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主总和我这只蝶过不去》 第1页 《盟主总和我这只蝶过不去》作者:廊下风【完结】 文案:先婚后爱,高浓度甜文,吃糖请进~ 【一个短小且随性的文案】 花酌原本是仙界一只得道不久的小蝴蝶,出于某些原因穿进了凡人的身体里,来到凡界的第一天,就遭遇了万清山庄少庄主前来下聘。 但少庄主并不是真心诚意想要娶他,这个人另有目的。 花酌万般无奈、欲拒还迎之下……还是嫁了。 小剧场: 季萧(面无表情):我家夫人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他特别善妒、放浪、不知羞耻,还恃宠而骄……不过看在他喜欢我的份上,我也只好勉强容忍一下。 花酌(惊呆):嗯??? 内容标籤: 江湖恩怨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花酌,季萧 ┃ 配角:白逸,寒舟,一群不配拥有姓名的影卫 ┃ 其它:先婚后爱 第1章 他长得真好看 花酌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额头上冒着虚汗,眼睛虚弱的半睁着,目光因为病痛的缘由看起来有些涣散,一副病得不轻的模样,身边守着一个替他擦脸洗巾的小厮。 门外由远及近的传来几声人语,伴着脚步声,紧闭的房门忽地被人推开了。 床上的花酌仿佛因此受到了惊吓,激烈的咳嗽起来,整个身子都随着勐咳而颤抖,粗重的唿吸声从胸腔中传出,听得让人觉得挠心。 最先进来的人脚步一顿,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花酌渐渐止住了咳声,才缓缓走上前。 不料他刚走近了些,花酌便扣住床沿,对着地面一侧头:「阿嚏——」 「……」 那人的脚步立马退了回去,十分嫌弃。 「公子!」小厮赶紧麻利的拿了帕子给花酌擦擦鼻子,又找来清水给他漱口。 「哎呀,儿子!」晚一步进来的妇人也慌忙上前,给花酌捋背,轻手轻脚的将人按回床上。 妇人忧心的向那小厮问道:「他今日可喝过药了?」 「回夫人,公子一个时辰前便喝过了。」小厮老老实实回答。 「药都好好喝了,怎的还病的这般严重?」妇人又是担心又是焦急,手背在花酌额上探了探,「烧还未退,要是烧坏了可如何是好?」 妇人心疼的看着榻上病殃殃的人,嘆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起初进来的那名男子突然开了口,「看来令郎今日身体尚未痊癒,在下还是不多叨扰,改日再来吧。」 那男子的声音低沉悦耳,磁性中带着一股清冽,语气淡淡的,在一个孱弱的病人面前显得近乎不近人情。 听到男子的话,花酌皱了下眉。 这声音和前段日子听到的不大一样,似乎不是同一个人。 于是他忍不住抬起眼皮,想看看说话的人究竟是谁。 这一看,便有些愣住了。 只见那男子面容稜角分明,带着几分凌厉,眉眼如墨,萧萧肃肃,好似山涧幽泉,一眼看去,如见清风朗月。 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带了些淡漠疏离,看上去分明刚及冠的年纪,身上的气势却有些凛人。 妇人点点头,表示答应。 男子便没再多看花酌一眼,转身走了。 花酌还没从那张脸上回过味来,便听到妇人又嘆了口气,对他道:「你还没见过他吧,那便是前些日子派人来下聘的万清山庄少庄主,老爷前些天已经将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了。」 「他是少庄主?」花酌很是意外,连语调都不自觉的抬高了几分。 那之前来的人是谁? 花酌皱了皱眉,回想起当初下聘那日,来者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带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身后领了二十来个壮汉,足抬了十几箱聘礼,场面浩荡十分壮观。 当时他只是蹲在暗处,粗略的看了一眼,他不懂人界的规矩,还以为那个年轻人就是万清山庄的少庄主。 现在看来,凡人到别人家下聘,兴许不用本人亲自来,那年轻人多半只是个随从,害得他还以为自己的未婚夫婿就长那样。 妇人似乎还在忧愁当中,并未发觉出异样,点点头继续道:「你爹与万清山庄的庄主是莫逆之交,当初这少庄主前来下聘,你爹想也不想,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如今连帖都回了。」 「外界盛传这少庄主是个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年纪轻轻,武功高强,为人又正派守礼。可依我看来,他对你并不上心,往后若是嫁过去,他也不像个会照顾人的……你们婚约都定了,他方才却只看一眼就走了,你是个体弱多病的身子,若嫁过去,那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么?」妇人说着,愈发满面愁容。 花酌盯着床顶,「他长得真好看。」 妇人奇异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犹豫了一会,试探道:「儿啊,你……不是喜欢那个凌霄堂的少堂主么?」 「你还记得他么?」妇人又多问了一句。 花酌无意识的点点头:「他长得也凑合。」 妇人顿时不知说什么好。 花酌反应过来,改口道:「不过我失忆了,那个少堂主……的确记不大清了。」 他没有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只在几日前见过一眼。 妇人慾言又止,看他虚弱的模样,也不忍多说,只能好言相劝道:「不记得也好,那少堂主不好男子,你也莫要再为了他寻死觅活的做傻事了。既然你爹给你定下了这门亲事,你便安心与那少庄主相处试试。若是实在不行……为娘再替你说说,让你爹将亲事退了。」
第2页 花酌撇了撇嘴。 什么不好男子。 他前些日子还见到那少堂主去了南风馆,那人不过是嫌他长得不好看,才拿那话当由头的罢了。 妇人见他神色异样,正要说什么,花酌便虚弱的开口道:「放心吧娘,我不会再想不开了……我累了,想休息。」 妇人点点头,又替他掖了掖被子,嘱託了几句便离开了。 妇人走后,花酌禀退了那名小厮,淡定自若的从床上走下来。 他的病本来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为了避开眼前的状况,才暂时装出来的。 花酌蹲下身来,摸索了片刻,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木箱,打开,开始清点里面的银票。 他原本是天上一只偶然成仙的花蝴蝶,得道时间不长,本领没多大,十几年来,一直做个小花匠,负责替太珩仙君管理花圃。 然而这次是他第三次毁坏花圃了,他前段时间在躲避仙君责骂的时候,误打误撞跑到了寿元司的地盘,紧接着就碰到一个小寿童。他当时见那小寿童正焦头烂额,便多嘴向他问了缘由,而后才知道,才这个小寿童是个从童班新分配过来的,因着工作不熟练,在日常给凡人送劫时,不小心将死劫送给了一个还有五年寿命的人。 劫难一旦送出,便不可收回,小寿童担心铸成大错,被司长责罚。于是花酌当即便灵机一动,信誓旦旦的帮他揽下了这个担子,决定代替这个凡人来完成那五年寿命,顺带躲过太珩仙君的追打。 有这种好事,小寿童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还对着花酌千恩万谢,顺便教给了他穿进凡身的不二法门。 ——当花酌来到这的时候,那道死劫还没降下来。 于是他便用原形,在原主身边等了几日,亲眼见到原主被暗恋已久的少堂主委婉拒绝后,哭得撕心裂肺半夜,以至于难以入眠,最终决定摸黑起来散心,却不慎掉进了池塘,最终淹死。 过程非常像殉情。 再后来,等原主的尸体被捞出水面,花酌便趁机上了他的身。 凡人的身体脆弱,掉进池塘喝了那么多水,断然不可能一点事没有,于是花酌就惨兮兮的替他生了这场病。 谁知就在他生病的第一日,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少庄主就派人过来下聘礼了——期间花酌还偷摸去看了一眼,结果就导致他对少庄主的样貌产生了误会,最终决心一病不起。 一直拖到今日,花酌才等来了他爹答应婚事的消息,以及少庄主的亲自探望。 按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原主与少庄主早前并不相识,少庄主对他也无半分情谊可言。而且那人看起来非常冷漠无情,若真嫁过去,恐怕也和妇人所说的那般相差无几。 虽然不知道这个少庄主为何突然要娶他,但若非出于真心,那定然是别有目的。花酌想了想,还是打算在被人娶回去受虐之前,先跑路再说。 花酌心情不错的数着盒子里的银票,表情颇有点见钱眼开。而后又忍不住惋惜的想——若不是他法力不济,不能在这具肉身之上化形,那指不定就可以靠脸吃饭了。 深思熟虑以后,他确定自己除了银票以外不必再带其他的东西,便将厚厚一叠银票揣进了怀里,躺回床上,安心等待夜幕降临。 …… 当天夜里,花酌便趁着夜黑风高跳了窗。 因为他本就没多少法力,进了这具肉身便不能再使用原形,所以只能用这具瘦弱的身体爬墙,过程十分吃力,折腾了好大一番力气,才终于翻出院子。 风雪门地处清澜城中,装潢别致气派,门内也有弟子不少,是江湖中一个名望不小的门派。但夜里内院附近的守卫不多,只要仔细些,便足够他能跑出去。 花酌多少有点胆战心惊,因为缺乏经验,心里没什么底,整个人慌里慌张的,在还没跑出百米的地方,就遇上了一群巡逻的弟子。 他本就心虚,这下更是慌不择路,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然而天色太黑,他没注意到灌木丛后有口井。 伴随着「噗通」一声,巨大的水花溅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完了。 花酌痛苦的想。 他这是…… 又殉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倒带般的殉情。 开始更新啦,多多支持~ 第2章 採过的花比吃过的饭还多 这日一早,风雪门的门主夫人就跑到她丈夫面前哭诉,嚷嚷着定要将儿子那门亲事退掉,否则她就去上吊。 林门主拗不过她,哄来哄去,好歹把夫人给哄住了,长嘆一声,满面愁容的提笔给万清山庄写信请罪。 花酌接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养病,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自己因祸得福了,虽然没能成功跑出风雪门获得自由身,但退掉一门亲事也算小有成就。 谁知那封信刚送出去没几日,万清山庄的人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然而他们带来的不是信,是少庄主。 花酌顿时气若游丝。 这次那位少庄主丝毫没有见外,独自一人来了花酌的卧房,并将屋里的小厮屏退下去,整个屋子只剩他们两个。 花酌本就生着病,于是简单明了的决定装睡。 「醒醒。」少庄主很不客气。
第3页 花酌毫无动静。 「睁开眼,听见没有?」少庄主语气有些不耐烦,甚至透着一丝冷气。 花酌不为所动。 「我知道你醒着。」少庄主寒声道,「再不动,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动。」 花酌闻言眉头动了一下,不得不睁开眼睛,故作茫然的与他对视,疑惑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房里?」 「季萧。」少庄主神色阴沉。 花酌噎了一下,只得又问一遍:「为什么在我房里?」 季萧眯了眯眼睛,道:「你难道不清楚?」 花酌耿直回答:「不清楚。」 季萧并不与他兜圈子,直问道:「敢问风雪门收了我万清山庄的聘礼,又想退回来,是何意?」 花酌支吾道:「就……不想嫁了。」 季萧冷声质问:「与万清山庄定好的婚,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那怎么办?」花酌无辜道。 季萧道:「只要你嫁过来,我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他的容貌本就棱厉,再配上一副冰冷的神情,让人莫名的底气不足。 花酌往被子里缩了缩,倔强道:「我不嫁……你看起来像要拿我祭天。」 季萧语气冰凉,耐着性子跟他道:「林秋,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在风雪门过得锦衣玉食,我万清山庄一样会给你。」 花酌这具身体的原主,名叫林秋。 「所以你现在是在跟我谈交易?」花酌撇了撇嘴,「可是我又不认得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决定终身大事。」 季萧眸色深冷。 见他不说话,花酌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莫非,你以前见过我?而且……还暗恋我?」 季萧嗤了声,不留情面道:「想得倒好。」 花酌难以理解,疑惑道:「那你究竟图个什么?」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季萧冷言冷语,周身透着股难以接近的寒气,垂眸看着他,道,「你如今只需要清楚自己的立场——你为了一个男人,两次寻死,收了万清山庄的聘礼,又出尔反尔。你可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日后,可还有人敢与你成婚?如果我是你,不如就趁此机会答应下这门婚事,万清山庄在江湖中地位显赫,无论如何也亏不了你。」 花酌怔怔的,「……长得好看还用担心没人成婚?」 季萧:「……」 花酌说完噎了下,才想起自己现在好像也不怎么好看,于是弱弱回答他:「那大不了往后不成婚了便是……」 「不成婚?」季萧眼底染上冷色,质问道,「就为了那个邱怀玉?」 花酌一时没反应过来,「邱怀玉是谁?」 季萧轻嗤一声,「装得倒像。」 花酌顿了一下,记起来,「你说凌霄堂的少堂主?」 季萧认定他是在做戏,懒得理他,负手而立,漠然道:「我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与我成婚,你想要什么都行。」 花酌撇了撇嘴,「出墙也行?」 季萧眸色一厉,目光阴冷道:「你试试!」 花酌被他盯得一噎,又不甘心道:「可是我这个人三心二意惯了,採过的花比吃过的饭还多,你不让我出墙我难受。」 没错,字面意义上的採花。 季萧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上隐隐有了发火的徵兆,怒声道:「你为了一个男人再三寻死,声名败坏,我来你家提亲已是给足你面子!而你悔婚不说,现在竟还想着红杏出墙?!」 「可笑,我看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季萧冷笑。 他那股冷冽骇人的气势让花酌有点心慌,抿了抿唇,小心谨慎道:「可是少侠,强扭的瓜不甜,你这样,行房都不会有乐趣的……」 季萧脸色骤然一变。 花酌能看出他有一瞬间的怒气,又强行忍了回去。 季萧装作没有听见,耳根微不可查的透了点红,在情绪濒临爆发前给出最后的让步,道:「你与我成婚,至多两年,待我事成之后便休你回来。届时将责任全部归咎于我,你照样还可以娶亲,或者再寻个好归宿,如何?」 花酌顿了一下。 这人果然另有目的。 虽然对方退让到这个地步不容易,但不管他究竟有何难言之隐,总归是与自己没有关系。况且不说他现在是花酌,就算是林秋本身,也本就不曾认识这个季少庄主,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没有委曲求全的理由。 虽说成婚于他而言只是小事,若对方是真心诚意的向他提亲,他说不定就凑合凑合勉强同意了。 但问题就在于,眼前这位少庄主不仅态度强硬,对他也没那个意思,若是嫁过去,恐怕就等于自讨苦吃。 花酌一时不知该如何拒绝,陷入了沉默。 「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究竟同不同意?」季萧语气不耐,眸中的冷厉已经毫不掩饰。 花酌抬眸,顶着那股阴寒的压迫感,委婉的摇了下头。 季萧微眯起双眸,语气令人不寒而慄,「好,那你便等着。」 「……你想干什么?」花酌警惕道。 季萧寒声道:「收了我万清山庄的东西,可没有退回来一说,聘礼也是一样!你不是不想与我成婚么?那好,走着瞧。」 不等花酌再说话,季萧已经转身走出了房门。
第4页 花酌脸色难看,隐隐觉得不安。 这人是什么意思? 就非得让他嫁过去不可么? 相传万清山庄乃是四大门派之一,在江湖的地位不可小觑,若是他坚持不嫁,季萧会不会因为此事,而怪罪到整个风雪门头上? 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要连累了风雪门…… 花酌心绪烦乱,僵硬的仰面望着床顶,发呆。 几日过后,季萧那边始终没再有消息,花酌心里难免惦记着,茶饭不思,总会向小厮问问万清山庄和风雪门的近况。 第四日的时候,万清山庄那边依旧没个动静。 花酌身体尚未痊癒,忍着苦味喝下药汤,贴身小厮替他将药碗收起来,走前忽然忍不住感嘆了句,「公子对少庄主可真是上心啊。」 花酌一怔,奇怪道:「谁对他上心了?」 这个长期侍候他的小厮名叫二福,以前只管专心伺候,从不敢与主子多说话。可自打他家小公子溺水被救醒以后,虽然失忆了,却相较以往开朗了不少,于是他也就跟着话多了起来。 二福笑眯眯道:「公子,这是好事,况且少庄主对您不也同样上心吗?听说您要退婚,二话不说就亲自赶来了,那万清山庄离风雪门可远着呢!」 花酌也没法跟他解释,无语的躺回床上。 小厮以为他是默认了,继续道:「公子且您放心吧,外面有任何关于万清山庄的风吹草动,我都会如实禀报的。」 花酌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二福往窗外张望了一下,突然凑到花酌跟前,低声道:「公子,要不要小的去找人打探打探,少庄主一日三餐都爱吃什么?」 花酌奇怪的看他一眼,「打探这个做什么?」 「摸清少庄主的喜好。」小厮说着,又伏在他耳畔,悄咪咪道,「小的听坊街卖茶叶的大婶说,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 「你闭嘴。」花酌头皮发麻。 二福遗憾的看了他一眼。 花酌缓了口气,想起前些天的事,忍不住突发奇想,道:「我问你,假如风雪门和万清山庄打起来,谁会赢?」 二福想也不想,「当然是万清山庄。」 这个回答一点余地不留,花酌虽然早有预料,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二福回答道:「万清山庄有钱有势,庄内弟子是咱们风雪门的两倍之多呢。」 「而且,我还听说他家的小厮每个月都能有三十文的赏钱,都顶我半月的工钱了……」二福羡慕嫉妒之情溢于言表。 花酌无言以对,又不禁想起他上次掉进井里丢的整整三千两银票,忍不住心疼得直嘆气。 二福见他郁郁寡欢,于是宽慰道:「不过公子放心,万清山庄是断然不会与风雪门打起来的。」 花酌闻言提起些精神,满怀希望的问他,「为什么?」 二福道:「万清山庄的庄主和咱们门主关系可好了呢,何况如今您和少庄主还有婚约在先,只要您二人婚后夫夫和睦,那定然……」 「算了,你闭嘴吧。」花酌头疼不已。 要是真能和睦,他还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二福见他精神涣散的躺在床上,完全不想理人,只好摇了摇头,拿着药碗走了。 翌日早上,季萧那边总算有了动静,但却无关风雪门,且动静不小,在江湖上流传的极快。 花酌原本正坐在桌前吃早饭,听到这个消息险些连筷子都没拿稳。 据二福所说,外界现在正传言,万清山庄的少庄主季萧不知因何故,两日前忽然出现在清澜城附近,找上了凌霄堂,登门指名要见邱怀玉。 然后便一言不合……将人给打残了。 季萧:求婚被拒,情敌该打 ps:划重点!少庄主和林秋以前真的不认识,也没有感情哟 _(:3」∠)_ 第3章 原来是走了流程的 又过了几日,花酌这病总算痊癒了。 他想让季萧来给个说法,左等右等,始终没把人等来,反倒收到了凌霄堂传来的口信。 「凌霄堂的少堂主说让您有空去他府上一趟。」二福道。 花酌迟疑了一下,道:「然后呢?他没说叫我去干什么?」 「没说,那个传口信的原话就是这样。」二福有些不高兴,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问道,「公子,您要去吗?」 花酌本想拒绝,转念想了想,道:「去一趟也成。」 那个少堂主是林秋原本喜欢的人,但他却并不喜欢林秋,拒绝了林秋的表白不说,这次又想约他单独见面,不知是何目的。 二福见他答应了,顿时心急,劝道:「公子,您、您还是别去了吧?」 花酌托着下巴,问道:「为什么不去?」 二福知道自己说这话不妥,有些语无伦次道:「那少堂主他,他对您……根本不是那种想法。而且季少庄主与他素来无冤无仇,定然是为了您才出手打了他,您这一去,岂不是辜负了少庄主对您的一片那什么……」 花酌原本还想看他犯着急,听到最后一句,嘴角刚扬起的弧度慢慢沉下去了。 「二福,你平日能不能少看那些不正规的话本?」花酌幽幽的看着他,「我跟他前几日才第一次说话,你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
第5页 二福抿了抿嘴巴,问道:「那您真要去凌霄堂?」 「去。」花酌想了想,道,「现在就去。」 「现在?」二福一愣。 「是啊。」花酌道,「现在天色还早,应该来得及吧?」 之前他用原形跟着林秋去过一次,只用了半日时间。 二福皱了皱脸,「来得及是来得及……」 他是担心公子这样上赶着,会让人觉得好拿捏啊…… 花酌摆了摆手,没再多说,道:「那你抓紧时间,快去备车。」 二福表情耷拉下来,见劝不住,只好出去了。 一刻钟之后,马车是备好了,花酌却仍站在衣柜前。 「公子,怎么了?」二福见他一动不动,询问道。 花酌表情一脸沉痛,似乎陷入了深思。 「我就这些衣服?」花酌指指衣柜里色调样式单一的衣服,问道。 二福点点头,道:「这些是秋锦阁今年的新款,都是您最喜欢的颜色和布料。」 花酌沉默着没说话。 这衣柜里头净是些素衣白袍,布料虽然很新,款式却无比中规中矩,穿起来恐怕与私塾先生无异。 「丑。」花酌言简意赅。 一点也不符合一只蝴蝶妖娆多姿的气质。 挑了半晌,花酌终于凑合着挑出一件水蓝色衣袍,幽幽道:「等我回来,定要先将这些衣裳换了。」 二福疑问道:「公子不喜欢素色了?」 花酌点点头。 二福没吱声,就看着他打扮。 这点他倒没觉得奇怪,因为自打公子失忆之后,整个人从性格到喜好,几乎完全改变了。 以前公子性子沉闷,不爱与人交往,十六岁的少年正是贪玩的时候,却连朋友都没几个。平时喜欢穿素净的衣服,吃清淡的食物,循规蹈矩,恪守成规。由于天生体弱多病的缘故,门主也没有教他习武,整日就是闷在屋中读书写字。 明明生在江湖,却偏偏像个书生。 现在失了忆,一切反倒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也是件好事。 花酌打扮了半个时辰,几乎将这个清心寡欲的小公子仅有的那些饰物都戴了起来,这才安心上了车。 马车周围,还随行了一列影卫,看起来阵仗不小。 「为什么要跟这么多人?」花酌有些意外。 「都是门主派来保护您的。」二福答道。 花酌觉得匪夷所思,「这……有必要吗?」 二福犹豫了一下,支吾道:「原本是没必要,但门主怕您再出什么意外,就……」 花酌心情复杂。 原来他爹是担心他再寻死,叫人看着他。 「那他们是不是早就在了?」花酌想了想,问道。 二福点点头,道:「您这些日子病着,没出过门,所以才没见到……他们平时都在房顶上守着。」 花酌面无表情:「……喔。」 风雪门的马车很宽敞,顾及到他身体虚弱,软垫厚厚的铺了两层,以至于他坐了几个时辰,除了睏倦以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凌霄堂的守卫对他都很熟悉,见人来了也不通报,直接便将他领了进去。花酌带着二福,随着领路的守卫绕过前面几座楼阁进了后院,走近一处院落。 那院落很大,应该是邱怀玉的住处。 花酌进去后守卫便退下了,二福则等在院外没有往里进。 院内的一棵树下,身着暗黄锦袍的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纳凉,桌上摆着茶、小食和水果,手里拿着一本剑谱在研究。 见到花酌来了,邱怀玉屏退了周围的下人,放下手里的剑谱,脸上冷冰冰的绷着,只是瞥着他,活像要审犯人的县令。 花酌好似没看到他的表情,毫不见外的走过来,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茶。 邱怀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缓和过来,语气冷硬,「听说你失忆了,可是真的?」 花酌缓缓喝了口茶,坦然道:「是啊。」 邱怀玉气定神闲的嗤了一声,语气很是自信,「就算你失忆了,也总该记得我吧。」 花酌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记得。」 邱怀玉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嗤笑两声,正要出言嘲讽,便见到花酌眨了眨眼,半是询问的看着他,问道:「你叫李怀玉,是吧?」 邱怀玉表情一僵,脸色有些难看了。 「李兄今日找我来可有事?」花酌像是没看到他的神情,笑眯眯的问道。 「我姓邱,而非李。」邱怀玉有些怒气,「你当真不记得了?!」 「哦……这样。」花酌神色无辜,「是我脑子煳涂不好用了,那我以后就改叫你怀玉兄吧,别介意。」 邱怀玉有些恼火,意识到不对劲,目光将花酌打量了一番。他感觉到这人从上到下似乎哪里不一样了,气质、神态,或是说话的语气,而具体上又说不清楚。 邱怀玉敛起目光,打算再试探一番,冷声道:「你何时可以跟我称兄道弟,叫我怀玉兄了?」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讲究那么多干什么。」花酌对他的语气不甚在意,剥了颗花生放进嘴里,拍拍沾在手上的红皮,站起身来,若无其事的笑道,「我看今日天气不错,怀玉兄不如带我在你们凌霄堂逛逛?」 闻言,邱怀玉脸色直接黑了下来,他不信花酌不知道他腿受伤不能动的事,隐隐怒道:「你故意的?」
第6页 花酌装傻,「什么?」 邱怀玉牙根痒痒,索性直接问道:「我问你,可是你指使季萧来下战书的?」 战书? 花酌思绪飘忽,原来那人是走了流程的啊……真还以为是一言不合就把人给打了。 花酌转而诧异的看着邱怀玉,「我指使他?」 邱怀玉冷冷盯着他。 花酌真挚道:「怎么可能呢?那可是季萧,万清山庄的少庄主。人家地位尊贵,英俊潇洒,威武不凡,又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哪里是我使唤得动的?怀玉兄可莫要瞎说。」 花酌吹捧完在心里狠呸了好几下。 邱怀玉冷笑着,咬牙切齿道:「是吗?看来你对你这个未婚夫满意的很啊。」 提起这三个字,花酌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冷静的坐回椅子上,笑嘻嘻道:「你可别乱说,这事还没定呢,我不想跟他成婚的。」 「你不想跟他成婚?」邱怀玉似笑非笑,嘲弄道,「那你想跟谁成婚?」 「我……」花酌面对他的阴阳怪气,很认真的想了想,故作苦恼道,「不知道啊,以前的事我都记不得多少了,怀玉兄可知道我以前跟哪家女子亲近吗?」 邱怀玉沉默了一下,怀疑的盯着他道:「你淹了次水,改喜欢女人了?」 花酌讶然,「听怀玉兄的意思,我以前喜欢男人?」 邱怀玉没说话,目光锐利的看着他,似乎想看穿他究竟是不是在做戏。 花酌又继续问道:「那怀玉兄可知道,我喜欢的是哪家男人?」 邱怀玉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到花酌接二连三的继续问:「长得比季萧还好看吗?武功强吗?师承是四大门派之一吗?家里比万清山庄有钱吗?」 邱怀玉脸色越来越沉,然后就听见花酌最后一个问题:「他行房事的时候,喜欢在上面还是在下面?」 邱怀玉终于忍不住了,「你给我闭嘴!」 花酌受惊了似的闭上嘴,悻悻的看着他,欲言又止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怎么了?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没来由被比较了一番,邱怀玉攥着拳头,自知不该失态,忍不住的直咬牙。 这人是怎么回事? 前段时间不是才为他寻了两次死么? 怎么说失忆便失忆了? 邱怀玉脸色难看,神情变幻莫测。 花酌摸了摸鼻子,挡住快要翘起来的唇角,不甚在意道:「诶,算了算了。既然怀玉兄不爱提,那我们就聊些别的。」 「聊什么?」邱怀玉脑子乱嗡嗡的,顺着他的话便问了。 「嗯……」花酌思忖了一下,目光落在邱怀玉的伤腿上,道,「怀玉兄这腿伤,是季萧打的?」 邱怀玉顿了一下,语气不好道:「是。」 「那他为何会给你下战书?你们以前结过仇?」花酌无比好奇的看着他。 邱怀玉迟疑,这件事他也觉得匪夷所思,甚至还有些愤慨,道:「不知道,我们以前都未曾见过几面,何来的仇?」 「原来如此。」花酌沉思了一下,转而道,「所以……怀玉兄才会以为是我指使他的?」 「正是。」邱怀玉直言不讳。 花酌似是突然起了疑心,皱起眉略戒备的看向他,「那么,该不会是我和怀玉兄有仇吧?否则怀玉兄为何要怀疑到我头上,认为是我指使他打你?」 邱怀玉一噎,有些百口莫辩。 他本以为林秋求爱不成,恼羞成怒,才故意攀上季萧这高枝,然后再来反踩他一脚……现在不成想他失忆了,还反过来猜忌起自己。 「不是,我们没仇……」邱怀玉道。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但眼下又不知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直接告诉他,你之前喜欢的那个男人就是我吧? 这么说未免太不矜持了,而且还有点自取其辱。 「哦,这样……」花酌安心了似的挂起笑意,看起来过于轻松,让邱怀玉无法分辨他究竟是信了,还是另有意图。 邱怀玉心中不安,终于彻底察觉到,这个人失忆以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也许很难再像以往那样由他摆布,甚至还会完全脱离他的预料。 邱怀玉又看了花酌几眼,觉得心有不甘,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还记得天一剑么?」 今日份的更新完毕,嘻。 下章开始少庄主要准备开撩了,搓手手~我准备好了! 第4章 我们江湖中人不在乎这些 花酌离开凌霄堂的时候,顺道还坑走了邱怀玉的一块七彩水纹玉佩,这玉佩在阳光底下能折射出六七种颜色,煞是好看。 花酌对这种色彩鲜艷的东西向来没有抵抗力,爱不释手的坐在车里把玩了一路。 马车行进了不到半个时辰时,尚还没来得及出城,车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异动,马匹受惊的嘶叫了几声,马车「咯噔」一下停了下来,差点撞了花酌的头。 玉佩掉在软垫上,花酌赶忙弯腰捡起来,收进衣襟内侧,听着外面刀剑的打斗之声,心下有些慌乱。 在城中碰到劫匪了? 人界的治安怎的这般差劲……城中都能遇上匪盗肆虐,这也太猖狂了。 花酌心想着,抬手伸向车帘,往外探了探。 他担心对方人多,而自己只带了四个人,二福那小身板一看就不会武功,便想着拉他进来,「二福?」
第7页 花酌刚从车帘后探出半个身子,就听到刀光剑影之中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公子莫要出来!」 话音刚落,他的面前就被一片巨大阴影笼罩了。还没看清来人,一股极大的力量就一把将他拉出了马车,速度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措不及防的被拉出马车,双脚甚至没沾到地面,花酌就被抬高了双臂,两个黑衣男子一左一右架着他,两脚腾空,整个人轻飘飘的脱离了地面几丈高。 花酌目瞪口呆,强行被架在两人之间,在屋顶墙壁中疯狂穿梭,经过好一段飞檐走壁,足足一盏茶之后才终于被带进了一座别院内。 两个黑衣男子将他放回地面,还恭敬的朝他做了个手势,道:「公子,请。」 花酌头晕目眩。 两个人看起来没有恶意,也不像是要杀人灭口的。花酌心惊肉跳,好不容易缓了口气,面色泛白,声音无力的夸赞道:「轻功不错,挺厉害的。」 两个黑衣男子愣了一下,「多谢公子夸奖。」 「但是你们这种飞法有些俗气。」花酌揉了揉狂跳的心口,很是郁闷,道,「我知道以你们的体重很难飞得好看,但是至少可以抱个琵琶,会显得附庸风雅一些。」 两人相视一眼,一时无言。 一道声音突然从院中传出来,「都站在门口干什么?」 花酌听见声音,心又提了起来,赶忙回头,看清来人后先是一怔,险些没忍住骂出声来。 「怎么是你?」花酌觉得牙都在疼。 「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季萧没理他,皱着眉问道。 黑衣影卫一五一十的回答,「公子说,让我们以后飞的时候抱个琵琶。」 季萧沉默了一下。 「想法不错。」季萧中肯的评价。 花酌:「……」 季萧绕开他,走了。 花酌怔懵了一下,赶紧叫住他,「你去哪?」 季萧没回头,淡淡答了声,「用饭。」 花酌更懵了,「你不带我?」 季萧顿住脚步,皱起眉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为何带你?」 花酌觉得匪夷所思,「不是你把我绑来的?你就没话要跟我说?」 季萧似乎觉得他说的在理,点点头,冷着脸道:「也好,那走吧。」 花酌恍然觉得自己得了什么赏赐似的,一头雾水,迷迷煳煳的跟上去,半晌过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不是应该对季萧避之不及么? 多嘴提跟他吃饭干什么? 且季萧绑自己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看起来就像是随便绑绑? ……他是不是有病?! 花酌沉痛的陷入思考。 跟着季萧进了酒楼之后,两人在软蒲团上相对而坐,直到饭菜上齐全了,也没说过一句话,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花酌吃了两口饭,见对面的季萧始终没有动静,只好率先打破周围的气氛,不悦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季萧抬眸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吃饭。 他用饭的动作很优雅,身体即使盘腿坐在蒲团上也坐得极为端正,举手投足之间不像一般的江湖莽夫那般粗鲁,反倒像个文人雅客,或者说是皇宫贵族更为合适。 对方显然并不想同自己讲话。 花酌略无语,识趣的闭上嘴巴,一边观察着他的举动,一边往嘴里塞菜。 季萧吃饭的时候慢条斯理,两手动作的距离至多半臂长,骨节分明的两指挑出鱼刺,都会规矩的放到旁边的空盘子里,每次夹菜只夹一小筷,碗也绝不会端离桌面,斯文安静的模样和之前所见的几乎判若两人。 花酌有些恍惚,考虑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病症,为什么看起来这般神经兮兮的。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季萧总算放下筷子,用事前准备在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和指尖,才终于将视线转到花酌身上。 花酌如释重负的把叼在嘴里的筷子放下了,脾气几乎快磨没了,忍不住问道:「你平时都是这么吃饭的?」 花酌作为一只注重自身修养的蝴蝶,自认为已经非常优雅了,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比他更甚。 不,季萧只是虚有其表罢了,花酌小肚鸡肠的想。 季萧没理他,而是问道:「考虑的怎么样了?」 花酌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成婚的事。」季萧淡淡道。 花酌理所当然,「当然不答应。」 季萧异样的看着他,随即目光变冷冽起来,瞭然道:「看来是我做的还不够。」 花酌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季萧又道:「你这人,果真不像传闻中那么简单,心狠手辣,不知诓骗了多少人。」 花酌一脸茫然:「什么?」 「说吧,你想让我做到哪一步?」季萧面无表情,寒声问道,「或者说,你想让我与邱怀玉如何较量,才肯嫁我?」 「论武功,你已经看到了,那这次是比较钱财家势,还是武林名望?你选一个。」季萧看着他,语气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甚至让花酌觉得,如果他做出某个选择,季萧就真的会去和邱怀玉比。 花酌陷入沉默。 什么意思? 他去跟邱怀玉比试,难道就是比给自己看的么?
第8页 见花酌面露不解,季萧眼底的冰寒更深了几分,捏着茶杯的手不禁更紧了力道,道:「还是说,你非要看我们争个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花酌一惊,哑然道:「难道你想弄死他?」 这也太恶毒了。 邱怀玉是造了什么冤孽。 季萧似是早有所料,冷笑道:「你想的倒好!邱怀玉与我无冤无仇,我怎么可能害他性命?」 花酌松了口气,幽幽看着他,「原来你还知道自己与他无冤无仇。」 季萧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冷声道:「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去打扰他。」 莫名被扣了道罪,花酌心情复杂,「那我还得感激你?」 季萧神情淡漠的看着他。 「不过我倒是想知道……」花酌难以理解,纠结道,「你与邱怀玉如何比试,与我有何干系?」 季萧语气冷淡,似是觉得理所当然,「我只是想告诉你,无论武功、家财还是声名,我都比他要好,你若不信,我便能即刻做给你看。区区一个邱怀玉,我还……」 花酌打断他,「不是,我知道你各方面都比他要好……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季萧皱起眉,眼神异样的反问道:「你不是喜欢邱怀玉?」 花酌只能暂且默认,疑问道:「所以呢?」 「你喜欢他,无非是因为他身上有所长,而我既然样样都比他好,那你何尝还要惦记他,而不嫁给我?」季萧有理有据,令人无从辩驳。 花酌张了张口,面色成迷,不知说什么比较好,沉默了半晌,才渐渐找回声音,道:「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给邱怀玉下战书的?」 季萧淡漠道:「是。」 「你还打断了他的腿。」花酌幽幽道。 「刀剑无眼,误伤而已。」季萧不以为意道,「养上一两月便无碍了,我们江湖中人不在乎这些。」 花酌:「……」 谁不在乎?! 花酌一时语塞,忽然有些怜悯邱怀玉,「但你可知道……邱怀玉根本不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还怀疑是我唆使你做的。」 「是么?」季萧抬眸看了他一眼,似乎并没为此感到歉意,道,「那样也好,你们之间有了嫌隙,自然对我有利。」 「……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挺好。」花酌五味杂陈。 虽然依他所言,打伤邱怀玉只是误伤,但说到底也还是将无关紧要的人给牵连了。且季萧这人做起事来莫名其妙的,脑子好似也不大正常,照这样下去,迟早还是要连累到其他人。 想了想,花酌觉得与其让他继续折腾下去,倒不如现在就把婚事答应下来。 倒不是他想妥协了,而是就算自己不答应,他爹那边的彩礼也已经退不掉了,早晚还是得把他塞到万清山庄去。他想跑又不能跑,若是真跑了,说不定还会害了整个风雪门。 何况转念想想,他一个男人又不像女子那般娇弱,在夫家受点委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不危及性命,区区两年而已,小苦小罪他能忍得下来。 再说了,他爹和万清山庄的庄主是莫逆之交,万一季萧真想把他怎么着,那庄主多少也会拦着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花酌深吸了口气,谨慎道:「我问你,你想与风雪门联姻的目的……可会害人?」 花酌观察着他的表情,并没有追根究底的问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会。」季萧平静答道。 花酌又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气,不情不愿道:「好吧,那我答应你便是。」 季萧挑了挑眉,看着他。 花酌抬眸看他一眼,闷声明确的重复了一遍:「成婚的事,我答应了。」 「当真?」见他忽然松口,季萧一时觉得难以相信,面无表情的摩挲着茶盏,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道,「也罢,你能想明白就好。」 花酌颇有种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心脏一梗,突然觉得后悔应该还来得及。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婚事确定下来,季萧的脸色也并未见好看,抬眸冷淡的看着他,警告道,「我万清山庄规矩森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日后只要敢出墙的话……我便能叫你生不如死。」 花酌心中勐地一沉,指尖有些发凉。 季萧淡淡看了他一眼,又道:「与我成婚以后,像今日这般与邱怀玉私会的事,绝不能再有,记住了?」 花酌略微错愕。 他知道自己今日去了何处? ……也是,自己都在半道上给绑来了,他能不知道么? 花酌抿了抿唇,有些懊恼,道:「你的意思是,与你成婚还有性命之忧?你要利用我也就罢了,还打算这么对我?」 季萧一顿,「我只是提醒你要尽好自己的本分,绝无他意。只要你安分守己,哪怕只凭和风雪门的关系,我万清山庄也绝不会亏待你。」 花酌心怀不满,赌气道:「我不信,我还是觉得你哪日一个不顺就会拿我祭天。」 季萧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淡漠道:「你若真这么想,等你嫁过来,大可拆了庄中祠堂。」 季萧没再管他,站起身来,道:「今日时候不早,你先住在我别院的客房吧,等明日再派人送你回去。」 说完便直接出了雅阁。 前三章没破万,所以加更一章
第9页 再过几章就要成婚啦(づ ̄3 ̄)づ 第5章 少庄主仁心宽厚 不知万清山庄是如何将人打发走的,二福和影卫们没有再追过来,似是已经回去了。花酌无法,只好在季萧的别院中暂住了一宿。 翌日清晨,外面下起了小雨,从窗中望去只好似起了一层细密的薄雾,天空灰濛濛一片,水珠顺着屋檐滴落到青石板上,将街道浸得湿润。 花酌昨晚睡得不大安稳,早上起来慢吞吞的用完早饭,院外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身后有影卫给他撑伞,花酌打了个哈欠,掀开车帘,便与一宿未见的季萧来了个对视。 「愣着干什么?上来。」季萧淡漠道。 花酌迟疑一下,不大情愿的上了马车。 好在车中宽敞,坐两个人也不显拥挤,甚至还有留余地。待他坐稳以后,马车便开始朝着清澜城的方向行驶。 花酌看了看旁边的人,疑问道:「你也去清澜城?」 季萧淡淡「嗯」了一声,并不多做解释。 花酌也不想与他多说话,靠在窗边,打算闭眼小睡一会儿,却见到季萧一皱眉,目光落在自己腰间。 「这是什么?」季萧冷声道。 花酌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答道:「玉佩。」 季萧一挑眉,「废话。」 不待他反应,季萧伸出手去,干脆利落的将他身上的玉佩解了下来,只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邱怀玉的七彩水纹玉,危险的微眯起双眸,道:「定情信物?」 花酌噎了一下,无语道:「不是,我就随手找他要的。」 那玉佩雕刻细腻,光彩明艷,看起来价值不菲,今早他从衣襟里摸出来,看着喜欢,就顺便戴上了。 季萧冷嗤一声,「随手?」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你随手要了,他便也随手给你?」季萧眸色深冷,看向他,道,「你也是胆子够大,昨日刚与我定婚,今日就敢把别的男子的玉佩戴在身上。」 「我……」花酌一时语塞。 太珩仙君身上的饰物向来是三天两头换一次,从没哪件东西贴身超过一个月的,他哪知道人界还有这种讲究。 季萧将玉佩丢进旁边的暗格里,显然是决定没收了,面色冷硬,语气毫不留情道:「你可知邱怀玉将这玉佩给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不过是对你另有所图,想让你对他念念不忘,继续为他所用罢了。这点不必我说,你自己心里应当再清楚不过。」 花酌无辜的看了看他,道:「我拿这东西原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图个好看。」 季萧眼底泛起冷嘲,显然不信,道:「图个好看?你一个风雪门的公子,难道会缺这种玩意?」 花酌摸摸鼻子,缓缓点了下头。 确实缺的。 季萧似是眉角抽动了一下,冷冷瞥了他一眼,抬手将腰间的螭纹白玉解了下来,递给他。 「拿着。」季萧道。 花酌怔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季萧面露不满,盯着他,「邱怀玉的拿得,我的就拿不得?」 花酌无言以对,只好将玉佩接了过来。 那玉入手触感冰凉,玉身质地细腻,莹润通透,上面隐约可见细小的划痕,应当是佩戴了很多年才会出现的润色。 「可是……你将这个给我,又是什么意思?」花酌看得出这玉佩应该相当贵重,眼中有些茫然,试探的看了看他,「……定情信物?」 季萧凌厉的看了他一眼,不容置疑道:「往后将这个戴在身上,不准再收旁人的东西。若是再有下次,我可真对你不客气,知道了么?」 花酌顿了一下,心情复杂的「哦」了声,默默将玉佩收好。 回到风雪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雨已经停了,空气中透着股清新的味道,花酌刚迈入大门,二福便匆匆迎了上来。 「公子公子!」二福脸上见不着焦急,反倒还有些喜色。 花酌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了?」 「听说昨日是少庄主将您接走的?」二福眼睛发亮。 「是劫走。」花酌严瑾的纠正,盯着他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二福脸上乐滋滋,「公子愿意同少庄主亲近,小的自然替公子高兴。」 花酌顿时无语,脚下加快步伐,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愿意同他亲近了?胳膊肘往外拐,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点嫁出去?」 二福仿佛受了委屈,屁颠颠的跟在后头,道:「公子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还特地替公子打听了,那少庄主名声很好,尤其是那方面,家规严瑾,洁身自好,公子若是嫁过去,定然不用担心宅内之事。」 花酌幽幽看他一眼,小声道:「那指不定是他那方面不行呢……」 二福没有听清,「什么?」 花酌咳了声,撇撇嘴,道:「你想的太简单了,你以为没有宅内争斗,我就能过得如意了?他这么急切的想娶我,自然另有目的。」 二福问道:「目的?什么目的?」 花酌推开房门,进了屋,道:「不知道,我没有问。」 二福跟着他进去,没太理解,问道:「那怎么办?」 花酌坐到桌边,若有所思的倒了杯茶,想了想,道:「此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季萧那人……莫名其妙的,说不准是个什么心思,我即便要嫁过去,也得想办法让自己好过些。」
第10页 二福没听懂。 花酌嘆了口气,有点发愁。 总归现在大局已定,以后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琢磨了一会,没什么头绪,花酌便将注意力转向了衣柜,问二福道:「我每个月,能拿到多少银子?」 二福愣了一下,道:「公子您要用银子的话,直接去帐房支就是了,这点门主对您没有限制。」 「哦……」花酌对银子暂时还没有概念,道,「那我若是拿一千两,算多么?」 「一千两对风雪门来说虽然不算多,但也不是小数目,公子您要用它来做什么啊?」二福有些好奇道。 花酌环视了一下屋内,道:「添置些衣服什么的。屋内摆设……先暂时不换了,等以后再说。」 二福看了看屋内,「摆设怎么了?」 花酌言简意赅,「素净得像禅房。」 二福:「……」 花酌站起身,「走吧,去拿银子,然后随我上街。」 二福挠了挠头,应了一声,快步跟上去。 半个时辰以后,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风雪门外。 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帘子,车内香炉燃出来的香气便随之逸散出来。季萧身着一袭墨蓝色锦衣,深邃的眉目即使再俊美,也始终掩不掉他身上的锋芒,将人平添了几分疏离的冷厉。 季萧身旁跟着一位老者,是万清山庄的管事张伯,身后的随从每人各端着一个礼盒。 门侍直接将二人领到了前厅中,季萧坐在椅上静候,眉宇间神情疏冷,带着与生俱来的不怒自威。张伯则站在他身侧等候,那张年老安然的皮相看起来十分沉稳可靠。 没等多久,林承天便走了进来,季萧见到他,站起身来轻施一礼。 「伯父。」季萧语气清冷而规矩。 林承天点了点头,见到他这个高大俊朗的未来儿婿,心中甚是满意,笑道:「不必多礼,坐吧。」 先前在季庄主的寿宴上,林承天曾见过季萧几次,对这气宇不凡的少年人印象十分深刻。此人无论武功还是名望都无比出众,称得上是少年英才,且样貌仪表堂堂,遇到长辈又谦和有礼,让林承天很是喜欢。 加之自己有个体弱多病、性格沉闷的儿子,见到这般出色的少年,林承天心里自然免不了嘆息又艷羡,对这门亲事也是愈发的认可。风雪门和万清山庄联姻,一来能让两家亲上加亲,江湖地位再高一层,二来则相当于自己多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儿子,要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之前被自家夫人闹着退婚,林承天还唏嘘惋惜了好一阵,却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没有因此而退却,反倒专程过来与自家儿子见面,越发让林承天觉得此人有诚意。将自己儿子嫁过去,断然是错不了的。 林承天坐在椅子上,先与他寒暄了两句,问候问候庄主近来身体如何,之后才开口问起来由。 季萧也不客套,直截了当道:「原本婚期之事应当由两方家主决定,但家父说我与林秋同为男子,不必计较太多,此事便由我自己来商议。所以晚辈今日前来,就是想将婚期定下来。」 林承天一愣,随即无奈捻了捻鬍鬚。 这随性的做法,倒还真是季庄主的风格。 「咳咳……」一旁的老者出声,上前一步,脸上挂笑,对林承天道,「门主有所不知,我家少庄主昨日刚与贵公子互通了心意,这不……年轻人,耐不住性子么?便急着想将此事告知给门主,顺便将婚期的事定一定,择个良辰吉日,尽早完婚。」 张伯尽量说得委婉,说完还看了季萧一眼,见他没什么动静才稍稍安心了。 林承天闻言惊了一下,「互通心意?当真?」 他不是不知道儿子喜欢凌霄堂少堂主的事,前些天还闹得差点害了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和别人互通上心意了? 季萧顿了一下,在张伯的眼神暗示下皱了皱眉,还是承认道:「当真。」 他这话说的违心。 实际上,昨日根本就是林秋单方面对自己表达了仰慕之意。 原本,他当时见林秋言语间似乎还惦记着邱怀玉,便打算暂时不再提起成婚的事,可不成想,林秋竟突然主动提了出来。 提出要和自己成婚。 且即使当时他有意说了那么过分的话,林秋也没再有退婚的打算,足以见得,他是真的情愿嫁到万清山庄。否则,又怎会这么快就同意婚事,还任由他苛刻? ……不过,如今既是在他父亲面前,多少还是要给他留些面子,便姑且说成是互通心意吧。 季萧仁心宽厚的想。 「这样啊……」林承天心情有些复杂,捻着鬍鬚,心道自己那儿子……该不是把人给骗了吧? 林承天一时心里没谱,又问:「那……贤侄既然提了,可是对婚期已经有打算了?」 「正是。」季萧淡淡答道。 张伯道:「老朽已替他们二人仔细看过黄历,下月初九便是好日子。」 「下月?」林承天皱眉。 那便只剩下不足一个月的时间。 「会不会太仓促了些?」林承天道。 季萧神色淡然,「不会。令郎若是知道,定然很高兴。」 林承天一噎,差点替他儿子臊得慌。 什么叫很高兴?! 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么!!
第11页 林承天胸口沉闷,思深忧远的考虑了片刻……总归万清山庄与他家交情不浅,相互间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可疑虑的,最终便还是答应下来。 事情谈妥后,林承天便将下人叫来,想将儿子喊到前厅来一起用顿饭——这两人虽还未成婚,但总归都是男子,也没什么好隔阂的。 然下人却说公子几个时辰前便上街了,现在还未回来。 「上街了?」林承天一愣,难得听说自己儿子上次街。 「是。」下人回答。 「那……」林承天看了季萧一眼。 季萧见状也没有留下的打算,起身道:「婚期临近,晚辈还要赶回山庄准备,便不多留了。」 林承天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起身送客。 天黑以后,花酌方才回府。 他今日总算体会到了挥霍银子的痛快,杂七杂八的买了不少衣服和饰物。原本心情正好,结果方一进门便听说了季萧来过的事,表情顿时凝住,隐隐忧心他是不是又来找麻烦了,于是赶紧拉了一个下人询问情况。 婚期的事已经在府上传遍了,下人便将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 花酌听完后,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有些难以接受。 ……下个月?! 季萧:答应的这么快,肯定是喜欢我。 林承天:骗人感情,我没你这种儿砸! 花酌:??? 第6章 天一剑在何处 翌日午时,林承天派人去叫花酌,说要与他一同用午饭。 下人传完话,花酌很快就出现了,身上穿着昨日买的新衣裳。 一袭晃眼的鹅黄色衣裳,外罩一层淡蓝色绡纱,衣衽和衣摆都上绣着各色的图纹,其中还带了那么点粉红。衣带为青底绿纹,腰间同时挂了两个颜色不同的玉佩和一只色彩艷丽的荷包。与衣服同色的鹅黄髮带松散的将长发拢于脑后,精緻中又带了那么点随性。 全身上下花哨得不行。 花酌心情不错的坐到他面前。 林承天手一抖,眼珠差点掉下来,心道自家这儿子……莫不是真的自暴自弃了么?两次寻死不成,干脆就这么放弃自己了? 林承天艰难的看着他,面若菜色,不知如何开口是好,犹豫了半晌,道:「……你就这么不愿嫁人么?」 花酌一愣。 他是不愿……但这几日也没表现出来啊。 林承天神色古怪,不知如何是好,干涩道:「如今已成定局,你……」 「我无事。」花酌奇怪的看着他,「爹,你话就直说吧。」 林承天心情沉重的嘆了口气,认真开导他,「爹知道你心中郁结,可人生难免有得有失,得不到便得不到了,早晚有释怀的一日。秋儿,万不可因一时失意而囚困其中啊。」 他爹说的这是邱怀玉的事? 花酌神情复杂,道:「爹,我失忆了,真的不记得什么邱怀玉。」 林承天顿时痛心不已,「我还没提你就先想到此人了,哪里像是忘了?」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整天讲! 林承天心绪难名的又看了一眼花酌这身打扮,别开视线,目不忍视道:「也罢,你若是觉得现在这样能好受一些……便随你吧。」 花酌胸闷的低头看看自己的新衣服。 是料子不够好还是颜色不够艷?他早上花了一个时辰才搭配好的,还比不上之前那身素装白服是怎么着? 闷闷的拿起筷子,花酌硬邦邦道:「爹,咱还是先吃饭吧。」 林承天无力的点头,两人各怀心事,谁也没再多说话,相对无言的将饭吃完了。 林承天用帕子擦了擦嘴,心情也平復得差不多,调整一下姿势,打算开始更进一步的跟儿子谈谈。 「秋儿。」林承天面露慈祥,试探问道,「听你娘说,你近日身体恢復得不错,药已经停了?」 花酌老实回答:「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林承天点点头,语气沉缓,「门中事务繁重,爹顾不得你,你要自己照顾好身体。」 花酌道:「孩儿知道。」 林承天又道:「你头可还疼么?记忆可有何恢復?」 花酌迟疑了一下,道:「不疼了,但记忆并未恢復。」 林承天担忧道:「可需要爹再找人给你看看?一般的大夫医不好,但药神谷的谷主说不定可以医治。」 「不必。」花酌摸了摸鼻子,道,「我这不也没什么大碍么……不必劳烦他老人家,怪麻烦的。」 「老人家?」林承天听见这称谓哈哈大笑,「看来你果真是失忆,脑子都煳涂了。如今的新任谷主,可是个年轻人,大不了你几岁。」 「也罢。」林承天道,「你自小就不喜欢针灸治病,不想治就先算了。」 僕人端了茶点送上来,花酌嗅到茶香,端起来浅尝了一口,皱了皱眉,觉得泡的味道不甚好,便将茶盏放下了。 林承天也没注意他的表情,突然提起道:「秋儿,婚期之事,想必你也听说了。那个季少庄主……你觉得他品行如何?」 「季萧?」一提起他,花酌就觉得愁得慌,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诚恳的看着林承天,道,「爹,孩儿知道自己如今非嫁不可,您也无需担心什么,只要到时候多备些嫁妆和护卫就好。最好再有几张店契和地契,万一我到那头没有银子花,也好有备无患。」
第12页 林承天:「……」 「秋儿,你要相信爹的眼光。这个季萧爹觉得还不错,堪得大任,将来必定前途无量。」林承天万般无奈,很是认真的开导他,「他是季庄主的独子,将来必然要继任他爹的位置,等到日后他再取得天一剑,武功必定还能再增一层。到时,他说不定就能让万清山庄成为四大门派之首,而你自然也能跟着风光霁月,坐享无忧啊。」 听他爹的意思,是想叫他吃软饭…… 提起天一剑,花酌觉得有些耳熟,之前邱怀玉好似也提到过一次,虽然看起来只是随口一说,但却叫他有点在意,忍不住好奇道:「那天一剑……现在在何处?可是什么难寻的宝剑么?」 林承天语气就好像在说刚吃过饭一般轻松,道:「就在我屋里头。」 屋里头?! 林承天见他不懂,于是解释道:「这剑的确是把绝世好剑,但要用也得分人。此剑的名字源于天一生水,剑风至柔,也只有功法至柔之人才能将它发挥到极致,若是换做旁人,就算是……」 「等等,爹。」花酌对这剑的来头不是很感兴趣,打断他,神色异样道,「你是说……天一剑,在你那里?就在你房里?」 「不错。」林承天道。 「那,那你说的等将来季萧有了天一剑,是什么意思?」花酌脑子钝了,「天一剑还有另一把?」 「当然没有。」林承天果断道。 「天一剑是咱家的至宝,将来铁定是要传给你的,可你又不会武功,将来嫁到季家去,自然就是归季萧用了。」林承天说得理所当然,话里话完完全没把季萧当做外人。 花酌一时语塞,又挑不出什么毛病,纠结道:「可……若是给了他,那天一剑不就成了万清山庄的东西么?既然是咱家的至宝,这么随便的送出去,岂不是……」 林承天摆了摆手,不甚在意道:「无碍,咱家的功法至阳,拿着也没什么用。况且这剑本就是当初你爷爷从上任老庄主那坑来的,还回去也是理所应当。」 花酌面色成迷。 坑来的。 那算个屁的咱家至宝? 林承天抿了口茶,又缓缓道:「更何况,你天生喜欢男子,爹又不能逼你,咱家就你这一脉香火,迟早是要断的。天一剑是上古宝剑,不可浪费,除了给季萧还能有什么办法?」 花酌无言以对,竟觉得有点道理。 林承天嘆息一声,又将话题引了回来,道:「总而言之,季萧那孩子真的不错,论家世有家世,论前途有前途,爹希望你能再好好考虑一下。」 「你生在风雪门,就等同于生在江湖,註定过不上普通人的日子。你自小体弱多病,又不爱打打杀杀,爹从来没有逼过你习武,如今也只是希望你能找个好归宿,过上安逸舒坦的日子。万清山庄与我风雪门交好多年,有它庇护你,爹也能觉得安心,明白吗?秋儿。」林承天语重心长,又带着几分无奈。 花酌一时陷入沉默,似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点了点头,道:「我明白,爹。」 「嗯。」林承天点头,安下心来。 「不过……」花酌话锋一转,「店契和地契的事,我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为什么?」林承天觉得难以理解,头疼不已。 他们大宣国虽然民风开放,南风盛行,但在民间传统中,嫁妆里带店契、地契是对夫家的不尊重,有意图分家独立的嫌疑,会让夫家起嫌心,实在不妥。 花酌却坚持道:「有备无患。」 林承天吸了口气,觉得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顿时苍老了许多。 好说歹说,还是没把儿子劝住,林承天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痛,无奈道:「此事往后再说吧。」 花酌乘胜追击,「多谢爹。」 林承天脸色一黑,「我可没说答应!」 「爹膝下就我这一个儿子,断然看不得孩儿吃苦,这点小事,想必爹一定会答应的。」花酌言语中充满信任,仿佛一旦遭到拒绝就会大受打击。 林承天面色难看,烦闷的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容我再考虑考虑,你先出去。」 花酌抿起嘴巴笑了笑,不再多留,起身出去了。 走进庭院,二福远远的便看到了他,见着那一身艷丽多彩的衣服,实在有些恍惚。但好在公子长得眉清目秀,再加上肤色白皙,倒也没有显得十分违和。 二福眨巴了下眼,「公子。」 花酌没在意他,抬头看向房顶,朝上面的影卫勾了勾手指。 影卫意识到公子在叫他们,立马现身,纵身跃到地面。 四个影卫排得整整齐齐,当中一人问道:「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花酌点头,道:「不出意外的话,近日应该有万清山庄的人在盯我,你们去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把人找到。」 影卫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没多问,转眼间便窜上房顶消失不见。 「公子?」二福一脸诧异,完全处于状况外。 花酌边朝屋内走,边对他解释道:「我近日要向帐房先生学些东西,不可让万清山庄的人知道。」 「公子要学什么?」二福紧跟着他。 「经营店铺。」花酌眨了眨眼,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打算自己在那头弄几间铺子。」
第13页 「铺子?」二福惊讶,赶忙劝道,「公子,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花酌忧心的看了他一眼,「不然以后我们到了万清山庄,被季萧虐待,吃不起饭怎么办?」 二福一顿,面露茫然。 「到时我们主僕二人就只能住在漏水的破杂房里,睡草蓆,受寒冻,整日吃馊馒头。」 「等哪天下人心情好了,指不定会给我们送些剩菜杂汤,到那时,我肯定分你一半……」花酌神情忧郁。 二福整张脸都皱巴起来,忍不住打断他,「公子,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多了……」 「这叫未雨绸缪。」花酌看着他,用很认真的语气吓唬道,「凡事要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我只是以防万一而已。何况我看季萧那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又极其易怒,真会这么对咱们也说不定。」 二福不可置信,隐隐不安道:「少庄主竟是这样的人吗?那,那他要是真那样,我们怎么办?」 花酌道:「当然是自食其力。」 「可是……」二福不甚贊同,踌躇道,「万清山庄对江南那一带了如指掌,您在那边开了铺子,他们怎会不知道?」 花酌道:「所以我才找我爹要了店契。」 「门主?他答应了?」二福瞪大眼睛。 「我查过了,江南那边有风雪门的商号,店契归的是风雪门名下,而不是我的私产,只要我谨慎些,他们便不会知道。」花酌道。 吓唬归吓唬,他其实也没想的那么多,只是单纯的为了钱而已。 不因为别的,单是他买绫罗绸缎、珠宝配饰就需要大笔的银子,且不说季萧会不会给他,就算是给了,他也不好意思拿。 毕竟两个人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怎好花他家那么多银子。 花酌正想着,就听见屋顶上传来几声瓦片响,房门随即被打开,四个影卫押着两个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少庄主戏份消失的一章 下章就要成亲啦~ 打滚求收藏~ 第7章 亲密之举万不可做! 屋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花酌面色平静的用手指敲着桌面,目光轻轻在跪着的那两个男子身上打量。 影卫将两枚腰牌和一张信纸递到花酌面前。 腰牌毫不意外是出自万清山庄的,花酌只瞥了一眼就放下了,转而拿起信纸。 这封信是这两个暗探打算寄回万清山庄的,上面只有简短的三两句,似是还没来得及写完便被截下了。花酌看了一遍,眯起眼睛,脸色有点不高兴。 两个男子跪在那里,低着头装鸵鸟。 你们是季萧派来监视我的吧。」花酌语气不悦。 「……是。」男子回答道。 「那他派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花酌两指捏着那张信纸。 「这……」两人不知如何作答。 花酌脸色难看,「让你们监视我每天穿什么?」 黑衣男子犯难,只好实话实说,道:「少庄主只是叫我们保护您周全,顺便……在您有异动的时候及时汇报。」 花酌把信纸怒摔到地上,「他叫你有异动的时候汇报,那你写我衣服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穿的很奇怪吗,嗯?!」 「不不不……」黑衣男子有苦难言,赶紧磕头认罪,「是小的失礼了,公子大人有大量,我们绝对无意冒犯,还请公子恕罪!」 花酌气不打一处来,绝不肯就此作罢,愤愤道:「别以为你们是季萧的人我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监视我就罢了,还敢说我穿着怪异!来人,拿纸笔来!」 跪在地上的两人忐忑不已。 纸笔拿上来,花酌将东西丢到他们面前,气愤道:「每人罚抄一千遍,抄完再走。」 两人茫然抬头,「抄什么?」 花酌不假思索道:「风雪门公子全天下最好看!」 「必须抄完,一千遍,少一个字都不行。」花酌苛刻的警告。 于是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就这么被挪到了院子里,不许起身,只能跪着撅在地上,以悲催的姿势一字一句的抄写。 四个影卫围在他们旁边守着,天黑了就给他们摆两个烛台放在一旁,微弱的火光时不时还会被风吹灭,两盏孤灯在寂寥的黑夜中摇晃,将人间映衬得十分冷漠无情。 直到翌日早上,两个人才堪堪写完。 花酌精神饱满的走出来验收成果,抬眸瞥了一眼精神萎靡不振的两人,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衣服上还沾着土灰,再低头看看手中那叠烂字,顿时无比嫌弃。 「罢了,就这样吧,你们可以走了。」花酌大人大量,不再为难,将那两千遍「风雪门公子全天下最好看」塞到其中一个男子怀里,道,「回去告诉季萧,往后再派人盯着我,我就让他的人留在我家洗一个月茅厕。」 两个男子闻言顿时精神一震,连连应是,逃也似的走了。 接下来的二十几日,季萧那边没再有何动静。风雪门上下为了筹备公子的婚事,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林承天也是送走一波客人又迎来一波,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从风雪门到万清山庄需要七八天的路程,花酌从初一这天起就得坐上花轿离开,天不亮就被二福叫了起来,洗漱完毕,穿上繁复华贵的婚服,脸上施了些脂粉,看起来比平日气色要好了许多。
第14页 门外来送他的不止是风雪门的一众弟子,甚至还有凑热闹的寻常百姓,他娘跟在一旁抹泪,听得花酌内心无比复杂。一直到上了花桥,耳边才终于清静了些,没了嘈杂的人声,只剩下渐行渐远的炮响和锣鼓唢吶的吹吹打打。 几日的时间说长不长,却极其劳累,队伍终于赶在初八这天到了地方,歇了一晚后,在初九上午前往万清山庄。 万清山庄居于险峰之间,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从山下远远望去,入眼是一片山色葱茏,水波清澈明盪,景致自然奇丽,磅礴而别致的庄院就矗立在山间,烟雾朦胧中仿佛立于云巅之上,古藤翠竹环绕着精緻的亭台楼阁,轩昂壮丽,令人赞嘆。 花酌透过窗子,看到万清山庄的景貌时不由得愣了愣,由衷贊了声好看。 队伍走近山脚下,隐约能听到不远处传来嘈繁杂乱的人声。花酌正觉得纳闷,就听到二福在车外惊唿了声:「怎么这么多人?」 放眼望去,前面黑压压一片,人群将山脚围得水泄不通,但衣着打扮看起来又都不像是江湖人士。 影卫提前去前方探了情况,回来向花酌解释道:「公子,没什么事,就是些寻常百姓,因着崇敬万清山庄,一听说少庄主娶亲就全都赶来凑热闹了。」 另一个影卫点头,道:「大家手里还都拿了鸡蛋水果一类的东西。」 「他们等会儿要用东西砸我?」花酌担忧道。 影卫奇异的看了他一眼,道:「自然不会,百姓们只是来祝贺的。」 花酌松了口气,「那还好。」 另一个影卫突然道:「属下两日前还提前在附近的城中探查过,发现江南这边的民风似乎比我们那边还要开放许多。」 花酌好奇道:「是么?」 影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犹豫道:「这边有很多,嗯……奇奇怪怪的小话本,内容与我们那边不大相同。」 花酌顺着窗子接过来,随手一翻,凝神看了几眼,顿时吸了口凉气,「啪」的一声将话本合上,脸色僵硬,忽然萌生出跳车逃婚的冲动。 「写的是什么?」二福看见他的表情,好奇不已。 影卫很适时的又掏出一本,扔给他。 二福接过来翻了翻,看了一会,脸色骤红。 「这……这……」二福声音直颤,连话本的封皮都不敢再看了,赶紧塞回影卫怀里,「公子何时和少庄主……那样了?这也太扯了……」 眼看着山脚临近,花酌将手里的话本从小窗扔回去,表情却一时恢復不过来,面容生硬无比。 花轿停了,早早等在前面的百姓霎时间涌了上来,好在还算有秩序,没有把路堵死。轿帘被挑开,花酌缓缓下了车,由一名身穿喜气红服的小女童牵着他的衣袖,为他引路。 四周声势浩大的吹奏着喜乐,鞭炮声四起,人潮渐渐拉开,同样一身喜服的男子站在山脚石阶下,身姿颀长挺拔,灼灼如玉,深邃的眉目似乎在红艷中被掩去了几分棱厉,平添了一缕柔和。那人站在人群尽头,目光平静的望着他,看得花酌神思一恍,心情忽然缓了许多。 季萧面无表情的看他走到自己面前,不知是不是对方擦了脂粉的缘故,他觉得今日一身红艷的花酌格外好看,眸光微晃了一下,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等到花酌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的一只手已经被季萧握在了手里。再抬起头,对方神色淡凉,并未看向自己,似乎只是在按照规矩的等待着下一步。 周围的百姓虽然吵闹,却十分热情,翘首期盼的看着花酌,炙热的目光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花酌没应付过这种场面,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周遭的唿声越高,他便越是僵硬。 花酌动了动的唇,抬头想跟季萧说些什么,却见他始终没看向自己,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干脆就这么僵持着不动。 一旁的张伯见状,赶忙上来打圆场,上前一步挡在两人前头,对众人笑道:「今日乃我万清山庄少庄主的大喜之日,感谢诸位前来捧场。各位的心意,老朽代万清山庄领了,现在吉时将至,少庄主该与少夫人拜堂了,不便在此多留。」 听到「少夫人」三个字,季萧握着他的手微不可查的紧了一下,随即面色冷峻的将花酌横抱了起来。 「不过,凡是今日来此祝贺的人,皆可到这边领一两银子,以此感谢……」 张伯的声音渐渐被耳边唿唿的风声取代,花酌一时没反应过来,身子已经离了地面,怔懵的被季萧抱在怀里,借着轻功,以极快的速度飞纵上山。 季萧的轻功比之前那两个架着他乱飞的影卫要平稳得多,但速度也更快一些。花酌只觉得耳边有猎猎冷风颳过,身体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唯有那一抹温热的胸膛贴在他脸侧未曾变过。 花酌受不住风吹,下意识的抓住他胸口的衣襟,季萧的身体立时僵硬了一下。 登上了山,季萧立马干脆利落的将花酌放回地上,好似半分都不愿多抱,抚了抚胸口微皱的衣料,一脸不满,想要出言训斥,犹豫半天,又脸色难看的将话咽了回去,没说什么。 方才速度太快,花酌这虚弱的身子不慎被呛了口风。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花酌略幽怨,语气无意中带了丝责备,道:「你就不能慢一些,做什么要急于一时?害得我……」
第15页 季萧闻言眸色一怒,「谁急于一时?」 花酌被吓了一跳。 这犯的什么病? 「好,好……你没急。」就快进去拜堂了,花酌懒得在这个当口同他置气,忍着脾气白了他一眼。 「我告诉你,方才张伯的话只是一时口误,你且要当作没听见,明白么?」季萧语气冷肃。 花酌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 「他方才不是叫了你少夫人么?」季萧道。 花酌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止不住生气道:「是是是……不必你提醒,我不是少夫人,行了吧?」 费尽心思的把他娶到手,转眼就玩这一套。 老子的受气日子这就要来了吗?花酌气愤的想。 「你明白就好。」季萧冷冷看他一眼,「堂未拜,亲未成,这种称唿根本不合理法。」 「往后在我万清山庄,就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想成为少夫人,那怎么也得一个时辰之后,如今礼还未成,你便只是风雪门的林公子。」季萧警告道,「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不可坏了规矩,亲密之举更是万不可做,明白么?」 花酌正生着闷气,闻言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他们两个何时有过亲密之举了? 而且,什么叫堂未拜,亲未成? 花酌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喜服,脑子都被气煳涂了,问道:「可我们这不就要拜堂了?」 季萧顿时恼怒,「现在不是还没拜么!我方才跟你说的话,你半点都没听进去?」 「跟你说了不许胡思乱想!亲都没成就自以为是少夫人,还四处乱摸,不怕人耻笑吗?」季萧责问道。 花酌迷茫:「……」 摸了哪里? 方才被一时气昏头的花酌情绪渐渐平復,隐约琢磨过味来。 现在离礼成还差一个时辰,礼没成,他便不算是少夫人,就因为张伯多嘴喊那一声,而自己又不知摸了他哪里,所以季萧便发了顿火气。 花酌感觉自己的七窍被青烟堵得不明不白,顺着他的思路,问道:「照你这么说……除了拜堂,那还有个洞房怎么算?」 若是不洞房,是不是也算不上礼成? 花酌匪夷所思的看着他。 季萧一愣,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迟疑了一瞬,狠狠看他一眼,骂了声,「不知羞耻!」 而后甩袖走了。 花酌顿觉心力交瘁,加快步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内心埋怨不已。 明明都临近拜堂了,却在这跟他废半天话讲些乱七八糟的道理……脑子有病? 季萧:讲究:) 成婚了!好的!我要开始皮了!搓手手【不】 第8章 一共四十八种 万清山庄门外等了许多宾客,其中大都是来自各门各派的武林人士,场面热闹非凡。 花酌就在众人簇拥下,迷迷煳煳的与季萧并肩进了大堂,周围的喧贺和夸赞声听得他晕头转向。 「这就是风雪门的公子啊?诶呀,长得真是眉清目秀,玉质金相啊。」 「是啊,简直与季少庄主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花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脸哪有那么好看…… 乱讲! 拜完天地,又经过了一段繁冗的礼节,直到进了婚房,周遭才一切安静下来。 环视一圈,整个屋内被装饰得红艷明丽,宽敞的大床上铺着红绸喜被,上面还撒满了花生红枣。花酌往上面一躺,整个人便陷进了绵软的被子里,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揉着酸软的腰。 他没想到成个亲这么累,在路上颠簸了好几日不说,还要应付这么多宾客,何况江湖中人大多豪放,愣是拉着他灌了好几杯酒才勉强罢休。 睏倦的打了个哈欠,花酌便听到门外传来动静,房门被人打开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 花酌赶忙坐起身,便看到二福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端着几盘糕点沖他笑。 「你怎么来了?还知道给我送吃的,不错不错。」花酌在宴席上正好没吃饱,看到有吃的眼睛一亮,表扬了两句,捏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二福嘿嘿笑道:「是少庄主吩咐我的,他说见你方才没怎么吃东西,让我去后厨给你端两盘吃的来。」 「季萧?」花酌愣了愣,随即点头,「算他有心。」 「公子,这万清山庄好大呀,我方才都差点迷路了。」二福乐呵呵的,看起来有点激动。 花酌无语的看着他。 他们现在身在异乡,又孤立无援,万清山庄到底什么样还没摸清,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花酌看见他有点糟心,「……你还是先出去吧。」 「好。」二福点点头,出去了。 稍吃了点东西,花酌便有点犯困了。他以前没怎么沾过酒,现在酒劲上来了,脑子有些昏沉,想趴在桌子上打个盹,但也明白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干脆强撑着站起身,在屋子里转转,转移注意力。 这间屋子的陈设看上去很新,却也摆着些旧物,地面上有家具挪动过的痕迹,想来这里可能原本就是季萧的卧房,因为要成亲的缘故所以翻新了一遍。 屋子很大,东西也一应俱全,但就是少了些点缀,有些乏味。 花酌开始默默思忖,要是他把屋里弄得花花绿绿、香气逼人的,季萧会不会气得直接给他一刀……
第16页 料想到后果,花酌果断收起想法,在屋里转悠了两步,恰好停在一个花梨木柜前,实在闲得无聊,便随手将第一层的抽屉拉开了。 前后还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季萧便回来了,脸色看起来与平时无异,并不像喝多了酒。一推开门,看见花酌站在柜子前,神色顿时就变了。 「你在干什么?!」季萧面色阴沉的快步上去,一把将花酌拉开,将抽屉合上。由于力气过大,木柜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将花酌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花酌有些惊讶,看见他的表情,忙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你都看到什么了?」季萧盯着他。 花酌抿了抿唇,不做声。 「说!」季萧冷厉道。 花酌抬眸看了看他,诚实道:「春宫图。」 花酌又补了一句:「而且还是龙阳版的。」 季萧面色僵硬。 「上面一共记了四十八种……」 「闭嘴!」季萧羞恼的打断,怒目看着他,似乎气得不轻,「你说那么详尽干什么?不知道羞耻吗?」 花酌表情无辜。 「过来!」季萧带着怒气,走到桌边,将桌上的合卺酒递给他。 花酌刚接过来,就见季萧仰头把酒给喝了,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他这是不想与自己交杯么? 花酌无奈的看着季萧将空杯盏放回桌上,只好把自己手里那杯给喝了。 饮过合卺酒,花酌顿了片刻,见季萧没有动静,试探的问道:「是不是该歇了?」 季萧沉默了一下,错开他走向桌案,道:「你先睡吧,我晚些再睡。」 花酌本就酒劲上头,有些头晕,点点头答应:「好。」 随后将衣服脱了,只穿着薄薄的里衣,随手将床上的红枣花生扒拉到一边,掀开被子躺进去,瞥了一眼坐在桌案前看书的季萧,便翻身打算睡了。 因着头昏的缘故,花酌刚合上眼就有了睡意,半睡半醒之间,突然听见季萧语气生冷道:「那本东西不是我的。」 「前些日子,管家硬要人将它塞过来,说是能派上用场……并非是我想要。那东西一直扔在抽屉里,我没看过。」季萧冷肃的对他道。 花酌正睡意朦胧,不知听进去多少,「哦……」 不就是本龙阳图册么……以前在太珩仙君那里,他不知翻出过多少本,大大小小加起来够摆一层书架的。 花酌闭着眼睛,思绪飘忽,想到了仙君那本厚厚一叠画着各种怪异道具的画册,旁边好像还详细标註了使用方法…… 季萧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见花酌始终背对着他,听声音像是要睡着了,便将话咽了回去,「罢了,你睡吧。」 花酌想着想着,睡意便沉了,唿吸渐渐平缓下来。 红烛轻晃,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的时候,花酌双目惺忪的对着床顶看了半天,过了半晌才思绪回笼,叫来二福替他更衣。 「季萧呢?」花酌问道。 二福一面替他穿戴,一面回答道:「少庄主天不亮就去前院练功了。」 「练功啊……」花酌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床榻,目光转回来时见到二福拿的那件氅衣,立马嫌弃道,「这个不好看。」 二福皱着脸,「公子,你就穿这件吧,等会儿还要去见庄主呢……」 衣裳的颜色已经够鲜艷了,再配个粉色的广袖纱衣,那老爷子能接受得了么…… 花酌沉默了一下,眼神依旧嫌弃的看了一眼那件素色的氅衣,勉强答应:「好吧。」 等到全部穿戴好,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季萧推门进来,就看见桌子上的早饭还一口没动,而花酌则站在镜子前,臭美的照来照去。 「爹那边已经在等我们了,快吃饭。」季萧看着他那身装扮,神情不动声色,似乎并不意外。 花酌闻言看了他一眼,坐到桌边,拿起筷子,随口问道:「你吃过了?」 「嗯。」季萧道。 花酌扒了两口饭,见他坐下来等自己,又问:「你每天都练功到这个时辰?」 季萧没回答他,面色清冷,置若罔闻。 屋子里过于安静,花酌心道这应该也不是什么问不得的问题吧。想了想,又换了个话题,「等下见了你爹,他不会为难我吧?」 「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媳妇见公婆,第一日定然会被……」 季萧听不下去,皱起眉声音沉冷的打断他,「食不言,寝不语。」 哪来这么多讲究? 心情复杂的用完早饭,花酌撂下筷子,抬眼看向季萧,「走吧。」 季萧闻言站起身,与他一同出了院子,前面跟了两个下人引路,二福则被留在了院子里。 万清山庄的景致端庄而风雅,出了别院便是一段青石板铺就的路,再往前走可见游廊曲折,九曲栈桥连通水榭,碧瓦朱甍,层叠不穷,再往远望可见山庄后有大片青翠欲滴的竹林,将半座山庄围绕其中。 走到一半,季萧忽然道:「我每日寅时起,练功到午时,有时未必会在前院,你若有事,可以派人来找我。」 花酌看了看他,「哦。」 「还有,我爹他为人随和,待人亲厚,不会刁难于你。」季萧道。 花酌这才反应过来季萧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原本他都快忘了这码事,没想到季萧还惦记着,摸了摸鼻子,应道:「知道了。」
第17页 其实他方才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据他爹所言,风雪门和万清山庄交情深厚,季庄主若是会为难他才奇怪了。 到了前厅,庄主季弘已经在那里等了,见着花酌进来,竟是半分长辈的架子也没有,笑呵呵的径直将他拉到身旁。 花酌略懵的站在那里,两手被季弘握在手里,听着对方亲切的絮叨,从林承天的身体安康问到风雪门的近况,大事小事无一不谈。 季萧则面色平静的站在一旁,偶尔被问到便答上一句,似乎早就习惯了。 「秋儿可有表字啊?」季弘满面笑意,问道。 花酌怔了一下,他不知道林秋原本的表字是什么,摇了摇头,「我……记不清了。」 「哦……」季弘知道花酌之前生过病的事,并不意外,只是遗憾道,「是我煳涂了,秋儿还小,未必取了表字。」 「若是有的话就去问问,若是没有,那我往后便唤你秋儿了。」季弘道。 花酌点头应是。 「萧儿昨晚,对你还好么?」季弘忽然话题一转,目光探究的看着花酌。 花酌僵了一下,表情略别扭。 他又生不出儿子,问这种事情做什么…… 季萧也是脸色一沉,「爹。」 季弘见到两人表情忽变,哈哈大笑起来,拍拍花酌的肩膀,「无妨无妨,开个玩笑而已。你现在年方十七,萧儿也刚及弱冠,两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干柴烈火那不是早晚……」 「爹!」季萧打断他,整张脸都黑了。 季弘闻言笑得更爽朗了。 花酌心情复杂。 季弘敛了敛神色,总算正色起来,和蔼道:「秋儿,往后你便要住在我万清山庄了,有何不便的地方尽管提。萧儿若是欺负了你,也尽管告诉我,爹定会为你做主的。」 「多谢爹。」花酌道,「日后我和季萧也定会尽心尽力孝顺您老人家的。」 季弘笑呵呵的点头,随即又道:「还叫他季萧?既然成了亲,称唿也该换换了吧。」 「那叫什么?」花酌茫然的问道,转头看看冷静喝茶的季萧,发出疑问,「夫君?」 季萧手一抖,茶水险些洒出来。 「哈哈哈。」季弘笑得好似比刚才还开心。 花酌略无语:「……」 凡人成了亲不都是这么叫的么?不然还想怎样? 「承天家的小公子果真是纯稚烂漫,招人喜爱啊。」季弘笑容满面的夸赞,道,「如今你们成了婚,关系自然比旁人要亲密些,萧儿表字清昀,往后你直接唤他清昀便可。」 「至于你说的那个……」季弘又补充了句,「往后你们二人若是愿意这么叫,老夫自然没意见。」 花酌全身僵住:「……」 丢人啊。 花酌(拉开抽屉):噫!! 季萧:…… 第9章 小解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花酌越想越觉得尴尬,看了一眼旁边的季萧,欲言又止。 「季萧,你……」花酌想了想,似是为了化解尴尬没话找话道,「喜欢吃土豆么?」 刚说完,花酌就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 季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答道:「还好,你很喜欢?」 「……我也还好。」花酌表情如便秘。 季萧并未在意,对他道:「我还要去前院继续练功,你先回吧。」 花酌点点头,「好。」 季萧向前院的方向走出两步,又突然顿住,叫住他,「对了。」 花酌闻言停下脚步看着他。 「既然我爹已经说了……那你往后便叫我清昀吧。」季萧淡淡道。 花酌愣了一下,答道:「好。」 「那个……」花酌又犹豫了一下,道,「你也可以叫我承颜。」 季萧皱了皱眉,「你记得自己的表字?」 花酌为难的张了张口,不知怎么说,最后还是郁闷道:「罢了,你还是叫我林秋吧。」 季萧只是顿了一下,似乎并没当回事,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花酌回了院子,将二福叫来,问道:「二福,我的嫁妆都放到哪去了?」 「东西太多,在偏院的杂房放着呢。」二福答道,「公子可是需要银子?」 花酌摇头,道:「暂时不用。我是在想……我爹有没有把店契之类的塞进去。」 「公子……」二福皱了皱脸。他还是有心想劝劝公子,还是不要在季少庄主眼皮子底下做这事的好。这种事放在平常人家可能不算什么,但万清山庄是武林中屈指可数的大门派,公子既然嫁了,那此后便是万清山庄的人了,还偷偷摸摸的经营着风雪门的产业,岂不是…… 「有空你去里面找找,若是找到了就拿给我。」花酌道,顺便提醒,「记得避开人耳目。」 二福没办法,嘆了口气,「是。」 「对了,」花酌想起刚才的事,问道,「你知道我的表字是什么吗?」 二福愣了一下,回答:「公子尚未及冠,还没有取表字。」 花酌茫然,「及了冠才可有字么?」 这么说的话,他原本也是不到二十的。林秋十七岁,而他化形成仙以来也不过十九年,只比林秋大了两岁。仙界的人年龄难测,几乎人人都有表字,于是他也就给自己取了「承颜」二字,但没想到在人界还有未及冠不能取字这个说法……
第18页 二福疑惑道:「公子可是想取字了?」 花酌摇头,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道:「罢了。」 而后怅然的仰天嘆了口气。 二福一脸迷茫。 在万清山庄住了些天,花酌意外的发现季萧这人脾气也不算太差,与他交好的人众多,除却想要巴结万清山庄的人以外,也有不少名门大派的公子和掌门。 按理说婚宴结束,该送的礼都送了,交情一般的人也就不会再来。可偏偏单独来找季萧的人不在少数,偶尔也会三五个人凑团过来,拉上花酌一起吃个饭,且季萧待他们也是格外的客气。 不过倒是有些毛病,即使在别人面前季萧也照样不会改。 为了恪守「食不言」的思想,季萧在饭桌上几乎从不吃东西,等大家散伙了,才会回山庄补一顿饭,所以熟悉他的人便会避开饭点,找他品茶论剑。 这种聚会参加过三五次,花酌便觉得乏味了,虽说与季萧交好的都是些名门正派的君子豪杰,可次数太多终究单调腻烦,只去了几次便不想再去了。季萧也没有阻拦的意思,全都随他的意。 这日夜里,一道黑影忽然落到庭院中,掠过院墙边的海棠树时带起树枝的轻微晃动,疏密斑驳的树影映在地面落下一片摇晃的暗影。 「少庄主,人已经安排好了。」一身黑衣劲装的影卫站在季萧面前。 熄了灯火的院落只剩一缕黯淡的月光,将季萧那张本就棱厉的脸衬得更冷了三分,他负手而立,眸光被月色映得泛起寒凉,冷声道:「一个月的时间,我要看到成果。」 影卫顿了一下,似乎为难,「少庄主,这会不会……太快了?」 季萧看着他,沉声问,「你是怕他们做不到,还是怕我爹会发现?」 「属下是担心庄主知道后,会责罚于您。」影卫答道。 「放心。」季萧淡淡道,「如今庄上的事务几乎都是我在处理,他不会知道。」 季弘说话算话,自从季萧成亲以后,就几乎将山庄完全交付给了季萧,现在庄上的权利大部分都在季萧手中,季弘已经明显有了退隐江湖的打算。 「明日去铁铺,给他们打几把好兵器。」季萧道。 影卫疑惑,「打兵器的话,不用去铸剑门么?」 铸剑门的兵器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各门各派的几乎都会从那里购买兵刃,万清山庄也是那里的常客之一。 「不可。」季萧冷声道,「这些人我暂时不打算让旁人知道,半点蛛丝马迹都露不得。」 「是。」影卫应道。 院落之中月凉如水,四寂无声。 「还有半年……」季萧声音低沉,眉头微微蹙起,话声中带着几分隐忍,嘆息道,「天一剑……」 「少庄主。」影卫欲言又止。 季萧目光看向他。 「少夫人离及冠还有三年,林门主恐怕……不会在及冠之前将天一剑交给他。」影卫道。 「我知道。」季萧有些心烦。 「所以……属下的意思是,您既然和少夫人已经成了夫妻,而此处又与风雪门相隔甚远,您就算将少夫人……」影卫说到一半又停住了。 「什么?」季萧皱眉看着他。 影卫没再说下去,而是从怀中掏出什么,恭敬的递到季萧面前,「属下这有几份范本,必要之时,少庄主可以一试。」 「如今有少夫人在手,天一剑对您而言便是近水楼台。除了凌霄堂的少堂主,江湖中还有不少觊觎此剑的人,还望少庄主慎重考虑,莫要错过时机。」影卫低着头,诚恳道。 那几册厚厚的范本在黑暗中看不清模样,季萧将它们收好,冷淡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有偏差,我自然不会心慈手软。」 「你先下去吧。」季萧道。 「是。」影卫应声而退,瞬息之间便没了踪影。 季萧转身回了房。 正是子夜时分,屋内的烛火已经熄了,床上传来花酌平稳的唿吸声。季萧只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走到由雕花屏风分隔开的软塌边,将外衣脱了,好似只是小憩一般枕着胳膊仰面躺下来,合上双目。 初秋的夜里夹杂着丝山间的寒气,花酌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是灰濛的,身上浸了股凉意,才发觉自己睡着时蹬了被子,被冻醒了。 花酌起身披了件衣服,准备去趟茅厕,快走到门口时才想起屋里还有季萧这个人。 他平日里睡得早,季萧又每日早出晚归,两人一天下来能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花酌瞥见他衣衫单薄的躺在那里,便取了条薄毯过来,轻手轻脚的打算给他盖上。刚一接近,习惯浅眠的季萧便倏然睁开了双眸,条件反射的抓住他的手腕。 他的力道极大,攥得花酌有些吃痛。 「林秋?」季萧松开他,目光在看到他手上的毯子时稍滞了一下。 「你倒是够警觉。」花酌抽了口气,没什么语气的将薄毯扔到他身上,揉了揉发痛的手腕。 「抱歉,习惯了。」季萧站起身来,偏冷的音质即使无意中也夹杂着淡漠,看了看他的手腕,在昏暗的房中只有灰濛的轮廓,「疼么?」 「当然疼了。」花酌毫不客气,手腕上的痛感愈发明显,心疼自己道,「我好心怕你受凉,竟反倒被你伤着了。」 「抱歉。」季萧又说了一遍,转身替他拿药油,「我睡着时轻易不会让人近身,习武之人身骨强健,也不易生病,你往后还是不要靠过来。」
第19页 花酌接过他手里的药油,点点头,嘆道:「长记性了。」 季萧闻言顿了一下,正要开口,又听见花酌发愁道:「我这手不会被你攥废了吧?怎的这么疼?」 「只是小伤,休养两日便可。」季萧略微蹙眉,道,「那瓶药油很管用,涂完应该就无事了。」 「是么?那就好……」花酌放心了,面露惋惜,道,「只是可惜,我这两日都不能提笔写字了。」 「不过不能写字倒是其次,就是小解的时候……有点麻烦。」花酌若有所思,「扶不稳。」 反应过来他的话,季萧顿时内疚全无,脸色一沉,穿起外衣没再理他,打算去前院练功。 关上门的瞬间,身后便传来了那人压抑住的憋笑声,季萧立刻明白过来那人是故意的,脸色一时间黑如锅底。 临近午时,昨夜前来禀报的影卫忽然找到季萧。 「少庄主,铁铺那边的剑已经定好了,两日之内便可送去。」影卫道。 季萧练了一上午的剑,额前的汗水已经一路淌到了下颚,听到影卫的话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然而影卫禀报完却迟迟没走,季萧看了他一眼,「还有事?」 「属下……今日去铁铺的时候,看见了少夫人身边的小厮。」影卫犹豫道。 季萧记得那个时常跟在花酌身边的二福,问道:「他在铁铺干什么?」 影卫道:「他去的不是铁铺,而是隔壁的香料铺。按理说,这种东西叫下人採买便可,不必少夫人身边的小厮亲自去,属下一时好奇,便跟了上去……」 季萧皱眉,「说下去。」 「属下一路跟着他,发现他先是去了香料铺,然后去了成衣店,最后又进了一家玉器店,但却始终没买任何东西。于是属下就查了一查,发现这三家店皆是风雪门名下的产业,而且店铺都刚刚改整过。所以,属下怀疑……」影卫抬眸看了季萧一眼,没再说下去。 季萧沉默了半晌,眼底沉静如水,脸上丝毫表情也无,让人猜不透心绪。 影卫站在原处,一动也不敢动,安静待命。 少夫人尚且年轻,初到山庄,不懂事也很正常。庄内出现了这种事,若是放在以前庄主掌权的时候,应该还能从宽处理。毕竟有和风雪门的交情在,而且外人又尚未得知此事,直接小事化了也不是没可能,但如今掌权的人是少庄主,就未必会…… 过了良久,影卫终于等到季萧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带着低沉的磁性,「去将那三家店的名字写下来,交给管家。」 「告诉他……往后,庄内所用的香料,定做的衣服,需要的玉器,都从那里购置。至于以往给山庄供货的店铺……多给些银子,只当是赔罪了。」 花酌:手疼,发抖,对不准。 季萧:闭嘴:) 第10章 是我季萧的夫人 影卫怔了一下,领命下去。 季萧眸色微沉,细想了片刻,微皱起眉,将剑收入鞘中,转身去了后院。 这日晚上,季萧明显心情不大好,少见的回来得很早。他今日特地向宅内的下人打听了一些花酌近日的情况,听完以后脸色便一直沉着。 这个时辰花酌还没睡下,正坐在桌边翻看帐册。见到季萧进来,连忙将帐本合上,塞到枕头底下。 「这么早就回来了?」花酌一派自然的问道。 「嗯。」季萧没注意他的举动,迳自将剑放在紫檀书案上,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他。 「这是?」季萧目光落在花酌桌上的一个木盒上。 「哦,庄主今日刚得的玉叶长春,给我送了一些。」花酌道,「我泡茶的手艺还不错,要尝尝么?」 庄主…… 季萧看向他的目光怔了一下。 他成亲第二日去见长辈的时候,对季弘喊的不还是「爹」么?怎么现在又成了「庄主」? 「我爹他……待你不好么?责骂你了?」季萧忽然问道。 花酌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没有,他待我挺好的,怎么了?」 季萧眸色冷了下来,依旧保持着平静。 难不成……林秋那日只是在长辈面前做做样子,到了他面前,就连样子都不做了? 他今日听下人说了不少,觉得林秋好似根本没把万清山庄当做是自己家。他缺银两、开店铺的事,从来没同自己提过,对自己的父亲,称唿也这般生疏,就连他之前允许了林秋唤自己的表字,林秋也一次都没唤过。 难道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那他当初上赶着嫁给自己是为了什么? 季萧脸色发冷,整个人身上散发着寒气。 花酌不禁警觉。 ……这又是怎么了? 「清昀?」花酌声音很轻,试探的盯着他。 闻言,季萧冷冽的眸忽然动了动,看向他,语气尚未缓和过来,生冷的问道:「你叫我什么?」 花酌噎了一下。 喊错了? 季萧见他不说话了,气不打一处来,继续冷着脸,道:「成婚之前,我叫你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是不是没记住?」 花酌愣怔,疑惑道:「我怎么又没认清了?」 他也没做过什么越矩的事啊,只是私自接管了几家店铺而已……这件事季萧应当是不知情的。 「你自己心里清楚。」季萧有些恼火,目光辗转间瞥见花酌藏在衣袖中的手腕露出一抹青紫,皱眉问道,「你手怎么回事?」
第20页 花酌闻声下意识的抬了抬手臂,衣袖滑落,露出腕上整片的淤青,反问道:「这不是早上你弄的吗?」 「废话。」季萧不耐烦道,「我给你的药油,你没用?」 花酌道:「用了,但效果不大。」 「怎么会……」季萧不相信,上前用手掌托住他的手腕看了看,道,「只是普通的淤青,你是不是没仔细涂药?」 花酌茫然道:「我仔细涂了的。」 「热敷了没有?」季萧问。 「什么?」花酌疑惑。 季萧胸闷的吸了口气,皱眉道:「用药油之前要热敷,你不知道?」 花酌迟疑了一下,摇头。 「果真是娇生惯养的贵公子,从小到大没受过伤是不是?」季萧语气嫌弃,叫下人打了盆热水来,转而斥责道,「不会用药就找人问问,手伤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花酌眼角跳了一下。 那赖谁啊…… 花酌没作声,看着他坐到自己身侧,亲自拿毛巾浸了热水,拧干,敷到自己手腕上,待到毛巾凉了一些,就重新浸过热水,拧干,再敷上来。如此重复了三次,才将药油倒在掌心,慢慢揉到他受伤的手腕上,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粗粝的掌心触到手腕的皮肤,将温度一路传递到了胸口,花酌隐隐觉得胸腔有股暖意,眸色松动不少,动了动唇,道:「季萧……」 原本气氛已经缓和下来了,却不知哪点又触到了季萧的逆鳞,惹得他怒目,神色冰冷的抬眸道:「你叫我什么?」 不等花酌说话,季萧又忽然冷嗤了句:「真是够善变的。」 花酌顿时无语:「……」 到底谁善变? 「少庄主,」花酌脾气也有些上来了,知道这人性子差,思路也不正常,于是压着火问道,「我到底怎么你了?是因为玉叶长春不爱喝,还是因为你爹没责骂我,亦或是我将你名字喊错了?有何不满你直说便是,何必如此阴阳怪气的。」 「少庄主?」季萧被这人气笑了,放开那只已经上好药的手腕,道,「我让你叫我清昀,你要么不叫,要么变着法的叫,是故意气我是不是?」 「还有,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那这万清山庄便是你家,我叫你认清自己的位置,是希望不要让旁人觉得,你这个少夫人做的像个笑话。」季萧冷言冷语,听得花酌一头雾水。 「你嫁进了我季家,还管我爹叫庄主,你叫人添置了那么多东西,却一分也没动过山庄里的银子。我问你,你自打来这儿这么些日,对山庄可有了解了?庄内的景色,可都逛过了?内门外门的弟子,可都见过你了?平日下人见了你,都会称你一声少夫人,可你扪心自问,你可曾真的把自己当成过少夫人?」季萧冷淡的眸色直直看着他,道,「我不管你当初想嫁进来的原因是什么,但至少现在你在我万清山庄,是我季萧的夫人。其他的我可以由着你,但我方才所说的那些,你至少要做到,明白么?」 花酌脑子里短暂的陷入空白,哑然好半晌,才回味过来。 所以他生气的原因……就是这些? 花酌沉默半晌,心想着,做给旁人看的话,真的有必要做到这般细緻么…… 「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季萧见他好似在发呆,不禁皱起眉。 「听到了。」花酌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不大自然,道,「不过……清昀,我们现在的关系,不是只有两年吗?你之前答应过的,说两年之后便送我迴风雪门,你……是不是给忘了?」 季萧冷声道:「我自然记得。怎么?难道就因为有期限,所以连这些都不好好做么?」 花酌皱眉道:「不是我不好好做……而是假若我这么做了,往后哪日再同你和离的话,旁人难道不会觉得很奇怪?」 季萧一怔,反问道:「这是我的家事,他们觉得奇怪关我何事?」 花酌略懵。 那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不过倒是有一点。」季萧神情淡漠道,「当时你答应成婚的时候,我的确以为你不会走了。」 花酌一愣,道:「为何?」 季萧道:「因为那时是你主动要嫁过来的。」 谁?! 完全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理解,花酌无力深究,头疼道:「那现在是不是不必了?我既然要走,那这些规矩应当留给你以后的夫人才是。」 「什么以后的夫人?」季萧皱眉看着他。 「就是你休了我之后再娶的那个啊。」花酌道。 季萧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冷淡道:「你想多了,我季家的家规里可没有休妻另娶一说。就算我与你和离了,也不会再娶一个。」 「何况,你以为我是让你做戏才要求那些的?我早就说过让你尽好自己的本分,难不成都是说来玩闹的?」季萧不容置疑道,「你我的关系虽然只有两年,但你应做的也该一样不落的做好,明白么?」 花酌没有细听,还在纠结他方才的话,迷茫道:「等等,你为何说不会再娶?你家……还有这种家规?」 「有何好大惊小怪的?」季萧瞥了他一眼,道,「季家之人重情重义,一辈子只能娶一人,这是自祖上就定下的规矩。且包括我爹在内也是一样,我娘自生下我后两年便过世了,他至今不也未曾娶过旁人么?」
第21页 花酌讶然,不可置信道:「那,那你还跟我……你,你就打算,将来自己过一辈子了?」 季萧并不否认,道:「是这样。」 花酌顿时五味杂陈。 当初明明还说两年以后可以让自己再娶或者改嫁,怎么到他那里就成了终身不另娶了?且这么大的事,他竟还淡定的像与自己无关一样。 花酌一时沉默,忽然有些想知道,季萧如此费心的想娶他,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起初在得知庄主将山庄的主权交给了季萧时,还以为季萧想得到的仅此而已,可到现在他却发现……季萧似乎和他想像的并不一样,他的目的,也绝不是出于财权。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季萧已经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淡淡道:「要说的我已经说过了,我还有事,得出去一趟,你早点歇息。」 花酌欲言又止,见他走了,只好抿了抿唇,目光重新落在桌上那个木盒上,嘆了口气,神色有些恍惚。 这人还真是……叫他难做。 翌日早上,季萧照旧出了门。 二福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将一封书信交给花酌,说是方才刚收的。信笺上没有署名,信的内容也并未提到谁的名字,花酌将信展开,上面只写了清朗的两个字:安否? 花酌一头雾水,问二福,二福却说这个字迹他也没见过。 仔细想了想,寄错信应当是不大可能,此人定然是以前林秋熟悉的人,在得知他成婚以后,才递了这么一封信过来。但这人的字迹却连跟在身边几年的二福都不认得,还神神秘秘的连个署名都没有……那这人和林秋会是什么关系? 花酌没敢往深处想,转头问二福,「来送信的是何人?」 二福道:「是驿站的人送来的,说对方寄的是匿名,不便透露其他。不过那人还说,若是想回信的话,直接将信拿去驿站便可,他们会负责送去,不必再填地址。」 花酌一怔。 那可就有问题了。 既然不是家书,对方又意图难明,还故意隐去姓名地址……花酌想了想,走到桌案前,寻了张信纸,斟酌再三,给对方回了封信。 少庄主正在放大的边缘试探,下一章是一言难尽的一章[笑] 打滚求收藏~(づ ̄3 ̄)づ 第11章 书上所记的便是你的下场 秋风微凉,竹叶簌簌随风而下,在空中旋了几转,还未来得及落下,便被周围骤然转变的气流打乱了方向。凌厉的剑刃划过,携着冷锐的剑气,将竹叶噼成了两半。 一时间,剑势倏起,行云流水,落叶纷崩。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剑锋才堪堪停下,一片竹叶急旋着落下,稳稳停在了剑尖上。季萧唿吸平稳,面不改色的收剑入鞘,眸中满是冷冽。 整整一年了,他的剑法始终没有突破第十层。还剩半年,距离武林大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是他再不突破的话,那盟主之位,恐怕是要无缘了。 想起花酌提到的两年期限,季萧一整日都心思沉重,没什么练剑的心情,手掌抚过剑鞘,神色冷黯的沉思了片刻,快步走向山庄。 一进大门,季萧便直奔书房去了。 屏退了守在门口的下人,季萧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指尖在碰到一本剑谱时停顿了一下,又错过去,继续翻找,终于在书架的最底端翻出了几本做工粗制的小书,厚厚的一叠,看起来颇有些分量。 季萧动了动喉结,目光停留在黄褐色的无字封皮上。 这几本东西是那晚影卫塞给他的,里面的内容或许残忍,又或许诡谲,他原本不想用在花酌身上,便始终没有翻看,但又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甚至开始考虑做最坏的打算。 花酌说他想走,而自己又不能强迫他去留,一旦他走了……那天一剑,还有机会落到自己手中么? 这个问题他昨晚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他笃定花酌不会轻易将天一剑交给他,但也着实不想用过激的方式去获取。 季萧将微颤的指尖落到书侧,想翻,又没敢翻。 正犹豫着,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少庄主,属下有事禀报。」门外的人道。 季萧的思绪稍稍收敛了些,目光看向门口,声音淡漠道:「进来。」 影卫闻声走进来,站到桌案前停下,正要开口禀报,见到季萧手上的书时却目光一滞。 面前这个影卫,并不是那晚来禀报的影卫,季萧挑了挑眉,疑道:「你见过这个?」 影卫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你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季萧皱起眉,语气不自觉的紧张了几分。 「这……」影卫犹豫不决,为难的看着季萧。 「无妨。」季萧道,「尽管答便是。」 这些影卫都是在一起共事的,就算都看过这几本东西也没什么稀奇。况且这些人都是他培养了多年最信得过的手下,他并不会怀疑。 「知道。」影卫硬着头皮道。 「那你觉得,里面的内容……如何?」季萧盯着他,声音中带了丝谨慎。 「啊?」影卫愣了愣。 「我若是将上面所记载的……实行了,会如何?」季萧拿着本册的手紧了几分。 「实、实行?」影卫没缓过来。 「是,实行在林秋身上……」季萧眸中似是不大情愿,恍惚道,「我若是为了一己私慾,强行让他……他会不会怨我?」
第22页 影卫吞了吞口水,不敢细想,不忍道:「这,不太好吧……」 季萧烦躁的闭了闭眼,点点头,轻声道:「是……这样是不好,有悖道义……」 「少庄主……」影卫不知该怎么开口劝他,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季萧终于睁开双眸,眸色又恢復了往常的冷淡,低沉道:「……罢了。」 「说吧,你要禀报何事?」季萧看向他。 影卫暗自舒了口气,恢復了严肃的语气,禀报导:「今早驿站送来一封匿名信,是给少夫人的。那笔迹经过属下对证,与上次凌霄堂少堂主给您回应战书时发来的回信,笔迹一模一样。」 「邱怀玉?」季萧眸色一凌。 驿站归属于朝廷,他们江湖中人向来不与官道结交,若想从驿站查证的话,就要费些功夫。邱怀玉恐怕就是看中这点,才没有派凌霄堂的人送信,而是选择了投寄驿站。 可他应该万没料到,万清山庄能从他过往的来信中戳破他的身份,让他那点无用的心思直接被发现了。 季萧眯了眯眼睛。 邱怀玉之所以匿名,是怕万清山庄会截住信,不递给林秋,还是坚信林秋看了他的信,就一定会做什么? 季萧的脸色不知不觉间冷了下来,寒声道:「他写了什么?」 「安否。」影卫答道。 「只有这两个字?」季萧语气冷淡,并不觉得意外。 邱怀玉此番一是想试探万清山庄会不会截信,二则想试探花酌的态度,自然不会写什么出格的话。 「是。」影卫回答。 「那林秋可回信了?」季萧问道。 「回了。」影卫道,「少夫人在看过之后,立马就写了回信。」 季萧咬了咬牙,目光冰冷,「信呢。」 影卫犹豫了一下,道:「信是少夫人身边的小厮亲自送到驿站的,我们没机会下手……」 季萧冷冷命令,「盯紧驿夫,一旦出城,立马把信截下。」 「是。」 秋日的阳光暖而不烈,透过窗棂洒在茶几上,氤氲的雾气从壶中飘出,清淡的茶香随之逸散,带着丝丝温热的苦涩。 季萧推开卧房门的时,便见到花酌正坐在几案前泡茶,身上带着股莫名的寒气,目光直看向他的背影。 花酌听见声音,转过头,看到是季萧有些意外,「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季萧置若罔闻,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比坐在几案边的花酌高出一截,面色有些难看,并不答话。 「我刚泡了茶,昨日的玉叶长春,要尝尝吗?」花酌看出他心情不好,将茶壶中热腾的茶水倒进白玉茶杯里,散发出浓郁而清冽的香气。 「你的记忆恢復了?」季萧目色冷冽,忽然发问。 花酌一愣,答道:「没有,怎么了?」 季萧盯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神里探究出什么,道:「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花酌奇怪的看着他,道,「为何突然这么问?」 季萧没从他的表情看出什么所以然来,但想起邱怀玉那封不怀好意的信,以及花酌那封尚未得知内容的回信,心里没来由得堵,神色暗了暗,警告道:「你若是敢做出违背我的事,休怪我对你不仁。」 又怎么了。 嘆了口气,花酌顺着他的话问道:「不仁,怎么个不仁法?」 季萧冷笑一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花酌无语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将剩余的茶叶收回木盒。 他觉得他现在对季萧多少已经有些了解了,这人虽然表面上看着冷冰冰兇巴巴的,没事会说些莫名其妙吓唬人的话,内心却挺正人君子的,就算嘴上说得言辞激烈,实际上却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季萧见他没当回事,火气莫名就上来了,恼怒的将一本黄褐色的小书扔到了他面前,冷声道:「自己看吧,若是敢有违背,这书上所记的便是你的下场!」 季萧说完,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想看看花酌接下来的反应。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书中所写的是什么,但那晚影卫如此谨慎的将这本东西交给他,证明里面定然是写了什么惊世骇俗、能将人吓到的东西。 即使书里的内容用不上,拿来吓唬吓唬人也足够了。 区区一个软弱书生,难道还不好唬住么? 花酌迟疑了一下,觉得这封皮看着眼熟,心里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伸手将书拿了起来。 ——原本市面上的话本都是故事情节居多,不可说的内容较少,但这本显然是个难得的珍藏版。 只随手翻开了一页,花酌立时见到了满篇的淫.言浪语,香媚艷俗,体态神情统统描写得细緻入微,直刺得眼睛发痛。 吸了口冷气,花酌手一抖,话本「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红得不成样子。 这种以自己为主角的小黄本,他是第二次见了……第一次则是在成亲时的马车上。 所以……他这算是被调戏了吗? 被季萧这个……他刚刚还以为的正人君子? 花酌身体僵硬,脸上烧红,低头盯着地面出神。 看来他还是想错了,古人常道日久见人心,果真一点错也没有,以他们目前相处的时间来说,他对季萧的了解还是差得太远太远……如此露骨的调戏,哪里是一般的登徒子可比的?
第23页 季萧见他神色不对,也察觉出异样,皱眉道:「怎么了?」 花酌一听他说话,只觉得浑身烧得发烫,犹豫了半天,艰难的启齿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因为以后不会再娶,所以,想要我……做到这一步?还是在跟我……开玩笑的?」花酌只觉得自己声音都在发颤,胸闷得无法形容。 「可,你这个……是不是太过分了些?我们又不是那种,怎么能,那样……?」花酌面容羞恼,两手攥紧衣角,咬了咬唇,有些说不下去了。 季萧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有些疑惑,站起身,走到花酌身侧,想将书捡起来。 见他靠过来,花酌条件反射的颤了一下,深吸了口气,僵硬的站起身,躲开他几步远,目光始终迴避着,道:「我先出门冷静一下,你……别来找我了。」 季萧见他同手同脚的快步走出去,迟疑了一下,翻开册本。 季萧一僵,书又掉回去了。 想起方才花酌的模样,季萧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怒不可遏的将地上的话本踢到墙根,转身就要出去找人算帐。然而脚还没踏出门口,又鬼使神差的回来了。 季萧犹豫了半刻,眉角直抽,最终还是弯腰将话本塞回怀里,转身走了。 一下午的时间,花酌也没回来,季萧面色阴翳的坐在院子里,一边盯着跪着木板搓衣服的影卫,一边出神。 经过了几个时辰,他才接受了已经发生的事实——自己方才一时失控,将一本骇人的书扔到了林秋面前,想藉此来震慑他,却万没料到,那本连自己都没敢翻开的骇人东西,竟然是那么个骇人法…… 季萧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不忍再去多想,而是转而思考起了另一件事——中午花酌走的时候,说让自己别去找他,且走的时候,身旁一个下人都没带,是独自一人出去的。 秋江城很大,林秋初到这边来,尚且不熟悉,如今却是一个下人也没有带……他莫不是想趁此离开万清山庄,再也不回来了? 季萧眸色黯然。 也对,毕竟这次自己做的的确过分了,即便不是出自本意,却也让事情发展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闹到现在这个局面,林秋怕是很难再原谅自己。 季萧暗暗攥紧了手中的白玉茶杯,杯里还盛着已经凉掉的玉叶长春,暗自想道,如果他真的不想再回来,那自己……绝不会拦着。 他没有资格拦着。 这种事情,论发生在谁身上,怕是也不敢再轻易出现了。 季萧吸了口冷气,抬眸看了看天色。 此时正临近黄昏,虽有太阳,但到底是秋天,气温多少有些寒冷,林秋出门的时候匆忙,身上穿得少,也没带着银子……何况秋江城这么大,他能认得路么? 季萧思及此,忽地皱起眉,道:「来人!」 目光转到还在痛苦不堪撅在小板凳上洗衣服的高壮影卫身上,季萧烦躁道:「别洗了,去给我找人!」 影卫如蒙大赦,停下手里的动作,快速缓了缓临近崩溃的神色,问道:「少庄主可是要找少夫人吗?」 季萧面色阴郁,「是,现在就去给我找!」 「顺便……替我带些东西给他。」 影卫好惨一男的。 第12章 他若真的想,我怕是躲不过 花酌跪坐在柔软的蒲团上,嵴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明显的侷促,惴惴不安的端坐在那里,目光偶尔瞥一眼几案对面的男人,心情无比紧张。 面前的男子轻阖着双眸,身穿一袭绛纱白袍,面容精緻昳丽,如同一块冰封的无暇美玉,肤色苍白病态,却丝毫不失美感,反倒像是一触即碎的冰魄,惊艷而珍贵。 男子就那么慵懒的斜倚在软塌上,闭目休憩。偌大的楼阁中,垂纱轻逸,香菸裊裊,装潢奢华而端庄。 花酌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周身被一种安逸舒适的瑞气笼罩着,内心却极度的难安。 「这位大人……」花酌谨慎的看着面前的恍如谪仙的男子,试探的开口,「您,能放我走么?」 男子闻言终于睁开双眼,浅色的琉璃瞳中似有疑惑,淡淡的看向他,问道:「我关着你了?」 「那您这结界,是几个意思?」花酌心情复杂。 「自是用来维护人间太平。」男子似笑非笑,「你若原本就该出现在此,这道结界,自然不会拦你。」 花酌脸色一僵。 他是出于本能的被楼阁中散发的瑞气吸引过来,却不曾竟想入了这只能进不能出的结界。 这显然是个圈套。 「莫急,我先问你几个问题。」男子看出他的不安,不慌不忙道,「你从何处来?可有同伴?」 花酌能感觉到面前的男子法力深不可测,压抑着慌乱的心绪,诚实道:「仙界,太珩仙君座下,没有同伴。」 花酌知道自家仙君人缘还不错,于是便顺便报上了他的名号,希望对方若认得的话,能给几分面子。 「仙界?」男子有些惊讶,「你不是蝶妖?」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原形是蝴蝶? 「那你为何会在人界?」男子露出不满的神色。 察觉到了对方的嫌弃,花酌摸了摸鼻子,不敢欺骗,一五一十无奈的将前因后果给面前这位高深莫测的大人讲了一遍。
第24页 说完以后,花酌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试图博取同情,「这位大人,其实我真的特别特别善良,我来人界只是为了玩玩,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何况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持人界正常的寿元,顺应天道。您若是将我杀了,或者把我谴走,那上边的因缘册可就乱了,您不能这么做。」 男子听完,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上边的因缘册乱不乱,关我何事?」 「再说了,你个小蝶仙跑出来,自该由仙界的人来抓,你求我作甚?」男子道。 花酌面露茫然,「那您在这儿设结界……是为何?」 难道不是为了维护三界秩序,保护人界安稳? 男子嗤笑一声,「我不是说了吗?这道结界拦不住凡人,但其实……也拦不住神仙妖魔。」 「这是本座布下的捕蝶网。」男子坦然道。 居然是这么个结界?! 花酌顿时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脸色变了变,害怕道:「您难道是对蝴蝶,有什么……特殊癖好?」 男子:「……」 「放肆!」男子一怒,站起身来,骤然带起一股磅礴的威慑,繁复的雪白绛纱袍将人衬得仙渺万分,用一双美人眸瞪着他。 花酌被那股强大的气息震慑住,身体不由自主抖了一下,脸色倏地白了几分。 「本座乃是上古神兽白虎的后裔,奉应天命,在此担任当朝国师。」男子微微抬起下巴,俯视着他,带着几分冷傲,「本座的身份无论在仙界还是人界,都不是你这个小辈诋毁得起的!敢胡言乱语,当心本座要了你的命!」 花酌内心悽苦。 传闻中的白虎乃是祥瑞之兽,怎的这后裔脾气这么暴躁,还一言不合就要人命了…… 努力缓了口气,花酌才勉强觉得好受一些,略微气虚道:「原来如此,大人是上古神兽的后裔……是在下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了。」 国师高贵冷艷的哼了一声,瞥了他一眼,「识相就好。」 施施然坐回软榻上,国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抬眸看着他,冷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酌。」花酌老实回答道。 「你现在这副模样,应当不是你原本化形的样子吧?」国师眯了眯眼睛。 「是。」花酌不敢隐瞒,答道,「在下法力低微,做不到在凡身之上化形……」 国师闻言眸色暗了暗,有些不悦,转而盯着他,「知道自己法力低微,还敢跑到人界来?就不怕有妖物将你吃了?」 花酌一愣,道:「我常听仙界的小仙说,人界这些年来很太平,已经许久没有妖物作祟了……」 想了想,花酌又机智道:「大人是上古瑞兽的后裔,又是当朝国师,想来正是大人您在护着人界安宁了。」 国师看了他一眼,默认了他的话,「你倒是聪明。」 「天下之大,妖物难除,自然只有您有这个本事了。」花酌不动声色的吹捧。 国师听着似乎很是受用,表情也松动了些许,毫不谦逊的点点头,「那是自然。」 花酌暗暗松了口气,便听到国师突然问道:「你,可想提升法力?」 「嗯?」花酌一怔,脱口而出,「大人要收我为徒?」 国师顿时冷眸一瞪,怒道:「谁要收你为徒了?就凭你这资质,教你八百年也未必出得了师!」 花酌悻悻,「哦。」 「本座这有些修炼法力的古籍,你自己拿回去参悟,有不懂的再来问便是。」国师不耐烦的从虚空中化出几本书,扔到花酌面前。 「多谢大人。花酌伸手拿起来,一面道谢,一面新奇的将书翻开看了看。 「像你这种仙灵之体,在外面最容易被妖邪盯上,一旦遇害,说不定还会搭上身边的人,自当小心谨慎才是。」国师沉声道。 花酌愣了愣,点头应着,把书揣进怀里。 国师还想说什么,却忽而弯下身,好似胸口刺痛难耐,紧紧用手捂着,本就苍白的面色霎时间彻底失了血色,紧按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大人?」花酌一惊,赶忙站起身来。 国师表情痛苦的皱着眉,冷冷瞥了他一眼,似乎很不喜欢被人见到自己这副模样,强忍着痛楚抬起手,直接将花酌扔出了大门。 足足过了半刻,花酌才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面前这座足有五层高的楼阁,心情略微复杂。 漫无目的的在街市上游荡了一会儿,花酌便被季萧身边的影卫寻到了。影卫翻身从屋嵴上跃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恭敬地递到他面前。 花酌愣了愣,接到手里,问道:「这是什么?」 影卫道:「是少庄主为您准备的,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花酌迟疑了一下,将包裹打开,定睛看了看。包裹里面,分别装了衣服、银票、碎银、地图,以及一瓶……跌打药。 花酌一脸茫然,将地图抽出来,打开,上面赫然画着由秋江城到风雪门的路线图,画工精美,标註清晰,连哪里风景好、哪里适合歇脚都写了出来。 「他这是要赶我走么?」花酌不是滋味的盯着这堆东西,自嘲地笑了一下,道,「那好歹也把二福给我啊……」 「少夫人,少庄主不是那个意思。」影卫赶忙道,「他还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花酌看着他。
第25页 「少庄主说,您要是不生气了,就回去吧,他日后定会好好待您。」影卫语气诚恳的传达道。 花酌怔了怔,沉默着没说话。 「是真的。」影卫歉疚的看了眼花酌,道,「今日之事其实只是个误会,是属下将那本书交给少庄主的,少庄主他只是一时昏了头,才……总之,少庄主对您断然是没有恶意的,就恳请您随我回去吧。」 花酌看着手里的包裹,依旧心绪复杂,道:「那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主子的心思实在难猜,影卫面露难色,道:「这……属下也不知,不过少庄主应当没有别的意思。」 花酌默然良久,盯着地图,嘆了口气,折起来放回包裹里,「我这是造过什么孽……」 将包裹重新递给影卫,花酌正想跟他回去,刚走出一步,又忽然顿住了。 他脸上的神情举棋不定,仔细想想,又从影卫手里拿了回来,纠结道:「不然我还是走吧。」 影卫闻言一急,赶紧劝他,「别啊少夫人,少庄主他真不是有意冒犯您的!至于这个包裹,定然……定然是少庄主怕您气极了不肯回去才准备的,他的本意还是希望您能原谅他。」 花酌摇摇头,道:「你不懂。」 影卫心里也苦,尽量劝解道:「少夫人有何担忧,不妨与属下说说?」 花酌嘆息一声,似乎很是发愁,「你也知道,我生得好看,你家少庄主觊觎我、对我意图不轨也算情有可原。但是那话本上所写的,实在是……太刺激了,他若真要硬来,恐怕就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啊。」 影卫顿时一僵,愣是没想到少夫人纠结的竟是这个。 花酌神情忧虑,自言自语的斟酌道:「不过也没办法……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总归是要在庄内待上两年的,他若真想那个……我怕是也躲不过。」 影卫:「……」 抚着胸口,花酌认命的嘆了口气,摆摆手,无可奈何的对影卫道:「也罢,我随你回去吧。」 一路上,影卫内心纠结,不知自己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少庄主。 就说……少夫人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被那个的心理准备,您要是哪天有兴致的话,莫约可以洗洗直接圆房了…… 天黑之时,花酌随影卫回到了万清山庄。 院子里点了灯火,将那棵海棠树照得明亮。花酌推开门进了屋,便见到季萧正坐在桌案前,撑着头静默的闭着眼,似是在想事情。 听见动静,季萧睁开双眸,脸上的轮廓被案上的烛火映得柔和不少,见到花酌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缓缓起身,有些意外,「你……回来了?」 花酌不知说什么,从鼻音挤出一声「嗯」。 季萧眸子微动,声音略显低沉,解释道:「中午的事……是个误会,那个话本我没看过,不知里面是那样的东西……我原本只是一时气不顺,才没忍住对你发脾气,日后绝不会再有了,抱歉。」 花酌其实也猜到了季萧就算脑子再不正常,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抿了抿唇,就眨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季萧以为他还在生气,缓步走过去,皱了皱眉,迟疑道:「你若是还气的话,我可以给你赔罪,你想要什么都行,或者……我今晚给你抄一千遍的『风雪门公子全天下最好看』也行。」 花酌听见他一本正经的把那句话念出来,愣了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季萧眼底似乎也笑了下,「不气了?」 花酌敛起表情,轻咳了一声,道:「还有点。」 而后拿出那个包裹,问道:「这是什么?」 季萧看了看,答道:「给你准备的行李。」 果然是想让他走来着? 「我怕你气急了想迴风雪门,所以叫人给你准备了这些。」季萧也是经过了考虑,才决定让他自己做出或去或留的选择,淡淡道,「你家太远了,怕你迷路。」 花酌哑然,不知该说什么,艰难道:「……我,是不是该夸你?」 季萧没说话。 花酌嘆了口气,想了想,闷闷道:「这样吧……你若是将与我成婚的目的告诉我,我便考虑原谅你,如何?」 季萧脸色微变。 花酌看了他一眼,没觉得意外,假装失望道:「你若是不愿说就算了,反正就算你不说,我也……」 「等明日吧。」季萧打断他。 花酌惊讶的抬眸看看他。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季萧低沉道,「今日时辰不早了,你先休息,等明日……我全都告诉你。」 花酌(瑟瑟发抖):你想…… 季萧:不!我没想!! 美貌无敌的国师出现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煜阿、葛饰北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煜阿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你是不是想要天一剑 翌日天将亮,季萧照常出去练武,过了辰时,估摸着花酌已经洗漱好了,才派人去将他叫上。 花酌今日穿了一身紫色衣裳,外面罩着淡蓝色广袖绛纱,全身上下依旧鲜艷夺目,随着季萧上了马车。 短途的马车没有赶路的马车那般宽敞,两人坐下来,身体挨得很近。一股清淡微甜的花香若有若无的传来,季萧顿了下,正想问些什么,转而又想起熏衣对现在的花酌而言似乎也没什么稀奇的,便没有开口。
第26页 「我们要去哪?」花酌问道。 「我昨日不是说,要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你么?」季萧淡淡道,「到了就知道了。」 花酌点点头,将目光转向窗外的街景。 马车行到中途,路过一座华丽的楼阁,花酌眸色突然亮了一下,指了指外面,问道:「那个江雪楼,是什么地方?」 季萧淡淡看了一眼那道一闪而过的景色,道:「是国师的住处。」 花酌不解道:「国师难道不该住在皇城?为何在江南?」 季萧道:「那座楼中从未见过有人进出,兴许只是皇帝赏给国师的一座住处,国师本人却不在其中吧。」 花酌不禁又看了眼窗外。 原来旁人并不知道秋江城中住着国师,江雪楼里好似也没有个侍从……那国师神神秘秘的独自住在这儿是为了什么? 捉蝴蝶? 季萧暗暗观察着他的表情,「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花酌顿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道:「我昨日出去,在那里面见到了国师。」 季萧皱眉,「你怎么会去那儿?」 花酌眨了眨眼,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被引过去的,无辜道:「我迷路走到那的。」 季萧眸色微沉,想说他两句,又忍住了。 出门不认路,也不知道带个下人。好在昨日派人出去找他了,不然这般愚笨,怕是想回来都找不到万清山庄在何处。 季萧面色冷硬,问道:「国师都跟你说了什么?」 花酌迟疑了下,「他……没说什么,就直接把我丢出来了。」 季萧看了他一眼,不甚在意,「你不想说也罢。」 花酌沉默着没否认。 「不过……」季萧沉声道,「传闻国师并不是普通人,据百姓所言,说他身上有种神力,亦或是妖力。」 花酌语气自然的接话,「是吗?那应该是百姓间以讹传讹吧,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哪能信……」 「兴许吧。」季萧没什么表情,提醒道,「但无论如何,那人神秘莫测,你不知其底细,往后还是不要再去了。」 花酌「喔」了一声,敷衍的答应了。过了会儿,他想起昨日在江雪楼见到的场面,没忍住又多说了一句,「不过,百姓们说国师不是普通人,也不算口说无凭,单是那张脸就够妖孽的……」 「比我还好看。」语气带了一丝嫉妒。 季萧嘴角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马车走了不足半个时辰的路程,停在了城北的石子路边。季萧带他下了车,身边没跟着僕从,沿着小路走了一段。 这里打眼看去景致还算不错,只是现在天气转冷,高过脚踝的草叶已经枯了,四周的树木稀疏,显得有些荒凉。不远处立着个无名的六角亭,亭子再远些的地方隐隐能看到一座宅院。 季萧带着他从亭子穿过去,花酌缓缓随他走着,抬头向远望了一眼,却立时僵住了。 秋风夹寒,荒草萋长,遍地的墓碑矮坟,一眼看去,触目惊心。 花酌还是第一次见到大片的坟墓,他知道这是凡人去世后的葬身之处,心底泛起股寒意,站在原处没再敢往前走,指尖不觉有些发凉。 季萧似乎看出他在害怕,目光落到他手上,缓缓伸出手去,力道极轻的虚握住,克制而带着丝温度,让花酌稍稍安心了些。 「我们要过去吗?」花酌声音有些低,定了定神询问道。 季萧「嗯」了一声,手臂稍稍用力,牵引着他走过去。 一步步经过墓碑,花酌低头认真的看着碑上所刻的亡者的名字。这些石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土坟上也生了些矮草,而更重要的是,这些死去的人似乎都是同一个姓氏。 季萧带着他,缓缓走到中央的墓碑,停下脚步。 这块墓碑前,摆放了许多点心,显然是不久前刚有人来过。 「这些……是你放的?」花酌问道。 季萧点了点头,放开他的手,垂目看着那块石碑,「我每隔几月便会来一次,前几日刚好来过。」 花酌静默的看着墓碑上所刻的「林乔」二字,又望了望满地的石碑。枯草凄清,遍野荒芜,天空灰濛濛一片,满目皆是枯荣衰败之色,令人平添凄凉。 「怀堂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当年我们是在一次宴席上认识的,因着万清山庄与林家相隔不远,我们便经常约在秋江城玩。」季萧没什么表情的回忆着,沉声道,「他比我大一岁,所以总是什么都让着我,得了什么新鲜的玩意,都会拿给我。我们从小就一直很玩得来,只要将每日的功课完成了,便会跑到秋江城的小石桥上等对方,有时候甚至会从午时,等到日暮。有次甚至还为了捉只野兔而夜不归宿,回家被藤鞭抽得浑身疼。」 「我八岁那年,怀堂九岁。我们甩了影卫,在街上打闹乱跑,当时我没有看路,一辆马车直冲过来,是怀堂将我推开……」季萧眸色暗了暗,道,「他的腿被马匹踏伤,又被马车狠狠碾过,废了。」 花酌微微睁大眼睛。 习武之人,被断了双腿,那岂不等于夺去他半条命…… 花酌担忧道:「那他……」 「他没有怪我。」季萧垂眸看着墓碑上刻的名字,眸色幽深。 「因为腿伤的缘故,他不得不放弃武学,改学书本。那时怀堂很聪明,十五岁便中了举,于是便给自己起了这个表字,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凭藉满腹圣贤经纶,入得皇城,高居庙堂。」季萧说到此处,眸色变了变,「可是后来,就在他中举的那一年,林家忽遭变故,因为一件宝物,牵连了整个林家,致使满门被屠。」
第27页 「怀堂,也在其中。」季萧目光冰冷的看着墓碑。 花酌骇然,转头看了看足有四五十余个的墓碑,「就因为一件宝物?」 「说起来,若不是当年林家家主为了一己之私,拼命将那传家宝护着,也不至于让林家沦落至此。」季萧冷冷看了眼旁边的墓碑。 「是什么宝物,能抵得过这么多条性命?」花酌揪心道。 季萧神情冷漠,「传闻中,世间有五件圣宝,得之则可得天下。林家的青灼玉,便是其一。」 「得天下?就为了这么不切实际的目的?」花酌讶然,「那兇手呢?可查到了?」 季萧摇头,道:「我只查到当年杀了林家满门的,是与之结仇的宋家,但宋家力小势微,背后定然还有人指使。可这背后主谋,我却始终没有找到。」 「所以……」季萧将平静的目光看向花酌,「我才需要得到武林盟主之位,藉助更多势力,才能追查到当年的兇手。」 花酌抿了抿唇,看着他,「所以,你和我成婚,其实是为了做武林盟主?」 季萧敛眸,「是。」 「那你……是不是想要天一剑?」花酌问道。 季萧顿了一下,「是。」 花酌并不意外,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不想强迫你。」季萧淡淡道,「还有半年便是武林大会了,但举办武林大会,未必就得选出一个盟主来。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等五年后的下一届大会,届时说不定我的武功有了更高的进展,不必天一剑也可夺得盟主之位了。」 花酌略微蹙眉,头疼道:「你这么说,让我有点……」 「不必多想。」季萧沉声道,「这是我的事,原本就不该牵扯你进来的,你可以慢慢考虑,无论愿意与否……都好,我不会强求。」 花酌沉默了。 季萧将目光落在墓碑上,眸色平淡无波,看着那上面的名字,平静道:「怀堂,我上次和你说过,我成婚了……旁边这位便是我夫人。」 花酌讶然的看他。 季萧似有所感,并未抬眸,淡淡道:「那天来的时候,我便和怀堂提过你了。」 花酌一愣,隐隐担忧,「你说我坏话了?」 听说在人界,对故去的亡者念叨些什么,就会有灵异的事情发生。 季萧好笑的看他一眼,「没有。」 花酌忧虑的撇了撇嘴。 「走吧。」季萧又淡淡扫了眼石碑,带着他走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各怀心事。 季萧闭着眼睛坐在那里,似乎只是在闭目养神,花酌偷瞄了他好几眼,过了半晌,终于开口道:「那个……」 季萧听见声音,微微睁开双眸。 「宋家……后来怎么样了?」花酌问道。 「拿了僱主的银子,」季萧淡淡回答,「现在过得很好。」 花酌一怔,犹疑道:「那你……」 「我会手刃宋家的家主。」季萧面无表情,寒声道,「很快。」 花酌有些疑惑,林家六年前就被灭门了,既然早就得知兇手是谁,那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这件事情,我爹并不知情。」季萧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将眼睛闭上,「江湖厮杀向来如此,像林家这样的惨案并不少见,我爹若是知道我竭尽全力想做盟主的目的只是为了给林家报仇,断然会阻止我。」 「所以,你才等到成婚之后,等到你爹将山庄的掌控权交给你才动手……好瞒着他?」花酌有些愕然。 季萧没作声,算是默认了。 这么算起来,季萧为了杀宋家的家主,可能已经等了六年之久,如此深种的意念……花酌心里生出一丝异样,声音不自觉有些紧张,忍不住猜想,「你是不是,对林乔……」 季萧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什么?」 花酌表情怪怪的,把话咽了回去,「……没什么。」 季萧反应过来,嗤笑道:「你在想什么?那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兄弟,何况他曾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的前途,我替他报仇,不是天经地义?」 倒也是…… 花酌安心了些,但仔细想想还是有点担忧,想到季萧要是真对林乔有那种意思,那自己如今这层身份可就来的太荒唐了。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没有?」 季萧挑了挑眉,不耐道:「没有。」 花酌舒了口气,放心了。 晚上,月色正凉,季萧坐在水榭中央的凉亭中擦剑,影卫步履稳健的沿着木质栈道走过来,将手中的信封递给他。 信封上空无一字,并没有留下姓名。 季萧将信笺抽出来,展开,目光落在那一行墨色上时,不由自主的顿了一下,随即短促的笑了声。 「少庄主……」影卫好奇的看了看他。 季萧将信笺递给他,道:「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么?」 影卫拿过信纸,上面只留了八个字——岂止安哉,乐不思蜀。 影卫愣了一下,摇头。 季萧平静的看他一眼,嫌他没有学问,道:「平日里别只顾着习武,书也要多读读。」 影卫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季萧打断了,「连这都不知道,往后还怎么娶妻?」 影卫一脸疑惑,读书少怎么就不能娶妻了?
第28页 「真不明白就拿着信去问问管家,或者帐房先生也可。」季萧神色淡然,而后想了下,又严瑾的补充道,「他们若是问起信从何来,就说是林秋给家里寄的家书,旁的不要多说。」 万清山庄的人向来谨礼守己,并没有人会多嘴过问这种事。 影卫适时的将话题纠正回来,「少庄主,那这信现在怎么办?可还要寄过去?」 「要寄。不过,内容得改改。」季萧淡淡道,指尖轻轻摩挲着剑身上的纹路,冷笑一声,「我倒是要看看……邱怀玉接下来想怎么做。」 接下来感情线要开始坐火箭了,咦嘻嘻~ 今天也是粗长的一章,夸我!!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煜阿 1个; 第14章 恃宠而骄,令人闹心 这日,花酌从辰时起了床就坐在桌案边,对着几张空白的纸张发呆了许久,几个时辰也未见动一笔。 直到午时,二福敲门进来,花酌才嘆了口气起身,以为是来叫自己用饭了。 然而二福面色焦急,朝他过来,手上还拿了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花酌问道。 「公子,出大事了!」二福急得不得了,将手上的几张单子和帐册递给花酌,「咱们私下里那几家店,被少庄主发现了!」 花酌心里咯噔一下,心道完了,将单子和帐册接过来,眼睛紧紧盯着,边看边问道:「他可说什么了?」 二福神色焦虑,说话时嘴唇急得发颤,「少庄主那边我也不清楚,这些单子和帐本是那三家店铺的老闆交给我的。」 「不清楚?」花酌仔细看了看那几张单子,发现每家店都收到了一批数量不少的货品预定,收入十分可观,而且定金也付了很大一笔。最重要的是,这些订单全部来自万清山庄,日期标明就在今日。 花酌僵住了,半天没缓过神来,「这……怎么回事?」 二福摇摇头,心里焦灼又害怕。 虽然不知道这些单子是什么意思,但总归就是事情败露,被少庄主发现了。 人一害怕,就忍不住把事情想得严重,二福苦着张脸,思考着这件事究竟会产生什么后果,甚至不禁回想起了之前花酌在风雪门时吓唬他的话。 「不然以后我们到了万清山庄,被季萧虐待,吃不起饭怎么办?」 「到时我们主僕二人只能住在漏水的破杂房里,睡草蓆,受寒冻,整日吃馊馒头。」 「等哪天下人心情好了,指不定会给我们送些剩菜杂汤,到那时,我肯定分你一半……」 二福越想越偏,有苦难言。 但花酌显然比他冷静得多,盯着单子和帐册看了好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有些失神。 其实他见到这些单子的时候大抵就明白了,自己偷着开的这三家店铺,季萧全都知道,不仅知道了,还用山庄的名义明摆着照顾自己的生意。这么一大批单子,定然是早好几天前就开始拟定了,可季萧这些日子,却连提都没提此事。 他就不生气……不想找自己算帐么? 花酌心思沉重,问道:「季萧呢?」 二福还沉浸在噩梦中,恍恍惚惚的回答,「早上去了前院的演武场练功,现在应当还没回呢。」 「我去找他。」花酌将单子叠好,想了想,没揣进怀里,而是和帐册一起拿在手上,出了门。 直奔前院的演武场,这里面积很大,有很多弟子还在练功,见到少夫人破天荒的出现在这,便有人主动给他指了路。 花酌找到季萧时,他正在指导一队弟子习武,看见花酌时明显愣了一下,朝他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季萧问道。 「我……」花酌迟疑的看了看附近还在练武的弟子,这里人多,并不适合说话,表情纠结道,「我有事要问你……」 季萧奇怪的看着他,皱眉道:「什么事非要现在说,还不能在人前?」 花酌抿了抿唇。 见他神色不对,季萧无法,只得带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不耐道:「罢了,真拿你没办法。这般不分场合,叫旁人看见得怎么说你?」 不就是私下里说几句话……至于这般严重? 花酌略微郁闷,但也顾不得这点琐碎了,脑子乱糟糟的跟在季萧身后,忍不住思绪飘忽,一路一直跟到了走廊尽头。 回过神来时,便眼睁睁的看见季萧推开了偏房的小门,再反手将门紧密的关好。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花酌一脸复杂的看着他,难以启齿道:「其实,只要旁人听不见我们说话就好了,不必这般隐蔽……」 弄得好像要偷情一样。 季萧没理他,催促道:「有话快说。」 花酌只好将手里的帐册和单子递过去,抬眸看了看他,不知该怎么说,就等着对方先开口。 季萧仔细看了看那几份东西,目光瞭然,沉静的看着他,「管家都已经把事办好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花酌底气不足,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几日前。」季萧淡然道。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花酌见到他这副平静的样子,心里反而更难受,「你就不怪我么?」 季萧皱眉,提起这个便心生不悦,道:「怪,所以我几日前就提醒过你。缺了银子就来找我要,或者自己去帐房支,偷偷摸摸弄几间铺子像什么话?觉得好玩,还是这么大个山庄养不起你?」
第29页 花酌一怔,垂下眸去,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道:「要不……我把这几间店的店契还回去吧。」 「还回去?」季萧顿时被气得胸闷,愠怒的盯着他,将手里的帐册和单子塞到他怀里,「这上面预定的货品数目,足够庄内一年份的用度,这么一大笔银子,你是想全部拱手送回娘家?早知如此,那我还吃饱了撑的让人拟这些单子做什么?」 花酌愣愣的看着他,艰难道:「你弄这些单子……就是为了给我银子?」 「不然呢。」季萧面色阴沉。 花酌现在是个什么喜好,他再清楚不过。 随便一个看得上眼的珠宝便要上百两银子,他堂堂一个万清山庄的少夫人,难道还得靠攒钱来过日子么? 「你……」花酌心头瞬间软了,欲言又止,有心想问问他,这么想让自己花他的银子,到底图个什么。 他该不是觉得……不花他的银子,便不算尽本分吧? 想起季萧那日所提的那些要求,花酌神不知鬼不觉的想偏了,但心里到底还是感动,眼神愧疚的看着他,「清昀……对不起,我不该瞒你的。」 季萧顿了一下,压下脾气,冷声道:「罢了,此事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你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回去了。」 见他要走,花酌赶忙叫住,「等等!」 季萧停住脚步。 「还有个事……」花酌犹犹豫豫,目光挣扎的看着他。 「说。」季萧皱了皱眉。 花酌吸了口气,决定实话实说,道:「其实,我在郊外还有个庄子,是与那些店契一道拿来的……」 季萧挑眉,等着他继续。 花酌无辜的看着他,表情煞是心疼,「原本庄子我是不稀罕的,不要也无所谓,可那个庄子附近还带着一片花田……虽然我还没去过,但据说到了春日,花田遍地鲜花盛开,美不胜收,景色很是好看,我喜欢得紧,不然也不会找我爹要过来……」 季萧冷冷盯着他,没说话。 于是花酌厚着脸继续往下说,眼神隐隐恳求的望着他,道:「所以我能不能……把庄子的地契也留下来,自己收着?」 深吸了口气,季萧被他气得直犯头疼。 刚才分明还一副低头认错的模样,转眼就敢得寸进尺。 莫非是自己近日太纵着他了么? 季萧有些恨恨的咬牙,心道对这种厚颜无耻的人果真不该心软。 花酌见他想要拒绝,表情顿时变得难过无比,无助又可怜。 季萧负在背后的手微不可查的缩了一下,忍了又忍,终究是没骂他,冷冷瞥了他一眼,嫌烦道:「你自己看着办!」 而后转身,开门走了。 人一走,花酌脸上的失落立刻没了,唇角简直快要抑制不住的扬起来,只能默默将帐本举起来,欲盖弥彰的挡住。 季萧回到演武场,面色阴冷的在场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紧紧盯着场上还在演武的弟子。弟子们瞧见他的表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个个精神紧绷,根本不敢下来休息。 影卫刚刚完成了任务,朝这边走过来,见到季萧这副模样也是一愣,犹豫地站到他身侧,试探道:「少庄主?」 季萧并未看他,眼底冰如寒霜,「说。」 「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少庄主有时间可要过去看看?」影卫小心翼翼。 季萧不耐烦道:「知道了。」 影卫偷偷观察着他,问道:「少庄主,您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季萧置若罔闻,沉冷的看着那些弟子练武,没理他。 影卫迟疑了一下,很懂的问道:「……还是少夫人出了什么事?」 季萧表情阴寒的瞥了他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冷声道:「你不懂。」 影卫还没来得及答话,又听到季萧道:「你没有家室,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影卫觉得自己心口被插了一刀。 「总而言之……」季萧神色冷冽,忽然沉声道,「就是他太过恃宠而骄,让人闹心得很。」 他这么说,可不是没有缘由的。 昨日,花酌先是在马车上乱吃醋,今日又不分场合的黏人,自己做错事也就罢了,还敢不知悔改的跟他撒娇使性子,实在是品行败坏,不成体统。 照这样下去,往后该叫人如何放心把庄中内务交给他打理? 一旁的影卫被「恃宠而骄」这词堵得说不出话,半晌后才问道:「那、那怎么办?」 季萧闻言有些烦躁,追悔莫及道:「我那天答应过,保证不再随意对他发脾气,往后除了接着由他肆意妄为,还能怎么办?」 「少庄主,既然如此,那您就看开点吧。」影卫尽力岔开话题,提醒道,「现在已经午时了,是不是该让弟子们用饭了?」 季萧似是才想起这码事,仁慈的摆摆手,将演武场的事情交给影卫,自己阴沉着脸走了。 花酌回房之后,便一气呵成的将桌案上那张空白了一上午的信纸写好了,叫来二福,让他寄迴风雪门。 这封信的意义无他,就是旁敲侧击的问问林承天关于天一剑的事,想必只要林承天看完,就会明白他是急着想要天一剑了。至于着急的原因,花酌决定不做解释,在信中只字未提。 二福愣愣的接过信纸,面露不解,「公子,上午店铺的事……」
第30页 「已经无事了。」花酌道,「你派人将信送到我爹那去,记得要快些。」 二福有些迷茫,一时无法理解所谓的无事究竟是怎么个无事法,但是见花酌不说,自己也只好憋着没问,疑惑的拿着信出去了。 屋里没了人,花酌坐回椅子上,闭上眼睛,思绪渐渐乱飘。过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慢的,抿嘴扬起一抹笑。 睁开双眸,花酌站起身,像是为了分散注意力般的掐了把脸,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瞎转悠,几圈之后才终于停下来,将目光定在了床头的暗格。 爬到床上,花酌将手伸进去,从暗格中摸出一本古籍。硃砂色的纸页,封皮上简单粗暴的写了「仙法」二字,正是之前国师给他的那一本。 花酌思忖了一下,将古籍揣进怀里。 影卫:好了,少庄主这是要被吃死了。[点蜡] 有的人呢现在看起来一本正经,其实二十章以后就是个畜生……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易水秋寒 1个; 第15章 我朝定是要亡了 近日花酌决定好好修炼了,每天都会带着古籍独自一人往外跑,有时到了天黑才会回来,期间也会偷偷去几趟江雪楼找国师请教。而季萧这几日似乎比他还忙,每日依旧早出晚归,却很少出现在庄内。 秋日的气温有些凉意,冷得树枝上的黄叶愈发稀疏,瑟瑟寒风卷着几片落叶温吞的飘晃坠下,偶有几点枯黄会落到院墙外,零零散散的躺在杂草中。 季萧立在庭院中央,手里持着一柄长剑,眉目冷厉,墨色的衣角随着他的速度在风中猎猎作响,剑势狠锐果断,疾如破风,没有半点犹豫,直逼对面。 与他对剑的两名男子也不示弱,双方交锋,全力相对。两人与季萧僵持了许久,起初时还能与他对立相抗,时间一长,终究还是身法不济落了下风,败下阵来。 季萧沉稳的收了剑势,面色并无多大的变化。 两名男子擦擦汗,缓了口气,恭敬跪地行礼,「多谢少庄主赐教!」 季萧点点头,面无表情,「身手不错,归队吧。」 两名男子闻言起身,回到队列中。 这间别院就建在秋江城十里外的土地上,是季萧的私产。院内住了足足十六名江湖侠士,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才组成的一队精锐,虽然不似身边追随他多年的影卫那般亲近,但也绝对能与他出生入死。 这十六人之中,有受过季萧恩惠的,也有自愿追随他的,他们除了武功高强之外,还各有所长,更重要的是,他们在江湖之中名望不高,十分适合暗中做事。 之前定好的一月之期就在今天。 今日是宋家家主的寿辰,午时宋家会宴请江湖友客到家中做客,夜里则在堂中设家宴,不接待外人。 季萧早前让人在铁铺打的剑,也正是为今日准备的。这些侠士原本都有自己的兵器,但暗杀最忌讳的就是使用有特徵的武器,留下的刃痕会被有心人识破。季萧不想节外生枝,便叫他们换了铁铺里最普通的剑,总归以他们的武功去对付宋家,不必多贵重的武器,只需锋利就好。 季萧将剑收好,走到树边解开马匹的缰绳,翻身上马。 见他试过武功就要走,十六人之中赶忙有人出声,开口问道:「少庄主不留了?」 季萧骑在马上,淡淡的「嗯」了一声。 「这都午时了,少庄主不然吃个饭再走吧,我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大家吃过都说好!」说话的人是个络腮鬍的黝黑壮汉,笑起来十分憨厚。 季萧顿了一下,道:「不必了,我还有事,得回去一趟,晚些再来。你们好好准备,今晚是你们第一次任务,不要让我失望。」 众人纷纷应是,季萧便拽着缰绳,打马走了。 古道两旁多是柳树,如今正天气寒凉,便只剩了长垂的枯枝,在空中瑟瑟摇晃。马匹行走的速度不快,掠过一处景色,季萧余光瞥到某处时,神色忽然一顿。 那是远处的一座凉亭,建于湖面之上,亭子中央有一名男子正坐在那里歇脚,从衣着和身形来看,竟与林秋有些相仿,但再仔细看清脸的话,便会发现那根本不是林秋。 相比林秋而言,这个人的容貌要精緻许多,粉雕玉琢,朱唇皓齿,生得一双桃花眼,衣着绮丽却毫不违和,是一眼看上去便令人过目不忘的类型。 季萧看着那人的身影愣了愣,随即嗤笑一声,收回目光走远了。 真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跟自家夫人同一种审美的人,真是稀罕了。 花酌睁开双眸,将周身的仙气敛了,嘆了口气。他多年来都没有好好学习过仙法,偶尔努力这么一下,便觉得身心俱疲。 看着地上的古籍,花酌闷闷的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捡起古籍揣进怀里,慢悠悠的往江雪楼走。 江雪楼的门前有道禁制,是国师专门给花酌这只蝶仙设的。 站在禁制前,花酌跟敲门似的礼貌性的扣了三下。过了许久,江雪楼的大门才沉缓的开了,一股祥和的瑞气从中逸散出来,让花酌觉得心情好受不少。 国师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纤长的玉手挡在唇前打了个哈欠,身姿懒散,似是才睡醒,慢步悠然的倚到软塌上,抬眸看向花酌时怔了一下,啧啧两声,点头评价道:「模样不错。」
第31页 花酌摸了摸鼻子,没答话。 「看来你进步不小,短时间内能修炼到维持肉身化形,还算不笨。」国师抬手用法力热了杯茶,没什么诚意的表扬道。 「还是多亏大人教得好。」花酌恭维到位。 国师冷哼一声,懒懒的看他一眼,「说吧,又有什么要问的?」 花酌眨眨眼,将怀里的古籍掏出来,指出几处疑难的地方,向他请教。 国师像模像样的给他指导了几句,起初几点还勉强说得过去,到了后面,却直接把古籍一摔,十分暴躁。 「这都不明白?你到底长脑子没有?」国师愤怒的看着他。 花酌一脸无辜,「我是真的不明白……」 「别装。」国师不耐烦的摆摆手,不爱听他扯皮,「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就出去,别在这搅扰本座清梦。」 花酌轻咳一声,如善从流的自己找位置坐下来,屁股坐得稳稳噹噹,神情淡然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找大人谈谈心。」 国师冷冷看着他,抬起手,打算把人扔出去。 「等等!」花酌赶忙喊住,尴尬的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悻悻道,「其实……是有点事来着。」 国师瞥着他。 「我这不是面皮薄,不好意思问出口么……」花酌嘆了口气,颇为自怜。 「你到底问不问!」国师怒道。 花酌被他的气场震慑了一下,赶紧敛起表情,缓了口气,正襟危坐,说起正事,「国师可听说过圣宝?」 国师神色一顿,挑眉道:「圣宝?」 「你指的可是人界传闻中那五件圣宝?」国师冷声问道。 「正是。」花酌道。 国师轻嗤一声,道:「怎么?你对这个感兴趣?」 花酌迟疑一下,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解释道:「不是,是我一个朋友在寻找仇家,需要知道青灼玉的下落……我就是顺口帮他问问。」 国师把玩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悠悠的转头看着他,「朋友?」 花酌愣了愣,见国师神情带了几分揶揄,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僵硬了半天才开口,「您……知道?」 国师觉得好笑,理所当然道:「你们的话本传得满大街都是,我能不知道?」 堂堂白虎后裔,当朝国师,居然还看掉节操的话本?! 我朝定是要亡了…… 花酌面如死灰。 国师看着他颓败的表情,扬了扬眉毛,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换了个姿势继续倚在软塌上,道:「圣宝的下落我是不清楚,但我这里有份图鑑,你自己拿去看吧。」 说罢,国师从虚空中变幻出一张图鑑,丢给花酌。 花酌接到手里,打开看了看,立时吸了口冷气,有些震惊,「这……」 国师冷冷瞥他一眼,「怎么?」 花酌心绪复杂的盯着图鑑。只见雪白的画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五个不算规矩的圆圈,每个圆圈内分别用五种不同的彩墨填充了颜色,旁边依次标註着每样圣宝的名字,非常像三岁小童作的画…… 国师面露不悦的观察他的表情,「你不满意是怎么着?」 花酌抬眼偷偷看了下国师的脸色,艰难的缓了缓神色,违心的夸赞道:「原来如此,好画,一目了然!」 国师冷哼一声。 花酌默默把图鑑放在了茶几上,内心惆怅。 等回到万清山庄时,天色已经黑了,花酌早已变回凡人的样貌,闲庭信步的往回走。庭院外,有名影卫守在那里,似是在等他。 花酌愣了愣,走到影卫面前停下,「可是有事?」 影卫点头,答道:「少庄主让属下跟您说一声,他今晚有事,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花酌有些意外。 「是。」影卫应了声,又怕不妥,补充了句,「少庄主本想亲自告诉您的,但等了许久也没见您回来,便走了。」 「喔……」花酌想了想,没太在意,「也不算什么大事,他等我做什么。」 影卫神色异样,张了张口。 「莫不是去偷情了,心虚?」花酌谨慎的猜测。 影卫闭上嘴巴,保持沉默。 花酌觉得匪夷所思,也没太当回事,摆摆手走了。 翌日早上,花酌接到了林承天寄来的回信,信中的意思很简单,叫他有空回去一趟。 见到信的内容,花酌便知道他爹这是打算与他见面详谈天一剑的事了,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把握,打算有空去跟季萧说一声。 花酌撑着脑袋,这时才想起季萧昨日在外面一夜未归,于是顺口问了二福一声,「季萧现在可回来了?」 二福答道:「少庄主天亮时便回来了,现在正在书房呢。」 花酌「哦」了声,听说他没在练功,便在考虑着要不要过去。 二福见他犹豫,又充满暗示的低声道:「公子,听说少庄主回来的时候,身上好似带了酒气……」 「酒气?」花酌一怔。 夜不归宿,浑身酒气,还不敢回房…… 花酌有点恍惚……这是个什么情况? 思索了一下,花酌略微发愁,「要不我去看看?」 二福看着他,没作声,但小眼神很是肯定。 花酌嘆了口气,起身去书房。 走到书房外,门口并没有人守着,想来是季萧将下人都屏退了。花酌走过去,敲了敲门,却半天没有等到屋里的人回应,于是又试探着喊了声,「季萧,你在里面么?」
第32页 连续喊了几声,屋内始终没有人应答,花酌便怀疑他是睡着了,正要转身准备离开,里面终于传出一道低沉而疲惫的声音。 「进来。」 具体想知道图鑑长什么样的,可以参考一下大街上的红绿灯,并尝试进行手绘。 今天隔壁一直有电钻的声音,好吵orz…… 第16章 这么大个人不会自己睡觉? 打开门,花酌走进去,见到季萧顿时一愣,上前两步拽住他的衣服。 「你受伤了?」花酌看着他身上的斑斑血迹,吃了一惊。虽然他对江湖上打打杀杀的事情早有耳闻,但季萧这副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季萧拨开他的手,一夜未眠的脸上有几分倦色,因着又喝了酒,眼中有不少红血丝,坐回椅子上,疲惫道:「没有,血迹不是我的。」 花酌安心了些,坐到他旁边,的确从他身上嗅到了酒气,担忧道:「你昨晚去哪了?」 「宋家。」季萧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 花酌脸色一变,「你去……报仇了?」 「嗯。」季萧风淡云轻的应着,拿起桌上的茶杯,顿了顿,又道,「我亲手将宋家的家主结果了,顺便……去和怀堂说了一声。」 昨日夜半三更,他独自提着沾了血的剑去墓地,而后又寻了坛酒坐在无人的山野中怅然的饮了一宿。他没想别的,只在想自己这场时隔多年才为兄弟报得的仇,在想他方才杀进宋家时,那些人颤愕的神情,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没用,这么多年了,能做的却仅此而已。 花酌抿了抿唇,忽然有点心疼。 当年的季萧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该是年少恣意、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莫名背上了一笔仇恨,一晃就是这么些年…… 季萧不知道花酌在想什么,看了一眼他的表情,立马头疼了,皱起眉,「我是替怀堂报仇,报完去同他说一声不是理所应当?你胡思乱想什么?」 花酌的思绪被打断,微微一怔,「嗯?」 ……他胡思乱想什么了? 季萧见他神色茫然,头似乎更疼了,一时有些烦躁。好端端的,怎么就这么爱吃醋?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偏偏读成这么个多疑的性子,真是不应该。 季萧降火似的灌了口茶。 「餵……」花酌一惊,赶忙从他手里夺过茶杯,放到鼻子下闻了闻,皱起眉。 「怎么了?」季萧奇怪的看着他。 「这茶是谁送来的?」花酌将茶杯往桌上一放,不让他再喝,「不让你好好休息,泡这提神的东西做什么?」 季萧顿了一下,道:「是我要的。」 花酌惊讶,「你喝这做什么?不用休息?」 「不必。」季萧神情淡漠,「习武之人少睡一些不算什么,我又不是无事可做,犯不着耽误这一日。」 花酌看看他的脸色,「可你……」 季萧不甚在意,「没什么大碍。」 花酌抿了抿唇,没再多言,换了个话题,问道:「那你昨日等我,是有何事?」 季萧平静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我一夜不归,应当亲自跟你说一声。」 花酌有些意外,「那你等了多久?」 季萧道:「从午时到天黑之前,不到三个时辰吧。」 花酌哑然。 昨日分明有那么重要的事要做,他竟只是为了亲自告诉自己一声,等了这么久吗? 花酌心里一时滋味难明,屋内短暂的陷入了沉默。季萧还以为他心里自责,正想开口说话,便听到花酌思索着,忧虑道:「我还是觉得你应当休息一下。」 话锋转得太快,季萧顿了一下,回答他:「都说了没事,我的身体我自己再清楚不过。」 花酌略担忧的看着他,「是么?」 季萧被他看得有些烦,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却又听到花酌继续道:「可我听说有个词叫积劳成疾。所谓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神俱而尽终其天年。」 「像你这样长期休息不足,外加饮酒过度,身体不仅会坏其根本,还会变……」花酌视线不自觉往下瞟,「虚。」 季萧眉角狠狠一抽。 花酌说完,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神色忽然有点不自然,默默转过头去,自言自语道:「不过虚点也好……」 以免话本里的内容弄假成真。 季萧听得一清二楚,脸色顿时阴云密布,看起来十分阴沉。 花酌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打算开熘,还不忘了贴心的端走茶壶,「既然无事的话,那你忙吧,我先回了。」 「回来!」季萧咬着牙,声音隐隐带着怒气。 花酌无辜的看向他,「还有什么事?」 季萧神色冰冷,压着火气道:「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花酌被一语惊醒,「啊对了,是有件要事来着……」 季萧冷冷盯着他。 「那个……过几日,我想回趟风雪门。」花酌端着茶壶,眨了眨眼,「我爹今日来信,说一个多月未见到我,有些寝食难安,叫我有空回去看看他。」 季萧挑眉,「你一个人回去?」 花酌点头,道:「去一趟要耽搁好几天,我一个人便可。」 江湖中人性情豪放,不拘小节,而他又是男子,不兴那套好面子的礼节,一个人回娘家确实不算什么。
第33页 季萧沉默了一下,想起风雪门附近还有一个凌霄堂,开口道:「我陪你去。」 季萧已经算好了时间,干脆利落道:「正好趁着庄内不忙,我们后日启程。」 花酌有点懵,但看看季萧的脸色,没敢多问,点头答应了,然后便端着茶壶,脚底抹油似的熘了。 等人走后,季萧略烦的扶着头,揉了揉紧蹙的眉心,将影卫叫来。 「去前院通知一声,就说……我今日休息,不过去了。」季萧烦躁道。 「是。」影卫应了声,又问,「您今日可是有其他事要处理?」 季萧瞪他一眼,道:「我不是说了休息?还能有什么事?」 影卫不敢相信,「真的休息?」 季萧怒一拍桌子。 影卫一惊,灰熘熘告退,迅速将门关上了。 休息就休息呗,哪来那么大火气…… 从万清山庄到风雪门,一来一回约莫一个月的行程,时间不算短,花酌便想着去同国师说一声,简单道个别。 国师每次给他设的禁制都是随手弄的,一道禁制只能用一次,破了就要重新设。而这次国师显然没料到花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来一次,门前的禁制还没来得及重新设,而江雪楼对花酌这个种族又毫不设防,他便也没多想,直接推门进去了。 江雪楼的陈放摆设一如既往的华贵,但雪白的软塌上却空无一人,花酌试着喊了两声,并没有见到国师的身影。 「大人?」犹豫了一会儿,花酌站在楼梯下,试着往上迈了一节台阶,探了探头。楼上没人回应,花酌内心迟疑不决,纠结自己是否要改日再来。 「咣当!」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桌椅倾倒的声音。花酌一顿,担心国师别是病痛又发作了,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上楼看看。 江雪楼的二楼有许多个小房间,花酌走上楼梯望了一眼,一时分不清声音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他一边喊了几声,一边试探着往里走,走到一半又觉得隐约这般乱闯不大好,正纠结之际,便发现不远处有间房门半掩着,里面隐约有细微的声响传出来。 那声音沉闷琐碎,让他没来由的感到紧张。 花酌大着胆子悄无声息的往前挪动了几步,走到那扇虚掩着的门前,试探的喊了一声,「国师?」 话音刚落,一道晃眼的白光倏然间从门缝中迸发出来,强劲的气力将门板推开,发出巨大的撞击声。一片强光骤然四射散开,照得他忍不住闭上眼睛用手挡了挡,随即,空气中便瀰漫开了一股血腥味,浓郁扑鼻,腥烈得难以置信。 花酌睁开眼睛,看着门中的景象,顿时惊在原地。 屋内正中央摆放着一个高及屋顶的仙炉,经过炼制的鲜血正自动顺着仙炉下面的小孔流进摆放在一旁的白玉碗里,虚白的热气从碗中冒出来,夹杂着血液的腥味。 国师纤长的身影背对着他,抬起手,将飘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强烈白光的珠子收了起来,随后才缓缓转过头,冷冷的看着他,直令花酌毛骨悚然。 「是你。」国师微眯起双眸,面色阴沉。 花酌一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他受不住那股血腥,全身都在泛凉,心下慌乱如麻,没忍住,下意识的倒退两步转身跑了。 一路回到万清山庄,花酌近乎是落荒而逃,直到回了卧房才惊魂未定的缓了口气,心悸之余,还觉得有那么点……刺激。 花酌拍着胸口,心脏剧烈的跳动还未平息下来,脑子乱嗡嗡的回想着方才的事,过了许久才静下心来。 自己发现了国师炼血的秘密,竟没被一掌拍死,也真算大难不死了…… 冷静下来,花酌仔细思忖了一番,忍不住回想起这几日的诸多细节——国师的身体很差,每日又极度嗜睡,这对于强悍的上古神兽后裔而言,实在有些怪异。且当朝国师放着皇城的国师塔不住,却在住在秋江城的江雪楼里,并在外面设了一层捕蝶网,怎么想都觉得奇怪。还有方才那个发着白光的珠子,仔细想想,竟莫名有些像之前图鑑上所画的圣宝之一,长生骨。 纯白圆润,连个头都跟图鑑上的一般大。 若说圣宝这种东西出现在国师手中,听起来倒也正常,加之他昨日问起时,国师明显有意在迴避有关圣宝的问题,也就能说得通了。 但那张图鑑实在抽象,花酌也不敢妄自断定。 沉思了片刻,花酌头脑中忽然冒出一个胆大的猜测。 人界的五件圣宝,会不会都在国师手中? 那林家的灭门案……有没有可能和国师有关? 花酌吸了口冷气,不敢再想了。 这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 「少夫人?」影卫站在门外,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花酌听见声音缓了缓神,勉强将思绪回笼,道:「进来。」 影卫推门走进来,看了看花酌的神情,关切道:「属下方才听人说,少夫人回来的时候脸色很差,便想来问问您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可需要属下帮忙?」 花酌揉揉太阳穴,也没怎么遮掩,发愁道:「我觉得我今日会做噩梦。」 影卫疑惑的看着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花酌嘆了口气,有苦难言,摆摆手,「罢了,不必在意,你去忙吧。」
第34页 影卫迟疑了下,点点头,应声退下了。 晚上,影卫敲门走入书房,手中拿着一封信,交到季萧手中。 屋内的窗户半敞着,夜晚的风夹杂着一丝凉意,将桌上的宣纸吹起一角。季萧将信展开,看完上面的内容,眼底渐渐冰冷,随即将信纸扔到了一边。 「这个邱怀玉……」季萧嗤了一声,神色阴冷道,「竟敢直言找林秋要天一剑,就这么急不可耐了么?当我不存在?」 影卫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询问道:「少庄主,那此事该如何处理?」 季萧用指尖敲了敲桌面,声音低沉而缓慢,「这件事不必你们去做,我会亲自处理。」 影卫应了一声,却没退下,想到白日的事,不免提了一句,「少庄主,我今日看少夫人好似……精神不大好。」 「精神不好?」季萧一挑眉。 早上的时候不还挺会气人的么。 「原因呢?」季萧问道。 影卫答道:「属下不知,但少夫人说……感觉自己会做噩梦。」 季萧神色一顿,皱起眉来,「什么意思?」 影卫想了想,可能就是遇上什么烦心事,思虑太重吧。 季萧冷笑一声,「他这是不敢自己睡觉,想让人陪他?」 「荒唐。」季萧不耐烦的站起身,「这么大个人了,连觉都不会自己睡?我整日和他睡在一间屋子不够,偏要睡在同一张床上才行?」 影卫表情复杂。 少夫人好似并没有这个意思…… 季萧看起来甚是头疼,眉头紧蹙道:「更何况,这种话他难道不该私底下跟我说?托人来讲像什么话,也不嫌丢人……」 影卫沉默不语。 季萧揉了揉眉心,忽然冷声道:「去查查,他今日都去了什么地方。突然这般使性子,定是在外面遭什么事了。」 影卫领命道:「是。」 嘆了声气,季萧烦躁的往外走,不耐道:「我先过去看看吧,免得他再闹出什么事来。」 影卫不知该作何表情,低着头跟了出去。 季萧:怎么这么能撒娇,真是神烦:) 我怎么这——么粗长!哈![叉会腰]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葛饰北斋、琪薇 1个; 第17章 为何如此在意身材 季萧回到卧房时,花酌已经睡下了,屋内的灯大都熄了,只留了一盏离门最近的给他。 ……不是说怕做噩梦么? 季萧有些奇怪,缓步走过去,床上的人唿吸平稳,微弱的光亮洒在脸上,将那张清秀的面容映得无比恬静,披散的长髮随意铺散开来,有一缕遮住了脸颊。 稍顿了一下,季萧伸出手去轻轻将那缕髮丝拨开,凑近的瞬间又冷不防的嗅到了一丝花香。 花酌忽然睁开眼睛,平静的与他对视。 「你没睡?」季萧挑眉。 花酌无辜道:「我才躺下。」 「我就知道……」季萧略头疼,无奈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表情烦闷,「这样总行了吧?快睡。」 花酌惊疑的看着他。 行什么?! 「闭眼。」季萧催促,「还睡不睡了?」 「睡……」花酌很郁闷,「所以你能不能别坐在这?」 季萧嫌他多事,「那你要我去哪?」 难不成,还得去床上陪着?季萧眉角一抽,恼道:「你就不能矜持些?」 花酌瞪大眼睛,他又哪里不矜持了? 「赶紧睡。」季萧坚持不让步,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他们现在虽是已经成了婚,可说到底也才认识不出两个月,这么快就同塌而眠,岂不是太放浪了。 「不是……」花酌觉得匪夷所思,疑惑道,「你不去睡觉,坐我这干什么?」 「是不是软塌睡得不舒服……想睡床了?」花酌猜测道。 「我想睡床?」季萧差点被他气笑了,觉得他不识好歹,「分明是你自己说晚上会做噩梦,否则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守着你睡觉?」 花酌略微错愕,回想半天才记起来,自己今日好像是提过「噩梦」两字,但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而且,就算是做噩梦,也不至于要他过来守着睡觉啊…… 花酌幽幽的看着他,有点无语。 「睡。」季萧盯着他,不容置疑。 花酌无力解释,心情复杂的嘆了口气,心道这都什么事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强行闭眼睡觉。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季萧从房里出来了,影卫从房顶上跳下来。 「查清了?」季萧道。 影卫点头,道:「少夫人今日去了江雪楼。」 「江雪楼……」季萧暗暗皱起眉。 「我就知道他不会听话。这些年来,国师在外界流言甚广,神乎其神的传言占了大半,像这种人物,多半都不好招惹,也不知林秋是怎么想的,偏要沾这些麻烦……」季萧有些烦躁,面色沉冷的对影卫道,「去查查那个国师,还有近日进出江雪楼的都有何人。」 影卫犹疑了一下,问道:「少庄主,江雪楼里真的有国师?」 季萧没有犹豫的「嗯」了声。 「可属下前些日子还听说,皇帝大宴群臣,其中就有国师在场。」影卫心中疑惑,却也没敢确定,道,「不过……朝堂中事,属下也未曾关注过,秋江城与皇城相距千里,等到消息传来,兴许也是几月以前的事了。」
第35页 季萧皱了皱眉,他也觉得国师出现在这里很是蹊跷,从秋江城到京城少说也要三个月的路程,皇帝又怎么可能让这样一个重臣悄无声息的离京这么多日? 若说江雪楼里的那个是国师假冒的就更不可能了。江雪楼是皇帝御赐的地方,又地处城中,人多眼杂,什么人不要命了才敢这般鸠占鹊巢的冒充国师。 如此说来,也只可能是国师得到皇命,暗中来到此处。可这又和林秋有什么关系?朝堂和武林向来泾渭分明,林秋的出身又不是那么出挑,国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见他? 如若不是为了公事,那就只可能是因为私事了。 私事…… 季萧面色阴了几分,忽地想起花酌先前说过的话。 「我这人就喜欢寻花问柳,採过的花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你不让出墙我难受。」 「不过,百姓说国师不是普通人,也不算口说无凭,单是那张脸就够妖孽的……」 「比我还好看。」 季萧心头难以抑制的窜起一股火,咬牙冷冷对影卫道:「去,将我方才说的查清楚!」 「是。」影卫领命下去了。 季萧站在庭院中冷静。 没过一会儿,有个身影从院门外的小道上路过。 季萧眸色一沉,将人叫住。 二福看着他的脸色,有点怯怯的走过来,「少,少庄主,您有事吩咐?」 「手上拿的什么?」季萧问道。 二福将手里的册本打开给他看,道:「这是锦缎坊今日送来的图样,下个月便入冬了,明日要拿给公子挑样式的……」 季萧只是扫了一眼,便嫌弃的皱起眉,「又是这种花花绿绿的样子。」 二福挠了挠头,「公子现在是比以往爱打扮了些,做什么都喜欢讲究个好看……」 季萧眸色一凌,「人呢?」 二福一愣,「什么人?」 「人也喜欢好看的?」季萧问道。 二福被问懵了,心想着这谁不喜欢啊……于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季萧的表情似乎更烦躁了,目光瞥向他手中的图册,冷声道:「衣服不必让他挑了,我会叫人安排,你去把图册交给管家。」 二福不禁替公子感到郁闷,怎的连挑件衣服都不许了,无法也只好闷闷应下,「是。」 二福转身正要走,又被季萧叫住了。 「他的衣服往后少薰香料,至少不要熏在里衣上,总闻着也不好。」季萧道。 二福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公子的衣服从没熏过香,少庄主闻着的应当是公子身上的香味。」 季萧有些意外,「身上的?」 二福点点头,道:「之前小人也以为是用了什么香料,但后来发现那味道的确是公子自己的。」 季萧微皱起眉,「你的意思是说,他以前身上没有这香味?」 「是啊。」二福应道。 「那是从何时开始有的?」季萧紧接着问。 二福想了想,道:「似是从公子落水以后就有了,倒也挺奇怪的。」 季萧眸色微变,心中有些异样,半晌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二福应声出去了。 接下来的连续两个晚上,花酌都是在季萧的监视下睡着的,导致他现在已然有了失眠的徵兆。好在第三日就得启程去风雪门了,他便忍不住祈祷着季萧日后能正常一点,别再神经兮兮的坐在床边逼自己睡觉。 昨夜下了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清晨的凉意中夹杂着浓重的湿气,花酌一出门便被迎面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赶紧随季萧上了马车。 这种赶路的马车既宽敞又舒适,因着天气冷,所以垫了很厚一层软垫。面前的小几上摆了点心、茶水和燃着的香炉,厚重的帘布将冷风隔绝在外,整个车内极其温暖舒服。 花酌这具身子怕冷,深秋里便穿得比别人要厚,膝上还盖了个薄毯,坐在季萧旁边,捏着块糕点咬。 「早上没吃饱?」季萧问道。 花酌边吃边摇头,回答道:「挺饱的,但这家糕点很好吃。」 季萧听了他的话,犹豫了一下,也捏了一小块放到嘴里。 ……甜得发腻。 季萧不好这种味道,皱起眉,扫了他一眼,无意道:「口味这么甜,难怪近日胖了不少。」 花酌愣住了,捏着桂花酥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他,喃喃道:「我……胖了?」 季萧顿了下,看他的样子仿佛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于是改口道:「不是……也没有胖很多。」 花酌不太高兴,表情写满了受伤,追问道:「没有很多是多少?很明显吗?」 季萧唇角微不可查的动了动,难以理解一个男人为何要如此在意身材,牵强附会道:「不明显。」 见他依旧情绪低落,季萧又补了句还算顺耳的话,「你之前太瘦,现在这样反倒匀称些。」 但花酌显然还是很在意,将手里的桂花酥放回了盘子里,忧心忡忡的把头扭向一旁,一脸仿佛天塌的表情。 季萧头很痛。 马车渐渐行进了城,想起早上影卫的禀报,季萧便及时将话题转移了,道:「你近日,是不是又去了江雪楼?」 花酌一愣,转过头来。 季萧看了他一眼,「我没派人跟着你,只是叫人查了一下你前日的行踪。」
第36页 「前日?」花酌疑惑不解,「为何?」 季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理所当然道:「查你是因为什么事,吓得不敢自己睡觉。」 花酌内心复杂,也懒得同他辩解,道:「所以,你就查到我去了江雪楼?」 「是。」季萧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面色坦然的看向他,「所以我有些好奇,江雪楼里究竟有何好的,让你不听劝告往那里跑?又是何东西,将你吓成这样?」 早上据影卫所报,那国师本名叫白逸,身份隐藏得极深,半点查不出其来歷,只有一些神乎其神的坊间传闻。问过秋江城的百姓,也确实没人见过国师出现在江雪楼,近日从那里进出过的,应当也只有花酌一人。 沉默了片刻,花酌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不是叫人去查了国师?」 「是。」季萧将茶杯放下,淡淡道。 花酌皱起眉,想到江雪楼中诡谲的一幕,难免觉得后怕,道:「这种事往后还是不要做了,万一与他沾染上,恐怕会很麻烦。」 用仙炉炼血这种事,怎么想都像是妖魔邪道所为,自然该躲得越远越好。且他还没弄清圣宝究竟在不在国师手中,万一当年夺走青灼玉的人就是国师,那季萧又该如何是好? 「那你呢。」季萧将茶盏放下,眸色深冷,「你为何会与他沾染上?」 花酌不好解释,为难道:「我不一样……」 「为何不一样?」季萧冷声道。 「这不关你的事……总归那个地方,我以后也不会再去了。」花酌道。 想起方才他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花酌又撇了撇嘴,有些不悦的提醒道:「还有,往后不准再查我的行踪。」 季萧顿时眸色一沉。 确实,他去了哪里,认识什么样的人,自己不该过问,但这次却是因为担心他出事,才不得不叫人去查的……自己这么做分明也是为他好,真是不识好歹。 马车内一时寂静,季萧神色阴沉,目光盯着窗外,气氛一时冷了不少。 片刻之后,季萧忽然转过头看他,冷冷开口道:「我问你……」 花酌抬眸看着他。 季萧表情冷肃,「我和国师相比,谁好看?」 「……」花酌一脸呆滞。 「说话。」季萧不耐烦道。 话题跳脱得太快,见他不像在开玩笑,花酌纠结了半天,犹豫道:「……都好看。」 季萧脸色发黑,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压火。 「你们是两种类型,不能一併而论,不过……」花酌话锋一转,瞄了他一眼,不大好意思道,「若是按照我的偏好来说的话……应该还是你比较好看。」 花酌:一天天的,真闹心:) 第18章 究竟是摸了哪里 季萧险些被茶水呛到。 花酌耳根略红。 季萧将茶盏放下,奇怪道:「那你为何还要去江雪楼?」 花酌一怔……这两者之间有何联繫? 不等他说话,季萧却已经明白过来了。自己平日在房内待的时间太少,花酌总是看不到,但偏又喜欢看长相好看的,所以才退而求其次的去看国师。 如此说来,也难怪他日思夜想,以至于须得自己守着才能睡觉了…… 季萧皱起眉,觉得他这黏人的毛病着实麻烦,揉了揉太阳穴,嘆了口气,尽量保持冷静道:「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吧。」 花酌茫然不解。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临近天黑,马车停在途经的一座镇子上。因着他们不在庄内,不必掩人耳目,花酌便在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与季萧分开睡。 这座城镇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人来人往畅通繁华,几个影卫轮班休息,闲来无事时便跑到街市上逛了一圈,瞧个新鲜,顺带还买了几样小食回来。 花酌默默看着桌子,郁郁寡欢。 「公子这是怎么了?」二福凑过来问道。 花酌摇摇头,表情有点难过。 二福不明所以,「影卫大哥带了枣泥荷叶酥来,公子不尝尝吗?」 花酌摇头,似乎更难过了。 「少夫人,您怎么了?」影卫瞧他一晚上不吃不喝,也有点担心,自顾自咬了一口肉饼。 「没事,你们不必管我。」花酌郁闷的看他一眼,说完起身回房,将自己关在屋里。 影卫觉得奇怪,便上楼将事情告诉给季萧。 季萧闻言只是嗤笑一声,道:「他这是怕自己长胖。」 影卫疑惑道:「少夫人哪胖了。」 看着瘦瘦弱弱的,一身软糯的书生气。 季萧将手里的书放下,想到这事毕竟是因自己而起,站起身无奈道:「罢了,我去看看。」 影卫忙退了一步将路让开,季萧他身边走过,瞥到了他衣襟中露出的一抹褐色,眉角一挑眉,觉得有些眼熟,「这是什么?」 影卫身子一僵,不敢躲,怀里的东西直接被抽了出去。 「少、少庄主……」影卫嵴背僵直,怕跟之前那位一样被罚洗衣服,连忙解释道,「属下只是发现这边的话本跟秋江城的不太一样,一时好奇就买了,绝没有别的意思,您大人大量,属下……」 季萧脸色一沉,「出去!」 「是。」影卫满脸写着惨,低着头麻利的出去了。
第37页 半个时辰后,季萧拿着碗刚叫厨房煮好的馄饨来,敲了敲隔壁客房的门。 花酌将门打开,一股热腾的香味立时扑面而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无比煎熬。 「听说你晚上没吃东西,我便叫人做了碗馄饨。」季萧道。 「喔。」花酌闷闷应了一声,接过馄饨端进屋里,季萧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花酌转头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为何不走。 「吃。」季萧迳自坐下,盯着他。 花酌犹豫了一下,满脸写着不情愿,被迫坐到桌边,夹起馄饨慢吞吞的咬了两口,勉强吃掉一个,便将筷子放下了。 季萧眉角一挑,不容置疑道:「吃完。」 花酌坚决的摇了摇头。 季萧太阳穴直跳,耐着脾气道:「早上是我说岔了,你不胖,不必如此。」 但花酌本人却深信不疑,很是郁结的捏了捏自己的腰,发愁道:「不是,我方才对着镜子照了半天,好像真的胖了不少……这里都能捏出肉了。」 那能捏不出么?! 季萧被他气得快要没脾气,干脆果断的拿过碗筷,夹起一只馄饨挨到他唇边,强制道:「张嘴。」 花酌躲了一下,皱皱眉,「烫。」 季萧眉角一抽,嫌他矫情,递到嘴边吹了吹,重新餵过去。 花酌抿抿唇,面上装作不情不愿,免为其难的张嘴吃了。 餵完这个,季萧又耐心的夹起下一个馄饨,同样仔细吹凉了,餵到他嘴里。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碗里的馄饨很快就见底了,只剩下飘着葱花的清汤,季萧放下碗筷,冷声问道:「还吃么?」 花酌用帕子擦擦嘴,摇头。 天色已晚,的确不宜再多吃,季萧也已经没什么耐性了,站起身准备离开,嘱咐道:「早些睡,明日还要赶路。」 「喔。」花酌看了看他。 季萧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时间已经很晚了,客栈中无事可做,季萧便打算提前睡下。刚解了衣带,却听到隔壁忽然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一阵东西倒塌的杂乱声。他赶紧起身,来到隔壁时,几个影卫也已经闻声赶来。仓惶将门推开,却只见到花酌正手忙脚乱的穿衣服,屋里没有别人,一旁的浴桶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 季萧吸了口冷气,将影卫赶出去。 「怎么回事?」季萧走过来,粗略查看了一下屋内,并没发现什么异状。 花酌浑身只匆忙的穿了件里衣,身上湿漉漉的,衣服紧黏在肌肤上,显得有些凌乱,双脚光着踩在地上,表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兮兮道:「方才我在洗澡,浴桶上爬了只蜘蛛。」 「蜘蛛?」季萧不可置信,「就因为这个?」 花酌点头,绝望道:「你不懂……那些虫近看起来噁心得要命。」 蜘蛛就更不用说了,不仅噁心,还会结网。 季萧难以理解,「你为何要近看那种东西?」 花酌伤心欲绝,「我就说你不懂!」 季萧有些头疼,但又没法跟他争辩,目光瞥到他脚下,「晚上凉,先把鞋穿上。」 花酌闻言转过身去找鞋,却发现鞋子在倾倒的浴桶旁边,已经被水浸湿了,于是转回头来无辜的看着他。 季萧太阳穴一跳,也是拿他没辙,出去吩咐影卫找双鞋来,顺便让店小二上来收拾房间。 深秋天寒,花酌身子又弱,季萧不敢让他穿得这么单薄等在那,于是又返回去,将花酌抱起来,带回自己房里。 被抱起的一瞬,花酌还有点恍惚,他记得上次被这样抱着的时候,还是他们成亲的那天。思绪不由自主的乱飘,莫名的思考起他那日究竟是摸了季萧哪里…… 花酌沉思了一下,目光盯在他胸口。 但两间客房之间的距离很短,并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想很多。季萧将他放在床上,顺道拿被子裹好,避免他着凉。 花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缩在被窝里,看着他,问道:「客房里没有软塌了,你怎么睡?」 季萧在一旁坐下来,面无表情道:「睡你的,等隔壁收拾好了我去睡那间。」 花酌有点郁闷。 那岂不是又要被盯着睡觉么…… 默默的往墙边挪了挪,腾出点地方,花酌抬眸瞅瞅季萧,眼神略带暗示,「要不……」 花酌见他表情冷硬,无辜道:「反正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季萧脸色一沉。 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他们两个人非比寻常,是成了婚的关系,又不是普通的兄弟手足,睡在一处能一样么?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他不可能不懂…… 所以果然还是故意的吧? 守着睡了两晚还不够,就偏得睡在一张床上才满意么? 季萧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实在执拗,唇角动了动,不甚甘愿道:「罢了……」 最终季萧还是遂了他的意,让影卫又拿了床被子来,熄了烛火,在花酌身侧躺下。 花酌可并不知道这人都想了些什么,只觉得松了口气,打了个哈欠,翻身背对着他安然闭眼。 客房的床并不大,只刚好能容下两个人。屋内极其安静,黑暗中只剩下轻微的唿吸声,没有被人视线紧盯着的感觉,花酌入睡得很快,没过多久便睡着了。但他睡觉时并不老实,半夜偶尔会翻身或是蹬被子。季萧习惯了保持敏锐,睡眠极浅,一晚上的时间,被他吵醒了不下五次,醒了之后,还得耐着性子给他盖被子。
第38页 从万清山庄到风雪门的路程持续了八日,所以整整七个晚上……季萧都是这么过来的。 第八日天不亮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灰沉的,只有东方泛着微弱的光亮。这个时候的气温有些寒冷,偶尔从紧闭的窗缝中透出丝凉,使得桌上的茶水冷得极快。 季萧习惯性的起身,因着是在客栈,没有地方练武,便在楼下点了盏灯看书。只看了一会儿,又似有心事一般,思绪繁重的将书放下了。 思忖了片刻,季萧皱着眉,捉摸不透的问道:「你说……一般读书人,不都该安安分分、矜持守礼的么?这个林秋,怎的就这般特立独行。」 影卫正在身后守着,闻言不甚理解,问道:「少夫人怎么了?」 季萧想起来便觉得烦躁,手中摩挲着茶盏,似是不愿提起,道:「你是不知道,他这几日闹人得很,动不动便不吃饭,要么就只吃一点,备着的糕点小食也一概不碰,非得是……我一口一口餵着,才肯把东西吃进去,磨人得紧。」 影卫一愣。 「还有夜里的时候,他有踢被子的毛病。先前我不知道,以为守到他睡着便能走了,现在可好……」季萧眉头紧锁,又觉得万般无法,「我若是不跟他睡在一处,夜里没人给他盖被,等入了冬,那把身子骨非得冻坏不可。」 影卫迟疑了下,道:「那……您跟少夫人睡一处不就是了。」 总归都是成了亲的人了,名正言顺,也没什么不对。 季萧似乎迫于无奈,勉强点头,「是,也只能这样……」 季萧用指尖轻蹭着杯沿,若有所思,好似在自言自语,道:「他睡觉不老实,使得我最近几日,每晚都要被他吵醒三五次,不过……好在他身上气味好闻,反倒叫我睡得好了些。」 影卫硬着头皮,勉强接话:「那,岂不是好事……」 「算是吧。」季萧嘆了声气,似是觉得这个话题很有必要说一说,又道,「我与他关系特殊,可认识的时间却不长,按照我的想法,许多事情应当是循序渐进的。更何况他之前说,两年之后并不想留在万清山庄,所以有时候他如此粘着我,叫我很难做,答应不是,拒绝也不是……」 影卫一时无语,心道您不也还是都做了,于是中肯的建议道:「那您别让少夫人走不就是了。」 季萧一挑眉,不甚贊同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想留下来,我还能强留他不成?」 影卫颇有点恨铁不成钢,提醒道:「您可以试着让少夫人自愿留下啊。」 季萧手上一顿,似乎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自愿?」 影卫循循善诱,「您不也说,少夫人与您很是亲近吗?那只要您也主动些,少夫人还岂会想走?」 季萧闻言皱起眉,指尖轻轻敲着茶杯。 他在武林中结实的人不少,各门各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自己也已经过了弱冠的年纪,关于情爱方面的事,自然明白不少。若真说主动,他不是不会,但对方却是花酌这样的,伶牙俐齿,面皮却薄,黏人都不好意思黏得太明显,他若是主动过头了……岂不是会适得其反? 影卫见他犹豫不决,赶忙乘胜追击道:「如此也不止是为了少夫人,还有天一剑呢!您若是能成,不也算一举两得吗?」 季萧闻言凌厉的看了他一眼,不假思索道:「终身大事又不是儿戏,怎么能相提并论?」 影卫一噎。 那天一剑就是儿戏了?! 「罢了……」季萧有些头疼,放下茶杯,揉了揉眉心,暂时不再思考这件事,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道,「时辰差不多了,去叫店家准备早饭,等他起了,直接送到房里。」 影卫无奈,低头应道:「是。」 季萧: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烦,啧。 其实已经是互相喜欢了,但是花桌的脑内弹幕远远没有少庄主的精彩……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琪薇 1个; 第19章 儿子懂事了 于是等到花酌醒来,刚结束洗漱,便有人端了早饭进来。 他这几晚睡得很好,连带着气色都好看了不少,坐在桌旁,抬头问端菜的小二,「季萧呢?」 刚问完,季萧便推门走了进来。 花酌不大自然的咳了一声,摸摸鼻子。 小二摆完菜便出去了,季萧挑了挑眉,走到他旁边坐下,不等说话,花酌便率先开口问道:「你用过早饭了吗?」 「嗯。」季萧应了一声,看了眼桌上的菜,淡淡道,「快些吃。」 花酌闻言听话的拿起勺子,慢条斯理的舀了几口肉丝粥,又吃下去一个小笼包,而后便放下筷子,擦擦嘴,抬眼看着季萧,示意已经吃完了。 季萧见怪不怪,似是已经习惯了,又将他已经推到一旁的粥碗端了起来,舀了一勺餵到他嘴边,看着花酌如善从流的张口咽下去,心觉好笑,别有深意的盯着他,道:「这么喜欢叫我餵着吃?可是比你自己来的味道要好?」 花酌似是被一口粥呛着了,咳了两声,顺顺胸口,厚着脸皮无辜的看着他,「嗯。」 季萧没再说话,直到一顿饭餵完,将碗筷全都放下,才镇定自若的站起身,状似无意的提醒道:「等到了风雪门,不许再这样,知道么?」 花酌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用帕子擦擦嘴,「哦」了一声。
第39页 季萧皱皱眉,似乎觉得不妥,又补充了句,「我的意思是,你至少在人前要收敛些,否则传出去,会有损声誉。」 「我知道……」花酌闷闷看他一眼。 他承认自己这几日一时新鲜,是任性过头了些,但至少还是明白事理的,断然不会做出在外人面前叫季萧餵饭这种事,也犯不着被翻来覆去的提醒……提醒多了,再厚的面皮也顶不住。 季萧淡淡道:「知道就好。」 「这种事在万清山庄倒是无妨,毕竟自己手下的人,我不会叫他们轻易外传。但如今在外面,可就比不得家里,即使是风雪门,叫人看去了也不好。所以你还是先忍忍的好,总归我们不会在这边待太久,没几日便会回去。」季萧道。 花酌愣了愣。 这话怎么说的好像让他受了委屈似的?不能餵便不能餵了,他有手有脚的,自己也能吃,叫他忍什么? 花酌没忍住,问道:「那等回去了……是要如何?」 季萧挑眉,平静道:「你不是喜欢这么餵着吃?等回去以后,我得空了自会餵你。」 花酌被他呛得脸红。 虽然听上去还不错,但被他这么一说为何感觉这么奇怪? 「还是不必了……」花酌略微尴尬,解释道,「我也谈不上多喜欢,只是一时新奇而已。何况我自己也会吃饭,你不要说的好像我很矫情一样。」 季萧深深看他一眼,显然没信。 花酌无言以对,自己也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辩解都很苍白,只好站起身来,略郁闷的避开他往外走,「我先去上车了……」 季萧也没再多说什么,随他熘了。 午时,马车总算抵达了风雪门。 林承天和林夫人见到自家儿子回来,自然满心欢喜,先是与他们二人其乐融融的吃了顿饭,又拉着这对新婚夫夫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季萧在来之前,分别给他们二人精心挑了一箱礼品带来,林承天和林夫人作为长辈也少不了给晚辈些东西,分别赠了两人一对品质上乘的银护腕和一套青花茶盏。 因着两个人已经成了婚,林夫人便没再给季萧另安排住处,直接让他住在花酌以前的卧房里。 难得回门一趟,长辈们自然会有许多体己话要讲,第二日一早,花酌便不出意外的被林承天叫去了前厅。 花酌进屋时,林承天正坐在椅上品着茶,表情还是那副和蔼慈善的模样,见到他满脸都是欣然的笑意。而一旁的林夫人相较而言就显得焦虑不少,见到花酌进来,忙拉着问他在万清山庄过得如何。 和昨日季萧在场时不同,林夫人是实打实的在问他过得好不好。 花酌知道林夫人打他出嫁那天就没安心过,安抚道:「娘,我在那里真的过得很好,季萧待我也很好。」 「是吗?」林夫人这一个月来隐隐还有些担忧,见他神情不像逞强,便松了口气放心不少,「那就好,那就好……」 林承天闻言笑了夫人两声,心情不错道:「你看看,我就说我眼光不赖,这不正合我儿的胃口吗?早就叫你不要瞎琢磨,咱儿婿一表人才的,哪里像是会苛待秋儿的人。」 花酌一僵,幽幽的看着林承天,「爹,你瞎说什么呢……」 林承天抿了口茶,淡定的看看他,「怎么?爹说的难道不对?」 「刚嫁出去一个月,你便急着要把咱家的宝贝拱手送人,若不是因为看上他,我可想不出有别的原因能让你这么心急。」林承天语调慢条斯理。 花酌抿抿唇没辩驳,抬眸看着他,试探道:「那爹是不是打算将天一剑传给我了?」 提起天一剑,林承天的表情敛了不少,缓缓道:「爹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件传家宝迟早是你的,传自然要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虽说季萧那孩子品行可信,但你毕竟刚嫁到季家不久,这么轻易便将至宝交于人手,爹怕你日后在万清山庄受人怠慢。」 「你现在尚且年轻,许多道理还不明白。那万清山庄是四大教派之一,庄外有江湖纷争,庄内又宅大水深,你若想有个立足之地,手里必然得有把持的东西。如今你在那边地位还不稳当,断然不可将剑交出去,否则等到日暮途远的时候,可别怪爹爹当初没提醒过你。」林承天语重心长。 花酌沉默良久,沉思了半晌,才认真的点了点头,「爹所言的确有理。」 林承天微微颔首,欣慰不少。 「但是……」花酌话锋一转,微皱起眉,「照如此说来,爹还是应当尽早将天一剑传给我才是。」 林承天一怔,疑惑道:「为何?」 「您曾经说过,天一剑只适合功法至柔之人,对于您而言用处不大,这件事想必武林中人知道的也不少。」花酌忧虑道,「何况那把剑原本就是万清山庄的东西,如今我风雪门与万清山庄联了姻,可天一剑还留在爹爹手上,岂不得遭人话柄?」 「爹与季庄主交情甚好,风雪门与万清山庄在武林中又威望极高,难免会惹人刻意离间,到时流言蜚语满天飞,就算季庄主不会多想,也还是会坏了您和风雪门的名声。」花酌神色愈发愁闷。 林承天和林夫人听得一愣,竟觉得有几分道理,林承天有些犹豫,但显然没那么好上钩,道:「可你在万清山庄孤立无援,爹总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管啊。而且,天一剑在我手中放了二十几年,从来没见有人说过什么,我看此事未必会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第40页 「就是。」林夫人相较那些尚未发生的事而言,还是更担心儿子眼前的安危,道,「依我看这天一剑还是暂且放在这,大不了等真有人言的时候再传给你就是了。」 花酌摇头,不贊同林夫人的说法,道:「那岂不等于是默认了传言,正合别人的意?」 「今时不同往日。无论是当初的太爷爷与老庄主,还是如今的爹爹与季庄主,相互之间都只是朋友之谊。可如今风雪门与万清山庄两大门派已是明摆着的同气连枝,做事之前还是应当顾全大局为妙,以免叫人从中作梗。伤了武林和气不说,还会让两家之间出现隔阂。」花酌皱着眉,将事情越说越严重,「天一剑对至柔武学而言是圣宝,举世难得,可您宁可将它放在屋中落灰也不传于我,旁人定然会误以为您藏有私心,不想让它落入万清山庄,到时再借题发挥,季庄主说不定也会对您心生龃龉,到时再拿出天一剑,岂不是为时晚矣了么?」 林承天一时被他说得晕头转向,总觉得区区一把剑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但道理好似又没错,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花酌想了下,似乎是经过权衡利弊后才慎重的开口:「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您将天一剑传给我,我不给季萧就是了。」 「不给季萧?」林承天一愣,「你自己留着?」 「是。」花酌点点头,表情带了几分凝重,「我如今嫁到季家,便算是季家的人了,天一剑传到我手中,是给是留我说了算。假若我不给季萧,旁人也只会说我自私自利,或是以为我们二人关系不和,断然不会将事情联繫到风雪门头上,让爹和娘遭人话柄。」 「秋儿,这……」林夫人有些愕然。 原本他们还在替花酌的处境着想,没想到经此一番言论,竟反变成了花酌为他们思虑,如此细心周到,着实让他们为人父母的感动了一下。 只是这法子……实在算不上两全其美。 林承天也颇为惊讶,没料到自家儿子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沉默半晌,才感慨道:「秋儿能如此替为父着想,果真是长大了……」 「也罢。」林承天嘆了声气,终于作出决定,「我可以将天一剑交给你,你也不必为了我藏着天一剑,什么时候想送……送给他就是了。」 花酌眸光亮了亮,眨眨眼,道:「多谢爹。」 「不过,你孤身一人在万清山庄,可要万事小心,出了什么岔子,爹未必能帮你什么忙,只能全凭你自己。」林承天叮嘱道。 「我知道,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定然不会叫自己受委屈的。」花酌保证道。 「那就好。」林夫人点点头,摸了摸花酌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头,心中宽慰,「儿子嫁了人,果真就和以前不一样了,这般聪明懂事,更叫娘疼了。」 花酌笑了笑,心虚的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对了爹娘,我从江南给你们带了茶叶来。之前我就一直觉得家里的茶叶一般,你们可以换新的尝尝。」 林承天点头答应,随口道:「你何时也开始研究茶叶了?」 花酌轻咳一声,敷衍道:「也没研究,略知一点。」 林承天没太在意,又和他唠了一会儿家长里短,便让人回去了。 回去之前,林承天没忘了提一句,道:「天一剑就在我房里,要拿便自己去拿。」 花酌面露喜色,道了句谢就跑出去了。 见他那副喜色匆忙的样子,林承天摇着头朝夫人感慨——真是嫁出去的儿,泼出去的水,看看这急得哟……不像话。 林夫人(和蔼可亲):幸亏这不是修真文,不然我都以为咱们儿子被夺舍了呢。 林承天(面容慈祥):是啊是啊。 花酌(不敢说话):…… 第20章 承颜 花酌回去的时候,季萧没在屋里,不知去了哪儿。二福却正好有事找他,将他拉到里屋,关上门小声道:「公子,凌霄堂又有人递口信过来了,说邱少堂主想找您叙叙旧。」 花酌一愣,道:「现在?」 二福点点头。 花酌想了想,又问道:「那除此之外,他没说别的?」 二福道:「没有了。」 花酌道:「那他定在何处见面?」 「东街的醉霄楼。」二福答道,怕他真的要去,忍不住又多念叨了两句,「公子,我觉着邱少堂主这么急着见您,怎么看都像是另有图谋,指不定就是想挑拨您和少庄主的关系呢……您还是不去为好吧?」 「放心吧,我有分寸。」花酌好笑的安慰他,决定道,「不过此事我必须得去一趟,过会儿就能回来,你不必跟着我。」 二福一惊,「公子,你还真要去见他?」 花酌点点头,道:「总该有个了断。我若是没猜错,上次那封信便是他匿名寄来的。此人这么大胆子,我若是不去跟说清楚,以后他再做出什么事来被季萧知道了,那不定又得惹出多大麻烦。」 随后花酌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红,道,「被威胁都算小事,万一他又用什么不该用的法子……我可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二福迷茫的问道:「什么不该用的法子?」 「没什么。」花酌轻咳一声,嘱託道,「总之我现在就过去,你在这好好等我,等季萧回来,就说我上街买东西去了,听到没有?」
第41页 二福阻拦不住,只得皱着脸答应下来。 花酌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门,走到外面时还像模像样的跟影卫打了声招唿,以证明自己真的只是去逛个街。 循着地址,花酌找到了处于东街繁华地段的醉霄楼,这家酒楼虽比不上官营酒楼大,但规模也着实不小,装潢气派,门庭若市。 站在醉霄楼下,花酌做贼心虚的先朝左右看了看人群,随即转身熘进了附近建筑之间的小胡同里。再出来时,容貌已经换做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就那么中规中矩的去见面怎么行,花酌心想,哪怕用个偏激点的法子,也得让邱怀玉断了这念想,免得往后再给自己生出什么事端来。 在心里暗搓搓的打好小算盘,花酌一边密谋筹划剧本,一边走了进酒楼,向店小二问人。 小二告诉他邱公子正在二楼的三号雅间,花酌捋清思绪便上了楼,走到雅间门口,正欲敲门,却听见里面传来了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在争执。 花酌后退一步,抬头看看上面写的——是三号没错。于是復又贴近房门,想听听里面在说些什么。 屋里的争执声变大了,有人「砰」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声音中隐隐透着怒气,寒声质问道:「你敢告诉我,这不是你写的?」 屋内安静了一会,才传来邱怀玉不可置信的声音,道:「这,这怎么在你手里?」 那人冷笑一声,道:「不然,你以为写回信给你的人是谁?」 邱怀玉先是一惊,随后咬牙切齿的瞪他,「你……」 「原本,林秋是亲自给你写了回信的。」季萧冷冷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嘲讽道,「但你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门外的花酌瞪大眼睛。 季萧一字一顿道:「与我那封信的意思,恰好相反。」 邱怀玉顿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还有这玉佩,也是你的吧。」季萧「咣啷」一声将玉佩扔在他面前,讽刺的看着他,「你可知道,我之所以还会给你回信,不过是想试探你的目的而已。但我没想到你与林秋认识那么久,竟也没认出他的笔迹,这么容易就上了我的钩……真是可笑至极。」 邱怀玉怒极反笑,道:「我认不出?呵,你可知道他以前给我写过多少封信?他的笔迹我会认不出来?当初早在这信拿来时我便找人打探过,若不是听说他失忆后笔迹确有变化,我又没时间多做打算,你以为我会轻易上了你的当?!」 失忆,会连笔迹都变了? 邱怀玉眯了眯眼,索性破罐子破摔的继续道:「其实我这么做也只是放手一试而已,早就料到此事多半成不了。我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给他写信,能成自然最好,失败了,你也不能拿我如何。」 说罢,邱怀玉又转而嘲道:「不过说到底,你的目的不也跟我一样么?你娶他,不过也是为了天一剑而已。那把剑原本我是志在必得的,若非天意弄人,教他出了意外,又哪里轮得到你的可乘之机?」 「这样一想的话,林秋倒也是个可怜人。」邱怀玉冷笑,「若真等你拿了天一剑,他的日子,怕是也好过不到哪去吧?」 「这不关你的事。」季萧脸色阴沉,无意与他多做废话,冷声道,「我这次来是最后给你一个警告,倘若再有下回的话,可就不会像上次比武那样,只让你断一条腿那么简单!」 邱怀玉脸色难看的瞪他。 「你的客人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我就不多奉陪了。」季萧冷瞥他一眼,不再理会,脸转身往外走。 邱怀玉正闷火难消,根本没工夫想起自己还请过什么客人。门外的花酌闻言却勐然回过神来,转身试图往楼梯跑。 季萧打开门,目光立时一怔,语气不自觉的有些慌,「林秋?」 花酌顿时止住脚步,浑身僵硬。 季萧走过来,这才看清他的正脸,表情震惊的打量了片刻。 花酌僵直的与他对视,内心天人交战。 过了半晌,季萧方才犹豫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花酌瞬间被一语惊醒。 自己现在用的不是林秋的容貌! 于是赶紧摇头否认。 季萧将目光转移到他五彩斑斓的衣服上。 季萧沉默了一下,没再多问,收起视线,错开一步将路让了出来,平静道:「打扰。」 花酌精神紧绷,在季萧的目光下挪下了楼,一出大门就飞快的迈开腿熘进了人群里,迅速消失。 前脚他刚一离开,后脚邱怀玉便从房里出来了,脸上依旧怒气未消,难看得紧,问道:「林秋来了?」 「没有。」季萧看了他一眼,似是不经意的反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邱怀玉欲言又止,脸上愈发难看,不想与他说话,转身进了屋里,「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晚些时候,花酌回来了,为了避免被发现身份,他还特地去了趟成衣店,将衣服换了一身,想着酒楼中季萧与邱怀玉的对话,心里始终有些忐忑。 季萧正坐在屋里喝茶,见他进来以后,目光似乎刻意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又不甚自然的移开,道:「回来了?」 花酌应了一声,靠着窗边坐下。 季萧又道:「去哪了?」 花酌按照之前说好的,回答道:「逛街。」
第42页 季萧没说话,屋内一时陷入安静。 花酌纠结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正欲言又止,就听见季萧忽然开口了,那语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带了些谨慎,道:「我今日去醉霄楼找了趟邱怀玉,之前有封匿名信,是他寄给你的,这事你知道么?」 花酌心中警铃大震,直了直身子,心想该来的果然还是要来了,安静如鸡的看着季萧,没作声。 季萧见他不说话,手指摩挲着镶了金丝的杯沿,似有心事,沉声道:「你的信,我不是有意要查的,我看过的也只有那一封而已,因为万清山庄上下规矩森严,那种来路不明的信,势必会被截下,经我过目才行。」 季萧继续解释道:「原本你的信件我是不打算管的,所以那封信才能递到你手中。但后来我得知寄信的人是邱怀玉,于是就自作主张的替你回了一封,你……怪我么?」 花酌愣了下,一时觉得难以置信。 他居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你知道这件事,就不生气吗?」花酌诧异道。 季萧顿了一下,不甚清楚地「嗯」了一声。 其实早就气完了。 花酌稍稍放心下来,他原本还担心季萧会因此而大发雷霆来着,于是轻咳了一下,掩饰道:「也没什么的,就一封信而已,我也不是很在意。」 季萧点点头,眸色似乎放松下来。 花酌摸了摸鼻子,道:「不过……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个了?」 既然不是来问罪的,那这种事私底下做了,不让他知道不就是了。 季萧深深看了他一眼,道:「我是怕你知道信的事情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想着告知你原委。」 花酌扯着嘴角干笑了下,故作轻松道:「这种事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季萧淡淡的看着他,「万一呢。」 花酌噎了一下,转而装作不知情,欲盖弥彰的问起来:「那你今日找他,是去做什么了?」 季萧平静道:「去警告他一声罢了,让他休要再打你的主意。」 花酌别别扭扭的「哦」了一声。 屋内一时又安静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花酌眨了眨眼,转移话题道:「那什么……我今日去茶楼听了会儿书,就东街口的那家,那儿的老先生故事讲得还不错,明日带你去听?」 季萧顿了一下,道:「嗯。」 「还有玉绣坊的料子也不错,新到了不少好看的花色,走的时候带几匹回去。」花酌道。 季萧继续应着:「嗯。」 「西街的酒坊开始酿春姑醉了,据说只有冬天才会卖的,回去也带上两坛。」花酌仿佛打开话匣。 「好。」季萧难得耐心的一句一句回应。 晚上的时候,两人从前厅用过饭回来,庭中的一轮圆月泛着冷色,寒风中夹着丝丝透骨的凉,清澜城这边比地处江南的秋江城要更冷一些,花酌一到晚上便要披起了一层外衣,缩在屋里不出来。 季萧难得无事可做,也随他待在屋里,坐在桌案前翻着林秋以前看过的旧书。 这里的书和以往他常看的不是一种类型,有诗词歌赋,也有文学典籍,是典型的读书人才爱看的东西。季萧翻了翻上面林秋曾记过的几笔标註,能明显看出笔迹和现在确实有所不同,完全是两个人的字迹。 翻了一会儿,季萧便合上书页,静静思忖了片刻,抬头看向正抱着盒子数珠串玩儿的花酌,忽然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提起过自己的表字?」 花酌闻言愣了一下,道:「嗯,是随口说过一次,怎么了?」 季萧敛眸道:「挺好听的。且……你是读书人,又已经成了婚,也的确可以提早取个表字。」 花酌犹豫了一下,正想问他怎么突然记起这茬了,便听到季萧问:「是什么字来着?」 「承颜。」花酌回答他,还大言不惭的补充了句,「颜如舜华的颜。」 季萧点头,没什么诚意的贊道:「好字。」 「那往后我便这么叫你吧。」季萧声音平淡如水,坐在桌案前抬眸看着他,柔和的烛光描摹出面庞的轮廓,映在眼中好似有星芒,沉声唤道,「承颜。」 花酌(昂首挺胸):马甲还在,稳得一批! 季萧(敷衍):嗯。 …… 猝不及防掉马了,惊不惊喜。 第21章 传闻中的少庄主 花酌的心脏没来由的勐跳了一下,脸上微不可查的发烫,用鼻音发出一点意味不明的声音,算是应了。 「对,对了。」花酌勐地想一件重要事,慌忙岔开话题,放下手里的珠串,起身跑到立柜前将柜门打开,费力的抱出一个剑匣,放到桌面上。 季萧眸色微变,起身走了过去。 剑匣通体乌黑,带有可见的光泽,乃是用上等乌木制成的,雕琢细腻,质感厚重,足以见得其中所藏之物的珍贵,花酌不甚熟练的将剑匣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给季萧看。 「喏。」花酌道。 季萧盯着匣中那柄流光可见的剑,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伸手抚过冰冷寒凉的剑鞘,动了动唇,道:「这是……」 「天一剑。」花酌补充道。 季萧伸出手,稳稳将剑拿了出来,握住剑柄将剑拔出,划出一声清冷的脆响,冷冽的剑身泛着莹白色的寒光,坚韧而薄凉。
第43页 季萧盯着手中的剑,指尖抚过剑身清晰的纹路,触感凉得不甚真实,随即他眸色深邃的转头看向花酌,声音低沉道:「你怎么……」 花酌摸了摸鼻子,道:「其实我回来这趟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你拿剑的,你不是说想用它争得武林盟主,然后为朋友报仇吗?我想着既然你是为了匡扶正义,这剑又恰好闲置没用,倒不如尽早交到你手里,发挥它的用处。反正……出嫁之前我爹就跟我说过,这剑早晚是你的,如今也就是提前了两三年的事。」 季萧眸中微微一动。 说完这些,花酌轻咳了一声,转而开始邀功似的诉起苦来,道:「你是不知道,起初我爹和我娘都不同意这么快就将剑给你,说怕我手里没了把持的东西,在万清山庄会吃苦头。早上我半磨半骗的求了他们好半天,嘴皮子都磨破了,他们才终于肯松口让我把剑给你。你知道我从他们手里要这东西有多不容易吗,我还……」 没等他说完,季萧忽然伸手将他抱住了,动作有些生硬,因着身形的差距,花酌整个人像是被他揽进了怀里。 花酌一愣,顿时把要说的话忘了。 「承颜,多谢你。」季萧低声道。 花酌脸上蓦地一红,忽然就词穷了,发出一声单调的「啊」。 「承颜,我先前便说过的,只要你还在我万清山庄一日,便是我万清山庄的人。」季萧道,「所以无论有没有天一剑,我都绝不会亏待于你,这点你不必担心。」 「唔。」花酌应了一声,心里多少有点暖暖的,想道他其实并没有担心过这个问题,含煳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季萧与他贴得极近,熟悉的香气钻入鼻间无比清晰,问:「那是什么?」 花酌幽幽的望着天花板,道:「其实我今日上街的时候,看到一个白玉笔洗,唔……要五百两银子。」 「就这个?」季萧心觉好笑。 花酌闷闷地「嗯」了声。 嫌少是怎么的? 季萧答应下来,「明日买给你便是。」 花酌点点头,两人就这么抱着没说话,屋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季萧察觉到气氛不对,但此时松手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境地有些为难。 花酌倒是没觉得有何尴尬,眯起眼睛思绪飘忽,突然想起了成亲那日的事,有个问题让他惦记了好久,眼下或许是个好机会。 思及此,花酌抬起手来,伸出食指,按在季萧胸口上,缓缓画了个圈。 季萧身体一僵,面色生硬的将他推开。 花酌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好奇探究道:「成婚那日……我到底碰了你哪里?」 见他不说话,花酌将目光盯向他胸口,猜测道:「是这儿吗?」 季萧闻言眉角狠抽了一下,神色冷硬的从桌上拿起剑,转身往外走。 花酌一脸无辜,问道:「去哪啊?」 季萧浑身透着冷气,没理他,迈出门去,反手将门关上了。 过了片刻,庭院里传来练剑的声音。 花酌觉着好玩,控制不住的笑了一会儿,自顾自的脱了外衣,裹紧被子滚到床上,等了许久见他没有回来的意思,便迷迷煳煳的闭上眼睡着了。 翌日,按照约定好的,季萧先是带他去了东街口的茶楼,在窗边的位置落了座,点了壶碧螺春,又叫上几盘果品,静静等着说书先生到场。 说书通常会在巳时开始,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茶楼里边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白日里爱聚在茶楼的大多是些家里阔绰的读书人,或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三五一桌的坐在这里,互相聊聊这几日新听闻的喜闻乐见的那些琐事。 花酌很爱凑热闹听别人聊八卦,一边剥着花生,一边竖着耳朵听隔壁一桌中年儒生谈天。 「哎,知道咱城里风雪门吗?」白衣儒生喝了口茶,突然提道。 花酌眸色亮了下,聚精会神地听。 「知道啊。」书生们向来对江湖风雨感兴趣,蓝衣儒生兴致勃勃的答道,「两个月前他家的小公子不是才嫁了人吗?」 「嫁到江南的万清山庄去了,江湖中有名的四大门派之一。」嘴边留了一圈小鬍子的儒生接话道。 白衣儒生语气煞有介事的纠正道:「现在可是江湖四大门派之首啦。」 「为何?」其他儒生忙问。 「因为和风雪门联姻了呗。」白衣儒生道,「听说自打风雪门的公子嫁过去以后,万清山庄的庄主就有意把位置传给如今的少庄主啦。现在整个山庄已是由那位年少有才的少庄主管辖,加上有风雪门的势力,万清山庄现在可谓是一跃而上,直压在另外三大门派上头哇。」 花酌眨眼朝面前的人看了看,季萧无奈摇头。 「是吗?」这个话题显然颇受欢迎,众人纷纷感嘆道,「那这位少庄主可真是少年英才,现在还这么年轻,将来肯定会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吶!」 「可不是嘛。」白衣儒生见大家兴致颇高,又紧说道,「传闻中那少庄主深得老庄主真传,年纪轻轻武功高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在江湖武林中有名的很吶。」 「这么厉害啊。」众人夸赞不绝。 「不止如此。」白衣儒生越发起劲,道,「我还听说那少庄主天生一副金刚铁骨,是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身高有九尺多长,身材魁梧,力大如牛,十岁就能举起千斤鼎,走在路上都能让地面抖三抖哇!」
第44页 「嚯——」众人惊嘆连连,甚至鼓起了掌。 花酌笑得肩膀直抖,花生撒了一地。 等到这则话题终于过去以后,留鬍子的儒生又开启了另一个话头,小声问道:「你们近日听说了吗?京城那头有传言,说咱们当今的皇帝,皇位其实来路不正。京城里表面上没人敢提,私底下都传得沸沸扬扬,说当年先帝驾崩的时候,当今圣上篡改了遗诏,将上边的名字改了自己的,这才得来的皇位。」 大宣国如今正是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时候,百姓们生活富足,民风开放,茶余饭后闲来无事时便会谈上几句琐碎的家国政事,只要言辞不过于激烈,没人会管。 「还有这种事?」几个儒生大惊,声音忙降低了好几个调,低声道,「皇帝传位,那不是天大的事吗?怎么还出得了差错?」 留鬍子的儒生摇头道:「皇宫里头的事,咱们怎会清楚呢。不过说句实话,世事没有空穴来风的东西,保不齐哪个就是真的……」 众人又小声议论了几句,很快就到了巳时,说书先生上场了,醒木一响,茶楼里顿时安静了大半。 花酌还惦记着方才的话题,拽了拽季萧的衣袖,乐不可支道:「回头能让我见识一下你家的千斤鼎吗?」 季萧很是头疼,冷声道:「好好听你的书,哪来的千斤鼎?」 花酌闻言笑得更甚,嗑着瓜子扭头专心听先生说书。 然半个时辰以后,花酌便有些崩溃了。 为何这家茶楼的说书先生这般差劲?! 说话有口音也就罢了,讲故事的时候还时常忘词,吐字含煳不清,丝毫没有作为说书人的专业素养! 他记得他在成婚之前来过这里一次,当时分明不是这样的啊! 花酌内心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季萧也神色异样的看向他,「这便是你说的讲得不错的那位先生?」 花酌扯出一抹干笑,故作自然的掩饰道:「是啊……这不是讲得很好嘛。」 转而继续装作聚精会神听书的样子。 其实他昨日从醉霄楼出来以后,就只去了趟成衣店换衣服而已,之后根本没去什么茶楼听书,也没逛什么玉绣坊,更没有跑到西街去见识春姑醉。只有路过玉器店时,一眼相中的白玉笔洗是真的…… 花酌暗暗深吸一口气,坚持要把自己的谎给圆满,面上依然维持着从容,实则内心十分崩溃,装作认真的盯着台上——然而说书的老先生丝毫没给面子,很快就再度陷入了忘词的死循环。 帮忙添茶续水的小二笑呵呵的走过来,边给他们倒茶,边歉意的主动解释,「二位见笑了,这几日天寒,我们茶楼那位先生感上风寒,病了,这位是临时请来替场子的,讲得不好,还请您多担待些。」 「病了?」季萧问道,别有深意的看了花酌一眼。 「是啊。」小二勤快的敛走了桌上的空盘子,道,「还挺严重的,这都第四天了。」 花酌太阳穴直跳,揉了揉发闷的胸口,强行安慰自己至少不是今天病的,不然就真的解释不清了。强打起精神,他眼神真挚的对小二道:「没关系,我就喜欢听这位先生说书,讲得特别好!」 小二迎着笑脸点头道:「您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花酌转过头来,欲盖弥彰的朝季萧认真强调,「真的好。」 季萧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花酌转而继续盯着说书先生,决心将戏演得足足实实,半分破绽也不露。 好在茶楼里说一场书的时间并不长,半个时辰以后,他便与季萧出来了。 两人直奔玉器店去,花酌拖着他,仿佛拖了一个大钱袋子,不假思索的买下了白玉笔洗不说,还在店主的极力推荐下买了一座与之相衬的白玉笔挂。两件玉器搁在一起相映泛着莹白的亮色,看得花酌爱不释手。 季萧不禁摸了一把钱袋,略感头疼。 江湖小报:近日城中疑似有不明恶贼出没,直至目前已有一名白衣书生遇害。据受害人所述,他在回家途中被人尾随,走近巷尾时忽然被套上麻袋,一顿暴揍。且贼人险恶无比,揍完就跑,还请大家多多提高警惕,尽量不要在夜晚出行,避免发生意外! 拿到天一剑这么重要的剧情,居然就只抱了一下,只抱了一下!!过分!!(我喷我自己) 第22章 身上也冷 在清澜城待了七日之后,花酌等人便收拾好行李,打算启程回万清山庄了。 准备出发的清晨,天色才刚刚亮起,季萧练剑回来,走到门口时见到影卫正帮着将屋里的行李搬上马车。练过轻功的手脚极其轻快,一进一出也不会吵到花酌睡觉。 影卫见季萧回来,忙打了声招唿:「少庄主。」 季萧点点头,目光不经意落在他身上,脚步忽然顿住了,迟疑着抬起手,毫不费力的从他怀里抽出一本黄褐色纸皮的小书。 影卫这回是故意露出了一角,眼神略带暗示性的看看他,丝毫没有以前的羞愧,道:「少庄主。」 这回是清澜城版的。 季萧眉角狠抽了一下。 他何时说过想要这种东西? 季萧一脸恼火,抬手正欲摔书,背后却忽然传来动静,只得又迅速缩了回去,顺势将话本塞进怀里,避免叫人看到,顺带剜了影卫一眼。
第45页 影卫低下头,只当没看见。 身后的房门打开了,花酌满眼惺忪的从里边出来,扶着门框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都站在门口?」 「没什么。」季萧转过身,面无表情朝他道,「起了就快去洗漱,这个时辰该去前厅用饭了。」 花酌「哦」了一声,转身进去洗漱。 季萧给了影卫一个冷厉的眼色,示意回头再好好处置他,怀里的话本没扔,带着转身走了。 又与林承天和林夫人用过一顿早饭之后,二人便乘车上路了。赶路的过程依旧无聊,花酌便从包裹里拿了一本书出来,坐在那里翻看。 季萧有些意外,「你还带了书?」 「是啊。」花酌应道。 这些都是他带来在途中解闷用的。 季萧皱了皱眉,提醒道:「还是莫看了,路上颠簸,当心对眼睛不好。」 花酌不情愿的「哦」了声,还是听话把书丢了回去。 包裹是打开的,就散乱的放在二人面前的小几上,里面除了花酌方才看的那本以外,还有其他的几本书。季萧随便看了看,发现都是些称不得高雅的杂文野记,唯有压在最底下的那本硃砂色封皮、纸质厚重的书看起来与众不同一些,然而封面上却只字没写。 季萧随手翻了一下,发现里面的内容竟也空无一字。 花酌一惊,连忙把书收拾起来,打着笑掩饰道:「就是路边上随手买来的书,看名字奇怪就买了。」 季萧顿了一下,目光又在那本书上停滞了一瞬,似乎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身体向后靠着,闭目养神。 花酌松了口气,默默把包裹收拾好,顺便打了个死结。 天黑之前,马车行进到一座镇子上,正赶上镇里有庙会,花酌便拉上季萧前去凑热闹了。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街上的灯火点得十足亮,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恍如白昼。花酌手里拿着袋糯米麻团,边吃边走,什么摊子都要看个新鲜,遇见搭台的、摆擂的,也要上前瞧个热闹。 在第三次险些被人流冲散的时候,季萧赶忙快走两步,上去头疼的将人拉住,眉头紧皱,不免斥责道:「乱跑什么?」 花酌眨了眨眼睛,嘴里还嚼着麻团,顺手往他嘴里也塞了一颗,无辜道:「这里人太多了。」 季萧嫌麻烦的瞥了他一眼,迳自握住他的手,将口中甜得发腻的麻团咽了,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训斥道:「知道人多还一个劲的往前跑,不会跟紧么?你又不认得路,走丢了如何是好?」 花酌「嗯嗯」敷衍了两声,回握住他手上的力道,目光在热闹的街景上流连,眉欢眼笑道:「跟紧了。」 微凉的温度顺着手掌传递过来,季萧皱了皱眉,道:「怎么这么凉?」 花酌仰头举起袋子,又往嘴里倒了颗麻团,道:「天冷。」 季萧忍了忍,知道骂他也没什么用,一天到晚的总是这样不叫人省心,掌中兀自运起内力,化作热度给他捂手。 还挺暖和的。 花酌又往他身边靠了靠。 始终隐藏在后面人群中的几名影卫,很自觉地把距离又拉远了些。 又逛了一会儿,前方一个小摊上忽然起了争执,闹闹嘈嘈的喧嚷起来,里头甚至还夹杂着桌椅板凳碰撞翻倒的声响。有男子高声怒喝,说话声音大着舌头,像是喝多了酒。 花酌好奇的凑了过去,发现是三名布衣男子在摊子上闹事,长得个个身强体壮,面相兇悍,其中一名手里还拿着把大刀,地上倾倒着被噼成几半的桌椅。 酒摊上的其他客人见这阵仗早就吓跑了,摊主是个年纪不大的平头百姓,也被那几人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不敢上前。 「什么破酒!这么多米渣也好意思拿出来卖?」提刀的男子脸上已经喝红了,凶神恶煞的沖摊主吼道,「赶紧退钱!」 虽是对方胡搅蛮缠理亏在先,摊主也不敢与这种人争辩,尤其是喝多了酒还手持兇器的,容易闹出人命来。只好忍气吞声的掏出银子,打算小事化了。 「小摊上卖的浊酒不都是那样,喝了人家的酒还要人退钱,真不要脸。」花酌小声嘀咕道。 季萧盯着那几个人,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影卫也跟了上来,询问道:「少庄主,可要我们上去帮忙?」 季萧摇了摇头,示意影卫不要动。闹事的那三人拿了钱没多停留,已经骂骂咧咧的走了,季萧目光始终锁在他们的背影上,对影卫道:「这边的事你们来处理,记得把他看好。」 说完便将花酌交给了影卫,自己朝着那三人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影卫得到命令,上去替摊主将损坏的桌椅、酒罈收拾了一下,又给了十两银子作为安抚,赶在官兵过来之前带着花酌走了。 「方才那几个是什么人?」花酌问道。 影卫摇头,道:「属下也不知,但那几人衣着看起来虽是普通百姓,手里却拿着习武之人用的刀,体型样貌也不像一般人,多少有些可疑。」 花酌「哦」了一声,担忧道:「那你们不要跟过去看看吗?」 那几个人看起来兇巴巴的样子,万一季萧打不过怎么办。 影卫道:「少夫人不必担心,这种事少庄主一人前去便可,人多了反倒累赘。」
第46页 花酌闷闷的没说话。 「少夫人可要继续逛庙会?」影卫问道。 花酌没了兴致,摇头道:「不必了,回去吧。」 影卫应了声,带着他回去。 回到客栈以后,花酌忧心忡忡的坐在屋子里等着。二福也听说了事情,端着热茶进来,安慰他道:「少庄主武艺高强,应当不会有事的。时辰都这么晚了,公子还是早点休息吧。」 花酌捧着热茶捂手,应道:「知道了,你先去睡吧,我再等等就睡。」 二福也没多说,点点头出去了。 夜里有点凉,客栈里没有暖炉,花酌起身又披了层外衣,两手握着热腾腾的茶杯,坐回桌前,摆了本书随手翻看。 直到丑时的时候,门外才终于传来动静。 屋里的烛火还亮着,花酌没睡,桌上的书已经看完了大半。季萧进来时愣了一下,反手将门关上,皱眉道:「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不休息?」 花酌打了个哈欠,合上书站起身来,眼底有些睏倦,问道:「怎么样了?」 季萧道:「那几人问题不小,恐怕有些麻烦,这几日得加紧赶回山庄。」 花酌瞧了瞧他身上,又问:「那你没事吧?」 「无事。」季萧道,「我只是暗中跟踪,不会和他们起正面冲突。」 花酌放心的点点头,然后打了个喷嚏。 季萧皱起眉,摸了摸他手上,触感一片冰凉。 「你又是怎么回事?」季萧顿时有些火气,把人拉到床上,塞进被子里,道,「大半夜的不睡觉,还把自己冻成这样。外头天寒地冻的,不知道回床上待着吗?」 花酌的确被冻得不轻,裹紧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在外面受伤么?」 季萧将外衣脱了,转身熄了桌上的烛火,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只剩窗前透着点浅淡的月光,显得黑寂寂的,他不留情面道:「担心别人也要先顾好自己再说,就你这身体,若真病了还不是得让人照顾?」 「哦。」花酌闷闷应了一声。 季萧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上了床,在他身侧躺下,道:「把手伸出来。」 花酌沾上枕头时隐约已经有了睡意,不知他要干什么,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去。 冰冷的手被人握在掌中,源源不断的热流顺着掌心传递过来,顿时让人觉得舒服不少。 花酌睁开眼睛,困意莫名少了一点。 「往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不必等我,夜探的事我没做过千回也有百回了,就算碰上麻烦也能想出法子全身而退。你往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只管安心便是。」季萧声音沉缓,在黑暗中听来低沉而悦耳。 「嗯……」花酌低低应了一声,闭上眼睛,好似真的安心不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右手的温度已经被捂得缓和了许多,小声嘀咕道,「身上也冷。」 季萧一顿,屋里静了下来。 就在花酌迷迷煳煳快要睡着的时候,身上的被子忽然被掀开了。 季萧嫌麻烦似的嘆了口气,从自己的被里挪到他这边来,一只手仍旧握着他的右手,另一只手则矜持的搭在他背上,温热的暖意也随之涌入,渗进僵冷的身体。 感受到温度,花酌原本蜷缩的身体舒服的伸展了些许,下意识的动了动,滚进他怀里。 两人本就在一床被子里,空气中微甜的香气比往日闻到的更清晰一些,顺着唿吸仿佛直袭进了大脑,盘旋着久久不散,令人睡意全无。 季萧身体一僵,一动也没有动。 翌日,由于要加快回程的时间,马车照旧在辰时启程了。 花酌手里抱着个手炉,困得直打哈欠,一旁的季萧揉了揉眉心,眼底也有些疲倦,他往常体力极好,这副脸色倒颇像是一夜未睡的。 「昨日那几个人……」花酌想起来,突然提道。 季萧并不隐瞒,道:「那些都是魔教中人。」 「魔教?」花酌对这个词并没有什么概念。 季萧点头,淡淡道:「魔教之人作恶多端,十余年前,四大门派曾联手打压过魔教,将他们驱逐到宽地,直到如今,已经有多年未曾在江湖中闹出什么风浪了。近日又突然出现在中原,恐怕是又起了什么掠犯的歹念。」 宽州乃是大宣国的边远之地,向来土地贫瘠,多是穷山恶水,道路交通也不发达,年年天灾不断,是常年需要朝廷出资供养的地方。 季萧继续道:「昨日在庙会上,我便注意到他们其中一人的后颈上好似有魔教的纹身,跟踪了几个时辰,总算确认了他们的身份,顺便找到了这几人窝藏于镇中的地点。」 「纹身?」花酌想了想,问道,「那你是怎么确认的?」 偷看洗澡吗? 季萧平静道:「昨日他们从庙会离开以后,便去了一家勾栏院。」 勾栏院?! 花酌(瘫沙发):完了,我绿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易水秋寒、琪薇 1个; 第23章 少庄主被哪个妖精缠上了? 花酌幽幽的看着他,「所以你昨晚是从勾栏院回来的?」 季萧一顿,头疼道:「不是,我只从窗外看清纹身便走了,一直待在青楼附近等他们出来。」
第47页 「哦。」花酌神色缓和了些,从盘子里捏了块芙蓉糕。 「他们从青楼离开以后,我又跟着一路进了一家小茶铺,见他们就住在茶铺的后院里,我方才回来。」季萧继续道,「若是没猜错的话,那间茶铺应该就是魔教潜藏在市井的暗点之一。早上据影卫所报,茶铺的老闆自三年前便没有更换过,一直是这镇上的居民,平时也没见他有何异样,看起来与普通百姓无异。」 「所以……」花酌思考了一下,道,「魔教可能已经在这里潜伏三年之久了?」 季萧答道:「未必。茶铺老闆应当只是接应他们的暗线,魔教之人很可能是最近才涌入的,否则也不会潜藏这么久还未被察觉。」 「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花酌皱了皱眉。 季萧道:「这个便是我要抓紧去查的,除此之外,还要立即查清像茶铺这样的魔教暗点,究竟还隐藏了多少个。」 「这样啊……」花酌担心道,「听起来好像挺麻烦的。」 季萧倒了杯茶,迳自抿了一口,道:「无妨,魔教重现,出力阻止的绝不只有万清山庄一个,其他三大门派也会加入。倘若事态严重的话……可能还会提前召开武林大会,推举一个武林盟主出来。」 「当真?」花酌一惊。 季萧点了点头,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盏,道:「所以,这次的事不必我爹出面,我会尽量负责到底,顺便加紧练习,尽快将剑法突破第十层,才好有十成的把握争取到盟主之位。」 「那岂不是太辛苦了?」花酌担忧道,「这样下去,你身体能吃得消?」 季萧道:「无事。有了天一剑,我的剑法很快就能突破,至多只用一个月,不会有什么影响。」 花酌嘆了口气,抱着怀里的小手炉,道:「这么多事啊……也难怪你今日脸色不好了。」 季萧顿了一下,没说话。 「不然,你先在马车上歇息一下吧,总归还得过几天才能回去,这几日还是不要太劳累了。」花酌道。 「不必,我坐会儿便好。」季萧临时决定道,「我打算稍后先走一步,改成骑马,这样回去的时间会缩短不少。你就继续乘马车,有影卫保护,不会有什么问题。」 花酌一愣,道:「那你就一个人回去?」 季萧点头,淡淡道:「我一个人便可,何况这次随行的影卫不多,你身边人少了我也不放心。」 花酌抿了抿唇,还是觉得担心。 季萧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道:「江湖生活向来如此,这点小事只是家常便饭而已,我已经习惯了,无需顾虑太多。」 花酌点点头,只能叮嘱道:「那你路上小心。」 「好。」季萧应道。 待季萧骑马离开以后,花酌这边的速度便重新慢了下来,加上途中不巧遇到雨雪,又足足走了十日才驶到秋江城附近。 距离进城还有一小段路程的时候,马车不知何故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花酌朝车外问道。 「公子,路边好像有人晕倒了。」二福在外面喊道。 花酌疑惑道:「晕倒了?」 这天寒地冻的。 「影卫大哥已经过去看了。」二福道。 花酌掀开帘子,从车内探出去望了望,道旁不远处的荒草中好似确实躺了一个人,几个影卫正围在一旁查看。 影卫一回来,花酌问道:「怎么样?那人还活着吗?」 「活着。」影卫道,「可要将人送去医馆?」 花酌点了点头,道:「外面太冷,先把人抬到车里吧。」 影卫应了声,两人合力将那昏迷的男子搭进了马车。花酌见到那人,眼睛倏地睁大了,表情变得有些不对劲,略惊呆的盯着他看。 「公子,怎么了?」二福奇怪的往车里瞄了几眼。 花酌缓了缓神,将车帘放下,道:「没事,接着走吧。」 马车继续行进,一直到了医馆门口方才停下。 二福在外面唤他:「公子。」 车内的花酌迟疑了片刻,不见有动静,似乎还在犹豫,过了半晌才传出声音,道:「要不……还是送回山庄吧。」 「送回山庄?」二福惊讶道。 这都已经到医馆门口了,又突然改主意是什么情况? 花酌点点头,道:「嗯。」 二福疑惑不解的「哦」了一声,只得让人驾车回去。 季萧早在七日前便到了,还在忙碌着清查魔教的事情,每日几乎很少出现在庄内。 花酌一回到万清山庄,便命人将那男子安排在一间客房里,找来大夫给他诊病。经过诊治,大夫说那男子病的并不严重,只是体虚而已,开两副药补补就好了。二福对此还颇感震惊,在这种天气昏倒在荒郊野外,竟连个风寒都没有得。 花酌对此倒没什么表示,若无其事的坐在房中等着,直到下午的时候,才传来那男子醒来的消息。 花酌推门进来的时候,男子正坐在床上,似是刚刚醒来还有些头疼,听见动静转头看向他。 男子的头髮有些散乱,却因为容貌俊朗,并不影响视觉上的美观,他的面容偏向于清润俊秀,明眸皓齿,一眼看去便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花酌有些激动的走过去。 男子看了看他,正要开口道谢,却被花酌一句话给勐地堵了回去,「这位兄弟,没想到你也是蝴蝶啊?」
第48页 「你昏迷的时候气息没有收住,我都感应到了。」这种场面颇有种老乡相见满是眼泪的感觉,花酌万分热情的问道,「你是哪里来的?」 男子迟疑的顿了一下,想了想,道:「……洞里。」 花酌噎了下,尴尬道:「不是,我是问你是仙还是妖?」 「妖。」男子并不设防的答道。 「这样啊……」花酌有点遗憾。 果然混入人界的仙者还是少数。 「不过,我们虽不属于同界,种族却是一样的,也算得上一家人。」花酌想了想又道。 男子目光探究的看着他,道:「你也是……」 花酌点点头,为了自证身份,便变回了原样。一张精緻俊秀的脸如描如摹,标志的桃花眼笑起来微微弯起,清了清嗓子,道:「我叫花酌,是从仙界来的,但得道时间不长,只有十九年。你呢?」 花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男子闻言思考了半晌,冷静道:「忘了。」 「是真的忘了。」男子解释道,「我是今早才从一个山洞中醒来的,睁开眼便发觉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且法力亏空了许多,一时恢復不过来,否则也不至于晕倒在途中。」 「这样啊。」花酌若有所思。 如此听来,倒颇像是被人算计的? 「那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想必也无处可去,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吧。往后的事,等身体恢復了再做打算也不迟。」花酌提议道。 「也好。」男子答应下来。 想了想,男子又从单薄的衣襟里摸出了一颗透着金色光泽的圆玉,递给他,道:「这是我从山洞中发现的,看起来还算值钱,就当是你救了我的谢礼吧。」 花酌眼睛亮了亮。 「这怎么好意思。」花酌嘴上推辞,身体却很诚实的接了过来,新奇的拿在手里看。 还挺亮,跟夜明珠似的。 男子不甚在意道:「你喜欢便好。」 花酌将圆玉收起来,又道:「那山洞里除了这个,可还有别的东西?譬如,能证明你身份的?」 男子道:「倒是有一件。」 「什么?」花酌问道。 男子从怀中摸出一块玉佩。 那玉佩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质地一般,上头有因常年佩戴而磨损的痕迹,雕刻的花纹和样式没什么特别,只有背面刻了两个小字——寒舟。 「寒舟?」花酌念了出来,问道,「是你的名字?」 男子也不确定,道:「也许吧。」 花酌想了想,道:「总归你也不记得了,就暂时这么叫吧。」 男子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而后,花酌又在他这里待了近一个时辰,简单跟他讲了讲关于自己的事情,以及山庄的一些事务,刚好遇上晚饭时间,又顺道跟他一起用了顿饭,显得十分热情好客——毕竟同是天涯沦落蝶,聚在一起也不容易。 天黑以后,季萧回来了,听说花酌回来的事,只是随口问了两句,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一眼,转而便进了书房,埋头整理这几日刚得到的消息。 近日的事情有些奇怪。他动用江湖势力,虽查出了魔教的部分暗点,却发现这些暗点中藏匿的魔教弟子并不多,每个地方只有三到五人,且分布并不密集,多是围绕在繁华大城附近的镇子、村落中,零零散散的,好似一股微不可查的细流,将中原的各个枢纽环绕起来。 但可疑的是,他们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每日只是漫无目的的住在那里,几乎要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么多日过去,也没人查出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将其他三大门派的信件又整理了一遍,结果不出所料,依旧没什么进展,季萧靠在椅子上,略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半个时辰以后,影卫敲门进来,手中又拿了一封刚收到的信。 季萧将手中的书合上,接过信笺打开看了一遍,皱了皱眉,搁到一边。 见他愁眉不展,影卫询问道:「少庄主,魔教那头还是没什么消息吗?」 「嗯。」季萧冷声道,「连四大门派联手也没查出什么,他们这回怕是真的有备而来。」 影卫宽慰道:「如今武林事态稳定,魔教就算再如何,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总会露出马脚的。」 季萧点了点头,并未作声。 影卫看他脸色疲倦,关切道:「少庄主,这边的事先放一放吧,时辰也不早了,身体要紧。」 季萧淡淡应了一声,也不见有动作,似是在深思什么,垂眸盯着案上没说话。 影卫张了张口,以为他还在纠结魔教的事,正要再劝,便听到季萧忽然问:「你听说过画皮么?」 影卫被这突变的话题弄得一愣,目光落到他桌上那本《聊斋志异》上,懵了会儿,迟疑着点了点头。 季萧眸色深沉,语气凝重得近乎逼真,思索道:「那你觉得,书上所写的可是真的?」 影卫:「啊?」 「妖对凡人……真的有感情?」季萧问道。 影卫一脸茫然,「……大、大概吧。」 季萧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提了个十分深奥的问题:「那你认为,这世道,当真是人妖殊途么?」 影卫一噎,显然是被触及了知识盲区,讷讷道:「这……属下不知。」 季萧陷入沉默。
第49页 影卫担忧,试探道:「少庄主,不然属下去请个道士替您看看?」 顺道再做个法事。 突然问这种奇怪的问题,说不定是被哪个妖精缠上了。 季萧眉角一抽,看了看他,「不必。」 影卫识趣的闭上嘴。 季萧继续盯着桌上那本书,半晌没有动静,似乎是想盯出个所以然来。 影卫灵机一动,决定换个话题,道:「对了,少庄主,少夫人今日回来的时候,从路边捡了个人。」 「捡人?」季萧闻言皱了皱眉,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什么人?」 「不知道。」影卫道,「是个男子,今晨在路边晕倒了,我们原本是想送去医馆的,结果少夫人到了医馆门口却没进去,又把人给带回来了。」 「哦?」季萧挑了挑眉。 影卫补充道:「少夫人对他好似……还挺上心的,人一醒就去房里看了,晚饭也一起吃的。」 季萧闻言果然脸色一沉。 「少庄主。」影卫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可还要再看会儿书吗?」 「不了。」季萧阴冷的站起身,道,「时候不早,该歇息了,桌上的信替我收起来吧。」 影卫低头,赶忙应道:「是。」 影卫:我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少庄主怀疑他娶的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所以默默参考起了《聊斋》…… 划重点!新文求预收→《自古套路得师弟》(づ ̄3 ̄)づ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易水秋寒、葛饰北斋 1个; 第24章 天机瞳 季萧阴着脸推开门,身上夹带着一股冷气,寒风顺着敞开的房门涌入屋内,刚迈进一步,便迎面见到了只穿了一身单衣、头髮湿漉漉还在滴水的花酌。 季萧赶紧将门关上,下意识的责备道:「怎么又穿这么少?」 花酌脸上还带着刚沐浴后的粉红,见到他愣了一下,毫不掩饰眼底的喜悦,眼睛弯了弯,道:「回来了啊。」 季萧觉得心脏莫名一跳,脸上依旧保持着阴沉,迳自走进屋内,将外衣脱了挂在衣架上。 「怎么样了,魔教的事可查清楚了?」花酌关切的询问道。 「没多大进展。」季萧冷淡回了句。 屋里生了暖炉,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来暖意融融,偶尔能听见蜡烛爆开的一响,花酌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不想理自己,便继续用毛巾擦着头髮。 季萧沉冷的坐在桌边抿着茶,见他擦完了头髮又转去忙其他的事,始终没个动静,终于不耐烦了,将茶盏放下,冷冷道:「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花酌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季萧也不和他兜圈子,道:「你今日不是捡了个人回来?」 花酌怔了一下。 季萧冷着脸,质问道:「他是什么人?你将他留在万清山庄干什么?有这种事,难道不该跟我说一声?」 「这个啊……」花酌没想到他指的是这件事,无辜道,「我本来是想同你说的,但你下午没在,我就给忘了。」 说完只好捧着刚泡好的花茶走过来,打算坐下与他说道说道,然而屁股还没沾到椅子,便听季萧又训斥道:「先去披件衣服再过来,刚洗了澡不怕受凉吗?」 花酌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只好又折回去拿了件薄衣穿上。 其实今日暖炉烧得旺,屋里真的一点也不冷。 重新坐下来,花酌清了清嗓子,将今日如何遇到寒舟的事给他讲了一遍,顺便将那人失忆的事情也挑挑拣拣的说了一下,怕季萧觉得不满意,还机智的将措辞改了改,尽量将人说得可怜一些,以暗示自己只是出于同情才收留他。 说完以后,花酌见季萧依然皱着眉,怕他不愿意将人留下,于是故作担忧道:「他身份不明,是故意想混进来的也说不定,虽然我今日特地和他聊了聊,试探了一番,没看出什么端倪来,但说到底也的确是个隐患。」 而后,花酌试探道:「不然还是不让他住这里了,挪到我城外那座空庄子里去?」 季萧闻言果然一挑眉,怒道:「拿私产在外头养男人,传出去像什么话?」 花酌无辜的看着他,「那怎么办?」 季萧揉了揉眉心,不耐烦道:「罢了,区区一个人而已,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要留便留下吧。」 花酌点点头,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强行遮掩住忍不住要挑起的唇角。 「哦,对了。」花酌及时转移话题,跑去将寒舟给的那颗圆玉拿了出来,道,「这就是他当做谢礼给我的那颗珠子,看起来倒挺稀罕的,可以摆在房里当夜明珠用。」 季萧抬眸看向那颗珠子,眸色倏地一变,「天机瞳?」 花酌一怔,惊讶道:「这是天机瞳?」 季萧皱了皱眉,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和图鑑上的很像。」 季萧将他手中的圆玉拿过来,正想仔细看看,圆玉的光芒却蓦地暗了下去,变成了一颗普通的金黄色玉石,变化之快令两人皆是一愣。 季萧迟疑了一下,将圆玉又放回花酌手中。 圆玉立时亮了起来。 「这……怎么会这样?」花酌满脸不可置信,匪夷所思道,「不可能啊,寒舟拿着它的时候,分明也……」
第50页 花酌忽然顿住。 好像有哪里不对。 细细想来,寒舟和自己最大的共同特点就是种族相同,都是蝴蝶,但若说按种族来区别的话,可能性不大。毕竟他们一个是蝶妖,一个是蝶仙,虽然都是蝶,差得也十万八千里远。 假若那日在江雪楼中,国师手中的珠子当真是长生骨,而圣宝的性质又相差无几的话,那么就能说明一个问题…… 圣宝在毫无法力的凡人手中,是不会产生反应的。 花酌顿时陷入沉默,拿着发光的珠子,开始思考该怎么跟季萧解释。 季萧眸色幽深的看着他。 「那个……」花酌满脸纠结。 季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好似刚才那一幕根本没发生过,将视线移开,淡淡开口道:「天机瞳乃是世间圣宝,没有那么好得,这颗若真是的话,恐怕他也不会轻易送你。」 花酌略诧异的抬眸看着他。 「总归是个稀罕玩意,收着吧。」季萧道。 花酌察觉到异样,忐忑的皱了皱眉,欲言又止道:「清昀,你是不是……」 季萧看着他,「什么?」 花酌抿了抿唇,摇头。 季萧没说话,摩挲着手中的杯盏,过了会儿,站起身道:「时辰不早,歇息吧。」 花酌心事重重的应了声:「嗯。」 第二日早上,季萧照旧很早便出去练武了,花酌一觉睡到天亮才起,刚洗漱完毕,二福便带着几个下人,抱了许多新衣服进来。 「公子。」二福看起来心情颇好,让人将衣服挨个展示在花酌面前,喜滋滋道,「这些都是今年新做的冬衣,好几日前就送到了——快看看还满意吗?」 花酌粗略的扫了一眼,略嫌弃道:「颜色都不够亮啊。」 二福却十分乐呵,道:「公子有所不知,原本上个月布坊是送了样料过来的,我本想拿来让公子自己挑选,结果中途被少庄主拦下了,我怕这事说了叫公子堵心,便没有提。」 「结果我今早看见了才发现,少庄主今年的冬衣,和公子的都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是少庄主的颜色都偏暗些,公子这些还算是亮色了。」二福道。 二福继续嘿嘿笑道:「我来前还特意问了趟管家,管家说都是少庄主亲口吩咐的,少庄主可真是有心了啊。」 花酌不大自然的咳了声,转头再看看那几件衣服,莫名顺眼了不少。 二福十分机智的将那件水蓝色的衣服挑了出来,拿给花酌,道:「公子,少庄主今早穿的是这款。」 花酌摸了摸鼻子,伸手接过来,上好的衣料拿在手中仿佛发烫,不自在的转身往里屋走,道:「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二福满脸是笑的带着下人们退了出去。 又风平浪静的过了几日,那晚的事两人都默契的没再提起。花酌偶尔会去找寒舟喝个茶,顺便旁敲侧击的问问那颗珠子的事,但寒舟好似真的什么也不记得,到底也没问出什么来。季萧则是出现在庄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基本上只有在深夜里,山庄一片寂静的时间才会回来一趟,不等天亮时分又离开。 所以花酌听说他剑法已经练成的事,还是从影卫口中得知的。 季萧近日在忙着与江湖各个门派联络,商议将武林大会提前的问题。他积攒了多年的人脉终于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加之剑法已成,盟主之位于他而言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 于是这日,季萧便去了趟城外那座庄子,打算着商量个时间,将城外庄子里的十六名侠士提前安排进山庄,日后再有何事也便于行动。 跟众人提议以后,大家自然都欣然同意。万清山庄环境好,又有专门的演武场,进城也更方便,能住进去自然再好不过。季萧又与他们喝了顿酒,顺便讨论出结果,决定在过年时将他们接过来。 从庄子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季萧打马走在路上,阳光映于古道,在这寒冷的天里捎带了丝暖意。道旁的柳枝随着寒风轻微晃动,马匹在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 不远处一座凉亭里忽然传来几声人语,季萧顺着声音看过去,却倏地眸色一变,正好见到凉亭中一抹身影勐地坠入湖中。 巨大的落水声格外醒目,惊起一片水花。 身着绛纱白袍的男子背对着他立在亭中,见状正有意下水,却警觉的注意到什么,勐然转过头来,正对上季萧的视线。 季萧一皱眉,毫不犹豫的拉紧缰绳赶过去。 白衣男子迟疑的又朝水中看了一眼,从另一面跃出了凉亭,消失不见。 季萧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翻身下马,纵身跳入湖中。 腊月的湖水冰冷刺骨,好似结了冰渣的寒气汹涌地灌入体内,让人感到浑身僵冷生疼。季萧好似觉不出冷一般奋力游过去,一把将水中胡乱挣扎的人拉住,揽紧腰肢带回了岸上。 将意识不清的人放平躺在地上,季萧拍了拍他的脸,见没反应,又赶忙用力在他胸口按了几下。花酌紧闭着双眼,半晌过后,面色苍白的呛出几口水来,身体动了动,终于缓缓睁开眼睛。 季萧髮丝上的水珠滴到他脸上,唇色有些发紫,眉头紧锁着,语气紧张道:「承颜,怎么样了?」 花酌双目涣散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喃喃道:「……清昀?」
第51页 「走,我带你回去。」季萧咬紧牙,急切的将人抱起来,带上马背。 一路上,花酌紧靠在他怀里,脸上完全失了血色,浑身止不住的发抖,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被迎面的风吹得冰寒透骨。季萧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手攥着缰绳,一手将人搂紧了用内力给他暖身,快马加鞭直奔山庄。 花花和少庄主拥有了情侣装…… 下章正式掉马了,搓手! 第25章 再考虑一下 季萧直接冲进了院子,勒住马抱着人翻身而下,沖院中的下人吼道:「备热水!」 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季萧踹门进屋,快步将人放到床上,用棉被将他围起来,坐在那里双臂紧紧圈着他的腰背,不断消耗内力递去热量。 可即便如此,怀里的人依旧冷得浑身发颤,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 季萧脸色愈发难看。 影卫站在门外,看不见屋内的状况,不明所以的探着脑袋询问道:「少庄主,出了什么事?」 「承颜落水了。」季萧眸色深暗,冷声道,「去叫人准备姜汤,把屋里的暖炉也生起来。」 「是。」影卫应声离开。 耳畔没了寒风的唿啸,熟悉的房间和安逸的温度令花酌安心不少,气息也逐渐平缓了下来。思绪渐渐回笼,花酌回想起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心里忽然咯噔一下,身体愈发僵硬起来。 完了……刚刚在落水之前,他还是原形的模样!方才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顾及这个,以至于到现在也没有变回去。 现在记起这茬来,却是已经晚了。 花酌脑袋乱成一团浆煳,身体冰凉,心脏却如擂鼓般狂跳。 季萧他已经知道了。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何会知道?是因为天机瞳,还是那次在醉霄楼?亦或者……是更早以前就有了破绽? 花酌浑身紧绷的靠在那人怀里,根本没有勇气开口问他,更不敢在此时变回林秋的模样,只能像只待宰的羔羊一样,静静等候发落。 待到下人将热水备好,季萧将人从被子里抱出来,放入盛满热水的浴桶中,紧握着他的手,掌中灌输的内力始终没有中断。 花酌不敢与他对视,目光落在他湿透的衣服上,嘴唇还有些冻得发颤,迟疑着小声问道:「你呢?」 「我没事。」季萧身上还滴着水,语气有些冷,道,「你好些没有?」 花酌点了点头,怕他这样下去再强健的身体也会冻病,悻悻道:「我在这泡着就行……你先去把衣服换了吧。」 季萧不作声,依旧捂着他的手没松开。 花酌见他脸色沉冷得吓人,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屋内的暖炉已经点起,花酌身上僵冷的感觉渐渐退却了,脸上也恢復了不少血色,看看身旁衣服已经干了一半的季萧,又忍不住想提醒一下。 「清昀……」花酌欲言又止。 季萧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了,不等他说完便松开了手,迳自起身绕出屏风去换衣服。 花酌有些忐忑不安,拿不准他的态度,心里提心弔胆的,也有些酸涩,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里开始忍不住乱想。 ……若是他说出实话,季萧能接受得了么? 且不说自己根本不属于人界,光是自己的原身,恐怕就让普通人唯恐避之不及。大多数的凡人都惧怕与自己不同的异类,他们虽不知异界真的存在与否,但对异族心怀芥蒂却是真的。 何况他还只是一只种族不怎么高贵的蝴蝶。 若是凤凰的话,兴许就不用担心这么多了。 花酌正忧心忡忡的想着,便听到屏风另一头传来季萧淡漠的声音:「好了就出来喝姜汤。」 花酌闻言闷闷的应了一声,身子已经暖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从浴桶里迈出来,将身上的湿衣服脱掉,自己从柜子里找了身干净的中衣换上,从屏风后走出来。 其实他身为仙灵之体依附在肉身上,身体会比一般的凡人抗病许多,瘦弱归瘦弱,却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冻坏。普通人在腊月掉进水里,不死也得在床上躺个三五月,他却顶多得个风寒。 季萧将一件薄厚适中的衣服扔给他,冷声道:「穿上,回床上待着去。」 花酌乖乖照做,穿好衣服坐回床上,身子靠着大迎枕,将被子拉得高高的,挡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来心虚的瞅着他。 季萧端着碗姜汤转过身来,见他这副模样眉角一抽,将他盖到脸上的被子扯下来。 「喝完。」季萧将碗递给他。 这种时候花酌不敢不从,接过碗来,闻着姜汤的辛辣味心生反感,瘪了瘪嘴,索性皱紧眉头憋住气,仰头勐灌了一口——不出意外的被呛得直咳。 季萧忙头疼的替他拍背顺气,斥道:「当这是糖水?喝这么快干什么?」 说完便将碗从他手中拿回来,动作熟练的用小勺舀着餵到他嘴边。 花酌顿了一下,偷偷抬眸看他一眼,乖乖张嘴喝了。 「今日亭中的那个人,是谁?」季萧忽然语气生冷的问道。 花酌一噎,神情犹犹豫豫的,「那是……」 不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季萧又问:「是不是他将你推下去的?」 花酌愣了下,摇头。
第52页 季萧目光怀疑的盯着他。 「确实不是。」花酌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当时是因为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被吓了一跳,就往后退了两步,结果不小心绊到东西……才掉进水里的。」 季萧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咬牙道:「所以是你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花酌不好意思的点了下头。 「你……」季萧被气得无话可说,手中的汤碗险些攥碎了,怒声道,「亏我还担心是有人暗算你,想要害你性命!没想到问题居然出在你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这个天掉进水里有多危险?更何况你还不会游泳,真出事了怎么办?怎么那么不叫人省心?!」 花酌满脸委屈,眼睛巴巴的显得尤为可怜,道:「我这不也不是故意的么……」 季萧瞪着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只觉得一阵胸闷,艰难的唿出一口气去,又压着火道:「那亭中的那个人又是谁?你可认得他?」 花酌迟疑了一下,答道:「……是国师。」 季萧顿时眸色一变,满是冷冽的沉声道:「之前先是因为他做噩梦,这次又被他吓得掉进水里……那人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花酌郁闷的皱了皱鼻子,悻悻道:「其实他也没对我做什么……是我自己害怕。」 想了想,花酌觉得这件事跟季萧说了也无妨,于是解释道:「就是有一次我去江雪楼的时候,正好撞见国师在拿仙炉炼血,场面看起来颇为诡异,自那以后便不敢再去了,这么长时日过去,他也没有找过我……但今日不知为何他又突然出现了,我下意识的便以为他要害我,心里一慌,就……」 季萧皱了皱眉,道:「炼血?」 花酌点点头,不确定道:「而且约莫是拿长生骨炼的……那个东西我也认不准。」 季萧沉默了一下,突然抬眸幽深的看着他,道:「那你又是因何才与这样的人结识的?你的身份,是什么?」 花酌一僵,心脏勐跳了一下,没吱声。 季萧将汤碗放到一边,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眸色深冷道:「说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想瞒着我不成?」 「你到底是林秋,还是别人?真正的林秋,又去了哪里?」季萧一字一句的逼问。 花酌咽了咽,强行镇定的看着他,道:「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若说了,你会怨我么?」 季萧并不动容,冷声道:「先说说看。」 花酌抿了抿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破罐子破摔,将自己的身份、为何来到人界、如何结实国师,以及因何能有两副模样的事,统统说了出来。 季萧听过以后僵在那里,半晌也没有出声。 「季萧,我……」花酌见他脸色难看,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 「让我再考虑一下。」季萧沉声道。 花酌心中被扎了似的一沉,季萧已经站起身来,转身走了。 寒冬的夜晚气温骤降,茫茫大雪仿佛是积攒已久,从黑沉的天口喷薄而出,直到深夜还在不知疲倦的下着,密集的洒落整座在秋江城,仿若顷刻便将世间淹没在苍白之中。 子时,书房的烛灯还亮着,窗外唿啸的骤雪惹人心烦。季萧烦闷的揉着眉心,眉头紧锁着,脑中还不断盘旋着花酌今日所说的话,仿佛一颗徒然扎入心头的钉子,进去便出不来。 门外,影卫敲了敲门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季萧只得暂时敛了思绪,将信封拆开。里面是一张请帖,所邀之故,正是由他们商议决定在这月中旬举办的武林大会。 这次的武林大会依旧是由四大门派共同承办的,地点选在了鹿江城,距离秋江城不远,只有五日的路程。因着魔教之事随时可能发生变动,所以定下的时间有些紧迫,能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也只有往届的一半多。 如今距离月中还有十三日,对于季萧而言,时间还算得上充裕。 季萧拿着手中的请帖,沉思了片刻,抬头沉声对影卫道:「收拾东西,今晚便启程。」 影卫一愣,道:「今晚?」 季萧并不作答。 影卫有些犹豫,道:「可现在外面还在下雪,路不好走,况且……此行一去至少要半个月才能回来,您不必去同少夫人说一声吗?」 季萧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不必。你先去准备,等雪一停我们便动身。」 影卫有些不解。 少庄主先前分明只出去一晚,便在庄内等了少夫人几个时辰,只为亲口告知一声。这次怎的就要说走就走了? 影卫想起白日里发生的事,于是问道:「少庄主可是和夫人吵架了?」 季萧神情淡漠,道:「没有。」 影卫又试探道:「那是想给少夫人个惊喜?」 毕竟回来就成为武林盟主了。 季萧瞪他一眼,道:「不是。」 「那……」影卫还打算继续猜测。 季萧无情打断他,冷冷道:「做好你的事,不该问的休要多问。」 影卫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答应,转身退了出去。 于是翌日早晨,花酌刚一起床便得知了这个消息——昨夜天未亮时,季萧便动身启程,赶往鹿江城参加武林大会了。 花酌不禁苦笑。
第53页 昨晚那么大的雪,怎么赶得了路? 他就这么迫切的想要躲着自己么? 还没等他开始郁闷,庄主季弘突然派人喊他去前厅,说是有事要谈。花酌只好收敛起心绪,穿戴整齐的赶过去。 然而不等他一脚迈进大门,便听见前厅内传来了季弘暴怒的拍桌声—— 「这个臭小子,莫不是要上天了!参加武林大会,竟敢不等他老子!混帐,真是混帐!!」 终于坦白了,可以做咦嘻嘻嘻的事情了,撒花![嘘] 改了个活泼有爱的名字,不要找不到了哦~ 第26章 武林盟主 花酌试探的走进去,就见到季弘正坐在桌边生气,茶水都被刚才那一掌震出了茶杯,洒得满桌都是。 季弘抬眼见到花酌进来,便道:「秋儿啊,你来得正好。听说你昨日落水了,身体可有碍?」 「爹。」花酌喊了一声,说话有些鼻音,道,「就是有点风寒,不打紧。」 季弘见他确实不像有事的,便以为昨日只是一点小状况,点了点头,又道:「季萧那小子昨晚走了的事,你听说没有?」 花酌诚实道:「嗯,我也是今早起来才知道的。」 季弘顿时更涨火了,道:「他连你也没告诉?!个混帐东西!媳妇还病着,亲爹也不管,家里容不下他了是怎么着!」 花酌摸摸鼻子不吱声。 季弘气愤半天,等好不容易缓过来,又对他道:「那位置原本已经空置好几年了,江湖上也不是非得有个武林盟主才行,武林大会五年一次,这届本该在明年初举办,这次算是歪打正着了,赶上魔教生事。」 「那小子已经觊觎那个位置很久了,此事你应该知道吧?」季弘看了花酌一眼。 花酌点了点头。 「也多亏了你的天一剑。」季弘慨嘆道,「加之魔教之事适时的推了他一把,才让他如愿以偿坐上这个位置……也合该是他运气好,命里有这造化。」 「这次的武林大会办得仓促,目的不过就是走个流程,好顺理成章的把萧儿推举上去。所以,我们就不必心急了,等过几日再去,赶个热闹便成。」季弘道。 我们? 「我也要去?」花酌疑惑道。 「那是自然。」季弘理所当然道,「武林大会五年一次,你虽不能进去,但到外头见见世面也好,总归鹿江城又不远,来回一趟费不了多少时日。顺便再把季清昀那小子骂一顿,看他下次还敢不辞而别!」 花酌心情复杂的「哦」了一声。 回到屋内,花酌刚关上房门,余光便瞥见屋内有个熟悉的身影,心里顿时一惊。 「国国国师?!」花酌惊慌失措的看着莫名出现在房间里的人,顿时如临大敌,立马掉头作势要跑。 然而门已经被白逸封了禁制。 花酌只好僵硬的转回来。 白逸缓步走过来,清冷的瞥着他,道:「跑什么,还怕本座吃了你不成?」 花酌愁苦的点点头。 怕的。 「放肆!」白逸瞪他一眼,道,「看你那点胆子,先前一点小事都承受不住,昨日还被吓成那样,真丢仙界的脸!」 花酌有些幽怨,炼血那么可怕哪里是小事了啊? 白逸冷哼一声,懒得理他,直接了当道:「本座今日是来拿天机瞳的,赶紧交出来。」 花酌怔了一下,「天机瞳?」 「别说你没有。」白逸双臂环胸,一脸冷傲的看着他,道,「本座昨日就察觉到它在你身上,少废话了,快点给我。」 花酌迟疑的将一直带在身上的珠子拿出来,试探道:「你是说这个?」 白逸眼睛一亮,毫不客气的将天机瞳从花酌手中夺了过来,手速快得几乎看不清,一派从容的装进了自己衣袖。 白逸满脸写着理所当然,转而又盯着他,质问道:「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莫名被抢了东西,花酌有点郁闷,奈何又打不过对方,只得幽幽道:「我前段时日救下一个人,他送给我的。」 白逸眸色微变,道:「人在哪里?」 白逸又紧接着问:「他是不是蝶妖?」 花酌脸色变了变,想起了江雪楼外的那层「捕蝶网」,顿时警惕起来,猜想国师一直想捕的那只蝴蝶,会不会就是寒舟。 见他不说话,白逸有些急了,道:「我不是为了害他!」 「他现在一定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不对?他人到底在哪里?赶紧告诉我!」白逸语气迫切,又上前逼近了一步,神情急不可耐。 花酌惊讶道:「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白逸言之凿凿道,「那可是跟随了我多年的僕从!」 花酌瞪大眼睛,半信半疑。 「总之你快些告诉我,他究竟在何处?」白逸催促道。 迟疑了一会儿,花酌免为其难道:「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他现在就在庄内,我可以带你去见他,但是有个条件——不能伤他,他若自己不愿跟你走的话,你也不能强行将人带走。毕竟他现在没有记忆,法力也不如你,若想加害于他对你来说轻而易举,我也就等同于是帮凶了。」 花酌无辜的看着他。 白逸闻言怒道:「都说了我不会害他!」 花酌撇撇嘴,并不怎么信。
第54页 「你怎么这么麻烦?」白逸烦躁的揉了揉太阳穴,道,「罢了,先前的事我回头再找个时间跟你解释,你先去带我去见他。」 「你还没说答不答应呢。」花酌寸步不让。 白逸瞪着他,恼道:「答应了,快走!」 将门口的禁制撤了,白逸隐身跟着花酌,一路来到了寒舟所住的客房。 一见到寒舟,白逸便快步直奔过去,「江雪!」 寒舟一愣,对眼前这人毫无印象,目光轻轻将他打量了两眼,谦和道:「阁下是?」 白逸没理他,毫不见外的直接抓起他的手腕,面色凝重的把起脉来,见他脉象平稳后,稍稍安心了些,转而又盯着他的脸看。 寒舟坦然的接受他直白的目光,又问:「这位公子,你可是认得我?」 白逸冷哼一声,继续盯着,道:「自然,本座乃是你主子。」 寒舟顿了一下,没说话。 等到看够了,白逸终于将视线移开,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伤痕全都癒合了,也没有留下痕迹。 花酌眨了眨眼睛,问道:「他的名字叫江雪?」 「寒舟,字江雪。」白逸清冷答道,转而又问向寒舟,「你身体好些没?记忆可有恢復了?」 寒舟「嗯」了一声,道:「的确恢復了一点,但也仅仅只有一点而已。」 「真的吗?」花酌道,「可记起什么重要的东西了?」 寒舟摇头道:「也没什么,就是隐约想起自己养过一只猫,其他便没有了。」 「猫?」花酌有些诧异。 一只蝴蝶为何会有兴趣养猫? 寒舟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仔细回想了一下,道:「好似是只雪白色的猫,眼睛很漂亮,是少见的琉璃色……」 不等他说完,一旁的白逸忽然炸毛了,怒道:「谁是你养的猫?!」 寒舟诧异的看着他,与那双满含怒意的浅色琉璃眸对视,「你……」 「跟我回去!」白逸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外走。 寒舟并不反抗,就任由他拽着自己袖子。 路过花酌时,寒舟对他笑了笑,道:「这几日多谢你收留。」 花酌瞪大眼睛。 这就跟着走了?!会不会太随便了一些? 花酌本想叫住他,白逸走到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转头倨傲的看着他,道:「这次的事本座记你一功,往后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还有上次那件事,等本座有空了,自会同你细说。」 说完也不等人回答,白逸便隐了身带着寒舟走了。 花酌嘆了口气,心道这发展……未免也太出乎意料了些。 几日之后,花酌跟着季弘出发去了鹿江城。 武林大会的举办地点就在城外的一座山庄内,庄子是完全封闭的,除了接到请帖的人,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因着这次时间仓促,大会上许多流程便省略了下来,往届要举办上五日的大会,硬生生缩短成了两日。 花酌便在鹿江城的客栈内等着。 影卫见外面天气不错,问道:「少夫人今日不出去走走吗?」 花酌摇摇头,没什么兴致。 他还在发愁季萧的事。 那日看季萧的表现,显然是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如今季萧剑法已成,盟主之位也确立无疑,自己对他而言已经没什么用了。何况那人骨子里刚毅秉直,怕是也接受不了这般光怪离奇的事情…… 这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们距离和离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其实若当真只是和离也还好,但被嫌弃了什么的,听起来真是很心酸…… 花酌嘆了口气,望着窗外,甚至已经想像到回到风雪门以后,林承天和林夫人会怎么数落自己。 翌日天黑,城内灯火璀璨,城门口围了许多百姓,都是听闻武林大会结束后赶来凑热闹的,想一睹武林盟主的真容。街上闹闹泱泱,鹿江城内满是欢腾的庆贺声,季萧的名字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夫人,盟主他们去盛云楼摆席了,有的门派家眷也去了,您不过去瞧瞧吗?」影卫如善从流的改了称唿,问道。 花酌有些心烦意乱,摇头道:「还是不去了。」 影卫道:「那……等宴席结束,夫人可要去盛云楼迎接?」 花酌还是摇头,道:「我觉得在客栈迎接就行。」 毕竟季萧应该也不是很想见他。 影卫为难道:「但是……盟主今日恐怕会留在鹿江城的门派中过夜,不来客栈了。」 花酌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气,只好道:「那等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告诉我一声吧。」 只当好歹见上一面,不然也不能白跑这趟。 「是。」影卫应声出去了。 快到子时的时候,影卫告诉他那边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花酌起身套了件外衣出去。这个时辰,街上几乎已经不见什么人影,当他走到盛云楼门口时,正好赶上宴席散场。 季萧在众人簇拥下走出来,看起来似是喝了不少酒。江湖中人性情豪迈,道了别也不多客套,说散场立刻就走,人群散得很快。季弘也被灌得晕晕乎乎,满面红光的跟着一个别派掌门上了马车。 待到人几乎走光了的时候,季萧才注意到站在街对面的花酌,蓦地一怔,径直朝他走过去。
第55页 「站在这里干什么?」季萧身上带着一股酒气,暗色的锦袍将身姿衬得愈发挺拔,眸色深暗道,「我还当你不来了。」 下章高能了~! 第27章 该让我得偿所愿 「我……」花酌噎了一下,真站到他面前,心里多少还是酸楚,面上却没显出来,道,「就是来给你道声贺的……恭喜啊,盟主。」 季萧不说话,眼中掺着醉意,目光幽深的看着他。 花酌被那眼神盯得不自在,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于是道:「我也没什么其他事了,不然就先回客栈了?你今晚不是要住在……」 不等他说完,季萧突然拽着他朝客栈的方向走,他喝多了酒下手没个轻重,力道略显野蛮,拉得花酌手腕疼,走路直踉跄,勉勉强强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到了客栈,季萧一上楼便作势要踹开房门,花酌气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慌忙拦他,「等等等等!不是这屋,隔壁,是隔壁!」 这么晚可别踹错人家的门! 季萧闻言顿了一下,往前走踹开隔壁的门,把人带进屋,松开了手。 花酌弯着身拍了拍胸口,终于喘上一口气。 这人今日是怎么了?喝多了酒来这么一出…… 花酌被闹得心里有点堵,不必猜也知道还是因为那件事,直起身来见到季萧正背对着他,双拳紧攥着抵在桌上,背影好似在忍耐什么。 花酌抿了抿唇,心里不是滋味。 他这些天想了不少,知道是自己骗他在先,对方接受不了也怨不得谁,如今真到了这当口,索性缓缓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 屋内只有两个人,气氛安静得诡异,花酌想清楚了便先开口道:「我知道这事是我不好,可说到底也怨不得我,我不想瞒你,但我没办法。」 花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赌气,道:「你如今已经坐上武林盟主了,是想立刻就把休书给我,还是想先稳个三五月都无所谓。你若暂时不想和离,我便搬去别的院子住,也省得你……」 季萧脸色一沉,突然转过身来怒火中烧的盯着他,满目愠戾,吓得花酌立时闭了嘴。 他大步走过来,攥住花酌的衣襟将人按到墙上,下手不重,但压迫感极强,浓郁的酒气萦绕在花酌周围,眸子里满是冷冽和恼怒,让花酌忍不住心惊了一下。 「是……这事错不在你,所以我没怪你,这半个月以来,我还一直在考虑,是不是该克制一下,好让自己将来能好过些……」季萧眸色冰冷,咬起牙道,「可我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想的?因为我当上了盟主,就急不可耐的想要一纸休书?为何?因为我知道了你的身份,还是你根本就……」 花酌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对方贴得极近,气息就喷洒在脸上,距离说不出的暧昧。 他耳边半是季萧的声音,半是心跳声,脑子乱嗡嗡的解释道:「不是……我,我以为你介意……」 「介意什么?」季萧拧眉,随即反应过来,恨恨道,「我疯了?仙子下凡,你要我介意什么?」 花酌瞪大眼睛,脸上蓦地一红。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 花酌抿抿唇,干巴道:「那、那你说的克制……是什么意思?」 「克制……」季萧牙咬得作响,眸中似是不大清醒,道,「自然是克制我自己……你可知道,有些东西,宁可没有也比过后失去要好,区区五年,又算不得多长,忍得时间久了……自然一干二净。」 花酌一滞。 五年? 指的……可是林秋的寿命么? 那日,自己确实同他说过,自己只能代替林秋五年,五年以后便该回到仙界。 可这并不代表自己不能留下啊。 季萧纠结的,莫非就是这点么…… 花酌张了张口,正想同他解释,便听到那人阴沉的继续道:「你不是想找我要一纸休书么……好,你想要,我明日便给你。」 「但是相对的……」季萧视线下移,幽冷的目光紧盯着他的唇,喉结动了动,抬起手来用指肚轻轻在唇瓣上摩挲,「你也该让我得偿所愿,拿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花酌浑身僵住,一动也不敢动。 季萧低下头,手掌扣住他后颈,气息越贴越近,花酌慌忙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 但接下来,唇上的触感却没有他预想的那般勐烈,反倒很轻柔,又带着丝谨慎。花酌脑中一片空白,缓缓睁开眼睛,对上季萧那双不知被酒醉还是情醉灌满的眸子,心脏几乎停跳。 季萧微微与他分开,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手指捏住他的下巴,稍一用力,轻轻将唇瓣打开一丝缝隙,復又贴了上去。 湿热的东西探入口中。 花酌瞳孔骤缩,脸上烧得炙烫。 这…… 季萧原来…… 竟是这种人吗…… 花酌双腿不自觉的发软。 半晌过后,季萧低着头双手按在他肩上,眸色隐隐波动,好似不大冷静。 「季,季萧……」花酌靠在墙上,眸中不甚清明。 季萧正醉意上头,抬眸看了他一眼,脸色忽然一僵,眸色倏地深了,嗓音发哑的发怒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季萧忍了半天,从牙缝里憋出一句:「不知羞耻。」 而后转身打开门大步迈出了屋子,走了。
第56页 走、走了? 这就走了? 花酌一脸茫然,匪夷所思的抬手搓了搓滚烫的脸。 什么表情啊…… 天将亮的时候,季萧揉着太阳穴,从楼梯上走下来,影卫给他备好了解酒汤,就放在桌上。 「盟主,今日不必起这么早,待会儿还要赶路,可以多休息会儿。」影卫见他宿醉未消,关切道。 「不必。」季萧眉间紧锁着,道,「睡不着。」 影卫想起昨晚他从夫人房间出来以后就发了脾气,甚至都没和夫人同房而睡,加之夫人这几日也神情恹恹的,不太对劲,于是试探道:「您和夫人还在吵架?」 「都说了没有!」季萧烦躁道。 想起昨晚的事,他便觉得脑仁生疼,解酒汤也喝不下了,顿了顿,又道:「我昨晚……答应给他写休书了。」 影卫大惊,「啊?!」 季萧脸色阴沉,瞪了他一眼,「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影卫忙敛住表情,心道这么大个事能没反应么,于是又问:「那,意思是……这事是夫人先提的?」 季萧皱了皱眉,道:「是。」 「怎么会这样……」影卫面露不解,揣摩道,「夫人他应当只是说说气话吧?」 毕竟看夫人平时的样子,似乎也没想和盟主和离。 当初为何去风雪门提亲,箇中缘由他这些手下都是知情的,季萧手指敲着桌子,心烦道:「不知道,也可能他从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影卫噎了下,劝道:「不然,您还是再跟夫人好好谈谈吧,这其中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季萧指尖一顿,想起昨晚上那事,声音干涩道:「怕是没得谈了。」 「为何?」影卫奇怪道。 季萧忍了忍,道:「我昨晚喝多了酒,不知怎的……许是魔怔了,将他给……」 影卫探着他的表情,小心翼翼道:「什么?」 季萧似是被点中关窍,忽然警觉的盯他一眼,「问这做什么?不关你的事。」 影卫赶紧悻悻的闭了嘴。 季萧将桌上的解酒汤喝了,放下空碗,站起身来,突然对影卫道:「备马。」 影卫一怔,「盟主要去哪里?」 「回山庄。」季萧道。 影卫惊讶道:「您……自己?」 季萧冷淡道:「是。」 影卫疑惑,「可是出了什么急事?」 季萧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淡淡道:「没有,只是不想同他一道罢了。」 「这是为何?」影卫大惑不解,替夫人感到心累。心道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说什么君子一言九鼎,说休就休之类的混帐话。 谁知季萧冷瞥他一眼,冷淡道:「废话。不然等他见着我再想起这档事,催着找我要休书么?」 那您躲着也不是个事啊! 这不火上浇油么?! 影卫有心想劝他一句,夫妻之间的事还是当面讲清的好,但季萧顽固不化,脸色已经不耐烦了,无奈只好出去备马。 迈出门,影卫暗自嘆气——照这么下去,夫人迟早是要给气死的。 又几日过后,江湖上出了件大事,甚至还联繫到了朝堂,闹得满城风雨,连花酌在途中都没少耳闻——据说魔教之人狼子野心、恶胆包天,竟将宽州往京城缴纳的贡品在半途中劫了。魔教的主教本就在宽州一带,如今却是人去楼空,半分踪迹也寻不来。 不知为何,此事竟直接致使百姓对皇帝的非议更盛,说宽州本就天灾不断,地薄贫瘠,皇帝不仅不削减贡税,每逢大旱还不给拨银赈灾,百姓日子困苦,宽州之地民不聊生。 再后来,这种说法一传十十传百,有人将先前京中的流言与之联繫到一起,说当年本该继承皇位的乃是宽王,当今圣上篡权夺位以后,心里仍忌惮宽王会觊觎皇位,所以才处处针对他,避免其东山再起。 但说到底,只要不是家国大乱,朝堂如何都与江湖武林关系不大,唯独需要江湖人操心的,便是魔教復起之事。 于是这些日子,季萧再度忙得焦头烂额。 魔教劫了宽地的贡品,为了防止朝廷和武林的追杀,所以很是销声匿迹了一阵子。先前散布在中原的那些魔教子弟也始终没有动静,季萧命人将他们全部抓获,还没等到拷打审问,便纷纷自尽于狱中。 这些人,显然都是魔教的弃子。 从鹿江城回来以后,花酌又有几日没看见季萧了。 他知道季萧近日很忙,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总是如此巧合的一面也见不到,难免就有刻意迴避的嫌疑。 这日晚上,季萧与人在前厅议完事,前脚刚将人送走,后脚便撞上花酌迎着他走过来。 花酌站在面前,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 季萧顿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没等花酌说话,季萧便绕开他,径直走过去,道:「正好我有事要说,随我过来。」 下章依然有高能…… 第28章 你那天是怎么弄我的 季萧将人带进了书房,走到桌案前,将一本一指厚的册子递给花酌,道:「这些是我近日刚让张伯整理出来的,都是些处理庄内大小事务应该注意的地方,写得很细緻,你好好看。」 花酌愣了一下,接过来随手翻了翻,发现里面大到山庄与哪门哪派来往密切,小到需特殊照料的弟子名单,全都事无巨细的记录在册,颇有种託孤的既视感。
第57页 花酌一脸茫然的抬起头,「这是何意?」 季萧面无表情,淡淡道:「自我当选武林盟主以后,我爹便将整个山庄交付于我,彻底撒手不管了。但你也知道,如今江湖局势动盪,魔教意图东山再起,庄内的事我根本无暇顾及,必须要有人帮我打理庄中内务。而整个山庄能担得起这个重任的人,怕也只有你了。」 花酌表情一下变得很纠结,季萧没管他,继续施压道:「现如今形势迫切,我必须时时注意魔教的动向,稍有不慎,便会让其有可乘之机,到时天下大乱,我身为武林盟主罪责难逃不说,还会使得黎民百姓受害。所以现在我根本分心不得,为了天下安危,你必须把此事做好,明白么?」 季萧目光冷肃的看着他。 此事他在几日前便开始让张伯着手准备了。花酌心地善良,听他这么一说,自然会安心留在庄内,不再提休书之事。且庄中事务繁杂,只要揽下来,往后再想甩手也难。 而关于那晚答应的事,他只要装作酒后失忆便可,以后再出现什么矛盾,便等着以后再说。 如此,一个明明白白的缓兵之计。 花酌显然没想到自己正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哑然了片刻,很是郁闷道:「不就是山庄内务……至于这般严重吗?」 「可是,这些事以前不都是张伯打理吗?为何突然交给我?」花酌费解道。 季萧眸色沉静,毫无破绽道:「张伯年纪大了,做事吃力,总不能什么都要他来。你往后若是有何不懂的便去请教他老人家,莫要弄出差错,知道么?」 花酌心知没法拒绝,只能闷闷地「哦」了一声。 季萧满意了,点点头,道:「帐本都在帐房先生那里,明日你自己去拿吧。」 花酌一惊,「我还要管帐?!」 季萧皱起眉,反问道:「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打理山庄是要如何打理?」 季萧指了指他手中那本册子,毫不留情道:「这本上记的不过是些琐碎事,就这么点东西,比起庄内那些帐目连零头都不够。」 花酌顿时心凉成了冰渣。 自己今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为何要来见季萧?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胸口一阵沉闷,花酌深吸了一口气,暂时将此事放下,抬起头来幽幽的看着他,质问道:「你那日在鹿江城,为何自己先走了?」 季萧在圆桌前坐下,平静道:「有公事要忙。」 花酌幽怨道:「那那晚在客栈发生的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季萧避开他的视线,神情淡淡的倒了杯茶,道:「那晚的事我记不清了,兴许有酒后失言……你且权当做没听见。」 「记不清了?!」花酌顿时感觉自己吃了大亏,难以置信道,「你那天晚上是怎么弄我的,你记不清了?!」 季萧觉得脑袋嗡得一声,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花酌还真就以为他忘了,胸中郁闷不已,面露悽惨,憋屈道:「我那天被你弄得衣衫不整,手脚无力,浑身又酸又疼的,嘴唇肿了整整一天……你竟然只说你是酒后失言,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季萧手一抖,差点把茶杯砸了。 强忍着狂跳的太阳穴,季萧努力回忆了一下那晚的经过,胸中被火气涨得难以唿吸,半晌才狠狠唿出一口气去,强行找到这套说辞的理由。 是…… 衣衫不整,是他拽的…… 手脚无力,是他亲的…… 浑身酸疼,是他强拖着人走的…… 没错,都没错。 季萧狠狠咬着牙,面色阴冷的看着他,道:「那你想怎么办?」 花酌一脸受了气无处伸冤的委屈样,干巴道:「那……我也没法怎么办。」 季萧被气得胸口疼。 花酌瘪瘪嘴,没讨到说法,心里有点失落,想起今日来找他的另一个目的,又道:「还有个事,我原本那天晚上就想跟你说的,但是你那天走得太快,没听我说完。」 季萧压了压火气,道:「何事?」 花酌坦诚道:「其实……我自打成仙以后,仙君就没怎么管过我,十几年来一直没带我去入个仙籍,所以只要我不在人界捣乱,闹出什么动静的话,就没人会管我回不回仙界。」 季萧眸中微动。 「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季萧抬眸定定的看着他,喉结动了动,道,「……你不回去了?」 花酌无奈的看看他,「原本我也没打算回去……那次我只是为了跟你解释,随口提起一句,没料到你多想。」 季萧眸色深了深,向他确认道:「所以,你从开始便是想一直留在万清山庄……是么?」 花酌看了看他的表情,「嗯」了一声。 回过味来,季萧后知后觉的撑着桌子,揉了揉眉心,好似松了口气,又好似心烦意乱。过了半晌,他才站起身,脸上看不出是何表情,沉声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而后没再看他,径直坐到桌案边处理信函。 花酌顿了一下,也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房门轻声关上,季萧将手中的密函放下,垂眸略微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半个时辰以后,花酌刚躺下不久,还没睡着,便听见屋门被推开了。 寒风涌入,门口独留的一盏烛火随着气流摇摇欲坠的晃动,季萧反手将门关上,脱去外衣,将烛灯熄了。
第58页 屋内唯一的光亮没有了,花酌就着一点清冷的月光看着那人走进来,打了个哈欠,明知故问道:「今日怎么回来了?」 前几日为了躲他,分明一直睡在书房来着。 季萧没做回答,将衣服挂在衣架上,淡淡道:「明日别去拿帐册了,你不会理帐,先去跟帐房先生学习一阵。张伯那边我会让他先分些简单的任务给你,复杂的等以后再慢慢来。山庄内务繁重,不单是一般的吃穿用度,每月特殊的花销也不少,各支各类太多琐碎,急不来。」 花酌一愣,哀怨的朝他道:「你良心发现了?我若真的一次接手这么多,非得累死不可。」 季萧瞥了他一眼,走近床榻,不留情面道:「你什么都不会,我是怕祖辈苦心经营的基业,就此折在你手里。」 季萧上了床,却没安安分分的躺下来,撑着手臂欺身压在花酌身上,目光深邃的盯着他。 原本棱厉面容被黑暗隐去了稜角,眸中点点幽深,好似盛了星辰,季萧本就长得俊美,花酌与他对视了一眼,心跳蓦地加快,迅速用被子盖住半张脸,紧张又警惕的露出眼睛,声音模煳道:「你干嘛?」 季萧挑了挑眉,将被子拉下来,捏起他的下巴,语气沉缓道:「没什么,就是想再试一遍……看你究竟会不会衣衫不整,手脚无力,还浑身又酸又疼。」 花酌睁大眼睛,脸色一红,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你没忘啊?」 季萧不置可否,低头吻了上去。 这次他没再用手指掰开花酌的唇瓣,而是直接用舌尖舔开了唇缝,轻车熟路的探进去。 花酌唿吸一促,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烧红。 半柱香之后,花酌气喘吁吁的望着床顶,季萧捏了捏他的手心,嗓音微哑的评判道:「看来只有手脚无力是真的。」 花酌目光略微失神,没有反驳。 「睡吧。」季萧无意再做什么多余的事,躺下替他掖了掖被子,道,「明日祭灶,随我去城外吃饺子。」 身上的压迫感消失了,花酌缓了缓神,疑问道:「吃饺子为何要去城外?」 「明日便知道了。」季萧并不多说,淡淡道。 花酌也没再追问,往他怀里滚了滚。 季萧挑了挑眉,「你冷?」 花酌噎了下,「……不冷。」 季萧眸色幽深的盯着他,忽然问起:「那次在客栈,你也是故意的?」 花酌一愣,想了想,假装不记得,「哪次?」 季萧眯了眯眼睛,并不介意帮他回忆一下,「就是在清澜城附近的镇子上,我去跟踪魔教弟子的那次。那日晚上是谁借着身子冷,一个劲往我怀里钻的?天快亮的时候抱着我胳膊不撒手,脸还故意在我胸前蹭了好几下,嗯?」 「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当时可是醒了的。」季萧丝毫余地不留。 花酌没想到他会描述这么细,哑然片刻,悻悻的看着他,「有这种事?」 季萧懒得同他掰扯,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睡觉。晚上再不安分,可休怪我给你扔下去。」 花酌满脸写着怨念。 凭什么? 自己只碰了他一下就要斤斤计较,他亲自己的时候就那么随心所欲? 这还有天理么…… 翌日清晨,天朗气清,山庄大门外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几名影卫站在马车四周整装待发。 花酌从门中走出来,身穿着一袭月白色华服,上面用金丝绣着云纹,头髮用髮带束起,两边分别垂下一缕,气质颇像个书香名门家的小公子。 季萧就站在车前等他,身上所穿的乃是稳重的黑色,衣襟绣着同样的金丝云纹,但袖口和衣摆处与花酌稍有不同,是更便于用武的样式。 同样的衣服,一黑一白,极其引人注目。 影卫纷纷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花酌走过来,看了看季萧身后的马车,问道:「要去的地方很远吗?」 「不算远。」季萧淡淡回答,转身欲上车。 花酌拉住他,提议道:「那不如骑马去?」 季萧挑眉,「你会骑马?」 花酌眨了眨眼,「不会。」 影卫立刻机灵的跑到马厩去牵马。 季萧又叫人去取了件狐裘披风来,披在花酌身上,头疼道:「什么天气,放着马车不坐非要骑马?你这身子骨允许你这么胡来么?」 花酌没说话,抿着嘴巴看着他笑。 其余几个影卫眼神炙热的盯着他们看。 不是前几日还在闹和离吗?这么快就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马匹牵来,季萧带着人翻身上了马,让花酌坐在前头,手臂将人环紧了,沉声道:「坐稳了。」 花酌点点头,身下的骏马一声嘶叫,马蹄踏尘而去。 终于表明心意啦,撒花! 评论区好冷清,在看文的小可爱留个爪印好不好呀_(:3」∠)_ 第29章 哪学的坏毛病 马匹在城外一座庄子前停下,影卫们紧随其后,门内的人听到动静,立时开了门出来迎接。开门的是个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浑身透着孔武有力的野性。 「盟主。」男子招唿了一声,转而上下将花酌打量了一番,看清他的衣着打扮,恍然道,「这位便是夫人吧?」
第59页 季萧点头,便听到门内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在咆哮:「盟主都到了,你怎的连面还没和好?!」 花酌忍不住往里面看了看。 男子面露歉意,忙退后将人往里面请,道:「让夫人见笑了,快请进吧。」 花酌跟着季萧走进去,前院是一片空地,旁边整齐的摆放了各式各样的兵器,显然是日常用来练武的地方。现在却只摆了张小桌,有个高壮的男人正屈身坐在小凳上和面,因着动作生疏,周围白洒出不少的面粉。 「你这面都和稀了,倒是再搁点面粉啊!」另一个男子站在他旁边,继续咆哮。 「吵什么吵!我又没瞎!」男人烦躁的吼回去,伸手又抓了把面粉。 花酌一脸稀奇。 中年男子皱起眉,站在他们背后咳了一声。 两人回过头来,见到季萧来了,赶忙换了副笑脸,毫不见外的打招唿,「盟主来了啊。」 季萧应了一声,淡淡对花酌道:「这座庄子是我的私产,里面住的都是些江湖豪杰,总共十六人。先前那次夜袭宋家,便多亏了有他们跟随。」 「盟主说的这是哪里话,我们还多亏盟主愿意收留吶。」和面的男子笑呵呵道。 随后季萧又向花酌分别介绍了面前这三人,开门的中年男子名叫陈铸,以前在山头做过劫富济贫的土匪头子,领导力很强,在这群人中颇有些威望。和面的男子名叫陆胜江,生于一个武学世家,后来家族没落,眼看着前程无望,便自愿来投奔季萧。最后一名男子名叫贺六,生得虎背熊腰,面容兇悍,却是个心地宽善之辈,刀法堪称一绝。 那两人听说了花酌的身份后,神情颇为激动,甚至使出毕生所学来,一个劲的将他从头赞扬到尾。 花酌尴尬又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这几人还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其余人呢?」季萧问道。 「有几个跟着梁二在厨房帮忙呢,我们没地方站,就给挤出来和面了,剩下的都在后院。」贺六道。 梁二也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看着笨拙,实则心细手巧得很,是这十六个人中唯一一个会做饭的。 陈铸见时间还早,便对季萧道:「离饺子包好还得好一会儿,盟主和夫人先随我去前厅喝口茶吧。」 季萧点头,与花酌随他去了前厅。 刚落了座,季萧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的直接问道:「你前几日在信中提到有事要当面向我说,所谓何事?」 多了一个人在场,陈铸也不避讳,兀自给他们二人倒了茶,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林家惨案迟迟查不出真兇,连万清山庄也不能摸出线索,属下便忍不住猜想,此事会不会并非江湖人所为……于是有心想来问问盟主是何看法。」 季萧皱了皱眉,道:「这点我早有猜测,世间传闻得圣宝便可得天下,江湖中人之所以身在江湖,便是因为不想沾染朝堂是非。何况林家一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么多年过去,背后之人仍未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的,其势力断然不可小觑。」 陈铸点头,面露忧虑,问道:「那……假若其人并非是江湖中人,而是王宫贵胄,盟主要如何处理?」 季萧沉默了一下,道:「到时再另当别论,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查出此人的身份。」 说罢,季萧又看了他一眼,「你今日突然跟我提起这个,可是查到什么了?」 陈铸迟疑道:「也不是,只是近日听闻……当今皇帝似乎也在寻找圣宝的下落。」 「皇帝?」季萧皱起眉。 「皇帝已然是这天下之主,还找圣宝做什么?」花酌诧异道。 陈铸道:「属下也不清楚,但仔细算来,青灼玉被夺走那年,正是皇帝登基的那年。」 花酌哑然,担忧的看向季萧。 假若夺走青灼玉的当真是皇帝,那该如何是好? 季萧摩挲着手中的杯盏,淡淡道:「我看未必。皇帝身居万人之上,倘若当初真心想寻得圣宝,又岂会这么多年还寻不齐。」 陈铸却觉得不尽然,道:「圣宝这种可贵之物,自然可遇而不可求。况且盟主怎知皇帝并未寻齐?那五件圣宝如今都在宫中也说不定。」 季萧沉眸,并未作答。 花酌心中瞭然。 如今天机瞳就在国师手中,长生骨可能亦是。且不出意外的话,圣宝只有拥有法力的人才能使用,即便是大宣皇帝,拿到圣宝也别无用处。 若说皇帝为求圣宝而寻了六七年的话,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确实不太实际。 季萧无意再探讨这个话题,起身带着花酌去了后院,让他与其余人见上一面,提前熟络一番。 午时的时候,厨房那边总算忙完了。 整个庄子内,算上影卫也才二十几人,梁二却煮了整整十大锅饺子,个个皮薄馅大,完整漂亮,火候恰到好处,一口咬上去肉汁鲜美,配上好酒好菜,二十余人齐聚一堂,倒还真有种过年的气氛。 唯独就是大家都照顾到盟主吃饭时绝不说话的习惯,用饭全程没有人说话,只有几位勐汉吭哧吭哧吧唧嘴的声音,倒也是种……别样的氛围。 吃过饭后,大家围坐在前院,梁二切了几盘水果,又拿出自酿的酒来,给大伙倒上。江湖中人茶余饭后聚在一起,自然而然会谈些江湖趣事,尤其今日有盟主和夫人在场,更要挑些奇特少见的说,以证明自己的江湖经验丰富老道。
第60页 花酌听来新鲜,托着下巴,边吃边听大伙讲故事。聊到火热的时候,有人见他爱听,甚至干脆毫不见外的专拉着他说,谈到关窍时兴致高昂口沫横飞,没一个时辰根本停不下来。 到了后面,大伙酒劲上头,竟从讲故事逐渐演变成了切磋武艺,将前院这片空地当成擂台,斗得难捨难分。 花酌看得眼睛发直。 「这就打起来了?」花酌诧异道。 「这伙人都是真性情,比武切磋乃是常有的事。」季萧饮了口酒,眸色淡然道,「再过两日,等庄内安排妥当,我打算将他们接回山庄来住,日后有何安排也好方便。」 「接回山庄?」花酌看了看前面正打得难捨难分的两人,感嘆道,「那咱们庄里岂不是要热闹了……」 季萧听到「咱们」两字顿了下,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花酌聚精会神的看他们比武,拿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小口,忍不住蹙眉,「这酒好辣。」 季萧道:「习武之人爱喝烈酒,你若想喝甜的,庄中酒窖就有。」 花酌撇撇嘴,视线忽然飘到桌下,心中一动,把手伸向他那边。 季萧下意识的一把抓住桌子底下的手腕,皱起眉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花酌无辜道:「冷。」 手中的触感分明是温热的,季萧眉角一挑,顿时懂了,不耐道:「这什么地方?你就不能分分场合?」 「哦。」花酌闷闷应了一声,表情略失落。 季萧一脸头疼。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这般放荡,真不知他这些坏毛病都是从哪学来的。 眯了眯眼,季萧无奈将手掌下滑,扣住他的手,冷声道:「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花酌唇角弯了弯。 影卫站在背后的屋顶上站岗,目光直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季萧才带着花酌上马离开,两人却没有回山庄,而是拐了个弯,打算去林家那片墓地看看。 马匹慢悠悠的走着,几个影卫的马保持着足够的距离,在五米开外跟着。花酌稍喝了点酒,向后靠在季萧怀里犯困,突然记起点什么,睁开眼睛,道:「我想起来了……上次你是不是就是从这儿回来,碰见我落水的?」 季萧淡淡的「嗯」了一声。 花酌仰了仰头,正对着远方暖橘的夕阳,忍不住问起:「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不对的?」 「很早以前。」季萧淡淡回答。 「怎么发现的?」花酌刨根问底。 季萧略微低下头,鼻间嗅到的气味更清晰了些,呵出的雾气就散在花酌脸旁,音质清冷道:「你身上有股香气,是以前林秋没有的。」 花酌感觉他凑近了,脸上一红,道:「这个啊……是在花圃沾上的,仙界的花和凡界的不同,接触久了就会染上花香。」 花酌又问:「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季萧抬头继续看着前路,缓缓道:「还有笔迹、习惯、性格,都和从前相差很大。不过真正让我确定的,还是在醉霄楼那次……我叫了声林秋,你却站住了,还一脸蠢相的说不认得我。」 想起这事,季萧又不由得嗤了声,道:「也真亏得你事后以为自己没露馅,还跟我装得下去。」 花酌一时无言以对,略幽怨道:「那你怎么没在那时就问我?你该不会……是故意等着我自己暴露身份呢吧?」 「不是。」季萧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当时只是怕你有苦衷,也怕我多嘴问了,你会心里不舒服,甚至干脆一走了之。」 花酌抿了抿快要挑起的唇角。 原来还是怕他走啊…… 偏过头看看他,花酌眨了眨眼,道:「你就这么捨不得我?」 季萧没理他。 「为什么啊?」花酌不依不饶。 见他依旧不说话,花酌继续追问道:「莫不是因为我原形长得好看?」 见他往自己怀里越靠越紧,季萧有些不耐,挑了挑眉,忽然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低头在那唇上印了一下。 花酌一愣,立马不动了。 季萧眸色幽深的盯着他,语气与平常无异,反问道:「不然你若是走了,我和谁做这种事去?」 花酌瞪大眼睛,脸上红了个彻底。 这人说起这种话来,竟表情都不变一下的么…… 这般淡定,反倒更让人觉得不好意思了…… 冷不丁的挨了次调戏,花酌顿时安分不少,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下章放个大!! 顺便说一下,由于存稿箱的问题所以感谢霸王票之类的会延迟几天,是系统设定的问题,大概3-7天左右~ 第30章 让你生不如死 到了地方,季萧从影卫手中接过一个盛满饺子的食盒和一壶酒,将影卫和马匹留在原处,带着花酌沿石子路走。 穿过六角亭,再往前就是林家的那片墓地,季萧将东西规整的摆放在林乔的墓碑前,同往常一样,对着冰冷的石碑说起了近几月发生的事情。 万清山庄还是一切如常,魔教意欲復起,武林大会提前,他当选上盟主以后,接手了整座万清山庄,如今正在焦头烂额的追查魔教的行踪。 花酌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思忖起方才在庄子时提到的圣宝,目光有些出神。
第61页 季萧起身掸了掸石碑上的灰尘,余光掠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在想什么?」 花酌回过神,没头没尾的来了句:「我想去见见国师。」 「见他做什么?」季萧挑了挑眉。 「国师兴许有办法知道青灼玉的下落。」花酌认真道。 「就因为这个?」季萧道,「你上次还说他举止诡异,接触不得,怎么?又不惜命了?」 「不是……」花酌有些纠结,不知怎么跟他说,小声道,「其实,国师之前又来找过我一次,说之前的事情会跟我解释……」 季萧眸色泛冷,「什么时候?」 花酌瘪嘴,并不害怕他的质问,目光幽幽的看着他道:「就我落水第二日,你丢下我去参加武林大会的时候。」 花酌想想觉得委屈,于是故作心有余悸道:「你是不知道,他当时突然就出现在我房里,还把门给封上了,我差点吓死了……」 季萧吸了口气,他虽知道国师不是凡人,却没想到他会有这种能力,能在万清山庄穿梭自如。若早知如此,他那几日说什么也该在花酌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季萧眼底有些晦暗,沉声道:「然后呢?」 花酌咬了咬唇,似是不想多说。 「说话。」季萧皱眉,双目紧盯着他,等待下文。 花酌见他心急,神色飘忽,支支吾吾道:「然后,他就把我……」 季萧不耐的眯起眼。 花酌似是故意卡在这里,抬眸看看他,提议道:「……要不,你先祭拜,等回去再说?」 季萧额头直起青筋,哪还有心思祭拜,咬了咬牙,拉上人转身便走。 两个人方才还好好的,这回又不知怎么了,影卫迷茫的追在后头,跟着前面那匹奔得飞快的马。 一路到山庄门口,天色已经黑了,季萧刚把人拎下马,留在庄内的影卫便匆忙递了封密函过来。看上面的印戳,应当是封加急信,季萧将密函打开,看了几眼,顿时眉头紧锁,快步向书房走。 花酌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信中所写,魔教近日在番州一带有所动作,据说是劫了几趟镖,也算不上多大动静,事后又不见人影。季萧眸色沉冷,先是动用江湖令,让番州各门派追踪魔教的踪迹,而后又给宽州的扶影阁写了封密函。 番州距宽州一带相隔较远,若是自魔教劫过贡品后便向东流窜,算着时间应是正对得上,但却存在着不小的疑点——假若魔教当真劫了那价值不菲的贡品,又何须再劫那几趟镖,来暴露自己的行踪? 但若说他们是刻意而为之,那目的又何在? 花酌拿起那封加急密函看了看,疑惑道:「魔教的人竟有这般能耐吗?这么多日过去,朝廷和武林都没能逮住他们。」 季萧将刚写好的江湖令和密函递给影卫,叫他立即送出去,转而道:「江湖事朝廷不好插手,何况贡品是在宽州被劫,即使朝廷派人下来追查,也只是意思一下,不会在宽王的封地上兴师动众。」 「至于武林……」季萧眯了眯眼睛,道,「我才刚当上盟主不久,脚跟尚未立稳,即便掌管了江湖令,处理事务也有诸多不便。且盟主一立,对江湖各门派也多了不少限制,魔教恐怕就是看中这点,才敢有恃无恐。」 「那如今怎么办?」花酌想了想,道,「不如……你再下一道江湖令,叫各方门派警惕,一旦魔教再出现,立马将他们拿下便是。」 季萧瞥了他一眼,「你当魔教是那么好拿下的?一群恶贯满盈的亡命之徒,连朝廷贡品都敢劫,就算是万清山庄碰上也不能轻举妄动。如今他们又行踪不定,不知明日会出现在何处,这几日突然暴露踪迹,说不定就是个陷阱,哪个不要命的门派敢去招惹?」 花酌愣了愣,「那你方才那江湖令……」 季萧淡淡道:「番州门派众多,相互协力自然不会有事,且……魔教又不傻,暴露了行踪定然立刻就走,我这江湖令,也不过是做给人看而已。」 花酌一噎,问道:「那刚刚那封密函又是什么?」 季萧缓缓起身,道:「我怀疑,魔教还隐藏在宽州,所以写信叫当地的门派暗中调查。」 「这……」花酌有些惊讶。 魔教劫了宽王上缴的贡品,竟还能瞒天过海,待在宽王眼皮子底下么? 会不会太离谱了些…… 季萧看懂他眼中的怀疑,挑眉道:「我也只是猜测,但假若魔教再次暴露行踪,那此事便是十之八九。」 花酌目光成迷,似懂非懂。 季萧也没再解释,缓步朝他走过去。 「方才的事,是不是该继续说了?」季萧直直看着他,冷声道,「那日,国师究竟将你如何了?」 花酌忽然警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悻悻的看着他,「我若说了……你不生气?」 季萧眸色一沉,显然已经有了生气的徵兆。 花酌忐忑不安,「我,我若说……我是被强迫的,你信不信?」 季萧面色阴冷的盯着他。 花酌满眼悲痛,索性不要面子,伤心欲绝道:「我要是不干净了……你还要我么?」 空气中的气压骤然降低,花酌被季萧忽变的气息吓得脸色一僵,看着那人脸色阴寒的紧逼过来,立马后悔了,怂得退到书架边。
第62页 「你说什么?」季萧微眯起眼睛,眸底起了火气。 「不,不是……」花酌赶忙改口。 「你的意思是,他碰你了?」季萧挑眉,声音隐隐令人不寒而慄,压抑着怒火,用力捏住他的下巴。 完了……这回是不是玩大了…… 花酌心慌不已,被迫对上他那阴翳的目光,怯怯的干巴巴解释道:「没,我骗你的……」 季萧冷笑,根本不听他解释,目光盯得他如芒在背,一字一顿的冷声道:「还记不记得成婚前,我是怎么说的?」 花酌心惊胆战的看着他。 季萧声音寒得渗人,「若是敢出墙,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花酌倏地睁大眼睛,不等说话,双唇就被粗暴的堵住了,紧接着衣带一松,外衫散落在地上。 方寸大乱之间,他条件反射的想将人推开,结果两只手腕反倒被一手攥住了,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探进了衬裤,某处徒然被握住。 花酌唿吸一促,双腿瞬间就软了。 等到季萧好不容易放过他的唇,花酌已经快被弄出眼泪了,只能半倚在他身上才勉强站得稳,微张着嘴极不平稳的喘息着,委屈的断断续续道:「我……我真是骗你的,国师只是抢走了天机瞳,没对我做什么。我就是……就是气你那天丢下我走了,脑子一热,才那么说的……」 然而季萧眸色深暗,眼中的怒气早已被别的情绪代替了,听到解释也没有丝毫动容,胸口剧烈起伏,动作半分也未慢下来。 一炷香过后,花酌面色潮红,柔软无力的靠在书架上,泛着水光的唇红得不大正常。 季萧将人放开,书房内没有巾帕,便转身从桌上拿了张宣纸,擦掉手上的污秽,随手团皱了扔到地上。 花酌恍恍惚惚缓过神来,看着衣衫整齐的季萧,顿觉羞耻,内心复杂得不知是何滋味。 说好的要叫他生不如死呢…… 这分明就是欲仙……欲死啊…… 花酌憋屈的抿了抿嘴,吃亏但不敢吱声。 季萧转回身走过来,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被咬破的唇角上,缓缓抬手用拇指揉了揉,冷声问:「下次还敢么?」 花酌已然蔫了不少,弱弱道:「我不就是逗逗你么……我那日若是真被人那个了,事后怎么可能还若无其事的跟着爹去鹿江城……」 「我在问你话。」季萧不听他废话,冷肃道,「下次还敢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了?」 花酌吸吸鼻子,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后缓缓的、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季萧顿时胸中涨火,眸色一厉,正要发作,便听到花酌小声嘟囔道:「还挺刺激的……」 说完意有所指般的将松散的领口拉好。 一股闷火不上不下的卡在胸口,季萧额头青筋直跳,胸腔翻腾得生疼,只得强行将火气压下去,劝自己不与他计较。 季萧忍着怒,道:「那日到底怎么回事,先说清楚。」 花酌整了整凌乱的衣衫,不敢再给自己乱加戏了,一五一十的将那天的事讲了一遍。 季萧皱起眉,「那个人是被国师带走的?」 庄内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自然也早就知道寒舟离开的事。 花酌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国师说不定真的没什么问题,只是我先前多想了……且圣宝之事,还是要过问他才能寻得头绪。」 「不如,我明日还是去一趟?」花酌观察着他的表情。 季萧立刻道:「不可。」 「为何?」花酌略疑惑。 季萧道:「国师究竟如何,说到底只是你的猜测。这种没有把握的事不准去做,否则若真出了事,我可未必能从那人手中救你。」 「可……」花酌皱了皱眉,「我们如今只有这一条线索,若是不问他,青灼玉要何时才能有下落?」 季萧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且不说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青灼玉的下落,就算你真的从他口中得知了,却因此出了个好歹,岂不是得不偿失?」 「林家的仇人一定要找,但却不代表着要你去以身犯险,明白么?」季萧道。 花酌眨了眨眼,明知故问,「我比报仇重要?」 季萧声音带怒,反问道:「废话,死人的仇难道比活人重要?」 季萧将地上的外衫捡起来,递给他,不打算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冷声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去用饭。」 花酌接过衣服,见他不动,问道:「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处理。」季萧面无表情道。 花酌似是想起什么,情不自禁的往他身下瞄了一眼,「……哦。」 有事要处理。 抖机灵导致差点皮断diao:) 花酌:我错了,下次还敢。 第31章 长话短说 最终季萧还是跟他一道去了卧房用晚饭。 因着现在天气寒冷,宽敞的正厅总是比卧房的温度要低,所以花酌用饭的地方都改在了卧房。 坐在桌边,花酌回想起方才的场景,有点食不知味,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嘴里送,表情看起来不大高兴。 又想了一会儿,花酌不知是忘了季萧食不言的习惯还是怎么的,忽然开口道:「你方才为何提起那句话?说我出墙,还要我生不如死?」 季萧筷子一顿,置若罔闻的继续吃饭。
第63页 「我分明说了我是被强迫的,你是不是没信我?」花酌略生气。 季萧眉角一抽,不为所动。 「还是说,你觉得就算被强迫也算出墙?」花酌对这个问题很是执着,不依不饶的猜测,「只要身子脏了、不干净了,都算出墙?」 季萧「……」 「那我要是真出墙了,你打算让我怎么个生不如死法?」花酌忍不住的胡思乱想,见季萧始终不答话,忽然福至心灵,惶恐不安道,「难不成就像方才那样?一直把我弄到……弄到死为止?」 季萧忽地一僵,异样的看着他。 花酌骇然,「那、那我方才若是不解释的话,我岂不是就要,就要那什么尽……人亡了?」 「闭嘴!」季萧终于忍受不住,重重将碗筷砸在桌上。 花酌被吓了一跳,委屈不已的看着他。 季萧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烦躁道:「你脑子里一天到晚究竟都在想什么?!你身在万清山庄,每日是何状况、有何异样我会不知道?!你当真以为凭方才那样,我就会被你骗住?当我傻不成?」 花酌一脸诧异,「你……你方才没信啊?」 季萧冷漠的盯着他。 「那,那你明知道我没……你还那样对我?」花酌结结巴巴。 季萧冷笑,「怎么?你不是还觉得挺刺激的么?」 花酌哑口无言。 所以他方才打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戏骗他,无论说的话还是做的事,都只是在教训自己么…… 这也太过分了! 花酌心灵受创,敢怒不敢言。 季萧瞥了一眼他的神色,见他老实了,便道:「原本此事我不打算再计较,但既然你偏要提,那我不得不再提醒一句——日后不准拿名节相关的事开玩笑,倘若再有下次,我可真对你不客气,知道了么?」 花酌闻言眸色微变,局促不安的思索了一会,试探道:「这么说的话,你方才那样算是客气的了?那、那不客气的……得是什么样啊?」 季萧太阳穴直跳,恼火的看着他,怒道:「问这个干什么?你还真想有下次?!」 花酌无辜的看着他,悻悻道:「没……」 就是好奇。 季萧被他气得不轻,不想再说话,起身冷漠道:「我还有公事要做,你自己呆着吧。」 花酌眨眨眼,「哦」了一声,看着他出去了。 没过几日便到了除夕这天,那十六名侠士已经被暗中接进了万清山庄。 花酌一大清早便被二福喊了起来,说是要早起随庄主祭祖。而季萧在这日也照样没落下习武,依旧是练完剑后,才回来与他一道去了前厅。 前厅中,季家先祖的牌位已经被人从祠堂请了过来,香炉内燃着三炷香,桌上供满了大鱼大肉和椒柏酒。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季弘先行叩拜,朗声祈求先祖庇佑云云,再由季萧和花酌两个晚辈来叩拜。 祭祖结束后,季弘难得没有留下他们两人唠嗑,而是叫季萧带着花酌去街上城中的庙会逛逛。 秋江城每年的春节都十分热闹,家家户户贴了春联,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串起的大红灯笼排排横悬于市。街上人流如织,爆竹声噼里啪啦不绝于耳,演春的队伍声势浩大的从街上经过,整座秋江城一片喜庆欢腾。 过年人们自古有穿青衣的习俗,象徵着万物伊始,春回大地。花酌便理所当然的穿了身青色,外披一件翠绿大氅,腰间的螭纹玉佩随着步伐晃动。因受到节日气氛的感染,眼底不由得带着笑意,一眼看上去,当真称得上金质玉相。 春节期间的庙会可比之前在镇上碰到的那场要热闹得多,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秋江城的百姓几乎人人都认得季萧,花酌跟着他走在路上可谓是备受瞩目,路过哪个小摊,说不定还得被塞一包坎饼、一袋栗子糕之类的,身后的影卫就得负责强行往摊主手里塞碎银,塞完就跑,很是辛苦。 季萧似是早就料到这种状况,直接带着花酌去了湖边。 但在春节时分,即使是湖边也热闹非凡,有人在榕树下圈了块地斗鸡,赢一场可得五两银子,不少人都在旁边围观。 花酌兴致勃勃的想上前看个热闹,被季萧给拉了回来。 「到那上面去看。」季萧道。 他所指的乃是湖岸边一艘画舫,足有三层高,顶端露天,船身为朱红色,飞檐翘角华美非凡,各式各样的灯笼高高悬挂,到了夜晚定然是难以想像的流光溢彩。 画舫的一层是开放的,供人们喝茶歇脚观赏湖景,季萧则带着他径直上了三层。三层显然是要经过预定才可进入的,中央有琴师在台上抚琴,琴声悠扬婉转,相较一楼要安静许多。 季萧预定的位置就在窗边,画舫的窗沿做的很低,呈弧状向外凸出,视野极其开阔,从上一眼向下望去,无论杂耍的、舞狮的、斗鸡的都能尽收眼底。 花酌忍不住感嘆:「这位置也太好了……」 饶有兴致的看了会儿斗鸡,花酌忽然起了念头,「季萧,我们明日去赌场看看吧?」 季萧略一蹙眉,「不许去不三不四的地方。」 花酌撇了撇嘴,就知道他不会同意,捏了块栗子糕吃。 季萧沉吟了片刻,又道:「……还有,我明日要准备启程,去一趟宽州,怕是没空陪你了。」
第64页 花酌一愣,显然有些接受不了,「明日?」 季萧点头,眸色并无多大波澜,道:「我昨日收到密函,魔教前两日又有所动静,所以是临时决定的,等过了除夕便走。」 花酌那点好心情顿时消散了,闷闷道:「就你一个人去?」 季萧道:「还有那十六个人和影卫。」 花酌心底泛涩,幽幽的看着他,「那我呢?」 季萧皱眉道:「你去不得。宽州地远路偏,路途奔波至少要一个月,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住?何况那边说不定还有魔教潜伏,到时两方发生冲突,会很危险。」 花酌顿时不满,憋屈道:「所以你就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叫我独守空房么?宽州危险,这里就安全了?国师都能在我房里来去自如,你就不怕他哪日心情不好,把我抓去炖汤么?」 季萧顿时无言,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背后却有人悠悠的从楼梯走了上来,清冷的声音带了丝阴沉,接话道:「本座倒要看看,是哪个欠炖的想进本座的锅?」 听见熟悉的声音,花酌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也能碰上国师,下意识的躲到季萧身后。 季萧起身将人护住,眸色深冷的看着来人。 白逸身着一袭仙气渺渺的白袍,气色红润,没了以往的苍白,竟比之前还要好看几分,面色不善的缓缓走过来,怒瞪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花酌,「敢在背后说本座坏话?」 「没有……」花酌语气明显底气不足,一脸无辜,紧紧抱着季萧的胳膊不撒手。 「什么没有,本座分明听得一清二楚!」白逸一脸不悦,眼看着就要上前揍人,季萧握住剑柄意欲拔剑。 这时身后的楼梯噔噔作响,忽然有人攥住白逸的手腕,将他拉了回去。 来人正是寒舟,他先将白逸拉到了自己身侧,低声责备了两句,而后才转头看向对方。见到是花酌,寒舟有些诧异,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人,张了张口没敢喊出花酌的本名,只道:「……是你?」 花酌见到国师被牵制住了,才敢从季萧身后挪出来,摸摸鼻子,怂了吧唧的打了声招唿,「……好巧啊,寒舟。」 阴差阳错在这里碰上了国师,花酌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与季萧一道去了江雪楼。 寒舟用法力热了壶茶,倒在面前几只白玉茶盏中,分别递到花酌和季萧面前。随后又端起一盏,给倚在软塌上的白逸。 「多谢。」季萧接过茶盏,平静道。 花酌见他已经会用法力热茶了,眼神略羡慕,问道:「你的法力已经恢復了啊?」 寒舟笑了笑,道:「还没恢復完全,不过也差不多了。」 花酌「哦」了声。 方才在路上,他们简单聊了几句,因着季萧如今也都知道了,说话便没再避着他。 依寒舟所言,自打他那日离开了万清山庄以后,便始终和白逸住在江雪楼,在白逸的帮助下,法力已经恢復了近七成,这段时间也一直过得很好。他前些天在那艘画舫上预定了位置,想赶着过年热闹带白逸出来转转,不想却这么巧遇到了他们两人。 花酌默默抿了口茶,感觉寒舟和国师之间的气氛怪怪的,耐不住好奇,便小声问寒舟道:「你和国师,是不是……在一起了?」 白逸的听觉何其灵敏,适时的咳了一声,目光警告盯向他。 寒舟没答话,笑而不语。 花酌顿时瞭然,觉得难以置信,「这么快啊?你们,莫不是早就……」 白逸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寒舟继续笑着保持沉默。 花酌仗着身边有人护着,不知死活的小声问了句:「……你俩谁上谁下啊?」 白逸怒一拍桌,花酌立刻警惕的缩到季萧身后,又怂又委屈。 倒也怪不得国师见面就要揍人。 闲话没办法继续谈下去,花酌只好悻悻转移话题,问起正事来,「……我那日在楼上看到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逸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在软塌上倚好,冷冷道:「如你所见,我确实是在炼血不假,不过……我炼的不是别人的血,而是自己的。」 花酌有些诧异,「为何?」 「是为了我。」寒舟敛了笑意,给自己倒了盏茶,缓声道,「当年我身受重伤,原本已经死了。但是小逸不肯放弃,将我的尸体带到灵洞,吐出内丹护我肉身不腐,又日日以神兽血滋养……足足十年过去,才换回我这条命。」 灵洞在人界可是稀有之地,其中的灵气充沛而脆弱。白逸为了不破坏灵气,自己十年来都没有踏入过那个灵洞,每日就将炼过的血自己喝掉,再通过天机瞳转化到寒舟身上。 花酌一脸震惊,有些难以想像。 白逸面无表情的倚着软塌,抿了口茶,静静听着。 「那日我送给你的东西,其实就是小逸的内丹。当时我不知道,还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灵珠。」寒舟笑了笑。 季萧皱眉,「……你是说,天机瞳其实就是国师的内丹?」 「不错。」寒舟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国师会知道天机瞳在我手上。」花酌恍然大悟,又道,「那国师那日拿来炼血的白色珠子,是不是就是长生骨?」 「是。」寒舟毫不隐瞒道。 花酌瞭然,又有些好奇,问道:「那……你的记忆已经恢復了吗?你当年……又是怎么回事?」
第65页 「还没恢復完全,不过大部分都已经记起来了。至于当年的事……恐怕就说来话长了。」寒舟回答道。 花酌实在想听,「没关系,长话短说。」 寒舟轻笑,并不介意,很认真的回答道:「我和小逸是在十八年前认识的。那时我已经修炼了有二十余年,但尚不能化形——妖和仙的差距很大,仙族只要有充沛的灵气,无论法力如何都可化形。但妖不同,尤其是流落人界的妖,很难找到灵气充沛的地方,且只有法力高强,才有可能躲过雷劫化成人形。」 「我刚认识小逸的时候,他才一岁,是个不知从哪冒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不过他身上有白虎血,山中也没人敢欺负他。」寒舟仔细回忆道,「那时候他总是跟着我,我迫于无奈,才与他一同修炼了三年——不过也有一点好处,他身上有很强的灵气,能够助我修炼。」 「三年之后,我修炼到了渡劫期,躲过雷劫先化出了人形。我知道白虎是上古神兽,它的后裔与普通的仙、妖不同,血骨里天生带着灵性,十岁以后便能成年化形。于是我便干脆带着他下了山,提早在秋江城适应凡人的生活。」 「不过,也是我太大意了,那时候的人界不像现在这般安定,恶妖肆虐是常有的事。且小逸虽是白虎后裔,却尚未成年,根本镇不住谁。」寒舟沉眸,语气极其平缓,轻描淡写道,「那时是我住在秋江城的第五年,距离小逸化形就只差一年,城中来了一只法力高强的狼妖。我法力不济,被他杀了……」 「不过好在小逸的原形很小,只有我手掌那么大,跟只小猫似的……当时就藏在我怀里,没被狼妖发现。」寒舟眸底有些苦涩,勾了勾唇角,道,「只可惜的是……我上辈子等了那么多年,想了那么多次,却临到死,也没见到他化形是什么模样。」 寒舟转头看向软塌上的白逸,笑了笑,「不过,好在这辈子见到了。」 国师和寒舟的故事就这么被我一笔带过了,真·长话短说……[顶锅盖跑] 但是至少我这章写得很粗长鸭,可以原谅……(小声比比) 花砾 10瓶;煜阿 2瓶; 第32章 跟不跟我结契 花酌哑然了半晌,莫名觉得揪心。 他在仙界得道的方式就纯属偶然,化形后又被好心的太珩仙君收去,从小到大也没体验过什么人间疾苦。他知道仙与妖的修炼方式不同,却没想到差距竟有这么大。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低沉,白逸眸中有些波动,从软塌上坐起来,不自在道:「好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提它做什么。」 寒舟知道他心里不舒服,目光柔和,坐到软塌边顺毛似的摸了摸白逸的脑袋。 花酌却还沉浸其中,想了想,忍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那……你尚未化形的那三年,都是怎么过来的?整天跟他待在一起,岂不得被猫爪子拍成蝶片儿了?」 站在同类的角度来看,简直惨不忍睹。 寒舟闻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意料到他会问这个,白逸眼底那点低沉也瞬间被怒意取代了,站起来就要揍人,「放肆!!本座乃是白虎,谁说是猫了?!」 幸好旁边有寒舟拦着,花酌如善从流的躲在季萧身后,伸手颤巍巍的指了指寒舟。 你男人说的。 季萧头疼的将他的手按住,「行了,别闹了。」 好不容易将白逸安抚下来,寒舟及时的转移了话题,温和道:「别说我们了,说说你们的事吧……听小逸说,你们在找青灼玉?」 季萧颔首,道:「准确的说,是找当年杀害林家、抢走青灼玉的人。」 「国师可知道青灼玉的下落吗?」花酌问道。 「圣宝之间虽有关联,但具体位置本座也不能确定。」白逸清清冷冷道,语气依旧不大好,「青灼玉在何处,本座确实不知,不过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你,能不能派上用场就不知道了。」 「什么法子?」花酌道。 「两样圣宝一旦靠近,相互间会有所感应,这个……你拿着吧。」寒舟从怀中拿出一颗圆润的珠子,在他手中散发着莹白的光芒,「若是有缘的话,你们或许就能靠它找到青灼玉。」 季萧有些意外,「长生骨?」 花酌也是呆愣的说不出话来,僵硬的将长生骨接到手里,「这……给我?」 寒舟不以为意的笑道:「是小逸决定的,你先前救了我,他很感谢你。」 白逸闻言立马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谁谢他?没有他我说不定还能早几日找到你。这长生骨我只是留着没用,随手送他的罢了。」 花酌捧着长生骨弯了弯眼睛,喜笑颜开道:「多谢国师!」 「谁用你谢。」白逸白了他一眼,拂袖下逐客令,「没事了就赶紧回去,本座明日还要赶路,没空陪你多说。」 「赶路?」花酌疑问道。 寒舟笑了笑,解释道:「朝廷最近出了不少事,先前的流言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朝廷虽然查出流言之事是宽王所为,却始终找不到他是通过何种途径将手伸到京城的。皇帝担心他想要暗中谋反,所以打算派小逸暗中去一趟锦州,提早与锦王联络,以备不测。」 宽王显露的野心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前阵子贡品在宽州被劫,罪责理应由宽王自己承担,但他非但没有重新给朝廷缴纳贡品,还以天灾为由向皇帝索要赈灾银两,当即就将皇帝气得不轻,直接驳回了他要求。
第66页 季萧听及此忽然眸色深了深,皱起眉。 「这种事竟要派国师去吗?」花酌有些奇怪。 「皇上怕宫中有宽王的眼线,让他去更稳妥些。」寒舟无奈道,「况且锦王那个人……一般的大臣去了可请不动他。」 花酌点了点头,并不打算多问朝堂的事,思索道:「锦州……那不就和宽州邻着吗?正好,明日我和季萧要去宽州,不如……」 「谁说要带你去了?」季萧一挑眉,冷肃的打断他。 现在没了国师这个威胁,就更没有理由带上他了。 花酌略委屈,眼巴巴的看向国师。 白逸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本座要去也是用法术御风去,跟你们可不顺路。」 花酌皱皱鼻子,闷闷「喔」了一声。 寒舟在季萧和花酌之间来回扫了一眼,摸了摸下巴,看懂了花酌的意图,轻笑道:「季盟主,其实……您倒还真有个非带他不可的理由。」 花酌眼睛亮了亮,寒舟却没打算当众说出来,走到季萧旁边,伏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季萧眸色倏地一深,「还有这种事?」 寒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道:「千真万确。」 季萧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花酌在旁边一头雾水,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季萧神色恢復了淡然。 「没什么是什么?」花酌紧追不放,见季萧雷打不动,只得转头看向寒舟,对方却直接选择迴避他的视线。 季萧没有再给他探究的机会,起身告辞,直接带着人出了江雪楼。 花酌一路上穷追不捨,非要问出个所以然,季萧却没答话,只说明日可以带他一起去宽州。如此一来,便引得花酌更好奇了,想破了头也没想出寒舟究竟是怎么三两句就把季萧说服的。 晚上的时候,万清山庄的一众人在庄后的竹林大摆酒席,做了顿奢侈的年夜饭。 竹林中挂了不少红灯笼,放眼望去暖融的灯火与璀璨的星幕相接,美得不似凡间。一众弟子们吵吵闹闹,早没了往日练功时的死板气氛,推杯换盏间,满桌的珍馐美味在欢闹声中渐渐只余了残羹。 花酌酒杯里的春姑醉还是先前从清澜城带回来的那坛,架不住众人劝酒,多喝了几杯,隐约有些醉了。喝到第六杯的时候,季萧将他手里酒杯截下,道:「晚上还要守岁,莫要再喝了。」 花酌撇撇嘴,确实觉得有点头晕,往他肩上靠了靠。 季萧立时僵了一下,对众人道了句不胜酒力,带着人先走了。 两人并没有回房,而是去了竹林深处。 火红的灯笼一直沿着小径蔓延,夜里的凉风吹得竹叶簌簌作响。季萧叫影卫拿了件披风来,裹在花酌身上,直接带着人跃上到了凉亭顶端,向下望去,整片映红的竹林尽收眼底。 季萧拉着他坐下,还不等花酌开口问,便率先道:「往后不许在人前那么腻,叫旁人看去像什么样子?」 花酌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幽幽转移话题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季萧答道:「过会儿会有烟火,这里看得更清楚。」 花酌点了点头,便见到季萧瞥了他一眼,淡漠道:「且这里没有人,你可以靠过来了。」 花酌咳了一声,有这种好事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挪着身子往季萧旁边靠了靠,顺势就蹭进他怀里。 季萧对他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不置可否,淡淡道:「我们明日前往宽州,是暗中行进,只能选择隐秘的小路。到时路上颠簸近一个月,你受不住了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花酌撇撇嘴,并不打算知难而退。 季萧眸色幽深,又忽然补充了一句,「……身体有任何不适,都要告诉我,知道么?」 花酌没放心上,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 一阵寒风颳过,季萧又将他的披风紧了紧,想起今日在江雪楼的事,心中惦念,没来由的沉声问了句:「你们仙界的人……通常都能活多久?」 花酌明显僵了一下,含煳道:「……挺久的。」 季萧没作声,花酌怕他多想,又赶忙道:「不过你可以和我签订血契,这样你的寿命就和我一样长了!」 季萧看着他,似是没太相信。 「不过要给我点时间,那种血契我不会,还要慢慢学。」花酌道,「之前国师送过我一本仙法书,那上面就有关于结契方法的记载,看起来挺简单的,应该没多久就能学会。」 季萧皱了皱眉,他知道自古天地盈亏有道,此消彼长的道理,莫名觉得纵使是仙术,也不该有凭白让人增寿一说。 何况花酌那点能耐,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堂堂国师復活一人便耗了整整十年的内丹与精血,那延长寿命又岂会像他说的那么容易? 这般信誓旦旦,可未必像什么好事。 季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最好别想着做蠢事。我自知没那个命数,也没妄图过多长的寿命,不需要你操那份心。」 「什么就不需要?」花酌立马不乐意了,从他怀里坐起来,「难道你就打算几十年以后,扔下我一个人不管了么?」 不等季萧答话,便见到花酌脸上还带着酒后的红晕,眼神有点不甚清明,委委屈屈道:「那你说,等你死了,我是孤苦伶仃、独活于世好,还是再觅良缘、改嫁他人好?我要是以后成天和别人搂搂抱抱、风花雪月,你在棺材里躺得能安心么?」
第67页 花酌瘪了瘪嘴,装作难过道:「结个血契而已,你就这么不信任我么?还是说,你其实就是不想对我负责?枉我这么真心诚意的对你,别人都求之不得的事,你居然……」 「行了!」季萧直犯头疼。 哪来那么多胡搅蛮缠的本事? 花酌可怜巴巴,「那你跟不跟我结契?」 「结契?」季萧一挑眉,并不上他的当,冷声道,「行,总归现在也不着急。等哪日见了国师,若他亲口承认那血契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们到时再结也不晚!」 「我……」花酌见煳弄不来,顿时哑口无言。 「怎么?不敢了?」季萧冷冷盯着他。 见他半晌也不说话,季萧面色冷硬的移开视线,望着底下那片火红,寒声道:「承颜,你以为我不想么……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无论如何也不能与你偕老。若日后我真的死了,你想找别人我没意见,总归那时我已经看不见了。你也没必要为我动其他的念头,更不必替我付出什么代价,我的命数本就如此,不值得你这么做。」 「怎么不值得?」花酌顿时嗓音发哑,「寒舟都值得国师做到那种地步,你为何不值得我做些什么?」 「说了不许就是不许!」季萧紧蹙起眉,见他委屈得眼圈发红,手掌抚上他头顶,缓声道,「哭什么?又不是没我就活不了了。」 花酌没出息的小声嘟囔,「就是活不了了……」 季萧只觉得胸腔闷胀,气息被这一句话搅得紊乱。 远方一束白芒骤然升起,在黑暗的天际炸开一簇绚烂的烟火,璀璨的光亮划过泛着水色的眼眸,清澈明动,倒映着自己。 「胡说八道。」季萧眸色深沉,并不爱听这话。 绚丽夺目的烟花窜上夜幕,接连不断的在耳畔炸响,季萧心中一动,宽厚的手掌顺势滑到花酌的后颈,将人揽向自己,低头吻了下去。 接下来的路程一走就是一个月,这么好的时间当然不能浪费,一定要做点什么…… 咦~嘻~嘻~(搓手) 第33章 日后会注意 翌日天亮,前往宽州的马车按计划启程。 花酌昨日守岁守到后半夜,没坚持住,还是迷迷煳煳的睡了一个时辰。上了马车后依旧困得不行,就靠在季萧怀里接着睡。 昨晚的事暂时无解,两个人也就默契的没再提起。这次的行程是暗中进行,且带的人数不少,为了掩人耳目,整队人便打着商队的旗号出发,连马车都换成了商人的规格。车内相较先前而言窄小了不少,两个男子坐在一起,手脚略有些施展不开。 车队行进了半月,有时为了赶时间,会选择走人烟稀少、但能省时的小路,途中不少丛草杂石,马车颠簸在所难免。所以天气晴朗的时候,季萧便会带着花酌出来骑马,透透气。 这日上元节,下了整整一天的小雨,花酌这瘦弱的身子被马车折腾得不轻,临近天黑的时候总算驶进了一座小镇,找了家客栈暂歇下来。 小镇并不富庶,上元节也没什么热闹可看,加之花酌身体不适,整个人就蔫了吧唧的待在房里没出去。 季萧端着碗汤圆进来的时候,便看见花酌正脸色苍白的伏在镜台前上,没有用林秋的样貌,而是变回了自己的原样,眉头微微皱着,表情有些痛苦。 「怎么了?」季萧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忙将碗放下走过去。 「不舒服……」花酌弱弱道。 这几日的路赶得着实不好受,尤其今日,连五脏六腑都要给他颠出来了。方才在马车上还不觉得多难受,如今一稳当下来,浑身上下都开始隐隐作痛。 「早就说了你现在的身体受不了这么折腾,还非要跟来。」季萧边斥着,边轻手轻脚的俯身从后把人揽到怀里,问道,「怎么变回来了?」 按理说他现在只是肉体凡胎,即使变会原样也不会减轻痛苦,反倒会凭白消耗自身的法力。 花酌靠在他怀里,面对着镜子,幽幽道:「我觉得我现在,特别有种病美人的感觉……」 面容苍瘁,身软无力。 「你倒是还有心情顾影自怜。」季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忍着没再骂他,季萧摸了摸他额头,好在不烫,这地方偏僻,若是生了什么病恐怕也不好医治,问道:「哪不舒服?」 「腰疼。」花酌有气无力,瞄了一眼身后桌上冒着虚白热气的碗,吸了吸鼻子,抬眼看着他,「饿了……」 花酌将全身的力气都倚在季萧身上,完全没有自己动弹的意思。 这种时候,季萧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能由着他使性子,先小心的将人抱到床上,再把汤圆端到床边,一口一口的餵给他吃。 吃完以后,花酌已经觉得舒服了不少,闭着眼睛靠在他身上,让季萧力道适中的揉着腰。 现在虽已入春了,但天气依旧寒冷,小镇的客栈里没有炭火可烧。花酌又往下滑了点,脸颊紧贴着他胸口,热唿唿的体温从对方身上传来,温暖得令人眷恋。 「好些了么?」季萧道。 「嗯……」花酌懒懒应了一声。 「若是实在不行,我们就歇两日再走,别累出个好歹来。等到了宽州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若病了,我怕没时间照顾。」季萧声音本就清冷,凑近听来尤为悦耳。
第68页 花酌摇头道:「没事,还不至于的。」 窗子有些漏风,屋内偶尔能感受到窗缝中吹来丝丝缕缕的凉气。 花酌紧靠在他怀里,对方胸口传递过来的触感硬朗且温和,让人控制不住的心生遐想,花酌一时没忍住,抬起手来,摸了一把。 花酌偷偷抬眸看了季萧一眼,见他好似没什么反应,静默了片刻后,又想要伸进衣襟里试一试手感。 季萧果不其然一把将他的手腕抓住,手上替他揉腰的动作也停了,神情冷肃,皱眉道:「不难受了?都这副模样了,还有力气闹?」 花酌撇撇嘴,不吱声。 季萧眸色顿了顿,忽然探究的盯着他:「你是不是还有哪儿不舒服?」 花酌模稜两可道:「你这么一说,好像……头也有点晕。」 季萧沉默了一下,两手替他按起太阳穴,目光幽深复杂,提醒道:「若是不舒服要尽早说,不可瞒着,莫要忍出病来,知道么?」 花酌有些想不通,幽幽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娇弱么?」 季萧不答,专心替他按穴位。 花酌也没多纠结,安心在他怀里躺了片刻。 没过多久,他隐约觉得身上发热,过于舒适的氛围又让他产生了困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怎么多想,便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迷迷煳煳,浑浑噩噩,梦里有些朦胧而不真实的东西,内容不清不楚,难以捉摸。里面糅杂着烛火虚影,好似隔了层纱,温存缥缈,妄图摸索又寻不清方向…… 夜里的温度出奇的暖和,以至于有些燥热,花酌无意识的皱皱眉,动了动,呢喃几句。脑中有什么东西挥之不去,胸口好似被压着,连唿吸都变得沉重甜腻。 那种感觉谈不上多好,却莫名令人甘之如饴,没来由的上瘾。 再睁开眼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亮了,花酌盯着床顶,缓了好久才分辨出梦境和现实,脸上不自觉的透了点红。一偏头,意外的发现季萧还在他身侧坐着,看样子似是早就起了,不知在想什么。 花酌大脑顿时空白,没来由的心虚,半晌才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往日季萧总是出去得很早,天不亮床榻上就没了人影,今日却这个时辰了还在床上坐着,可是前所未有的头一回。 花酌的嗓音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什么,听起来有丝低哑。季萧晦暗难明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语气平淡道:「起吧,我叫人给你备了热水。」 花酌正想问他大清早的备热水干什么,身子一动,却发觉自己身下那处有点难以言喻。 腿间凉飕飕的,似是被什么给浸湿了。 季萧似是只为了告知他这一声,说完就没再管他,直接出了房间。 花酌本就泛着潮红的脸,在意识到这件事后烧得更红了,躺在原处望着床顶,僵硬了半晌,才生无可恋的起了身。 ……也得亏是季萧留心,不然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非得在赶路途中的清早要热水洗身。 季萧刚一下楼,便有影卫过来给他递消息。 这几日魔教那边没有什么异动,倒是扶影阁传来消息,说因为先前贡品被劫的事,宽州始终戒备森严,尤其宽云城,至今还在严格盘查,进出城门都有士兵把守。他们扶影阁的人一是不好进城,二是进去了也会受到限制,这么些天来,根本没查到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魔教先前的教派地点,如今的确已经空无一人了。 季萧倒是觉得意料之中,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盟主。」陈铸从外边走进来,肩头还带着露水,问道,「时候不早,大伙都准备好了,我们不启程继续赶路吗?」 季萧面色平静,淡淡道:「再等一会。」 「可是出了什么事?」陈铸疑问道。 早上盟主和夫人的房里要了热水,影卫是知道情况的,于是忙接过话来,隐晦的解释道:「夫人昨日舟车劳顿,今早起来身体不适,恐怕要稍微耽搁会儿。」 陈铸想起盟主夫人那瘦弱的身骨,自是不觉得意外,瞭然的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花酌整理完毕,从楼上下来了。 季萧站起身来,叫影卫出去准备启程。 花酌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脚下一软,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当真诠释了什么叫身体不适。 季萧赶紧过去扶他,皱眉道:「腰还疼?」 花酌面色复杂,摇了摇头。 影卫隐约觉得接下来怕是有什么不该听的,立马低头转身熘了。 花酌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季萧的搀扶,躲躲闪闪道:「那什么……今日天气不错,不过我身体不适,就不跟你一块骑马了。」 然后也不等季萧答话,迅速出了门。 上了马车后,花酌才发现车内的垫子又厚了一层,背后也多了一只软枕,看上去比昨日还要舒服许多。然而不等他屁股坐稳,车帘便被挑开了,季萧紧随其后,坐到了他身侧。 花酌恨不得撞柱,「你怎么跟来了?」 马车缓缓行进,季萧看了他一眼,只是淡淡道:「昨日是我疏忽了,我以为你身体不舒服,不能……」 花酌目光警觉的看向他。 不能什么? 季萧却没有将后半句说出来,只是补充了句,「我日后会注意。」
第69页 花酌顿时表情异样。 注意什么?! 他那句未尽之言实在引人深思,弄得花酌心里七上八下,但根本不敢开口,生怕问出点什么不想听的。 花酌忍不住往窗边挪了挪。 但车里本就窄小,他躲也没躲出多远,反倒显得十分刻意。 季萧挑了挑眉,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语气十分平淡:「怎么了?」 花酌沉默半天,似乎很是纠结,左思右想,最终想出个理由,沉痛道:「其实……我身上生虱子了。你这几日,能不能离我远点?」 蝴蝶身上生虱子,倒还是头一回听说。 季萧嘲弄的勾了勾唇,「是么。」 花酌绷住脸,尽量保持严肃,干巴道:「真的,说不定还会传染……不、不然,你先下车吧?」 季萧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面对如此蹩脚的理由,竟是没拒绝,「也好。」 「若是不舒服,千万要告诉我,知道么?」临下车,季萧又面无表情的提醒了一句。 这是他第三次说类似的话了。 花酌点点头,直到他下了车,才暗暗松了口气。 花酌[绝望捂脸]:说好的春梦了无痕,古人欺我也…… 第34章 直接来 最近一连几天,花酌都状似无意的躲着季萧,甚至连眼神交流都刻意避开了。晚上睡觉时,更是一改从前,直接背对着季萧缩到墙角。 如今队伍已经进入了宽州界内,估计再过四五日,就能到达宽云城外的扶影阁。 这日晚上,雷声轰鸣咆哮,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狂风唿啸而过,倾盆般的雨点将窗纸捶打得噼啪作响。花酌不大敢独自待在房里,便偷偷从楼上走了下来。 这家小客栈处于宽州边界的山脚下,整座客栈也只有他们一队人住在这里,客栈外一片漆黑,楼下也只剩了一盏烛灯还亮着。 花酌刚走下来几步,便见到季萧正在桌旁处理信函,脚步一顿,转身又要往楼上走。 「站住。」季萧面色阴沉,起身朝他走过去。 花酌僵硬的站在原地,无辜的看了看他,「怎么了?」 「跑什么?」季萧眯了眯眼睛。 他这几日也被躲得有些烦了,虽然知道事出有因,但也耐不住这么明显的疏远。 「没啊……」花酌摸摸鼻子,说话没什么底气。 然而还不等他编出个理由来,客栈的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了。 门板发出震耳的一声闷响,倾盆大雨顺着敞开的大门被狂风卷进屋内,屋中瞬间涌入了十余名男子,体型高矮不齐,但个个相貌兇悍,手里提着刀枪棍棒,看样子来者不善。 楼下只有季萧、花酌和一名影卫在,一群不速之客立马人多势众的将去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客栈老闆似是已经形成了习惯,见状立马抱头蹲在柜檯后头。 为首的男子长相狰狞,手中拿着把大刀,雨水顺着刀尖滴在地上,走起路来气势汹汹,恐吓般的一刀将手边那张桌子噼成了两半。木桌杯碗摔落在地上,伴随着屋外的滚滚雷声,格外吓人。 花酌一个激灵,下意识的缩到季萧身侧。 男子打量了他们几眼,见这几人衣着打扮价值不菲,顿时眼绿了,粗声粗气的吼道:「识相的把钱都掏出来,老子今天可以饶你们一命!」 宽州边界之地土匪流氓最多,打家劫舍再常见不过,这种情况是早在他们意料之中的。 影卫在一旁看着,没有着急动手,甚至还想嗑把瓜子。 一群土匪能误打误撞劫到武林盟主头上,那是多么的三生有幸,这辈子都算值了。 花酌却并不知情,头一回碰上这种场面,心里又慌又怕,低声问季萧:「魔教?」 季萧并未直接回答,平静的反问道:「怕了?」 花酌只当他是默认了。经过这段时间的洗脑,花酌已经完全了解了魔教的恐怖之处,默默抱紧季萧的胳膊,逞强道:「还、还行。」 土匪头子见这两人不回答,举起大刀将刀尖对准了季萧的面门,大声吼道:「老子在跟你们说话,听都没有?!」 花酌被那震耳欲聋的嗓门吼得抖了下,季萧顿时眸色一沉,出手只能看清一道虚影晃过,面前的大刀「咣当」一声落地,土匪头子一声惨叫,手臂已然扭曲变形。 这时影卫纵身跃过来,二话不说就轻松解决了两人。楼上的陈铸等人听到动静也带着人赶了过来,十来名身强力壮的侠士瞬时冲到楼下,身上个个带着股彪悍的刚劲,将一众没见过世面的土匪吓傻了眼。 之后的场面过于暴力,季萧便没再停留,带着人直接上了二楼,关上房门与外隔绝。 花酌心有余悸,「那些人……」 「只是寻常匪寇而已。」季萧道。 「匪寇啊……」花酌松了口气,放开了季萧的手臂。 窗外电闪雷鸣,楼下不知是何情况,声音完全被轰隆隆的雷声掩盖住了。花酌眼见着时辰不早,已经到了该休息的时间,抬眸看了季萧一眼,支吾道:「清昀……跟你商量个事。」 「何事?」季萧道。 「就是……」花酌难以启齿道,「我们今晚,能不能分房睡?」 季萧瞬间眸色一冷,「原因呢?」 「我……我近日虱子变多了,怕影响你睡觉。」花酌找不到其他理由,只好拿这个搪塞。
第70页 季萧皱起眉,突然冷不防的斥道:「我不是跟你说了身子不舒服要告诉我么?还躲着,若是出了事谁救得了你?」 花酌有点茫然,见他生气了,不由自主的退了几步,「能,能出什么事?」 「别退了,过来!」季萧愠怒道。 花酌正好停在桌边,不敢再动了。 「我问你,」季萧冷冽的看着他,「你那天晚上,都梦到什么了?」 花酌倏地一僵,装傻道:「哪天?」 季萧眯了眯眼睛,慢慢靠近了,「你那日天快亮的时候,还喊了我的名字,不记得了?」 花酌瞪大眼睛,脸上隐约红了,结巴道:「还、还有这种事?」 季萧幽深的看着他,「那晚在梦里,我都对你做什么了?」 花酌脸色涨红,心跳声几乎盖过雷声,艰难道:「不记得了……」 季萧道:「不记得了?你可知道……你自己那时是什么模样么?」 「我……」花酌攥紧衣袖,咬牙,「我不想知道。」 季萧充耳不闻,自顾自道:「你当时抓着我的衣襟,嘴里一边念着我名字,一边蹭过来。我以为你是做噩梦,或者哪里不舒服,于是喊了你一声……但谁知,你根本没醒。」 花酌一时噎住,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季萧目光下移,瞥着他的唇瓣,缓缓道:「后来,因为你贴得太紧,我没办法,只好亲了你一下……结果,你猜怎么了?」 季萧并不等他说话,自问自答道:「你射了。」 花酌大惊失色,顿时全身熟透了一般,羞耻得无地自容,「住嘴啊!」 用这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是想把人臊死么?! 季萧不甚在意,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冷声道:「所以,你现在还不打算说实话么?」 花酌咬紧下唇,有种想一头撞死的冲动。 季萧那双眼眸冷静深邃,似要将人看穿了,「如若不然,你还想一直这么躲下去?今日与我分房睡,明日是不是就干脆不必见我了?」 「不是……」花酌生无可恋,连唿吸都觉得艰难,有口难言道,「你别问了行么?我……我真的说不出口。」 「不行!」季萧不容置疑,微怒道,「你对我有什么可说不出口的?」 花酌抿唇不答。 见他到这份上了还是不肯说,季萧一股火气上来,隐约有了发怒的徵兆,到底还是退让了一步,忍声道:「好,那你至少给我个正当的理由,你今日要分房睡,是想背着我做什么?」 「我……」花酌委屈的不敢看他。 「说话!」季萧咬牙道。 花酌抿了抿唇,衣袖都攥皱了,纠结半晌,低声道:「我不想说……你要真想知道,要不就……直、直接来?」 季萧皱眉,忍耐道:「来什么?」 「就……」花酌整张脸烧红了,闭了闭眼,低着头凑过去,羞愧的将脸埋在季萧胸口,而后拉住他的手……缓缓放到了自己身下已然发烫的某处。 季萧整个人一僵:「……」 花酌小声道:「来这个。」 季萧眸色倏地一深,胸口那点火气随着他这一个动作,瞬间化成了难以名状的东西,不可抑制的顺着滚烫的血液往下涌。 感觉到怀里的人热得发烫,季萧不由自主的动了动喉结,方才那点怒意全都散尽了,心情一时复杂得难以形容,「你……」 这种时候,纵然是圣人恐怕也没法忍下去。眼看对方就偎在自己身上不动,季萧双掌扣住他的肩膀,嗓音低哑了不少,咬牙道:「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花酌瓮声瓮气,小声道:「嗯,我自找的……」 季萧唿吸一促,眸中暗火涌动,直接将人推到了床上,顺带放下床帐。 花酌被捏住下巴吻了一会,很快就喘息急促起来,抓着他的衣带主动攀附上去。 然而季萧似是看出了他的急切,硬是忍着故意放慢了速度,慢条斯理的一件一件去解他的衣服,带着薄茧的手掌缓缓下移。 到了后头,花酌几乎快要耐不住了,往下伸手想要自己去碰,却被强硬的一把按住。 季萧一手攥着他的手腕,凑到他耳畔沉声低语了几句。 花酌不知听到了什么,本就红到极致的脸竟更红了几分,喘息愈发剧烈,唿出的气息热烫甜腻。他试图抗拒的挣动了几次,却终究没能得逞,直到最后,竟被逼得眼角通红,声音都有些发颤,险些哭出来…… 窗外的雷雨声不知是何时停的,天空泛着破晓的微光,山中一片雨后的润色,浸着初春的薄凉。一群人挤挤挨挨的坐在客栈楼下,左等右等,直至临近巳时,才将人盼下了楼。 这次盟主夫人看起来病得有些严重,走路腿脚无力,全靠盟主亲自扶着,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眼睛也因为休息不好而略微发肿,连唇角都有点破了。 梁二见状颇有些惊讶,「天还没开始暖和呢,夫人这就上火了?」 花酌噎了一下,下意识的摸了摸微痛的唇角,也不好说这是咬破的,和上火完全两码事,于是屈辱的点了点头。 「夫人没事吧?看起来有点严重啊,还能继续赶路吗?」有人担忧的问道。 花酌继续点头——并不是他装深沉,而是嗓子略疼,不想说话。
第71页 盟主今日天未亮时又要了热水,影卫深知内情,于是很有眼力的将众人的关切问候打断了,催促道:「时辰不早了,诸位还是尽早启程吧,以免误了行程。」 众人闻言也不再多问,纷纷出了客栈。 季萧将人扶上了马车,花酌正觉得浑身难受,刚稳坐下来,想小憩一会儿,便见到季萧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冷,淡淡的质问:「不是说身上生了虱子么?昨晚,我怎么一只也没见着?」 花酌一呛,自认理亏的没答话。 「说说吧。」季萧也无意计较他那些无趣的谎言,道,「这几日究竟出于什么原因,我要听你自己解释。」 花酌面露难色,「你就一定要听么?」 季萧寸步不让,「是。」 花酌抿唇,知道躲不过去了,痛下决心,纠结着开口道:「行吧。就是……你也知道,我是仙族,和普通的蝴蝶不一样。我们这个种族,无论男女,都有一个固定周期……」 花酌半真半假,自认为十分诚恳道:「因为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在这段时间里不能和人过度接触,尤其是伴侣,否则就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轻则双方精神不振、腰酸背痛、气血两亏,严重的话说不定还会死掉。」 「我先前躲着你,也是为了你好。其实若是你离我远点,这种周期性的症状就不会很严重,至多两三个月,过后自然就恢復正常了。如果你能在这段时间里做到不碰我、不跟我说话、不和我对视,那就再好不过了,可以极大机率的确保不发作……」 说完,花酌想了想又觉得不舍,改口道:「不过,那什么,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打个比方。要是隔着门板聊天的话,我应该也能接受,只要不是接触过度,就……」 季萧不耐的打断他,「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花酌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见到季萧淡淡看着他,缓缓道:「说白了,不就是发情么?」 本来是想打三行省略号的,结果没剎住……我写的这么隐晦应该不会被河蟹叭~ 还记不记得我之前立的g,别看他二十章以前一本正经,现在根本就是畜生…[捂嘴] 第35章 借件里衣给我 花酌当即脸色一变。 「就这几个字,有这么难说?」季萧又问。 花酌一时陷入呆滞,半晌过后才缓过来,语无伦次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也没,你,你怎么会……」 见他如此淡然,花酌忍不住道:「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季萧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然,我会容忍你这些天见了鬼似的躲我么?」 花酌一僵。 顾及到他嗓子不舒服,季萧倒了杯茶递过去。 花酌心情复杂,僵硬的接过茶杯,仍是觉得难以置信,「可、可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那日寒舟告诉我的。」季萧并不隐瞒,「他说,此事若解决不好,会损伤元气,到时逆真损根,伤至本源,很难医治,叫我最好将你看紧了。」 「哪有那么夸张?!」花酌失声道。 季萧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小点声,当心外面听到。」 花酌强忍着压下声音,哑着嗓子羞愤道:「他是骗你的!至、至多就是难受而已,还能给我憋死不成么!再说了,我又不傻,这种事我不会自己解决?让你来,岂不是反而、反而……更严重了么?」 季萧闻言竟短促的笑了声,不可否认,「也是。」 花酌回忆起来,满腔幽怨,顿时觉得难以接受,「还有,你昨晚做的是什么混帐事?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还非得逼问我做什么?就因为我没跟你解释,你就、就……」 就硬生生逼着他,把那晚做的梦,一问一答、事无巨细的描述出来。 且不准敷衍,不准说忘,就算是编,也要详尽的、清楚的,将细枝末节统统给他说出来,半点不合心意的地方都不许有…… 花酌回想起昨晚的场景就止不住的脸红,气愤的控诉道:「你还是人么!」 季萧却没多大起伏,听他嗓音越来越哑,从容的将他手中那杯始终未动的茶拿了过来,挨到他唇边让他喝一口润喉,轻声道:「我昨晚那么做,只是为了罚你,叫你长长记性而已。不然你以为没有寒舟,这事就能一直瞒下去了么?就算再难以启齿,也应当由你亲口告诉我。」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往后有关于你的事,该是由你自己来说,而不是通过别人。」季萧道。 花酌无话可说。 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茶,略微缓解了喉咙的不适,花酌抿了抿湿润的唇,唿了口气,突然道:「还有一事……」 季萧将茶杯放下,「何事?」 花酌目光探究的看着他,「我做梦那晚,你当真就只是……亲了一下么?」 季萧一顿。 花酌对他先前那些话念念不忘,怀疑道:「我后来回想起来,总觉得那天晚上怪怪的,好似像真的,又不像真的,加上你说你当时也是醒着的……所以那时候,你真没对我做别的事?」 季萧眸色微沉,静默半晌。 花酌直直盯着他。 季萧开口道:「做了。」 花酌惊诧自己竟猜对了,气愤又埋怨道:「我就知道!」
第72页 堂堂一位整日被正道人士称颂的武林盟主,竟也会做出这般冠冕堂皇的事! 甚至昨日还故意断章取义,将自己说得那么放浪,哪还有一点正人君子的风范! 「不过……」季萧话锋一转,细细想着,沉声道,「我昨日也没说错,当时的确是你自己投怀送抱在先,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手脚不老实的往我怀里挤。否则,我又何至于三更半夜不睡觉,对你做那种事?」 花酌被倒打了一耙,哑口无言。 季萧沉吟了一会,又道:「况且,我当时担心吵醒你,便没有做得多么越矩。就只是亲了一下,抱了一会,然后……摸了摸而已。」 想当初成婚之前,碰他胸口一下都要被斥责不知羞耻,如今亲了、抱了、摸了……在他眼里,竟都称不上多么越矩了? 凭什么?! 花酌心情复杂,忍耐道:「……你这般理直气壮,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季萧不置一词。 花酌嘆了口气,哀怨的抚着心口宽慰自己,「罢了,总归我躲了你这么些天,就当是扯平了……」 两人都无心再谈论这个话题,马车里安静了一阵。 季萧将目光转向窗外,淡淡道:「再过几日就到宽云城了,近日城内正在严查,不能轻易进去。正好扶影阁离城不远,我们可能要先在那里暂住几日,到时等探清了情况,再找机会进城。」 先前他们刚成婚的那段时间,江湖各地来了不少人,但大多花酌都没记住,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问道:「他们的阁主我之前见过吗?」 季萧道:「没有。」 花酌又开始腰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又问:「那你和那位阁主熟吗?」 季萧将手掌搭在他身后,不轻不重的替他揉着腰,道:「当年怀堂还在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这么多年以来,书信往来始终未曾断过,所以我的事她知道不少,倒也算得上熟悉。」 花酌点点头,没太在意。 马车如今行驶在山间一条小道上,沙砾杂石不少,虽然能平稳行进,但也有轻微的颠抖。花酌又往他怀里蹭了蹭,抱怨道:「这条路好颠啊……」 季萧道:「要下去骑马么?」 花酌摇摇头,总归季萧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也就干脆不再遮掩,小声解释道:「我是想说,这路颠得我有点……想要了。」 季萧眉角一抽,给他揉腰的动作一时不知该不该停,目光难言的看着他,「昨晚不是刚弄过么?这么频繁,你这身子能受得了?」 花酌竟还想了想,红着脸认真的回答:「应该能的。」 季萧眸色顿时深了些,心思有点乱了。 就这么想要么? 也罢…… 这种事,说到底也不能怪他,毕竟生理上的反应,根本不是谁能控制得住的。 且既然是发.情期,频繁些也无可厚非,至多就是多费些时间罢了…… 只不过,他们现在是在马车上,且车内窄小,根本施展不开,若是动静大了,定然会被人看出来。 若是去野外的话…… 山中有杂草巨石,还有树林遮挡…… 倒是可行。 季萧动了动喉结,不禁将视线扫向窗外,忽然听怀里的人说了句:「不过我就这么一说,也不是很严重,至少……忍到晚上是不成问题的。」 季萧表情一僵,手上的动作忽地顿住了。 「怎么了?」花酌奇怪道。 季萧忽觉头疼,晦暗难明的看了他一眼,忍声道:「……无事,以后若不是真的想要,就别提。」 花酌想着这人多半是又在嫌他不知羞耻了,撇撇嘴「哦」了一声。 五日后,马车在夜里抵达了扶影阁。 扶影阁在宽州也是赫赫有名的门派,就建在宽云城外的山脚下,看上去虽比不得万清山庄气派,但规模也着实不小。 门外早已有人等候接应,进了扶影阁的大门,便有一女子迎了上来。 那女子看着至多双十年华,容貌明丽,瑰姿艷逸,一双美眸生得极好看,虽是武林中人,却穿了一身红艷的罗裙,将身姿衬托得婀娜多姿,步伐带着女儿家少见的飒爽,款款走了过来。 「季盟主,可算把您给盼来了。」女子笑意明艷,说话的语气爽快又不显生疏,目光落在第一次见面的花酌身上,轻轻打量着,道,「这位便是风雪门家的林公子吧?」 「正是。」季萧点头,平静道,「近日魔教猖狂,至今还未找到他们的匿身之处,不知要到何时才能摆平此事,怕是要在你这里多叨扰一阵了。」 「不叨扰不叨扰,都是为了武林安定,能除魔教也算我扶影阁一笔功劳,还客气这些干什么呢。」女子随性的摆了摆手,转而道,「对了,先前你大婚的时候我没赶过去,那阵子事多,贺礼也忘了,改日有空一定补上。」 两人客套了几句,女子见天色不早了,便没再多聊,吩咐弟子领着众人各自回房。 花酌累了一天,进屋便脱了外衣趴在床上,偏头看着季萧,问道:「方才那个人,就是扶影阁的阁主?」 「是。」季萧将剑放在剑架上,道,「她姓陆,名秋月。」 「竟然是个女子。」花酌有些意外。 季萧淡淡道:「江湖上巾帼女杰不少,没什么稀奇的。」
第73页 花酌「哦」了一声,又问:「你们很熟?」 这个问题他先前问过一次,季萧看了他一眼,道:「怎么?」 花酌坐起来,有点在意,闷闷道:「而且你们书信往来未曾断过,你的事她知道不少?」 季萧眼底笑了下,道:「我与她认识的时间虽久,但扶影阁与万清山庄相距甚远,这么多年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不足。且书信往来也只是因着年纪相仿,才会跟她探讨一些门派相关的事,与私事无关,没什么可怀疑的。」 花酌自然也知道他与江湖各地的豪杰都有私交,于是撇撇嘴,躺回床上,没再深究。 时辰已经不早了,季萧熄了灯,只留一盏微弱的烛火,坐到他旁边,道:「明日起我可能要进城探查,宽云城不小,官府又查的严,保险起见我打算一人进去,恐怕要多费些时间,你便在这等我吧。」 「不想。」花酌伸手拽他的袖子。 季萧挑了挑眉,发现他如今真是变得越来越黏人,愈发印证了当初那句恃宠而骄。 季萧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上,轻声道:「不许闹,你刚赶了一个月的路,身子还没恢復好,必须得休息几天。」 「我是仙族,恢復很快的。」花酌言之凿凿。 季萧漠然,「我怎么没看出来。」 花酌撇撇嘴,看着他,「那你把我丢在这里,我那个……怎么解决?」 季萧并不动容,眯了眯眼睛,「你又不傻,不是会自己解决么?」 花酌一噎,不甘心道:「那你就不怕我一个不慎,损伤元气,逆真损根,然后补救不回来么?」 「至多就是难受而已,还能把你憋死不成。」季萧平心静气,不留情面的将他堵回去。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这么跟他说。 深吸了口气,花酌坐起来,幽怨道:「行吧,不去就不去,那你……借件里衣给我。」 季萧愣了下,「要里衣干什么?」 花酌干巴道:「你不是叫我自己解决么,总得……给我留个方便吧。」 季萧眸色倏地幽深起来,沉声道:「你要用这个……解决?」 这两个人心真的脏,噫,在线替他们求个清心咒叭~(真的不是给我自己求谢谢~) 第36章 好脏的办法 花酌点了下头,还觉得自己挺憋屈。 季萧眯起双眸,唿吸有些沉重了。 「不然呢?」花酌试图将他说服,有些可怜道,「谁知道你这一去要多少天?万一走个十天半个月,那我自己多没意思……我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一走,我可不就只能睹物思人了么?」 季萧自是看出他的心思,装作不知道,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他的衣带,手掌顺着他的腰背缓缓抚上,面无表情道:「你就拿这么件物什,想怎么解决?」 不等花酌说话,他又低声道:「是想穿着、盖着……还是直接裹着?」 花酌一僵,干巴道:「没、没想好。」 季萧将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微烫的气息近在咫尺,「没想好?你既是要借,总得告诉我用法,否则若是借了你,弄脏了,还能还回来么?」 「我……」花酌身上发热。 「不过脏了也无妨,但不许偷着扔了,也不许洗,到时原模原样的,拿过来给我看,知道么?」季萧嗓音微哑,手掌一下一下的揉着他后颈。 花酌脸红到了耳根,喉咙干渴的咽了咽,干涩道:「行了,别说了……」 「怎么?不答应?」季萧低声道。 花酌装聋作哑的不说话。 「那还借不借了?」季萧道。 花酌喘息着,试图按住他忽然往下滑的手,「不,不借了……」 季萧眯了眯眼睛,稍一用力,「不借了?」 花酌身子一颤,咬牙道:「借。」 季萧笑了声,将人压在了枕上。 花酌攥紧他的衣襟,不过多时,背后便浸出了薄汗,最后实在耐不住了,无处可寻的在他喉结上咬了一口。 不轻不重,带着烫人的灼热。 季萧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搂在他腰间的手臂骤然一紧,险些将他勒得喘不上气。 「清昀……」花酌失神的唤了声。 季萧将头埋在他颈间,唿吸极不平稳,喘息了一会,声音忍耐道:「承颜,腿并紧。」 花酌还没缓过神,便觉得双腿被推了起来,股间被什么发烫的东西抵住。 花酌任着他动,偏过头不再去看,整个人都烧得红透了,忍不住道:「清昀,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你平时……是不是没少看脏东西?」 季萧莞尔,将他下巴捏回来,低头吻了上去。 翌日,待到花酌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了,晴朗的日光透过窗子,将整个房间照得格外明亮。 身上的衣物不知何时已经被换成了干净的,他忍着腰酸从床上爬起来,旁边却有人及时扶了他一把。 花酌意外的看着季萧,「你没走?」 按理说昨晚的事应该并不影响季萧早起,他今日说好了要去宽云城,这个时辰应该早就离开扶影阁了才对。 「不走了。」季萧又将他按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淡淡道。 花酌略懵,「怎么不走了?」 季萧将桌上的热粥端过来,坐到他旁侧,道:「先用饭。」
第74页 粥是下人刚端上来的,还烫着,季萧都细细替他吹凉了,再餵过去。花酌也确实饿了,便没再问,乖乖将粥喝了,又吃了点东西。 吃完以后,季萧也没让他下床,和往常一样坐在旁边替他揉腰。 「先前扶影阁也曾派人去城内探查过几日,但并未查出什么异样来,我对宽云城本就不如他们熟悉,想要摸清断然要费些时日,去了说不定也是无功而返。所以,我想今日不如先派两名影卫过去探路,我等改日再去。」季萧淡淡解释。 花酌没想明白,「可你不是早就定好了,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季萧看了他一眼,「我怕你醒过来,身上不舒服,这里又没人适合照顾你……等过两日你身子好了,我再带你进城吧。」 花酌愣了下,还真没想到他会为了自己耽搁正事,心里一阵暖烘烘的,靠在他身上,嘆道:「想不到我也有做祸水的一日……」 季萧就静静替他揉着腰,问道:「可还有哪处难受么?」 花酌动了动,还真觉出不适的地方,沉默了下,道:「有。」 「就大腿里侧那处,衣料一磨就疼……肯定是肿了。」花酌幽幽的看他。 季萧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不大自然道:「只是破了点皮,我早晨给你上过药了,一两日便会好。」 花酌正要说话,这时屋外有人来敲门:「季盟主,阁主有事相商,请您过去一趟。」 「知道了。」季萧应了声,转而对花酌道,「能起么?」 花酌愣了下,问道:「我也去?」 「和接下来要做的事相关,能起便跟着去听听吧。」季萧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顺便,也免得你多想。」 花酌掀开被子来,忍不住的笑,「我像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么?」 「你不像……」季萧扶着他起来,将衣服拿过来,边仔细帮他穿,边冷淡道,「连我和怀堂都能想到一处去,那谁像?」 倒挺记仇。 「对了,」花酌又想起方才被打断的话,忽然问道,「我还有个事要问你,你昨晚那些招……都是从哪学来的?」 季萧顿了一下,替他将衣带繫紧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你以前,是不是背着我有过通房?」花酌忍不住猜疑起来,忧心道,「还是说,你偷偷逛过窑子?」 季萧额角跳了跳。 他不答话,花酌又继而感慨道:「连用腿这么脏的办法都能想到,你这个人……」 「闭嘴。」季萧蹙眉打断他。 季萧绕到他身后,替他重新拢了拢头髮,忍着脾气道:「昨天晚上倒是个知道羞耻的,怎么下了床就这么多话?」 花酌被噎了下。 季萧也没再多说,整理好后带着他去了前厅。 陆秋月已经在厅中等候了,见着花酌也来了,倒是没太意外,又叫人多端了盏茶上来。 陆秋月瞧见他们二人配成一对的衣服,不禁笑道:「盟主与公子站在一处,还真是般配。」 花酌摸了摸鼻子,坐到季萧旁边。 陆秋月也不闲谈,直接说起正事:「我早前在城中留了一些人,盟主今早派去的人,我已经叫他们前去接应了。」 「近几年魔教安分得很,我也不曾留意过他们的动作,至于他们在宽州的暗点,我倒是知道一些,但也不完全。」陆秋月将一张纸推过去,上面记录了几处地址,道,「我能查到的,基本都已经叫人搜查过了,确实没寻出魔教的踪迹来。扶影阁能力有限,慎重之下,盟主可以派人再探查一次。」 季萧拿过那张纸看了看,皱眉道:「魔教在宽云城中的暗点只有两处么?且看起来好似都无关紧要,能寻得线索的可能性不大。」 「的确。」陆秋月道,「这两处如今已经破败,应该是被魔教捨弃了的。不过,魔教离宽云城本就不远,想来暗点原本也不是很多。况且……官府近日查的严格,宽云城又是宽州的首城,魔教就算还停留在宽州,应该也不会待在这附近了。」 季萧笃定道:「魔教要么不在宽州,要么,一定就在宽云城。」 陆秋月有些诧异,「盟主为何会这么认为?」 季萧淡淡道:「直觉。」 陆秋月:「……」 陆秋月笑了笑,道:「那既然如此,盟主便仔细查一查花街柳巷那类鱼龙混杂之地吧,宽州虽然贫瘠,但宽云城相对还算热闹,能脏污纳垢之处不少。魔教劫了宽王的东西,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出现在明面上,只可能躲在暗处了。」 「好。」季萧道。 陆秋月道:「宽云城出城容易,进城却限制了人数,外来人更要经过严格的审查,盟主若是想带人进城的话,需得伪造身份和文牒,分批进去,免得引人注意。」 季萧点头,平静道:「这个我已经事先准备好了。」 「还有一点。」陆秋月提醒道,「盟主在进城之前,最好事先易容,不要叫人记住你的容貌,有特徵的武器也不要带,以免出了事脱不开身。」 「易容?」花酌看了看季萧。 陆秋月道:「若是需要的话,我这里就有人通晓易容之术。」 「不必。」季萧淡淡道,「这个我也事先准备了。」 花酌一脸惊讶。 陆秋月失笑,「盟主当真是深谋远虑。」
第75页 「既然盟主已经筹划妥当,那在下便祝愿盟主早日剷除魔教吧。」陆秋月道,「若是有何需要,只管提一句便是,我扶影阁定会全力相助。」 「多谢。」季萧道。 谈完正事,季萧也没再多留,带着花酌从前厅出来了。 「易容是什么样的?」花酌一出来便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道。 季萧看了他一眼,「到时候再给你看。」 现在已经到了午时,季萧带着他回了房,一进屋又让他躺到床上,拉过被子来盖好。 季萧从剑架上将剑拿下来,估摸着时间,道:「我得出去一趟,提前去宽云城附近探一探,大约天黑后回来。你身子不舒服,在屋里好生歇着,别乱跑。」 花酌点头,「那你小心。」 晚上的时候,有婢女敲门进来,给花酌端了饭菜,顺便将一只精巧的木盒给他。 「这是什么?」花酌接过来,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乳白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婢女声音清婉道:「是阁主命奴婢送来的,这膏药乃是宽州一带的特产,有活血化瘀、缓解疼痛之效,一般是男子拿来行房事中用,夏季亦可防蚊虫叮咬。」 花酌顿了一下,赶紧把木盒盖上了,脸上略红,「哦,这样啊……那代我谢过你家阁主。」 婢女点点头,又道:「阁主还说这类东西通常耗用较快,因此特地为公子准备了一箱,等走时带上,也不算什么贵重东西,还望公子收着。」 耗用快。 还特地准备了一箱。 花酌心情复杂,「……那阁主真是有心了。」 婢女毕恭毕敬,「公子不必客气。」 我没客气! 婢女又道:「还有一事,方才盟主说要晚些时候再过来,让公子先用饭,不必等他了。」 花酌愣了下,道:「他已经回来了?」 「是。」婢女道。 花酌问:「那为何不过来,去哪了?」 婢女恭恭敬敬,认真答道:「阁主相邀,正与盟主参观卧房。」 嗯?! 一辆婴儿车开过…… 第37章 暗道 花酌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参、参观哪里?」 婢女字正腔圆:「卧房。」 卧房有何好参观的?! 花酌感觉头有点晕,总觉得还是去看一看比较好,便叫婢女给他带路。 来到院外,整座院子的大门紧闭,影卫正在门口守着,见到花酌出现在这,颇有些意外。 「季萧在里面?」花酌道。 影卫点头,见他有意往里走,赶忙劝阻道:「夫人,您还是别进去了,里面的东西不适合您看……您再等等吧,盟主过会儿就出来了。」 花酌奇怪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影卫正要开口,院门内却忽然传出动静,那声音窸窣而细小,却极其密集,起初听来还离得很远,到后来逐渐靠近,仿佛潮水般的涌过来。 密密麻麻碎点触地似的声音毫不间断的传来,听来竟令人头皮发麻,忍不住的汗毛倒竖。不过几息的功夫,这声音便由地面蔓延到了墙壁和门板上,仿佛有什么东西煳满了整个院壁,在看似静谧的门后隐隐作祟。 影卫来不及作答,迅速带着花酌后撤了几步,紧接着,木质的门板便发出了刺啦刺啦细小而尖锐的声响,紧密而琐碎的重叠在一起,抓心般的刺耳。 沉重的朱漆门似是即将承受不住,竟岌岌可危的晃动起来,门板下方先是出现了一道微不可查的裂隙,随后不断的扩大、拉伸、蔓延,形成了一道鲜明的裂痕。细长的虫脚从裂口中爬出,源源不断,硬生生将裂缝堵成了密密麻麻蠕动的黑色。 花酌脸色倏地白了,影卫及时挡在他身前,却掩盖不住那木板刺裂和虫子爬动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 紧接着,大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虫子啃噬得四分五裂,彻底碎成了一地残渣。就在大门倒塌后的瞬间,一道人影绕过密密麻麻铺满了半个院落的黑虫,忽地从院中跃出来,将花酌按到怀里。 「别看。」季萧沉声道。 暗沉沉的庭院内,陆秋月就站在院落中央,唇边翕动念着什么,涌动便的虫群没再靠近,正停在了门口,没有溢出一只。 花酌背对着院门,面色惨白,肩膀略微发抖。季萧便直接将人抱起来,吩咐影卫与陆秋月说一声,带着花酌直接回了房。 回到屋里的时候,花酌的脸色已经缓和了不少。 季萧将人放到榻上,花酌整个人还缩在他怀里,缓缓做着深唿吸,一只手掌搭在季萧肩上轻轻拍着,嘴里小声念道:「没事了没事了,我没事……」 不知是在宽慰季萧还是在宽慰自己。 季萧眸底一软,将他抱紧了,顺抚着他的后背,低声道:「不怕了。」 花酌又沉沉唿出口气去,小声道:「都说了没事……我还不至于那么不禁吓。」 季萧还在顺着他的嵴背安抚,花酌便干脆蹭在他怀里没动,心有余悸道:「刚才是怎么回事?那个院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虫?」 季萧道:「是陆阁主养的,只在天黑以后才会出来活动,所以叫我去看。」 花酌头皮发麻,「她……她养的?!」 年纪轻轻一个姑娘家……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76页 季萧将被子拉过来给他盖好,继续抱着他,解释道:「宽地多虫,扶影阁的人又擅蛊,养虫自然不稀奇。」 花酌幽幽道:「所以说,你就是去参观这个的?那个婢女也真是太会说话了……」 「她说了什么?」季萧道。 花酌苦大仇深道:「她说阁主邀你去参观卧房。」 季萧勾唇,补充道:「是卧房地下的石室。」 花酌又被震惊到了,「方才那间院子真是她的住处?她把虫子养在了卧房地下??」 季萧点头,「是。」 花酌精神恍惚……这是什么天纵奇女子? 季萧淡淡道:「陆阁主御蛊之术纯熟,方才也只是为了演示给我看,不会让它们伤人的。」 季萧顿了顿,又道:「蛊虫在人的操纵下,能在暗中搜寻气息,成群的蛊虫破坏力也极大,如果遇上夜间行动,可以发挥很大作用。所以若是必要的时候,我兴许会借来一用……但保证不会叫你看到。」 花酌抿嘴笑了下,「嗯」了一声。 季萧又搂着他缓了一会儿,见他脸色彻底缓和过来,才起身叫人来将饭菜重新热一热,顺便看见了桌上那只精巧的木盒。 花酌咳了一声,眨眼道:「这是陆阁主叫人送来的东西。」 季萧将木盒打开,淡淡的香气随之逸出。 「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用的吗?」花酌略带暗示。 这东西在沿途时影卫便买来给他看过,季萧一目了然,淡然将木盒盖上,放到一边,道:「知道。」 花酌见到他毫无反应,不甘心道:「真的知道?」 季萧明白他在想什么,瞥了他一眼,「你不必多想,我没打算做到那一步。」 花酌愣了下,反应过来,诧异道:「为何?」 季萧不咸不淡道:「男子做这个要忍受很大痛苦,就算用了膏药,也不可能毫无痛觉,只能缓解一二。就你现在的身体,你自己应当十分清楚,折腾两下就这疼那疼,能受得住这个?」 花酌瞪大眼睛,「你没做怎么知道我受不住?」 「等真受不住就晚了。」季萧淡漠道。 花酌疑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以后,这辈子,就都不做这个了?」 季萧皱眉,「不做便不做了,你身体要紧还是这事要紧?」 花酌难以置信道:「不是……那你这辈子,就,就不会觉得遗憾么?」 季萧挑了挑眉。 花酌较起真来,「况且,你不做那事,作为我男人,难道就不觉得愧对于我?你那处那么厉害,不用一用,难道不是浪费了么?」 季萧一时竟挑不出从哪骂他。 忍了半晌,季萧头疼道:「你以为我不想么?!我不也是为了你好?!这种伤身之事没必要非得做!你若是个女子也就罢了,可男子与女子本就不同,万一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花酌哑然,想想又觉得匪夷所思,奇怪道:「我能出什么好歹来?别人家两个男子都行,我怎么就不行?我还没听说过哪家正经夫妻,因为这事被弄死在床上的。」 季萧太阳穴狠跳了两下。 拗不过他,季萧平静了半天,终于勉强松口,「这样吧,等以后你恢復了仙体,保证不会伤着,我们再议这件事。」 花酌骇然,「那不是还有四年多?!」 季萧瞥了他一眼,「不算很长。」 「不算很长??」花酌有些崩溃。 这时有下人敲门,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摆好后便退了出去。 季萧无意再讨论这个话题,叫他过去吃饭。 这事一时说不通,花酌瘪瘪嘴,也只好暂时暂时就此作罢。 歇息了两天,这日清早,季萧便带着花酌进了城。 两人在出发前都乔装打扮过,季萧事先准备了易容用的面具,花酌则直接用法术变回原貌,衣着依旧是按照商人模样打扮的,通过了盘查以后,直接前往先前约定好的地点找人。 宽云城内的守卫果真如先前所说的那样严格,街上的巡逻兵随处可见,季萧拉着他进了一家扶影阁名下的商号,先前派来的两名影卫已经在此处等候了。 季萧道:「可查出什么了?」 影卫道:「回禀盟主,不曾有何发现。」 季萧并不意外,道:「先去城西看看。」 魔教总共分为两座,一座在城外,季萧前两日已经去探查过了,没看出什么异样,还有一座则是在宽云城城西。 影卫道:「那边属下已经去过了,暗室也已经找到,但里面的东西已经搬空了,看起来已经许久没人住过,没发现什么线索。」 但季萧仍觉得有必要一查。 好在城西那一片的守卫不算严瑾,四人在青天白日里从魔教的后门进去,竟没有被人发现。 「这魔教看起来倒挺阔绰的……」花酌在教里转悠,看得新鲜。 季萧拉着他,「别乱转,跟紧了。」 几人先按例将魔教上下查看了一遍,影卫又将那处发现的暗室指给季萧看。 暗室处在一间仓库的地下,位置很偏,机关也十分隐秘。整间暗室的面积很大,几乎与地上相仿,点了几盏烛火才能勉强照清暗室的全貌。里面的东西依影卫所言,基本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满目狼藉。 影卫先前来的时候,连暗室的墙壁也没有放过,全都一处一处摸索过了。
第77页 季萧径直走上台阶,脚下的石面刻着奇怪的图纹,上面只摆了一个空荡荡的玉案,看样子应当是摆过什么重要的物件。 花酌一眼看到了角落中的一株盆栽,那盆栽长得足有半人高,已经完全枯萎了,花朵黑黄得看不出本色,蔫头巴脑的低垂着。 花酌奇怪道:「这不是『逢雪』吗?」 季萧走过来,看了眼那与平常所见无异的盆栽,问道:「怎么了?」 有旁人在场,花酌便隐晦道:「这花我以前见过,不是什么特殊品种,但在这边就极少会有……这一盆不知是哪来的,这个地方根本没什么灵气,不然就算没人照料,这花也能活得好好的。」 季萧皱了皱眉,正想上前仔细看,却被花酌拉住了。 「这花无毒,但是花根有毒,里面的土壤也碰不得。」花酌道。 季萧将目光定在花盆上,转身从影卫腰间抽出长剑,直直扎入盆中,将已经干涸的土块挖出来。 除掉泥土,花盆中央的特殊之处便显露了出来。木质的花盆中间下凹,有一颗螺旋状的铁块,显然是一道开关,连通着掩藏在地下的秘密。 季萧没有选择用手去拧动铁块,而是掏出匕首,将刀尖正抵在上方。 没想到那块看似坚固的铁竟是松动的,只稍一用力便下沉了一截,瞬时触发机关,「铮」的一声弹出爪状的尖锐利片,狠狠勾住了匕首的尖端。 花酌心惊了一下。 这若是动手去拧,怕是整个手掌都得扎透了…… 季萧运起一股内力,以极其精妙的力道缓缓转动匕首,底下的铁块也随之扭转,玉案后方的墙壁隐隐传来动静。 紧接着只听一声轰然,沉重的墙壁打开,显露出里面黑暗深邃的通道。 第38章 移花接木 「这里面还真的别有洞天啊……」花酌惊讶的看向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季萧紧盯着那黑漆漆的甬道,道:「猜的。魔教既然有心生事,就一定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既然其他的地方找不到,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在这里。」 两名影卫从壁上取了烛火,顺着深不可测的甬道探进去,季萧便与他在这里等。 花酌又忍不住问:「你先前,是怎么确定魔教就在宽云城的?」 季萧将匕首归入鞘中,淡淡道:「起初我也不确定,后来若不是魔教自作聪明,假造声势,我也不会怀疑他们还在宽州。」 「还有一点。」季萧道,「我怀疑,魔教在与宽王合谋。」 花酌一愣,「宽王?」 季萧点头,缓缓道:「若真如此的话,也就有理由解释魔教先前为何要假造声势。魔教的人并不傻,应当知道那么做会引人怀疑,但若是不做出他们不在宽州的假象,朝廷就有可能寻得藉口,对宽王发难。」 花酌疑惑不解,「可,魔教与宽王联手,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切都太巧了。」季萧道,「先是京城的流言与流入中原的魔教子弟同时出现,再到贡品被劫,致使百姓对皇帝颇有微词,哪点不与宽王有关?加之国师所言,宽王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他明面上是借着贡品一事增强守卫、提防魔教,实则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固土,将整个宽州严密的封护起来,背地里做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否则,他若当真有心防备魔教出现,我们又岂能在白日里躲过官兵巡护,在魔教老巢中来去自如?」 季萧摩挲着手中的匕首,继续道:「所以说,魔教既是在替宽王做事,就一定还在宽云城中……就在宽王眼前。」 花酌惊得不知该说什么。 季萧走到暗道内,蹲下身看了看,道:「这里没有人经常踏足的痕迹,这条路应当是通向外面。几个月前劫贡之事发生时,魔教应当就是从这里悄无声息的挪了地方。」 过了半个时辰,影卫回来了,道:「盟主,这条暗道深不可测,大致通向东边,我们走了许久都没走到尽头,便先回来禀报一声。」 花酌异样道:「向东?」 这座楼本就在城西,暗道向东,说明魔教根本没出城。 按理说,教派的暗道通常都是为了防备紧急情况修建的,多是通往人迹罕至的荒凉之地,而魔教这条却恰好相反,直通向城内。 修建暗道本就是个大工程,魔教这条还修得极长,看样子也不是临时挖的,不知是从何时起就已修好了。 季萧眸色发冷,嗤道:「他们还真是蓄谋已久……」 花酌隐隐担忧,「那现在怎么办?魔教与宽王联手……那与我们敌对的岂不成了宽王么?」 季萧冷静道:「先找出魔教再说,等出城以后,再派人给国师送信。」 探清暗道需要耗费的时间太长,季萧便没再多留,将余下的事情交给影卫,带着花酌先回了扶影阁的商号。 直到天黑以后,影卫方才回来。 季萧坐在院落中,问道:「可摸清了?」 影卫点头,一五一十的禀报导:「那暗道尽头乃是一道石门,开关应当在另一边,属下没法打开。但根据大致的方位,暗道通向的乃是城东一处烟花柳巷,地上似乎是一家赌场。」 季萧皱眉,「赌场……」 影卫又道:「那家赌场属下也去探查过了,单是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家普通的赌场。」
第78页 季萧瞭然的点头,站起身。 影卫见他要走,忙道:「盟主,还有一事。」 季萧淡淡道:「说。」 影卫从怀里掏出四五本厚厚的话本,恭敬的递过去,新鲜道:「盟主,宽云城这边的还带插图。」 季萧冷着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话本收起来,转身回房。 花酌见他进来将桌上那把匕首拿走了,忙问:「要出去?」 季萧将匕首放在袖中,道:「暗道通向的是城东一家赌场,我过去看看,你待在这里别乱跑。」 花酌起了兴致,「我也去!」 总归他们是去暗探,又不会与人发生争斗,何况还易了容,没人认得。 一见着季萧皱眉,花酌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装作委屈道:「宽云城里可有魔教潜伏,你就放心让我一个人待在这么?况且我现在用的还是原形,这么好看,你就不怕别人把我……」 「行了!」季萧头疼的打断,横了他一眼,「过来。」 花酌美滋滋的跟上去。 城东的那条街果真是个寻欢作乐之地,尤其入夜以后,衣衫轻薄的艷丽女子当街揽客,喝醉了酒的中年男人推推嚷嚷,三五成群的青年人在街角掷板赌钱——对于不甚富庶的宽云城而言,这里应当是夜里最过杂乱喧闹的地方了。 影卫藏在人群中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季萧带着花酌进了那家赌场。 夜里的赌场比白日更加吵闹嚷乱,季萧拉着他,尽量避开周围的推挤,停在角落一张赌桌前,借着人群的遮挡,审视着屋内。 花酌凑在赌桌前看得起兴。 旁边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见他只是看着,自来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门嗷大:「小兄弟,不赌两把啊?」 花酌摇头,答道:「今日出门忘了带钱,就看看。」 「嗨,没带钱没关系。」男子不甚在意,随意在他身上扫了两眼,好心告诉道,「这里下注能拿物件抵,譬如你这玉佩就可以。」 花酌摸了摸那块玉佩,护在手里,隐隐炫耀道:「那不行,这是内子送的定情信物,不能拿来赌的。」 「行吧。」男子似听非听,见着开局了,忙将关注点转移到赌桌上,伸手往上押钱。 「过来。」季萧瞪他一眼,头疼的拉着他往赌场二楼的方向走,轻斥道,「这什么地方,就跟人随便说话?」 花酌憋着笑。 赌场内一般分为两层,一层是平民百姓赌小钱的地方,另一层自然就是供有钱人挥霍的地方。 楼梯口处站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是负责收钱的——无论赌不赌,哪怕只是上楼参观,也得交一两银子。 季萧带着他上了楼,二楼没有一楼那般拥挤吵闹,却也没好很多。 花酌跟着他没走几步,便觉得余光里有一道锐利的视线盯在自己身上,下意识的想要去看,掌心却被季萧用力捏了一下。 季萧不动声色的替他挡住那道视线,低声道:「别回头。」 两人状若无事的走近赌桌,季萧一面往里押了二两银子,一面余光警惕的注意着那边的动向。 花酌知道他们被人盯上了,忍不住觉得紧张,紧挨在季萧身边,小声道:「现在怎么办?」 季萧面色如常,只是握紧了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余光瞥到角落那人朝身边的人吩咐了什么,季萧仍旧泰然自若的赌了几局,从这个赌桌换到另一个赌桌,接连换了三桌,才带着花酌离开。 那些人始终没什么动作,两人很顺利便离开了赌场。 花酌疑惑不解道:「他们为何盯上我们?」 季萧瞥了他一眼,道:「小点声,有人在后面跟着。」 街上人多眼杂,花酌忙降低了声音,小声担忧道:「是不是因为我好看?」 「他们不敢在有人的地方动手。」季萧没理他,脚步不疾不徐的往前走,淡淡道,「我们现在不能回商号,先去找家客栈住下,引他们过去。」 两人在一条还算安静的街上找了家客栈,装作只是平常旅客的模样,交了银子上楼进屋。 关上房门,花酌问道:「赌场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季萧在桌边坐下,淡淡道,「不过,极可能与你有关。」 「与我有关?」花酌诧异道,「为何?」 莫不是真因为长得好看? 季萧看着他,沉静道:「还记得暗室里那盆花么?」 「你当时说,那花若是没有灵气,便无法成活。说明在魔教离开以前,那间暗室里曾有过灵气,而现在却没了。」季萧语气平淡,「我曾经听说,魔教中有一位巫师,专擅神异之事,先前暗室中的灵气,说不定就与他有关。」 花酌理解过来,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他们盯上我,是因为我身上的灵气?」 季萧看了他一眼,「只是猜测而已,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了。」 「而且方才盯上你的那个人,他的身上有纹身。」季萧沉声道,「那纹身和一般的魔教教徒不同,他的一直到脖子,以及左脸上……都有。」 花酌愣了一下。 季萧眸色深了深,缓缓道:「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巫师。」 花酌哑然,难以理解魔教盯上他的灵气能干什么,顿了顿又问:「那方才那些跟踪我们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第79页 季萧眯了眯双眸,淡然道:「既然已经确定了魔教与宽王联手,此事就得从长计议。我们暂且不能打草惊蛇,等会儿找个机会,逃走就是了。」 「逃走?」花酌一时没想明白,稀里煳涂道,「那我们把他们引过来做什么?」 季萧平静道:「只是为了不惹魔教生疑而已,如果方才刻意甩开他们,反倒会引来麻烦。」 季萧又补充了句:「而且我说的逃走,也不必你自己逃。」 花酌还没明白过来「不必自己逃」是什么意思,季萧便已经将起身将屋里的烛火熄了。 屋中瞬时陷入黑暗,花酌正要说话,季萧便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嘘,熄了灯至多再过一刻,那些人便会进来。」 季萧将两人的外衣脱了,把他拉到床上,装作已经歇下的样子。 花酌仰头望着床顶,知道那群人等下会闯进来,不由得有些紧张,整个人绷得僵直。 季萧捏了捏他的手腕,轻声道:「害怕?」 花酌看着他,点了下头。 季萧没说什么,只是缓缓压了上来,手掌虚托在他的脑后,低头极轻的将他吻住。 花酌懵了一下,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唇角弯了弯,声音被他吻得有些模煳不清,小声发问:「季盟主,这么严肃的时候……做这个合适么?」 季萧没回答,两人就这么轻轻的吻了一会。 片刻之后,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季萧停了动作,手臂渐渐的将人搂紧了。 花酌顿时紧张感又回来了,忍不住屏住唿吸缩在季萧怀里。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在寂静中发出震耳的响声,季萧将怀里的人抱起来,屋内并不宽敞,不过转眼的功夫,那四名不速之客便冲到了他们眼前,手上只拿了钝器和麻绳,显然是想要活捉。 季萧佯装被他们逼退,最前面那名男子试图朝他们扑过来,却直接挨了一脚,向后倒去。 季萧趁机无路可逃般的抱着花酌跳了窗。 落到地面的瞬间,花酌发现两名影卫早就在下面等了,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季萧抱着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绕到拐角,然后轻功一跃,上了房顶。 花酌缓了口气,站在房顶上往下看,发现两名影卫正撒丫子狂奔。 那四名魔教喽啰兵武功不济,此时才刚从二楼的窗户中跳下来,攥着手里的棍棒,自以为认准了方向,朝着影卫已经模煳的背影追去。 花酌精神恍惚:「……」 真是……好一个移花接木。 影卫:上午走了十万步,下午替盟主逛赌场和盗版书摊,晚上回来还要跑一千米冲刺,这么多章了直到现在还是不配拥有姓名,他妈的!为什么! 第39章 只是没说而已 「你说的不必自己逃,原来就是这么个意思啊……」花酌心情复杂。 季萧怕他摔下去,用手臂将人护着,道:「回去吧,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城。」 花酌点了点头,又被他抱了下去。 翌日,待两人回了扶影阁,季萧便写信派人联络国师——如今他已然确定魔教就在宽云城内,因着多了一个有谋反之心的宽王,武林盟不好插手这档事,也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提前在暗里与各个门派联络。也正好国师如今正在与宽州相邻的锦州,若是收到信,用不了几日便能给出回应。 关于那晚魔教的跟踪,季萧隐隐觉得他们并不会就此放弃,虽然魔教针对的未必是花酌身上的灵气,但此事一来有关花酌的安危,二来事关魔教秘密,轻忽不得。 倘若魔教真的有意紧追不放,通过宽王的人,也断然能得知他们已经出城的事,有一定可能在三日之内追来。 但也仅仅只是可能。 如今外面风声正紧,宽王未必会准许魔教的人出城,一旦他们惹是生非暴露了身份,到时就会变得难以收场。 季萧亲自带人在城外守了三日,三日过后,果然未见到有魔教的身影出城,于是便留了那十六人继续在城外看着,自己先回了扶影阁。 季萧推门进来,便见到花酌正趴在桌案前写写画画,不知在做什么,地上丢了一堆废弃的纸团。 花酌见着他回来,忙敛了桌上的东西,走过去关切道:「怎么样?见到魔教的人了吗?」 花酌拉着他往里屋走,「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季萧跟着他走,便见他爬上床,从床头隐秘的暗格里掏出三本书递过来。 季萧看着那封面上的字,眉角狠抽了一下。 花酌很认真的一本一本指给他,解释道:「这个是图册,这个是文字讲解,这个呢,图文都有,写得很详细。」 季萧额角直起青筋,忍着脾气问:「你哪来的这种书?」 花酌摸摸鼻子,「前两日你不在的时候,我叫影卫带我去附近的小镇上逛逛,顺便买的……」 季萧难以理解,「你买这干什么?!」 花酌咳了下,悻悻道:「我这不是怕你不了解,所以特意买来给你看看么……」 花酌循循善诱,「这上面什么都有,写得很清楚,你可以仔细看看。这上说只要方法运用得当,两个男子做那事根本不成问题,你……」 「闭嘴。」季萧隐隐头疼的打断他,瞪他一眼,「这些我都清楚,用不着你这么操心。」
第80页 花酌无辜的看着他,「……真的清楚?」 季萧忍了忍,冷声道:「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了,做这种事多少会伤身,特别是第一次,根本没法避免。如今魔教未除,我事务繁多,你身体又不好,就这么随随便便乱来,回头生了病谁来照顾你?」 花酌一时噎住。 他也没说要随随便便的来,只是有心想劝一劝那四年之后的事…… ……若真等到那时候,他说不定已经整□□自己不念不想,逼得足够出家了。 季萧眯了眯双眸,又道:「还有,我知道你在这个时期,难免总会惦记这种事,这点我能理解……你若是想做什么,直说便可,除了像你方才说的那样,其他我都可以帮你。」 花酌默不作声,心道其实就算他不在这个时期,恐怕也会惦记这事…… 季萧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将那几本书扔到了角落,转身过来解他的衣带。 花酌愣了下,下意识的用手去挡,「干什么?」 季萧蹙眉,「别乱动,抓紧时间,我等会还有事要忙。」 花酌瞪大眼睛,还没想明白,便被窘迫的被压到了床上,干巴巴道:「可……现在不是才上午么?」 季萧嫌他事多,仔细将床幔放下来,皱眉反问:「那不然还能怎么办?」 季萧看了他一眼,「要不是顾及你难受,你以为我乐意这么做?别人谁家正经夫妻,会在青天白日里行这种事。」 花酌忽地闷哼了一声,声音略微喘息起来,无奈解释道:「可我方才……也没说难受啊……」 季萧并不怎么信,俯身揽住他的腰,向下瞥了一眼,「只是没说而已。」 花酌噎了下,脸直接红了。 两个时辰以后,花酌浑身酸软的躺在那里。 季萧简单替他擦洗了一下,因着错过了午饭时间,便叫下人去将饭菜重新热一热。 关上门后,季萧脚步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朝书案的方向走过去。 案面上被花酌弄得有些凌乱,地上乱七八糟丢了不少纸团。季萧随手捡起来一个,打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不知是什么的符文,按着特殊的形状排列开来,不知其意,是个写残了的半成品。 季萧转而看向桌案,伸手拨开那些胡乱铺陈着的宣纸,露出了藏在底下的书。 ——是那本先前见过一眼的硃砂色无字书。 季萧眸色沉了沉,将手中的纸攥紧了。 过了片刻,下人敲门,将热好的饭菜端了进来。 季萧用宣纸将那本书重新掩好,面无表情的走到里屋,见花酌侧身躺在那里快要睡着了,皱眉碰了碰他,道:「先起来,吃完饭再睡。」 花酌不太想起,懒懒道:「不饿,不吃了……」 季萧没办法,只得将饭菜都给他端到床头来,再将人拉起来,和往常一样一口一口餵着。 餵完以后,季萧才让他重新躺下,掖好被角,淡淡道:「我先去处理事情,晚点回来。」 季萧在他额上轻吻了下,起身走了。 然而这日深夜,影卫忽然传来急报,说有辆马车秘密出城。 宽云城这段时日规定了不准夜里进出,城门早就落钥了,能在此时出来的人,断然与宽王有关。 季萧忙赶了过去,骑马抄小路追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驶往的方向乃是山间一片树林,漆黑的夜里,整条路上毫无光亮,只有车上挂着两盏昏黄的灯笼,在隐秘的小路上行进。 因着小路弯绕颠簸,马车走得并不快,季萧为了避免惊动车上的人,并没有跟得太近。在马车进入树林以后,他特地绕到了前路,隐藏了气息,在一棵茂密的树上等着。 季萧不动声色的将怀里一只小盒拿了出来,待到马车路过时,看准时机打开盒盖,将里面的东西甩了出去,精准的落在车顶。 ——那是一只极小的蛊虫,是他几日前向陆秋月借来的,原本是想用在魔教身上,如今倒是作了别的用途。 马车驶入了树林深处,季萧放了那只蛊虫跟踪,也就不必再费力去追,只需慢慢寻路跟上即可。影卫不过多时也从后面跟了上来,几个人按着盒中另一只蛊虫的指引,慢慢往树林深处走。 马车的目的地不知通往何处,竟向着深山野林的方向越走越偏,他们跟了近半个时辰,才在荒无人烟、树木密集的地方找到了那辆停靠的马车。 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车上的人不知去了哪里。 影卫在四周查看过后,过来禀报导:「盟主,前面有一条小路,被枝叶遮挡得很隐秘,只容一人通过。」 季萧眯了眯双眸,道:「在这守着,他们天亮之前定会离开。」 清晨的时候,有人敲了敲房门,花酌还在睡懒觉,尚未起床,听见动静丝毫不想理会,翻了个身继续睡。 过了片刻,房门「砰」地一声被打开了,花酌一个激灵,赶忙从床上坐起来。 白逸步履悠闲,闲庭信步般的走了进来,目光嫌弃的将房间打量了一遍,悠悠坐到了桌前,身后还跟着一个随手关门的寒舟。 花酌和他对视了半晌,不见有下人进来侍候,于是迟缓的发出疑问:「……您这次,又是偷偷摸摸过来的?」 什么叫偷偷摸摸! 白逸一拍桌子,当即发怒。
第81页 寒舟熟练的拦住他,笑道:「小逸身份特殊,不便叫人知道。我们昨日收到了季盟主的密信,谈完正事便走。」 白逸扬扬下巴,瞪他,「他人呢?」 话音刚落,季萧便推门进来了。 「国师?」季萧有些意外。 「清昀……」花酌此时还没起床,头髮睡得有些乱,被吵醒不说还被国师给凶了,可委屈的看着他。 季萧走过去,将他略微散开的领口拢好,轻声道:「我和他们有要紧事要谈,你先起床洗漱。」 花酌只好不情愿的点头答应。 季萧转身带着白逸和寒舟去了书房。 书房之内,房门紧闭,屋外没有留人,白逸轻抿了口茶,问道:「听说盟主查到魔教就在宽云城中,可是真的?」 「是。」季萧淡淡道,「我前几日在城中探查,发现了魔教的密道,一直通往城内一家赌场地下,魔教那些人如今就在其中。」 白逸道:「那盟主可有办法将他们引出城么?朝廷和锦王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只差一个合适的罪证,我们便能出兵攻打宽州。」 因着先前的流言影响过大,百姓的舆论已然将皇室的威严推到了风口浪尖。当今皇帝优柔寡断,担心若是此时发兵,会引得后人诟病。 「这恐怕有些困难。」季萧沉默了下,道,「不知国师,可听说过魔教的巫师?」 白逸皱了皱眉,「巫师?」 季萧将那日被魔教跟踪的经过和猜测给他说了一遍。 白逸想了想,道:「脸上有纹身的人,我倒是知道一个……不过就是个妄想得道成仙的凡人罢了。听你的描述,倒是和那个人很像,为了花酌身上的灵气也不是没有可能。」 季萧蹙眉。 「若真有此事,盟主还是小心些为好。」寒舟道,「仙者的灵气与天然的灵气不同,可以拿来炼丹炼药,但会大耗体力与精血。到时若真叫花酌兄落到那种人手里,后果可不堪设想。」 季萧点头,冷声道:「那日之后,我特意在城外蹲守了几日,但并未见到魔教的人追出来……想必是宽王有令,限制了他们出城。」 「不过就算是限制,应当也只是限制魔教那群虾兵蟹将吧……魔教中有地位的人,应当不包括在内。」白逸敲着桌面,仍是惦记着出兵的事,思忖道,「盟主不妨带花酌再往城中一趟,若是运气好,再碰上那人,说不定就能将他引出来。到时朝廷有理由攻打宽王,盟主也抓住了魔教群首,一举两得。」 季萧皱眉,果断道:「不妥。」 「为何不妥?」白逸疑惑道。 寒舟一言难尽的看着他,道:「如今宽云城是宽王和魔教的地盘,他们上次去过一次,就已经被魔教记住了。何况我方才刚说过那人危险,你还叫盟主带着人去当诱饵……岂能妥当?」 况且花酌是个什么水准的仙,在场的三人都再清楚不过。连个稍微强壮些的凡人都打不过,谁会安心让他去诱敌…… 白逸一时陷入沉默,不禁埋怨起来。 ……个废物。 第40章 煮熟 寒舟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道:「不如换我去吧。妖和仙的灵气相似,且那些人没见过我,我有把握能将他们引出来。」 白逸皱眉,想也不想道:「不行。」 寒舟笑道:「为何?」 「那么危险的地方,你趟这浑水干什么?」白逸直言不讳,「何况如今人界的仙、妖稀少,短短几日内出现两个,断然会惹人生疑,不能去。」 寒舟笑而不答,没有再提。 此事暂且不谈,季萧转移了话题,道:「还有一事,昨夜子时,有辆马车秘密出城,我若没猜错的话,车上的人应当是宽王。」 「宽王?」白逸面色严肃,问道,「你可知他去了何处?」 季萧冷声道:「城外向东二十里山林处,他在那里养了私兵。」 白逸眸色一厉,怒道:「我就知道!」 宽王自打皇帝登基以来就不甚安分,这段时间更是直白的向朝廷挑衅——果不其然是在背地里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早就谋算好了要造反! 「盟主可记得那地方的具体位置?」白逸问道。 季萧点头,「那处地形复杂,弯路很多,国师若是想去,我可叫手下亲信带路。」 「好。」白逸一口答应,「今晚就去。」 季萧又不免问了一句,「那处私兵,国师打算如何处置?」 若是直接派人突袭的话,宽州毕竟是宽王的地盘,且不知私兵究竟人数多少,贸然进攻,只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要是走流程,让朝廷派大臣来查,寻个正当理由进攻,耗费的时间又会太多…… 白逸抿了口茶,冷冷道:「至多几万兵将罢了,凭本座一人足矣。」 季萧顿了一下。 纵然是上古神兽后裔,也不可能荒唐到有以一敌万的能力,寒舟怕他做傻事,忙问道:「你要干什么?」 白逸冷笑,「本座隐身过去……只要投毒于饭中或井中,死不了几万,也能损个几千。」 寒舟:「……」 也行。 白逸拉着寒舟站起身,道:「今晚子时,就请盟主派人带我们过去,现在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等等。」季萧起身道,「在下还有一事,想请教国师。」
第82页 白逸道:「什么事?」 季萧沉默了片刻,才抬眸开口问道:「敢问国师,这世上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人与仙同寿?」 屋内一时陷入安静,白逸诧异的看着他。 寒舟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盟主……」 白逸打断他,直截了当道:「你和花酌都是傻子么?」 白逸瞥他一眼,继续道:「长生骨为何名为长生骨,你们就不仔细想一想么?你们以为本座把这东西送给你们是干什么用的?难道还是摆来看的不成?」 季萧怔住。 不等他缓过神来,白逸又道:「将长生骨置于银器内,大火烧炼三个时辰,煮熟以后,配温水吞服,往后三日内不得运功,记住了?」 煮熟? 寒舟咳了下,解释道:「此事……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事实的确如此。」 「不过有一点,你要切记。」寒舟严肃道,「长生骨世间难得,以此法服用后,可以使肉身化作仙骨……但也并非是谁都可以。若是普通的凡人服用,断然会使仙气引胀,经脉逆行,直至爆体而亡。小逸之所以将这个给你,是因为你常年习武,内力深厚,有一定把握能控制好它。但说到底,此事古往今来还没有人试过,会不会发生意外,我们也不能确定。」 「长生骨服用之后,三日内定然会疼痛难忍,若是忍过了便算过了,若忍不过……」寒舟皱了皱眉,嘱託道,「你要做好准备。」 季萧眸色幽深,沉声道:「好。」 「不过……」白逸将话锋一转,清冷道,「倒也有个办法,可以确保你万无一失。」 季萧蹙眉,「什么办法?」 「仙气分为两种,一种在外,可用于制敌、疗伤。另一种在内,乃是与生俱来的,运转于体内,作内调骨脉之用,生生不息。」白逸娓娓道来,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道,「若是能有这种内在的仙气,供你控制长生骨,再加上你自身的内力……就一定不会有事。」 季萧沉默了一下,抬眸道:「国师的意思是……承颜的仙气,可以帮我?」 「正是。」白逸道。 「怎么帮。」季萧冷静道。 「两种办法。」白逸一板一眼,冷肃道,「要么剔出他的骨血,温水服用,要么就和他……咳。」 「懂么?」白逸道。 寒舟偏过头去忍笑。 「行了,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盟主便自己看着办吧。」白逸清冷道。 说完也不等他答话,直接转身走了。 然而寒舟并没有着急跟上去,等到白逸已经出了门,才笑着走过来,低声对季萧道:「盟主莫要误会,小逸面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指的那个,只要是体.液就好,没有那么麻烦,盟主自己权衡便可。」 季萧眸色放松了不少,点头道:「多谢。」 寒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跟了出去。 两人走了没多久,花酌便穿戴好进来了,见着屋里没人,疑问道:「国师他们走了?」 季萧「嗯」了声,眸色深邃的盯着他。 「怎么了?」花酌见他神色不对,走过去,「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季萧敛眸,静了一会儿,转而淡淡问起,「长生骨……在你那里么?」 花酌道:「就在屋里,怎么了?」 季萧沉声道:「晚些时候给我拿过来吧,我有用。」 花酌记起先前国师所提过的圣宝之间的感应,忙问道:「做什么用?可是青灼玉有下落了?」 「不是。」季萧道。 季萧并未打算细说,抬眸看着他,又道:「还有,你这几日,待在屋里不许出去……我也有用。」 花酌有些茫然。 用什么? ……用我?! 季萧没有多做解释,错开他走向桌案,淡声道:「就这样,你先出去吧。我把这几日的要紧事处理一下,晚点再回去。」 花酌一头雾水,见他已经在桌案边落了座,无意理会自己,只好闷闷「哦」了声,不明不白的出去了。 晚上,天边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透着春夜的微凉。花酌坐得久了,脖子有些酸疼,刚伸了个懒腰,便有人推门走进来。 花酌赶紧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敛起来,还未收好,季萧已然走了过来,目光落到他旁边敞开着的书上。 花酌迅速将书合上,做贼心虚的拿宣纸盖住。 「不必藏着。」季萧淡淡道。 「我没藏。」花酌胳膊压着宣纸,表情严肃。 季萧瞥了他一眼,「那本书上的字我看不见。」 花酌噎了下。 怎么不早说? 季萧无意追究,转而问道:「长生骨在何处?」 花酌这才想起来,起身去柜子中的木匣里翻找,拿出那只装着长生骨的小盒,递给他,「喏。」 季萧接过来,垂眸看着那只盒子,缓缓摩挲着,眸色有些深暗。 花酌觉得他今日怪怪的,忍不住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魔教那边出事了?还是宽王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季萧看了看他,不疾不徐道:「昨晚,我发现宽王在城外养了私兵。」 「私兵?」花酌瞪大眼睛。 季萧毫无波澜,继续道:「如今宽州形势严峻,宽王不知何时便会起兵造反,国师今晚已经潜去查看了,尚还不知能否得手……我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快将魔教引出来,抓到宽王贼喊捉贼的罪证,好让朝廷有理由发兵。」
第83页 「目前据我所知,能将他们引出来的办法只有一个。」季萧眸色深沉,「上次我们二人进城,便已然被魔教记住了,所以这次只要我们其中一人再去一趟,便有可能将他们从城中引出来。」 只是,魔教追寻的并非是人,而是仙气,只有身具仙气的人才有机会引魔教上钩。 花酌听懂了他的意思,瞭然道:「那我……」 季萧打断他,缓缓道:「我过些天便去。这几日,我会待在这里,对外就说是病了,暂歇几天。」 季萧抬眸静静看他,「且……你也要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知道么?」 花酌没想明白,懵然道:「不是……为何是你进城?这个难道不该让我去吗?而且你这几日为何要留在这里?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季萧闻言顿了顿,视线不禁移到他唇上,眸色有些深邃。 花酌被他盯得怔了怔,没来由的紧张。 季萧眸色一顿,担心若是此时说出来会惹他睡不着觉,闭了闭眼,有些烦躁道:「……罢了,明日再说吧。」 花酌莫名其妙的被他吊得胃疼。 「你早些歇息,我今晚还有事,辰时再回来。」季萧面无表情道。 见他转身要走,花酌闷闷叫住他,「这就走了?」 季萧蹙眉,「还有事?」 花酌有点不高兴,「你来一趟,就没别的事做?」 季萧顿了一下,看向他的衣带。 花酌迅速捂住衣服,羞恼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萧看着他,「若是有什么要紧事,现在赶紧说,等到明日我可未必会听。」 什么叫明日未必会听? 花酌顿时胸闷,赌气道:「罢了,没事,我哪有什么要紧事,你走吧。」 季萧沉默了一下,还真就转身走了。 花酌盯着他的背影,做了个深唿吸,略气。 今天的花酌:我生气了! 明天的花酌:我断气了…… 白逸:将长生骨放入银锅内以清水浸泡,取葱花一把,生姜一块,八角三粒,花椒十颗,桂皮一角,香菜三片。倒入适量料酒、生抽、味精,加糖一勺,煮半个时辰直至汤汁发白,期间可另放入红枣、枸杞等。另起锅,将长生骨取出,以汤汁浸之,放入三勺酱料搅拌均匀,倒入少许油,放适量冰糖。最后待大火烧开后转为小火,收汁入味即可。 记住了么? 第41章 给个痛快行不行 昨夜下过雨,地面还是潮湿的,院落中的下人都被屏退了,影卫全部在院外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 房门悄无声息的被人打开了,花酌尚还睡着,毫不知情。只觉得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了,滚烫的气息萦绕在自己周围。 他在梦里不安的皱了皱眉,紧接着就被按住了肩膀——那力道有些蛮横,扣得他肩膀发疼。 花酌迫不得已醒过来,还没弄清状况,就被那股烫人的唿吸堵住了嘴,顿时惊诧的瞪大眼睛,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季萧身上的温度烫得吓人,炽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脸上,弄得他有些发痒。花酌被堵得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试图想要推开他,对方却纹丝未动。 肩膀被握得隐隐作痛,连口中的感觉也不甚美好,那炙热的气息近乎于掠夺,如同野兽掠食般在他唇上啃咬。他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抗议,身上的人完全不对劲,像是着了魇般的双目通红,按在他肩上的手也轻微发颤,额角上青筋暴起,似是快要失了神志,又极力忍耐着。季萧一手仍按着他的肩头,另一只手紧紧箍着他的腰,重量几乎完全压在他身上。 花酌被他吻得满脸通红,挣脱不开,又说不出话,总是分开一瞬还来不及换气,就又被残忍的堵住。 血骨疼痛欲裂,季萧抑制不住的动作粗暴起来,他眸中不甚清明,眼底的血色唿之欲出,只能以仅有的理智隐隐压制住力道,偶尔将身下的人弄得抽气,再极快的克制住。 花酌觉得自己此时简直就像只被野兽咬住的猎物,濒死挣扎中还带了那么点绝无仅有的……刺激。 从骨血中蔓延开来的刺痛和灼烧,令季萧如同一个濒死的喝水之人,拼命渴求着对方口中那点微乎其微的甘甜。虽能续命,却远远不足以让他从险中脱离。不知过了有多久,他才渐渐意识到身下的人快被自己作.弄坏了,强忍着停下来,额上的青筋几乎要裂开,紧攥着拳将脸埋在他身上,贪婪的唿吸着。 花酌脸色涨红,胸口拼命起伏的缓着气,唇上被啃得仿若滴血,眼神涣散的盯着床顶,脑子乱糟糟一片,连话都说不出来。 季萧维持着一缕的清醒,声音喑哑仿佛烫伤,在他耳边道:「我饮了长生骨……」 花酌失神的目光中露出一丝迷茫,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季萧又难耐般的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急不可耐的啃咬亲吻起来。 花酌皱了皱眉,混乱的头脑渐渐因为这一句话回了点神,模模煳煳的猜到了什么,却又不甚清晰。 他挣动了几下,费了好半晌的力气,才终于将季萧推开了一些,极不平稳的喘息着,微蹙起眉,有些迫切的断断续续道:「季清昀,你是不是……是不是……」 他不知这话该怎么问,半晌也没将后半句说出来。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眼看着那人又要双目赤红的凑过来,花酌赶忙抵住他的胸口,也顾不上他究竟为何发疯了,干脆心下一横,道:「你要么别弄我,要么……直接给我个痛快行不行?」
第84页 季萧浑身疼得几欲裂开,强撑着盯着他,眯了眯猩红的眼眸,不大清醒的忍耐道:「什么?」 花酌也没法说自己被他刺激得实在受不了了,索性羞恼的闭上眼睛,偏过头去,举着手臂在头顶的暗格里摸索了一会儿,摸出一只小木盒递给他。 季萧没有接,甚至根本没法看清那是什么,就已经等不及的将他的脸掰了回来,喉结不断的上下滚动着,汲取着那点能让他略微保持清醒的东西。 花酌有些崩溃。 就这样又辗磨了近半个时辰,季萧才勉强缓和了些,终于看清那只盒子是做什么的,攥住他那只手腕,眸色昏暗隐忍,哑声说了句:「不许……」 花酌彻底疯了。 从方才开始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时辰,他如今本就处在不堪撩拨的时期,季萧又只顾着亲吻不碰别处,这种感觉简直让他生无可恋,还不如死了痛快。 花酌又气又恼的抓住他的衣襟,眼睛也有点泛红,几乎要哭,憋屈又绝望道:「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让咱们两个都好过么?!我都快难受死了……你还顾及那些有的没的,是想憋死我么?你倒是、倒是……」 「倒是直接来啊!」花酌羞愤欲死。 季萧闻言眸色变了变,眼底顿时猩红深暗得可怕,胸口剧烈起伏,骨血中撕裂般的疼痛几乎冲破了他最后那点理智。 花酌感觉到他手上的禁锢渐渐松了,于是主动将那木盒打开,季萧被疼痛麻痹殆尽的意识也由不得他再忍耐,直接挖去了一大块脂膏…… 冰凉过后,紧接着便是滚烫的痛感。 花酌险些哭出来。 半入之后,季萧身上的疼痛有所缓和,脑中恍惚有了丝清明,渐渐缓下动作。 「承颜……」季萧唿吸粗重,紧紧着蹙眉,皮肤滚烫如灼,强忍着保持住那点清醒,箍着他的腰,哑声道歉道,「对不起……」 「我没事……」花酌疼得抽气了几声,泪眼巴巴道,「你轻点……」 季萧眸色深暗,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相比之下,方才的亲吻只是杯水车薪,眼下这个法子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暂时压制住了长生骨。虽然季萧体内源自骨髓深处的刺痛依然存在,却比方才好忍了许多倍,连带着眸中的猩红渐渐褪去,体温也降下了不少。 屋内的热气尚未消散,花酌被他折腾了一通,已经筋疲力尽了,就倦懒的靠在他怀里静静待着,什么也没问。 今日的事想必对他来说太过猝不及防,自己那般失控的模样,断然将他吓得不轻。季萧眸色深沉,正想向他解释,怀里的人却突然坐了起来。 「对了!」花酌似是突然记起什么要紧事,很认真的盯着他,嗓子还有些哑,严肃问道,「你不觉得,我们忘了件很重要的事么?」 季萧顿了顿,道:「何事?」 花酌道:「交杯酒。」 季萧一时没反应过来。 「交杯酒。」花酌给他重复了一遍,觉得这样东西和圆房密不可分,问道,「你还记得么?我们成婚那日喝了合卺酒,但是没有交杯。」 花酌似乎心情不错,想了想,又思量道:「不过现在屋里暂时没酒,你身体也没恢復……等哪日有空,一定要把这个补上。」 季萧不知该说什么好,复杂的看着他,想说的话被搅得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问道:「你身上……疼么?可有觉得不舒服?」 花酌闻言抿了下红肿的唇,幽怨的瞅他一眼,道:「……其实,那脂膏挺好用的,所以我现在……嘴比屁股疼。」 季萧顿时一言难尽,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起身道:「我去给你拿药。」 「先等等。」花酌拉住他,问道,「你呢?身上还疼不疼?等会还会发作么?」 季萧道:「还有点,不过暂时可以忍受。这三日内……恐怕会一直发作,但可以像方才那样缓解。」 花酌眼神一下变得很凄凉,道:「那不就得了……还拿什么药?过会儿还不是得被你啃掉……」 「对了,长生骨……」花酌似是才记起来,看了看他,问道,「那东西,真的被你吃掉了?」 季萧顿了下,「嗯。」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花酌眨了眨眼,莫约已经猜到了。 季萧略微蹙眉,道:「依照国师所言,长生骨可以将凡骨化为仙骨,但究竟结果如何,还是要待三日后才能知晓。」 「有可能会失败?」花酌忙问道。 季萧看了看他,「你在的话,便不会。」 花酌美滋滋的蹭回他怀里,「那这么看来,长生骨也没那么难适应啊……断然是不会出问题的。」 但季萧担心的并非是这个,替他将被子掖好了,道:「眼下虽克制住了,但也只是暂时而已,等会不知何时又会发作。方才的办法虽然有效,但我怕……你身子会受不住。」 「不然还能怎么办?」花酌撇了撇嘴,不以为意道,「我大不了就是过后多休息几日,但你若压制不住的话,可是会丧命的。」 季萧自然分得清其中轻重缓急,淡淡道,「我知道,但,也未必只有那一种方式。」 花酌愣了愣,还以为自己之前理解错了,道:「什么意思?还能有别的办法?难道不是……用仙气才能压制么?」
第85页 还是说……他身上,还有其他能用的地方? 季萧薄唇抿成一道直线,静默了片刻,道:「……我是说,我下次进去后,不动便是。」 花酌僵了下,懵然的看着他。 季萧眸色深沉,认真道:「如此一来,你这几日便能少遭些罪,夜里这么待着,也能睡个好觉,不至于被我折磨醒。」 花酌难以抑制的想像了一下那个场面,整个人瞬间如蒸熟了般的红透。 「你……你……」花酌面红耳赤,无法理解这人是如何一本正经说出这种话的,艰涩的看着他,道,「你当真觉得这样……我夜里,能睡个好觉?」 季萧蹙眉反问,「不然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季萧看了看他的表情,皱眉道:「你若是不愿的话,继续用方才那种方法也无妨。不过连续做三日,断然会伤得不轻,过后免不了要请大夫治病……宽州这边我不甚熟悉,这种病又请不得医术不精、口风不严的人,到时恐怕还得劳烦陆阁主帮忙找人。」 季萧顿了顿,迟疑道:「只是,如此一来,你的病情……免不了会被她知晓。」 花酌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只觉得头晕目眩。 咬了咬牙,花酌生无可恋的捂住闷疼的胸口,违心道:「那还是不必了……我愿,特别愿。」 季萧显然意料之外,目光难以言喻的看了他一眼,「你……」 过了半晌,季萧不知思忖了些什么,才终于勉强的点头,「罢了,也可。」 花酌被他这牵强的语气险些呛出血来,如鲠在喉的盯了他半晌,头一回觉得…… 这人若是死了,也挺干净的。 事后的季萧在绞尽脑汁考虑该怎么解释,而·事后的花酌满脑子都是嘻嘻嘻嘻…老子圆房了:) 前半章为了过审改得面目全非,凑合一下叭,发生了什么不重要,你们能脑补出来就好…[不是] 隔壁新文已开→《师兄本是无情物》双重生,双向暗恋,打滚求收藏~ ———— 红叶封衫 2瓶; 第42章 绯血石 就在短短几日内,宽州仿佛忽逢变故,守卫不声不响的比先前增多了一倍。宽云城甚至开始动工加固城门,城内风声鹤唳,人人皆知山雨欲来,百姓在路上不敢高声言论,青楼酒馆相继歇业,气氛史无前例的紧张。 紧接着,季萧便接到了国师的密信,上面所写:宽王私兵六万,大军五日内可抵。 眼下宽王秘密告破,被朝廷先发制人,两方战事刻不容缓,而宽王却显然没有退缩投降的打算,打定主意要与朝廷殊死一搏。如此一来,若非宽王头铁,就是他除了私兵外,还给自己留了后手。 国师这封信的含义,无非是想让他帮忙,尽量在五日之内将魔教抓住。如今魔教与宽王合谋,私下里还不知在研究什么邪门歪道,哪怕不是为了皇家声誉,也得为这次战役考虑,将魔教的威胁弱化到最小。 季萧本打算次日再进城一趟,只要那人再敢现身,哪怕绑也能将他绑出来。然而这日晚上,日夜蹲守在城外的影卫却又见着一辆马车在夜里出了城,周围随行的士兵护卫阵仗不小,但方向不是奔着山林去的,而是往反方向而去。 打眼看去,这马车里坐的人多半就是宽王。 如今战事在即,他不好好待在宽王府中,跑出来准是不做好事。 影卫麻利的将事情告知给季萧,然而还不等季萧赶过来,尾随在马车后方的两名影卫就被人给发现了。 ——并非是影卫失手露了马脚,而是与这辆车随行的,还有六名暗卫。 两方同行相见,竟是直接在树上打了个照面。 对方人多势众,影卫自然不宜久留,正想往回撤,后路却已经被截住了,率先冲过来的两个护卫提刀便砍。影卫挡下几招,却发现对方的武功路数偏怪得很,根本不像官家的刀法——显然都是魔教的人。 「你们是谁派来的?」对面的人大声质问。 影卫不答,专心抵挡对方进攻,不断后撤想拼出条退路来,然而到底对面人多,那六名暗卫还都是武功高手,不过多时便呈了落势。 对面的人正要将人制住,远远一把匕首突然破空而来,直接击飞了暗卫手中的剑。 影卫松了口气。 他家盟主可算是来了。 一道黑影在人前闪过,面前五个护卫瞬间被折断了手臂。季萧戴了黑色的面罩,将脸遮住了大半,只露出一双凌厉如刻的眼眸来。 接近马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灼热感忽地从体内涌起,季萧蹙了下眉,极快的解决了车边全部护卫。 这时,始终待在车内不声不响的人,也终于有了反应,掀开小窗上的帘布,用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盯着季萧看。 「大哥哥救我!」一道清亮的童声响起,急切得宛如见了根救命稻草。 季萧和影卫同时愣了下。 后面的六名暗卫高手趁机迅速冲过来,两名影卫各对一人,季萧则负责一人牵制住四个。一阵刀光剑影交错,对面六人很快就落了下乘,见势不对,转身便逃。季萧也没打算留住他们,没让影卫去追,而是转身看向那辆马车。 见着外面的打斗停了,车里的小男孩自己乖乖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这小孩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模样,样貌白净可爱,尤其一双眼睛生得漂亮,小模样极其招人疼。
第86页 他怯怯的走过来,仰起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季萧,「大哥哥,你是好人么?」 季萧眉头紧皱,觉得体内的灼热愈发明显,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冷声问道:「你身上带了什么?」 小孩子抿抿嘴巴,犹豫了一下,才慢吞吞的从怀里拿出一个泛着血红色光亮的珠子,问道:「大哥哥问的是这个吗?」 季萧见到他手里的东西,眸色微变,「绯血石?」 影卫闻言有些诧异,看了看那散发着奇异光芒的东西,「这是圣宝?」 一个小孩身上,怎么会有圣宝?且这个小孩,又为何会出现在宽王府的马车里? 季萧冷着脸,深深看了那小孩一眼,眼看着天快亮了,此地不宜多待,便没再问下去,叫影卫将小孩抱起来,带了回去。 等回到扶影阁的时候,花酌正好洗漱完毕,见到季萧身后跟了个这么点大的孩子回来,顿时一愣。 一见到人,小孩子便乖巧的小声喊了句,「哥哥好。」 花酌面色成迷,异样的看向季萧。 季萧挑眉,冷静道:「捡的。」 花酌这才放心,看了看那小孩,道:「哪捡的?走丢了还是怎么的?」 季萧道:「昨日半夜有辆宽王府的马车出城,这孩子当时就在车上。」 花酌脸色变了变,「宽王府的车?」 小孩子适时的开口:「我是被绑过去的。」 花酌闻言走过去,一靠近便觉出不对,诧异的看着面前的小孩,「你……」 季萧自然也早就有所察觉,淡漠的盯着那小孩,问起道:「你可是妖?」 小孩子毫不隐瞒的点点头,有点害怕道:「我是花妖,大哥哥呢?」 季萧没回答他,继续问:「宽王将你抓去,是要做什么?」 花酌见他跟要审犯人似的,便将小孩拉了过去,想把他领到里屋,道:「我们先进去再慢慢说吧。」 季萧却立即将花酌拉开,不准他碰那孩子,皱眉道:「离他远些,这孩子说不定和魔教有关。」 小孩顿时觉得委屈,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无比可怜。 「人家还是个孩子,你这么较真干什么?」花酌赶紧说了季萧一句,过去哄道,「别哭别哭,哥哥屋里有新做的桃花糕,待会拿给你吃好不好?」 小孩闻言瞪大眼睛,眼里充满了瑟瑟恐惧。 花酌僵了下,这才记起来,「哦,你是花妖来着……」 花酌最终还是拉着小孩到桌边坐下,又是哄又是劝,好不容易将他煳弄好后,才断断续续的听到了实情。 这孩子名叫陶霖,是个成精不到五年的桃花妖,无亲无故,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山里,数月前路过宽云城外时,意外被魔教的人碰上给绑走了。但出奇的是,魔教始终待他很好,几乎要什么给什么,平时也不会叫他做任何事情。唯有一点,便是平日里只让他呆在房间,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但就在几个月前,整个魔教忽然从仓库暗道悄无声息的潜走,带着陶霖一起,住进了宽王府地下。从那段时间开始,魔教的巫师便会三五不时的把他领到一处阴沉沉的房间,教给他一种秘术,以修习妖法为由,让他往那颗绯血石中灌注妖气。 然而幼小的陶霖能感觉到,那秘术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每每当他使用完,便会觉得浑身乏力、唿吸不畅,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有时甚至灌注的妖力过度,还会导致直接他昏死过去。 问起那道秘术是做什么用的,陶霖便更觉得害怕了。 魔教的巫师教他以术纵火,通过绯血石燃起的火焰兇悍至极,所指之处皆可燃成灰烬,不收术则无法将其熄灭。哪怕是陶霖这么点大的小妖,都可以发挥出骇人的威力,只是坚持的时间不长,往往不能超过两刻罢了。 而魔教巫师让他试手的对象,正是一片片扎成人形的稻草人,猩红如血的大火熊熊燃起时,看上去无比灼热可怖。 花酌听完顿时沉默,与季萧对视了一眼。 ——难怪宽王这么有信心,以为自己那点兵马足够抵挡得住朝廷的千军万马,原来都是因为魔教拿着绯血石,想从中作梗。 花酌又问陶霖道:「那个巫师……长什么模样?」 陶霖想了想,道:「比哥哥高一点,披头散髮,眼神很兇,左脸上画了好多奇怪的花纹。」 花酌不出所料。 看来,那日在赌场见到的人果真就是巫师。 他当时想抓自己,断然也是为了用绯血石纵火,怕陶霖这个小孩子身上的妖力不够用,想再加上一个。 季萧问道:「魔教当中,除你以外可还有其他妖?」 陶霖摇头,声音软糯道:「没有了。」 季萧道:「那昨晚,宽王和魔教是想把你送去何处?」 陶霖答道:「战场。」 花酌深吸了口气。 让这么小一个孩子去杀人……这群畜生。 季萧沉吟片刻,沉静的看向花酌,「这么说的话,魔教和宽王现在没有了底牌,断然已经方寸大乱了。」 花酌点头,想起些什么,又问:「不过,魔教的巫师应当是个凡人吧?那他当初是怎么发觉出我身上的仙气的?」 「因为他还有另一样圣宝。」陶霖软软的回答。
第87页 花酌睁大眼睛,「另一样?是青灼玉?」 陶霖点点头,「对。他带着青灼玉,所以可以分辨出不同的气息。」 花酌抬眸看向季萧。 季萧眸色深冷,嗤了声,道:「难怪当初林家的灭门案被抹得一干二净,原来是魔教作祟,再由宽王来善后。」 花酌皱眉,「如此说来……宽王果真是从皇帝登基那时起,就心怀不轨了。」 季萧冷声道:「现在已经无妨了……魔教和宽王,一个也跑不了。」 误打误撞的捡走陶霖,魔教便失去了控制圣宝的能力,宽王也没了与朝廷抗衡的资本,等到大军一到,将他们连锅端起根本不成问题。 屋里静了一阵,陶霖忽然在怀里摸了摸,将那颗绯血石拿出来,小声试探道:「哥哥们……是不是也想要这个东西?」 花酌诧异,「这东西竟然在你身上?」 陶霖点头,这玩意对于他而言就是块烫手的山芋,巴不得丢了才好,于是偷偷抬眼看着面前两人的神情,将绯血石搁到了桌上。 季萧倒也没客气,直接将绯血石收了起来,皮肤所触之处,有着隐隐流动般的灼烫,正是圣宝间相互感知而产生的反应。 「那就多谢你了。」花酌眯起眼朝陶霖笑了笑。 陶霖乖乖看他,「哥哥不谢。」 桃桃这么可爱,被这两个不会哄孩子的人养就太倒霉了,所以还是算了吧……[小声哔哔] 我这文章发展果然佛系,影卫至今没有姓名,宽王至今没有姓名,魔教至今也没有姓名,魔教头头到现在连脸都没露出来一下……哦豁~ 第43章 宽王府 问完以后,季萧便让影卫将陶霖送去了别间客房。 两人在房中用完了早饭,花酌问起道:「那孩子还那么小,以后怎么办?」 季萧并未在意,语气平淡道:「送回山里。」 本就是山中来的,送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但花酌显然另有想法,不甚贊同道:「可他是在人界修成妖的,这种情况本就少见,万一再碰上图谋不轨的人怎么办?何况他还那么小,让他一个人住在山里也不好……」 季萧挑眉,「那你的意思是?」 花酌想了想,「不如我们把他带回秋江城?」 季萧顿了一下,指腹缓缓摩挲着杯盏。 听花酌的意思……莫非是要将陶霖留在身边抚养? 皱了皱眉,季萧凝眸看着他,「你当真这么想?」 花酌疑惑,「……不行吗?」 季萧静默了片刻。 他与花酌二人皆为男子,关于子嗣方面的问题,他虽尚未考虑过,但日后也断然不会有自己的孩子……若是花酌真心想养一个的话,倒也无不可。 思忖过后,季萧面色凝重的答应下来,「也好。」 花酌略奇怪的看看他的表情,继续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们找个时间,去问问国师,看能不能把陶霖留在他那里。」 季萧一顿,「国师?」 「是啊。」花酌思索了下,觉得这是眼下最好的办法,「那孩子是妖,又天性未改,和凡人处在一起断然不习惯,回了江南还是暂时待在江雪楼为好……若是国师喜欢的话,说不定还能收他当个徒弟。」 花酌觉出他不对,问道:「怎么了?」 季萧略感头疼,复杂的看着他,「无事……我还当,你想亲自抚养他。」 花酌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道:「万清山庄人多眼杂的,我怎么抚养他啊?」 「陶霖还这么小,法力不高,现在说不定连身形都未稳定呢,更别说是隐藏气息了。若是让他待在人多的地方,指不定哪日就会被人瞧出端倪来,那样反倒还不如留在山里安全了。」花酌考虑道,「况且……我现在也没有养小孩的想法。」 「至少三年……不,十年之内,都不想养。」花酌补充了一句。 季萧抬眸,淡淡问:「为何?」 「就是不想养。」花酌抿了下唇,顺带杞人忧天道,「幸好生孩子这事我是不会,我若会的话,恐怕不想养也没辙……」 「但我也不是不喜欢小孩,你若是想的话,我们可以晚几年再说。我只是觉得,现在就咱们两个挺好的……」花酌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渐红,「我们从成婚到现在这才没多久,若是有个孩子,那不是……很碍事么。」 季萧闻言顿了下,没料到他想的竟是这个,勾唇道:「嗯。」 花酌咳了下,转而盘算道:「那,我待会儿就去问问陶霖,若是他愿意,我便去同国师讲。」 季萧点头,却继续着方才的话题,边摩挲着指节边道:「孩子的问题,我原本就没有想过,以后也不必考虑。况且,经你这么一说,养在身边……的确碍事。」 花酌噎了下,不知该说什么。 季萧依旧思忖着,抬手轻轻在他尚未癒合的唇角揉了揉,平缓道:「若是年纪小还好唬得过去,长大了,就得在他面前束手束脚,尽是麻烦……是不是这个道理?」 花酌脸上微烫,半天才挤出个「嗯」来。 季萧看着他唇角,淡淡道:「今日上过药了么?」 前几日因为长生骨的事,花酌被他折腾得不轻,不单是嘴唇一处有伤。但好在他原本是仙体,恢復得快,没惹出什么大毛病,只是难免还有点酸痛不适。
第88页 花酌讷讷道:「还没,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不妨事的。」 季萧闻言起身,看样子是打算去帮他拿药,花酌略惊了一下,赶紧阻止道:「等等,不、不必……等会儿我自己来就可以。」 他需要上药的地方可不止是唇角……大白天做这种事,怪羞人的。 季萧顿住脚步,倒是没太在意,「也可。」 花酌松了口气。 季萧又道:「那你好好歇着,有事尽管吩咐下人,莫要累着,我还要进城一趟,得先走了。」 花酌一愣,「为何还要进城?」 他知道季萧原定计划就是今早入城,但如今陶霖和绯血石已经在他们手中,那便相当于是既有了宽王的罪证,也断了魔教最后的妄想,魔教和宽王于他们来说已经没有多大威胁可言,季萧应当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冒这个险了。 季萧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应再探查一番,确保万无一失为好。」 花酌有点捨不得,跟着站起身,「那我也去。」 「不可。」季萧蹙眉,「如今城内危机四伏,处处都是宽王和魔教的人,想进城都是个问题,何况我现在要探的是宽王府,你跟去做什么?」 「可是我都待在房里几日未曾出门了。」花酌一脸郁闷,抬眸看看他,「你不说是去探查么,那应当也不会与他们发生争斗,我就像上次一样跟着你就好了,权当是散心……」 季萧知道这是又要开始使性子了,眸色幽深的瞥着他。 花酌见他没有说话,深觉有戏,于是继续道:「况且你武功那么高强,带我一个也不会……」 季萧打断他,质问道:「你是不是一日不黏人就难受?」 花酌一噎,犹豫了半晌后,竟没反驳,还狠心点了下头。 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的承认,季萧顿时不知该说他什么好,心里有点难以言喻,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妥协,「罢了……你先上药吧,等会带你去便是。」 花酌咳了下,摸摸鼻子,点头转身去找药。 如今宽云城已经不允许随意进出,此次暗探,季萧便易了容,带着他寻了个隐秘的地方翻入城墙。 眼下城中气氛正紧,寻常百姓若非必要不会出门,巡逻的官兵若是碰上形迹可疑的人,也会拦下来盘问一番。于是季萧便带他避开了人多的大街,从小路绕到宽王府附近。 「为什么不从房顶上飞过去?」花酌平日里见多了书摊上卖的武侠话本,颇有些心心念念。 那种事要等到夜深人静时分才好行动,眼下是白日,在房顶上穿梭反倒招摇过市。但季萧却没这么回答,淡淡看了他一眼,「想试试?」 花酌点点头,季萧便将他抱了起来,轻而易举跳上了面前的高墙,又从墙头极快的跃到了屋嵴之上。 耳边一阵风声,周围的景物还未来得及看清,花酌便已然感觉自己从院落中横穿了过去。院墙外横着一条窄街,季萧丝毫未作犹豫,从一队巡逻兵的背后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另一座院落中。 这一系列动作只堪堪用了几息的功夫,花酌愣了愣,环顾着周围,问道:「这是哪里?」 「宽王府。」季萧将他放下来。 花酌略懵,「这、这就进来了?」 季萧不置可否。 他在来前看过宽王府的地图,对这里的路还算熟悉,拉着花酌径直朝宽王的西院去。虽说宽云城的守卫森严,但宽王府内却并没有见着多少护卫和家丁,守卫一如既往的不多不少,对于眼下的局势而言称得上是松懈。 季萧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拉着他轻易便绕到了宽王卧房的屋顶。 整个院落内没有一个下人,屋内有人在说话,花酌在屋顶什么都听不见,季萧却能依稀分辨出两个人的声音,但具体内容却不得而知。 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个黑衣宽袍的男子从屋内走了出来,正是那名魔教巫师。 从步伐看来,这巫师似乎根本不会武功。屋内的另一人没有出来,季萧便拉着花酌保持距离,暗中跟在那人身后,一路到了一间偏僻的院子。 这院子附近,不知为何一个下人也没有,那人进屋以后便一直没有动静,季萧让花酌留在外面,自己则直接推门而入。 房间不大,屋内的摆设一目了然,但却空无一人。 衣柜前的地上,残存了几滴已经凝固的血迹。 季萧将花酌叫进来,沉声道:「这衣柜后应当有暗道,若是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陶霖所说的魔教暂居之地。」 「这里……会不会和赌场是连通的?」花酌猜测道。 毕竟宽王府和那条烟花柳巷只隔着一条街,陶霖描述时,也只提到了宽王府地下,并未提过赌场……说不定,宽王府的地下,就是赌场地下。 季萧冷声道:「有可能。」 而且,也只有这么大的空间,才能容得下整个魔教的教众活动。 花酌道:「那我们现在要进去吗?」 季萧握住他的手,「跟紧。」 花酌点头,略有些紧张。 屋内的机关并不难找,掩藏在衣柜后的暗门很快就被季萧打开了。墙壁一开启,便可见幽深暗长的阶梯直通向下,一眼不可见底。 季萧拉着他往里走,刚一进去,背后的暗门便缓缓闭合了,眼前的光亮变得极为阴沉微弱,只剩下墙壁上轻微晃动的烛火,拢着几抹昏黄不清的光。
第89页 从进入暗道开始,地上的血迹便渐渐变得明目张胆起来,似是有什么被直接撂在地上拖拽着,沿楼梯一路往深处去,留下了斑斑可怖的痕迹。 冰冷的石壁、昏弱的烛火、干涸的血迹,以及一眼望不见尽头的窄道,都让花酌忍不住提心弔胆起来。季萧感觉到他的僵硬,将人护在身后,手握得更紧了些,缓缓往里面走。 下了台阶,眼前依旧是阴沉沉的暗道,地上的血始终未曾断过,顺着窄道蜿蜒向前,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渐渐地,鼻间萦绕起了一股血腥味。 随着血味愈渐浓烈刺鼻,季萧没敢再让花酌往前走,抚了抚他的嵴背,沉声嘱託道:「站在这里不要动。」 花酌面色僵硬的点了点头。 季萧又向前走了一段,直至拐角处,那血腥味已经浓郁得近在咫尺,绕过墙角,便赫然见到了随意丢弃在角落中的几具尸体。 季萧蹙了蹙眉,确认了一眼花酌还站在原地,便缓缓朝那边过去,微眯起双眸,借着墙壁上微弱的火光细看了几眼,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面前的尸体,不多不少,正好六具。 正是昨夜逃走的那群暗卫。 进入完结倒计时啦,大概还有五六章吧_(:3」∠)_ 第44章 中毒了? 夜幕降临,这晚的月光好似裹着枯土,透着惨澹的蜡黄,将本就不甚分明的荒路野道笼罩得阴狭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憧憧黑影没入道旁枯草,一阵沙沙轻响后,浑凉的夜晚又归于万籁寂色,仿佛只掠了一阵夜风。 这一夜的宽云城好似註定不能平静,寂静中暗藏着隐隐作祟的诡秘,难以辨明的危险气息裹挟着阴伏伺机而动,仅唿吸都令人惶惶不安。 如织的暗流,顺着宽云城外悄无声息的四散开来,周密而谨慎的渗透而去,掠过草旁生出沙沙的响声,还不等这狭促的窸窣声持续很久,平地忽然炸开一道闷响,瞬时间土砾崩飞,阻住了前路。 紧接着又是几声炸响,沙石飞卷间混着惨怒与惊吼:「有埋伏——」 不知是谁率先抽出了剑,发出一声出鞘的脆响,紧跟着无数刀剑参差不齐拦截了去路,逼得一群魔教之徒进退两难,不得不与之一搏。 与此同时,宽云城一处大宅内火光滔天,熊熊烈火蔓延开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了整个房屋,房梁不堪灼烧的断裂倾辄,直直砸下,压碎了倾倒在地的空油桶。 滚烫的焰色烧起半边天,城内霎时一片兵荒马乱。 火光外十里,黑寂寂的树林中,疾厉的马蹄声格外清晰,十余匹马呈列奔跑着,在昏黄的月色下辨不清形影。 忽然,只听道旁的丛草枝叶无风自动,诡异的簌簌作响,黑黝黝如浓浆般的影子快速从暗处涌动流出,伴随着密密麻麻琐碎的窸窣声,潮水般的铺卷而来,无视了疾奔的马蹄,顺着马腿飞快的攀爬向上,很快便没过了半个马身。 「什么东西!」 十余人纷纷捨弃了马匹,一踩马背跃到旁边地上,盯着那瞬息被啃噬得血肉模煳的马身,骇恶道:「蛊虫!是蛊虫!」 「一群万恶之徒,还想往哪里跑?」一道清丽声音从背后响起,陆秋月正纵着蛊虫,将那些人的前路拦了个彻底。 人群中一人目光瞬间定向那边,面色阴翳中透着一丝邪狞,仗着轻功了得,轻而易举越过虫群,拔剑便要刺过去。 然而还不等他到跟前,背后忽然袭来一股寒意,那人忙回身抵挡,两剑相碰,发出一声嗡鸣。 那人盯着剑身惊了一下,眼底倏然狠戾,「天一剑!」 季萧冷冷道:「周衍,还不束手就擒?」 名叫周衍的男子邪异的笑了几声,嘲道:「哪来的狂妄小辈,敢在本教主面前逞威风!」 说罢扬剑挥去,季萧抬手一挡,两剑交碰不断,连周围的气流都随之发生了变化,寒冷的剑光卷着被气刃斩落的枯枝残叶,气势冷厉而坚锐,四周无一人敢上前插手。 连过二十余招,两人竟是势均力敌,周衍寒笑一声,「我当这任盟主年纪轻轻,是个什么出色的后生呢……看来,也不过如此。」 季萧不理他的嘲讽,冷声道:「当年便是你从林家抢走了青灼玉?林家的人,都是你杀的?」 「林家?」周衍被他截住一剑,倒退了两步,又立即俯身向前,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季萧的胸口刺去,却未刺中,唇角阴恻恻的勾着笑了两声,道,「你若不提,我都快忘了。」 「怎么?林家是有你什么人?还是说,你也想要圣宝?」周衍道。 季萧没做回答,眸色寒冷的向他攻去。 不等两人分出高下,后面有人骑马追来,为首的乃是陈铸,身后二十余人则是影卫和另外三大门派派来的高手。 一个月前,三大门派收到来自万清山庄的江湖密令,紧急调动势力,已在宽州蛰伏近半月之久。这日又突收急讯,不出两个时辰,便已然由十六名侠士带领着隐藏于城外各处暗点,缜密的埋伏好,等着捕获魔教那群试图从暗路逃走的教徒。 当时宽王手下的暗卫被杀一事败露,乃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周衍后来原本看出密道被人偷偷潜入过,却狂妄自大的不为所动,没有变动眼前的计划,而是将手下那些人当做了可有可无的弃子,依旧让他们在今夜子时潜出城,自己则选择了一条更隐秘的去路,只带了手下十余名高手从林中逃走。
第90页 他用这般卑劣的做法想要独善其身,本没人能奈他如何。但可惜的是,他身边这十几人中掺带了一名巫师,而巫师的身上,有季萧今早下过的蛊虫。 陈铸翻身下马,拔出剑来,带着人沖向那十几名魔教高手。 魔教中能人再多,也显然不是四大门派的对手,何况身后还有一个会操控蛊虫的女子碍事。周衍见势不对,咬紧牙关想趁机逃脱,却被季萧决绝狠厉的剑法缠得毫无脱身之机,不过片刻便下了冷汗。 天一剑刃锋冰冷,剑剑透着寒厉,险些划破了周衍的面门。周衍力不从心,很快便呈了将败之势,窘迫之下反倒怒极,咬牙切齿道:「这可是你逼我!」 周衍说罢虚晃一招,堪堪躲过剑锋,极尽全力向季萧噼来一掌。 这一掌带着十成的力道,角度刁钻阴险,带着点玉石俱焚的意味。季萧终是没躲过,实打实的挨了这一下,与此同时,天一剑也正刺穿了周衍的左肩。 季萧唿吸微颤,嘴角渗出血来,却丝毫没松懈,趁势将周衍制住,狠狠拔出剑来,毫不犹疑的挑断了他的手脚筋,彻底将人给废了。 周衍悽惨的大叫了一声,瘫倒在地上,顿时让仅剩的几个仍在负隅顽抗的魔教教徒心慌不已,随即他又阴狞的大笑起来,狂肆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杀了我,还以为自己能活吗!敢挡我的去路,我要你也不得好死!」 周衍那喑哑如破锣般的声音无比响彻,听得骇人。影卫见季萧受了一掌,忙跃了过来,询问道:「盟主,您怎么样?」 看周衍的模样,方才那一掌约莫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季萧拉开衣襟,果然看见胸口有一块黑沉的毒色。 影卫立刻变了脸色,「盟主!」 周衍得逞般的哈哈大笑,仿佛手脚都觉不出痛了,阴□□:「这绝命毒无药可解,不出一个时辰,你必将七窍崩血而亡!」 这话说完他好似大仇得报了一般,眼底愈发阴恻痛快。 季萧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将衣服拢好。 他如今乃是仙体,根本不惧怕这些,这毒在他体内甚至连几刻都存不住。 「盟主!」影卫闻言却是整个脸都白了,咬了咬牙,握剑的手都气得发颤,转身打算先将地上那半死不活的东西戳死再说。 「别杀,带回去。」季萧声音淡漠,不慌不忙的将天一剑收入鞘中。 影卫狠狠剜了周衍一眼,只得忍下冲动,应道:「是。」 季萧没再多言,转身往回走。 这条路的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就在他来时的方向停着。车上的灯笼明亮,在黑暗的山林小道上显得极为显眼,不凉不燥的风拂过,便能将那光亮吹得摇摇轻晃,竟意外的在这场纷乱中透出一丝安宁来。 马车周围守了四五名影卫,车前的人正焦灼的向这边望着,见他走过来,便按捺不住匆匆迎了上去。 「清昀!」花酌走过来,一眼便见到他唇角忘记擦掉的那道血痕,顿时惊慌,「你受伤了?」 「只是点内伤,无关紧要。」季萧抬手用拇指将那点血抹掉,问道,「你怎么在这?这边这么危险,还敢过来乱晃,不是叫你好好回去等着么?」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花酌回答,又紧接着询问道,「你伤在哪里了?难不难受?」 还不等季萧开口,身后的影卫便急忙跟了上来,面色焦急道:「盟主,我们赶紧回去吧!」 季萧蹙眉,「急什么。」 影卫还在顾及他胸口那道毒,声音都开始发颤,劝道:「盟主,再想想办法,我们说不定还能找到解药!眼下这毒不是还没发作么,说不定、说不定还有得救……」 花酌听到重点,「什么毒?谁中毒了?」 影卫早听说过绝命毒的威力,心里其实已经不抱多少希望了,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咬牙答道:「是盟主,盟主他……中了绝命毒!」 花酌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季萧。 季萧唇角略微抽动了下,又不好在影卫面前明说,只道:「我无事。」 「夫人!」影卫心里不是滋味,知道已经没什么可隐瞒的了,艰涩道,「这绝命毒无药可解,中毒之人,往往只能撑一个时辰,盟主他……」 「闭嘴。」季萧头疼的瞥他一眼,「我死不了。」 花酌脸色果然难看至极,季萧没办法,只能叫人牵了马来,先带着他上马,避开旁人后再慢慢细说。 「我无事,这毒奈何不了我,你不应当清楚么?」季萧拽着缰绳,一手将他在怀里揽稳了。 「可你都流血了……」花酌忧心道。 「和这毒没关系,只是受了一掌而已。」季萧道,「若是放在以前,这一掌怕是能叫我在鬼门关走一遭,如今却只是区区一点内伤罢了,没几日便能好。」 花酌闻言总算放心了些,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季萧转而又训起他,严声道:「日后再有今日这种情况,不许再擅自跟出来,知道么?」 花酌撇撇嘴,「哦」了一声,又往他怀里靠紧了些,仰头看他。 季萧便低头在他唇边吻了一下。 幽深冷寂的山林中半点灯火也无,迎面的风偶尔将树枝吹得影影晃动,马蹄踏地的声音不紧不慢,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第91页 眼看着天边亮了些许,隐隐快到了破晓的时候,花酌精神一放松下来,便开始觉得头疼犯困了。季萧也没再说什么,将人搂紧了,夹紧马肚提快速度,朝扶影阁奔去。 感谢支持~ 第45章 你们就不会拦着他? 魔教教众被擒了个措手不及,伤亡惨重,魔教教主也被废了武功,和巫师一起暂时关进扶影阁的地牢里。 昨夜周衍在逃出来之前,贪图钱财盗走了宽王府的金银财宝,并纵火将那库房给烧了。使得宽王误以为遭了敌袭,阵脚大乱,却不曾想是自己窝里出了叛贼,一夜之间损了钱财又折了兵力。 如今宽王终于得知陶霖丢失一事,原本想要依仗的魔教也已经覆灭了,朝廷大军不日将抵,他除了以死谢罪,恐怕也就只有临阵脱逃这一个法子。这个时候,多半已经在准备捲铺盖,打算往深山野林里跑路了。 但宽王究竟如何,乃是朝廷该管的,武林盟就只负责武林中事。 扶影阁的地牢中,周衍和巫师分别被以「大」字捆在刑柱上,季萧缓缓走过来,身上衣服已经换了身干净的。接过影卫从巫师身上搜出来的青灼玉,眸色沉静无波的收入袖中,在他们面前三米外的椅子上落了座。 周衍四肢被挑了筋脉,尚还流着血,几乎动弹不得,只能抬着头,目眦尽裂的盯着他。 他没想明白,这人分明结结实实的挨了自己的毒掌,如今一个时辰早就过去,为何会不死。 季萧并不理会,连个眼神都未施捨给这两人,端起桌上的茶盏拨了拨上面的浮渣,凉薄的说了两个字:「上刑。」 此话一出,一旁的巫师立刻不住挣动起来,竟是勃然大怒,用本就嘶哑变调的吼道:「且慢!你还什么都没问,为何上来就要动刑?!」 这巫师未习过武,身心皆不是什么刚毅之人,只见到周围摆了一圈的刑具便已经怕了。他如今落到这般境地,心知已经没了迴旋的余地,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老实交代以免除皮肉之苦的准备,却不想这武林盟主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一旁的两名影卫自然不听他的,先从较轻的刑罚开始,从最左侧挑了个夹棍,分别戴在那两人手上。 巫师挣得铁链哗哗作响,眼看躲不过了,便干脆紧闭上眼睛,还不等疼痛从手上传来,忽然听见从远处传来脚步声,另一名影卫慌慌忙忙从地牢口跑过来。 「盟主,盟主先等等!」那影卫边跑过来边喊道。 季萧皱了皱眉,见是本该守在院中的影卫,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问道:「何事?」 影卫语气急切,「夫人、夫人过来了!」 即将动刑的两名影卫闻言顿时不动了,纷纷将询问的目光看向座上的盟主。 季萧疑道:「他过来干什么?」 「夫人说没见过审犯人,想过来看看。」影卫道。 季萧立时觉得头疼。他方才刚把人送回房里,这个时候不好好休息,跑到这污秽的地牢来专看这血腥的东西做什么? 季萧将茶盏一撂,略恼火的质问:「你们就不会拦着他?」 影卫语塞。 哪敢啊。 这时地牢的楼梯处已经响起了脚步声,花酌小心翼翼的走下来,身后还牵着个不大点的小孩子。 季萧使了个眼色,让影卫将那两人手上的刑具撤了,起身看着花酌走过来,道:「你来干什么?赶紧回去。」 「你审你的。」花酌极不让人省心的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无害的看着他,「我就看看,不妨碍你。」 季萧眉角一挑,视线扫向缩在花酌身边的陶霖,「那他呢?」 花酌自以为有理,「魔教的人先前欺负过他,让他看看,也好解气。」 是个人也该知道不能把孩子往这种血淋淋地方带,但花酌却偏是个没见识的,觉得动刑最残酷的也就莫过于是斩首,其余的别说是见,听都没听说过。 季萧幽深的盯着他,道:「你可听说过『五马分尸』?知道是什么意思么?」 花酌顿了下,扫了圈地牢,认真回答:「知道……但这地方,五匹马不也跑不开么?」 季萧顿时想把他骂醒,指了指壁上挂的那一排刑具,道:「我只是给你打个比方!你知道那些都是干什么用的么?你待会看了这些,晚上就不怕做噩梦?」 花酌闻言看了看墙上那些形状狰狞刑具,摸摸鼻子,面露出几分纠结。 季萧把人拉起来,正想领出地牢,巫师却是个眼尖的,料定了只要那公子在这,便不会有人对他动刑,赶忙开口道:「等等!那位公子,只要你肯答应事后放了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 周衍啐了一口,用血红的双目鄙夷的看他。 「真的?」花酌一听,立刻不走了,将信将疑的拉着陶霖坐了回去。 季萧见他坐得稳稳噹噹,简直不知该如何说他,微怒道:「你还真想答应放了他?」 花酌无辜的看他,「我没想。好不容易抓来的,我放他做什么?我就是想听他说说,回头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巫师被他这话气得眼都瞪圆了。 顶算他是想听完就走,根本没拿自己前半句话当回事! 季萧拗不过他,原本计划好的刑罚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坐下来盯着那巫师,示意他开始说。
第92页 巫师如今就是条砧板上的肥鱼,哪敢有什么异议,只得一五一十的全都讲了。 事情和他们先前预料的相差无几,十余年前,魔教被逐出中原,被迫驻留与宽州,多年不曾有復起之望。后来新皇登基,六皇子受封于宽州,也就是如今的宽王。当时的巫师原本在教中没什么威望,只是个会卖弄占卜之术的普通人而已,后来偶然间得来绯血石,虽不能尽其用,却能用它浑然天成的灵气育得灵植,不免生了几分心思。于是便不知从何处研究了许多有关圣宝的秘密,其中是真是假不提,总之就因此而一心想得取圣宝,重振魔教。 宽王与魔教,处境相当,又野心相当,双方的目的互不干涉利益,联繫到一块也算必然之事。 至于当年的林家,自然就如同季萧猜测的那样,因为一件圣宝而受魔教所害,闹出不小的动静,之后又请宽王出手,才将此事善后得一干二净。 总归现在魔教已经被擒,季萧也无意再询问更详细的始末,转而问起了魔教如今在他处尚且遗留的暗点。 当年魔教兴盛之时可曾盘踞在中原各地,无处不在,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也不可能只剩下宽州一处主教。 巫师面露难色,瞅了一眼旁边始终不屑言语的周衍,答说他在教中的职务并不能触及这些,这种机密之事,只有教主才清楚。 但就周衍这副模样,不用点手段断然是逼不得他开口的,季萧看向仍坐在旁边的一大一小,挑眉道:「听完了,还不回去?」 花酌看看他,「你要动刑了?」 季萧也不遮掩,「是。」 花酌起身走过去了些,瞅了瞅里面各型各状的刑具,多半铁刃锋利如獠牙,看着怪渗人的,竟起了点怜悯之心,回头问季萧:「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对于十恶不赦之徒而言,多给半点同情都是可笑的,季萧面无表情,对他那点慈悲心不予理会,「如今还算轻的,等回了万清山庄,他们受的可就不止这些。」 花酌想了想,道:「那,要不让陶霖来?」 季萧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然而旁边的小孩闻言已经十分自觉的朝那边走过去了,抬起水汪汪的眼睛试探的看看花酌,显然跃跃欲试。 季萧太阳穴勐跳。 花酌摸了摸鼻子,解释道:「就是玩玩,不让他动那些。」 花酌俯身对陶霖低声说了句什么,就见到陶霖伸手往怀里摸,摸出一把弹弓来。 季萧眯了眯双眸。 就一个小孩子的玩意? 见他们在角落寻了几块石子,季萧便没出声,看着这两人折腾。 先前巫师整日强迫陶霖透支法力,教他学了些歪门邪道,花酌便拉着陶霖走过去,在巫师几步开外的地方蹲下来,手把手帮着陶霖瞄准。 季萧听着那两人嘀咕。 「打坏人就要打最致命的位置,看到那儿了没?」 「那个地方是男人身上最重要的部位,男孩子出门在外,可一定要把那处保护好。」 「对,再用力一点……可以了,松手!」 「咚!」 弹弓拉满,一颗坚硬无比的石子直击向巫师的腿间要害。狠狠一击下去,绑在刑架上的人顿时脸色青紫,双眼瞪着,硬憋着没出声。 「准头真好。」花酌夸赞了句,又递给他一颗,「再来一个?」 那巫师起初还能憋,从第四下开始,便实在忍不了了,两股战战的直打哆嗦,疼得脖子上青筋暴起,整个地牢都迴荡着他的放声痛嚎,顺带问候了一遍小孩的祖宗十八代。 旁边的影卫瞅着都忍不住抹了把脸,顺带把腿也绷直了些。 花酌没让陶霖多打,不多不少,十发石子,权当是将他那些日子受的苦还回去了。 见他们回来,季萧也没多说什么,只低声轻斥了句:「胡闹。」 而后便叫来影卫,将他们送了回去。 第46章 最中意哪个? 朝廷大军抵达宽州的时候,季萧已经带着人在回往江南的路上了。等到达万清山庄,已是一个月过去,此时正值三月时节,朝廷顺利攻下宽州,擒住宽王,正在押解回京的途中。 一月前魔教被擒后,周衍受了一天一夜的刑,最终还是没能抗住,将埋藏在中原的暗点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如今已经被武林盟清除了半数有余。而周衍本人,则是被押到了林家墓前,跪满九天九夜再行处死。 提及魔教被除一事,最激动的不是武林盟,反倒是乐于关注江湖动向的普通百姓。 自打季萧和花酌他们回来以后,万清山庄山脚下就没消停过,秋江城的百姓纷至沓来,敲锣打鼓的庆贺,恨不得要请个戏班子来搭台唱戏,热烈澎湃的夸赞声大得几乎要传到山顶去。导致花酌这些天来一直闷在屋里,根本不敢出门。 这么一闲下来,就反倒是个麻烦了。花酌一连几天都待在屋里,对着略显单调乏味的房间心痒难耐,最终还是闷出了点不该有的心思,暗自谋划了一天,将二福喊了进去…… 季萧这几日一是忙着给魔教之事收尾,二是身为武林盟主,大小宴请不断,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日日到了亥时才能回来。 这晚临近子时,他刚回到庄内,尚未踏入院门,便听影卫前来禀报,说夫人今日在书房中待了半天,直到现在还没回房。
第93页 书房那种地方,花酌平日无事是绝不会踏入的,更何况是在里面待上几个时辰。季萧闻言觉得奇怪,便改道去了书房找人,推开门,就见到花酌正坐在桌案前认真的捧着本书,表情十分入神,不知在看什么。 季萧走过去,正想叫他回去休息,还未开口便见到花酌手里那本书——熟悉的粗制滥造的封皮,已经读了近一半,旁边还摆着厚厚的一摞,不知是没来得及看还是已经看完了。 季萧一僵。 「今天回来得好晚啊……」花酌笑眯眯的把书放下,神色与平时无异,语调故意拉长,「可用过晚饭了么,官人?」 季萧脸色又是一变,异样的看着他。 见他不答话,花酌眨了眨眼道:「不好听么?那……夫君?情郎?好哥哥?」 季萧面色僵硬,知道他这恐怕是把那些话本都看了,还有意照着打趣,心情一时复杂:「别喊了。」 「怎么了?」花酌憋不住的笑,站起身来,「这些书里都是这么写的,我见你藏了这么多,还以为你喜欢……」 季萧隐隐头痛,闭口不提话本的事,保持着镇定道:「子时了,回去睡觉。」 花酌撇撇嘴,道:「睡什么觉?看了这么多话本,你觉得我还能睡着么?」 季萧眉角抽了下。 花酌决心赖在这儿不走,从桌上拿起几本书,一副想要秉烛夜谈的模样,道:「要不我们来聊一聊吧?喏,你看这几本,是我觉得挺不错的,情节构思很好,那什么写得也香艷……还有这几本,内容别出心裁,文笔相当细緻。而且我还仔细对照了一下,这里有些好似不在秋江城这边的书肆卖,你是从哪里买到的?我看这上面……」 「行了!」季萧听不下去,将他手里那几本书抽了出去,微怒道,「你……跟我讨论这干什么?!」 花酌满脸无辜,「怎么了?许你背着我藏话本,就不许我说说了?」 季萧太阳穴狂跳。 花酌丝毫不知收敛,转而又探究起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存这些的?你平日是不是经常看?那你先前那些招,是不是都从这上面学来的?就比如上次……」 「花、承、颜!」季萧知道他是故意的,忍无可忍,咬牙道,「你再多说一个字试试!」 季萧攥住他的手腕,「给我回去睡觉!」 花酌被他拖出了书房,心里不情不愿,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草草过去,于是把话题折了回来,商量道:「那要不你先说说……方才这些称唿里,你最中意哪个?」 「官人?相公?夫君?还是情郎?」花酌上瘾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季萧听得字字刺耳,怒道:「我哪个也不喜欢!」 「真的啊?」花酌略失望,又不甘心道,「那,哥哥呢?」 季萧眉角一抽,双眸中满是愠色,根本不理他。 花酌隐约感觉抓到了关窍,又喊了声:「清昀哥哥?」 季萧阴着脸一声不响的拉着他进了院子,正想回去教训他一番,一推开门,却登时僵在了原处。 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地方,脸色震惊又难看到了极点。 花酌跟在后面没剎住脚,踉跄了一步撞到他背上,边揉着额头,边探出脑袋来,这才记起有事未提,恍然道:「哦,对了,忘了跟你说……我从一早就觉得这卧房太简素了,昨日便列了张单子,叫二福去置办了一下。」 「今日这才添了十几样摆件、挂画,定做的帘子和帷幔还得等过几日才能拿到,还有里边的屏风,我也叫人给换了个颜色亮丽些的……哦还有,你闻到这香味没?是我叫人特地从西域商人那里买的,这种香料在京城都少见呢,你觉得怎么样?」花酌谨慎的观察着他的表情。 季萧盯着满屋过于晃眼的景象,吸了口气,松开他的手腕,强行闭了闭有些刺痛的眼睛,暗劝自己不要跟一只蝴蝶计较。 花酌见他果真生气了,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其实,还有样东西……那个浴桶,我也换成了新的,比先那个大一倍,你要不要……试试?」 季萧冷着脸微眯起双眸,偏头盯着他。 花酌小声明确道:「我是说,咱们两个,试试?」 季萧眉角一挑,眼底的阴霾果真散了些许。 用这种办法讨好,果真是照着话本学坏了。 「这可是你说的。」季萧自然不会拒绝这种请求,直接叫下人备了热水,把人拎到那花里胡哨的屏风后面,好好磋磨了一夜。 ……倒是别说,这新浴桶,果真够宽敞。 待到百姓们那股热情劲下去,山下不再围着那么多人,花酌便带着陶霖去了江雪楼。 白逸和寒舟早在一月前便回来了,见花酌领了个水灵灵的小孩子过来,颇有些诧异。 白逸眯起眼睛,指了指自己,「让我养,你确定?」 花酌摸了摸鼻子,国师脾气这般暴躁,自然是养不了小孩的,但如今不是有个寒舟么。况且这世间也再难找出第二个像江雪楼这样的地方了,除了这里,陶霖没有更好的去处了。 寒舟看起来倒是有些兴趣,将花酌身边的小孩叫过来,蹲下身来看着他,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陶霖。」小孩子软声软气的回答。 寒舟点了点头。这小孩如今才五岁便偶得机缘化了形,当年他和白逸可从未有过这等运气,全是靠着一点一点修炼才攒下的修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陶霖的积累浅薄,身形不稳,独留在外的确会有危险。
第94页 寒舟转头看向白逸,「我看这孩子有些慧根,不如就留下吧。」 白逸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寒舟朝花酌笑了笑,意思是同意了。 花酌弯起眼睛,「那就多谢啦。」 而后他又过去跟陶霖嘱咐了几句,临走时送了他一个青玉做的小吊坠,说告诉有空会带他出去玩。 做完这些,花酌也没多留,外面的马车还在等着,便直接回了山庄。 季萧这日难得回来得早些,进屋不见花酌,听影卫说是去了江雪楼,便没有多管,在屋中翻找先前在宽州时收的几封密函。 几张折起来的信纸放在一起,并不难找,就叠在木柜最下面的抽屉里,季萧将那些拿出来,视线却被底下的那本硃砂色的书吸引了。先前他看不到上面的字,现在都呈现得一清二楚。 他暂时将手里的信纸放下,翻开了那本书,里面如花酌所言,记录的都是些法术,由易到难零零散散有上百种。 书的倒数几页有明显折过的痕迹,上面所记的乃是一种魂契,名曰「生死契」。大概意思就是完全将两人的性命拴在一起,令结契者同生同死,一旦一方死亡,另一人也会随之毙命,是魂契中极端又偏激的一种。 季萧看着那上面熟悉的契符,眼底晦暗难明。 初夏的风微微吹拂,晌午的烈日卷着几分燥热,山中郁色葱茏,放眼望去满是欲滴而出的碧绿苍翠,相较而言倒多了丝清凉。 花酌回来的时候,顺道买了几袋小食回来,见季萧正在屋中整理旧函,便凑过去跟他讲国师已经同意把陶霖留在江雪楼的事。 还不等他说完,季萧便低头在他还在絮叨的唇上亲了下。 花酌立时停了下来,眨眼看看他,笑道:「今天这么主动,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呀?」 季萧没答话,扣住他的腰将人揽到身边,一下下细緻又轻缓的在他唇上轻吻,而后深深含住,直到对方有些喘息了,才终于放开。 「承颜。」季萧沉声道。 花酌用雾蒙蒙的眸子看他。 季萧揉了揉他的头髮,「明日,随我出去。」 花酌不知其意,有点茫然的点头,手正好碰到桌上的食袋,随手便摸出了颗山楂糖来,问他:「吃吗?」 季萧不理他那破坏气氛的问题,将那递到嘴边的手按下去。 花酌问他:「明日要去哪里?」 季萧反问道:「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花酌笑眯眯道:「有啊,想去雪山看雪!」 季萧挑眉,「说个近些的。」 花酌撇嘴,「那就去东街吧,几个月不在,肯定有不少店都上了新货。」 堂堂盟主夫人,向来出手阔绰,逛街随手一抖便是几千两银子,放眼整个江湖,怕也找不出几户人家能像万清山庄这般养得起他了。 季萧就猜到他会这么说,勾了勾唇,应道:「好。」 第47章 【正文完】 夏风带着滚烫的热度迎面而来,将道旁的柳树晒得蔫头蔫脑,无力招摇。 花酌这日醒得格外的早,拖着季萧往秋江城的东街跑,就连早饭都是在马车上用的。 下了马车之后,素来洁癖的武林盟主瞅着他嘴角沾着的灌汤包油汁,沉默了一会儿,拿帕子替他擦掉了,颇为无奈道:「这么兴奋?」 到底是有多爱花钱? 「不是。」花酌否认,乐滋滋道,「我今早刚想起来,今天大悲寺有诵经法会,五两银子可以求一张平安符!」 「你就是为了这个?」季萧难以理解。 他还是头一回听说,神仙也需要凡间寺庙的平安符。 「也不是。」花酌再次否认,拉着他往大悲寺的方向走,「我是听说求平安符之前,还可以自己写一份祈愿,由得道高僧主持法会,统一奉往佛祖那里。」 季萧蹙了蹙眉,「你想写什么?」 这种活动在寺庙倒是很常见,但是那祈愿书却不是像花酌所说的那样,可以随便乱写的。一般都是由庙里僧人代笔,祈求人们在这一年中平安健康、事事顺遂。若任由香客们胡乱瞎写,则是对佛祖的大不敬。 花酌眨了眨眼,道:「我想写给太珩仙君。」 「你是把寺庙当成驿站了?」季萧挑眉。 「诶呀,听说很多仙者下凡后,没办法与仙界通信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花酌不知从哪个小仙嘴里听来了歪门邪道,义正言辞道,「只要我在祈愿的开头写上太珩仙君的大名,上面负责管这些的仙童,就会把信分配到仙君那里去的。」 季萧淡淡瞥了他一眼,「这么明目张胆,就不怕有人知道你在凡界,把你抓回去?」 「我没入仙籍,他们没有理由抓我的。」花酌撇了撇嘴。 「我归在太珩仙君座下,只有他有资格抓我,但是他嫌我烦,肯定不会来。」分明是被嫌弃了,花酌竟还颇有些自得。 眼下刚过辰时,天色还早,大多数百姓还未从集市上归来,所以寺庙中的香客十分稀少。寺中梵香阵阵,偶尔会有幽沉的钟鸣声飘荡,踏入殿门,偶尔还可听到远处有和尚齐齐诵经吟唱的声音传来。 如花酌所言,大悲寺今日果然有一场法会,将于午时举行。寺内的偏殿,则设有专门为法会写祈愿书、求平安符的地方。
第95页 花酌拖着季萧走过去,让影卫前去掏银子买平安符,而自己则暗搓搓的撺掇季萧,让他在和尚转身的片刻,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抽走一张祈愿纸! 堂堂武林盟主,居然要做这么卑劣的勾当。 何况这里还是寺庙! 季萧不禁瞥了眼身后那座佛祖金身,佛光金璨,肃穆威仪——实打实的举头三尺有神明。 就在他停顿的这一瞬,僧人转身去拿平安符了,花酌立刻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催促,「快快快,他转过去了,转过去了!」 季萧眉角一抽:「……」 他没动,直到那僧人取好了平安符,又转回身来时,递过去一块碎银,面无表情道:「这位师父,你们庙里的纸不错,我买一张。」 影卫:「……?」 盯着顺顺利利拿到手的祈愿纸,花酌一时陷入沉思。 他还以为寺庙不会乱给……原来这东西是这么好得的? 那他以后岂不是可以经常往仙界递信了? 花酌拿着祈愿纸,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提起笔墨大笔一挥,当真在开头稳稳噹噹的写了「太珩仙君」四个大字。 他如今来凡界已经快一年了,细细算来,这一年中发生了不少事。从江湖趣闻,到柴米油盐,大事小事不胜枚举,足够他写上三天三夜,但如今却只有半天的时间。 季萧知道他应该有很多话想说,于是就静静在旁边守着,等他字句斟酌,慢慢给仙界的故人写信。 然而花酌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下笔如有神,只酣畅淋漓的写了一行字——我在凡界成婚了,嘻嘻! 配上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 「就这样?」季萧眉角抽了下。 「这样就可以了。」花酌觉得非常满意。 等到墨迹干透以后,他将纸折起来,叠得四四方方,让季萧偷偷放到僧人那里去。 做完这个以后,花酌没打算继续留在寺中观看法会,而是出了大悲寺,直奔东街而去。 他跟以往一样,买了一堆琳琅满目又价格不菲的东西,季萧负责跟在旁边当钱袋,影卫则暂时充当苦力,搬着大大小小的锦盒跟在后面走,颇为引人注目。 季萧由于声名过盛的缘故,原本是极少在秋江城热闹的街上出现的,因为他的现身往往意味着百姓的拥堵,以及各个商铺热情过头的大力推销和优惠。 然而这次他却发现,后者带来的那一丁点便利,对于花酌而言完全没有什么必要。 因为花酌单凭着自己,就已经成为了各个店铺的贵宾常客,不少店主都对他眼熟得很,热情又周到,完全是一副见到大客户的模样。 晚些时候,天色渐暗,花酌才堪堪敛了兴致。 影卫个个手里提了七八只锦盒,实在腾不开手,统统搬着东西先回了山庄。 季萧则带着花酌去了酒楼用饭。 两人进了雅间,点了一桌酒菜,屋里的轩窗敞着,天际朦朦胧胧趋于夜色,燥热的气息随之消散了不少,轻柔温热的风吹进来,将窗外的柳絮飘送进屋中。 花酌心情大好,抱着酒罈坐在窗边,饭也不好好吃,偏要喝着酒对着外面的景色吹风。 过了没多久,夜幕四合,天边完全暗了下来,他本就酒量一般,一小坛酒下去就有些犯晕了,仍是坚持不懈的趴在窗边,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撑着头瞅着窗外。 「在干什么?」季萧伸手将他拉回来。 花酌脸色已经开始醉红,话音都有点软了,指了指街上,「你看。」 季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酒楼的斜对面有一家花楼,楼下门庭若市,有姿韵风流的姑娘正站在门口揽客。 「好看?」他挑眉瞥了花酌一眼,语气有些危险道。 「唔。」花酌含煳其辞。 季萧面无表情,把他朝向窗外的脸掰了回来,反手将窗户关上。 花酌眼底笑盈盈的,眸中因为醉意变得有些朦胧,往他身侧凑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怀里,半闭着眼睛犯困,隐约像要睡着了。 季萧在他发心吻了吻,本想起身将人带回去,花酌却迷迷煳煳的开口了。 「清昀。」 「嗯?」季萧应他。 「你说,再过四年,等林秋的寿命到头了,我就不能继续用他的身份了……到时候我该怎么办?」花酌忽然问道。 他一边轻轻用食指戳着季萧的胸口,一边若有所思:「你祖上的家规说不许另娶,那你肯定是没办法再娶我第二次了,所以……」 季萧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正要说话,便听到花酌道: 「你以后收我当通房吧?」 「咳,就是那种……」花酌眸中隐隐发亮的瞅着他,居然莫名有些期待,「白天受苦受累的替你干活,一到晚上就得宿在你房里,承受你的……」 「闭嘴。」季萧冷静的打断。 花酌不太甘心,还想继续往下说,被季萧一眼瞪了回去。 季萧道:「此事我早就打算好了。如今武林安定,也不需要什么武林盟主,等再过四年,我便辞去盟主之位,届时我们一起离开江南,去哪里都可。」 花酌头脑正晕,想了一会,眨眨眼,「你要带我私奔?」 「原配刚刚去世,你就要带着新妾跑路。」花酌啧啧两声,煞有其事的抱怨,「太坏了。」
第96页 季萧挑了挑眉,懒得回答他,手上却兀自把人按到了墙边上,在完全封闭但隔音并不好的雅间里,捏住下巴教训了一顿。 回到万清山庄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了。 花酌脚步虚浮的推开门,见着堆了一地的锦盒顿时心情极好,正要上前挨个拆开,却忽然注意到屋里的帷幔和帘布已经全部换掉了。 花酌「咦」了一声,凑过去看,皱起眉表情有些奇怪,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怎么这么红?……我要的明明不是这个颜色,是不是店家弄错了?」 季萧却好似没在意,站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承颜。」 花酌转过身去,见他手中端着两个精緻的金纹杯盏走过来,顿时一怔。 「这是……」花酌反应迟缓的接过杯盏,嗅到里面香甜的酒味,想了起来,「啊,交杯酒?」 他抬眸眨着眼看向季萧。 季萧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急着进行下一步,道:「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花酌想了一会,没想出什么结果,问他:「什么日子?」 「我的生辰。」 花酌木木地看了他一会,又转头去看地上那堆自己胡乱买的锦盒,里面多是些配饰摆件,没有几个是季萧能用的东西,更没有一样是季萧买的。 花酌清醒了些,眼底渐渐露出惊讶,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分明是季萧的生辰,他却反倒陪自己玩了一整天。 哑然了片刻,他干巴巴的问季萧,「那你,你……怎么不早说?」 季萧却不甚在意,勾了勾唇,「现在说也不晚。」 「可是我什么都没准备,现在也没有礼物能给你了……」花酌纠结道。 「有的。」季萧眸色深邃的看着他。 花酌咳了声,过去与他交杯,脸上比方才还要红了些许,杯盏抵在唇边,冰凉的美酒滑入口中,清冽甘甜。 季萧环住他的腰,把人揽到自己怀里,随即轻轻捏起他的下巴,嗓音低沉的在他耳边道:「你就是。」 柔软的唇瓣相贴,唇齿间的香甜尚有残存,淡淡的酒香在鼻尖萦绕。 清浅的月光被阻隔在窗外,室内红纱帐暖,帷幔低垂,红烛影影晃晃,在窗纸上倒映出朦胧的剪影,彻夜不息。 月色正浓,而人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撒花~! 讲几句完结后的废话吧~ 首先要感谢一路看到这里的小可爱们!这是作者的初篇练笔试验文,真的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能有人坚持看到这里真的很不容易~ 我知道文中还有很多东西没有交代,剧情走的仓促,不过正文就到这里啦~暂时完结,以后有机会的话再补上番外吧~ 渣渣作者知道自己在写文方面有很多不足,只是爱好,但并不擅长,喜欢的风格也并不符合大众口味。以后的话,大概还会继续写下去,写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希望大家以后还会见到我的作品,还会有兴趣继续支持下去,吶~来日方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