吃饭。” 他狐疑的看着何宁,问:“谁?谁来了?” 正说着,陈掌柜端了碗汤出来,瞧见在正坐在桌前的商泽修,心里激动的差点把手里头熬了半天的汤给洒出来。 “少爷!” 商泽修愣了愣,这才瞧清楚,原来真的就是自家店号里头的陈掌柜。一时之间,恍若才是昨天,可是其实,竟然已经过了六年了。 “陈叔,快过来坐下,我们要吃饭了。” 陈掌柜一连应了好几声,放下了汤,捡了个门边的位置坐下。秦连愣了愣,笑说:“陈掌柜,你做那干什么,我这都给你留位置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指了指商泽修身边空出来的位置。 陈掌柜一愣,他从未尝试过跟主子一张桌子吃饭。商家虽然落败了,可是规矩还是得有的。何况,这是商家祖宅的祠堂,更是要讲规矩。 商泽修看出了他心里头的顾忌,沉了沉眼。“现在我们都住在商家的祠堂里头了,早就没了规矩,老臣你就不要顾虑这么多了,快过来坐下。” 陈掌柜咬了咬牙,终于是挪到了他的身边去坐定。 “好了,一家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吃饭吧。” 这“一家人”三个字,让陈掌柜的心里变得热乎,这活了半辈子,眼泪就属于今天流的多了。 商瑜放下了筷子,看着陈掌柜又说:“陈伯伯你真是的,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你偏要像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一点儿都没有从前的样子了。爹爹过生日,我妈肚子里头还有个小人儿,你就非得这样?” 这话又让陈掌柜身子一震,瞪着那双眼睛,直直望着何宁,惊喜道:“夫人,有了身孕了?” 众人皆是一笑,陈掌柜捂着心口哈哈大笑起来,又起身走到那些牌位边,恭敬有礼的拜了拜。 何宁笑颜盈盈,忙喊他过来:“陈叔快些过来,饭菜都凉了。” 商泽修的在上海虽然不比在青州,可是这些日子的努力也有些了成效。商泽修点了点手里头能拿出来的现钱,轻声对有些泛着困意的何宁说:“现在我们手里头的钱也不少了,我不准备存在上海的银行里,我想要换成金条,到时候好带着走。” 何宁突然抓紧了商泽修的手,瞪圆了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商泽修瞧见她的样子,紧张的以为何宁是身子不舒服,转身正要去喊青竹叫医生过来,就听何宁惊喜的说: “泽修,他动了!” 商泽修盯着何宁凸起的肚子默默看了半响,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她的话。“动了?没动啊。” 何宁轻声笑了起来,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头。果真,那小东西在里头正折腾的欢。 商泽修把脑袋贴在她的肚皮上,脸上是为人父的幸福。“小东西,把你妈折腾坏了,你出来我可饶不了你。” 何宁嗔了他一眼,骂道:“还有几个月孩子就生出来了,到时候,上海这边的事情能脱手么?现在外头越发乱了,肖孟九还派人在外头盯着,我都知道的。” “这是上海,他掀不起风浪。” “我知道,我只是想在孩子出生之后,咱们最后去瞧瞧奶奶,瞧瞧我父亲,才能放心的离开……” 何商走吧宁儿 原本找着商泽修的意思,想要重新找个好一些的小家小院,住的也舒服一些。等何宁生了孩子,哪里还能窝在这破旧祖宅的小小祠堂里。 可是何宁却不愿,她说的也在理。外头世道依旧是乱的,万一哪一天又打到了家门前,那宅子还得废了。 何宁的意思,等孩子生出来,他们就去南洋,离开这个战火纷扰的国家。 商瑜越发的懂事,虽然没有再上学堂,可是只要商泽修有空,就总是缠着商泽修教她学识,就像是小时候的样子。 看着这一切,何宁是满心的欢喜。 何宁那原本还有几个礼拜的肚子在一个晚上突然就疼了起来,商泽修把何宁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紧张的不知道该先迈那一条腿。 在后头晚到了半小时的秦连抱着提前给孩子准备好的那些东西,才刚刚赶到手术室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小孩响亮的啼哭,心里陡然一松,傻傻的笑开了。 “爹爹,弟弟出来了!出来了!”商瑜显得格外的高兴,盼了好几个月,终于能够瞧见何宁的肚子里头的娃娃落地了。 商泽修像是第一回做父亲的样子,呆愣在了原地,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还未开启的门,耳朵里只剩下孩子的哭声。 秦连把手里头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高兴道:“大爷,愣着做什么,孩子出来了!” 商泽修这才回了神,才瞧见面前有个白衣的护士,怀中抱了个粉娃娃,正在挥着手臂哇哇哭的正欢实。 “我夫人呢?” 他虽然是满心的欢喜,但是他还想起,何宁还未出来。 那护士漾开笑颜,面露满意道:“您的夫人马上就能出来,母子平安。我见多了当爹的,一听说生了孩子就全都不管自己老婆了,你倒是有情谊。” 听见别人这般夸赞自己的父亲,商瑜的脸上全是得意。“我爹爹又怎么会是那些不长心薄情意的男人,这可是我爹爹!” 护士轻笑开,把孩子给商泽修抱住,转身又进了手术室里头。商泽修低头瞧着怀中软软小小,又皱巴巴的孩子,嘴角一抽,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秦连瞧着他那样子,忍不住说:“大爷,你轻点,这孩子刚生下来,骨头还软着呢。” 商瑜面露嫌弃之色,不满说道:“一看你当年就是从没抱过我,瞧你那样子,跟秦叔青姨根本就没得比。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多抱抱小柱,也就不会硌得我弟弟不舒服直哭闹了!” 商泽修脸上有些尴尬,不由的松了松手。可就是这一松手,差点把怀中的孩子给弄掉在了地上,三个人吓得魂儿都差点给飞了出去。 秦连咽了口唾沫,悻悻看着商泽修说:“大爷,你看着我的样子,多学两次就会了。” 秦连已经做过父亲了,青竹做月子的时候就全是他照顾的孩子,对于孩子,来的自然比商泽修要熟悉的多。 把孩子交在了秦连的手上,瞧着他熟悉的怀抱着孩子,那孩子确实就少了哭闹,嘟囔着小嘴儿,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真好玩儿,像只猴子。”商瑜踮着脚的瞧着自己的弟弟,越发的觉得好玩儿。 商泽修看了一眼那孩子,确实长的像是猴子。已经勾起的嘴角又收了回去,说自己儿子像只猴子,那他自己又是什么? 何宁被医生护士的给推了出来,商泽修忙伏在她的床边,替她拂去额头上被冷汗浸乱的发丝。 “累不累,疼不疼?” 何宁有些疲惫,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快抱过来给我看看。” 商泽修刚要伸手去抱孩子,医生就笑着说:“先给夫人推到病房里休息,还在在那里看也行。住院的手续还得先生去办一下。” 商泽修心里高兴,连声应着,接过孩子放在了何宁的身边,与她躺在一起,淡淡瞥了秦连一眼。 秦连领意,把那些孩子的衣物交给了商瑜,就跟着护士去办手续。 今时不同往日,孩子来的急,也没时间跟医院商量着留单独的床铺。进了病房,另外的三张病床都已经住了人了。 “宁儿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让秦连去换个单独的病房。” 何宁抬手轻轻的抚着孩子的小脸儿,并无在意。“这里挺好。” 商泽修看了看另外几张已经熟睡的病人,蹙眉道:“孩子总会哭闹,吵到别人怎么好。” 这么一说,何宁也就点了头。其实何宁心里明白,商泽修是担心孩子。这些病人都不知道是患的什么病,全都聚在一起,新生的婴儿身体最是脆弱。 他想的倒是周到。 商瑜只是个孩子,折腾了这么久,眼下早就困了。商泽修见秦连回来了,低声询问了医院的手续之后,就吩咐他带着商瑜回家休息。 商瑜不愿意,非得要守着何宁跟新生的弟弟。秦连也担心商泽修不会照顾孩子,青竹也不在身边,除了他之外,这两个人怕是连孩子都还抱不来,也就坚持留了下来。 商泽修最后只是叹了一声,让秦连去找医生换一间单独的病房。 第二天一早,何宁就被换进了花了高价钱的单独病房,商瑜守了一夜,早就累倒在了沙发上,轻呼呼的睡着了。 秦连瞧着那孩子,刚刚喝完了奶睡得正香,笑道:“小少爷生的时辰好,是长子命,有福气的人,将来大爷跟夫人,一定还有在添上几个,家里又能热热闹闹了。” 何宁看了看孩子,轻声问他:“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算命了?” 秦连大手一挥,“我们乡下的人就兴讲这个,没学过,那也听得多了。” 商泽修从外头进来,手里头拿着个暖壶。秦连看见了,忙起身去接。他把水壶递给了秦连,看着孩子又说:“当年我也是凌晨生出来,奶奶也说我是长子命,有福气。瞧我现在确实有福气,这么好的妻子,有儿有女,是为好。” 何宁听了心里一暖,望着怀里熟睡的孩子,轻轻的笑了起来。 其实早之前,何宁的心里还有些担忧。担心因为自己肚子里头的这块肉掉出来之后,商泽修会不喜欢商瑜了。只是现在看着他的这副模样,倒是也没怎么觉得商瑜不好。 又因为他刚才的那句话,心里是真的放了下来。 他上前去看了看孩子,终于还是说起了那件事情。 “手上的现银我全都换成了金条,关系什么的我也都走好了,现在只差陈叔手里头的那些事了。这几个月,他也整理的差不多,到时候遣散了那店里头的人,咱们就都能抽身走人。” “陈叔的家人……” 商泽修笑得儒雅。“早前两个月,就去了南洋买宅子去了。咱们过去之后,直接就能住人了。” 何宁颔首,心中又想起了一个人。 “他知道这一切,会不会更加恨我们?” 商泽修淡下了眉眼,依旧是轻声说:“那也是他做了太多的恶事,我们只是卷了他一间铺子的钱,不多。” 事情发生的总是突然,又像是有迹可循。陈掌柜用了自己的钱,请了乾帮所有的兄弟一顿海吃,人人酒足饭饱,睡到在了家里。第二天一早才知道,陈掌柜遣散了店里头服侍人的姑娘,卷走了店里头的所有值钱的东西。 而当人赶到商家祖宅的时候,里头空无一人,连带那些商家的牌位都不见了踪影。又赶去了医院,照样找不见人影。 上海总归不是乾帮的地头儿,他们也不敢闹事。可是青州那边,总是还要去回话的。在肖孟九让乾帮的人来上海盯着何宁跟商泽修的时候,一次来了太多的人,尽管他们尽量的装出平常人的样子,可是身上的那些痞性,又怎么能轻易改掉。 他们早就成了上海势力眼里头的异物,要不是行为还算规矩,他们早就没了性命。现在商家的人不见了,陈掌柜也不见了,一行人就只能是灰溜溜的又滚回了青州,报给了肖孟九。 他听完了消息,只是低低的笑着,自己滚动着轮椅走到门边,望着外头那一井方天的院子,想起那个一直存在脑里头的女人。 “她倒是狠心。” 他说的轻淡,没有一丝的仇恨,倒反是有些怀念。 商泽修扶着何宁下了火车,秦连拉着自己的孩子,青竹怀中抱着的正是自家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少爷。商瑜提着个小皮箱,在后头跟着。 先是找了个地方住下,等到下午的时候,几个人才一块儿去了埋着商老太太的地方,说了一会儿话,又到了葬着何父的地方,看了一会儿。 这两个地方,无一例外的被打扫照顾的很好。不仅在坟边打了围罩,看起来更加的气派,那旁边也没有什么杂草,像是刚刚才被清扫过一遍一样。 何宁心口微软,望了望旁边茂密的林子,环视一圈。商泽修走到她的身边,轻轻揽了揽她。 林子里头确实是有人,从他们刚刚下了火车,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何父跟商老太太的坟,是他喊人清扫的,每两个月,就来一回。 他知道,他们总是会回来看看这两个人的。 转了转身下的轮椅,他嘴角勾着淡笑,他知道刚才的何宁是在找自己。他也知道,他们这是要去南洋了,以后再也见不到。今天这一面,足够他念想一生了。 “走吧宁儿。” “走吧宁儿。” 微风吹来这么两句,何宁听不清楚,这到底是身边的商泽修,还是远处的肖孟九。她轻柔笑笑,点头又瞧了一道…… 肖爷情殇一 肖孟九第一次提刀杀人,不过才十岁。自从跟他的义父走散,他就又成了一个乞丐。衣不蔽体,乞讨吃食,人人瞧见都要避得更远一些。 有些人即使不忍心,也不愿意再想他的义父一般,给他吃的,给他穿的。 他想念自己的小媳妇儿,他想念他义父的女儿。 阴差阳错之下,他帮着隐藏了正被仇家追杀的乾帮帮主。就因为这件在他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他顺理成章的进了乾帮。 虽然年纪小,可是他有头脑,有计谋,成了乾帮帮主面前最得力的人。 就是那一年,他终于提刀杀了人。第一次杀人,他全身冰冷,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他瞧着满是鲜血的那双手,突然萌生了退意。 可是乾帮规矩他懂,进了乾帮,就不是那么好出去的了。他受够了自己在外头乞讨的日子,却也更加不想提刀去杀人。 他转眼望着坐在主位上头对着手下责骂的帮主,这才惊觉,原来他想要的,就是那么一个位置。 这时的他,已经是帮主更前最得力的人手,他真的算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只是,他始终都不愿意被人压着,他想要独坐那个大当家的位置。 他的野心逐渐的被帮主知道,帮主对他留了心,削减了他手里头的职权,不再对他推心置腹,不再把他当成自己的接班人,而是愈加的亲近信任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总是小人得志的在他的面前炫耀。“瞧,现在帮主最信任亲近的是我,将来我当家,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你手脚打断,丢出乾帮。从前你有多得意,我现在就让你有多落魄。” 这句话彻底的激怒了他。他独自收买人手,发展自己的势力人脉。他亲手杀了当家的帮主,把总是在他面前得意的小人手脚打断,扔出了乾帮大门。 他永远都记得,那人手脚被打断时的惊慌恐惧。看着他的眼里头再没有得意,有的就只有对他的恐惧。 “这是你当初的愿望,我今天还给你,你觉得怎么样?”他阴鸷得眼眸带着一丝激动,像个邀功的孩子一般。 他疯了! 那人不敢说,只能是带着恐惧看着面前刚刚撺掇了乾帮大当家位置的人,那个原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他担心自己一说话,就被这个心狠手辣的人给拔掉了舌头…… 那一年,肖孟九才十五,就已经坐上了乾帮大当家的位置。 他一路把乾帮发展的越发荣盛。青州再也没了地方势力的帮派之争。因为肖孟九不容许这个地方有别的地方势力存在,他的乾帮成为了整个青州唯一的帮派,他肖孟九也成了青州的巨头老大。 所有人都怕他,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心生敬畏。他把乾帮管理的有条不紊,从未出现过乱子。手下的人还算得上规矩,比前当家要更加深得人心。 所以,青州所有的人,都默认了乾帮大当家就是肖孟九这三个字的事实,所有人都庆幸,乾帮现在是归他管。 遇上猴三儿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位老板谈事情。猴三儿却没有眼见力的偷了那位老板的东西。 老板震怒,要当场把他打死。 肖孟九看着猴三儿,突然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想到了失散许久的义父,想起了他的小媳妇儿。 他为猴三儿求情,以他的身份,要一个小偷的命,对方又怎么会为难不给。于是,猴三儿就留在了乾帮,成为了肖孟九的左右手。 他确实满意,猴三儿果然是他看中的人。猴三儿有能力,有勇气有魄力,是个得力的能手。 于是,在猴三儿跟了肖孟九两年之后,他成为了乾帮的二当家。 有了乾帮二当家的助力,他愈发的清闲。他游走在富家家族各种无聊的饭局,认识了不少的富家夫人小姐,他糜烂过生活,却依然过的不舒心。 他曾经的失散的小媳妇儿,依旧是没有消息。 他心里紧紧念着的人呐…… 二十四岁那年,他到商家去跟商老太太谈那块儿空地的事情,路过庭院时,瞧见那个生得玲珑隽秀,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许是察觉了自己的目光,抬起头来丝毫不畏的盯着他。就那一眼,他仿佛是瞧见了自己当年的那个小媳妇儿。 他停步不前,驻足瞧着那女子。商老太太跟前不懂事儿的小丫头面带轻视,说:“许是她拿不清楚咱们商家的规矩……” 他怒了。 他打了那丫头一个耳光之后,才问自己,怒的是因为这丫头对面前女人的不尊敬,还是因为她已经嫁人了? 她怎么能嫁人呢?她不该是他的小媳妇儿么? 他对她偏袒,让商老太太卖他面子,也故意给商家的人留下了疑惑,让人猜测,他跟她的关系。 他从来都是好人,尽管他曾经也做好好人。 出了商家的大门,他立刻就派人去查,商家新进门的大少夫人究竟是谁。可那打探下来的消息,竟然让他傻愣了半响。 宁儿竟然在青州。她竟然在青州! 他自从跟他们失散,就漂泊到了青州,进了乾帮,如今已经好些年。可笑的是,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儿就在青州! 小小青州,他却从来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就在青州另外一边。 肖孟九突然想起,那天商家大婚,他往旁边的街道上来,瞧见了别人抬着的喜轿,还嗤鼻一笑。 他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样老旧的成亲?” 造化弄人,原来那人竟然就是他的宁儿。 他特地打探商家的消息,听着商家大少跟大少夫人的鹣鲽情深,听在耳里痛在心里。 每一回他偷偷在商家门口等着,就只是为了看她一眼。瞧见她满面幸福,跟在商泽修的身后,俨然一个小女人。 他市场注意着商家的消息,听着她的消息。才刚刚知道她跟着商家的姨太太出了门,后脚他就带人追了出去。 到了南山庙前,瞧见她被个男人拦在身前,心底的怒气升腾起来,燃烧了整双眼眸。 谁知,她却对他说:“当初你为我解围我还有几分感激,现在我却只觉得你讨厌!” 心骤然一痛。 与何宁之间,他总是远远相望,又不甘愿只是如此。他寻着机会就去见她,只是她从来都不知道。 他知道她与苏禾柳交好,他便接近苏禾柳。他有意让乾帮开始做生意,到时候可以跟商家拼上一拼。或许何宁也就不再觉得,他只是一个混混了。 他利用苏禾柳的交际能力,搭上了生意的人脉。他用来自己的势力,发展了乾帮的生意。 而时机终于到来。他知道商老太太身体不好,他知道商泽修孝顺,为了老太太能够康健,商泽修能付出一切。 何大夫从刚来青州的第一天,就托人找了他,是个聪明的人。肖孟九关照着他的医馆,而那何大夫,只需要在商泽修跟何宁的面前提上一个根本就没什么用的药材别名。 肖孟九安排了人,准备在商泽修回来的路上杀了他。可谁知,船是翻了,可是他的人却是没死。 尽管人没死,可是只要消息没传到青州,没被她知道,他肖孟九就多了一份机会。只是在面对苏禾柳时,他压抑了许久的激动兴奋,虽然不敢表露出来,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的额说了出来。 谁料,苏禾柳竟然告诉了何宁。可是何宁亲自走了一遭,却没发现商泽修的踪迹。 肖孟九告诉了何宁,他派人去杀商泽修。可是他没说,商泽修在武昌时,青州的所有消息都是他让人传给陈景俞的。 所以他们总能错开。 尽管如此,他还是得逞了。商家没了商泽修,他适时出现,替商家还了债,博得了好名声。 何宁固执,她用商家宅子跟两间铺子之外的所有东西,抵给了他。 她说:“我不喜欢欠别人东西,商家的宅子我不能动,泽修回来会找不到我们。那两间铺子,我先留着,有了盈利,我再还你余下的钱。” 他只能点头答应,其实他的心里,除了一个何宁,他什么都不愿意要。 六年来,他有无数的时间,有无数的机会跟何宁相处,他能明显的感觉,何宁对他的态度,从客气到亲近与依赖。 这是他最喜闻乐见的一幕。 他的心里总是想,总有一天,何宁会想要重新依靠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只要商泽修不回来,就一定是他。 他不仅可以得到何宁的人,也可以得到商家的财。尽管这个时候,商家那些可怜的财产,他根本就不屑。 商瑜在这些年里,完完全全的就已经把他当成了一家人。她的撮合借口在肖孟九看来,就最是简单别扭的。可是,也正是最合他心里的。 每每有这样的机遇,何宁总是红着脸走开,从一开始的拒绝到后头的不表态,以至于偶尔在一起的吃饭逛街,总让他的心神微漾。 他还是有机会的吧? 谁知,他回来了…… 肖爷归处二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可是他曾经也尝试着想要成为一个好人。 宁儿与他,真的是有缘无份的。他在知晓自己变成了残废,再也不能行走之后,怨么,恨么? 他在心里想过千万种的再次相遇,却不知道真的再见到她时,他的心境能够这般平静。 瘸五到了他的跟前,轻声道:“大当家,商家一行人,已经走了。” 他淡然的勾着唇角,颔首道:“关系都托好了?” “好了,他们一路直到广州,绝对是畅通无阻。”顿了顿,瘸五又有些不满的说道:“大当家你何必如此,其实这些事情,商泽修自然会处理,犯不着咱们乾帮出面。” 肖孟九眸子变得冰冷,一扫瘸五那张突然僵住的脸。“帮我做事儿,你的话是越来越多了。” 瘸五只能是闭上了嘴,又想起了什么事情,只能又接着说:“大当家,北平来了个老板,瞧中了商家那块地,只是听说那里头死了好些人,觉得忌讳,又挑了陈家的宅子,说是要推平了重新盖房子。” “难道陈家老宅死的人还少?北平来到什么大人物?” 瘸五低眉顺目,又说:“打听过了,是个生意人,祖上原本是青州人,现下北平正乱,于是就举家回乡了。” 肖孟九勾唇冷笑,“北平正乱,难道青州就消停了?有些个臭钱的还不懂得怎么保命,现在这个时候还大兴花费盖房子?真是没脑子。” 瘸五只是在一边小心的陪着笑,肖孟九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瘸五只能退下,顺手给他拉上了房门。 关上房门那一刻,瘸五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 他听见那声轰炸,带人跑回了乾帮,瞧见的就是肖孟九满身是血的躺在废墟里。所有人都当肖孟九是死了,只有他像是魔怔了一般的,从那些枪林弹雨中把他从那里头拖出来。 乾帮的人瞧见刚才还威风气势的肖孟九突然就成了这样,顿时就慌了手脚。乱世之中,枪林弹雨,谁不想保命图个清静平安,谁也不愿意再出来在枪子里头乱跑。 瘸五一抬头,那些乾帮的人都跑了个大半。 是他咬着牙,把肖孟九送到了医院。医院不想惹事,可是真要有人性命攸关,他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好在肖孟九没死,他只是不能再行走而已。 事情发生第四天,肖孟九就坚持出了院。瘸五放心不下,却也不敢阻拦。只能是问了医生去了一些药,把肖孟九又重新抬回了乾帮。 他的身体伤的严重,背上腿上全是伤,整天就只能在床上趴着。瘸五不懂医,担心用错了药,打针输液更加不跟动手。 从医院里头拉来了一个小护士,每天受着肖孟九的冷眼斥责,被骂哭了好几回。一直到肖孟九背上腿上的伤好了之后,才回去了医院里头。 他伤好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了乾帮处置犯规帮众的地方。由瘸五推着,直到陈景俞的面前。 陈景俞胳膊上头中了一枪,脑袋在慌乱中不知道嗑在了哪里,破了一道口子。虽然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但是她的那张面孔,依旧算得上好看。 “肖大当家来这种地方,不怕脏了脚?” 陈景俞恶狠狠的盯着他,恨不得上前去将他撕碎。又瞧见他坐的是张木质的轮椅,心里一阵快意,仰头就大笑起来。 “原来坏人不止我一个,肖大当家也遭了报应。大当家这腿,是残废了?” 肖孟九面不改色,只是眼眸愈加的冷了几分。“看来你胳膊上头的子弹,还是没挖出来。” 陈景俞脸色一白,想起被人活生生挖走掉的那颗子弹。没有麻药没有消毒工具,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射进她胳膊的那颗子弹就硬生生的让人从肉里挖走了。 她这辈子最为痛苦的一次体验,就是看见地上连带着那颗子弹被当成垃圾一般丢在地上的那块血肉。 陈景俞眼中的恐惧让肖孟九满意的一笑,轻声笑了出来,却让还沉浸在恐惧中的陈景俞觉得越发的阴测害怕。 “瞧,当初你要是听话,现在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了。啧啧啧,这伤,是你自己包扎的吧?这布条都黑了,怕是受了感染了。” 他虽然是笑着,可是说的却是很认真。陈景俞的心更加的慌乱,最近的她确实是觉得身体发热,口干舌燥,有时候还会出现幻觉,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要死了。 肖孟九伸出自己的手去,恶作剧一般的轻轻戳着她的伤口。“找你一回真不容易,原本以为你会跟着石军长和刘司令一块儿死,没想到你竟然能比他们多活上这么两个月,真有福气。” 陈景俞疼的倒吸冷气,后背就是冰冷的墙壁,她想要逃离,却还是只能像是被钉死了一般的杵在那里,任由着肖孟九越来越使了劲儿的戳着自己的伤口。 “那是你肖孟九的人无能,我就藏在青州,你们也找了那么久!” 肖孟九回头,扫视了一眼身后带来的手下。 “陈小姐说你们无能。” 他身后的人身子都猛然一震,眼底流露出恐惧来。谁知肖孟九又笑了起来,对陈景俞说:“陈景俞,商泽修走了,你不想他么?” 陈景俞脸色发白,心里愤恨商泽修的无情。她把自己的感情强压在商泽修的身上,还想要商泽修同等的还给自己,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可笑。 不等她说话,肖孟九又说:“可是我看着你,在男人之间游刃有余,一点儿都不像是想他的样子。现在他带着何宁离开了青州,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唯独你,在这里受苦。” 陈景俞的不甘与怨恨,全都写在了脸上,后又嘲讽一笑,眼泪顺着眼角流下。“你以为你自己呢?你这么喜欢在意那个女人,难道你心里不恨?你只是一味的取笑我,可是你自己的样子,更加可笑。” 肖孟九在轮椅上坐直了身子,眼怀深意。“我跟你不一样,我心里有她,可是我也喜欢她过的好。你太自私自大,只配成为男人身下的玩物。” 他打了个眼色,瘸五上前来,规矩立在他的身边。 “去给她清理清理,换身干净好看的衣裳。听说日本人快要打到山东了,你找个时机,把她送过去。听说他们的国家美人娇柔,把她送过去让他们也瞧瞧,我们的女人,自然也不差。凭着陈小姐的本事,他们一定会喜欢。” 陈景俞面如死灰,不敢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那些禽兽…… 陈景俞死了,肖孟九一点儿都不意外。 肖孟九虽然不熟悉陈景俞,可是他对于陈景俞自杀算是早就预料到了。陈景俞对商泽修的感情他是绝对的相信,尽管她屈曲在各个男人中间,也是因为商泽修的关系。 她对商泽修自作多情的强压,想必心里也问过一二。商泽修带着何宁离开了青州,他完完全全的跟她没有了关系。 一个人长此以往一直强撑着的信念,尽管用错了方法。可是这个信念破灭了之后,陈景俞还有什么勇气再活在世上? 瘸五长叹一声,又望了望那被关上的房门,转身离开。 肖孟九双手撑着身下的轮椅,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只是腿脚刚刚一使劲儿,整个身子就疼的厉害。 重新跌坐在了那轮椅上,他苦笑出声。 “去了南洋,你还会不会想起,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 “会吧。我做了这么多招你恨的事情,你怎么能忘记我。” “那孩子……很漂亮。” 他自言自语在窗前一个多小时,夕阳余晖照射在他的身上,曾经内心深沉,杀伐果断的他,终于有了一丝疲惫。 曾经被他留起来的那批西药,被他全数送到了医院里头。当那些医生瞧见了这么大的一批西药,惊讶的都不能自语。 上回就有警卫厅的人通报,说肖孟九的乾帮私藏了西药,原本已经被推翻的谣言,如今却变成了真实。 那些接手西药的人都不敢相信,原来肖孟九真的有着这批东西。 瘸五一脸怒容,对于自家当家被人议论纷纷感到忿忿不平。那些事情全都是何宁跟苏禾柳两个女人,受了郑嵘的蛊惑才做出来的事情,最后凭什么要让自家大家来擦屁股。 可肖孟九却不在意,他原本想要把这批西药给刘司令做人情。现在物是人非,他也看淡了许多,随着别人去了。 夜色渐深,瘸五又来肖孟九门前通传,说那个医院小护士又来了。 肖孟九冷眼蹙眉,“打发她走。” 瘸五张了张口,看了看旁边失落的女子,把手里头端着的饭菜递给了她。“大当家还没吃饭,进去好好说说。” 她颔首点头,有些紧张,有些雀跃。 “肖先生,听说你还没吃饭。”她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还在望着窗外,稍显沧桑的男人。 肖孟九蹙眉无奈的轻叹。“你来做什么。” 她放下饭菜,转到他的身前,直面着这个依旧俊朗的男人。 “瘸五爷说我的病人近来不听话,我过来瞧瞧。” “瞧好了?还不走?” 她满脸的失望与失落,后又喜笑颜开。“你就是撵我多少遍,我也还要来。过去的你没人照顾,将来的你还有我,我来照顾。” 肖孟九正眼看了她,只见她眉眼之间精神异彩,流露欢喜的样子,也确实不叫人讨厌。 原来他也还是有人在意的…… 苏禾柳一段年华 秦玉歌一脸高兴,进门就搂上了苏禾柳的柳叶腰肢,还不规矩的咯吱了她的痒痒,惹得苏禾柳咯咯轻笑。 “玉歌,你别闹了,快帮我看看,我身上穿的这一身怎么样?”苏禾柳好不容易才跳到了另外一边去,躲开了秦玉歌。 秦玉歌站在一旁嘻嘻笑着,忍不住打趣道:“你姓柳是姓对了,瞧你这腰身,如果我是男人,我准喜欢!” 苏禾柳嗔了她一眼,又来到穿衣镜前细细打量着刚刚换上身的衣服。可是怎么瞧着,都想起了秦玉歌刚才的那番话。 若是那个人,会不会也觉得自己这腰身也像是柳叶一般,他会不会也像是玉歌说的那般,会喜欢? 秦玉歌又闹着似的扑了上去,揽住了她的肩。“脸红了,脸红了,一定是有喜欢的男人了!快说,是谁?” 秦玉歌一边说着,一边又要去挠她。苏禾柳怕痒,只能是后退求饶。 “行了玉歌,我说……” 她后头的声音微不可闻,秦玉歌耳朵竖得高高,也没听见什么令人期待的东西。她的脸已经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了,明明想要跟最好朋友分享的羞涩喜悦,却总是说不出口来。 “好禾柳,你快告诉我,是哪一家的少爷,让你看上了?” 苏禾柳正了脸色,沉了脸的说:“玉歌你别乱说,我,我也没看上他。” 秦玉歌愣了愣,又巧巧的笑了起来。“得了得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这衣裳,是你新做的?” 话题转了之后,苏禾柳脸上又盈满了笑意。回到穿衣镜前,左右比照,越发的觉得满意。 “你觉得这身怎么样?” 秦玉歌有些惊讶,苏禾柳身上的这身衣服,细细看来竟然这么美。苏禾柳身段本来就生得好,穿上了这旗袍之后,越发的衬托着她玲珑的身段。再细看,竟然不知道是衣服衬着人,还是人来衬着衣服了。 “禾柳,你真美。”秦玉歌由衷的叹了一句,满目的惊喜。 苏禾柳得了称赞,笑得越发的开心。“你喜欢就好,这衣裳我还得改改。到时候你跟玉梳的生日到了,我得做礼物。现在看你喜欢,我就放心了。” 秦玉歌眼里的笑意更浓,却还是忍不住的打趣她:“你父亲是上海商会的副会长,他能同意你去做个裁缝?” 说到这件事情,苏禾柳的满心热情就被这盆水给狠狠浇熄了。有些丧气的垂着头,坐到了旁边妆台前的凳子上。 秦玉歌只觉得自己又说错了话,只得细声安慰道:“禾柳,你也别这样。其实你会这门女红,得了我们多少羡慕。说句难听的,以为你自己也饿不着。” 话音刚落,秦玉歌又恨不得狠狠扇上自己一个耳光。她这张嘴,就真的尽闯祸了。苏禾柳的头垂得越发的低了一些,心里的难过袭满了全身。 其实秦玉歌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会一门本事,确实就不能饿死,起码她能养活自己。 母亲刺绣功夫了得,她从小就跟着学。不见学会了刺绣,而已更加喜欢自己缝制衣服。上海是个大地方,旗袍风靡,各式颜色各种料子,直直的都能看花了女人们的眼睛。 苏禾柳也是女人,她也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只是那些衣服虽然好看,样式却不好。她自己想法子加点子,让衣服更加的新潮。 她记得第一次满心欢喜的把自己的成就展示在自己的父亲前,父亲却只是抱着她新生的弟妹,与新进门的继母眉目柔情。 那女人竟然还敢嘲笑她,说她做这样的事情,是降低了身份。 原本就不太喜欢她的父亲,对她就越发的冷淡失望了。 苏禾柳恨那个女人,也更加恨她名义上的父亲。他的父亲明明不喜欢母亲,却还是娶了她的母亲,让她的母亲苦了一辈子。 在母亲死后的几个月,他就急不可待的娶了心中的所爱,现在的继母。家里,越发没了她的地位。 要不是母亲还留下一个年幼的弟弟,她只怕早就离开了家里,凭着这门手艺,就这么带着弟弟过日子了。 “禾柳,我又说错话了。” 苏禾柳回了神,淡淡笑笑。“我没事儿。” 两个人才刚刚下了楼,就瞧见一行穿着整齐军装的人进了前厅。苏禾柳眼中流露华彩,刚才的低落全然消失不见,心情微微荡漾起来。 身边的秦玉歌也瞧见了那男人,一颗心猛然的跳动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守了十几年的魂儿,终于在今天跑了。 跑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禾柳,那是谁?” 苏禾柳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她的眼中慢慢亦是那男人,哪里还能瞧得清楚旁人。 “那是郑嵘,是个司令。玉歌,你瞧他是不是跟英武?” 秦玉歌害羞的低了头,抬眼又瞧见了苏禾柳眼目之间的倾慕。身子猛然一怔,原来苏禾柳喜欢的竟然是他! “原来是个司令,难怪瞧着这么英武。” 苏禾柳当秦玉歌是好友,既然已经见过了郑嵘,她也就无需再隐藏遮掩。年轻单纯的她,把她所知道的所有郑司令的事情,都诚实的告诉了秦玉歌。 说到兴起的时候,苏禾柳注视着秦玉歌,才瞧见了秦玉歌面上的隐忍与失落。她的心口骤然一紧,抓着秦玉歌的手就问:“玉歌,你也喜欢他了?” 秦玉歌愣了愣,悻悻收回了手。 “禾柳,你说的什么话。他是你喜欢的人,我喜欢他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可是苏禾柳明白,秦玉歌是真的喜欢上了郑嵘。她与玉歌闺中往来好些年,两个人都知根知底,对方什么心思,不比明说,心里就已经知道了。 而时间越久,苏禾柳就越发的不知所措。秦玉歌在她的面前,不再忌讳谈起郑嵘,她也会在苏禾柳的面前展露小女儿的娇羞姿态。 这一切,都让苏禾柳感觉到恐慌。 她找了郑嵘,问及情况。郑嵘面色依旧,只是淡然的说:“是去过秦家几次,都是谈事情的。” 政治上头的事情苏禾柳不懂,生意上头的事情她也不想去学。总是听说有军中的人跟生意上头的老板扯上关系,这点她是信的,因为苏家就是做生意的。 这么一番想,对秦玉歌喜欢郑嵘的事情,也就觉得没有这么生气难过了。 她又去找了秦玉歌,一脸正色,直接就指明了来意。“我知道你喜欢郑司令。” 秦玉歌脸色微微一白,又缓了回去。微微垂下脑袋,似在自责。 “禾柳,对不起,可是我控制不住的想要喜欢他。” 秦玉歌以为苏禾柳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是苏禾柳先认识的郑嵘,是苏禾柳先喜欢的郑嵘,而她们又是这么要好的朋友。 苏禾柳却淡淡的笑着,上前轻轻拥抱了她。“玉歌,我还没有嫁给他,我们都有喜欢他的权利。这已经是民国,我们要的是自由,不用在束缚在从前的教条里。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来质问你,我是要跟你说,我们两个公平竞争,他如果选你,我尊重祝福。他要是选了我,我也喜欢你能够宽心。” 秦玉歌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说,心里就越发觉得愧疚。她觉得这一辈子最为正确的一件事情,就是交了苏禾柳这个朋友。 只是这一段感情总是教她们看不清,苏禾柳觉得,郑嵘是喜欢自己的,他每次望着她的时候,眼中都别有柔情。 可是秦玉歌亦是觉得,郑嵘待她是不一样的,她满心欢喜,只是喜欢能够见他一眼。 这样的纠结犹豫中,苏禾柳有些没了底气。她敢去找秦玉歌,是因为她心里肯定了郑嵘对她的感情。 郑嵘说过,待她如未婚妻子。 可是现在,他犹豫在两个女人之间,这让苏禾柳觉得,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她担心自己所有的一切最后只是一场戏。 事实真的如此。 郑嵘确定了自己的未婚妻子,正是她最好的朋友,秦玉歌。 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是玉歌的孪生妹妹,玉梳。她与玉歌相熟,自然也就认识玉梳。秦玉梳说,她的姐姐玉歌就要成为郑司令的夫人,玉歌觉得愧对苏禾柳,不敢去面对曾经最好的朋友,只能让她来带一声抱歉。 苏禾柳不信,特地跑去找了郑嵘。那一天的郑嵘,眼神淡漠得让他觉得陌生。 “我确实是要娶玉歌了,玉歌也确实觉得对不住你。” 苏禾柳笑了,她站在门口,穿的还是他们第一次相见时候的那一身衣裳。她痛着心的看着他,说出了最为违心的祝福。 回到了苏家,她不再见郑嵘,整日关在房中,画着图纸,做着衣服。 她收到了郑嵘跟秦玉歌那张烫金的红色请柬,虽然心里依然微痛,但是她却已经是衷心的祝愿,玉歌能与他幸福。 可是,玉歌死了。 说是从着院子里头长长的楼梯上不慎滚落下来,不小心磕破了脑袋,丢了性命。 出殡那天,她没见着郑司令,只看见跟玉歌一样面孔的秦玉梳,跪在那口棺材旁边,哭得伤心。 秦玉梳当着所有人的面指着苏禾柳骂,说是因为苏禾柳横在自己的姐姐与郑嵘之间,玉歌受不了愧疚自责,从楼梯上跌落…… 苏禾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苏秦两家本是世交,可是如今秦家的女儿出了事儿,玉歌又是郑司令口头上对外承认过的未婚妻,秦家怎么能就此罢了。 原本待苏禾柳如亲女儿一般的秦夫人,现在听了自己唯留下的亲女儿玉梳的话,对她简直是恨进了骨子里。 一时间,所有来秦家吊丧送葬的人都知道,是因为苏禾柳横在秦玉歌跟郑司令之间,还得秦玉歌惨死。 当晚,苏禾柳就去找了郑嵘。他跟前的副官却说,郑司令事务繁重,受了指令就要离开上海。 苏禾柳心里越想越气,愈加的委屈。明明是两个人先相识,明明是郑嵘许了她要让她做司令夫人。 要是早前知道他是个伪君子,她根本就不会记挂到现在。 不顾旁人眼光,她在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夜都完全黑了下来,她才终于被请了回去。 只是她才刚回了苏家不到半小时,郑嵘就亲自来见了她。 苏禾柳眼眸冷漠带着寒霜,嗤笑道:“郑司令现在这个时候来见我,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他却毫不在意,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可是你想要见我的,不是么?” “我就知道你在。为什么不见我,是愧疚么,是难过么,是觉得对不起玉歌对不起我么?” “我确实对不起秦玉歌。”他的声音依旧厚重,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苏禾柳又朝着他的位置往前走了两步,喃喃问:“那么我呢?” 他只是灼灼的盯着她,却一句话都不说。想起在今天在玉歌的棺前,在这么多的人面前自己受下的那些屈辱,苏禾柳的心里怎么能够舒坦。 越看面前的男人,就愈发的觉得他的狠心跟滥情。 “我就知道,你能坐上司令的位置,怎么会少的了女人。没了一个秦玉歌,还有大把的女人等着送上门来。一个秦玉歌,一个苏禾柳,怎么就这么傻。” “你要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他的语气越发的低沉,腰间带着配枪的束带勒得他有些紧的难受。他把手放在配枪处的腰带,吓得苏禾柳猛然后退了两步。 苏禾柳看着他的那只手,像是要拔枪的样子。吓得猛然后退,撞倒了一旁的椅子。“怎么?郑司令现在恼羞成怒,想要杀人灭口?玉歌这才刚死,你就听信了那些话,想要一枪闭了我,为玉歌,你的未婚妻子报仇?” 她又接着冷笑两声,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哈,我倒是没发现,原来你郑司令这么重情义。” 她的冷言冷语刺痛了郑嵘,他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人,已经死在了他的枪下。 在秦家的事情,他自然也听说了一些。虽然吃惊秦玉歌的死,但是他却从来都没觉得,苏禾柳如外人所说那般不堪。 他也有自责,只是他确实是迫不得已。苏家相比秦家,是秦家的生意更大,人面更广,与他,更加的有利。 对秦玉歌,他是亏欠的。对苏禾柳,他更加的愧疚难安,所以他才来了这里。可是苏禾柳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对他这么冷眼相待。 原本他犹豫周旋在苏禾柳跟秦玉歌之间,抱着对苏禾柳的六份真心,对秦玉歌的四分作戏。他也有私心,他想要秦家的权财势力,却想要苏禾柳这个女人。 他原本以为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苏禾柳一定会气愤离开,可是她竟然可爱的同秦玉歌约定,要公平的竞争,他果真没有看错人。 他也曾经许过苏禾柳一些美好的向往,而苏禾柳从来都没来逼问过他,要他兑现承诺。就因为这样,他才能把苏禾柳记在心里。 只是,他在确定了自己的未婚妻子之后,只要有他的地方,苏禾柳就一定会避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 他失去了她。 要不是这一回秦玉歌突然死去,或许他就再也不能看见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了。 “禾柳。” “别那么叫我,我恶心!”她对他怒目而视,连带着心里都失去了一些理智。 郑嵘脸色微僵,杵在原地不知前进与后退。他不自然的站在原地,有些后悔自己只为图见她一面,就在这个时候来了这里。 苏禾柳跟秦玉歌这么好,就算是秦玉歌后来插进两个人之间,她也从来没怪过秦玉歌说一句。 秦玉歌死了,苏禾柳心里当然会难过。对他,又怎么会有好脸色。 他叹了一声,转身就走。“我要南下,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刚一转身,郑嵘的后脑勺就受了硬物重击。怒然回头,只见苏禾柳一脸不惧,愤恨的望着他。 “玉歌就这么走了,你连看都不去看她一眼,现在就走的倒是利索。郑司令,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我无情?”郑嵘脸色瞬间大变,大步迈到她的身前,拽起她的胳膊怒道:“我要是无情,今天就不会来见你。我要是无情,就不会明着跟秦玉歌说我心里头的人是你。其实真正害死了秦玉歌的人,就是你!” 苏禾柳呆在他的面前,耳朵里头就只有他刚才所说的这一句。好不容易回了神,她又觉得可笑,如果他的心里真有自己,又为什么一定要娶别人? “郑司令,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了?” 她勾着唇,眼里似笑非笑。这样的苏禾柳,更加惹怒了郑嵘。他原本不愿意说的话,现在都已经说了出来,她却依然不信,还要激怒他? 他眼中的怒火,带着私心,带着惩罚,将她推到在了她的闺床之上。 他强要了苏禾柳。 郑嵘进了苏家大女儿的屋里,直到半夜才出来,苏家的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苏禾柳之前与郑司令认识,又有着一些情愫,苏家的人都以为,郑司令南下之后,一定会回来娶她。 只是他南下之后,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苏家的人慌了,也乱了。郑司令是什么人,苏家又是什么人,在久久没有消息之后,苏家的人终于看清了事实。 苏禾柳的继母一边对她冷嘲热讽,一边又到处给她找能够最快嫁出去的人家。给她介绍了好些,她都不喜欢。 只是虽然不能做夫妻,苏禾柳却跟那帮人处的很好,朋友相待。 两个月之后,郑嵘回到了上海。她特地去见了他,告诉他,自己的肚子里头已经有了他两个月的骨肉。 他眉梢一扬,显得有些意外。紧接着,他又说:“我前脚刚走,你就又是相亲,又是聚会,认识了不少的公子哥,我听说你们关系都很不错。怎么,是因为男人太多,孩子的父亲分不清楚么?” 苏禾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难看过,她觉得自己是等错了,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个无情的人。 她私自去了医院,滑掉了他的孩子。出院那一天,她身边只有禾笙陪着。她瞧见被秦玉梳挽着的郑嵘,满面笑意,柔情四溢。 秦玉梳喜欢郑嵘,从她望向郑嵘的眼目里就能知晓。 秦玉梳的得意,让苏禾柳想起了死去的玉歌。她们是孪生的姐妹,面貌一模一样。这样的场面,恍若隔世。 “我现在是郑司令的未婚妻子。” “玉歌的死,是不是因为你?”苏禾柳漠然淡视着秦玉梳,想起玉歌不止一次的瞧瞧对她提起自己这个什么都喜欢争抢的妹妹。 秦玉梳没有一丝不适,眼里流出华彩。“郑司令英武帅气,是女人都为他倾心。姐姐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我不过凑巧站在她的旁边。” 苏禾柳全身透着冰凉,想要伸手打过去,又因为那张像极了玉歌的脸,怎么都下不去手。 她走到相隔不远,正在听着下属汇报情况的郑嵘跟前,笑得狂妄,笑得放肆。 “郑嵘,我诅咒你这辈子,没有儿孙缘。你不认你的孩子,我成全你!我苏禾柳这辈子恨透了你,我诅咒你郑嵘,断子绝孙!” 她没有脸面再在上海呆下去,苏家亦不能再有她的位置,她带着禾笙,来到了青州,终于开了属于自己的旗袍店。 她遇上了何宁,遇上了肖孟九。 再后来,再遇上郑嵘,再遇上秦玉梳。 苏禾柳这一辈子,有过快乐,有过悲伤。她收获了一段精彩的年华,足够她铭记惦念一生。 “禾柳,想什么呢,过来吃饭了。” 她收回了神,眼里露出笑意。冬香把呢子外衣给他披上,嘀咕着她现在的身体。 冬香从青州之后,一直都跟在她的身边。小江待她不错,两个人成了亲,有了两个孩子。做了母亲的人,越发的体贴与谨慎。 “又在乱想些什么?你们家老郑说,你近来最喜欢胡思乱想。”何宁搀着她,小心的坐到椅子上。 苏禾柳忍不住的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来到南洋找你,你别总这样让我不自在。老郑已经这样,冬香也这样,现在你还这样,我一点儿都不舒服。” 何宁瞧着她已经八个月大的肚子,笑骂说:“你里头那可是我未来的儿媳妇儿,我怎么能不紧张。” “我们老郑老来得子,这肚子里头的是儿子,皮着呢。要儿媳妇儿,自己找去。” 正说着,商泽修跟郑嵘说笑着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个七八岁岁,长得颇像商泽修的孩子,嘟囔着小嘴儿,一脸不满。 “妈!我不要媳妇儿,等媳妇儿长大了,我是要叫郑伯伯爷爷还是父亲?” 这话讲一室的人都给逗乐了,郑嵘板下了脸来,佯装着不悦教训起来了他来。秦连跟青竹摆上了一桌的饭菜,门口又有人进来,正是商瑜跟禾笙。 “妈,你要苏姨肚子里头的孩子做你儿媳妇儿,那我跟禾笙的关系得乱成什么样子了?” 商泽修笑着坐到了何宁的身边,说:“瑜儿跟禾笙的日子定下里了,想在年前办了,提前添个喜气。” 何宁笑得越发开心,那双亮亮的眸子眨了眨,轻轻凑到商泽修耳边说:“我也又见喜事儿,家里,又要多一口人了。” 她把商泽修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低头抿唇,一脸的幸福…… 完结感言 写到这,也算是完结了。 之前从没想过要开一本民国的。我本人喜欢看民国的爱情故事,但是从来都没觉得过,自己能够写出来。 民国的爱情很纯粹,很美。我写不了那么美的故事,我只会一个宅斗,只会宅斗。芝麻君让我尝试着开一本江南小院里头的民国宅斗,我犹豫了好久,还是选择尝试。结果现在写完了,心里还有些觉得舍不得。 书湄书读的不太好,历史什么的也都还给了曾经的老师。有个关系一直都很好的同学,大学里头学的是历史专业,现在在乡下教小孩子,所有科目样样精通拿手。楼下年纪班主任请假一周,她代课一周,一层上,一层下,两个年纪都得管。好*! 说歪了。。。 里头所有事情都是故事,大家都知道。所以请不要吐槽我的历史,也请不要把我写错的历史拿出来论证。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写故事的人,我只是想要把脑子里头的想法整理成为故事,搬出来给大家看。 对于我冒犯了历史,有不实的地方,大家一笑也就过去了。 原本打算整本都写宅斗,只是在小院子里头斗。但是民国特殊的时期,哪里有宁静到完美的港湾? 对于青州这个地名,我之前从来都没听过。只是因为我喜欢“青”字,所以就打出了青州这个地名。后来一查,确实就有这个钟林毓秀的地方。 我确实喜欢青字,《第一妾》的青梅,《大院》的青竹,还有青州。之前我在外站写的书,也都总有一个人,名字叫青什么玩意儿的。 我本人名字里头没青字…… 每次都说要存稿先发,但是抵不过自己的懒病,一直都是裸更,没有稳定的更新时间,也习惯了拖章欠章。 抱歉! 新书已经在脑子里头有形状了,源于书湄一个清晨荒诞的梦。开书时间有些久,因为书湄要出一次远门。希望在开书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存稿,能够稳定更新,留住大家。 谢谢! 《大院》让我惊喜,我没想到这么生冷的题材故事在磨铁还有能这么可观的成绩。大家的支持书湄记在心里,真心感谢。 一直投票子的朋友谢谢你们,打赏的老板谢谢你们,一直支持着书湄的家伙们,感谢感谢! 还有那几个小伙伴,圈子每天都投票,不用问我都知道是你。每天占沙发的猫儿,还有我群里唯一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彤妈,还有两个我现在真的已经分不清楚的小熊…… 谢谢谢谢!那些叫不出名字从来都是悄悄看文的朋友,谢谢谢谢! 当初写肖爷这个角色,没想过会这么受到大家欢迎。书湄不会撸细纲,只是有个粗梗,整本书都是按着粗梗来的,除了受到压力,紧张的把商少给提前洗白。。。 今天完结,书懒人终于可以歇歇,不用每天爬起来看数据看留言,也不过每天痛苦的卡文码字了。 书懒人从来没回馈过书友,今天也大方一回。评论《大院》,书懒人可以给各位打赏mtb,《大院》看完的朋友,可以拿着去看别人家。没看完的朋友,可以接着看我的《大院》~ 请注意,是评论区,不是章节下边的回应区。评论区内容不能少于100个子,大家把对《大院》的想法写出来,我就能给各位打赏mtb了。 最后要感谢同磨铁作者胖小伙,这个热心的小伙子老大叔带着自家兄弟来给书湄捧场,感动的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写的是黑道小说,但是里头的情节连女生都爱看。大家可以去尝试看看,真的有很多妹纸喜欢看。 这一年我和我的兄弟们扛起了那面大旗..年轻,就得飞扬跋扈!热血,从未真正冷却! mm./book/56167 新书正在努力存稿中,尽请期待~书湄群号:198669297~来玩啊~啊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