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被剧透以后》 第一章 ——碧羽宗·惊羽峰— “所以,未来本君竟然会被一个叫做楚真……的人杀死?”辅元尊者君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嘴角微翘,似笑非笑,全然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眉眼生的极好,乌鸦鸦的一头青丝稍显随地束起,虽面带些许的不屑与戏谑,可那明亮的眼睛里却是一派纯正清明之意,明明此时,他流露出的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可是,这两种互相矛盾的情绪却又微妙地融洽起来,莫名有种夺目之感。 此时,他将将听完座下之人的汇报。虽座下之人语气急促,神情严肃,所说的更是和辅元性命息息相关的内容,但是辅元此时的语气或是神情,都无疑显示出了辅元的漫不经心。 这神态,和一向严肃认真接近古板的辅元尊者平日的样子截然不同。 辅元此时丝毫没有遮掩自己的神情与举止,皆是因为座下之人,乃是其座下四大弟子之一,且是最乖巧,最合辅元尊者心意的二徒弟明夏真人。 明夏这道号听着宛如少女般柔软,可其人虽面容清俊近乎秀气,却是个瘦削高挑的个子。他常年谨言少语,眼神又总是凉得很,和女气毫不搭界。 明夏此时已回禀过话,他半跪着,头也低垂了下去,整个面部笼罩在脑袋落下的一圈阴影之中。辅元虽看不清其面容,却也没选择使用灵视,只因辅元捏着明夏一缕元魂,倘若明夏心有不轨,那缕被辅元存放在丹田处的元魂便会发热,而辅元便会因此而警醒起来。 这被取走一丝元魂之事,是在辅元捡回明夏的那一天所做。彼时的明夏还只是一个稚童,自然,是不可能知晓辅元的所做所为的。 此时,明夏的左手牵着千芯万结。千芯万结看着只是一捆深赭色数缕丝线缠绕盘旋勾结所形成的粗绳,这千丝说的就是这数条丝缕,而那万结,则是指那红绳上每隔几截便扣上一个的绳结。 千丝万结乃是辅元特别赐予明夏的法宝。此物看着全然没有那些带着金戈之色的法宝锐气,却实实在在是一按照上古残简中的捆仙绳的法门,以心月浮鱼的鱼筋为主,人面蛛蛛丝为粘合,混上近千种灵兽的筋脉,再以绛针犰狳的刺针染上朱明七芯兰蕊碾碎沁出的汁液汇织而成的珍贵法宝。 此时,这被明夏牵着的千芯万结的另一头,则束着一裹着褴褛布料的一个女子。她身上的衣料上遍布暗色血渍,虽依稀可以看出华贵的布料和精巧的做工,但是,任他再好的衣服,被扯烂了,沾上了血渍和腥臭味,都不可能赏心悦目。 明夏扯动千芯万结,那女子一动也不动,他复又一挥手,风随意动,女子的脑袋强迫性地抬了起来。 女子的面上像是被擦洗过一番的样子,比照那脏乎乎的一团躯体,要白净得多,且没有沾上一丝血迹。但是她的那双眼睛,就像两颗死鱼珠子一般,了无生气。 修真之人,要从一囚犯的口中逼问出情报,多半都是直接重伤灵魂,然后直接摄魂夺魄。可是,眼前之女子本只是筑基后期,明夏早已踏入金丹后期,摄魂毫无难度,可是他却偏偏还狠狠折磨了该女子—— 辣手摧花,实在是心狠手辣。 可是作为正道七大宗门之一,碧羽宗的镇派长老辅元尊者,却对此等行为熟视无睹。倘若正道之人见了此时这一师一徒此时的样子,定然要大吃一惊。 此前,明夏已然报告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是明夏从外归来,在宗门前发现此女,她行迹可疑,引起了明夏的注意。因此,明夏便问了她几句话。简单的几个碧羽宗上下门皆知晓的常识,此女却答地颠三倒四张冠李戴,明夏发觉不对,当即便把她便捉住关了起来。再一打听,此人确是碧羽宗之人,玉简中有记载,身份名牌亦无问题,明夏当即搜魂拷问,发现她已然被夺舍。 “师父再搜一次魂,便可知道,明夏事无巨细,已经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详细禀报了。” 听到明夏向辅元尊者提及‘搜魂’之时,女子第一次有了反应,她兀地抬头,直直地盯向了座首之人。然而,那双眼睛之中并无期冀或是绝望,只余一片纯粹的麻木。 远在明夏带着她在门外候着的时候,辅元便已经用灵视查看过,此姝原本仅是金丹初期的修为,此时更是因为被强行摄魂过的原因,已经修为全无了。 不待明夏再多说些什么,辅元抬手,那奄奄一息的少女张嘴,似是想要□□出声,然而她嗓子早已喊哑,此时只发出嘶嘶地抽气声,微微颤动着。 摄魂之术最为阴毒,不仅施术之时,被摄魂者会由于灵魂被拆解而疼痛不已,而且,被摄魂一次,普通人应是当即毙命,修真者好些,只会修为全废生机全无,衰竭而死。 这少女已然经历了一次摄魂,此时再经历第二次摄魂,那直接针对灵魂的拷问只会让她痛苦百倍,若不是她全身经脉骨头都被明夏震碎,又修为全无地被上品宝器束缚住了,恐怕,她此时应该早已挣扎起来。 然后……辅元尊者就看到了那在女子脑海中,看到了她的一生,看到了她的经历,看到了那名为《剑仙破魔传》的小说的全部剧情。 第二章 那个被夺舍的外门女弟子已然彻底没了意识,像一截枯木一般,歪斜着摔倒在透着些像是玉石,却又透着些苍色的看不出材质的石砖上。 而已经看过女子全部记忆的辅元尊者,身体向后稍稍倾斜,依靠在了白线楠木为底,紫英冰晶为缀的座椅椅子背上,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随意了些。而他的左手,也在无意识的思考之中轻轻地敲击着茶几上一个千年乌檀木雕刻出的貔貅样貌的纸镇。 乌檀木的色泽越是黑沉品相就越是上乘,而此时被辅元尊者半虚握着的乌檀木的颜色几乎就是全然的纯净的黑色了。 而仍旧半跪在下方的明夏的视线,不由地投向了纸镇所在的方向。 辅元尊者的手,与他身体其余裸//露出来的皮肤一样,很白,很细腻,像是被清泉刚刚冲洗过的玉石般的感觉.他的手指纤细,骨节并不突出,长短适宜,敲打在那黑沉沉的乌檀木上的时候,白得十分醒目。 是一只只是凭借视觉的效果,便会感觉到它冰凉的温度的手。 明夏有在才被辅元尊者捡回来的时候,辅元尊者用这双冰凉地,比玉石还要更冰的手握着自己,带着自己一路飞到碧羽宗的记忆。 明夏也有握住这只手,细细亲吻的记忆。 但是这记忆也有些模糊不清,明夏并不能确定此时辅元尊者的手,是否如同记忆里的那般冰凉。 他……很想要将那只手…… “明夏,”像是注意到了明夏的视线似的,辅元尊者反手握起纸镇,并将之轻巧地一抛,这乌檀木貔貅纸镇便正正好好地落在了明夏的面前,而这也成功地将明夏的注意力从有些神游的状态拉了回来。 “给你了,总比便宜了那‘楚真’用这貔貅乌木镇敲碎了九天玄雀的脑袋好。” 这话还带着三分自嘲之意。 从被夺舍的女弟子脑海里,辅元尊者知道了她原来是被‘穿越’了,而那位穿越而来的灵魂认为自己是穿到了《剑仙破魔传》,一篇以主角楚真从小小孤儿成长为一代剑仙的修真爽文之中。 自己只是书中人物这一点,让辅元尊者觉得相当可笑,可憎。以及一种原来是这样的,冰凉的,毫无斗志与动力的无力感,但这感觉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 辅元尊者已经用漫长地的时光接受了发生过的一切。现在与其去想原来过去的一切都只是书上记载的事情,去想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一本书的描写而遭受那些苦痛,不如反过来利用获得的未来。 辅元尊者,早已经不是那个命运握在他人手中的弱者,不是那个会傻乎乎仰望着别人,期冀着别人能从指缝里漏出一两丝怜悯的傻瓜了。 在辅元从被夺舍的女弟子的脑海里看到的《剑仙破魔传》中,主角楚真在斩杀了辅元尊者后,捡走了他随身带着的千珍千宝乾坤袋,而辅元尊者这么多年或是收集或是炼制出的珍惜宝器,都被他据为己有。 这自然也包括辅元尊者刚刚扔给明夏的貔貅乌木镇,而且,在《剑仙破魔传》后期情节中,主角楚真还特别又寻来了更多珍惜炼器材料,另请了大能,将这乌木貔貅镇重新炼制成了上品仙器,并最终用升级完的乌木貔貅镇击杀了一只从九天之上流落至下界的九天玄雀。 不仅是乌木貔貅镇。 辅元尊者的各个法宝,都在《剑仙破魔传》的后期为主角楚真荡平了一个又一个的困难。 “谢师尊。”辅元尊者精于炼器,经他之手的宝器,皆非凡品。明夏收起辅元尊者所赐的乌木貔貅镇,稍有迟疑。 “怎么了?”辅元问道。 得到了辅元尊者的允许,明夏开口问道,“按照她记忆中的那本《剑仙破魔传》中所记载,明阵师,”明夏原本想说明阵师弟的,但是按照《剑仙破魔传》中的记载,此时这个称呼已然不甚合适,便转口说道,“明阵,就是暗中窥伺到了您的秘密,并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之人。” “而且,按照《剑仙破魔传》中的记录时间来看,明阵将秘密泄露出去的时间,应该就是三天之后。” 辅元尊者听到明夏所言,眼睛微眯。他的手此时已经没有了纸镇把玩,因此干脆搭在了茶几上,他的手指有些用力,就这样按在了茶几的边缘。 倘若是个别人先辅元尊者一步对被夺舍的女弟子进行了搜魂,那么辅元尊者为了保守她记忆里的那本书中记载的关于自己的秘密,怕是绝对要首先将之处理掉的。不过,若是明夏的话…… 辅元尊者低头,明夏还规规矩矩地半跪在下方。 辅元尊者从不认为明夏会有任何忤逆自己的心思,更何况,他还捏着明夏的一缕元魂。 “那个楚真,现在还在楚家村,下个月才会被三剑宗收入门下。你去先一步将之带回来。”辅元尊者干脆收回了用力按在茶几边缘上的手,随意地支着下巴,“我会去处理掉明阵。” “……” “你在质疑为师的决定?”辅元的声音降了些,而明夏的头越发垂下,“弟子不敢。只是,楚真此时毫无修为,以防万一,不如让弟子直接将之击杀。” 在辅元尊者看到的《剑仙破魔传》中,辅元尊者被楚真越级灭杀后,明夏也被之后实力再度大增的主角楚真斩杀。 “你觉得,在知道哪些副作用后,为师还会走上书上所写的歧途?”辅元尊者的声音越发轻飘飘起来,无形之中,这间华丽的宫殿变得仿若结冰般冰冷。 明夏原本单膝跪着,此时那只支着的腿也直接弯下,他猛然叩首,在有着青玉质感的石砖上重重磕了下去,“弟子知错。” 这些石砖,皆是是紫凝土混上青晶砂后融化炼制而成的。这两种材料,一个延展性极强,一个极坚极利,再经过辅元尊者的炼制,天然就是一等一的防护性法器。 明夏金丹后期的修为,撞上这石砖,整个额头也青肿了起来。 “起来吧。”辅元尊者挥手,明夏这才重新起身。 “为师自有分寸。不觉得你多一个师弟,也很有趣么?”辅元尊者笑了,他明明早已是年纪不可考的老怪物,笑起来却仿若孩童般天真存粹,“无论那本书中记载了什么,原本的命运会是怎么样子的,既然现在叫我知道了一切,那么,一切就只能按照我的心意来。” 明夏欲言又止,最后只答:“诺。” “对了,还有那个,”明夏将欲起身离开的时候,辅元尊者出声,“胆敢夺我碧羽宗弟子之舍,罪不容诛。然而,那具躯体,到底还是我碧羽宗的弟子的躯体。你且去让明舒将她的身体修补好,然后好好安葬吧。” 明夏那样虐待被夺舍的女弟子的事情,辅元尊者多多少少是觉得有些没必要的。这之后自然是要公布这位女弟子是被夺舍了,才会被明夏抓住击杀。而她身上被明夏造成的各个伤口,会在向掌门,以及全宗弟子解释的时候显得有些麻烦。所以辅元尊者对明夏的所作所为不是很满意。 不过,辅元尊者作为一宗太上长老,的确也完全无法容忍有人敢对本宗弟子出手。 “弟子一发现本宗弟子竟被人夺舍,心中担忧,是不是来刺探秘密的。”明夏听出了辅元尊者的意思,稍稍抬头,复又低下了头,解释的声音也渐渐变小,但是辅元尊者只是挥挥手,便让他退下了。 第三章 辅元尊者要灭杀掉一个修为境界只为金丹初期的法修,是十分简单的。 麻烦的是明阵的身份——他是碧羽宗宗主的内门弟子之一,而且,还是辅元尊者的师弟比较喜爱的一个弟子。在《剑仙破魔传》中,只一句话提及明阵是在宗外遇到妖修,被妖修搜魂后死亡,而辅元尊者的秘密也是因为这妖修对明阵的搜魂才走漏出去的。 因此,虽然他的死亡给辅元尊者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可是在原书中,他的死亡并没有在前期影响到碧羽宗的利益与声望。 但是,如果一个‘宗主的内门弟子’在碧羽宗的控制范围内死亡,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无论明阵到底是怎么死的,只要他死在碧羽宗的控制范围内,他的死亡对整个碧羽宗的声望都将是是一次巨大的破坏,而且极有可能引起全宗弟子的恐慌。 在《剑仙破魔传》中,辅元尊者被主角楚真斩杀的情节其实发生在中前段。而在书的中后段,则花费了许多笔墨描写不识正邪的碧羽宗宗主如何倾尽全宗之力,追杀主角楚真,最后被主角楚真揭露了昔日的太上长老辅元尊者做过的事情,从而整宗身败名裂,最后在变革中没落为三流小门派。 辅元尊者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师弟和整个碧羽宗沦落到书中的那个结局。 毕竟,在《剑仙破魔传》中,师兄弟三个,只有小师弟后来站出来为辅元尊者复仇。 让明夏离开后,辅元尊者就立刻用神识锁定住了明阵。明阵一个月前才结束了一次闭关修炼,因此如果非要在宗内击杀他,连伪造成因为走火入魔而死都会显得很可疑。 辅元尊者放下了原本打算炼制的法宝,耐性等待,果然,如书中记载,三日后,明阵选择了下山出宗。 辅元尊者尾随而去,在离碧羽宗已经有一段距离的野外,以天圆地方棋的十八枚白棋十八枚黑棋为基,纵横交错,布下珍珑袖坤阵,待明阵走近,辅元尊者直接截住了他。 “辅元尊者?!”乍见辅元尊者,明阵惊慌失措,而这让辅元尊者稍稍皱眉。一个宗门弟子,会在见到一宗太上长老后如此失常么?即使明阵知晓了秘密,乍见辅元尊者,也应该至少伪装住自己的惊慌。 看来明阵的这次下山出宗,也并不简单。 辅元尊者没兴致浪费时间,他长袖一挥,一条白练从袖中疾袭而去,不待明阵闪躲,那白练便将他四肢缠绕捆好。紧接着,辅元尊者打出搜魂法诀,以期搞明白这明阵到底从何处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法诀入体,只听那明阵一声惨叫,口吐鲜血,气绝身亡。 辅元尊者怒气滔天,这明阵,是被下了反搜魂的封魂禁念咒!而且……纵使碧羽宗不以咒术为专长,但能让辅元尊者这种修为境界的都没察觉到,这施加咒术之人,必然也有着极高的修为境界。 这种咒术一旦被施加,纵他再天赋惊才绝艳之辈,也别想步入元婴了。因此,这明阵作为碧羽宗宗主内门弟子,却会被下这种咒术,恐怕从开始就有问题。 而且辅元尊者的脑海里隐隐也有了罪魁祸首的人选。毕竟,和辅元尊者修为境界差距不大的只有几人,而考虑到专修咒术所弥补的境界上的差距,也只多了几个怀疑对象。 现在麻烦的是,《剑仙破魔传》中只一句提及的将明阵搜魂的那个妖修。能够破解这封魂禁念咒进行搜魂的妖修,其实力必然不俗。不过,纵使那妖修恐怕比辅元尊者开始猜度的实力更强,有先前做好的准备,辅元尊者也毫不惧怕。 分秒之间,辅元尊者感到了早先布下的珍珑袖天阵有所反应,而这珍珑袖天阵,从一开始就是用来截杀原书中记载的杀死明阵的妖修的。 辅元默念咒法,气蕴丹田,声如洪钟,“大胆妖孽,竟敢杀我碧羽宗弟子!” 这声怒喝,响彻在方圆三千十百三十三里内距离的上空。 口中大喝的同时,辅元尊者反手取出了天圆地方棋的棋盘,此时棋盘上已对应显出三十六枚被当做阵眼的棋子的虚影。 这珍珑袖天阵并非攻击法阵,也非防御法阵,其实它根本在任何一本阵法残籍上都没有记载。这法阵,是辅元尊者为了配合自己炼制出的上品道器天圆地方棋而根据几大阵法修改而成的辅助法阵。 于此同时,辅元尊者腰间的千珍千宝乾坤袋猎猎作响,辅元尊者常用的金玉紫竹剑扇直接飞到他的手上。辅元尊者依靠神识与天圆地方棋的力量,锁定方向,玄紫瑛竹所打造的细剑构成的扇骨从扇面中脱出,他们在风中翻折旋转,狂风骤起,火由风生,狂风夹着烈火向着辅元尊者锁定的方向大范围地攻了过去。 若平时,辅元尊者的攻击算是十成的力量,在这阵法之内,这攻势虽只能增幅半成,但那敌对方的力量却能削弱三四成。 这攻击只为试探,因此当剑气荡平烈火狂风的时候,辅元也不意外。 剑修……么?同境界战力第一,且唯一有可能在正面战斗上越级击杀境界更高的修士的剑修……么。 《剑仙破魔传》,那主角楚真自然是剑修。也只有剑修,才能在书中凭借金丹大后期的修为,在辅元尊者身受重创,法宝被秘境限制的情况下越级击杀辅元尊者。 “妖修,剑修,”仅凭这两个特点,辅元尊者直接叫出了来者的名号,“墨今尊者,你为何杀我碧羽宗弟子,你是要置七百年前的薄山和谈于不顾么?” 这声音虽没有刻意运用法术传至很远,但也是声若洪钟,之前听到辅元尊者第一声怒喝赶过来的各方修士,此时必然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辅元尊者的这声呵斥。 “人不是我杀的。”那名为墨今的妖修,妖如其名,一身黑色劲装,手持双剑,剑上万千法术凝结,一剑挡住辅元尊者的第二击,一剑转守为攻,直刺向辅元尊者。 辅元尊者侧身闪过其攻击,之前捆绑住明阵的白练早已被他收回至袖中,此时再度挥出,恰恰挡住墨今斜着划过的剑气。若是墨今强攻,辅元尊者还要面临一次鏖战,但是他的目的却并不是辅元尊者,而是—— 辅元尊者的身后,三十六阵眼之一。 辅元尊者的嘴角微微抿起。他不期然地看见连挡自己两次十成十攻势的妖修墨今跪倒在地。金丹修为,肉身就难以受创了,更不要说更高的修为境界,肉身的强度只会成倍增长。何况,妖修多有炼体传承,肉身比起人修更为强健。 但是,墨今的身上却沁出丝丝黑血。 原来,以这三十六个作为阵眼的黑白棋子为轴,无数锐利的丝线随着布阵时一同缠绕在周围,它们藏匿于棋子周围形成的隐匿法阵之下,恰如蛛网,只待飞蛾扑入。 这些丝线只是辅元以前炼制的几件法宝的废料,但是,在阵法的增幅之下,又浸入过心月浮鱼的血中数月,哪怕只稍微划破一个小伤口,除非立刻服用天品清毒解虚丹,那么再高的修为,都无法阻挡毒素带来的行动的迟滞。 那墨今猛然回头,原本乌黑的眸子带着血光。明明已经中招,他的行动却依旧迅捷。他扔出一柄剑,剑上携着雷电之术,声势浩大,辅元尊者的白练无力阻挡,他转手以扇面相抵,天圆地方棋霞光四起,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咒生生不息,全部攻向了墨今所困的那个阵眼。 “简渔舟,你够狠!” 多年没听到过自己俗世的名字,让辅元尊者稍有愣神,而这一霎的愣神,让墨今找到机会,他以双剑仅存的另一柄,携着剑修特有的斩断万物的狠决之法,硬是将辅元尊者的法阵撕开了约寸余的缺口。他身化原型,嗖地一下,从那缺口逃窜出去。 这恐怕是他保命的绝招,速度极快,辅元尊者只隐约觉得墨今原型是一尾黑鱼。 辅元尊者也不追击,穷寇莫追,刚刚墨今那速度实在过快,而且……辅元尊者坚定了要快点把《剑修破魔传》的主角楚真搞到手上研究的决心。 不过,辅元尊者的目标也算勉强达成了。明阵干净利落的死掉了,他此次下山,极有可能是为了在碧羽宗的范围之外将辅元尊者的秘密传递出去。在原书中,他恐怕没能来得及这么做,就被墨今搜魂然后灭杀了。 看来,《剑仙破魔传》中提到的事情,未必同时提到一些暗中的情报。若不是辅元尊者亲自来击杀明阵,如何能发现他极有可能是某个其他精通咒术的大能派来的奸细?又如何能得知,原书一笔带过的妖修,居然是墨今这样的妖修一方霸主? 辅元尊者撤除法阵,他静默地看了一眼明阵的尸体,稍待不可计量的些微时间,他走上前去,伸手一抹,让明阵死前瞪得大大的眼睛闭上,接着,带着这具尸体,飞回了碧羽宗。 而在此之后,听到辅元尊者怒喝的修士才从周围赶到了事发之地,而此处,已然妖气冲天。 第四章 墨今窜出阵法之时,心中便已大安,飞了半路,见辅元尊者没有追来,更是心定。在辅元的阵法之中,怕是比他再高一个境界的人也未必能讨得了好,更何况他法宝层出不穷,原本就不好对付。 他的眼睛疼的厉害。若不是他始终死死地记住了辅元的俗世名字,并在关键时候,以声为载体,混入了混乱心神的音攻,再配合上瞳咒,怕是无法造成辅元尊者那一刻的心神不定,从而获得逃脱的机会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墨今被辅元的丝线法器陷阱割裂的皮肤已经长好了大半,而同为水中鳞族,心月浮鱼的毒素或许对其他族类都是致命的,对墨今却几乎没有一丝效果。 正当墨今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他自己身下的影子里突然窜出几节红绳,捆首扣尾,意欲将他彻底束住。 幸好墨今的原型是一条寸余长度的黑鱼,鱼鳞光滑坚硬,行动便捷迅速,因此这几节红绳全部落空。墨今猛一摆尾,化为人形,双剑中仅剩的一柄悬于其面前,万千刀光剑影闪过,将偷袭者从阴影之中逼迫了出来。 那青年修士穿着便于行动的短摆道服,一手握着一把通体纯黑未开封的钝剑,另一手则牵着红绳的末端。他面无表情,显得有些清清冷冷,但是那双眼睛里却仿若带着着火星——存粹的恨意。 来人赫然是被辅元尊者派去前往楚家村的明夏。此时他理应在前往楚家村的路上,却不想他竟然会出现在此处。 “真是不把我墨今放在眼中。”见来人只不过是金丹后期修为,墨今更是无所畏惧。他一直关注着辅元尊者,自然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辅元尊者的座下弟子明夏。因此,他将自己事先竟然没能感知到眼前之人的气息,归结为辅元尊者定然赐给了他什么隐匿气息的法宝。 他单手握剑,看似漫不经心,却以极快之速,猛刺向被逼现形的明夏。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水之灵气皆幻化出形,随着他的攻势,猛袭而来。 方圆数里之间,剑风所带之处,树折石碎,就连地面都被直接剥离出了一片灰沙。 墨今本以为会看到辅元尊者的徒弟被彻底撕碎的尸体的,却突然感到一股可怕的感觉从下方袭来。 那不是杀意,或者说,如果墨今不是剑修,他根本不可能意识到有什么从下方,正欲破土而出。 他猛然闪开,黑色的影子中,黯淡无锋的黑剑刺出,他看上去很慢,可是实际上速度却快得惊人。他看上去因从未开锋而不带丝毫锐气,却血气冲天,分明早已沾满了杀业! “不可能!”这种感觉……眼前的明夏,绝不仅仅只是一个金丹修士! 黑剑洞穿了墨今,但那被刺穿的‘墨今’,却碎成了千万冰晶,直接将黑剑冻在原处。 原来,墨今挥剑的那一刻,便同时默念法诀布下幻咒。他虽为剑修,却精通咒法,这也是在《剑修破魔传》中,他能够成功破解明阵身上的封神锁念咒,将明阵搜魂,从而获知辅元尊者的秘密的原因。 墨今剑修的锐气被逼出。金之锐为剑,一往直前,迎难而上,方为剑修之道!倘若清静无为,避战求安,又何必选剑作为法之载体? 而且,此时不是身处辅元尊者的阵法之中,墨今更不会退缩。一时间,天地间水之灵气,皆被墨今调度,凝结成一柄柄细小的冰剑,依附上了墨今的剑气。冰剑四飞,狂风骤起,墨今周遭全部事物,无论活物死物,都被这剑之风雨撕裂! 最后只余一片空寂。 “逃走了……”墨今喃喃自语,走上前去,拍了拍唯一还存在于此处的,先前被彻底冰封的黑剑。 冰晶碎裂,被冰封的只是一片虚影。 *** 此时,辅元尊者正在挑拣着一簸箕月海白蚌的蚌珠。与墨今一战,金玉紫竹剑扇已完全破损,辅元见它已无修补的价值,已经计划将之熔解。 天圆地方棋盘也因墨今的逃命一剑断裂成了两截。按道理,其破损程度,不下于被扯成两段的剑扇,甚至因为两件法宝的不同构造,棋盘要修补起来还更加麻烦。 但那棋盘,是辅元尊者早年侥幸成功的宝器。 因为早已没有了一同下棋的人,现在这棋盘,对辅元尊者来说,除了当做武器,再无别用。有时候,辅元尊者也会想,既然如此,要不要直接放弃这天圆地方棋,因为的确它早已失去了它最初被制造出来的意义。 那闭关之人,绝不可能再度出关。 但是,不知怎么的,这棋盘被不断地修补炼制。在此次破损前,已然是上品道器了。 明阵之死早已因为辅元尊者出手前的大喝,以及刻意与墨今交战残留下的大量妖气,而被彻底归结为妖修做恶。 辅元尊者回到碧羽宗时,宗主辅朱已然在宗门前的登天梯下静待着。他从辅元尊者的手中接过了明阵的尸身,抱着‘爱徒’的尸体,不用任何仙法,一步一步地踩着登天梯,回到宗门。最后,在全宗弟子的见证下,明阵的尸体被投入主峰碧羽宗的寒潭水涧,化于了其中镇压着的轮回天火。 他的骨肉皆熔于碧羽峰之中,了无灰烬,象征此生再无牵挂,轮回转世,便可再入仙缘。 当然这只是给普通碧羽宗弟子的心理慰藉。事实上,天火焚烧,可以尽数吞灭残存于尸体之上的仙缘,而水火相生相克,自成循环,那点最后的残余仙缘便将惠泽整座碧羽峰。 碧羽宗以碧羽峰为基,因此,全宗皆可受益。 宗门得以收益,且全宗弟子皆有了死后再续仙缘的念想,想必,最初建派之人,就是以这样的考量,才将寒潭活水引入碧羽宗,又去寻了唯有一界不稳,才可能从上界落下来的轮回火种。最后将这样可以最大程度的来生再步仙缘的谣言,一代代流传了下来。 辅元尊者左左右右挑出了十一枚色泽不甚明亮,表面也不那么平整的蚌珠。此类蚌珠因在深海之中会有暗淡光芒,恰似月光般得名,因此,在平日里根本看不出光芒,只是隐约较其余珍惜蚌珠有一种明亮的质感。在辅元尊者看来,唯有其中大小适宜,混圆一体的才勉强有被打造成装饰性法宝的价值。 不过辅元尊者将这十一枚蚌珠挑出来,并不是为了制造装饰性法宝。他所挑出的,全部是在绝对黑暗中也不会发出一丝光芒的月海白蚌珠。 此类月海白蚌珠较正常月海白蚌珠稍微不那么坚硬一点,碾压成粉之后,可以极佳地作为其余材料的黏合载体。 不过,辅元尊者此时只是将蚌珠挑了出来,却不打算立刻开始处理。要碾压成粉,就要保证动手时的力道随蚌珠崩裂时的形状硬度而改变,来确保在无任何术法的情况下,将蚌珠研磨成大小完全一致的细腻颗粒。 这个过程绝不能分神,而辅元尊者正在等人。 “进来吧。”稍待片刻,随着辅元尊者的话声落下,大殿的门敞开,门外果然站着一人。他身着玄袍,衣角悬垂随风不动,发髻高束,鬓角两边齐整,抿着嘴,神情严肃。 “尊者。”他先是行礼,继而注意到了桌上那一簸箕的月海白蚌珠,接着移开目光,接着说道,“那,白术行?” 白术行是明阵的俗家名字。在成了眼前之人的内门弟子,又步入金丹修为之后,才被赐予了‘明阵’的道号。此时,碧羽宗宗主辅朱只以其俗家名称称呼他,已然态度尽显。 “宗主,”辅元尊者微微颔首,未用仙法,而是起身走向另一边,将早已泡好的一壶茶斟入青瓷杯中。 而碧羽宗宗主虽见辅元尊者为他布好了茶,却只站在门外,毫无向前迈上半步的打算。 “那妖修墨今欲对其施用搜魂之邪术,却没料想到他身上有封神禁念之术。” 宗主辅朱面色丝毫不变。 辅元尊者能想到的,一宗之主的师弟辅朱没可能想不到。只是,昔日辅元尊者那个喜怒皆浮在面上的小师弟,已经面对自己的爱徒其实是他方奸细的事实,都能丝毫不为所动了。 第五章 若不是从被夺舍的女弟子的脑海中看到了那本《剑仙破魔传》,知晓了自己被杀死后小师弟为自己报仇的事情,辅元尊者此时连惊羽阁的门都不会打开,只会以传音之术来与宗主对话。 然而,宗主辅朱显然并不想迈入辅元尊者的惊羽阁。 见辅朱心中有数,且依旧不愿意迈进自己的惊羽阁,辅元尊者也不再强求,隔着门槛,两人一人站在门内,一人站在门外。 “对于我宗宗主内门弟子被寒泽深渊之主击杀一事,宗主有何看法?” 这寒泽深渊之主,指的就是妖修尊者墨今。 此界为清苍界,是九天之一的苍天之下的三千小世界之一。界中以薄山山脉为界,薄山山脉以东为人修所控,以西为妖族领地。 妖修中//共有五位尊者,而墨今就是这五位之一。与其他四位尊者都为一族族长不同,墨今独居于紧靠着薄山的寒泽深渊。他的原身始终成迷,不过,辅元尊者经过之前一战,倒是知晓了他原来是条寸余长短的黑鱼。 “妖修欺人太甚,置薄山和谈于不顾。”辅朱一板一眼的回答,这倒并非他真正心中所想,他所说的,是这件事情发生后,全宗上下弟子们的心声。 也是辅元尊者行动前,就料想到的舆论风声。 辅元尊者点点头,“没错,妖修欺人太甚,既然他们认为薄山和谈不值一提,胆敢如此冒犯我碧碧羽宗,就休怪我宗为死去的弟子讨个公道。”辅元尊者的声音轻轻地,像是在陈述一件百分百的事实一般。 他对于自己小师弟的回答,非常满意。 “那墨今所居之处,就在薄山以西三百里的寒潭。他向来独行,又已经被我重伤。”辅元尊者举起自己的茶盏一饮而尽。不管辅元尊者的修为境界再高,他天然就代表了碧羽宗。因此,即使很多时候辅元尊者已经有了为所欲为的力量,且早已和宗主的关系降到了冰点,但是这种一旦做了就会代表整个碧羽宗态度的事情,辅元尊者最低程度都会派自己的弟子给宗主传一个话。 “尊者的意思,我不太明白。”辅朱沉声回答。 “那寒潭之下,有一株幽冥寒草。且寒草周围三里,必有碧空香鱼。”辅元尊者目光灼灼,“那墨今先违背‘薄山和谈’,而之前我碧羽宗外门弟子又被夺舍,这事情发生的如此巧合,难道不是妖修在针对我碧羽宗?我碧羽宗师出有名。” 那先前被夺舍的女弟子,已经被辅元尊者座下的明舒真人修补好了全身的伤口,以被夺舍而亡的名义被安葬在了她生前所在的飞羽峰底。 辅元尊者的确在《剑仙破魔传》中,看到了自己被主角楚真杀死的事实。他不仅看到了自己被楚真杀死,同时还知晓了自己详细被杀死的经过。 在辅元尊者被斩杀前,楚真首先斩断了那承载了辅元尊者切骨之恨的‘那件东西’。而主角楚真能够斩断‘那件东西’,除了自身的特殊之处外,还因为他在伏妖大战中因缘际会获得的几件妖族珍宝。 这幽冥寒草于辅元尊者修炼有益,而那碧空香鱼的鱼鳞更是珍奇的炼器材料。而已经知晓《剑仙破魔传》内容的辅元尊者更是知道,这株幽冥寒草的根茎发于一颗幽冥寒石,而那幽冥寒石,正是辅元尊者想要斩断‘那件东西’,所必不可少的妖族珍宝之一。 原来书中所说的从明阵身上搜魂得到秘密之人是墨今尊者算是个意外,但是很快辅元尊者便意识到这对于自己的目的反而更有益 “尊者想要毁去这七百年来的和平?”宗主辅朱的问诘,已然十分尖利。 “宗主身为一宗之主,更应知晓如今的态势。而且妖修虽有松散联盟,但更多时候是各自为政。”辅元尊者点出即使击杀墨今,其他妖修和他们的部族应该更倾向于袖手旁观。 辅元尊者早已从被夺舍的女弟子脑海中的《剑仙破魔传》中看到了不久的未来,人修和妖修就将开战。书中提及正是因为辅元尊者的秘密流传到了妖修之中,让他们知道,妖皇当年失去的‘那件东西’,就在辅元尊者的手中。为了夺回‘那件东西’,妖修组织了一次‘血洗碧羽宗’的行动。 然而,他们袭击碧羽宗的时间,正好撞上辅元尊者将碧羽宗五十年一次的炼器交流大会提前十年举办的时候。彼时,各宗各派都派了优秀的弟子前来学习,不乏一些大能的内门弟子与亲传弟子。因此,不仅是碧羽宗,各个宗门都损失了不少优秀的弟子,且也因此,昔日的薄山和谈彻底作废,人修妖修正式开战。 这是《剑仙破魔传》中给出的清苍界人修妖修大战的原因。但是,在辅元尊者看来,却绝对不是这样。 在世俗界,不同国家的凡人,或者说,不同地区的凡人,甚至是毗邻的两个小村落,哪怕只是因为一条大河为界而并没接壤,这种程度的差异已经可以造成这两个小村落方言与生活习惯上的不同了。 同则聚,异则分。哪怕只是因为语言与生活习惯上的些许不同,都可能会演变成巨大的冲突。辅元尊者亲眼目睹过一个小村落因此而覆灭,他很清楚差异之下,天然埋藏着冲突的火种。 仅仅只是俗世的事情,同一个国家,同一个地区,仅仅以一条大河隔开的两个毗邻的村子,仅仅因为这种程度所造成的差异,便可以形成毁村灭族的冲突。 何况人与妖,截然不同的两个种族? 纵使在薄山和谈之后,这几百年间也出现过几对人修与妖修结成的道侣,可是更多的,却是互不往来与虚伪和平下的敌对。 人修与妖修之间的大战,并不需要任何理由,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小火星。何况,妖修天然浑身是宝,而人修的金丹元婴对妖修来说,也是大补之物。 在《剑仙破魔传》中,参与了碧羽宗的炼器大会的各宗弟子被杀,成了人修妖修全面敌对的开始,可是辅元尊者知道,哪怕那一次,死伤的只有碧羽宗的弟子,其他各宗派也会假借道义之名,斩杀妖修,以获得妖修与妖族身上的珍惜材料。 ‘薄山和谈’以妖修五大尊者,人修七大宗门宗主为见证,以信念为基石,以誓言承载因果之力,擅自违背,必然于进阶时有所损害。 不过……这其实只是誓词上的内容罢了,进阶时会遇到的心魔,皆只因自身原因而起。而薄山和谈真正能够维持七百年的原因,是由于妖修与人修各自分立为几个部族与几大门派互相牵制的原因。 然而,辅元尊者所拥有的‘那件东西’的诱惑力,超过了违背薄山和谈而会产生的各种恶果,因此在《剑修破魔传》中,会以妖修血洗碧羽宗拉开人妖大战的帷幕。 辅元尊者不可能主动将自己的秘密透露给妖族,那么,原书中促使人修妖修大战的原因,就缺少必要的条件了。 然而,他如果想要一件件夺得那些宝物,就必须要让妖族陷入大乱,而要让妖族陷入大乱,按照原书中那样,让人修妖修开战就是最好的方式。 “宗主应该知道,此时若是过薄山清剿墨今尊者,不仅理直气壮,而且正义之士皆会一呼百应。” … “……尊者觉得妥帖,就去做吧。”辅朱一礼礼毕,不待辅元再度出声,便挥袖离开。 “明夏,送客。” 辅元尊者沉声命令,之后才想起来,明夏已经被派出去带回原主角楚真了。 他叹了口气,走回桌前,也不用法术,将茶具收整起来。 第六章 辅朱已经离开有一些时间了,辅元尊者在收拾好茶具后,静静待了会。 月色皎白明亮,一轮上弦月挂在静谧的夜空之中,柔和的月光洒落,千羽阁中的庭院里,一颗小小的矮树轻轻地摇曳着。 它又矮又小,仅有几根稀疏的枝干,叶子是青翠的颜色,是那种茂密的林子中,去掉最深色的绿,再去掉最浅淡的绿所留下来的颜色所留下的那种最平常,最常见的绿色。那叶片是椭圆状的,隐约能看到淡绿的叶脉,边缘平滑,像是落叶乔木。 这样的一颗植物,怎么看都很普通,可是细细看去,却又与任何已知的草木有着些许的区别。 光是生长在千羽阁中,就已经相当异常了。 辅元尊者走到了这颗小树的面前,伸手一划,暗红色的液体便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当这些从辅元尊者的身体里流出的液体落到这颗植物的叶子上去的时候,几乎是在一瞬间,血液便被这颗小树苗尽数吸干。 这过程持续了一会,辅元尊者觉得应该差不多后,便收回了向外滴血的胳膊,停止了强制让伤口不会自动回复的法术。 这像是某种邪教仪式——或者说,辅元尊者也是如此定义自己的行为的。在此同时,他也想通了想要现在就说动小师弟,让自己代表碧羽宗,成为首先撕毁人修与妖修之间虚伪的和平的那一方,有些操之过急了。 很显然,寒潭深渊的那些珍贵材料,在一宗之主的辅朱眼中,其价值远远小于杀掉墨今会带来的麻烦。 辅元尊者认为,这恐怕是因为自己被那个秘密困扰了太久,因此在发现有机会能够夺得解决问题的关键道具之一的幽冥寒石后,便稍微有些失常。 不过就从书中获得的未来来看,即使现在得到幽冥寒石也没有用。倒是获得主角楚真这件事情,更加重要些。 因为他特殊的隐藏体质。 在《剑仙破魔传》中,主角楚真的特殊体质,是在他即将进阶元婴之前,才开始慢慢展露出来。而在书中的辅元尊者,直到死前,都不知晓眼前杀死自己的人,就是身具了自己找了多年的关键体质之人。 事实上,辅元尊者的四个徒弟中的二徒弟明夏和四徒弟明仪,已经是辅元尊者在茫茫人海中花了这么多年,找到的最接近那种特殊体质的两个孩子了。其中以明夏的体质最为接近辅元尊者的要求,且还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辅元尊者总是不自觉地更看重他一些。 仔细想来,考虑到楚家村与碧羽宗的距离,三天,仅仅是去将一个农户的孩子带回来,明夏应该已经回来了才对。 可是他没有。 修真之人多少有些感天知命的直觉,纵使辅元尊者现在的状况有些特殊,这种直觉一般也不会有错。辅元尊者此时觉得明夏还未归宗有异常,这是种相当不妙的感觉。 此时,三月一次的‘仪式’已经完成,辅元尊者掐指一算,自己至少会拥有三个月的安宁的时间,同时先前的麻烦明阵也已经处理掉了。 得去看看。 他反手一甩袖子,柜子只的一只小巧纸鹤飞了出来,绕着辅元尊者飞了一小圈,便轻轻巧巧地从飞羽阁的窗户飞了出去。 不待一会,收到纸鹤之人便已经赶到,是辅元尊者的三徒弟明舒。 “师尊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呢?如果还是要修补尸体的麻烦活计,师父不赐明舒件法宝明舒可是不依的。” 辅元尊者的飞羽峰不得辅元尊者的允许,无人可以踏足,因此明舒在飞羽阁外,就敢大大咧咧地将辅元尊者先前交代他做的事情直接抖了出来。 辅元尊者对明舒的跳脱习以为常。 “做的不错。也只有我还能勉强看出些许针脚。”辅元尊者肯定道。四个徒弟,明舒主要从辅元这里学会了织造绢绸类的法宝,因此之前被夺舍的女弟子身上的伤口,就是明舒将之缝补好的。 他冲立于门口的明舒点点头,那个笑得眉眼弯弯的少年修士便简单行了一礼走了进来。 明舒看起来相当地年轻。修真之人各个都驻颜有术,但是明舒的年轻,却稍微有些不同。他的脸有些圆,下巴却还是尖的,眼睛又大又亮,眼角翘翘的,一笑就弯成了月牙,两颊还有对俏皮的小酒窝。 不笑的时候,倒是副端丽的好容貌,可是他实在是太爱笑了,因此,更多时候明明已经是个修炼多年的修士了,却还总是像个大孩子。 “有些进步,不要骄傲。”辅元尊者正了正颜色,“收下。” 明舒接过辅元尊者赐下的一只小乾坤袋,不待查看,便直接收好,反正从辅元尊者手中漏出之物,都绝非凡品。 “师尊唤我来,是有何事?”这口吻若是换成明夏,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不过辅元尊者对明舒向来要求不那么苛刻,因此明舒也就被养成了这副烂漫的口气。 “为师要下山出宗一段时间,好好打理飞羽宗。”辅元尊者嘱咐明舒。 明舒点点头,此时明夏不在宗门之中,师尊要出宗,于情于理都该是他统筹一切事物。 交代完这一切后,辅元尊者便让明舒退下了。此时天圆地方棋虽还未修补好,失去了大部分原来的作用,不过与之配套的黑白棋子绝大多数都未受损。 棋中藏运存玄,依靠天圆地方棋,辅元尊者虽没办法卜出具体的事务,判断吉凶,选一个出行方向与时间,还是做的到的。 辅元尊者随意取出黑白棋子各两枚,默念法决,棋子被悬空抛起,四枚两两相对,浮在半空之中。 随着辅元尊者法决停下,四枚棋子分开落在断成两截的棋盘之上——中吉,向东。 楚家村原本就在碧羽宗东边,向东这个方向不出意外,而且,辅元尊者捏着明夏的一缕元魂,若是明夏正在带楚真回碧羽宗的路上,那么辅元尊者只要距离没有远的离谱,辅元尊者便会以神识轻易地感知到自己的徒弟。 不待天明,辅元尊者便临空腾飞出宗,方向直指楚家村,可是……没想到,只飞了半宿,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辅元尊者便感觉到了明夏微弱的气息。 怎么回事? 这里距离碧羽宗距离并不远,而且,明夏那时隐时现的气息,实在难以想象他没有出什么事情。这两相结合让辅元尊者觉得自己今晚开始突然隐隐觉得的异常,果然不是偶然。 稍作腾挪,辅元尊者便寻到明夏的气息来自群山中的一座小山头,这片山脉中的最高峰不过千尺有余,既没孕育出钟灵俊秀的珍惜药草,风水也只平平,且山脉两边多是俗世城镇,一般修真者都路过都是直接飞过的。 倘若明夏真的出了什么事,这里倒是一个十分明智的休整之地。 辅元尊者在小山头山腰的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窟里找到了明夏。 他现在完全不像是一个修真者,身上只覆盖着几片废布,四肢的骨头仿佛全都碎裂成了渣滓一般,全身上下全是伤口,有些流着脓,有些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十分恐怖。 尤其是他的脸,几乎难以看出昔日的好相貌。 见有什么来了,明夏先是惊恐地想要移动,但是破碎的四肢已经无力让他再做更多的移动,且在看清来人是辅元尊者的时候,他的眼中更是闪过了一丝绝望。 明夏并不想让自己的师尊看见自己此时的样子。 “遇到危险,懂得用四肢包裹住丹田,缓冲伤害,你做的很好。”辅元尊者一眼便看出,明夏身上的这些伤口,显然是十分强大,且范围极大的法术所造成的。可以想象,在遭遇到远超过明夏自身进阶修为的大范围的法术的时候,明夏选择了完全防御,同时还以金丹修士的已经具有一定强度的身体四肢包住了最为关键的丹田,在应对方面,已经是最佳的选择了。 “选择毗邻世俗界,无珍宝,无妖兽的小山头,地点选的不错。”这一句是对明夏选的落脚点的肯定。 “洞口布下了隐匿阵法与防御阵法,关键时候还能不乱,尚可。”明夏自然在山洞周围布下了防御,只不过对辅元尊者来说,破除起来很简单。 “只不过,你为何在此处?又为何……惹上了妖修?”明夏身上伤口上多多少少还残留着些许妖气,而这自然瞒不过辅元尊者。 他想开口说话,可是嗓子也被墨今的万千冰剑中的一把划伤了竟是不能发声,连一丝吱吱呀呀的声音都挤不出来。 见他不能说话,辅元尊者微微思索,此时天圆地方棋已坏,剑扇也已待熔,一时间辅元尊者竟然没有件通用的飞行道器了。 太过珍贵的道器辅元尊者也不想拿出来示人,因此,他取了件宝器腾霄飞舟,将明夏扔进飞舟里,将法力注入飞舟之中,打算在路上先简单处理一下明夏的伤口,然后将明夏带回碧羽宗,再仔细处理那些伤口上正在不断破坏着他的身体的妖气。 明夏低下头,任由辅元尊者将他扔进飞舟,心中却在暗恨。他如今这般糟糕的状态,都是因为自己的分析出错,计算失误。若不是靠着炎影,恐怕连命也要交代在那可恶的墨今手中了。 他恼恨自己,有了重来一次的机遇,却从一开始就差点再度被自己葬送了。 腾霄飞舟只是件上品宝器,距离道器实在差了太多。辅元尊者之所以会将这一件飞行宝器留在手头,最主要的原因是—— 这件腾霄飞舟,打造的实在是太过漂亮了。 它通体纯白,以晶砂白玉打造,上面雕着千种飞禽走兽,虽只一种颜色,但看起来华贵无双。 因此,辅元尊者才刚将之驶出一段距离,这件漂亮至极的宝器便入了其他人的眼。 总是腾霄飞舟只是一件小小宝器,它远超规格的华丽风格已然彰显了它未必十分简单。可是,这看中了腾霄飞舟的女修士,并没有多少经验。于潇潇只是一时赌气,靠着宠着自己的老祖早些时候给的几件法宝,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出了宗门。 “大师兄,我要那条飞舟!”腾霄飞舟实在太过漂亮,只一眼便让于潇潇产生了想要的念头。 这大师兄也是宠她,看那飞舟只不过是件宝器,便估计主人的修为也不高,想着反正带的灵石多,哄一哄师妹也无妨,便将法力全力注入下品道器的飞行飞舟。 飞了一程,他注意到,自己操作的下品道器,竟然只能够堪堪勉强能够追上前方的仅为宝器的纯白飞舟。 “师兄,再快一点啊!他要多少灵石,给双份的!我要那条飞舟!”于潇潇很激动,仿佛眼前的飞舟就将是自己的。 而于潇潇的大师兄已经觉得不对了,宝器怎么可能飞的这么快? 见大师兄面露为难,于潇潇声音有些委屈,“大师兄,我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么,追上去我们问问价啊,如果对方怎么都不肯卖……我青曲门又不是那种非要夺人珍宝的门派!” “潇……” 于潇潇并不知道,她的大师兄为难的不是这个方面。这句话是于潇潇生前的最后一句话,而她的师兄,连自己心爱的女修的全名,都没能在死前完整地喊出来。 第七章 人当然是辅元尊者杀的。 辅元尊者为了能够方便在飞舟内对明夏进行治疗,特别将飞行速度调慢到了绝对不会影响到飞舟内平衡的低速,却没想到竟然有不长眼的其他修士会如此不礼貌地紧紧跟随。 若是普通弟子,任他哪个宗门的,惹上了一方尊者,死都将是理所应当的结局。可是于潇潇坐着的是下品道器。莫看这道器品级只为下品,下品道器和上品灵器,已经是天堑一样的区别了。能有一件下品道器当做飞行法宝,无论这法宝内做的修士是什么修为,都说明了他要么家底丰厚,要么背后有人。 虽然看过《剑仙破魔传》后,辅元尊者知道,到后期道器根本不算什么,主角楚真和他的伙伴们更是全身都是十二品天阶仙器,但是,此时,在多年无人飞升的清苍界来说,道器,就已经是法宝体系的最顶端。 更何况,辅元尊者自然一眼注意到,那下品道器飞舟之上的青曲门的标记。 正常情况下,看在七大宗门的面子上,这种一看就是宗门核心弟子的修士,辅元尊者会直接无视掉。不是他好惹,而是做这些事情不值得给小师弟的宗门带来麻烦。 然而,他们是青曲门的弟子。那女修不谈,那男修辅元尊者还曾经在白华的身后见过。 七大宗门,于术法修行杂学上各有侧重。碧羽宗精通炼器,丹宗尤擅炼丹。玄符宗于符箓上颇有造诣,玠山门五行法术已经达极致,三剑门则只收剑修。 而这青曲门,则以咒术为长。辅元尊者早已怀疑明阵身上的封神锁念咒,就出自青曲门之手。而他最怀疑的,就是同为尊者的白华尊者。在《剑仙破魔传》中,故事中后期,在宗主辅朱为辅元尊者报仇的过程中,这青曲门可没少给碧羽宗使绊子。 因此,纵使此时没有任何明确的证据证明青曲宗就一定是明阵身上的咒术的来源,徒弟受伤,这俩修士冒冒失失惹上门来,还居然是青曲门的人,因此,辅元尊者毫不犹豫地击杀了他们。 *** 辅元尊者原本就出宗没多久,重要的楚真没有带回家,倒是带回了原本被派出去带回楚真,却几乎丧了小命的明夏。 在飞舟之中,辅元尊者只是以千月孤灯温和的火灵气滋养明夏。辅元尊者并不拥有火灵根,因此,如果要使用火灵气来缓和明夏身上的伤口,则需要先将自身的水灵气进行五行转化。虽然效率低下或是太过麻烦的问题,以辅元尊者此时的修为原本不是问题,但是辅元尊者很清楚,自己的灵气即使转化后也会混杂大量的杂质,用来疗伤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 因此辅元尊者选择用中品道器千月孤灯中储存的火种,借由这件道器的转化来先简单地处理明夏的身体。这火种为无根之火,道器中阵法不全,因此这火种用一些便会少一些。先天火种极难寻找,但是辅元尊者使用起来却毫不心疼。 明夏平日所穿的道袍里衬,自然是辅元尊者炼制过的法器。而外袍虽不出自辅元尊者之手,却也全都是在丝帛法器方面,尽得辅元尊者真传的明舒所制。而让明夏现在除了丹田无事,几乎全身尽毁的大范围法术,彻底撕碎了明夏的外袍,只留下里衬碎成勉强还能覆体的布条。 明夏伤的相当重。修士不比凡人,其本身身体具有极强的自愈能力。明夏的伤口变得如此糟糕,一方面是伤他的妖修残留下来的妖气太多霸道,且完全与明夏原本的灵根属性相斥相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全身的法力灵气都好像是被完全抽出去了一样,只在丹田处还残留些许, 见在千月孤灯温和的火灵气的润和下,明夏仅剩的裸//露的皮肤多少带了一两丝血色,辅元尊者心中稍缓。 原来,那卜卦中的中吉……指的是若不出行,就将再失去一个徒弟么。 纵使辅元尊者当初收明夏为徒的本意并不单纯,但是辅元尊者也断没有让挂在自己名下的徒弟被别人欺辱的道理。 火灵气的补充让明夏稍稍有了些精神。辅元尊者见明夏的眼神有些呆滞,就这样直着望着自己,心中不禁一颤。明夏的眼角带着点浅浅的色彩,原本是双相当漂亮的眼睛,只是此时衬着满脸满身的伤痕,倒是不太看得出来。 “好好休息。”辅元尊者命令道。 明夏闭上眼睛,眼皮儿颤颤地,复而又睁开了。辅元尊者见他竟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心有不虞,伸手捂住了明夏的双眼,默念咒法,让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辅元尊者不知道的是,当他转身的时候,明夏又睁开了眼睛,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辅元尊者再度将目光投向明夏的时候,明夏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真正的睡眠之中。 第八章 碧羽宗,飞羽峰下,几天前才刚刚埋下某具尸体的地方,突然有了动静。首先是一只手,一只被完全修补好,没有任何伤痕的手,从泥土下面撑了出来,紧接着,原本埋着的那人也从泥土里翻身爬了出来。 这种动静,原本飞羽峰应该能够发觉的。但是,此时,碧羽宗绝大部分主峰辅峰的峰主都被宗主传唤了过去,因此这死而复生之人反而逃过一劫。 *** 辅元尊者一将明夏带回自己的碧羽峰,就立刻开始着手处理他身上可怕的重伤。那些伤口表面不仅紧紧附着着蛮横的妖气,那妖气中还混杂着十分纯粹的寒冰之力。 辅元尊者以掌覆于明夏的胸口正上方,随着细密的冰晶在辅元尊者的手下一颗颗凝结,原本纠缠在明夏伤口之上的寒气全都被一一吸出。 与此同时,一边辅元尊者布下的阵法逐步地将妖气也丝丝地从明夏的身上剥离,随着这一过程,那惨不忍睹的伤口逐渐地变得浅淡起来。 辅元尊者给明夏服下一颗丹药,接着气凝指尖,快速地在明夏的四肢之上连点数下,以助骨骼重新联结。 在此过程之中,明夏应该因为辅元的法术一直保持昏睡,但是辅元尊者注意到,他的嘴唇颤抖着,泛着白色,看起来像是疼到了极致。 而这让辅元尊者接下来的行动顿了顿。 此时明夏身上的伤口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已经没了问题,眼睛闭着,眉毛也随着闭合着却在轻颤的眼睛有着微妙的移动。他长得很俊秀,肤色原本是健康的白,不过在刚刚重伤之后,透出了股不太健康的青色。 辅元尊者一时间不想继续再看这副面容了。 阻止明夏伤口复原的妖气与寒气已经被清除,且辅元尊者也已经让明夏服下了丹药,在向明舒稍做嘱咐后,辅元尊者按着原本的计划,飞向了楚家村。 楚家村,就是一个普通的世俗界的小村落,依山傍水,村中人多以耕作,捕鱼,打猎为生,日子较一般世俗村庄来说,并不差。 村中大部分人都姓楚,沾亲带故的。这与辅元尊者的认知相同。世俗的这些村落,基本都是按照家族,血缘聚集在一起的。因此,村落与村落之间,天然就是两个群体。 那楚真在书中则是一丧偶老头儿捡回来的孩子,在三剑门来招弟子的时候,楚真自然前去参加选拔。本以他五灵根的资质,纵使能够修真,那三剑门却本也不想收。 若不是他突然说出了童言稚语,“剑修,不就是斩天斩地斩人?”恰恰应了三剑门的信念,来挑选徒弟的修士认为他与三剑门有缘,才将他破格收入了三剑门。 也就是说,养育楚真的那老头儿,是愿意让自己的养子步上仙程的。 按着《剑仙破魔传》开始讲述的地点,辅元尊者隐藏气息,化作一筑基修士,直接找上了村子顶西边的小土丘。 见家中只有一老头儿,却没有男童伴于一侧,辅元尊者沉住气,上前敲门。 “上……上仙?” “令子楚真,与我碧羽宗有仙缘。”辅元直接了断地说道。若不是考虑到在用上楚真前还要养上他一段时间,辅元尊者此时根本没耐心和这凡人说话。 修真者多半都保持着年轻时候的样貌,因此在修真界基本看不到任何年老之人。 而此时辅元尊者眼前的老人,已经垂垂暮已,那份衰老的样子,以及眼睛中浑浊的光芒,让辅元尊者不禁想到了几乎已经被完全尘封的糟糕回忆,因此分外地觉得不舒服。 老头直接跪了下来,凡人面对修真者,膝盖总是得弯的,辅元尊者对此习以为常,只待听他说此时楚真在何处。 “阿真,回仙师,楚真已经被三剑门的仙师收走了!” “何时?”辅元尊者忍住直接搜魂的念头,问道。 “就在昨日傍晚……” 老头半天没再听到仙师的声音,半晌,颤颤巍巍地抬头,那刚刚突然出现的仙人已然没了踪迹。 第九章 原本,楚真会被收入三剑门,该是明年时候的事情,这也是辅元尊者为了优先处理掉明阵,开始腾不出手的时候,放心命明夏来带回楚真的原因。 但是现在楚真被带走了。 正因为辅元尊者曾经花过大量的时间去寻找有相同体质的孩子,因此,他十分清楚楚真体质的特殊性。也就是说,为了辅元尊者的目的来说,楚真是必不可少的。 现在人虽已经被带走,但是带走楚真之人也只离开了楚家村半日,若是路上为了照顾还未开始修真的楚真走走停停的话,那么此时应该还未回到三剑门。 只要在要进三剑门,所必须经过的千仞涧拦截的话,那么有极大的可能……能够拦截到! 辅元尊者想起了被自己扔在千珍千宝乾坤袋的隔层里的两具尸体。与此同时,他也想起了之前治疗明夏的时候,从他身上抽取出来的妖气与附着在妖气上的寒气。辅元尊者之前才与这妖气的主人战斗过,因此,当他认出明夏身上的妖气居然来自于墨今的时候,他十分愤怒。 在辅元尊者看来,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对他出手,而且还大发慈悲(?)地放了他一条生路,墨今竟然不仅在书中首先击杀了至少名义上是碧羽宗弟子的明阵,现在还将明夏打成了重伤。虽然在《剑仙破魔传》的其他内容中,墨今的戏份少的可怜,几乎是个背景板设定一般的存在,也就是说辅元尊者的死亡与碧羽宗的落魄,从辅元尊者看到的书中来看,都和他其实没什么关系。 然而,书只是或许可能的某一种未来。现在墨今惹到了辅元尊者,而他还正好能被用的上。 想通关节,辅元尊者离开楚家村后,首先找了处隐蔽的山林,布上迷阵,将那两具尸体抛了出来。由于境界相差极大的原因,辅元尊者几乎是瞬间将他们秒杀的。因此,这一男一女此时身体上白白净净的没有什么旁的伤口,且因为千珍千宝乾坤袋乾坤袋的特性,他们的尸体也没有任何变化。仿佛风再吹一吹,就都会醒来一般。 那女修长得极其妍丽,辅元尊者击杀她的时候只注意到她长的不错,现在才注意到即使在人人皆是俊俏面容的修真界,她也漂亮的有些过分了。辅元尊者从自己的乾坤袋里翻找出了一柄短剑。这短剑以万年寒冰为芯,不结之水覆之,最后以晶砂所炼之透明薄层覆盖,看起来有一种玲珑剔透的美感。 然而,在这极致的美感之下,这把剑极冰极冷,不论修为境界高低,触之便会被直接冻结。 这是辅元尊者在与墨今战斗时,墨今最后为了破阵,所抛出了一对短剑中的一柄。辅元尊者本以为那对短剑都是墨今的本命法宝,却不想原来它留着的那把才是,这柄只是以珍贵材料打造而出的,和他的本命法宝极其相似的一把上品道器。 辅元尊者伸手,握住了这柄寒剑,而那即使是与墨今同阶的修士,也不敢直接以肉身触碰的寒剑,就这样被辅元尊者握在了手中,那剑上的寒气,遇上了辅元尊者,像是遇到了同源之力一般,奇妙地被安抚了。 辅元尊者将从明夏手中收取的寒气和妖气覆在这柄墨今的短剑之上,然后以极快地速度,照着明夏先前身上的那些伤口,照葫芦画瓢割在了这男修女修的身上。不过,在处理到脸的上面的时候,辅元尊者稍微将剑锋偏了些,因此,这两修士的脸虽然都被划破了,却仍然处于能够辨认出外貌的样子。 末了,此时并无需要救治的明夏在身侧,辅元尊者直接取出了自己炼制的速度最快的法宝——下品道器一线尺。 一线尺虽然仅为下品道器,但是它从炼制之初,就是为了追求最大的飞行速度而制造出的。虽为下品道器,却比绝大多数上品道器的飞行速度都要快的多。辅元尊者在炼制的同时,也只考虑到了让它的飞行速度最大化,因此这一线尺若是用来战斗,恐怕只比用随手折断的柳枝要强上一些。 一线尺是牺牲了全部其他可能的效用,浪费了无数珍惜材料却只考虑飞行速度而炼制出来的法宝,辅元尊者有自信,此时在清苍界,不可能有比这柄细细长长的一线尺更快的飞行法宝。 日沉复月落,辅元尊者毫不停歇,终于在第四日的傍晚到达了要如三剑门,则必须要经过的千仞涧的入口。 千仞涧两侧数千山峰连绵不断,这山峰绝非平常山峰,各个陡峭异常,直插云霄,且有罡风环绕其间,因此千仞涧两侧的山峰之上,竟是寸草不生。这千仞涧两侧山峰间的罡风,纵使是辅元尊者也不敢轻言踏入。纵观那本《剑仙破魔传》,在主角解决了清苍界无人得以飞升的原因,然后破碎虚空前往清苍界的上层之前,真正进入了这千仞涧两侧的山峰之内,却毫发无损归来的,唯有主角楚真一人。 这三剑门就在这千仞涧中的几座浮空岛屿之上,四面被布满罡风的山脉包围,唯有从千仞涧沿水飞行,方能到达。三剑门这位置,易守难攻,而那山中罡风,也合了剑修无坚不摧一往直前的锐气,极利于弟子顿悟。因此,三剑门虽只收剑修,且几乎无其它任何能够赚取灵石的营生,靠着这天然安逸自给自足的地理位置,仅靠按弟子外出历练收获收取的一部分贡品,竟是这样盈亏平衡地生存了下来。 可见这三剑门开宗立派之人,所选地址之成功。 辅元尊者靠神识确认,此时三剑门并无修士进出,且周围也没有路过的修士。他快速地将那两具处理好的尸体抛出,并在这周围布上法阵。这样一来,只要辅元尊者以神识感应到那带着一七八岁凡人男童的三剑门修士从外归来,辅元尊者便可以立即解除法阵,让尸体上的妖气散发出来。 而对那三剑门修士来说,若是自家门口发现竟然有妖气,恐怕即使不会前去一探究竟,也会放出传信纸鸽,唤来门中长老一探究竟的。 而辅元尊者,就在这周围寻了一处,藏匿身形,以待那收了楚真的三剑门弟子现身。 *** 明夏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了辅元尊者已经离开了的事实。他能够估算出辅元尊者若是要击杀明阵,就势必将这件事情嫁祸给原本杀掉并搜魂了明阵的墨今,因此猜出此时辅元尊者必然是为了楚真离开了碧羽宗事实,对明夏来说简直是顺理成章的推测了。 这让他的眉毛微微蹙起。 明夏本以为,以辅元尊者那种做好万全准备再战斗的性格,对上毫无准备的墨今,应该能够将墨今重伤的。而依靠炎影的特性,即使自己仅为金丹,却也有可能把这个大麻烦在此时便解决掉。这虽然是极其冒险之举,但是只要有能够在此时就解决掉墨今的可能性,且有炎影在手,受再大的伤也尚且能够保住一条生机,因此,明夏才会选择伏击墨今。 却不想,那墨今竟然只受了些皮外伤,明夏原本就是冒险之举,并无十成把握,对上了超出预料的几乎没受什么伤的墨今,自然是直接被击溃。 他挣扎着起身。待阻碍身体复原的寒气被剥离后,明夏的身体经过一晚的调息,已然完全复原。但是他此时并不敢随意现身。按照他所受的伤,此时的他即使服下了珍贵的上品九转复苏丹,却也不该这么快就能够完全恢复。 不过,这里是惊羽峰的浮光小筑,架在惊羽峰接近峰顶的山涧之上,在辅元尊者的平时生活起居之内,而没有得到他的允许,这个地方,就连明舒也无权踏足。也就是说,受伤的明夏到底有没有在这浮光小筑里好好养伤,根本没有人能够亲眼前来确认。 这就给了明夏不被任何人发觉的自由行动时间。明夏通过这一次的重伤,彻底分清了自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强大的自己。现在的明夏,面对曾经的仇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心中主意一定,悄悄潜出浮光小筑。 *** 辅元尊者等了约三个白天三个夜晚。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他远远地用神识隐约感到了一金丹修士,带着一筑基期的女修,偕同着一个七八岁的凡人男孩。 见其中修为最高者仅为金丹,辅元尊者放下心来,以神识靠近查看。那金丹修士与筑基女修都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只那男孩,长得虽仅是平常男孩样貌,眼中却明亮至极,端得是慧根极佳。 那为首的男修只是金丹修为,那么,若是他感到妖气,最大的可能就是留在原地,传纸鹤给三剑门中的长老。此处为千仞涧入口,离三剑门的距离也就大几个时辰,因此纸鹤这种效率极低的传信方式,反而回是最有可能采取的方案。 而这种时候,辅元尊者只要假意路过,以其大宗门互相结盟的关系,作为正道前辈的辅元尊者,自然有职责带两个三剑门小徒去那妖气聚集之处一探究竟。这样一来,可以在此过程中提出楚真此子与自己有缘,同时,亦可将妖修墨今不仅击杀碧羽宗宗主内门弟子,还将青曲门的两位核心弟子击杀的信息展露在修真界。 这样一来,辅元尊者不仅能够获得拥有着重要体质的楚真,同时,妖修和人修之间的矛盾,也会连着两大宗门的弟子都被击杀而得到进一步的强化! 心随念动,辅元尊者默念法诀,轻轻摇晃一玲珑小巧的琉璃百花箱。擅长炼器之人,必定精通阵法与纂文,这两种技巧常常被用于附着在法宝之上。可是即使如此,布施阵法需要极长时间,且越是威力强大的阵法所需要的准备与付出的灵力就越多,因此,除非守株待兔外,基本不会临时用各种阵石来布阵,而多半是用附着阵法的法宝,直接将法阵投放至一处。 这样的法阵,虽然威力不及专门布下的法阵,但是成型快,灵活性极高。 这里不抵对付墨今的时候,彼时和墨今交手之地离碧羽宗极近,且那里处于靠近人修妖修协议的分隔之界薄山山脉,会路过的修士寥寥,方便辅元尊者用天圆地方棋棋子为阵眼布阵。 此处是三剑门弟子进出必经之路,辅元尊者并不敢赌若是直接布阵这里到底会不会有三剑门的弟子正巧路过,因此,他是以上品灵器琉璃百花箱上所附之隐匿法阵,直接布在了那两青曲宗修士尸体的周围。 因此,此时带这几人一路靠近之时,辅元尊者便快速地解除了那尸体周围的阵法,佯装恰巧拜访三剑门的样子,从远方闲然靠近。 此时,那拉着小小稚童的女子心中愈发安定下来,此处已经到达了千仞涧的入口处,而到达千仞涧,几乎就不会再出什么变故了。这女子姓杨名昕希,在《剑仙破魔传》中,是剑走偏锋,对炼器格外有兴趣的剑修。 故事前期,正是因为她前往碧羽宗参加炼器大会,遇上了妖修血洗碧羽宗的事情,才让向来顽固一心修炼的三剑门参与了伏妖联盟。 可以说,这是个没什么出场份额,却偏偏在关键情节中起到了因果承接关系的角色。而这种被剧情杀的角色,实在是太棘手了。《剑仙破魔传》的读者杨昕希,在穿越到一个神神叨叨的修//真//世//界,又发现自己恰巧穿越到这个同名字的炮灰杨昕希的头上的时候,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杨昕希是x江的忠实读者,偶尔看看x点上激、情四射的升级流故事,这种穿越到书中世界的故事,她可没少看。这种时候,穿书者往往有两种行为:利用剧情规避剧情杀,和利用剧情抱主角的大腿。 杨昕希原本是想走第一条路的,虽然在原书中这杨昕希被剧情杀承担了蛮重要的逻辑作用,但是只要从现在开始不爱炼器了,等到那碧羽宗炼器大会开始的时候,不就可以完全不去了么? 却没想到,杨昕希的师父却衡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希儿放心,不用担心你仅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为师已经同师尊央求过了,只要你突破筑基,金丹初成,便可以代表我三剑门参加那劳什子炼器大会!” 原本,杨昕希才从穿越而来的眼前一黑的状态恢复过来,这不,糟糕的消息便又来了,差点让她再次眼前一黑。然而这件事却让杨昕希产生了一种命该如此的感觉。穿书类小说中最常见的梗,不就是剧情不可逆么?因此,杨昕希左思右想,决定两手皆抓,一方面自己得拼命避免剧情,一方面,赶快想办法抱主角大腿。 因此,在跟着师父外出历练,路过靠近书中描写的楚家村的同时,杨昕希灵光一闪,说动师父,硬是让他收下了主角楚真。 可是这回楚真不甚给力,没有如原书中歪打误着说出三剑门藏书阁三楼暗藏的箴言——斩天斩地斩人,因此杨昕希的师父虽然由着爱徒的意思收了楚真,却对楚真冷冷淡淡的。 *** 那杨昕希的师父,剑修却衡突然伸手一挥,挡在了杨昕希与她手牵着的男孩楚真前方。 “师父,怎么了?”杨昕希修为仅为筑基,且现在内里还换了个盗版芯,因此,面对师父却衡陡然一变的神色,她还没搞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周围突然重地厉害,连心脏都不由自主地猛烈跳动起来。 “有妖气。”而且强大到可怕,近乎是突然出现,让却衡握着剑的手,有有一些微微颤抖了。他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爱徒,见她脸上一片迷茫,心中却连死亡的感觉都无法产生。罢了,毕竟是好友的遗孤,再迷恋炼器,不擅战斗……也是自己的徒弟。 却衡不知道的是,自己那只因为强大妖气而不断颤抖着的手,没有逃过看上去什么都不懂的男孩楚真的眼睛。 仙师……也会害怕么……楚真心中一直向往着的什么东西,因为却衡这只颤抖的手而被打破了。 而在此时,却衡,杨昕希包括虽然知道有妖气却没有明确概念的楚真皆觉得身体一轻,接着便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多谢前辈。”却衡首先行礼,杨昕希连忙跟上,而楚真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来人。 眼前之人,身着灰色镶边的白色道袍,一头青丝仅仅以根乌色木簪别于脑后绾住。他白地像是冰沁过一般,唇色淡淡,微微抿着,眼中不含一丝笑意,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静之感。 是个恍若楚真心中仙师一般的人物,一时间,之前让楚真认为是神仙下凡的却衡与杨昕希,竟然与村中之人也无什区别了。 “莫慌,这妖气虽强,却不像是真有妖修在此处。”辅元尊者的出声说道。他的声音不徐不缓,有着一种奇异的韵律,而那韵律让却衡和杨昕希的心都安定了下来,而楚真,更是强烈地感到了刚刚收计划收自己为徒的‘师父’与眼前之人的差距。 “不必多礼。”辅元尊者颔首示意。 “既然是在千仞涧的入口处突然出现的妖气,两位,”辅元尊者轻轻扫过却衡与杨昕希,不经意地看向了楚真,“三位,不妨与我一同前往三剑门?” 有妖气出现,虽然辅元尊者说了这未必是妖修在此附近,但是那妖气的强大,让却衡不放心单独带着没什么战斗力的杨昕希和根本还未踏入修真界的楚真行动。毕竟,他即使遇到强敌逃得掉,这两个却绝无可能。不过让却衡觉得意外的是,遇到了敬仰万分的炼器大师辅元尊者,自己那个痴迷炼器的徒弟却毫无反应。 楚真却依然呆住。在辅元尊者询问却衡的意思的时候,他漫不经心扫过楚真的那一刻,楚真从辅元尊者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温和的笑意。那笑意极浅,仿若雪爪鸿泥,昙花一现,细细再看,楚真不禁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是他此刻恨不得代替便宜师父答应这真正仙人的要求。 第十章 辅元尊者望向千仞涧入口的方向,复而扫向了两具尸体所在之处,“此处出现妖气,终是不妥。” 辅元尊者最终淡淡而言,他的意思很明确,不能放任这突然出现的妖气不管。 楚真只觉得这才是真正仙师该有的姿态,不慌不断,且面对妖魔,绝不姑息! 若按照剑修却衡的意思,自然是直接先回宗门,这种强度的妖气,最好莫要接触。但是,此时跟在辅元尊者身边是最安全的,而辅元尊者既然有了探查的意思,当然只能以辅元尊者的意思为先。 “若尊者允许,不妨让小辈先通知门中长老。”却衡毕恭毕敬地请示。 待辅元尊者颔首以示允许,却衡立刻取出传信纸鹤,那纸鹤轻飘飘地绕他转了一圈,嗖地冲向了千仞涧中。 杨昕希此时的脑子却活络了起来。先前师父却衡只称前辈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此时却衡唤了一声尊者,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只在《剑仙破魔传》的故事前期,清苍界因为特殊原因,是个多年无人飞升,修士修为难以更进一步的封闭小世界。在这方小世界里,元婴修士仅有数人,而元婴后期修士,则被尊称为尊者。眼前之人,被称为尊者……那么他的身份就一下子被缩小到了极小的范围之内! 杨昕希状似不经意地抬头,复又快速低下,然而那尊者却一如开始出现时一般,望过去一片雾蒙蒙地,看不清面容。她要是知道此时楚真竟然能看见辅元尊者的真容,定然会大吃一惊。毕竟,尊者即使屈尊纡贵,不故意以修为遮盖真容,那也顶多是能让修为在金丹后期的小辈勉强能看清的程度。 如杨昕希这样的低修为,看不清尊者的容貌。倒是完全与她所知道的《剑仙破魔传》中的设定对上了。而此时,在杨昕希的认知中即使是主角楚真,在身负封印而凡人无异的现在,也绝无可能能够看清辅元尊者的真容。 到底是哪位尊者?杨昕希首先排除了是本门三剑门的尊者。毕竟若不然,师父却衡就不会说出通知门中长老这样的话来。她复而又排除了几位妖尊。此时还远未及主角楚真平息人修妖修大战的剧情,人修妖修的关系应该还相当恶劣。 那么……青曲宗的白华尊者?丹宗的赤霞尊者?玠山门的素修尊者……杨昕希一连想到了数个在前期剧情中有出场过的尊者,并一一将之与此时眼前因为修为差距太大,而根本看不清面容的尊者相比对。 不过……《剑修破魔传》是本书,还是本网络小说,除了同人人设,作者连个官图都没放过。而且,这些尊者虽然都有出场,但毕竟不是主角圈的,杨昕希此时勉强只能记得一些重要角色的外貌特征。因此想破了头,杨昕希还是无法将此人与书中出场过的任何一位尊者对上。 不知不觉间,跟着辅元尊者,二人携着楚真到达了到了尸体所在之处。 辅元尊者布阵的痕迹自然早在阵法解除那一刻便自动清除了。他走在最前方,一挥衣袖,参天的树木左右半斜着分开,露出了枝叶掩映间的两具尸体。辅元尊者的目光一触到那两具被乌黑错乱的剑伤密布覆盖,惨不忍睹的尸体,便又一挥手,一道轻轻软软的白练便覆上了楚真的眼睛。 “莫看。”楚真只觉得视线所及之处皆被无边无际的黑暗覆盖。凡人天然恐惧黑暗,而其中又以稚童为甚。然而,楚真却在黑暗突然降临前听到了辅元尊者那像是解释,又像是命令的话语。黑暗像失去了力量一般,并未带来恐惧,反而让楚真的心陡然安了下来。 他想,定然是有什么东西,身为凡人的自己没有资格去看到,仙师才会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如果……自己不是凡人……该多好! 楚真在被却衡杨昕希师徒带走的时候,才初次知晓世间还有修真仙人。然而,纵使他身具慧根,此时毕竟年幼,一时间对修真只有认识和向往,却也没什么执念。而在此时,楚真才第一次朦朦胧胧地在心中升腾起了一定要修真的念头。 “看护好。”辅元尊者走上前去,似是研究,待他将欲将早已准备好的,眼前两修士是自己先前交手过的妖修墨今所击杀的事情说出,突然神识有所感。 却衡只见辅元尊者抬头望向空茫茫的上方,然而,在他还未理解辅元尊者此时突然的行为的时候,他便听到耳边传来了雷鸣般的声音。 “墨今你个小儿,竟敢来我三剑门千仞涧!” 墨今! 杨昕希光是听到这个名字,脑中便是一阵轰鸣。看过《剑仙破魔传》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中后期*oss!难道,前方那两具尸体,竟然是墨今所杀? 杨昕希飞快地回想前期剧情,却才发现故事开始于主角楚真拜入三剑门,也就是此时的近一年后!而书中虽在后续剧情中提及过一些故事开始前更早的事情,却全都是一笔带过,其中除了透露关键信息的一个碧羽宗弟子是他所杀外,再无任何涉及墨今的情节了! “应该是墨今击杀了这俩青曲宗弟子,残留了妖气于尸体之上。”辅元尊者面色有些发沉,“妖修墨今,先是杀我碧羽宗弟子,复又杀青曲宗弟子。” “他人?” “妖气皆从这伤口上来,未见其踪影。” 杨昕希此时心中只余惊恐。碧羽宗的尊者……辅正?他难道原来在剧情外这么早就出现了…… “辅元你也未见其踪影?”那来人此时终于现身。他身着一青袍,半披半穿,袒胸露乳,散发未束,随意披散于肩后,腰间别着一紫色竹枝,细看却是紫竹做成的剑鞘。 他这身看着癫狂,但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番写意风流。 “感到妖气之时,我已经发现了妖气只来自尸体上伤口,并非他本人。”辅元尊者的声音软了些,不像初时那样冰冰冷冷的,而这点变化对于蒙着眼睛的楚真来说,感受的分外明显。 那来人听了辅元尊者的解释,点点头,“这墨今莫不是要撕毁那和谈了?” “怕是如此。”辅元尊者轻叹一口气,说道,“此事事关我碧羽宗与青曲宗……” “敢在我三剑门前杀人,哼。”这青竹尊者自有一番傲气,怎能容忍一妖修在自家宗门门口杀人? 辅元尊者见其反应,心中只觉计划更妙。原本只想将青曲宗也卷进来,没想到来的是最自负的青竹,有他搅局,三剑门必然也会与墨今为敌。 此时,青竹当自己已与辅元见过了礼,话风陡转,转向了在辅元身后,照拂着楚真的却衡及杨昕希。此时杨昕希刚从迷惑中想起辅元尊者到底是谁,就见一同样完全看不清面容的尊者正盯着自己。 见了杨昕希那不上路子,完全没有一丝剑修风骨的样子,再联想到她的血亲,青竹尊者愈发不满起来,“我三剑门的弟子,就这样退在后方,连具尸体都不敢看?上前来。” 轻弹腰间竹剑,狂风骤起,杨昕希只觉得自己后方猛然有强力推动,一下子就被推到了两具尸体的面前。 那两具青曲门弟子无比恐怖的死状即刻展现在了杨昕希的眼前。她毕竟才穿越来不久,之前又是和平年代的普通人,一时间只觉得呼吸停滞,全身发麻发软,不是被青竹以法力硬生生摁着,怕是立刻就要摔倒了。但是她比起死尸,更怕此时突然到来的青竹尊者。 杨昕希硬生生遏制住卡在喉咙的尖叫,照着那明显是三剑门的尊者的意思,直直地盯了上去。 然后,她发现了比可怕的死状更可怕的事实。那面容几乎全毁的女修,脖颈左侧有一颗殷红的小痣,而她的左耳,别着一白玉残蝶耳饰。那残蝶耳饰栩栩如生,仿若一小巧琉彩蝶儿残破了半边,孤零零地挂在耳朵边,越发衬出那女修满身的黑伤与发青的躯体。 可是……可是……杨昕希木木地转头,看见那小小男孩的脸上此时还围着一柔软百练。他微微抿着嘴,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主角楚真现在还是个孩子,连修真之路都没踏上。 但是,杨昕希知道,《剑仙破魔传》中,主角楚真最终的官配,潇湘仙子,就是眼前这具尸体。她已经……死掉了。 第十一章 楚真自然是不会知道此时杨昕希心中的万千波动的。而且,即使这潇湘仙子于潇潇是他在《剑仙破魔传》中原本最终的情感归宿,此时他还是一稚童,而于潇潇已然是具死尸。在此之前,他们从未有过任何交集,而且恐怕在此之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了。 他此时被辅元尊者的白练蒙着眼睛,什么也无法看见,但是这反而却让他的听力变得更加敏锐起来。明明是在一个周围气氛有种莫名凝重之感的状态下,楚真却像是突然进入了一种玄而妙之的状态。这周围几乎是静谧的,除了人声开始什么其他声音也没有。这林中没有鸟儿或是鸣虫的叫声。楚真不禁想,怕是此处发生的事情,已经惊走了它们。 但是,接着,便有什么不同了。楚真开始听到沙沙的声音,那是风拂过枝桠,叶片与叶片因此而互相碰撞而发出的摩擦声。平常这种声音待在树林中定然可以听见,而此时的楚真却感觉这声音是从极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恍惚想起,是了,仙师在蒙住自己眼睛的之前,以法术拨开了遮挡行进之途上的树木,相必那时,他便以仙术固定住了近处的树木,不让他们产生一丝一毫的移动。 接着,楚真听到了更加细微的声音。清脆地带着些金玉相碰之感的声音,恐怕是来自在这树林之中,不知何处的溪泉静静流淌的动静。而稍有些发闷的,像是极细极微的颗粒相互作用的声音,恐怕是来自林中的碎石与细沙。 一时间,世界以它的另一种形态,展现在了楚真的听觉之中。 除非像仙师那样施用了仙法,那么,万事万物,皆是有声音的! 静,则无声,动,则有声!人鸟兽虫皆是生灵,自然活而则动,动则有声。而山石树木,也皆是生灵!它们看似静止,然而却暗藏生机,静中有动,动则有声!而楚真,在这一刻,在还未踏上修真之途之前,心中却突然有所感悟。他或许还无法理解自己到底感悟到了什么,但是,此时他虽然毫无修为,但是心境却已然超脱了凡人的境界。 仅仅是因为辅元尊者无意中创造出了一个剥夺视觉的条件,楚真竟因此而悟出了极浅显的声之道。这份悟性,当真令人咋舌。 不过,楚真此时只是心境有所悟,而他的面容又大半被辅元尊者的白练遮挡住了,因此,竟然是连两位尊者都未能注意到此时这小小凡人男童的变化。 辅元尊者只觉得这楚真不愧能在《剑仙破魔录传》后期有那样的成就,小小年纪,面临此时的事状,他没有丝毫惧怕之感,辅元尊者先前夸他定力与专注,倒不是空言。 而除了楚真,那筑基修为的三剑门女修的反应也丝毫没有被辅元尊者忽略。从遇见之初,辅元尊者就觉着这女修有些古怪。先不提她举手投足间有些微妙的行为举止,丝毫没有寻常剑修的干净果断,且其刚刚的反应也是古怪之极。明明怕血怕伤口怕的要极了的样子,却在见到尸体的那一刻回头直盯上了楚真。 辅元尊者已经知道了楚真作为书中主角的特别之处,因此,此女修的反常举动容不得他不多想。且青竹尊者的行为也不由得让辅元尊者更加在意这女修。青竹此人,行事大开大合,心中除却修炼与切磋,在意的事情很少。他如此上心对待一修为仅为筑基期的女修,以辅元尊者与之相交多年的经验来看,实属反常。 杨昕希反常的举动逃不过辅元尊者的眼睛,自然也引起了青竹尊者的注意。 他不知前因后果,只见那杨昕希视线所及的凡人男童还立于却衡身边。这男童虽是五灵根,但是毕竟也有了踏上仙途的根基,因此青竹便推想这男童该是却衡所带来的,怕是存了要收之为徒的心思。 却衡在一边见着自己师祖瞧向了楚真,忙出声解释,“师祖,这是却衡路过世俗界时才将欲收下的徒儿。” “还未曾行拜师礼?”青竹继而问到。 “这……未曾。”却衡忙答。 “我却有个不情之请了。”却衡话音刚落,辅元尊者虽见青竹尊者将欲再说些什么,思及以青竹的性子,说出口的话便绝不能容忍别人推翻,且这青竹尊者……正是当初在楚家村开口让三剑门收下五灵根的主角的人!且他在《剑仙破魔传》的故事中期,更是多次指导过主角楚真。虽都只是点到为止的指导,但他对楚真的点拨,当得起师徒情谊了。因此,此时显然已经是最好的时机,辅元遂开口抢在青竹之前出声。 本来,以青竹尊者的暴脾气,若谁抢了先截了他的话头,怎么都要先战上个三百回合方能罢休。不过,因这次这截了话头之人是辅元尊者的原因,青竹尊者便也没了那怒气。 “刚刚我初见这小友,想是被初次被带着御剑飞行,却目光沉静,既不慌乱躲闪,也无好奇张望,精神极其专注,于炼器一术,极有天分。且他灵根为五灵根,这五属性灵根却又强度大小不一,灵气更是有些杂驳,便想不若随了我去学炼器。” 而此时杨昕希听见辅元尊者所言,心中大急,显于面上,青竹尊者见了,横转竹剑,让其被风吹回至却衡身边。 “见笑了。”青竹尊者本存了历练一番杨昕希的意思,毕竟,虽她耗在筑基大圆满境界上的时间已有近五十年,然而她毕竟是那一位的血脉。却没想到,她居然还会同过去一样,被两具尸体吓到! 这倒真怪不得杨昕希。若是原本书中最后炮灰而死的剑修杨昕希,即使迷恋炼器多年,也不至于修炼到这个境界连具尸体都见不得。且她原本给青竹尊者留下怕尸体的影响的时候,还只是个将将练气期的小姑娘。可是此时其内里的芯子是从未直面过这种血腥场面的天真少女杨昕希,因此,即使她在心中脑海里再三告诫自己要抗住,却也没法阻挡视觉被冲击的那一刻所产生的恐惧。 青竹尊者自是不可能想到这杨昕希已经不是昔日的杨昕希了,不知是幸也不幸,青竹尊者连同却衡,皆将杨昕希的反常归为了她见到炼器宗师辅元尊者的兴奋与激动。这在青竹眼中,一个剑修,又非器修,却耗费大量精力研究于自己修炼无甚帮助的炼器之道,是在是荒废时间自甘堕落。既然已经选择以剑入道,何必此时还摇摇摆摆?自己宗门的后辈如此的不成器,让青竹觉得自己在辅元的面前有些丢脸。 “无妨,仍需历练。”辅元尊者的声音轻快了些,听那青竹尊者的口气,丝毫不因辅元尊者说出觊觎他晚辈所收的凡人男童之事而有怒气,思及那楚真表面仅为五灵根中的下等,这般不在意也实属正常。 辅元尊者正想开口将欲夺楚真为徒一事说得更明确些,那青竹尊者却先一步说道,“我门小辈既然还未行师徒大礼,辅元你恰经此处,复又觉得这男童见着亲切,怕是有师徒缘分。”青竹尊者话间,已是做主,算是默然同意了辅元尊者欲收走那男童的意思。 辅元露出些许的笑意,恍如明月照山涧,清泉石上来,那原本有些冷的神色,也因此涣然冰释。 “多谢。”虽只二字,其中却包含真挚的谢意。 接着,辅元尊者眼中的笑意很快便又消退了,“只现在此处,那妖修所为太过恶毒,实不宜让一稚子见此惨状。”辅元尊者自然是想立刻行拜师大礼,将楚真收下带走的,但是此处还有事情未能解决。且以青竹尊者认识的辅元尊者的性情,绝不会有让凡人稚童直面这惨烈的两具尸体的做派。因此,只能先解决了这问题,在将楚真带走,稍后再正式收徒。 似是认同辅元尊者的决定,青竹微一思索,“那男修士瞧着面熟,莫不是青曲门……的真传弟子?”纵然是一宗真传弟子,于他宗尊者面前,并没有被提及的资格。因此,青竹虽识得这男修士是青曲门的真传弟子,具体是谁座下,确是不清楚的。 而那死去的青曲宗筑基女修,不曾见过简直是理所应当。 “我……我能不能……能不能也看看!我不怕!”楚真突然上前一步大声叫了出来。那刻意喊出的声音,似乎是在为了给自己更多的勇气。开头几句他还说的断断续续,最后却像是终于坚定了什么似的,大声喊了出来。 青竹尊者倒是对楚真平白升起了两分好感。 却衡倒是想张口训斥他不懂礼数,但是现如今两位尊者皆未发一言,因此他也便就静默地站在原地。 辅元尊者看向了那小小的男童,神色晦涩不明,终是挥手收回了这条白练。这白练还并没有名字,仅是半成品,若不是因抓住被夺舍的女弟子,知晓了《剑仙破魔传》的情节,因而先去处理明阵一事,后事情又接踵而来,怕是辅元尊者已经将之打造成成型法宝了。 楚真睁开眼睛,不禁忙用手遮挡住林间漏下的阳光。他的眼睛已处于黑暗中一段时间,骤然见光,反而不是十分适应。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踩着满地枯黄的落叶,走向了那两具先前几乎将杨昕希吓得半死的尸体。 “你不怕?”青竹尊者觉得有点儿意思。像杨昕希那种竟然怕尸体的修士是个奇葩,但是丝毫不惧尸体的稚童……也绝非正常。 “……不怕。”楚真深吸一口气,两个字几乎是从喉咙口蹦出来的。他因眼前这看不清面容,只一团浓雾布住面容的仙师所带来的神秘感更产生了些慌乱,怕在那位仙师的面前留下坏印象,不禁连忙转头看向辅元尊者。 仙师此时眼中虽未带笑,但他只站在那一处,便让楚真的心安定下来。 “不怕。”楚真这一次的回答,要坚定地多。 “小子,你如何看‘剑修’?”青竹尊者突然问道。对着一还不知晓修真是何物的男童问这个问题,就连青竹自己都开始纳闷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一遍的杨昕希却被这句话炸醒了。这不就是原著里的青竹尊者难得路过看三剑门招收弟子的仪式,见主角楚真有趣,而问的问题么? 难道眼前的尊者,就是三剑门的青竹尊者?那在故事前期多次指点过主角,而在故事后期正式被当时已经修为更高的主角楚真正式拜师的青竹尊者么?杨昕希心碰碰地跳了起来,难道……剧情果然不可逆? “剑修……难不成还能斩天斩地斩人?”楚真的回答,竟与《剑仙破魔传》中的回答相差不大。 青竹尊者心中动摇了,这一刻,他竟然因为一个小小的凡人男童而生出了几分失落。晚几分钟答应辅元尊者,这男童不就是自家徒弟么?灵根虽是根基,但是悟性……却是关键。 看出青竹尊者此时的犹疑,想及书中内容,辅元尊者开口道,“既先被贵宗修士发现,恐于三剑门本有缘分。不过后又与我投缘,应该亦与我碧羽宗有缘。你唤何名?”辅元尊者末了问到。 “楚真。”楚真有些激动的回答。 “是为剑修,一往直前斩杀前途障碍,还是入我碧羽宗,成为器修,以法宝载道法,以道法注法宝,单看你自己的选择。” 楚真再一次的在辅元尊者的眼中,看到了那温柔的笑意。 第十二章 在辅元尊者前往楚家村,复而又前往三剑门以求带回楚真的时间里,明夏已经多次偷偷摸摸地离开辅元尊者命其休息养伤的浮光小筑了。 明夏并非是直接走出辅元尊者离开时容他休息的浮光小筑。毕竟此时的明夏,即使稍作闭关便可进阶元婴,却现在依旧仍处于金丹期。因此,即使金丹修士使用再高深的隐匿术,对高上一个大境界的人都将是毫无意义的。 平常弟子在宗门中走动,即使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能被元婴进阶之人所发觉,但是元婴修士们也不是时刻都会以神识锁定着满宗上下的。只不过,在着这飞羽峰顶这一处,明夏倒是知道,定然被宗主辅朱与另一位盯得死死地。因此,若是正常的从浮光小筑离开的话,明夏可以肯定,宗主辅朱,以及那在定羽峰闭死关之人定然便能立刻察觉。 幸好明夏的手中,有着一同带回来的炎影。炎影此剑,就是先前明夏敢在辅元尊者与妖尊墨今交手后伏击墨今的凭仗。虽然最后,明夏对墨今的伏击以自己身负重伤而失败告终。不过那更多是由于明夏未能准确判断对手到底有没有受重伤所至。 有火之处必有光,有光就有影,而在珍惜火种炎天上火之中,火种内芯往往是最亮最热之处。而此处所投射出的阴影,也是最深最重的阴影。炎影这柄剑,剑身周围便封着炎天上火的内芯所投射出的阴影。因此此剑至刚至阳却又至柔至阴,让明夏可以藏于阴影,看破虚妄。 明夏就是依靠炎影藏匿身形于阴影之中的特点,来每每悄悄潜伏出浮光小筑。他一次并不敢离开浮光小筑过久,完事后复而又悄悄潜回,以防辅元尊者突然回来,发现明夏不在浮光小筑之中,进而生疑。 然而今日,当明夏悄悄借助炎影的力量悄悄离开浮光小筑之后,他注意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东西。 或者说那不正常的,并不是东西,而是一个生灵。那是一只非常小,翠绿色的小飞虫。这飞虫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仿若扔到密林之中,便会很快的与其他虫子混作一处一般。但是明夏却一眼看出了这虫子的不对劲之处。无他,见得多了。 他伸手将这虫子揽入掌心,也不将之捏死,而是对着那只虫子说道:“来见我。” 辅元尊者的飞羽峰上向来没有什么闲人,且其也轻易不放人上山,因此,隐蔽之处比比皆是,只要避开被辅元尊者嘱咐照料飞羽峰的三徒弟明舒就行。 而在明夏冲着虫子说完话,又找到了一个隐秘之处后,明夏没有等很久。 见到来人的样子的时候,明夏不可谓不惊奇。因为眼前这人,最终就是被明夏亲手杀死的,她死前看上去要惨很多,但是现在那些身前的伤口都被完全治疗好了的样子。这具身体,赫然便是明夏和辅元尊者先前先后处理过的被夺舍的女弟子的尸体。 那来人本神色警戒异常,然而当她看清明夏手中握着的炎影剑的时候,表情大变,进而便心悦诚服地立刻跪了下来。 “参见主上!” 明夏打断她的话,“现在的我,只是碧羽宗的一金丹修士。” 那女子面上露出惭愧之色,似乎在恼怒自己为何没能立即领会理解明夏的意思。 “柳苏儿?”明夏复而说出了一个名字。 这柳苏儿之名并非这具身体的原名。明夏会如此唤她,是已经看出来这具身体已经再度被夺舍。而这夺舍之人的行为习惯举止,皆让他想起了未来的手下柳苏儿。他以这名字一试探,果然眼前的女修连连点头称是。 看来便就是未来的手下柳苏儿了。 “你为何放出噬心虫?”确认了其准确的身份后,明夏覆手问道,“想要杀了明舒?” “若不是那个叛徒,最后……最后又怎会变成那样!”一提及明舒的名字,柳苏儿便激动了起来说道最后,柳苏儿的声音中甚至带上了怒气。 “现在,在碧羽宗把明舒杀死,想让我陷入无限的麻烦么?”明夏冷冷一笑,“而且你现在在这具身体里,修为又剩几何?明舒此时毕竟已是金丹修士。” 话毕,明夏捏碎了那一直被他攥在掌心的噬心虫。随着虫子被捏碎,那柳苏儿面上血色尽失,当即忍不住便喷出了一口血。 但是她的眼中,却只有满满的臣服。“属下错了,属下不该自作主张。属下应该如何行动,肯请主上指示。” 明夏俯身,以二指挑起她的下巴,直直地盯着柳苏儿的面容。“这张脸,去换掉,换张不会被人认出来的脸。”话音落下,他松开了两个指头。 “对你来说不难。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搞一个碧羽宗弟子铭牌。” “是。属下知道了。”柳苏儿得到指令后,忙应声作答。 “还顶着这张死人脸的期间,莫被别人看到。不要在想着明舒的事情了,我自有主张。”想了想,明夏又缀上了一句,以防这柳苏儿自作主张。 “属下遵命。” 待柳苏儿退下之后,明夏反复思量,为何自己的手下之一竟然会跟着自己回到了过去。只不过,她并未能回到自己的躯体中去,而是以占据了一具尸体的方式回来了。不过,这柳苏儿向来忠心耿耿,因此明夏觉得找到了未来的自己的属下,应该是一件好事。 容貌不抵伤口,先不提大部分不太重的伤口,修真者以自身体内灵力流转便可让之自然愈合。遇到严重到无法自主愈合,或是因为伤口处被他人法力,灵力或是妖气所附着的情况,服用丹药以配合自身灵力流转,大部分伤口也是能愈合的。 但是改变容貌却不同了。容貌本天生,踏上修真之人因着体内之灵气可与天下万物相联系,容貌会不自觉地被灵气所净化提升,但是那容貌的底子却十分难改变。且若是以术法或是丹药等外力来强行改变的话,多半对上修为高的修士,便会被直接看出。 不过,明夏却知道柳苏儿自有一套秘法,可以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所使用的身体的容貌改变,那秘法虽用起来疼痛无比,看上去也可怕的很,但是一旦靠那秘法将面容改变完成,纵使是尊者修为,也不会察觉的到使用这秘法之人曾经改过容颜的事实。 比起柳苏儿的事情,明夏还有另外一件分外头疼之事。辅元尊者在带回楚真这件事上,势在必行,那么,到底该如何才能自然地在辅元尊者的眼底下,提前干掉他呢? 明夏还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自己的师尊辅元尊者也头疼的很。 第十三章 青竹尊者此人向来最执着于剑,于其他事物上不甚上心,因此,在他听到那楚真无意中说出了三剑门的箴言的时候,神情之中便带上了些许的悔意,而这变化自然没有逃脱辅元尊者的眼睛。 因此辅元尊者抢先提出了让楚真自己挑选。果然,待话音落下,辅元尊者不出意外的在青竹尊者的眼中看见了一丝不自在的神色。辅元尊者自知自己此时提出让楚真自己选的做法,必然已经让青竹尊者意识到自己已然看出了他对于让出在剑之一道上有如此悟性的男童的悔意。 然而,辅元尊者的做法,看似是照顾到了青竹尊者内心的想法,因此才会选择让步,让楚真‘公平’地来进行选择,实则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如青竹尊者这般性情作风之人,为自己的出尔反尔与不洒脱而感到不自在。那么,那原本可能会产生的对辅元尊者夺走徒弟的行为的不满,也会因为这不自在感而变成对辅元尊者的歉意。 而且,此时放在男童楚真面前的两个选择,一个仅是拜一金丹剑修为师,而另一个则是一步登天,跟随一尊者学习炼器。两相比较,谁高谁低,一目了然。且辅元尊者更是自知,此时自己在楚真心中的印象,是要远好过三剑门的三人的。 因此让楚真自己来选择,辅元尊者有十成的把握,他会选择自己。 而事态的发展,不出辅元尊者所料。他话音落下,楚真便带着孺慕的眼神忘了过来。不过恐怕是这选择双方之人此时皆注视着他待他做出选择,楚真心中虽已有了决断,却只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出声。 “我青竹说话,向来一诺千金。”青竹尊者的话中反倒有了些不满,被辅元尊者的做法一激,他倒是觉得自己已经说过这徒弟让给了辅元,辅元尊者还这样做,莫非是觉得自己就那么不大方? “青竹之心,我自然是懂的。”辅元尊者笑而答道,“但既然真儿有此一番机缘,缘分天定,合该由他自己来选。” 辅元尊者身为尊者,却愿让一未入仙缘的稚童做出自己的选择,这般气度,不由得让青竹尊者对他愈发多了几分敬重。 待楚真终是出声,“我想要跟随尊者,学习炼器之术”的时候,辅元尊者轻轻一笑,向前牵住了男孩小小的手掌。 辅元尊者与青竹尊者两相商议,那两具青曲门弟子的尸体,因其在三剑门前的千仞涧被发现,自然交由三剑门保管,并待青曲门的修士前来将他们带回宗门。 “只不过,一时辨认不出这两小辈的身份,怕是贵宗与青曲门通信之时,也说不太清楚。”辅元尊者心中却想,自己击杀此二人之时,他们所驱使的飞行法器可是下品道器,两人身份在青曲门中定然不一般。 因此,这两人被自己击杀的时候,存放在青曲门的本命牌必然同时碎裂,因此恐怕那青曲门一听到三剑门千仞涧前发现了一对男修女修的尸体,就能够立刻和本门死去的弟子对上号。 不过,辅元尊者只是恰巧路过这里,遇上了这些事情。因此,这样完全不知内情的回答,才更显合情合理。 “晚辈……晚辈倒是认得这两位修士。”却衡见自家师祖点头,接着说了下去,“那女修乃是青曲宗宗主的孙女儿于潇潇,那男修晚辈却只有数面之缘,并不晓得名号。” 于潇潇?辅元尊者微微眯了眯眼睛,他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正是此姝在原作之中,将自己的秘密透露给了主角楚真。 然而在《剑仙破魔传》中,她虽是以人修身份出场,实际上却是某妖修的徒弟。书中虽始终未明确点明她究竟是何人之徒,但是她怎可能是一宗宗主的孙女? 辅元尊者心中虽疑惑,面上却带上了些些许的薄怒,“击杀我碧羽宗内门弟子,复又杀青曲宗宗主的血脉,最后抛尸于三剑门千仞涧前……好个墨今。” “此妖作恶多端,杀害我人修修士性命,先破坏薄山和谈,荡平他的寒泽深渊,理所应当!”见青竹尊者亦是怒气勃发,辅元尊者自觉计划通。 末了,辅元尊者叹了口气,“此次我会前来千仞涧,并非路过。”这样说着,他从千珍千宝乾坤袋中取出一冰剑,赫然便是从墨今手中获得的那双短剑中的一把。 “你素来爱剑,此物与我或许只是一普通法宝,于你,或许其中便藏着突破的机缘。”青竹尊者并不接过冰剑,他并非水属灵根,贸然接触此极冰极阴之剑,除非以灵力护体,否则必为其伤。剑修之道,皆人剑合一,人剑皆存。因此,透过一剑修之剑,隐约便可感受到其剑之道法。 这墨今虽是妖修,却也是一剑修,人妖不同,剑之道法,却可相通。只可惜这墨今之剑之道,与其灵根关系太过紧密,非是同为极品水灵根的修士怕是无法从他的剑上参出他的剑之道。 不过,辅元尊者的这份情谊……青竹尊者抬头望向了面色沉静,看不出情绪的辅元尊者。这份情谊,他青竹尊者算是记下了。 “此剑上所附剑之道,非与那墨今同灵根者不得参透,与我并无助益。”辅元尊者自然早就知道了这一点,这赠剑之事,原只为合理解释向来窝在碧羽宗中的自己,为何来到了千仞涧前。 “多谢。”青竹尊者真挚感念道。而辅元尊者则只收回了冰剑。 “这金玉紫竹剑,用着相当顺手。”反倒是青竹尊者觉得辅元尊者专程前来赠剑,而那剑却于自己并无助力,有些辜负了辅元尊者的盛情,转而提及了辅元尊者所炼制的法宝。 “那算是我占了便宜,你所得的那株珍惜至极的金玉紫竹,却留了一截让我炼成了另一法宝。” 那法宝便是金玉紫竹剑扇,只不过,在对付墨今的时候,那扇子已经被撕裂了。 最终分别之时,两人相视,皆是一笑。 第十四章 “拉好我的手。”辅元尊者嘱咐楚真,并取出飞行法器一线尺,让这细细长长,修为低些根本无法稳稳站着的法器带着两人一同向着碧玉宗的方向飞行。 辅元尊者自然有更多速度慢一些,但是可以让楚真坐得更舒服的飞行法器,比如曾经载着重伤的明夏的腾霄飞舟。那件宝器不仅外观上华贵无双,其内里也装饰地精巧华丽,全部可触之处,都细细铺上了上好的雪纹麋鹿的毛皮,坐在其中,不会感到丝毫的不适。 但是,辅元尊者此时所要的,就是这为了追求最快的速度,牺牲了舒适程度的飞行法器。楚真此时仅为凡人,没有一丝修为,在这个即使是金丹中期的修士都完全站不稳的法器之上,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人就是搀着他的手的辅元尊者。 危机会让一个弱者更加依赖一个强者,并进一步削减心中的戒心,这可是辅元尊者的师父,教给他的真理。 当然,辅元尊者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谢谢尊者。”楚真伸出手,只敢轻轻虚握住辅元尊者的手,倒是辅元尊者微微一笑,反手紧紧握紧了他的小手。楚真的反应,让辅元尊者不由得想起了最初刚刚踏上仙途的自己。 以及……徒弟明夏。那个时候,明夏就是这样怯怯地握着辅元的手,这样全身心地依赖着辅元尊者,被辅元尊者带回了碧羽宗。 想及明夏,辅元尊者觉得心中稍微轻松了些。 明夏的体质十分特殊,或者说,他的体质,已经极其接近楚真的纯阳体质了。然而明夏终究是差了那么一些,他是极阳体质,十分接近纯阳之体,但终究是不同的。 在辅元尊者从被夺舍的女弟子的脑海中看到的《剑仙破魔传》中,楚真能够真正杀掉辅元尊者,和他特殊的体质恰巧歪打正着地完成了辅元尊者计划已久的事情有因果关系,这正是证明了辅元尊者的猜想——纯阳体质的修士,可以完成自己的计划。 但是纯阳体质近乎传说,明夏的极阳体质已经是辅元尊者能够找到的最接近纯阳体质的存在了。因此,在辅元尊者的推算之中,若要用明夏来完成自己的计划,那么仅为极阳体质的明夏,绝无活路。 此时,辅元尊者找到了真正的纯阳之体,那么原本计划要使用掉的明夏,就无须被浪费掉了。因此,得到了这有着纯阳之体的主角楚真,辅元尊者就不用牺牲掉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徒弟,仅从利益上来看,是相当的划算。 而且…… 修士活的时间再怎么漫长,毕竟也是人。而人这种生灵,即使养条小猫小狗,日子久了,都多多少少会有些感情的。 不过,辅元尊者再次想到了《剑仙破魔传》中的内容。那本书虽完全以楚真为主角,但是多少也提及了些旁的事情。就辅元尊者自己从那被夺舍的女弟子脑海里看到的内容来看,自己能继续支撑住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 打断辅元尊者思绪的,是手掌感到的被轻轻用力反握住的感觉。他低下头,看见那楚真有些怯怯地望了过来,“尊者……我有些怕。” “莫怕,”辅元尊者的声音温柔至极,就像看到了美好的希望一般,“还叫尊者?” “师父,”楚真叫出了声,笑了,他的还是个男童,脸还稚嫩地很。眼睛大大圆圆的,笑起来便弯成了对小月牙儿。这种笑起来弯弯的眼睛,原本是分外讨辅元尊者喜爱的一种眼型。只是想及楚真的价值,以及他在《剑仙破魔传》中杀死书中辅元尊者的行为,让辅元尊者平添了几分厌恶。 他伸手摸了摸楚真的头,像是无声地肯定楚真的回答,接着继续轻轻柔柔地说到,“不过,即使成了我座下的徒弟,未及金丹修为之前,也只能沿用俗世名字。” “那,只要……能够成为金丹修士,师父就会赐给我新名字么?” “没错,这是清苍界的规矩。”他复而笑了,“不过金丹于你,还远。” 楚真只听辅元尊者一提,便想起了开始欲收自己为徒的那对三剑门师徒。那剑修师父唤那女修为‘希儿’‘昕希’‘杨昕希’,看来这就是那女剑修的名字,而恐怕按辅元尊者所言,她的修为不及金丹。 而那青竹尊者,却唤那男剑修为‘却衡’,想必他是三剑门却字排辈的弟子,修为定然已在金丹之上。 他开始有些胆怯,但是稍稍想了下,终是选择对着辅元尊者将自己对那两剑修的修为猜测说了出来。在再度得到辅元尊者的认可的时候,他又开心地笑了。 辅元尊者却心中愈发警惕起来。对他来说,那两人修为一目了然,或者对任何一个在修真界呆了些许日子的人来说,这种浅显的推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楚真还只是个孩童,而且是才初接触修真界的无知凡人男童。 不愧是《剑仙破魔传》中,得天珍地爱,悟性极佳的主角。这样的人,若是让他成长起来,极有可能会逃脱控制,就像……初遇时的明夏一样。 辅元尊者再度伸手,与刚刚揉楚真脑袋的动作无异,也与很久之前,揉另一个夏姓男童的脑袋的动作无异。 法术凝结于辅元尊者二指之上,直欲取楚真一缕元魂。 第十五章 夺人元魂的咒术,自然可不能是什么正派的法术。这咒术与搜魂术一样,上不得台面,若是如青竹尊者那种性子的修士,莫说修习了,光是听到这两种咒术,便会直接开骂起来。 皆因这两种咒术,不论程度大小,皆会伤及魂魄。凡人从步入修真开始,辟谷修炼,天地灵气集于一身,身体的强度受灵力淬炼,凡胎肉身得以重塑。然而,肉身的重塑只是表面。 修真修真,修的是求得真我,去伪存真。形体只为外在,而灵魂,才是真正关键的核心。因此,一切动人魂魄的咒术,皆是断人仙缘。因而这类咒术,皆是上不得台面的邪门歪道。 辅元尊者虽于咒术不甚精通,那也是相较于同修为境界专修或者辅修了咒术的修士的。因此这列奇诡的咒术,都多多少少会上一些。 辅元尊者更不可能有一丝因为担忧坏人仙途,从而承担因果报应的犹豫。因果之说向来有之,不过辅元尊者却并不相信。更何况,在从那被夺舍的女弟子的脑海中看到那本《剑仙破魔传》的剧情之前,就算是是已经教养许久的徒弟明夏,辅元尊者都是做好了要放弃掉的准备的。 更何况是对一个才堪堪收下,而且还被书中发展剧透了未来本会杀掉自己的男童? 然而……辅元尊者的咒术被阻挡住了。这阻挡住辅元尊者咒术的力量,非是来自于其他修士的咒法,而是来自于楚真的魂魄本身。 他的魂魄凝练无比,莫说是凡人,辅元尊者几乎可以肯定,他的魂魄,甚至比身为尊者的自己还要更为强大。 简直就像是从本质上,就高出一筹。莫非……身为《剑仙破魔传》主角的楚真,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秘密?想到这点,辅元尊者越发忌惮起来。 “师父?”纵使楚真根本不知晓辅元尊者刚刚要对自己做什么,敏锐细腻的他还是在此刻发现了辅元尊者些许的不自然。 辅元尊者最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天,要乱了。” 他感叹到,语气悲天悯人,带了些担忧的愁思。 楚真想及在千仞涧前发生的事情,心想自己的师父定然是忧心那‘妖修’的事情,恐那‘妖修’来袭,和平不再。 辅元尊者本早已想好说辞,只待到达碧羽宗,便第一时间将千仞涧的事情告知宗主辅朱。纵使辅元尊者的修为高于师弟,且在宗中不担实务,仅以太上长老的身份以镇宗门,然则事关宗门的事情,辅元尊者却从未看轻或是懈怠过。 消息互通有无,对于一宗的传承发展,分外重要。这次的事情,极有可能成为一个打破和平的契机,碧羽宗能早一些知道做好准备,便比其他宗派多一分在变数中获取更多利益的机遇。 修真界也不是没有可以远程直接传信的法术,咒术或是法器。往简单来说,几乎个个宗门在宗门内及附近,都会用简单易于制作的传信纸鹤来互通有无。只是这距离一旦远了,又没有宗门法阵的看护,任何远程传信的手段都有可能被修为相近的修士截取。这也是明阵要将辅元尊者的秘密传给那幕后之人的时候,不敢在碧羽宗内以任何法术咒术或是法宝传信,非得离开碧羽宗的原因。 因此事关如此重大的机密,辅元尊者自然只会选择当面告知宗主辅朱。 只不过,辅元尊者却也没想到,当他刚刚载着楚真回到自己的惊羽峰,还未能安置下楚真,更不用提传信于宗主辅朱的时候,辅朱便已经在惊羽峰脚下待着了。 “乖乖待在这里。”辅元尊者很清楚,若无重大事件,小师弟绝不会来自己的惊羽峰。换言之,此时他必然有紧急的事情,才会在惊羽峰下专程等着自己。此时辅元尊者一时也找不到自己的两个徒弟来看管楚真,惊羽峰上平日也无旁人,辅元尊者便只以法器布下了个简单阵法,以防楚真四处玩耍,便匆匆离去。 而当辅元尊者见到自己昔日的小师弟,如今的碧羽宗宗主辅朱时,还不待辅元尊者问出到底发生了何事,辅朱便抢先说道:“青曲宗宗主……意外闭关走火入魔而死。” 在‘意外’一词上,辅朱自从成了宗主之后,就越发平白的声线,难得地带上了重音。 辅元尊者突然想起,那先前被自己杀死的女修,《剑仙破魔传》的原女主于潇潇,不就是宗主孙女么? *** 明夏此时早已在辅元尊者回到千羽峰前,就悄悄潜回了浮光小筑。他静静地靠着床沿坐着,明明哥身上的伤早已好全,此时他的身上看起来却像是即将完全痊愈,还带着些残留的不适的样子。 先前明夏每一日都要凭借炎影的藏匿之力,悄悄离开浮光小筑,自然是有必须要离开的原因与理由。他在等一个人,一个他通过昔日的经历,以及之前强行从那个创造了一切的女人的脑海里看到的《剑仙破魔传》中的剧情所推断出来的一个必定在这段时间路过碧羽宗附近的斜风谷的人。 潇湘仙子于潇潇。 于潇潇是《剑仙破魔传》中的女主,是那个日后给明夏带来过无尽麻烦的女人。不过,此时的她,应该是一个十分好对付的修为低下的女修士,且其仗着血脉为青曲门门主,不谙世事,没有什么战斗经验,性子也是一派天真烂漫。 彼时,她因为闹了脾气,未曾上报宗门便私自离开宗门,却未料想恰巧逃脱了宗主‘意外’走火入魔,身死道消,因此引发的青曲门变故,未被一同在那场变故中被肃清。 明夏计划在她没有得到日后种种机遇前先将其灭杀掉,却不知怎的,左等右等没等到她的踪影,却因辅元尊者捏着自己一缕元魂的原因,感知到了辅元尊者即将回到碧羽宗,只得放弃了这次击杀于潇潇的机会。 此时他低着头,反复推算着辅元尊者为何没有在回到惊羽峰就立刻来看自己的原因。辅元尊者没有在回到惊羽峰的第一时间,便来看望自己这个受了重伤的亲传弟子,这让明夏的眼神暗了暗。 第十六章 刚听到宗主辅朱所带来的消息的时候,辅元尊者的内心是震惊的。这并不是说辅元尊者真的是因为听到这则消息而震惊,而是因为…… 那《剑仙破魔传》中,青曲门门主纵使有出场,那本书中却也一直用‘青曲门门主’来指代他。而青曲门前任宗主因‘意外’走火入魔之事,却是根本提也未提。 但是转念,辅元尊者便想通了。书中的故事开始便是紧紧围绕着楚真,在整本《剑仙破魔传》中,这件事情因为和楚真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因此毫无提及也是理所应当的。 飞快收敛思绪,辅元尊者问道,“可有关于那‘意外’的消息?” 辅朱摇了摇头,“没有。” “呵,走火入魔是最不可能的理由,”辅元尊者自嘲地说道,“有突破的可能,才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如他那般,已经几乎到了这个世界修为境界的顶点,绝无再度突破的可能。不是么,师弟?” “这一点,你我都清楚地很。” 辅元尊者的话让辅朱的脸色越发冷了下来,甚至带上了怒到了极点的青色,但是这怒意飞快得被他压制了下去。 “所以,他的身亡,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辅朱闭了闭眼睛,不管辅元尊者的话,强行将话题带回了青曲门的事情上。 “这是我第一次提及这个话题吧。”辅元尊者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宗主辅朱接下来的话,“师弟,你想要回避那些发生过的事情多久?一辈子?” 宗主辅朱冷冷地看了辅元尊者一眼。 “我们需要开诚布公地谈谈。”那过于冰冷的眼神,辅元尊者并不陌生,因此他直接无视了,接着说道。 若是没有看到《剑仙破魔传》后面,辅朱以整个碧羽宗元气大伤,自己身死道消为代价追杀主角楚真,为自己报仇的话,辅元尊者此时绝不会这样说话。 在获得书中内容之后,辅元尊者也想过曲线修复与师弟的关系,但是显然横隔在两人之间,那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早已成了彻底化脓腐烂的伤口,绝无正常修复的可能。 辅元尊者对辅朱不是没有芥蒂与隔阂的,但是那一切都在辅元尊者知晓了书中之后的内容,知晓了辅朱真正的心意后被他自己排解了。 更何况,辅元尊者也知晓了怎么处理那些事情遗留的后遗症的方法。两相结合,辅元尊者此时所想的,就是既然已经没办法用正常的方式化解那些隔阂,不如就彻底将化脓的伤口挑开,最简单粗暴地挑开来谈,或许还有修复关系的可能。 “尊者认为,有什么可以谈的?我早已说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罢,辅朱稍换了个站姿,竟是连护身的灵气法罩都撤去了,“又何必如此讥讽。” 辅朱抬眼望着辅元尊者,他的眼中是简单的不加一丝遮掩的仇恨,这仇恨之中,也并未混杂着一丝一毫昔日的情分,而这毫不遮掩的恨意,几乎彻底堵住了辅元尊者原本早已想好的接下来的说辞。 但是他却还是说了下去。 “师弟,我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也不觉得你恨错了。但是,你也很清楚,我做的事情,没有一丝一毫的错处,你也知道,真正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谁。” “尊者,莫不是已经忘了闭死关的辅正师兄?若是不是因为我要继承这一宗之主,我可真想像师兄那样,放下誓言,和你永世不见。” 听及辅正的名字,辅元尊者的思路有一瞬间有些凝涩,他已经有许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可是与辅正坐在银杏树下,辅正不用法术,而是用手拨开落在了棋盘上的泛黄的银杏叶,这个小小的,只余一抹残像的片段式的回忆,却突兀地在此时浮现在了辅元尊者的脑海里。 他甚至已经连见到记忆中的辅正师兄的长相,都觉得陌生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辅元尊者叹了口气,“是白华尊者动手的可能性,极高。他的师弟死了,他就是实际的青曲门主事人。然而,宗派权力,与修真之人并无助与修为境界的进阶,因此,怕是还有什么的别的利益,唯有掌控整个青曲门他才能获得。” “没错。而且,想必尊者与我的想法一致,那明阵……” “是他的可能性极高。”虽然拥有能够让辅元尊者没能立刻发现的咒术水平的修士并不只有一个,但是结合各个修士的性格做派,辅元尊者昔日便对白华尊者有着七层的怀疑。如今青曲门的事情发生,由不得辅元尊者愈发怀疑他。 “若是他,他所求……为何?”辅朱盯着辅元尊者,似是要得到他确切的回答。 “他极大可能已经产生了怀疑。但是,那明阵绝无机会将‘那东西’在我身上的秘密传出去。”辅元尊者如他所愿,给了辅朱一个肯定的回答。 “多谢尊者如实相告。既然如此,那我便退下了。”辅朱颔首,同时他的礼节也无可挑剔。 “不过,他究竟有什么想法,不日恐怕你就能亲眼见到他。”在辅朱将欲离开之前,辅元尊者说道,并顺便将千仞涧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这妖修诛杀前任青曲门门主一事,后又恰逢门主逝世,无论是为了青曲门的威望,还是给门中弟子一个交代,这联合我宗与三剑门诛杀墨今一事,都绝无避免可能。” 辅朱微微低下头,末了应声,“知晓。” “……退下吧。” 待辅朱离开,辅元尊者知道,辅朱这时候必然立即召集各峰长老,来确定不日之后,三宗假若联手去剿灭墨今,该如何最大程度地为碧羽宗争取利益,而这自然是辅元尊者希望看到的局面。 他原本是想先立刻把楚真安顿好,却又想起明夏此时伤口已好,也该能开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清楚了。而楚真此时被法阵所困,且惊羽宗无人能破辅元尊者的法阵,因此多将他困在一处长些时间也没问题。 因此,辅元尊者决定先去看看徒弟明夏。 心随意动,不出几个呼吸,辅元尊者便来到了半山腰的浮光小筑。这小筑是辅元尊者接手惊羽峰后唯二留下的建筑,而另一处被辅元尊者保留的则是更低些的弟子们的洞府。惊羽峰山腰以上的建筑都被辅元尊者给拆除了,以便于让他在惊羽峰的时候,能将自己的惊羽阁放出来。 他踏上湖面,湖水泛起粼粼波光,水花随着辅元尊者落下的脚溅起,迅速冰结,凝成朵朵晶莹剔透的形状不规则的水花,支撑起辅元尊者前进的步伐。辅元尊者就这样直接走过湖面,来到这坐落于湖面之上的精巧竹制小筑,推开了门。 “师父!” 首先迎上辅元尊者目光的,是明夏晶亮亮的眼睛。他的瞳孔并不是绝大部分修士以及凡人的深褐色瞳孔,而是一种纯粹的黑。黑色和深褐差距其实并不大,仔细看时,却又会觉得如此黑的瞳孔其实也有种微妙的稀有的感觉。 此时,那双纯黑的眸子里此时闪烁着一种名为喜悦的情绪。 但是明夏很快便低下头,收敛住了全部的情绪,从床上起身,径直跪倒在地。 “弟子无能,未能带回那楚真。”他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自责。 第十七章 明夏会有的反应,和辅元尊者预想的并没有什么区别。他只静静站着,便听那明夏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想必是未能完成任务,因此格外地自责。 以往这个时候,辅元尊者都会让他再多跪一会,让明夏以自己的无能与自责来继续进行自我折磨。辅元尊者很清楚明夏那种向来将自己的命令奉为圣旨,将自己的意志敬为神明的对师父的病态的依赖与崇拜,同时因自己的弱小与无能而有的一种自卑自轻的情绪。 因此,辅元尊者了解比起其他任何形式的处罚,只要自己表现出了对明夏的失望,就是对明夏最大的惩罚。 但是,可能是刚刚带回了一个新徒弟楚真,一路上那孩童天真懵懂的双眼让辅元尊者不由得多次想起了才刚刚将明夏收为徒弟时候的事情,因此,此时见明夏这样备受折磨地跪着,他心软了。 “起来吧。遇上墨今,还能留下一命,也还不错。” 明夏惊愕地抬起头,似乎是不敢相信辅元尊者就这样轻易地原谅了他。 “师父……”明夏的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弟子……” “不过,你是在何处遇上那墨今的?何时?”辅元尊者神色微微凛,他想起了明夏也曾对那被夺舍的女修进行过搜魂。也就是说,明夏也等同地知晓《剑仙破魔传》中的情节。 但是,《剑仙破魔传》中的情节皆围着主角楚真,那杀死明夏的妖修仅以一笔带过,不是辅元尊者亲自前去收拾明夏,遇上妖修墨今,是根本不可能仅仅通过夺舍便知道这样的情形的。 因此,辅元尊者肯定,明夏定然不知道自己曾经与墨今交过手的事情。因此,只要他在对墨今的描述上产生哪怕一丝与自己所知晓的事实冲突的地方……辅元尊者心中倒是摇了摇头,明夏,他的忠心自己看得很清楚,倒是自己又开始无端地怀疑起来了。 明夏似是完全不知道辅元尊者此时心中已经想了好几圈,他深深闭上眼睛,脸上带上了几许痛苦的神色。他对外向来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是面对着辅元尊者,却从不遮掩自己的情绪,像是辅元尊者是这世上唯一让他依赖,让他可以真实面对的人一般。 “那墨今从东边而来,弟子才堪堪离开碧羽宗,由西向东前往楚家村,不料半路撞上。若不是有师父所赐的法宝相护,那妖修又忙着赶路,弟子恐怕……” 他的声线也涩了起来,愈发对自己的弱小与无力愧疚起来。 “原来如此。”辅元尊者轻踱两步,这与他猜测的也几乎类似。他走到了这浮光小筑的窗边,透过雕花窗,对着小筑外结上了朵朵冰晶水花的湖面轻轻吹了口气,晶莹剔透的冰结之物随风消融,再度回归一池春水。 明夏因为愧疚与自责深深地低下了头,此时的他彻底不在辅元尊者的视线之下,难得的,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抑制不住地微微有些翘起,但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又将这笑容彻底压抑了下去。 原本的明夏或许最在意的事情,就是自己的师父辅元尊者。而他最无法承受的折磨,就是师父辅元尊者失望的眼神。然而,现在的明夏,却要比彼时的明夏活得更久,想得更多,拥有过更多的权力与力量,可以说,他并不是辅元尊者认识的明夏,然而,他却比过去的自己,要更加更加地,全面地,彻底地,深入地了解辅元尊者。 因此,如何根据已经发生的事情,编造一套完全能够哄骗住辅元尊者的说辞,掩盖自己其实是悄悄伏击墨今反而失败被伤的真相,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而且,刚刚的那套说辞还会向辅元尊者传递出一个信息——墨今曾经十分匆忙地要赶回薄山以西。而这对明夏的下一步计划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这也是明夏在伏击墨今不成功反被重伤后硬是靠着炎影移动到了辅元尊者发现他的山洞里的原因。 墨今被辅元尊者重伤,逃窜之时自然是从薄山东边,碧羽宗西边的那处被伏击之处往薄山西边自己的洞府逃窜,而事实上明夏伏击他的地点,就在薄山附近。 然而,最终辅元尊者发现明夏的时候,他却是在碧羽宗以东,前往楚家村会路过的小山洞中,因此,辅元尊者从一开始就以为明夏是在自己遇到墨今前,就被墨今所重伤的。 明夏了解辅元尊者的思维习惯,了解他多疑的性格,但也正是如此,此时他才能够成功地让辅元尊者对自己的说辞毫不怀疑。 事实也正如明夏所希望的那样。辅元尊者透着雕花窗眺望湖面,正是在回想那《剑仙破魔传》中可有任何事情记载,能够解释那墨今为何会行踪匆匆地往回赶。否则的话,他作为一方妖尊,已经出手打伤明夏,没道理不斩草除根将他彻底击杀。 但是此时辅元尊者毫无头绪,因此他先放开此事,复而问到,“青曲门的修士,你可相熟?” 辅元尊者向来派明夏为自己打理各种闲杂琐事,故而现在有此一问。 “青曲门?师父……可否问得更明确些?弟子在外,与另七大门派的主事的修士,都有来往。” 辅元尊者心中思量,的确明夏估计与各方修士都有打过交道,那于潇潇仅是一个筑基女修,这样宽泛一问的确难以让他作答。 “那白哲的血脉?”辅元尊者想了想,说出了于潇潇此时最具有价值的特点。辅元尊者原本从三剑门剑修却衡口中得知自己杀的女修叫做于潇潇,恰巧与书中女主角重名,是相当震惊的。 而此时青曲门的变故,却又让辅元尊者想了许多。莫不是若于潇潇没有在路上遇到自己,她就会一直往西走,靠近薄山,然后因为血脉相连的原因,得知门主白哲的死亡?因此她干脆越过了薄山,恐怕其中又有了些许的机缘,最后才会成为书中的女主,妖修潇湘仙子? “青曲门门主白哲尊者?”明夏抬起头,似乎是不太理解辅元尊者为何一问,却恰巧看见辅元尊者临着窗站着。这小筑立于湖面之上,湖上风起,吹入小筑之中,这让辅元尊者的发丝随着风,微微地浮动着。 那是很漂亮的一头乌黑的青丝,并不是十分柔软的发质,但是一手握起,便会很顺地从指间滑落…… “明夏?”辅元尊者似是对明夏过长时间的沉默不满了。 明夏收回自己的思绪,答道,“白哲尊者曾有一子,修为也到了元婴初期。然而他早已身故多年,弟子也只是听旁人一说,竟是连道号也未可知。其子有一女,现在仅为筑基修为,弟子虽与青曲门的主事修士有所往来,却因我碧羽宗毕竟和青曲门……” 明夏自然知晓那孙女姓于,名潇潇。但是,若是现在说出来,辅元尊者定然会发觉自己作为同样看到了《剑仙破魔传》剧情的人,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那于潇潇其实是青曲门之人?因此,他便立刻扯了几句,谎称不晓得于潇潇的事情。 “那白哲的筑基孙女,就是于潇潇。” “于潇潇?”明夏一副吃惊无比的样子。 “没错,就是剑仙破魔传里的那个。”见自己的徒弟也很吃惊的样子,辅元尊者微妙地觉得这样的明夏,看上去有趣多了。 “现在,她已经死了。” 明夏震惊地抬起了头。 第十八章 如果说和辅元尊者看到的《剑仙破魔传》的内容一致的话,那么此时必然会因为听到女主角死亡而万分震惊。明夏是这样想的,因此丝毫不对自己的震惊做任何掩饰。 辅元尊者也不向明夏遮掩什么,将路上所遇之事娓娓道来。 “想来是因我先做出了与那《剑仙破魔传》上不同的举动,因此反而阴差阳错除去了那潇湘仙子。” 辅元尊者转过身来,深灰滚边的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翻滚,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明夏适时地收回视线,心中揣摩着事情的变化。 原来,竟是因为那于潇潇早已被辅元所击杀,所以才会百待不至……明夏心思微动,进而接着说道,“师尊,那《剑仙破魔传》中,虽未提及这于潇潇身世,然而她身为青曲门门主之孙女,又怎会变成妖修?我碧羽宗乃是七大宗门距离薄山之界最近的那一个,师尊既然是在碧羽宗附近击杀她的,莫不是在那原书之中,她悄悄越过薄山,去了那妖修的地盘,才会变成后来手持碧琉云镜,精通幻术的潇湘仙子?” 明夏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并状似无意地提及了原书中那潇湘仙子的本命法宝。 辅元尊者精通炼器,要会一门杂学,努力便可有成效。然而,要精通一门杂学,没有些兴趣热情在里,是不太可能的。更何况辅元尊者是炼器中的大家,炼器一事,旁人都求着能炼制出品质高,威力强的法宝,而辅元尊者却比起成果来,更享受炼制法宝的过程。 因而,珍惜的法宝,珍贵的炼器材料,向来都能第一时间引起辅元尊者的兴趣。辅元尊者击杀那于潇潇后,自然将她以及另一青曲门弟子的乾坤袋搜了个遍。里面的确有一两件还能入眼的法宝,但是更多的是一些筑基期,金丹期修士所用的于辅元尊者毫无用处的杂物。 里面绝没有这让辅元尊者在知晓了《剑仙破魔传》的剧情后,十分在意的上品道器‘碧琉云镜’。 他转思一想,联系之后那潇湘仙子第一次在书中出场时的时间,不禁推算,那原书中的于潇潇莫不是在青曲门事变之后,流落在外,机缘巧合遇到了什么机遇,才得了那碧琉云镜? 见辅元尊者低头沉思,明夏心知辅元尊者定然是在以其所见过的《剑仙破魔传》的剧情,佐证最近所遇事情,以求推算那于潇潇究竟可能在何处获得了那珍贵法宝。 必须继续将辅元尊者的注意力向薄山附近引去。这样想着,明夏放松身体,做出体力不支,难以为继的样子。 辅元尊者见了,不知怎的,也未用法术,而是上前一步,扶住了明夏。说是扶住,其实辅元尊者只不过是隔着衣服托住了明夏的双臂。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纵使修真之人无需多在意身体肌肤,明夏也实在是太过瘦削了些。他的身体太过单薄,想来是因身负重伤的原因,消磨去了太多精气。 即使原本收明夏的目的不纯,明夏也是实实在在的辅元尊者座下二弟子。而自己的东西被别人伤成这副鬼样子,一时间辅元尊者愈发厌恶那墨今起来。 他却未注意到此时明夏的眼神。 此时明夏的眼神绝不是一重伤未愈,以至于难以支撑自己的重伤修士该有样子。那对纯黑的眸子里带着火,带着渴望,带着抑制。 明夏轻轻地嗅了嗅,不出意外地闻到了一种无法辨别的,带着丝凉意的,某种草木的味道。这味道并不难闻,或者说,这种若隐若现的味道,近乎是某种催化剂一般,让明夏有一种这一瞬间甚至听到了自己身体内的血液急速奔腾的声音。 他硬生生忍住伸手触摸辅元尊者的渴望,有些虚弱地依靠于辅元尊者的支撑。 “不是早叫你起身的么?缘何一直跪着?”辅元尊者的声音稍微去了些凉气,他叹了口气,进而助明夏不再跪着,接着以法术让明夏轻轻回榻上。 “躺着吧,修真之人身体素质极佳,你也清楚,若受了重伤,配合丹药,以自身灵气运行于丹田经脉之中,伤口本该早已愈合。而此时距离你受伤,已然过了好些日子。而你的伤口却像是凡人一样至今未完全愈合,权因墨今伤你之时,将妖气和寒气顺着伤口灌入,因而伤及了你的丹田经脉。” 辅元训诫着明夏的同时,却也因明夏的伤口不自觉地想起了伤他之人,妖尊墨今。紧接着,先前明夏解释自己是如何遇上墨今,又留住了一条小命的事情,也跟着被辅元尊者想了起来。 是了,那时候,明夏提及墨今匆匆向薄山以西赶去,因此才会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两相结合,辅元尊者不禁怀疑,是不是原书中于潇潇遇到的机遇,就是墨今向西匆匆赶去的原因? “师尊?”明夏轻轻地喊了一声辅元尊者,“那墨今当时只以千百柄冰剑将我打落,人便往西北方飞走了。弟子当时的确没想到,那些冰剑竟然会……”明夏的声音低了下去,轻飘飘的。 辅元尊者倒是犹疑地望了他一眼。在他的记忆里,明夏鲜少,或者说几乎从未以这种口吻描述自己软弱的一面。他向来除了必须说的话,接下来无论受了什么伤,遇到了怎样大的麻烦,都习惯自己独自忍着。 但是这一眼却再次让辅元尊者看出了明夏较之前陡然消瘦下来的身形。辅元尊者似有触动。一瞬间,刚刚那转瞬即逝的怀疑便被辅元尊者抛之脑后。 想及刚刚明夏所提的‘西北方’,辅元尊者轻轻低头,从自己的千珍千宝乾坤袋袋中取出一卷斑驳皮块缝制于一处的卷轴。这卷轴看起来像是无数的补丁拼接在一起,而那些碎皮块的质感看起来暗淡又毛糙,显得十分粗制滥造的样子。 明夏却认出来,这是乾坤卷,卷中藏乾坤,山川具在此卷中。 辅元尊者摊开卷轴,山川河海随卷轴展开,如一只只精致小巧的玩物一般,以虚影现于卷轴之上。那些山川河海随着辅元尊者的口中法决变大变小,最终恰巧呈现碧羽宗极其方圆一片的地势样貌。 辅元尊者找出找到明夏的山洞,寻到伏击墨今的地点,复而又循着回忆,记起了那于潇潇最初的行动轨迹。 两条金线随着辅元尊者心中所想浮现在地图之上,其两线并未完全平行,虽大致方向一致,却逐渐靠近,终有了一个交点。 辅元尊者左手打了一圈,那卷轴之上的山川河流随之变大,最终将那两线交结之处的一片显了出来,正是碧羽宗附近,一处平平常常的小山谷。 “此处唤作斜风谷。”见辅元尊者将这一篇区域放大,一边的明夏似是不解辅元尊者此举含义,但仍然尽职地进行解释。 明夏原本天天潜伏出浮光小筑,于斜风谷等待路过的于潇潇。他能确信于潇潇必然会路过斜风谷,全因于潇潇的机遇,皆在斜风谷中一上古秘境之中。而那秘境,唯有极品单水灵根,且此灵根受寒气彻底浸袭之人方能找到秘境入口。 极品单灵根已然极其稀少,更莫提还需是受寒气而变异的灵根了。纵使明夏曾经活了那么久,真正见过有此灵根之人仅有三人。 其中一人,便是已然彻底死亡的于潇潇。她是极品单水灵根,后在开启秘境前机缘巧合灵根为寒气所侵袭。 而三人中的另其中一人,便是此时明夏眼前之人——尊者辅元。 此时,辅元尊者发觉斜风谷有所异常,正合了明夏心中所想。 第十九章 这斜风谷,有一探的必要。辅元尊者虽有了这心思,却也没能在这一刻便拟出一个章程。 辅元尊者真正能信之人,此时唯有明夏,明舒两人在身边。因那明夏提及遇上墨今之时,墨今神色匆匆,辅元尊者推测那斜风谷中的机遇或许有一定的时限限制。纵使那机遇没有时限,若是被墨今抢在前头也是一桩麻烦。 因此,这斜风谷,自然是越快去越好。 然而,此时时间不对。辅元尊者心中清楚,那生长在自己的本命法宝惊羽阁中,需以自身血肉灵气定期喂养的婆娑鬼木,最近愈发贪婪起来。之前辅元尊者敢单人前往楚家村,复又去千仞涧拦截收了楚真的三剑门剑修,皆因那时才刚刚喂养过那颗婆娑鬼木,有了一小段能够安心不用在意它的时间。 这婆娑鬼木突然发作,再待辅元尊者布下法阵之间的时间间隔虽极其短暂,但是辅元尊者却也不敢冒险在碧羽宗外让自己有那么一小段防御真空的时间。因此,若要此时前往斜风谷,则必须有人陪同,以便在那婆娑鬼木闹腾起来之时,在辅元尊者布下法阵之前,为辅元尊者暂时性地布下临时防御法阵。 辅元心中本来自然是属意让明舒照料楚真,而让明夏陪同自己的。然而思及此,他看了眼靠在床榻之上,显得有些虚弱的明夏,显然此时的明夏还有伤未痊愈,恐怕并不能出行。 然而,若是将之颠倒,让明夏去照料楚真,而带着明舒一同出行,辅元尊者却十分怀疑这样安排是否妥当。 一来,明夏也同见过那书中内容,且在初次便曾提议过要不要直接杀掉主角楚真,辅元尊者恐其心中仍有芥蒂。而另一方面,辅元尊者下意识地担忧明夏是否会发觉楚真特殊的纯阳体质,进而联系到自身的极阳之体,并最终猜出辅元尊者当初收其为徒,其实乃是有所筹谋。 一时间,辅元尊者竟是觉得有些棘手起来。 “师尊……那楚真?” 明夏突然出声,打断了辅元尊者的思路,辅元尊者想及明夏未完成任务,便会自责的性格,又见其现在状貌,便说道,“那楚真为师已经带了回来。” “想必师尊必是计划从我与明舒二人之间择出一人,来看管他吧。” 辅元尊者轻点下颌,“没错。” “求容弟子推拒照料楚真的职责。”像是怕辅元尊者发问似的,明夏一口气接着说了下去,“弟子早在将那被夺舍的女弟子带到师尊面前之前,便已将之彻底搜魂过了。在那《剑仙破魔传》中,我师徒四人尽被那主角楚真斩尽杀绝。弟子虽明白师尊将其带回碧羽宗,并计划收其为徒,必有深意,然而,若是弟子来照看他,恐不能时时抑止住杀意。” 明夏虽因之前身体貌似虚弱,被辅元尊者允许在床榻上休息,然而话到此处,他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做出了请罪的姿势。 辅元尊者心中一想,明夏所言分外有道理。纵使他明白若是命明夏去照料楚真,那楚真不会被伤及分毫。然而,楚真悟性极佳,若是明夏无法完全掩饰自身杀意,则必然使其生疑。这样一想,明舒竟然是照料楚真的唯一合适人选了。 “师尊,弟子当时遇见那墨今的时候,他似是时间紧迫的样子。”明夏稍微停顿了下,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接着说道,“我见师尊圈出了斜风谷,莫不是斜风谷中有什么机遇秘境之类?且让明舒照料楚真,弟子愿服用回天转生丹,陪同师尊一同前往,以防那东西……出什么问题。” 这回天转生丹,有续古生肌,绵延灵气之效。只是这回天转生丹药性霸道,服用之后,极长一段时间里,都于修为境界有所损害。明夏此时修为乃是金丹大圆满,虽因其被辅元尊者抽取一缕元神,突破必有极大障碍,然而其天资极佳悟性又高,突破希望却也不是十分渺茫。 然而,此时若是服用回天转生丹强行恢复,则突破的可能,将会继续大大下降。 辅元尊者沉声训斥,“你可知服用那回天转生丹,有何后果?” 明夏只答,“弟子二十筑基,三百年结丹,一百年至金丹中期,五十年至金丹后期,却在这金丹大圆满境界已有五百又一年已。弟子早已发觉,看似弟子仅于突破只差一线,实则弟子似是缺少了那关键的一点,恐怕是今生也无突破的可能了。” 他抬起头,只专注地看着辅元尊者。这行为太过失礼,辅元尊者本欲训斥他,却见了他那太过专注的神情,竟是一时未能开口。 “因此,这服用回天转生丹的后果,于弟子其实并无差别。” 辅元尊者却低下了头。自古三百年内结丹者屈指可数,然而天资卓越者必备受关注,纵使绝大多数修士都绝无千年之内便结婴的可能,然而三百年内结丹,未陨落却未在千年之内结婴的修士,竟是自古以来,一个也未曾有过。 明夏此等资质,却未在千年之内突破,皆因其元魂缺失一缕。而那一缕元魂,是被辅元尊者亲手抽出。 “请师尊赐药。” 辅元尊者一时觉得,被自己的弟子明夏如此地信任着,有一种微妙的,让人无法适应的感觉。或许那种感觉应该叫做愧疚感,不过辅元尊者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他知道愧疚是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心绪,操纵一个人的行为。辅元尊者更知道自己的师兄辅正就是因为愧疚,才会闭关不出,而师弟辅朱,其心中恐怕也常年被这样的情绪所控制着。 辅元尊者与自己的两位师兄弟不同。当年的事情,只有辅元尊者所为之事,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然而,明夏无法突破,辅元尊者难辞其咎。可是,这种微妙的愧疚感,以及所应该愧对的人却被用仰望的视线,全身心地信仰着自己,这种矛盾而冲突的状态,却又给辅元尊者带来了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第一次的,辅元尊者对于要永远捏着一缕元魂以防明夏的念头,动摇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辅元尊者答道,“好。” 第二十章 明夏从不怀疑辅元尊者最后会做的选择,纵使他在心底也曾悄悄想过辅元尊者会拒绝自己服用回天转生丹的请求可能。 不知是喜是悲,现实与明夏心中所想的发展并无几分区别。反正只是被辅元尊者当做工具来使用的徒弟,明夏心想,自己的重要性,还未必及得上一件珍惜的法宝。不,自己在辅元尊者的心中的地位,怎么说,都应该能比珍贵的法宝稍微高一点点呢,因为,比起珍贵的法宝,徒弟明夏的使用价值还是要高一些的。 这明明是明夏一直认定的事实,但再度将事实确认,却还是让明夏觉得自己内心负面的黑暗在悄然滋长。 他抬起头,这个角度看过去,辅元尊者一如既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依旧是那种有些苍白的颜色,比寻常修士的肌肤少了几分生气,如同他的灵根一般,寒气逼人。 辅元尊者脸部的线条并不十分尖锐,甚至是那种带些圆润的线条。他的眼睑不是十分明显,眼睛偏向杏仁型,是那种只要不刻意端着,哪怕只是麻木地放空神情,便会有一种比这具身体停滞的年龄还要显得更加年轻些的天真感。 明夏更加喜欢那种样子的辅元尊者。 不过,此时的辅元尊者却微微低着头,脸上的神情晦涩不明。因此时辅元尊者乃是站着,而明夏跪于下首,这姿势天然地让明夏觉得自己的师尊是如此地高高在上,而自己在他的眼中,如同草芥一般卑微。 果然,师尊还是不需要思考的样子,要稍微可爱一点呢。明夏这样想着,自重生来一直左右摇曳的想法,终于有了有了一个肯定的结论,那就是辅元尊者独立的意志与独立的人格,都是完全没有必要存在的东西。 “谢师尊。”明夏从辅元尊者的手中接过那装着丹药的细口瓶儿,取出回天转生丹,如同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一般地坚定,一口吞下。 *** 明夏知晓现在辅元尊者定然是在嘱咐明舒好好照料楚真,因此自己此时悄悄离开惊羽峰,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 原本将那被夺舍的女弟子带到辅元尊者面前的时候,就连明夏自己都认为她的价值仅限于此,却没想到,因为那具身体承载了那个特殊的灵魂,竟然会让自己未来的下属柳苏儿的灵魂再度附着到了那具身体之上。 再见着柳苏儿的时候,她已如明夏嘱咐的那般,以独门秘术强行将这具身体原本的容貌改变成了一平凡女子的样子。 “主上。”柳苏儿左右环顾,最后只是小声嗫嚅了一句,声音中却充满了恭敬。 “换了张脸,疼么?”明夏问。 柳苏儿摇了摇头,“柳儿本以为被那楚真杀死,便是完结。却不想自己还能重活一世,却更未想到这一切皆是主上所为。”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谢主上给了柳儿再活一次的机会!” 虽然明夏原本的计划里根本没考虑到柳苏儿这只小虫子,不过既然阴差阳错多了一个帮手,他自然也不会打破柳苏儿所做的美梦。 “因此,纵使改头换面需受万虫咬噬之痛,柳儿也忍得。” “那便再换一次。” 明夏捏住柳苏儿的下巴,倾过身去,靠在柳苏儿的耳边轻轻说出了一个名字,而这让柳苏儿的眼睛不禁瞪圆了起来。 不知是因为明夏的动作,亦或是再度换一张面孔所要经受的疼痛,还是因为那从明夏口中说出的名字。 *** 要去斜风谷一探究竟,辅元尊者的心中多少是有些漫不经心的。一来按照那书中内容的描写,于潇潇初次以潇湘仙子在书中出现的时候,修为也没有十分高深,可见她遇到的机遇,也没有在什么危险的地方。 二来,那斜风谷就在碧羽宗附近,千百年来,安定无比,从未传出过有任何修士陨落在那处。 不过辅元尊者才方从外归来,将那楚真交付给明舒照料,便又要离开碧羽宗前去斜风谷一探,这一回一去,竟是没有休息的空闲,那原本计划炼制完成的白练,亟待修复的天圆地方棋,以及需要炼化的金玉紫竹扇,便都只能先放于一旁了。 碧羽宗由数座山峰构成,除了几大主峰分别设了经楼,丹炉,剑阁,主殿,其余各峰分别为元婴初期修为以上长老的洞府。 辅元尊者的惊羽峰亦是其突破金丹,成就元婴时才搬入的。只是现在他身为尊者,因此这惊羽峰在整个碧羽宗中地位也便崇高了起来。 要出碧羽宗,正常只能从东南西北四座浮空岛上离开。除了那四座浮空岛上所留的出宗之门,碧羽宗四周皆被禁制与阵法覆盖,元婴中期以下修士绝无突破那些禁制的可能。 不过,这一条规矩对辅元尊者来说毫无意义,事实上他之前几次出宗,也仅仅是事后让明舒和宗主辅朱说了一声而已。因此这一次也同样,他带着明夏,完全无视了碧羽宗四周的禁制,直接向西,直奔那斜风谷。 那斜风谷离碧羽宗的距离并不远,时间不长,辅元尊者及明夏二人便到了这山谷之上。斜风谷中并无高阶灵兽,也不曾有生长珍惜灵草的传言,而且因那山谷构造原因,山谷内常年刮着大风,树木灵植因此都生长的不是很好。据传这斜风谷斜风之名便是由这谷中狂风而得。 立于飞行法器一线尺之上,辅元尊者先是以神识通扫全谷,然而神识所及之处,一切如常,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师尊不妨容弟子下去一探?” 明夏知道这斜风谷光以神识探索,绝不会发现半点异常。然而若是提议一同下去一探,以辅元尊者的多疑之心,未必不会在发现那上古秘境后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故意诱导他前去一探。 因此,明夏此时主动请缨,以示自己愿以身试险,为辅元尊者探清前路有无危机。 辅元尊者只扫了明夏一眼,“一同前去一探。” 一线尺随之逐渐下降,带着二人前往斜风谷深处。 第二十一章 斜风谷位于几座群山之间,论地势未必十分低洼,只因周围山峰皆有些高度,因此看着会觉得像是陷下一块的样子。谷中皆是因狂风而生长的不那么郁郁葱葱的树木灵植,并没有什么小溪小河。 因此,辅元尊者看着眼前横挡在自己面前的一条大河的时候,不禁思考,究竟是误入了传送阵,还是踏入了一个幻境? 事情还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待师徒二人落入这斜风谷中的时候,开始时因辅元尊者不喜这方向不定的狂风,因此他以法术隔绝狂风,师徒二人便徒步将这斜风谷里里外外走了三圈。 后来,因明夏无心一句‘这风难道都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么?’让辅元尊者灵机一动,干脆撤除了挡住狂风的法术,二人只干脆跟着那方向不定的狂风的走势移动。 现在想来,这斜风谷中方向游移不定的狂风中,定然暗藏玄机,辅元尊者只是随着那风的方向行走,行动间意识竟然迷蒙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身处这条水流湍急的大河前,而原本一同的明夏则不见踪影,想必是走散了。 辅元尊者心中顿生警戒。论修为境界,因那婆娑鬼木的原因,三千年间不可能有修士突破元婴修为。也就是说,能困住修为早已在元婴大圆满境界数年,且于阵法一学还颇有造诣的辅元尊者,这个狂风所形成的法阵绝不可能是这三千年间建立的。 这是个上古法阵。 辅元尊者原地静待了片刻,而周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风依旧轻轻地吹着,眼前大河也依旧哗哗地流着,与他刚刚回复意识时的样子完全一样。接着,辅元尊者快速地确认,自身的灵力并未受任何限制,而法宝也能自如地从乾坤袋中取出。 只除了一点,此处既无法用法术飞至半空,且所有的飞行法器也全都失去了效力。 眼前的状况十分棘手,辅元尊者虽束手无策,却也知道仅是呆着不动必然是不可能找到解决这一困境的方法的。因此,他干脆沿着这条大河,向着河的下流走去。 这条大河十分宽阔,河对岸岸边的柳树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片翠绿的虚影。这河的两岸都生长着茂密的植物,有依着河岸生长的柳树,在浅浅河滩中摇曳的芦苇,水面上稀稀疏疏地偶有浮萍聚在一处。 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而这种好地方,多半是该有俗世凡人聚居的村落的。这样想着,辅元尊者远远地便瞧见了低矮的茅房。 周遭随着辅元尊者的心境而有所变化,辅元尊者依此判断这该是一处看幻境。这样想着,辅元尊者走上前去。此时他看不破这个幻境,唯有前去一探,才有可能找到有关阵眼的蛛丝马迹。 “你是外村的来人么?”正当辅元尊者快要走近那平矮茅房的时候,有人出声叫住了辅元尊者。这是个软软糯糯的童声,光听声音这说话者该是个七八岁的男童。 辅元尊者侧过头,不知何时,这河岸边竟然坐着了一小渔童,而刚刚出声叫住辅元尊者的恐怕也是他了。 这小渔童穿着的衣衫分开看虽大体还算整洁,但是因他恐怕在水边呆了有一会儿了,裤腿卷着,上身的短衫也挽起了袖口,再加上这灰色与土黄的色调,整体看去却显得极乡极土。 恐怕是常年在外的原因,背对着辅元尊者的小渔童露出的皮肤有些黑,然而这黑中却还透着白,想必若是没有这烈日暴晒,他恐怕天生是个皮肤白净的孩子。 小渔童虽是叫住了辅元尊者,却根本没有转头看向辅元尊者。他面前横着一杆极长的鱼竿,鱼线垂入水中,看来是正在垂钓。 “你刚刚出声,纵使是有鱼即将上钩,听着那声音,恐怕也已经被惊跑了。” 辅元尊者心中肃然,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小渔童是何时出现的。想必他也是这幻境的一部分,因此辅元尊者沉下心来,试探性地指出了小渔童钓鱼时的错误。 “你是外村人么?我们村不欢迎外村人,回去吧。”小渔童背对着辅元尊者,只这样说道。 而这回答,让辅元尊者陡然有了中不太好的预感。纵使辅元尊者早已步上了修真之途,与世俗界已经没有了什么联系,然而,因为自身经历的原因,他还是相当讨厌封闭的村落。 “这里是哪里?”他问。 小渔童转过了头来。他的下巴有一点儿尖,但是整体看却有一点儿偏圆,脸上的线条都偏柔和,眼睛大大的,皮肤虽然黑了些,但是因为不是那种十分难看的黑黄色,因此见着也算是个可爱的孩子。 辅元尊者觉得这样貌莫名地有种熟悉感,但是细细一看,却毫无记忆。 “这里不欢迎你。”小渔童认真地,一字一顿地强调,“而你应该很清楚。” “不,我不清楚。”辅元尊者向前走了一步,更加地靠近了那个小渔童。他的手一只藏在袖子里,早已拈起了一个防御法术,而另一只手已经摸入了辅元尊者特制的,与一般乾坤袋都不太相同的千珍千宝乾坤袋,只要有所变动,他便能立刻取出自己最强的法宝。 “这里是哪里?”辅元尊者再度发问。 “————————”小渔童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是说了什么,但是辅元尊者却什么也没听清。在这小渔童说话的同时,原本虽哗哗地流淌着,却还算平静的河面突然泛起了巨大的水花,水面动静极大,水声汹涌澎湃,恰时盖住了小渔童的回答。 而因那浮标及鱼竿有了动静,小渔童也顾不上与辅元尊者说话了,他转过头,全力地拉住鱼竿,用尽全力,将那在水面底下剧烈挣扎的上钩之鱼拖出了水面。 造成这巨大动静的,仅是一尾寸长的黑鱼。 第二十二章 那条黑鱼,辅元尊者见着并不陌生。几乎是在那黑鱼被钓钩拖出水面的那一瞬间,他便随之向后连退数十步。 看似辅元尊者似是如临大敌因而被吓退,其实他退后时乃是双脚向下屈起,让鞋尖在退后的过程中连点地面数下,并同时将灵力随之附着在脚尖所触之地面,在这极短的退后过程中,辅元尊者便构建出了一个简易的防护法阵冰结阵——踏入此阵之后,活物的生气便会触发此阵法,寒冰凝结而成的冰刺便会由下方穿刺出来。 这法阵未使用任何法宝灵石充当阵眼,也没有充足的时间能让辅元尊者注入大量的灵力,且其构造简单,即使是筑基期的水灵根修士,稍微于阵法有所研究的,也能依靠灵石布置的出来,只是恐怕要花上些许的时间。 因此,这是个十分脆弱的,哪怕是筑基期的修士稍微使点力气也能破除的法阵。不过,辅元尊者在退后过程中飞快的布下此阵,并非是为了困住对手。即使是再简单不过的法阵,若要破除,也需要那么一俩刹那的时间,辅元尊者要的便是对手被此阵拦住进而破除它的那短暂的一小段时间,并在这短暂时间里针对对手的动作制定新的应敌对策。 不过,辅元尊者料想中的敌袭并没有出现。 “怎么了?”小渔童瞪大了眼睛,显得十分好奇的样子,似乎完全不能理解辅元尊者刚刚的行为。此时,他已经将那条黑鱼拎在了手上,不知怎的,刚刚折腾的厉害的黑鱼,却在小渔童将它拎在手上后,停止了挣扎。 小渔童的注意力彻底从辅元尊者的身上转移到了这条黑鱼的身上。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忽视了辅元尊者,反而像是从一开始,他所做的事情就是钓鱼,鱼儿上钩了,然后他从大河中钓出了这条寸许长的黑鱼。 仿佛在他的注意力从辅元尊者身上转移,低头看向这条黑鱼的同时,这小渔童与辅元尊者就已经不再是同一个时空的人了。 “这么有活力的小鱼。”小渔童笑了,带着孩童所特有的天真与残忍,似乎这条黑鱼之前奋力挣扎求生的样子取悦了他一般。他侧头看向岸边水中的网兜,里面早已经兜住了好几条要大得多的鱼。 “这种小身板,扔到网兜里也会从孔中游走的吧,也不差这一条。”小渔童似乎是在对黑鱼说话,也好像是在喃喃自语,末了,他伸手扯住了鱼线,似乎是想要将鱼钩从黑鱼的口中拿出来,将这条黑鱼放回水中。 却未料想,那条黑鱼却在这一瞬间张开了大嘴,它的嘴中是一圈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在小渔童的手刚将钓钩从那黑鱼的口中取出来的时候,它便立刻咬了上去,这让小渔童因疼痛与惊吓吓得拼命甩动手臂,而那条黑鱼也便借此落回了水中。 这一幕……辅元尊者并非完全没有印象。 “呐,你叫什么名字?”辅元尊者问道,然而在问之前,他已经知晓了答案,“叫渔舟,对么。” 小渔童笑了,他似乎对于辅元尊者能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毫不奇怪。 “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么?”小渔童眯起了眼睛,这让他的表情一瞬间显得有些冰冷,但是再望过去的时候,却还是那副天真烂漫的样子。而此时辅元尊者也终于明白,在初见这小渔童的时候,那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就是未踏上仙途前的辅元尊者的样貌。 “因为这里是幻境,看来这个幻境是依靠我过去的记忆所构建的?”辅元尊者冷笑,显然眼前的这一切就是这处幻境的关键点。 “能够依靠修士自身的记忆构建的幻境,只可能对一个修士起作用呢。”小渔童换了个口气,此时他再也不复刚刚的天真烂漫,表情带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就好像在刚刚那一瞬间,他的本质发生了变化一样。 辅元尊者心中倒是认可了这幻境所化的幼时自己的言语。他于阵法有所研究,因此他很清楚,若是由踏入幻境的人自身的记忆构建的幻境的话,每一个踏入幻境的修士都会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幻境。 除非…… 是两个具有共同记忆的修士! “迟了呢。”小渔童抿住了嘴,一切的表情都从他的脸上消失了。现在,他的脸上只余下一片空洞,完全像是制造出来的某种伪物。 辅元尊者虽然意识到了不对,在这一瞬间硬生生侧开身子,一盏琉璃小灯于此同时被他从千珍千宝乾坤袋中取出。 此灯晶莹剔透,灯壁上刻画了数个时段月亮不同的样貌,绕着这盏琉璃灯一圈,月亮从弦月变换成满月,又从满月变换成弦月,阴晴圆缺,竟是个周期。 而在这琉璃灯中,有三个闪着萤光的小光圈,那是这些年来,辅元尊者辛辛苦苦收集到的几枚珍贵的火种。 此灯唤做千月孤灯,以极阴之月为符阵,锁极阳之火种。此时它只收集了三枚火种,灯中阴阳不平,五行不顺,这火种用一点便会少一点。 可以说,这是在法宝无数的辅元尊者的手中,都属于珍之又珍的上品道器。 然而,千月孤灯中散发出的极火之力虽是融化了一柄直刺过来的冰剑,与那正背面刺过来的冰剑平行,角度更加刁钻的冰剑却还是擦伤了辅元尊者。 因这袭击并非是从黑鱼出现的正面袭来,而是从背后,辅元尊者事先布下的冰结阵竟然没有为他争取到一点点时间。 冰剑上附着着霸道无比的寒气,只是辅元尊者天生灵根寒绝,这寒气于辅元尊者,不仅未能伤到他,反而助他刚刚被冰剑擦伤的伤口自然愈合了。 “墨今。” 辅元尊者唤出了来人之名,这寒气是如此熟悉,且刚刚那幻影渔童掉起的黑鱼,是那样的眼熟! 辅元尊者骤然知晓,当日这妖尊墨今为何能够一口喊出自己的俗家名字了。 第二十三章 “简渔舟。”像是回应辅元尊者刚刚喊出了自己的名字一般,对方也叫出了辅元尊者的名字。他的声线不算低沉,也非那种过于清亮的声线,简简单单地,硬要说的话,带着些辅元尊者无法理解的轻快之感。 紧接着,像是凭空铺展开了一卷水墨一般,先是浑浊的墨色与混沌的白色,接着那玄服剑修便凭空从这空间扭曲之处走了出来。他眉眼周正,目光清明,若不是周身萦绕的寒气中参杂着丝丝妖气,见着倒是正气凛然。 “刚刚,算是上次的回礼。不过,怎么也该把我的那柄萃雪还给我吧?”末了,他的嘴唇轻轻翘起,带上了三分笑意。 他显然是指上次误入辅元尊者的阵法,被辅元尊者伏击的事情。 那一次,若非墨今以本命元剑破开辅元尊者的阵法,恐怕他已然陨落。然而现在,仅是刺来两柄小打小闹般的冰剑,墨今竟然话中带着和谈之意。 辅元尊者瞧这墨今此时的一番行动做派,虽无善意,却也没有杀意,更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心中倒是首先稍稍安定了些。 若是事先有所准备的话,辅元尊者有能够单独收拾掉清苍界任何一个同阶修士的信心。但是,若是像这样子偶然在野外遇上,对上境界修为相似,却是剑修的墨今,辅元尊者的心中便不是那么有底了。没有十成把握能够胜利,只要能避免争斗,辅元尊者就绝不会主动挑起事端。 “萃雪?”辅元尊者重复道。他从千珍千宝乾坤袋中取出了那柄晶莹剔透的冰剑。此时,这剑已然已经是无主的法宝了。一般若非特意炼化,从旁的修士手中夺取过来的法宝并不会失去和原本的修士间的联系。辅元尊者未曾特别炼化这冰剑,而这冰剑与墨今间的联系却被切断了,便是因这辅元尊者自己特别炼制的千珍千宝乾坤袋。作为辅元尊者贴身带着的装着万千法宝的乾坤袋,它自然是有几分不凡之处的。 “没错,萃雪,凝寒,便是我的两把剑。”墨今点头答到。 辅元尊者只觉着这墨今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怪异无比,会有修士专门向对方介绍自己的本命元剑,及与本命元剑相配的法宝的名字么? 又不是道友,而是连陌生人都不算的敌人。 “刚刚此处的幻境,可是你动的手脚?”辅元尊者捏着这柄冰剑,自然不可能立刻将这法宝还给墨今。他反问道,一边在心中理清思路, 先前辅元尊者早已肯定判断,这自己完全看不出门道的幻境,定然是上古某位大能所特别设立的。但是,刚刚最后那小渔童的幻影诡异的变化,却未必不是这墨今从中做了手脚。 且以《剑仙破魔传》中的内容,结合之前明阵的事情来看,这墨今于咒术上颇有造诣。而构建一处幻境,虽然几门杂学皆需要有所涉猎,但是无疑咒术之于幻境是几门杂学中最重要的。 “先前的,并不是。不过却未想到你竟然也会进入这邪风境。”墨今只承认了先前的不是,辅元尊者便明白了,这墨今算是承认了后来那小渔童诡异的变化,的确是墨今做了手脚。 因当年你钓起过我,因此这段记忆是我们共有的回忆。而此时,你我二人皆在此邪风境内,恐怕这幻境便自然地以这段共有的记忆来构造了。” 墨今向着目前是敌非友的辅元解释道,“这幻境一无精神攻击,二无迷惑之力,似乎只是过去记忆的一段投影。似乎只要看破这幻境中自己的投影,那两个过去的虚影便不会再继续动作。” “那么,这幻境出口何在?”辅元尊者皱了皱眉头。此时他依旧站在这条大河面前。这条大河在简家村被叫做安水,河虽宽阔,水流也带着些湍急,却从未真的有过大风大浪。简家村是个依河的小渔村,村中人皆以这安水为生,自然为之起了带了平安之意的名字。 而那与简家村隔着这安水相对的另一村落,却唤这“安水”为“祸河”。辅元尊者想起了简家村和那最后与简家村起了冲突的仅隔了一条大河的另一村落,以及最终的结局,一时间有了些意兴阑珊的寥落之感。 “这我却也不知。原本以为你我过去的虚影便是阵眼,却不想破除之后这幻境却未完全消失。”这样说道,墨今向前迈了一步,这让辅元尊者警戒地盯住了他,但是却也没有其他任何动作。 墨今走近,只伸手,辅元尊者将那名为萃雪的冰剑交还至他手中,“结盟?”辅元尊者问道。 “好。” 不过就墨今之前的行为,不仅没有挑起争斗,同时还简单地向辅元尊者解释了这幻境大概的样子,显然他从一开始便有此意。 “你是如何进入这幻境的?”辅元尊者并未在那斜风谷中见着这墨今,而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墨今是从别处进入了这幻境,要么他就是在辅元尊者之前或是之后进入了这处幻境。 “此处乃是我水中鳞族的上古老祖,邪天老祖昔日的洞府。若非我寻到了一残简,且灵根纯水,有寒气入体,便连读都无法读得。”墨今笑而答到,丝毫不将这上古残简这重要的情报藏私。 “邪天老祖将此处唤做邪风境,却不想到了现如今,这邪风境已被讹传为了斜风谷。” “这邪风境,莫不是只要循着这风大方向,便可进入?”那上古残简中必然还有些旁的记载,因此辅元尊者率先问道。 “是,也是不是。”墨今只眼光灼灼的看着辅元尊者,“这邪天老祖为寒风双变异灵根,因此非是身具寒灵根者,纵使随风而行,也不得入。” 辅元尊者早先与墨今相斗的时候,只想他竟然也同为变异的寒灵根。此时知晓这墨今乃是他当年钓上来的一尾黑鱼,而他竟然与自己灵根相同。 “未踏入仙途前便曾见过一面,灵根又完全相同,或许这便是缘分吧,我从未忘记你当年放我回河的恩情。” “不是咬了我一口么?”辅元尊者心中虽觉得怪异,却也换上了更加平和的语气。 墨今倒是复又笑了,“未见这幻境前,我倒是忘了还咬过你一口,权当那是小小黑鱼求生的本能吧。” 辅元尊者只觉得这样回答时的墨今,有一种微妙的违和感。不过反正只是临时的盟友,辅元尊者现在只想套出更多关于这处幻境的情报。 第二十四章 明夏行走于幻境之中,周围炎焰滔天,他却视而不见,甚至他直接穿过灼热的火焰,也未受一点伤害。 虽明夏此时依旧仅是金丹大圆满的修为,然而其境界却未因时间的倒退而退步。因此,此处的幻境,于明夏来说几乎没有一丝作用。 说是几乎,是因为这幻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让明夏觉得不太舒服的过去的记忆的。 那个时候,从那个人的口中得知,辅元尊者当年收自己为徒,只是因为为了利用自己的极阳体质的时候,明夏是不信的。 纵使辅元尊者有时候严厉,有时候苛责,很多时候让明夏代替他去做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但是他毕竟是明夏的师父,是那个将自己带离苦海,带上仙途的那个人。 可是,被辅元尊者抽离的一缕元魂,彻底打破了明夏心中的妄想。 明夏皱了皱眉头。前世的时候,自己并未来到这邪风境,而那真正的《剑仙破魔传》中,除了明确说明那于潇潇的本命法宝碧琉云镜,以及拥有补魂之效的羞容草在此境中外,也只提及了女主潇湘仙子于潇潇在误入此阵之后,遇上了妖修墨今。因为她特殊的灵根,墨今觉得杀之可惜,便干脆用咒术控制了她,将她收为了徒弟。 具体这秘境到底是个什么章程,明夏在将那作者搜魂后也没找出个稍微详细些的描写,想必是一开始这种只能算是交待背景的秘境,她压根就没有构思。 不过,显然及时她没有写出这秘境具体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当这个世界真正成型的那一刻,一切应该存在的事物也被天道规则自如地补好了。 明夏在这个秘境中看到了自己的幻影,弱小的,脆弱的幼年时候的自己。在发现了辅元尊者真正的态度后,近乎崩溃的自己。 在见到。。。被那样对待后的辅元尊者后,彻底被恨意所洗礼的自己。 以及,最终看破这一切的自己。 而这些皆已经不会让明夏在心绪上有一丝波动。 看破虚妄,则不会受此幻境迷惑。周遭的烈火消退,这邪风境的第一层幻境,破。 *** 在明夏已经轻轻松松走过幻境的时候,辅元尊者与才刚刚结盟的妖修墨今,却卡在这幻境中找不到得以脱离这处幻境的契机。 这幻境仿佛在墨今出手消灭二人过去的幻影后,便变成了一处静止的时空。安水中的水不再流淌,即使是之前泛起的水花也像是被极速冰冻后一样停滞在半空之中,河滩上的芦苇皆半弯着,河风早已了无踪迹,那些水生植物却依旧维持着被风吹歪了的样子。 仿佛这处幻境中,此时只余辅元与墨今两人不是静止的。 『莫要遮遮掩掩的,若是在那邪天老祖的残简上看到什么记载,就速速说出来为好,否则你我两人皆被困在此幻境中,并非良策。』确认这幻境的周遭一切万物都被静止后,辅元尊者便问那墨今。 『那残简上提及这幻境,只说这幻境并无凶险,看破虚影便可通过。却未曾提及会出现此时整个幻境变为静止的状况。』墨今笑答,他看起来很享受此时与辅元尊者一同困于这幻境中的状态,想及先前他的有缘说,这让辅元尊者平白地觉得有几分不适。 毕竟眼前的妖修,在辅元尊者的计划中,是他挑起人修妖修大战所选择的导/火/索。也就是说,辅元尊者非但从未想过像这样和他一边行走于安水边,一边探讨如何破这幻境,这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和平的状态,而且这墨今,在辅元尊者的眼中,早已是必死的妖修了。 『看破虚影,』辅元尊者重复道,借由这种不需要思考的语句掩盖刚刚心中千回百转的计划,却突然灵光一闪,意识到了什么,『那渔童是我幼年时的幻影,那黑鱼是你未化形前的幻影,那么这条大河,这河滩,这周围的环境呢?』 墨今黑色的瞳孔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自从那一日后,我便迁徙到了河的这一段。』他伸手比划,指向那小渔村的那头到这头。明明是个剑修,墨今此时的玄色道袍却有着宽松的衣袖,这伸手一挥,墨色的袖子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弧线,那姿势仿若鱼儿在水中摆动鱼鳍一般,自然随性。 不愧是条鱼,辅元尊者想到。 『在。。踏入仙途前,我也一直居住在这一片。』辅元尊者应声答道,『不过我们皆已清楚这里只是幻境,也已经知晓这片河流便是幻境,为何却还未能离开这里?』 他觑了墨今一眼,暗中怀疑是不是这条黑鱼从中做了手脚,嘴上却接着说道,『恐怕这幻境还有其他阵眼需要破除。墨道友不妨与我一同向前再探。』 『正有此意,简道友。』墨今答道,他笑眼弯弯,仿佛辅元尊者刚刚的客气与邀请让他相当开心。 听及自己俗家姓复又被提起,辅元尊者虽心中不喜,却依旧什么也没说。 二人接着向前,不过几步,便到了这依着河而存的小村落。 踏入仙途前尘皆空,纵使金丹修为以上的修士各个过目不忘,那突破金丹前的记忆却并不会因为突破金丹而变得清晰起来,更末提踏入仙途前的事情了。 辅元尊者最初连自己的样貌都差点没辨认出来,因此这简家村的建筑摆设,对他来说本该也是陌生至极。 然而几乎是在踏入这小渔村的同时,辅元尊者便被河边的小桥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那小桥只余下残破的半截,而那仅剩的半截也处处破损着。桥上木制的桥板要么断裂要么已经腐朽地只余下半截,有些地方还冒出了些生长于潮湿腐烂之处的菌类。 这座桥——有这么破么?辅元尊者无意识地想着,而这时墨今的声音恰时地响起。 『这是个空村,一个人影也没有。』 第二十五章 不用墨今开口,辅元尊者也已经发现了此处早已没有了一丝人气,留下来的只有空落落地,昔日曾经被居住过的痕迹。 但是他毫不意外。 “如果这里已经是空村了,烧掉如何?”辅元尊者转过头,扫过这片细看之下处处皆是颓败的小渔村,建议到。 他常年说话最爱端着,更是刻意尽力不展露过多不必要的表情,此时虽依旧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却让墨今看出了些许不同的端倪。 “你……后来……知道了?”他带着试探性的语气问道。 辅元尊者沉默了些许。 “嗯。”他回答到。 又是一段沉默,气氛凝滞,处处都透着一股尴尬的感觉。 “我那时候,并未化型,但是……的确在湖底,看到了……一些事情。”墨今斟酌着词句,见那辅元的面上此时却是一丝表情皆无了,看起来有种不该在讨论到这些事情时还残留的冰冷。 “你又是……何时知晓这一切的?”墨今不知怎地,问了出来。 辅元尊者转头看向他,他的嘴唇轻轻嚅动了两下,似乎是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几乎要破口答出答案,却将那最真实的答案吞了回去,转而换了个虚伪的,修饰过的答案一般。 “师父飞升之后,机缘巧合我从他留下的东西中猜出当年的事情,原来是他所为。”辅元尊者只一副置身事外的口气。 “你知道的,真的和我看到的事情是一件事么?我当年看到的,可是——” “我的师父故意以仙人的身份,做出了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挑起两个凡人小村落的纷争?”辅元尊者开口打断了墨今的话,“是的,我很清楚,这一切是我师父所作所为。” 他的样子,就只是在客观的陈述一个事实一般。 “我以为,在你知道自己昔日的居所竟然是被碧琉老祖所毁掉的时候,便不会再称呼他为师父了。”墨今叹了口气,转而笑道,“不过你不在乎这一切的话,也好。反正那些愚昧的村民,待你也很不友善。” 辅元尊者只轻轻颔首,心中却是想到,人都亲手死在自己手上了,让他承自己一声毫无意义的‘师父’,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对外,辅元尊者与其师弟碧羽宗宗主辅朱,是绝对会彻底咬死二人的师父是飞升得道的。 “不过,那碧琉老祖,可是这三千年来,唯一真正飞升得道的修士,在他之后,不说飞升,竟然连能突破元婴后期之人都一个皆无,也是令人唏嘘不已。”墨今忽而说道,不过辅元对这样的问题毫不陌生。 这三千年来,修为相近的那几个人修七大宗门的尊者们,可没有少试探过辅元尊者与宗主辅朱,意图从他们口中知晓些许这清苍界这三千年来唯一一位飞升的修士,当年飞升时的具体状况。 凡人从炼气期开始踏入修真一途,筑基为真正迈入修真之路,筑基之上为金丹,金丹修士便可被尊称为真人,金丹之上便为元婴,元婴修士则被尊称为真君。而在元婴之上,便是化神期,而能突破化神期的,便当得起一声老祖了。 只不过,这清苍界早已无人突破元婴数千年,那碧羽宗的碧琉老祖,更是在飞升之后,才被整个修真界得知他早已突破了元婴修为,才在其飞升之后,被改尊称为了“老祖”。 因此,在这根本无一人突破元婴进阶化神的清苍界,元婴大后期修士便被尊称为了尊者,虽与元婴真君依旧同属一个大境界,然实际上这几个小境界的差距,依旧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我若是知晓这得道飞升的奥秘,又如何至今仍然还停留在元婴后期的境界之上?若是师父他飞升前真的有留下什么诀窍,我那天资卓越的大师兄,又何必去闭死关参悟天机?”辅元尊者说这话时,却依旧是那番四平八稳的语速,稍不留神,根本听不出话中带着的那份讥诮。 “也是,”墨今倒是笑了,也不辩驳先前根本没有问及这些问题,倒是转而感叹到,“据传,贵宗碧羽宗的宗主,辅朱真君便是他的血脉,却依旧未能飞升,且至今甚至没有踏入元婴后期——恐怕这修真一途,只能看机缘天赋。” “正是此理。”辅元尊者不欲继续与墨今多做言语上的纠缠,接着说道,“突破筑基之后,我曾回到过这简家村。彼时村中早已无人居住,便被我一把火烧去了。” “原是如此,”墨今点头,“原来你先前提议烧了这村子,并非随兴而行。若是这村子在现实中是被一把火烧掉的,那么以火烧之,说不定就是破除这幻境的方法。” 那从辅元尊者手中接过的萃雪冰剑被墨今悬立于面前,此剑极冰极冷,然而极盛则极衰,极阴则极阳,阴阳相生,冰火相转,由这冰剑之中,竟然渐渐升起了一团团寒冷至极的火焰。 辅元尊者心中微沉,他敢之前将这冰剑还给墨今,除了当时形式所趋之外,还因这法宝炼化需要大量的精力时间。早在辅元尊者将这萃雪冰剑收入自己的千珍千宝乾坤袋的时候,这冰剑就被千珍千宝乾坤袋抹去了神识,该是无主之物了。却不想这墨今竟然在一边一同探查这幻境的同时,已经再度将这冰剑炼化完成。 毕竟是先前被当做与本命元剑一对的法宝,估计这冰剑与墨今也有些特殊的连接,辅元尊者只觉有些失策。 待那寒气转成冰焰,这萃雪冰剑被那墨今凌空一挥,几乎在分秒之间,火势蔓延,围篱皆断,墙壁坍塌,不多会儿这一片小渔村,便空落落地只剩下残余的灰烬。 辅元尊者注视着那冰火攀上断桥,火势顺着仅剩的腐烂桥板,几乎在一瞬间吞噬了这原本就已经残破的建筑。断桥从接连着河岸处断裂开,掉进静止的水中,在重新恢复流淌的安水中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形迹。 辅元尊者静静地地看了那断桥最后一眼。他本以为自己的心中多少会产生些许的波动,会产生些类似于空虚,悲伤,回忆,或者其他任何意思相近的感觉感受,但是实际上他什么感觉也没有。 本以为会有些执念的事情,竟然早已不能够让自己产生任何波动了,辅元尊者这样想着的时候,也注意到这条大河在重新开始流淌的同时,慢慢变成了泡沫般的虚影。 幻境已破。 第二十六章 褪去幻境,辅元尊者和妖尊墨今此时赫然站在一座小小的窄桥桥头之上。周围群树环绕,葱葱郁郁。那粗且虚根多者如月华春榕,粗约近十凡人合抱,而那直且高入云霄如青纹冬杉,辅元尊者以神识向那高处探去,却被这邪风境之禁制所挡住。 “邪天老祖的残简中有提及,这邪风境中神识只能向外探查八十又八尺,无论修为。”两修为相近的修士行走在一处,辅元以神识探查周围之事,自然瞒不住墨今。墨今见辅元如此动作,心中揣摩着辅元必然会心有疑问,便主动帮辅元释疑。 “原是如此。”辅元应声,视线在这成片的树林中逡巡地绕了个圈。这些树木,单独拎出一棵出来,在现在这灵气运道稀薄的清苍界之中,都可以算是万里挑一的炼器佳材了,更何况,这里整整有一整片林子的各式珍惜木材类炼器材料! 辅元尊者非常想砍树。纵使在此秘境,安危仍旧不知,身边更是跟着一大隐患,对炼器颇有研究的辅元尊者却还是无法阻止这些珍贵的树木所带来的巨大魅力与吸引力。 那青纹冬杉,炼化了替换掉本命法宝千羽阁中西殿那处的房梁,或许便能让其防御力更上一层楼。那攀着月华春榕的鬼面缠丝藤,去其水分研磨成粉,熔炼进法宝中有几率可以增幅附着的法阵符箓的威力。 正欲收回视线的同时,辅元注意到了那树下的金叶白芨草也皆已有了数千年的年份。这金叶白芨草虽并不稀有,然而其生生息息不止,真正能活到千年以上的却也难以寻着一棵。而千年以上的金叶白芨草韧性极佳,抽其草筋,汇编成绳融入那绳状法宝千芯万结,或许能让千芯万结更上一层楼。待明夏突破金丹,便可由那法宝当做本命法宝…… 想到这里的时候,辅元尊者猛然想起,那明夏先前被自己抽取走了一缕元魂,今又吞下了于修为境界损害极大的回天转身丹,能够突破金丹的可能已经寥寥。 而且,自从跟着邪风入了这邪风境,明夏便已经与自己走散了。辅元尊者心中思忖,自己早已是元婴修为,虽无损伤,却也被那幻境拖了许久的时间。明夏仅是个金丹修士,若是幻境中稍有些异动,那么…… 幻境已经破除,明夏却依旧没有踪影,辅元尊者的心中不免带上了一二分急躁。因复而想到先前那墨今提起过这幻境并不伤人,辅元尊者又刻意调整,让心自然地静了下来。 “墨道友入这邪风境,所求为何?”辅元尊者问道。 “为珍宝,为机缘。简道友呢?”墨今笑答反问。 “自然也是如此。”辅元尊者微微垂首,注意到了脚下窄桥。 此桥虽窄,却极长,不过桥下却只有一浅浅的沼泽,那沼泽中与其说是只有浅浅一层水,还莫不如说是泥土较旁处湿润太多。 “这桥纯白一片,桥面似乎有荧光,竟然一点瑕疵也没有,想必是件珍宝。”墨今叹道。 辅元尊者早先便一眼认出这建造窄桥所用的材料,乃是紫纹雪晶云英。这桥身通体纯白,全无一丝杂色瑕疵,只是存粹的透荧的白。这炼制此桥之人,于灵力的掌控已然炉火纯青,因此这雪色窄桥通体都被均匀而细腻地灵力锤炼过,硬生生将这紫纹雪晶云英中的紫纹全部抽离……却又没能很好兼顾云英中的纹路,初见很美,细看简直惨不忍睹。 这一整块紫纹雪晶云英,算是彻底毁了。 此等炼器手法,除却炼器之人修为极高极深外,可以说是毫无技巧,差得令人发指。 “简道友可对此法宝有何想法?”墨今问道。 “并无。”辅元摇头,不知是回答墨今,还是对着这暴遣天物的云英白桥。他心思微动,将这桥实乃被炼毁的法宝细细同墨今讲了一遍。 墨今却毫不意外的样子,“我于炼器虽没什么钻研,虽此时这法宝品级不显,却也看得出它之上既无阵法也无篆文,想必装饰的意义更大。” 辅元尊者只伸手一指,引那墨今以神识探那桥面之下彻底被搅成了碎渣的云英纹理,不过显然墨今并不能理解辅元尊者究竟在纠结什么。 “我自己的洞府,正如你们薄山以东的家伙们都知道的那样,在那寒潭之中,因此我的洞府中有一片黑湖。细微的那些我看不出来,就觉着这纯白的一片,配我那黑湖,定然会增色不少。” “待出了这秘境,简道友若是有空,我那破落洞府随时欢迎简道友。”墨今笑道,“到时候简道友见了那黑湖,就知道挑个白桥还是很有意义的。” 墨今说话之时,辅元尊者细观其言行举止,至少从这表面上来看,这墨今不是太过擅长遮掩自己,就是真心实意地在邀请辅元尊者。 “却之不恭,”辅元虽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带着些诚意答道,同时伸手遥指这周围一片树木,“既然墨道友要这白桥,我便要这岸上的树木。若是墨道友心中认为分配不公,这篇树木均分也是不错。” “那些灵植再是珍贵,与我修炼无益,且那些炼器材料在不擅炼器之人手中,也实属浪费,简道友尽管拿走便是。待会待你我二人走过这白桥,简道友便将白桥整个让给我吧。” 墨今似是毫不在意,辅元却觉得他这毫无争宝之心的样子,太过诡异。如此异样行为之下,或许这墨今另有所求。 秘境之中,擅自行动极有可能遇上种种危机。 但是辅元尊者选择来这斜风谷,踏入这邪风境,可不是为了散布散心的!来此处便是为了法宝机遇,因此即使砍伐珍贵灵植,掳走白桥可能会导致幻境生变,辅元尊者至少有能保命的法宝,推己及人,他想那墨今恐怕也是如此。 因此,为得宝物遇上些风险,是值得的。 辅元尊者以袖为剑,挥动袖口,之间那一片片的灵植灵草被连根拔起,尽入了他腰间的乾坤袋。待这一切完成,周围空落落地,只剩下一片荒芜的黄土。 二人不欲再磨蹭,循着这白色窄桥向那头行去,却不想那浅的几乎算不上是湖的桥底淤泥之下,突然传来了隆隆响声。 第二十七章 明夏一手扶住炎影,他的神识所及之处皆一片正常,而他目之所见之处亦然。 此处是一通体纯白的冰室,明夏对这秘境之中各种不加任何加工的纯粹白色已经近乎麻木了。此处秘境的主人尤爱白色,再想及要入这秘境必须要依靠身具变异冰灵根着随风风向而入,这秘境的核心之处是一纯白冰室便也十分理所当然了。 这处冰雪铸就的冰室除了因他取下了冰台上的那碧琉云镜后,整个秘境震荡不已外,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十分不合常理,因此明夏没有选择立刻退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这座纯白冰室中,除了他刚刚取下的碧琉云镜外,唯一不是那么纯白的另一样东西,一幅挂画,画中只是一湖,湖上一道白桥横过,除此之外并无他物。 “好小子,竟然连破数个结界,到达此处。”不知是不是因明夏瞧着这挂画的原因,还是画中本就有所不凡,那副山水画突然发出了声音。 “晚辈道号明夏,拜见前辈。”明夏低头行礼,左手紧紧握住安身立命地随重生带回的本命元剑炎影,语气谦卑,心中也并不惊慌。 那此处主人只以言语训斥,而明夏自己此时却并未受到任何实质上的伤害与威胁,他因此觉着,想必这挂画中出声之人,并无灭杀能来此处夺取宝物的修士的打算。 再者,有炎影在手,纵使危机再大,明夏亦认为自己有一线活命机会。 “金丹修为,寂灭境界,这声前辈,邪某当不起。” 这反而让明夏整个人警戒了起来。若是说先前他还有几分因境界原高于修为,因这暗中藏拙而产生的几分从容,此时被一幅山水画点出了真正境界,他便可知,这山水画中之魂,生前必定不凡。 “前辈仅以元神入画,尚且能一眼看穿晚辈修为,听前辈先前话语,明夏只觉两股战战,全因心慌。” 明夏不再以神识探究这幅山水画,以神识探查另一修士,是十分冒犯的一种行为。只不过,明夏想着从辅元尊者那里学到的炼器知识,再结合后来修习的咒术,这以魂入画,则画上必须要有这元魂生前的样貌。此画仅是一幅山水画,画中无人,画中之魂以何媒介留在画中? “哈哈哈——”这画却大笑起来,“没错,即使你小子真实境界与我相抵,莫说我生前便可轻而易举灭杀你,就算是此时,让你这夺舍再生的小怪物陨落此处,也是轻而易举的。” 明夏先是一愣,复而懂了这画的意思。重生之事千古未闻,这画像是将自己当做了夺舍重修的邪物。 “谢前辈不杀之恩。”明夏只谦卑答道。 “想必你已知晓,我未杀你,必然是有求于你。”这画像倒是毫不遮掩,“你入我秘境,取我宝物,我邪天未曾阻你,此时你取了那镜子我也未曾杀你,我的确有求于你,但你已经获利,此乃等价交换,莫与老子再绕些弯弯肠子。” “晚辈自是不敢的。”明夏垂目应和。 “呵,”画像轻哼,“收起你那惺惺作态,虽是极阳之体,邪气却早已入魂。” 明夏应声抬头,“不知邪天道友究竟有何所求?” 他的声音不再像先前那样,刻意压低压平,此时扬起声来,竟有种绵延着的说不出的意味。明夏心中思忖着,既然这自称邪天的山水画敢将自己的不利全盘说出,他显然是想直接在面上谈判,此时藏着掖着反而却会惹到他。 “邪天道友虽反复强调此时亦有办法杀我于此,只是明夏却也有有所凭仗。或许对上邪天道友生前,明夏绝无一丝生路,此时从这秘境无伤出去,却也不难。”明夏话音落下,翘起嘴角,却是一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明夏的肤色偏白,发色却是纯黑的。其实除却发丝,眉毛,睫毛,瞳孔,都较常人更显黑些。他容貌俊美,平常同他师父辅元一般,总是不苟言笑,显得冷冷淡淡的。 但是此时他面上带上了笑,那原本就算俊美的容貌增色不少,眉眼间那股正气凛然的的气韵荡然无存,透出些许若隐若现的邪气。 山水画无风自动,像是受到了某种未知的压迫一般。 “原是我看走眼了。”画倒也不含糊。 “不过,正如邪天道友所说那样,我来此秘境寻法宝探机遇,此时又取了邪天道友生前的法宝。”明夏顿了顿,“因此,若是邪天道友的要求不过分,明夏能帮上的,自当帮忙。” 他话未说尽,但此时一人一画皆心中有数,若是邪天的要求过分了,明夏自然不会帮忙。而明夏此时虽境界没有完全掉落,但是真实修为的确只有金丹,真要打起来,其实并不像他装出的那副样子般胸有成竹。 “也好,有这承诺,便已足够。”山水画的口气柔和下来,像是提及到了心爱之物般的柔软,“我所求之事,本就简单无比。” “你可知你取下的法宝,唤做何名?” “不知。”明夏回道,法宝名字皆按炼器之人心意来定,他按理自然不该知晓这碧琉云镜的名字。 “你可是它以何种材料炼制而成?” “碧琉云英。”这种珍惜材料,于情于理明夏此等境界者,必然知晓。 碧琉云镜乃是《剑仙破魔传》女主潇湘仙子的本命法宝。明夏上辈子见过这法宝的威力,更在后来搜魂了那《剑仙破魔传》的作者后,确信了此法宝的材料,这碧琉云镜的镜面是由珍之又珍的碧琉云英打磨炼制而成,书中提及这或许便是其名字由来的原因。 “没错,是碧琉。”画的声音愈发缱绻,“这法宝,便叫做碧琉云镜。” 明夏默不作声,静待这山水画继续说下去。 “这法宝由碧琉云英炼制而成,炼制而成后被唤做了碧琉云镜。不过,事实上炼制这法宝之人道号亦为‘碧琉’,那一整块碧琉云英,更是我辛苦寻来,赠与他的。”山水画接着说道,“我只问碧羽宗的碧琉尊者,他现今如何?” 这名字明夏并不陌生,是辅元尊者的师尊,自己的师祖,碧羽宗上一任宗主,清苍界三千年来,唯一飞升成仙的修士——碧琉老祖。 第二十八章 碧琉老祖,是清苍界三千年内唯一飞升成仙的修士。这件事在整个清苍界的修真者中,早已是人人皆知的事实了。 不过,明夏虽说自幼被辅元尊者收为徒弟,却几乎从未听其说起过他的师父,自己的师祖碧琉老祖。而在那《剑仙破魔传》中,因碧琉老祖与那楚真并没有多大联系,因此只提及过无关紧要的只言片语。 事实上,这碧琉尊者实际上早已身死道消之事,整个清苍界唯有三人心知肚明。因此,即使明夏自那上一世后来所遇到的种种事情来看,对碧琉老祖是否是真的飞升成仙这事,早有怀疑,然而心中确信与有所怀疑毕竟还是不同的。 此时这山水画这般问道,明夏自然不会多找麻烦的说出心中猜测,因此他只简单将那碧琉老祖早已飞升的事情向那山水画详细说道。 『你是说。。。碧琉他早已飞升有三千余年?』在明夏说起碧琉老祖的时候,那唤做邪天的山水画不发一言,待明夏说完后,他才问到。 『此事,整个清苍界都清清楚楚。』明夏避而答道。 『不可能。』山水画斩钉截铁,『不可能!碧琉,他怎会。。。』 剧烈的波动从那山水中传来,此时明夏方注意到,那山水画中湖面似有波动,仿若湖中有着什么生物,在听到碧琉老祖飞升的事情的时候,未能克制住自己。 『不可能。。。』山水画翻来覆去只这一句,最后已接近低语,显然竟然连他自己也不能够信服了。 『敢问,邪天道友为何反复觉得不可能?』明夏心中思忖,此中明显有极大的隐情,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与你无关。』山水画自出声以来,直到刚刚之前,都声音洪亮,显得自信而胸有成竹。却不想,此时的声音却平淡无比,说不上是颓然,还是心灰意冷。 『正如你所见,我夺舍于这金丹修士,我也不向邪天道友隐瞒了,此身体所在之门派,恰巧便是碧羽宗,而现如今碧羽宗宗主便是那碧琉老祖的关门弟子。』明夏避开辅元尊者不谈,只谈同为那碧琉老祖的徒弟的宗主辅朱,乃是因时师父辅元也在这秘境中,倘若被这秘境主人注意到了,恐怕不妥。 明夏不想在这种不必要的情况下引起一个底细不知的东西对辅元尊者的好奇心。 “按理说碧琉老祖飞升,于碧羽宗理当是无上殊荣,然因这具金丹修士在这碧羽宗中也多少有些地位,也与这宗主有所交互,却从未听其私下提起过一句碧琉老祖的事情。”明夏这是将辅元尊者的事情彻底套在了那宗主辅朱的身上了。 “以我所见,或有隐情。”明夏最终总结道。 而这,显然多少将那山水画从颓然的状态中拯救了出来。 “刚刚邪天道友反复强调碧琉老祖绝非飞升,可有所凭依?恕我直言,邪天道友已然陨落,只是这生魂被祭炼进了这画中鱼形中,因此以此画中形暂代身体,方能依旧留存于世。然而,即使在这秘境中,邪天道友还能以主人身份影响这秘境一二分。但若是出了这秘境,邪天道友只是寻常一画作而已。” 以魂入画,即使明夏只从辅元尊者那里学过浅显的炼器知识,且他修习的炼器方向甚至不是这一领域的。 但是,涉及到魂魄的炼器之法…这已经是明夏上一世的最末所知的最高深的炼器技艺了。 那山水画只沉默不语。 “邪天道友将这秘境设置为唯有身具变异冰灵根者方能进入,而身具这变异冰灵根者究竟有多稀少,恐怕邪天道友以这些年来的等待,已经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吧?” 明夏循循善诱道,“此时我取走这碧琉云镜,是受了邪天道友莫大的好处与机缘,因此,若能帮到邪天道友,只要不伤及我利益,有何不帮之理?还是,” 明夏似笑非笑,“邪天道友想要彻底将那原因秘密永远留在这秘境中,或是再花上数千年,等下一个误入此境之人?” 见那山水画依旧不出声,明夏断言,“想必,将邪天道友魂魄炼进此画中人,必是碧琉吧?碧羽宗从开宗立派以来,就以炼器为宗门脉搏。以魂入画,此等炼器技巧,怕是除了碧羽宗中修为高深者,清苍界也无人能做到了吧?” “…”山水画终于开口,“呵,想知道内里详情便直说!何必如此弯弯绕绕?” 不过明夏所说,显然掐住了这山水画邪天最致命的脉搏。 “你说错一点,”山水画声音沉沉,“这秘境只有以变异冰灵根者为引方能进,乃是碧琉所做之界。” “缘何?”明夏问到。他不由自主得想到了辅元尊者。明夏想及自己前世经历以及《剑仙破魔传》中内容,变异冰灵根有仅三人,女主潇湘仙子,师父辅元,以及…光是想及名字,就让明夏差点遏制不住心底戾气的妖修墨今。这变异冰灵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我当日因与其他修士争夺一至尊秘宝,误中奸计,濒临死亡,已无法可救。将我炼入画中,乃是碧琉万不得已所为。因我身具变异冰灵根,且功法与之息息相关,因此若要夺舍重生,则必须寻到那同为变异冰灵根者。” 明夏心中恍然,怪不得此风景画开头便以为自己乃是夺舍重生之人,恐怕是因他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此事吧。而明夏顺着他的猜测,假言自己同为夺舍之人,让这山水画将之当作了同类,此时才毫无芥蒂。 “碧琉立誓,不再找到一身具冰灵根者,绝不踏入存放我之秘境。因此,说碧琉会抛下我飞升,我绝不相信!你必然是靠着某个身具冰灵根的修士进入此秘境的吧?如你这般,早已被邪气浸透之人,必然身心孤独之至,且此时你甩开那修士独自来此秘境藏宝之处,恐怕那修士只是你入此境的工具吧?” “将他带给我,此秘境中还有一奇珍异宝羞容草,我愿以之交换。” 明夏心中明晓,这画恐怕真正能掌控之处,仅这小小冰室一间,而非整个秘境。否则,他大可早就对辅元尊者发难!不过,想及辅元尊者…秘境处处屏蔽神识,明夏甚至连依靠辅元尊者夺走的自己一缕神识来确认他的位置都做不到。 不过,明夏对画像所言却不以为然。羞容草,他当然要得到!但是,要怎么对待辅元尊者,是明夏自己的事情,还轮不到一副画来指手画脚。 他刚想继续与这画虚与委蛇,却突然感到了辅元尊者的存在,就在正上方。 *** 就在此之前,那浅浅沼泽下的震动已经停止,辅元尊者与墨今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定。两人直接以法术破开那已近乎无水的沼泽,直接向下。 第二十九章 由那画中所言,明夏得知,这要是有变异冰灵根的修士到了它的面前,定然是要被它当做夺舍的躯壳的。 虽那画此时未展现任何力量,但是言语之间的笃定,让明夏心中揣度,这画定然藏有后手。 虽说明夏在来着斜风谷前,已经细细嘱咐过了那柳苏儿,一旦事成,辅元尊者估计少不了被卷入麻烦,落不到什么好,但是…… 一时间,明夏的心中思绪万千。然而他面上不显,只将那|《剑仙破魔传》中提及墨今的部分假借过来说道,“想及我寻到的那提及此处秘境,且同时提及了如何利用变异冰灵根来打开秘境的残简应是那碧琉所留了。不过,正如你所猜测那般,我寻来的那冰灵根修士只为利用其灵根开启秘境,因此在第一层幻境的时候,我便将之甩开了,此时又如何将之寻着带到此处?” 画似沉思,画中湖面荡起轻轻波纹,“此秘境看似层层叠叠,但是道友走至此处,该是看出来这秘境实则轻易便可行至此处。那路上种种幻境机关阵法,皆为让入此境的冰灵根修士放下心房。” “恐怕是给道友带路的那修士修为太低,在秘境中途被困住了,因此此时还未到此处,得劳烦道友去将之带回来。” 修为低?明夏眼睛微眯,纵使辅元尊者的修为与重生前的自己,以及《剑仙破魔传》后期中那一个又一个的变态比起来并不能看,但是此时,他在这清苍界的修为,可算不得低了。在看这秘境真正的目的,显然关卡秘境之类的不可能很难,若说辅元尊者长时间破除不了,明夏并不相信。 两相结合,这画所言语便显得很有问题了。 他试探性问那画,“道友不怕明夏做那小人,带着这碧琉云镜一去不复返?” 画则大笑,“明夏道友此时在此,我邪某已经无可奈何,且那羞容草有补魄修魂之效果,于那魂魄不全者最为关键,道友选择夺舍一途,无论如何灵魂上总是得受些创伤的。而那羞容草具体在那秘境何处,只有我知道,不怕道友食言。” 明夏千辛万苦也要来这斜风谷中秘境,皆是因为那《剑仙破魔传》中,唯一提及的一颗羞容草在那女主潇湘仙子于潇潇的手中,而潇湘仙子便是在这秘境中得到了那棵羞容草。明夏因是重生,实则根本没有受到一般夺舍者所必定经过的灵魂损失。 只是……他一缕元魂早已被辅元尊者夺走,缺失的那一缕元魂在上一世让明夏于修炼之上遇到了重重困难。因此,他是打定主意必须要从辅元尊者手上夺回那一缕元魂的。因此,为了顺利将那元魂补入体中,这羞容草竟是绝不能缺的。 “只怕这羞容草是当初那碧琉特别为你寻来,以便你夺舍之后修复灵魂?”明夏转而接着问道,“既然如此,我该如何相信你最终真会让出羞容草?” 那画只道,“羞容草纵使珍贵无双,于我,却是先寻找具身体更要紧。明夏道友握着那等神兵利器,还怕我食言?” 明夏知那画所说乃是随着自己重生一同带来的炎影,心中却道,指不定这冰室之类还有什么机关,自己真照他所言带人过来,就能被这画直接端了。不过,他为何如此说话?又为自己明明从刚刚开始,就已感觉到那辅元尊者就在正上方,而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好!我便应了邪天道友所求。”明夏状似应下了那邪天老祖所化画之要求,却灵光一闪—— 那画要自己去寻了那冰灵根修士过来,要去寻人,自己可不是得先离开这密室? 辅元尊者明明修为在这清苍界,并不算低了,为何此时还未能寻到此处? 想及那画提及的真正的目的,明夏陡然间全身皆冒出一冷汗,想必这冰室之中,必有玄机,一次只能让一修士呆在其中! 因为若是那误入此秘境的修士,身边带着了数位道友,多位修士一同入了这冰室,此画定然无计可施! 想着此处,明夏不禁继续猜想,或许,这冰室还设置了只能让那变异冰灵根者进入的阵法,但是因为自己的本命元剑炎影‘化入虚影,无形无迹’的特点,因此竟然混入了这冰室之中! 也就是说,这冰室很可能一次只能放入一修士进入,而这冰室之画,就这样守株待兔地等着那变异冰灵根修士进入这冰室之中,然后夺其躯壳,吞灭其魂。此时明夏已然感到那辅元尊者就在自己的正上方,很可能,自己离开冰室的那一瞬间,冰室外的辅元就会直接被传送入此冰室,而明夏,却极有可能失去了这再入冰室的可能! 说是‘极有可能’,而不是百分百肯定,皆是因为明夏想到了自己非是变异冰灵根,却已经进了这冰室,是因炎影藏形匿影的特性,也就是说…… 明夏佯装向这冰室外走去,心中却计上心头。 第三十章 两人在感到那水面之下,有震动传来后,便一路向下,以狂风吹开那湖底淤泥后,两人的前路却被这些青玉色石砖堵住了,按两人判断,这或许就是某间藏宝密室的穹顶。 墨今冲辅元尊者使了个眼色,辅元尊者知趣稍让出空间,墨今以妖力操控那萃雪寒剑,寒气四射剑意凛然,直冲那青玉石砖而去。 剑气碰上那青玉之色的石砖,发出清脆的响声,但那青色石砖却连一丝浅色缺口都未能产生。 “为何此处,竟然无法破开?”墨今再次以自己的剑气,去与那淤泥之下的青玉之色的石制穹顶相击,结果却是相同。 辅元尊者却心中大惊。 其实,在那墨今未动手之前,辅元尊者早一眼便看出了这些青玉色石砖的来历。这些石砖,皆是是紫凝土混上青晶砂后融化炼制而成的。这两种材料,一个延展性极强,一个极坚极利,炼制融化在一起,天然就是一等一的防护性法器。 此秘境恰在碧羽宗附近的斜风谷中,虽刚刚先遇到的那云英窄桥炼制手法完全像个门外汉,这石砖却唯有炼器大能才能炼制出来!且辅元尊者刚刚从这秘境里掠夺之树木,皆是炼器珍品……很难想象这秘境的主人,不是一位炼器大能。 事实上,除了推测这秘境的主人是一炼器大能外,辅元尊者的心中,甚至有了一个更明确,更糟糕的猜测。 辅元尊者会一眼看出这石砖的炼制手法,皆是因为……其本命法宝,虽名唤做‘惊羽阁’,其构造却早已超出一般宫殿华丽,完全铺展开,能够直接迤逦绵延地覆盖至惊羽峰的半山腰,这也是辅元尊者后来将自己居住的惊羽峰半山腰之上的建筑全部拆除的原因。 因是本命法宝,这惊羽阁平日便被辅元尊者缩小收在那丹田之中。 惊羽阁虽为宫殿,却唤作‘阁’,皆因辅元尊者当年突破金丹成就元婴,将此法宝炼化成本命法宝之时,它的确仅是阁楼构造。此法宝,当年是辅元尊者的师尊,亲手教导他一步一步炼化出来的。虽辅元尊者早已将这惊羽阁翻来覆去炼化了多次,这法宝却还多少保留了些许当年碧琉老祖留下的部分。 惊羽阁中之石砖,皆是紫凝土混上青晶砂后融化炼制而成的,这两种炼器材料,无一不是万千上品灵石难求一捧的宝贝,辅元尊者的手中,却有着大量的这两种材料。这些材料,一部分是早先时候,在炼制本命法宝时,从那碧琉手上得来的。而另一部分……当然是碧琉老祖的死后财产了。 辅元尊者的脑海中不经意地闪过一白衣飘飘,仙气出尘的修士身影。他想起不经意间,碧琉老祖曾经提过,这两种材料,皆是‘剩下的’。 现在看来,此处之石砖的炼器手法,与辅元手中惊羽阁石砖之炼制方法,如出一辙,真要说的话,这手法竟然比辅元自己只高不低。 “光以剑气,看来是不能击碎这青色石砖的。”辅元尊者自是不可能向那墨今解释这石砖的来龙去脉,因此便只简言附和那墨今,不过他此时也看出了墨今所用之剑气,虽看起来寒气凛然的,顶多只占了他一分功力,击不破这秘法炼就的石砖,也属正常。 “看来如此。”墨今认同,他收起剑气,侧头看了辅元尊者一眼,辅元只觉得他这一眼不似先前清澈,仿若藏了太多想法,又藏了太多决定。 “简道友,退后,待我以剑罡破此石砖。”他说的认真,转眼却笑了,“都要在简道友面前用独门剑罡了,道友不妨让我唤得亲近些吧,渔舟?” 修真界中,的确有亲近之人反而偶唤俗名的规矩。但是被这墨今一喊,辅元尊者却只觉得胸中像是噎着一块似的,闷着难受。先前简道友简道友地叫着,就已经叫他十分不舒服了,现在更是直呼其名。 简之一姓,虽让辅元觉得不舒服,却其实也能接受。 但是,‘渔舟’这名字……之前会这样称呼辅元尊者之人,给辅元尊者留下的,只有一个有一个溃烂的伤口。 “唤我辅元即可。”辅元尊者最终说道。 “也好,那辅元也莫墨道友墨道友叫个不停,吾等妖修虽不若你们人修,分什么俗家名字,还又另取个道号,名字即为道号,但是叫我墨今,不比叫我墨道友更熟稔些?” 辅元道是,却末了说道,“不论前尘如何,此时你我毕竟盟友。”这样说着,辅元尊者轻移步伐,仿若行云流水般,便走到了极远处,那具体恰巧是此境中神识无法触及的八十又八尺之外,“你若用剑罡,我理应回避。” 聚剑元,化剑气,凝剑罡,合剑芒,定剑域,剑修之修炼一途,古籍记载,不外乎此。只那剑罡之上的种种境界,于元婴期毫无意义,元婴修士最高据传也只能到那剑罡境界。 若是争斗之中,剑修往往出手极快,那剑罡则只会更快,因此无论是切磋还是生死一搏,同一境界想要看透一剑修的剑罡,是绝无可能的。 可是,像墨今刚刚所言,只以剑罡之力去击打那静止坚硬青色石砖,以辅元的眼力,旁观便能看出三五道道。 墨今却苦笑,“辅元你,唉,你我缘分,其实应有不同。”说道最后只似轻轻叹息。 墨今轻吸口气,那萃雪凝寒二剑此时比翼侧立于他身旁,剑上寒光闪过,剑身皆通体雪白晶莹,那二剑原本就精雕细琢的样子,这般看来,更是精致宛如装饰,锐气却直破九天。辅元尊者虽退至了神识所及以外,却睁大眼睛,以求以肉眼窥出一两点门道。 正待墨今摆好架势之时,一阵白光闪过,那墨今竟嗖地原地消失了。 第三十一章 那白光辅元尊者并不陌生,乃是某几种类型的传送阵被触发之时,时空扭曲所产生之光。他心道不好,这墨今先前提及过他拥有那邪天老祖所作之残简,恐怕正是那残简上记载了什么,让他发现此处有一个传送阵。辅元尊者估摸着若是那残简上有记载传送阵,极大可能会将触发传送阵的条件也一并写上。 只那墨今先前一幅纯良样子,先扯那世俗界之缘分,又处处坦荡磊落,因此当他故意说欲以自身修炼之剑罡来破此石砖之时,当时其虽是不避讳辅元在旁看其技法,辅元却只能因那情势让自己主动选择远远避开。 此时辅元尊者再几步回到那原先墨今站着的地方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青砖还是那青砖,了无划痕,周围亦是如此,也寻不到半点阵法所在。辅元只道竟被这条乌色黑鱼给蒙骗了过去,心中却也未起过多波澜。 若是此境与……碧琉有所关系的话,那《剑仙破魔传》中写及那碧琉云镜的名字是因镜面乃是碧琉云英磨制而成的说法,就显得很可疑了。而只是想到这可能的关联性,原本在辅元尊者眼中,那精妙无比的上品道器碧琉云镜,便从香馍馍变成了冷鸡肋,取之无用,弃之……好像也不十分可惜。 这样想着,辅元尊者顿时失去了继续寻宝的动力。他想了想,觉得不若想个法子,寻到那幻境的阵眼,将那可能依旧困在幻境中的徒弟明夏带出来,越快离开这秘境越好。 这样想着,辅元尊者正欲行动,只觉得一阵胸闷,气血沸腾,那收纳于丹田之处的惊羽阁震荡不已。不用以神识内视,辅元尊者便知这定然是那生根于惊羽阁之中的婆娑鬼木所作之妖。 以往那婆娑鬼木欲要辅元尊者以血肉喂食之时,便会闹腾起来,彼时辅元尊者便需放出那本命法宝惊羽阁,再身入阁中,以血肉将之喂养。那一过程极其痛苦,且婆娑鬼木闹起来的时候,辅元尊者会短暂地无法调动自身灵力,因此常日里辅元尊者极少离开碧羽宗,若是离开,则一定挑婆娑鬼木刚刚闹腾过后的那段时间。 如果有非离宗不可的事情,辅元也必带一亲传弟子,以备婆娑鬼木突然发难,而辅元尊者却处于一个不太妙的状态。这也是此次出行,辅元尊者无论如何都要带上明夏的原因。 不过,此时这婆娑鬼木,只是让辅元尊者气血沸腾,却不像往常一般,让人无法忍受。辅元尊者静待片刻,这气血沸腾之感只持续了数个呼吸,便又恢复了平静。 辅元尊者调气养息,忙趁此时身体并无不适,内视丹田,瞧那如跗骨之蛆的婆娑鬼木有何变化。 辅元尊者的灵根乃是单水灵根变异所形成的冰灵根,因此这丹田之中,皆蕴藏寒气,天地间这水灵气一入体,便被那丹田底端最末处一旋转寒流卷去,同化为寒气。之后那从天地间吸纳转化过的寒气,约有八//九层先被那丹田底端寒流漩涡之上的本命法宝惊羽阁吸收了去,只余下一层,随着剩下的灵气流转重归周身。 正常的灵根拥有者,无论是单灵根,亦或是多灵根,丹田皆不是辅元尊者这内置一寒流漩涡的状态。 这凡人若想踏入仙途,灵根必不可少。常态而言,天地以五行生息不止,天地间所诞生之开了灵窍的生灵,便也在这五行之上变衍而来。因此,凡人及生灵之中,便也以五行灵根为基。天地灵气,便因这灵根属性,被修炼者纳入体中。那灵气流至丹田后,便会自然与这修士融入一体,从而惠及全身。 只不过,这世间有常态,便也有特例,且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特例反而却切合这天地包容万物之法则。五行单灵根者有诸如冰灵根这样的变异灵根,双灵根三灵根甚至于五灵根,皆有各种不同变异。而到那变异灵根,这丹田中也多少会出现些异象。 除却灵根有所变异外,辅元尊者之灵根还是彻底的是单灵根。而单灵根在此时的清苍界中,多被看做是天资的象征。 不过,一个修士是单灵根亦或是五灵根,在上古修炼时其实并无差异。彼时清苍界方从九天之一的苍天分离而出,境内灵气丰裕自成轮回,各灵根修炼起来差异不大。 然而,彼时归彼时,此时当此时。清苍界已失去了那自称轮回,生生不息的灵气流转之力,因此,灵根稀少着便因吸纳天地间本灵根之效力快于灵根多者,渐渐于修炼之上脱颖而出。 虽说清苍界还流传着好几种适用于不同组合的灵根均衡者的修炼法门,不过身怀多种灵根的修士却能各个灵根均衡起来者,甚至比那单灵根还要珍贵稀少。 不过,辅元尊者却早已清楚,当初那碧琉专门收自己为徒,又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一心向着他,刻意挑起了安水两侧的两处村落,那因自己一家所早有的矛盾,为的就是这单属性的变异冰灵根。 辅元眸色微沉,不欲继续回忆,专注神念,以内视神识透过自己的本命法宝,去望那深深扎根于惊羽阁的婆娑鬼木。 那树见着又矮又小,仅有几根稀疏的枝干,叶子是青翠的颜色,是那种茂密的林子中,去掉最深色的绿,再去掉最浅淡的绿所留下来的颜色所留下的那种最平常,最常见的绿色。而那叶片是椭圆状的,隐约能看到淡绿的叶脉,边缘平滑,像是落叶乔木。 辅元尊者却不敢稍微看轻一丝这小小的婆娑鬼木,他盯了些许儿,确信了此时这树只是源源不断地将那纯净极寒之气吸纳入枝叶之中,一切显得井井有条,的确此时还不需要喂之以辅元尊者的血肉。 辅元尊者能够比自己师弟碧羽宗宗主辅朱,早那么久踏入元婴后期大圆满之境界,盖因此树。 然而,也正因此树,清苍界灵气生生不息之循环被打破,这清苍界之灵气气运失了轮回,自然便是用一点少一点,也因此整个清苍界灵气越来越贫瘠,以至于现如今清苍界的灵气气运,已经再也支撑不了任何一个修士突破元婴之境界了。 *** 明夏状似照着那山水画之所言,提着那本命元剑炎影,便顺着来时的路出了这一片纯白的冰室,实则在行至那出口之时,以炎影之力,化行于影。 看上去,这明夏像是离开了这冰室,实则他虽离那出口只一步之遥,实际上仍并未离开这冰室。 炎影毕竟不凡,其藏行于影之能力,莫说瞒过元婴大后期的修士的神识探查了,就是在明夏的上一世,眼力界儿不那么好的同阶修士,遇上了这炎影,都是要认栽的。 明夏站在那冰室出口那没多久,那唤做邪天的山水画似是觉得他人已经远离,冰室中房间四角突然发出明亮霞色之光,这四角之光互相映照着,一时间满室辉映,华美无双。 明夏只潜藏在那角落之中。他心中想着,这恐怕便是这冰室中机关启动的样子。估计那邪天,以及这冰室之原本机关,皆已经被炎影骗了去。 明夏只待早已发觉在此冰室之上的辅元尊者被那山水画带入此冰室之中,借那山水画觊觎辅元尊者身体之时,寻出个理由出现,并毁了那山水画的夺舍之计,最终怂恿辅元尊者从他手中搜刮珍宝,逼问出那羞容草在何方。 却不想光芒一闪,白光散去,那出现在此冰室中之人,却并非明夏,而是一全身着墨,手持双剑之剑修。 那人明夏自然是识得的。明夏目中发红,见了那黑鱼墨今,那一瞬间,近乎难以自已,只想将之千刀万剐,却凭借着这炎影之力,硬生生抗住了心中的怒意与恨意。 他转而突然想到,刚刚自己一直因辅元尊者取走的那一缕元魂,感到辅元尊者就在自己上方,却没想到自己隐匿起来,被这山水画带入此间之人却是这墨今……难道,刚刚他竟然是也在这冰室附近,甚至可能与辅元尊者处在一处? 若是这样…辅元尊者可还安好? 一时间,明夏心中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刻回到那辅元尊者身边,亲眼瞧瞧他的身体可还完好,有没有被伤到。明夏一开始敢以那明阵之事,去设计辅元尊者对上墨今,是因他极其了解辅元尊者,只要给辅元尊者事先布阵,因地制宜早做筹谋的机会,此时的清苍界,无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从辅元尊者手上讨的到巧。 但是,若是这样骤然碰上,绝对是身为剑修的墨今要强上许多!但是,墨今为何此时会在此处? 在这极紧急时刻,明明刚刚明夏还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慌乱无章,此时却在这电光火石间,骤然冷静了下来。他耐住性子,将那《剑仙破魔传》原书内容,与自身上一世经历结合起来,推敲琢磨,以求寻到这墨今此时在此秘境之中的原由。 上一世,明夏对此秘境毫无所知,而这秘境的记载,仅在从那作者脑海里搜魂得到了此书之后,在这书中找到了只鳞片抓。这处秘境,是那女主于潇潇用那羞容草为楚真补魂之时,只言片语地提及过了这为楚真补魂的羞容草,连同那宝物碧琉云镜,皆是在途经斜风谷的时候,机缘巧合,丹田为寒气所夺,原本的水灵根变异成了冰灵根,终得以误入秘境,最终取得了宝物。 如何入这此境,那《剑仙破魔传》中确有记载,然而秘境之中,那潇湘仙子于潇潇到底遇上了什么,全书——不,并不能叫全书,那书毕竟还未标上完结。应该说是直到书中所写之最末处,这秘境中曾发生过的事情,都并未有所提及。 不过,既然这秘境的内容是跟随着那女主于潇潇而来的,明夏在书中找不到秘境的记载,便不由得想到了她的头上。 那女主潇湘仙子于潇潇于《剑仙破魔传》中第一次出场之时,遮容藏貌,周身也未展示任何出挑灵宝,主角楚真只以为她是一平凡散修。后因机缘巧合,两人关系愈来愈近,那于潇潇终是向楚真坦白,自己实际上乃是妖修,人修妖修大战,起因皆在那碧羽宗某一修士,道貌岸然,杀害了太多妖修同胞。 …… 待到后来,那于潇潇却又告诉楚真,其本为人修,甚至乃是青曲宗原门主的血亲,只是遇到一可怕妖尊。因自己灵根奇异,恰与那妖尊相似,因此才得存一命,仅被挟元魂以相控制。因为自己早已身染妖气,且又为妖尊办事,因此才谎称称自己为妖修。而随着《剑仙破魔传》的故事往中后段推进,那控制于潇潇,让她虽为人修,却堕落去为妖修卖命之幕后妖尊慢慢揭露,原来就是这黑鱼墨今。 这样细细一整理,明夏悟及自己因上一世经历,以及那书中以楚真于潇潇二人的主视觉,总是从一开始便以为这于潇潇是在离家出走之时,在这碧羽宗周围修真坊市听到了青曲门门主,自己的血亲身死道消的消息。此后她惧怕事情有变,不敢回去青曲门,而这碧羽宗离那人修妖修分割之界薄山山系相当近,因此她或许是恰巧进了那薄山,遇到了那在妖修境内,仅挨着薄山居住的妖尊墨今。 现在想来,明夏先前的揣测实则毫无根据,或许这于潇潇在明夏自己的上一世会被那墨今抓住控制,就是因为在这秘境之中遇到了墨今。 在这明夏依靠那炎影藏匿在隐暗之处的同时,那剑修墨今似是不知为何自己会突然来到此处。他双手提剑,缓缓踱步,已然绕了这不大不小的冰室走了一圈。此时他停在了那山水挂画前,面有些许的吃惊之色。 “这桥?”墨今恍然而悟,这白桥恐怕就是先前自己与辅元尊者站立之桥。而这山水画中,湖面波光粼粼,却与刚刚那白色窄桥下几乎空无湖水,只剩淤泥的样子并不相同。 墨今本为一尾黑鱼,开灵化窍,未化人形之前自然是居于水中的。因此,见着这画上有湖有水,较那上头水近乎全干,只余下淤泥的样子来看,平白因着对比,对这画产生了三分好感。 这三分好感一生,且此时此处平平静静,无他人踪影,也无灵气波动一派安宁祥和的样子。一个转念之间,其心神便又绕到了未被一同传至此处的辅元尊者的身上。 墨今并未稍稍懈怠自身周围的灵气防护,只是这警戒心稍去了那一二分,竟叫那画中之魂邪天老祖发现了端倪。他当即立断,认定此时便是最好时机。 此时,墨今还只在打量这画中风景,一时间却只觉一股恐怖压力,细如针刺,直冲着他脑海极射而来。 “唔——” 巨疼从脑海蔓延至全身,墨今那因冰灵根向来寒凉的丹田也生出一股火燎般的痛楚。墨今调转全身灵气,汇于头顶血脉,以求缓解疼痛,却毫无作用。 两柄寒剑自他手中掉落,摔在哪如雪冰凝结而成的冰室白洁地面之上,声音清脆,如冰雪相击。 他半跪于地上,双手捂头,只从指缝间瞧见那山水画中,原本只是静态,因笔墨描绘而显得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动了起来,水面波纹四起,其中一色泽赤红之物,渐渐从那湖底浮现游出,,其形如鲤而赤,一双暗赭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双眼无神者,常被形容成一双死鱼眼珠子。因此,这鱼之眼,在人之眼中,总是呆板无神暗淡的。可是,在墨今眼中却不一样,他乃是一条黑鱼,鱼之眼看鱼之眼,与人之眼看鱼之眼必然是不同的。 他在此形如鲤,颜色赤红之鱼的眼中,看到了渴望与狂喜。 而这两种情绪,皆让墨今感到遍体生寒。 “不仅是冰灵根,原身还是鱼,天不负我,此乃量身为我打造之躯壳!” 墨今只闻那赤色状如鲤之鱼豪爽大笑,接着便见他如一道赤红闪电,直射入脑海之中。 只一半晌,墨今那向来黝黑的眸子便染上了暗赭之色,他只喃喃自语,“却没想到,这小黑鱼竟然还带了我族一两丝血脉……” 这话中,多少带上了一两丝叹息。想必,若不是其失去了身体,唯有夺舍一途的话,面对带着本族一丝血脉的小小后辈,多少还是会照拂一二的。 而隐匿于阴影之中,目睹了这一切的明夏,骤然失色。重生伊始,明夏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那被自己强行带入书中的作者,以极刑之苦痛,配合那洗脑之秘法,深深将她脑海中原本的《剑仙破魔传》删减修改,既藏下了些于自己有利之情报,又将那些糟心内容去了,独留下些内容以示警醒辅元尊者。 而那明夏以这修改删减版的《剑仙破魔传》所做的第一个局,便是借辅元尊者之力,去截杀那妖尊墨今,只是不料竟然失败。 明夏对墨今自然是杀之而后快,而这其中原因,自然是因那墨今后来的所作所为。 可是,此时,这个双目点染暗赭之色的墨今,显然才是上一世那在楚真借由婆娑鬼木闹腾之时,于压制修为,限制法宝之秘境中斩伤辅元尊者,将之彻底掳走的妖尊墨今! 这一刻,彻骨的恨意近乎将明夏的理智碾压殆尽,而仅剩下的最后一丝理智则告诉他,初夺舍之时,方为夺舍者最虚弱的时候,此时出手,便是最佳时刻! 剑随心动,暗影之中,炎火似剑,正逢那邪天老祖夺了舍,正对着原本元魂栖息的那山水画,亦正巧背对着明夏藏身之处。 纵使它身前早为大能,原型刺之不入,煮之不死,唯有乌梅二枚共煮可将之杀之,却也架不住此时方夺舍,灵气不济,而墨今虽有一丝血脉,却更多只是平凡黑鱼,在这无灵气护体,直射过来之炎火又是天火之外最暗之影之炎,竟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脑袋,胸口便被那炎火剑芒洞穿,他瞪大眼睛,眼中暗赭之色褪去。 明夏这一击,本就冲着伤魂灭魄而去,那邪天老祖失了躯壳,被封入画中,虽此秘境自成聚灵之势,冰室中寒气绵延,已将养魂做到了极至,却依旧挡不过岁月流逝,魂魄受损。而夺舍一行,向来极伤灵魂。更何况,邪天老祖所夺舍之鱼墨今乃是元婴后期修为,于这清苍界中,已算不得低了。 因此,邪天老祖夺舍成功,原本就早有溃散之势的灵魂,虽因有了躯壳重获了些许聚合之力,那损耗却也是巨大的。 且他此刻,虽有顺利夺舍之喜悦,更多地却是忧思与心焦。画中时间不可计数,先前那明夏又先是说碧琉已经飞升,复而又言其中颇有疑点。因此,此时的邪天老祖虽方夺舍,乃是最虚弱之时,却根本无法理清心中烦闷愁绪,灵魂愈显不稳。 所以,明夏这雷霆一击,顿时将他的灵魂打残打散,而此时那邪天老祖只是夺舍成功,还未来得及将那小小黑鱼魂魄吞噬干净,这被明夏打伤之魂,却让墨今身体中,那被邪天老祖死死压制住的墨今魂魄有了一口喘息之力。 鱼自然有求生之志,拼尽全力,那小小黑鱼之魂张开大口,一口又一口,只与那半散仍连的邪天余魂撕咬缠斗于一处。原本,那邪天老祖自然于灵魂上远强于墨今,但是一来他早已灵魂受损,二来明夏全力一击让他灵魂溃散不止,三来,这墨今才是此鱼身真正主人,因此此时,两鱼之魂竟然势均力敌起来,不知是那东风压倒西风,还是那西风吞了那东风。 明夏那一击,竟是让原本在《剑仙破魔传》中,从出场时便已被夺舍的妖修墨今,获得了一线生路。原本那妖修墨今,因缘际会寻到了一署名邪天老祖的残简,之后,他循着残简入了这秘境,彼时并无明夏这等变数,因此那墨今的鱼魂,也便随着这一次探宝求缘,成了他人盘中小餐。 至于原本《剑仙破魔传》中,夺取那原书女主于潇潇一缕元魂,将她当做搅乱修真界的道具之妖修,自然亦非墨今尊者,而是那夺了舍的邪天老祖。 只不过明夏此时修为仅为金丹,虽其境界原高于此,且平日里借助未来的本命元剑炎影之力,一些超出修为境界之术法,施展起来也是手到拈来,于身体并无一丝损坏。 可是用出剑芒,却完全不一样了。剑芒之力太过霸道,剑芒之境界也太过孤高,因此,强行连越数级,用出这玄影剑芒,实在是远远超过了此时明夏这具身体的承受范围。 聚剑元,化剑气,凝剑罡,合剑芒,定剑域,剑修之修炼方法,与那修士自身境界修为,互为表里,皆需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 元婴修为境界者,其最高能达到的剑修领域,便是那凝剑罡了。且这剑罡,亦非元婴剑修就必然能修炼得出,还仍需看那修士天赋机遇。 譬如那妖尊墨今,以及那三剑门的青竹尊者,皆是已经修炼出剑罡之剑修,只此一点,他们便已属这清苍界剑修之最大成者了。 因此,那金丹修为之剑修,多的是仅能聚出剑元者,若能使出一两分剑气,便已经是天才中的佼佼者了。可是刚刚明夏所用的,却已然是更高一层的合剑芒之境界了。自然,一小小金丹修士的躯体,又如何能承受住远在那元婴之上的大能,才能施展的剑芒之力呢? 虽然,以此时明夏金丹修为的身体连越数阶所用之剑芒,其威力也早已大大削弱,否则那墨今的躯壳不会仅仅只被穿出一大洞,但是,他的身体,在借助炎影用出剑芒之中,肌肉青经凸起,骨骼隐隐作响,全身上下,皆发出了无声的悲鸣。 此时,明夏只觉得双耳轰鸣,眼中金光猛闪不止,耳中有黏腻之感,鼻中似有液体溃漏而出,而此时他全身上下更是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疼痛。 借着炎影支撑之势,明夏也仅能撑起半边身体,不让自己以可笑的姿势摔倒在地。行动间,有液体滴滴答答掉落之声。此时因炎影藏匿之力,此声音恐怕只有明夏一人能够得以听见。他低下头,硬住头皮朝那冰雪般的地面望去,此时那原本洁白无瑕的地面上,已然凝结出点点红梅。他看向自己露在那衣衫之外的手背,之间上面殷红点点,竟是身体之精血,崩坏后一滴滴沁出了那皮肤之外。 明夏心道不好,他抬头向前,便见那墨今所倒下之处,已失了人形,只余一尾寸长黑鱼摊躺于地。那黑鱼虽有一被洞穿之伤口,血液却顺着伤口全都细细结起了冰。原是那墨今精通冰系术法,此时虽处于两魂相斗于一躯壳之中后的诡谲危机状况,那鱼身却不用意志操控,自然以那冰寒之力凝结伤口之处,为自己*求得一丝活路。 只这鱼身乃是凭本能结冰,那寒凉之气只引着这冰室之中寒气皆随之一起共鸣震荡。因此,以那尾摊在洁白冰面上,被破一洞的黑鱼为中心,寒气四溢,逐渐蔓延,竟是要将整座原本仅以冰雪为基的冰室,变成彻底只余冰雪的结冰降雪之室。 明夏此时忍住双耳轰鸣与眼睛的酸涩之感,只见那冰雪逐渐冻结一切,那寒冰领域的边界逐渐扩展延伸,正缓慢向自己靠近过来。明夏知晓,纵然是有炎影护体,此时自己身体已经因越界用那剑芒呈现破败之态,碰上这黑鱼墨今无意识构造出的冰雪领域,大抵便是九死一生了。 分毫之间,明夏做出决定,羞容草再是必要,若是丢了这重生一次的小命,那便万事皆空。 他以那炎影为支撑,就这样一步又一步挪出了这冰室。 *** 辅元尊者不管那青色石砖,只顺着那白色窄桥,向着那窄桥的另一头走去,却在行至半路之时,感到身后有冲天寒气。他心道估计是那墨今独自一人入了那藏宝之地,遇到了麻烦,才会有此等巨量寒气。 不过辅元不知那是,两人同时探索那坚硬青色石砖之时,因墨今欲以自身修炼之极致去破开那坚不可摧的青色石砖,辅元尊者因以示避嫌远远推开,却恰巧让那墨今成了当时离那冰室最近的冰灵根修士。 可以说,辅元尊者逃过一劫,只是此时他自己并未意识到罢了。 辅元原想着径自离去,不再管那黑鱼以及这秘境中与那碧琉老祖的关系,尽快找到那明夏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在动这一念头之时,那婆娑鬼木竟是又闹腾起来,一时辅元尊者不得向前再行一步。 待那气血沸腾之感终是平复下去,辅元尊者这才方知晓,这婆娑鬼木突然闹腾,原是这秘境中有些什么。因此关系,辅元尊者只得顺了这寄居于自己本命法宝之中的婆娑鬼木之意,转身回头,回到那那原本墨今消失之地。 此时那处寒气透过那些坚硬无比的青色石砖,渗透出了地表,随着这寒气一同冒出来的,是一破损了一半的传送阵法。 辅元尊者细细打量那因出了问题才终显出面貌的传送阵法,虽一时不得完全窥破阵法玄机,却也看出了这阵法内嵌一限制法阵,用以限制入那传送之地的修士数量。 这阵法还有一半仍旧隐藏于石砖之下,辅元尊者先前发现不了它,盖因这些石砖炼制的太过完美,此传送阵更是紧密嵌套于这层层石砖之下。此等以器藏阵之炼器手法,辅元尊者这些年也曾构想过,更是尝试了多次,但仍不得其中精髓。此时仅看这因不知受了什么破坏,损毁了一般的器中藏阵之手法,竟隐隐有所悟。 不过此时显然非参悟之时,辅元尊者稍作思索,便直接踏入了这因被破坏终显出痕迹,却还未完全失效的传送阵,接着白光一起,辅元尊者被传送到了一极寒极冷之地。 平日里,辅元尊者依靠自己变异单冰灵根,吸取天地间五行水之灵气,化炼为寒气,十之八//九都被那以极阴极寒之灵气为养料的婆娑鬼木吸收去了。此时到了此处,辅元尊者只觉得周遭皆是纯正天然无需转化的寒冰灵气,只觉得通体舒服,已经是多少年皆没有过的畅快了。 而此时辅元尊者丹田之中的千羽阁,更是快速旋转起来,这周遭寒气便一丝丝一缕缕全都流进了这辅元尊者本命法宝中的那棵婆娑鬼木之中。 未沉溺于这舒适寒气之中,辅元尊者只一低头,便见着了此处寒气来源。 只见这空落落一片纯白冰室之中,一尾寸长黑鱼躺在了雪白冰面之上,它胸口破洞,只余些许生机。 辅元尊者的视线,却未在这墨今身上停留太久。他抬起头,注意到这黑鱼墨今之前的洁白墙壁之上,还挂着一幅画。 那画中乃是一白色窄桥横穿过一片温润湖水。那白色窄桥辅元尊者并不陌生,正是方才在上头见过,被墨今想着带走的那座。 但是比起那窄桥,那桥下之湖,却让辅元尊者更觉眼熟。 “这——?”辅元尊者深吸一口气,那笔触技法,那湖之形状,辅元尊者曾见过数次。只是辅元尊者见到的时候,皆只是废弃之草稿。而那时的辅元,问及师尊之时,碧琉只答,“早已画完,这些草图皆已是无用之物,你拿去临摹,练习笔触吧。” 辅元尊者沉下心来。他原是打算径直绕过那摊在地上,生死未卜的小小黑鱼,却终究是在这尾黑鱼前停下了步伐。他从那千珍千宝乾坤袋中取出一晶莹剔透长颈细瓶,不做任何更多动作,仅将这细瓶放于了那黑鱼身侧。 接着,他绕过黑鱼,走到了那挂画面前。细细凝视之后,辅元尊者挥动衣袖,冰刃从半空中凝结,刺穿了那挂画,画中万般色彩浑在一处,化为非黑非灰之污渍,顺着那辅元尊者所幻化之冰刃表面延展流出,没一会儿,那挂画只余一片纯粹的空白,而那画前地面上,也只剩一摊各种颜色混杂在一处的浑浊液体。 随着这挂画法宝被毁,水流声自顶上传来,辅元尊者只觉那原被封压在八十又八尺内的神识,又得以彻底铺展开了。 “咦?”辅元正欲离去,却突然有所感。他伸出手,掀开了那已经变成了一张白纸的挂画法宝。 第三十二章 那挂画之后,是一碧玉宝盒,那碧玉所做宝盒表面洁净,仅在右上一角纹着几笔勾勒出的羽毛扇子。 这图案太过眼熟。碧羽宗以下品仙器铭藤碧羽扇为立宗门之根基,虽那铭藤碧羽扇早已失了踪迹,但是这羽扇之纹路,却被镌刻在了那碧羽宗的各个显眼位置。 这图案,首先已说明这秘境拥有者必是碧羽宗之人。 接着,辅元视线稍移,注意到那碧玉宝盒边上,还有一片洁白玉简。 辅元先是观察,确认这玉简与那碧玉宝盒并无设置任何旁的门道,方隔空以法术将之捡起,神识投之,以探玉简之中内容。 那玉简之中,只细细嘱咐,魂魄受损,切不可不当回事,更不可急躁,需得佐以羞容草,温养上百年,方能正本固元,扫除一切因‘夺舍’而带来的负面作用。接着那玉简又强调,非是做好万全之策,莫要打开玉盒让盒中羞容草暴露在外,否则每让那已离了土壤的羞容草接触一次外界,那药性便会愈发散去一些。 玉简最末,未作署名,唯留一句愧疚于心,不敢相见。 辅元尊者想着,看来这玉盒之中便是那玉简中提及的羞容草了。因玉简中嘱咐,辅元尊者并未打开那碧玉盒子,而是将那宝盒整个收入了千珍千宝乾坤袋之中。 这羞容草看似不设防地置于了这山水画之中,实则不然。此秘境处处拱卫这间冰室,而此冰室又以这山水画为主,那碧琉云镜为辅,而这山水画,又仅以邪天老祖的元魂为核。 要移开挂画,唯有夺舍成功的邪天老祖亲自动手才行。却不想这邪天老祖虽夺舍成功,却接连遭受意外,以至于元魂破损;而这山水画,又偏偏遇上了曾师从碧琉,并见过山水画炼制草稿的辅元。 机缘巧合,辅元尊者不废吹灰之力,便取走了这件无价之宝。 秘境中对神识范围的限制,随着这山水挂画被毁去,也便自然消散了。破画之后,辅元尊者便早已展开神识,寻到了那明夏实则就在不远处,若不是发现了这挂画背后暗藏之玄机,此时他应该已然赶到了自己徒弟的身边。 不过以神识读那玉简,并收走那羞容草,统共也没花上多少时间,因此取了这宝物之后,辅元尊者所想之事便是快些将那明夏找到,一同带出这秘境。 却不想,细冰又地面向上凝结,不含恶意,也不伤人,只在辅元尊者将行之路前树起了一小截矮矮的路障。 辅元尊者未直接破开这冰做的路障,而是看向了那做出这冰雪路障的小黑鱼。 此时,那黑鱼估计是因胸口重伤的原因,仿若躺在砧板上,连尾巴都只平平地摊着,似是不能摆动。黑鱼的鱼眼无睫毛,也不能动,看起来像两颗暗淡无光的珠子。若非这黑鱼的鱼嘴还在一张一合,几乎看不出来这是一条活鱼了。 不过鱼又发不出什么声音,所以,它唯一能做的也便只是一张一合罢了。 若按辅元尊者向来的习惯,必会大肆利用这墨今如今的窘迫状况。 只是,在辅元眼中,无论这墨今本意如何,这碧琉的秘境,终归是因它才被毁掉了一半。 昔日辅元有多仰慕碧琉,如今就有多讽刺。 同时,也早在开始见着这黑鱼的时候,辅元尊者便已经细细揣度过自己原本的计划了。在那原本计划中,三剑门及青曲门皆已经因辅元构造之情势,为了宗派的门面,必须对那妖修墨今宣战了。 因此,墨今死活已经不重要,辅元尊者借他一个由头挑起人修妖修间的纷争,已经算是完成了一大半。 也正是因为这小小原因,辅元尊者刚刚才会选择留下疗伤丹药,不去谋算墨今,任它自生自灭。却不想这黑鱼却以冰雪屏障堵住了辅元的去路。 “你是何意?”辅元问道。 “……”鱼嘴一张一合。 见其并不能出声,辅元说道,“那长颈小瓶之中,乃是丹宗的赤霞尊者赠于我的天香寒元丹。你亦为寒灵根,于你应同有回复灵力,清定丹田之效果。” “……”黑鱼鱼嘴唯能一张一合。 “昔日你杀我宗门内门弟子,又杀了那青曲门亲传弟子与门主血脉,复又抛尸于那三剑门千仞涧之前的事情,此时在这秘境之中,我也不欲与你清算。” 那墨今虽为黑鱼,此时发不出声,只能鱼嘴拼命张张合合,以示对那辅元话中内容抗议。而辅元,虽生得肌肤莹白,洁净如冰雪,所说之言却为乌有之事。 黑黑白白,不得辨也。 辅元尊者窥那黑鱼,见它虽依旧虚弱摊着,但是既然它显出些许生气,辅元估计有那丹宗赤霞尊者特别为罕见寒灵根修士炼制的养气颐体之药,最终定然是死不掉的。 而刚刚辅元所说之言,皆为他自己所为,只是利用了那墨今,全部栽赃到了这墨今头上。因此,此时辅元这样说道,若墨今日后康复,恐怕也只会以为是有人欲陷害于他,想不到辅元的头上。 鱼不能发声,鱼眼也无法展露任何人修能理解的情绪,辅元见这墨今此时完全不能沟通的样子,也不愿再多浪费时间,直欲跨过那拦路冰障,去寻那徒弟明夏。 却不想,他刚想有动作,那黑鱼竟全力翻滚了起来。随着它的动作,胸口凝结伤口的细冰部分碎裂了,隐约间有丝丝鱼血再度从那伤口处沁出。 辅元尊者不再动作,只见那黑鱼艰难连翻数滚,直到滚至辅元脚下,张开鱼嘴,咬住了辅元尊者衣衫一角。 明明它依旧无法发生,那双鱼眼还是只像一双没有色泽的暗淡珠子,辅元尊者却似在这黑鱼身上,看到了些许哀求的意思。 终了,辅元尊者叹道,“好。” 那炼制的精妙绝伦的千羽阁被辅元尊者取出,他轻轻一挥,那墨今被千羽阁罩住,原本便仅有寸长的黑鱼,竟再度被缩小,接着便被收入进了那千羽阁角上的一间小宫殿中。 *** 这秘境随着那山水画被破坏,处处都显出了一番颓败之势。且其原本好似除了那幻境,便并没有更多其他障碍了,辅元尊者靠着神识搜索,没花多少时间,便找着了那明夏。 只见那明夏全身是血,瘫倒在地。 第三十三章 这秘境除了最初的幻境还算给辅元造成了些麻烦,其他地方简单畅通地几乎不像是一处秘境。 辅元尊者虽对墨今提及的那‘邪天老祖’留下的残简有着些兴趣,却只因那墨今此时已是条半死的鱼,连人形都化不出来,即使那残简它随身带着,也没有能力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来了。 不过,那墨今早先提及过这秘境并无伤人之意,此结论又与辅元尊者在这秘境中见不到危机的事实相辅相成。因此,辅元尊者虽与明夏走散了,却从未担心过这个能干的二徒弟。 而此时,陡然见那明夏气若游丝地躺倒在地,辅元尊者只觉得那片红色被这秘境中处处皆白的装饰物衬托着,色彩对比太过分明。 非常糟糕。 他走上前去,注意到明夏的身上并无伤口,又处处皆已溃烂。他的耳朵,鼻子,甚至是眼角,都干涸着暗红色的污渍,显然已是七窍皆已流血。 辅元走近,蹲下,伸出了手。那只手与辅元整个人的肤色一般,如玉石般又冷又白,骨节不甚分明,手指纤细有余,却长短适中,并不算是那种十分修长的那种。 平日里,那只能够稳稳地不用任何法术,便可均匀地将一些不以坚硬闻名的炼器材料研磨成大小一致的微状颗粒的手,此时却轻轻地有些颤抖。 明夏天生极阳之体,灵根又为纯火,他的体温较那一般修士,理应更加燥热一些。此时辅元尊者触上他的额头,虽未觉得冰或是凉,却也觉不出一丝热气。 辅元自知因那自幼便有的原因,自己的体温实属偏低。若是未觉着热,恐怕明夏此时的体温,已经过于低了。 原本,收明夏为徒,仅是作利用打算的。若不是后来从那被夺舍的女弟子脑海中的《剑仙破魔传》中,得知了那主角楚真是比极阳之体更好的纯阳之体,辅元尊者一直坚定,真到绝境之时,要献祭明夏,自己定然不会有丝毫手软。 当明夏奄奄一息,躺在自己面前,随时可能会死亡的时候…… 眼前的将死之人,是对着自己行过拜师大礼,从幼时便教导长大的孩子。从小小的,只及辅元尊者腰高度,会依赖而怯懦地扯着辅元尊者衣襟的凡人男童,长成了安静地总是待在辅元尊者左后方三步处的青年修士。 辅元的心颤了颤,一时间,早先坚定无比能够毫不留恋献祭掉明夏的意志,也不是那么的确定了。 明夏此时此状,辅元尊者虽看不出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但是身体崩绝,魂魄已显散败之意,却是毫无疑问的。 修士修炼,最看本心与魂魄。然而,躯壳不存,则魂魄一同受损。因此,辅元尊者只稍以神识入明夏体中探查,便已发现,那明夏身体魂魄所受之伤,换做旁的修士,恐怕还能再挺上几刻。但是换上明夏,这因被抽取了一丝元魂,因此魂魄常年不全者…… 身陨道消,几乎就在此时了。 辅元尊者的呼吸不由自主地被屏住,他微微低垂下头,神色却有些茫然,只一两刹那,终是下定决心。 那存着稀世三火种之道器千月孤灯被辅元自那乾坤袋中取出,琉璃灯形法器熠熠生辉,灯壁上那月影从阴转晴,由圆变缺,先是皎皎如白月,最终那白光愈发转暗,最终化为虚无。那灯中三朵火种便一个接着一个地从那已经失去了拘束火种之力的道器中蹦蹦跳跳地流转而出,循着辅元尊者口中法决与指尖道印,只绕着那明夏。 正因为这明夏纯火的灵根与万中无一的极阳体质,在他这躯壳将毁之时,辅元尊者此时才能想到此旁门左道,以天地之上品火种,修补其身体。 渐渐地,那三朵火种绕得越来越快,也靠那明夏越来越近,最终终是融入了其体中。 这三朵珍惜火种,皆来历不凡,但其中唯有一朵青焰莲炎乃是辅元尊者这些年来,千辛万苦自己寻到的。其中另一朵乃是碧琉老祖死后余财紫雷真炎。 而最后一朵……乃是炎天上火,为三火种之中最珍惜最难缠者。 想及此火种的赠与者,辅元尊者却早已生不出一丝情绪。 无论哪一火种,都是珍之又珍的宝物,而那上品道器千月孤灯失去了火种为芯,也算是彻底被毁去了。 辅元尊者长叹一口气,说不清是心疼,还是空虚,还是解脱。但是此情此景已没时间可以耽误,几乎时没有停顿地,辅元尊者取出了那刚刚从冰室中得到的碧玉宝盒。 他以寒气附着于掌心,不再拖延,干净利落地打开了这在自己手中还没来得及捂热的宝贝。 只见那碧玉盒底,铺着一层血色丝绒,辅元尊者对此物更是毫不陌生,分明与碧琉本命元宝的一部分出自同一材质。 除此之外,那碧玉盒中看似已无他物,细看却只觉光线入那盒子,竟被曲折。原来,这羞容草无色有型,竟然生得比那透明矿石还要通透,即使以神识去看,也无法发现其行踪。 唯有靠那草心一处会将光线曲折之特点,才能发现此草。 这羞容草本就稀少,生长条件更是苛责,最要紧的是它这无有形体,无法以神识捕捉之特性,难以采集,且效用却大,最终方才成了一等一珍惜无比的灵草。因此,辅元尊者虽一直需求此物,却从未抱着能够找到此灵草的希望。方才在那冰室之中,寻着此草,辅元还以为这天道终是眷顾了自己一回。 却不想如此。 辅元尊者也不耽搁,取了那草,将那早年从明夏身体中抽出的那丝元魂一并取出,接这灵草融魂凝气聚体之力,将那元魂和着灵草,一并融入了明夏的身体之中。 第三十四章 待明夏那身体溃败之貌终是止住之后,辅元伸手拂去明夏身上干涸的血污,以白练裹之,拦腰将其抱了起来。 辅元尊者一手置于明夏头顶天灵盖处,本欲将灵气以五行法则转化,直接注入明夏身体之中,却不想明夏此时身体之中,灵气已经恢复自丹田至周身的循环,已经恢复地很好了。 辅元尊者微蹙额头,觉得此等恢复速度有些异常,却又想到明夏的极阳之体,消耗掉的三朵火种以及那珍惜灵草,或许乃是那几件宝物共同作用,才会恢复地如此之快。 原本辅元尊者带了明夏一同来此斜风谷,本是以防那寄生于本命法宝千羽阁中的婆娑鬼木出些纰漏,却不想除却在那白色窄桥边上之时,那婆娑鬼木让辅元觉得气血有些不平,这一次,它竟然并未出其他问题。 想及此秘境主人不出意外,应该便是碧琉了,在他所构建之中,这婆娑鬼木也安安稳稳,似乎也合情合理。 随着那冰室之中山水画被毁,这秘境不住崩塌起来,原本阻绝道路的阵法与幻境全都不再对辅元尊者造成任何威胁,只循着那灵气外泄之处行走,辅元沿途也不忘顺手收起此秘境中种植的各种炼器灵植,心中愈发笃定,唯有同极擅炼器的碧琉,才会在这秘境处处都种上了炼器灵植。 原来,这邪风境并非单独划出的一处小空间,而是在那斜风谷中,以千般风之变化,隔出了一处小地方。随着斜风迷阵散去,辅元尊者自然而然地走出了这秘境。 却不想,秘境之外,竟然有人。那人身穿暗青道袍,面色沉静,全身没有任何装饰,只单手持着一拂尘。 辅元尊者只看着他,而那人在见了辅元尊者之后,视线滑落到辅元尊者此时半抱着之人。他似乎只看了一眼,毫不在意的样子。 之后,他只一甩拂尘,便直接转身。 “你可是从辅朱那里,听了我来这斜风谷?”辅元尊者却叫住了他。因辅元尊者无论何时,若有较大的动作,无论如何都会向那师弟,碧羽宗宗主辅朱报备一下。这次外出探此斜风谷也不例外,早在离开碧羽宗前便嘱咐了弟子明舒去和宗主辅朱说过。 见那人未曾说话,只站在一处,辅元尊者本想问,‘若非如此,你怎会知晓我来了这斜风谷?’ 却只觉了无趣味。 “你知道这斜风谷,有碧琉的秘境。”辅元尊者并非发问,见到此人竟然会出现在这秘境之外,这几乎是必然的推论了。 “莫对师尊不敬。”那修士终是发声。他的声音很沉,带着三分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你觉得……在那些事情之后,我还合该称他为师尊?”辅元的声音轻轻地,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柔软,“而且,那时候若非师兄援助,我恐怕已是一堆枯骨了。” “不是么?”辅元尊者冷笑,那笑声像是硬生生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似地。在那被剧透的女弟子脑海中看到那本《剑仙破魔传》,知晓了在书中自己身亡之后,唯有师弟辅朱为自己报仇,曾经如此信赖的师兄却一如誓言一般,至死都未踏出闭死关之处,辅元说自己毫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 “这秘境之中,究竟有什么?”辅元尊者接着问道。那按照《剑仙破魔传》中的内容,在书中自己身死道消,辅朱最后也被那楚真杀死,最后整个碧羽宗摇摇欲坠堕落成了三流小宗门,眼前之人却始终未曾踏出其闭死关的居所。 此时,辅元自觉自己只不过是误入了与碧琉息息相关的一处秘境,他又为何会打破永闭死关的誓言? 那人,辅元与辅朱的师兄,碧琉老祖的大徒弟辅正却避而不答辅元之问。 “你且好自为之。”他这话说得颇具深意,接着转身便直接离开了。 辅元尊者只看着他离开,最终终是多少轻叹了口气,却未注意被抱在怀中之人的小拇指指尖,轻轻地颤了颤。 辅元尊者本对那秘境及原本的目标碧琉云镜毫无兴趣了,然而先是获得了一株羞容草,复而这按照书中所描述,根本从未从闭死关中出来的师兄辅正竟然会出现在此秘境之外,无一不指向了这秘境中恐怕还有些别的玄机。 若非此时明夏依旧伤重,辅元尊者即使再厌恶碧琉,怕是还要去探上一探。 这邪风谷离碧羽宗并不远,失去了秘境中限制飞行法宝的限制,辅元尊者便依上次带回重伤的明夏的方式,将他带回了碧羽宗。然而,当回到碧羽宗,辅元尊者虽依旧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让那辅正竟然打破誓言出了那死关,但是那句‘好自为之’却是有了解释。 辅元甫一回到碧羽宗,便觉碧羽宗中,隐有尊者威压,其数众多。因在碧羽宗中,即使那尊者与辅元尊者在神识强度上面未必有很大区别,但是辅元因是碧羽宗中人,在碧羽宗中,辅元能以神识发现他们之时,他们却并不能发现辅元。 辅元隐匿气息,首先回到自己的惊羽峰,果不奇然,明舒的传音纸鹤便立刻飞入了辅元手中。 纸鹤中只言简意赅地提了一件事——那青曲门的白华尊者,带着先前旧门主的残留的最后血脉,来了碧羽宗讨要说法,直说是碧羽宗的辅元尊者杀害了旧门主,诛杀了数位青曲门的修士,而那旧门主的孙女于潇潇,便可作证。现在青曲门已经浩浩荡荡杀上了碧羽宗,宗主辅朱正在与他们斡旋,一概事情皆不认下。 见了这传音纸鹤,辅元尊者心中顿生疑窦,那原本《剑仙破魔传》的女主于潇潇,不是已经亲手被杀掉了么? 是自己真杀掉的是个假货……还是,现在出现的这个于潇潇,却是假货? 灵光一闪,辅元尊者甚至有了一种新的怀疑,《剑仙破魔传》的内容,真的是原本就将走向的未来么? 只是那书中所提及之事,先是明阵一事,又是楚真,接着还有于潇潇……一件一件,互为表里,与辅元所遇之事都能对上,辅元却也不再怀疑了。 辅元不慌不忙,再度将那明夏先妥善地安置于浮光小筑,便唤了已经候在门外的明舒,进来细细说明,在辅元尊者离开碧羽宗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第三十五章 “只宗主一人的话,必定不能应付白华。”因明舒先前传来的传音纸鹤只浅言几句,一应事情皆未说清,固辅元此时只知事态的大体状况。 先前提及,这传信秘法,除非传信者修为比任何可能拦截其传信的修士境界修为都要高,否则便都面临着被同境界修为修士拦截的危险,以来此法基本只在各宗各派控制范围附近使用。比如此时,纵使明舒仅仅是一金丹修士,他在这碧羽宗内向那辅元尊者传信,因碧羽宗中阵法与各处镌刻的符法对碧羽宗修士的庇护之力,别的宗门的修士,哪怕修为高达元婴后期,也是无法拦截的。 明舒修为低于辅元,于能力上,即使辅元尊者回到了这碧羽宗,他也绝对觉察不出。因此,他传这传音纸鹤给辅元尊者的主要作用,便是在辅元尊者拆开这纸鹤的同时,能够知晓辅元尊者已经回到了碧羽宗自己的惊羽峰上。 “他毕竟是元婴大后期的修为……那三剑门与那丹宗,可是站在我宗一方?”不待明舒回答,辅元接着问道。 辅元尊者首先所问之事,与自己并无关系。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是黑是白,这人修七大宗门的立场却要重要的多。 明舒倒是收了脸上一向嘻嘻哈哈的笑容,答得认真,“正如师尊所说。只那剩下的另外两宗派站在青曲宗那方。” 辅元尊者点点头,七大宗门除了那极雪阁外,虽利益才是最最要紧之处,因各种原因,到底还是有个亲疏远近的。 “你且说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得了辅元尊者这句话,明舒先是解释道,“徒儿所知也只片面。原本,自师尊离开碧羽宗去那斜风谷后,因那妖尊墨今先是杀我碧羽宗明阵师兄,”提及此处,明舒神色虽轻慢,却还是做了个对死者表示尊重的礼节。毕竟,明阵之事辅元并未与明舒提起过,他这般做法也符合对同宗门师兄的态度。 “后来更是截杀青曲门亲传弟子及老门主唯一的血脉,抛尸于三剑门的千仞涧前。”明舒接着说道。辅元尊者点点头,对这消息不陌生,那两人正是辅元尊者亲手所杀,接着栽赃到那墨今头上的。 “因此,原本是由那青曲宗为最大苦主,六宗门都派了人来我碧羽宗商讨,究竟该如何对待那丧心病狂的妖尊墨今。” 这与辅元尊者先前栽赃嫁祸时便想到的事情发展并无出入。碧羽宗为七大宗门中,离那人修妖修所划之界薄山最近的人修宗门,且这事上,从明面上看,被杀了宗主内门弟子的碧羽宗也是一大苦主。 “嗯。”辅元尊者轻应一声。 明舒接着说道,“却不想,商讨还未开始,那白华尊者却带出一筑基女修。他声称那女修乃是旧门主的亲血脉,亲眼目睹了……” 明夏稍一停顿,辅元只道,“说下去。” “她亲眼见师尊您杀了她的师兄及……她。只因她有青曲宗老门主的秘传咒术守护,才会陷入假死状态,逃过一劫。” 辅元尊者接着问道,“他可是直接以传音咒术,让我全宗弟子都听了他这一派说辞?” 明舒点点头,辅元尊者倒不意外,那白华正是这种个性,阴险狡诈,能利用之处,必是利用地彻彻底底。 明舒又接着说道,“除了他这传音咒术外,宗主他只寻到些许空间,给我传了只纸鹤,让我在师尊您回来不至于对局势一无所知。同时告诉我那三剑门的青竹尊者已经证实,那筑基女修与他当时见到的那‘女修尸体’一模一样。” 听到这里,辅元尊者终是眉头微皱。青竹无论是以三剑门的立场说话,还是作为与自己交好的修士身份,其说话都理应是完全偏向碧羽宗的。 此时那青竹说了现在这于潇潇与那时死掉的于潇潇一模一样,那么就必然是真的一模一样了。不过,辅元尊者转念一想,那墨今当时重伤了明夏,自己在为明夏疗伤之时,顺手用了其妖气。而那青竹当时也是目睹过那两具被妖气缠身的尸体的。 因此,因那青竹尊者见过那两具被妖气缠身的尸体,且那于潇潇只不过是修为低下,仅为筑基的女修,她人微言轻,翻不起什么花来,只是不知那向来打蛇打七寸的白华,到底这次有何打算。 辅元若原本只是猜测那原本派了那明阵潜入碧羽宗的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这白华,此时在另一怀疑对象原青曲门门主死去的状况下,几乎已经是全然地锁定了白华,便是那明阵背后之人。 “你且一切如常,佯装我并未回宗。有三剑门及丹宗支持,一切待宗主斡旋出个章程结果后,再做打算。”辅元先是如是嘱咐,接着却问道,“那楚真,此时在何处?” 明舒提及楚真,面上带上些笑容,“楚真小师弟先前在那山背处的浣花溪涧玩耍呢,师尊放心,我在其玩耍周围以阵法划出了一保护圈,同时他身上也被我施以了水浮之术。” 辅元尊者却面色陡然凛然起来,原本斜斜依靠在座椅之上的身体也陡然撑直,“你确信,来我处前,他在这惊羽峰上?” 明舒心中一跳,不知辅元尊者为何有此一问。 原来,这碧羽宗虽有数个峰头,但是这峰头彼此之间地位却是不同的。碧羽宗主峰为碧羽峰,此处自然是碧羽宗的核心与中心。 除此之外,除去宗主所居之处,最要紧的便是西北边太上长老辅元尊者所居住的惊羽峰,以及那西南边,另一太上长老辅正尊者闭死关之处了。 这两峰辅元尊者处还有自己的两个徒弟能够进入,辅正那却是彻底无人得以踏入的禁地。因此,楚真被带到这惊羽峰上后,能照料他的人也仅有明舒一个,同时因惊羽峰之峰上阵法,除了那宗主辅朱,绝无其他碧羽宗弟子能够入此峰。 见了明舒听及自己问题后,便惊疑不已的神情,辅元尊者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座椅扶手,复又松开了,“那楚真,此时已不在我惊羽峰上。” 他透过窗子,遥望南方,“该是被人带走了。” 第9章 .3 因这清苍界已经不可能有人突破元婴修为,因此,此界之中,修为境界与辅元尊者大抵相同的修士有,比其修为高的,却是没有的。而假若修为境界相同的话,想要在不惊动辅元尊者的情况下来去这惊羽峰,辅元尊者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辅元尊者惊羽峰上的阵法,从未对他的师兄弟以及师父碧琉设限过。只不过,在那之后,碧琉已死,师弟辅朱除非必要,绝不踏入惊羽峰一步,师兄辅正更是闭死关,再没踏出他的定羽峰中过。 此时,辅元尊者怀疑的便就是那辅正。毕竟,他既打破了‘永不出关’的诺言,在回到碧羽宗的时候,顺路带走了自己惊羽峰上才收的徒弟楚真,也未尝不可能。 思及此,辅元正欲想个法子向他讨要回楚真,却只觉得丹田之中,仿若火灼一般,一时间疼痛无比。 辅元本以为是那婆娑鬼木到了该喂以血肉的时候了,却不想,内视丹田之时,却只见那惊羽阁中竟开始丝丝渗透出墨色妖气。 辅元尊者先前敢将那墨今关入惊羽阁中后复又将这本命法宝置于丹田之中,自是坚信这关入惊羽阁紫净殿中人,绝翻不起任何风浪。 这千羽阁是个炼化为了宫殿样的法宝,其中暗藏八八六十四却又多一个房间,各个房间各有不同作用。那关了墨今的那紫净殿,其炼制法则效仿了上古留下的炼器残简中记载的‘紫金红葫芦’与‘羊脂净玉瓶’这两件仙器。 那两件仙器威能可怕,只要叫上声名字,其若应了,就已装进里面,不得再出,一时三刻化为脓水。辅元尊者虽炼器已经大成,此等仙家手法却依旧未能炼制出来,这惊羽阁中的紫净殿虽不能仅靠唤名应名便将其他修士关进来,关进去之修士也没法被炼化为脓水,但即使元婴大后期的修士被关入此殿,也会不得而出。 更何况,那墨今被关进之前,还身受重伤。 这千羽阁毕竟是辅元尊者本命元宝,因此即使情形大有不对,靠神识内视寻那原因却也花不了时间。然而,这一探寻,却让辅元尊者心中一凉,暗道不好。只瞧那寄生在千羽阁中庭的婆娑鬼木此时较辅元尊者在那邪风境中,陡然拔高了半寸。 这婆娑鬼木自因那碧琉,被植入辅元尊者的本命法宝千羽阁中时,就再没有长高过一丝。因此,虽这半寸实际极短,但对于一直恒定为小树苗的婆娑鬼木来说,已经是惊天的变化了。 而那变化原因也十分明显,明明那紫净殿不仅可以隔绝那被关在其中的修士不得出来,也能将外界一切影响隔绝在那殿之外,却不想此时,紫净殿中源源不断沁出寒气与墨色妖气,皆被那婆娑鬼木一口一口吸入树中。 辅元尊者强忍住体内灵气循环被那妖气破坏翻腾的痛楚,正欲寻个隐蔽地方,在不让此时滞留在碧羽宗中的他宗修士发觉的情况下放出自己的千羽阁一探究竟,却不想耳边突然响起惊雷之声。 “不仅我人修七大宗门,甚至那妖修之处,皆已三千年无人突破那元婴境界!”这响声显然是用了那传音咒术,以求让声音传到一定范围内每个生灵的耳中。 这声音虽极响,却如清冽泉水一般,音色纯和,仿若环佩相击。这说话者辅元尊者毫不陌生,是那自从辅元尊者踏入修真一途后,就处处与之不对盘的青曲门白华尊者。 辅元尊者心中一紧,白华会以这种直接撕破脸的方式说话,他知道的事情,恐怕比辅元尊者想象中的还要多。 “众道友可知,我清苍界再无人突破之原因?”此时,白华的声音响彻于整个碧羽宗左左右右上上下下七十三座峰头之上,“只因那上古极恶妖修老祖沐风的半生妖植,那以窃取我清苍界天地间灵气气运以供他一人修炼的婆娑鬼木,已重见天日!” 那白华声含悲伤,“不过万幸,那婆娑鬼木的踪迹,因我门付亲传弟子的身亡,以及门主血脉差点陨落,而被我门门主看出了些着落!却不想,那以婆娑鬼木窃取我界气运,全供其一人修炼者,却因此潜入我青曲门,将门主杀人灭口!”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眼。向来只有辅元尊者算计别人的份,此时却不想,那白华一盆污水直接便浇了上来。辅元尊者已因那墨今身上突破法宝限制散发出来的妖气全身气血翻腾,难受至极,此时听了那白华刻意让全碧羽宗弟子听到的污蔑之语,只差点被气笑出声来。 “众道友可还记得当年那碧琉老祖飞升时的场景?那碧羽峰突现天虹贯白日,彩云朵朵聚集与那峰顶,千万灵气尽力汇聚向那碧羽峰顶,仙乐如梦似幻,响彻我整个清苍界!”白华尊者继续以传音咒术对着此时处于碧羽宗几周围修士说道。 辅元尊者只盯着自己的双手。此时,那妖气自那丹田处的惊羽阁冒出,无法被克制,竟然已经一出了自己的躯体。此时,辅元尊者远远看去,整个人萦绕于妖气之中,不似人修,竟像是妖修。 白华所说之言,对一些年轻修士来说,可能太过梦幻。但是对辅元尊者来说,却并不如此。因为那是碧琉死时,那婆娑鬼木真正复生时所发生的异象。正是为了掩盖婆娑鬼木现世之事,碧琉老祖的三位弟子才会最终妥协,一致对外只说那碧琉已经飞升得道。 那婆娑鬼木现世异象与那上古时修士飞升异象并无不同,因此倒是个绝佳的理由,此时却不想被那白华直接以此种方式昭告天下。 “众位道友,那时的祥瑞异象,的确与那上古修士飞升时的异象完全一样!但是,我青曲门中的上古残简却也记着,这婆娑鬼木现世的异象,与那修士飞升,并无不同。” “那利用婆娑鬼木,窃取我一界灵气气运修炼者,便是碧羽宗辅元尊者,也是打杀我青曲门门主,亲传弟子的之人,此时他明明已经回到碧羽宗,却只躲于其惊羽峰上,便是做贼心虚!” 那白华终是停了传音秘法,辅元尊者深吸一口气,远远已以神识见那白华,连带着剩下同来的五宗门修士,及自己碧羽宗的修士,声势浩大,皆向这惊羽峰来。 第9章 .4 待那白华话音落下,那原本来了这碧羽宗,但是立场实有不同的五大宗门修士,皆一齐按着白华话中所言飞向自己的惊羽峰一事,并不让辅元尊者十分吃惊。 毕竟,那白华提及了十分要紧的‘婆娑鬼木’,只要提及此物,纵然只有一二分怀疑,就连原本站在碧羽宗一方的宗门,都恐怕会优先确认这婆娑鬼木是否真的现世一事。 但是,辅元尊者心中却是疑窦丛生。那婆娑鬼木在自己之手中之事,唯有那二人及自己的两个徒弟知晓。且那两人,及自己的两个徒弟,皆立下心魔血誓,绝不主动向任何人提及这婆娑鬼木一事。 可是,此时这白华尊者却是知道了此事。在那《剑仙破魔传》原著之中,那混入碧羽宗,拜在碧羽宗宗主辅朱门下的细作明阵,虽是不知怎的探查到了这一秘密,却在离开碧羽宗,计划将此秘密告知那幕后黑手之前被妖修墨今搜魂截杀。 可以说,按照《剑仙破魔传》原书中内容暗示,这白华尊者在前期是绝不知道婆娑鬼木的存在的。而此时,辅元尊者更是按照所见书中内容,甚至赶在了那墨今截杀明阵之前杀掉了明阵,按理说,这婆娑鬼木的秘密不应该暴露才对。 此外,那白华尊者一口道出自己显然已然回到了碧羽宗一事,更是可疑。这碧羽宗范围之内,护派大阵及各处镌刻的符文,天然便会庇护本宗的修士。可以说,以白华与辅元尊者大致相当的修为,在此碧羽宗境内,只有辅元尊者能发现其行踪的可能,他,却绝对无法窥知辅元的行踪。 除非,有人,将自己回到宗门一事直接告诉他。 修士飞行速度极快,虽碧羽宗中对那飞行法宝飞行速度有所限制,从那议事的碧羽峰,飞到辅元尊者所在的惊羽峰,只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而已。 准确的说,在那白华尊者话音落下没多久的现在,五宗修士并碧羽宗的长老,已经一齐儿地围在了惊羽峰之外。 辅元在这一刻,却并不十分急于应对此困境。 他的思绪有些飘忽,只在想那辅正到底意欲何为。他此次先是打破闭关誓言,专程到那斜风谷面前,对自己说了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开。且更是在回宗之后,从自己的惊羽峰上带走了辅元尊者找了这么多年,唯一找到的一个身怀纯阳之体的孩子——楚真。 他行为实在太过异常。不仅和辅元尊者记忆中的师兄辅正完全不同,更是与那《剑仙破魔传》中所记载的再未出关一事毫不相似。 辅元尊者这一刻,想起了当年那时的事情。他神色转冷,却只轻轻叹了口气。 “师尊身上,为何,竟会有妖气?” 辅元尊者抬头,之间那被自己放置于榻上的明夏竟是睁开了眼睛。他虽是重伤昏迷,也算是睡了一路,因此此时他的眼中氤氲着些水汽,看起来有种朦朦胧胧的纯真之感,只那神情,却是十分的专注。 这一瞬间,辅元仿佛透过漫长的时光,看到了初次见到的那小小凡人男童。 这错觉只持续了一下,辅元尊者轻挥衣袖,轻风以温柔且不容拒绝的强势,将那明夏在辅元尊者眼中强撑着支起的身体重新按回了床榻之上。 “好好修养。”辅元只说道。他的脸上还是冷冷的,眉头未曾皱起半分,却不想仅仅是一浅显的清风术,便再度引起因那墨今妖气外泄,而依然不稳的周身灵气。 “师尊……是在那秘境中……中了什么招么?”明夏显然发现了此时辅元身上的不妥之处,他静静地躺着,顺着辅元尊者的心意并不乱动,已经认出了此妖气来自那妖修墨今。 只不过,辅元尊者自然是没有义务事实向自己的徒弟事事解释,明夏因此只转而说道,“徒儿是被那白华的传音秘法惊醒的。” 辅元尊者轻轻颔首,复又抬头,对上那明夏过于担忧的眼神,终是强忍住体内妖气横冲直撞的不适,安抚道“为师自有办法应对,莫急。” 辅元尊者说话向来带着种四平八稳的垂暮之气,此时却若隐若现地带上了丝丝颤音。明夏只觉那隐约颤抖的声线,宛如一把尖刀,干净利落地在自己的心口上戳了一个窟窿。 这种过于隐晦的痛楚,平白地让他产生了丝丝快意。明夏知道这是扭曲的,糟糕的,对自己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也没有任何好处,但是他却无法克制住这种隐秘地期待。 想看到辅元尊者更痛苦,想要自己也同等地……更加痛苦。 明夏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底的渴望。因着对辅元尊者的了解,他自是知道,那辅元尊者的应对方法,便是躲入上品道器千珍千宝乾坤袋。那千珍千宝乾坤袋只要将修士纳入其中,便可彻底切断那修士与外接的灵气交互,隐匿身形。 只不过……此时在那千羽峰外围着的修士之中,有那人存在,而他,知晓这乾坤袋的不凡之处。因此,若辅元尊者真用了此法,却是恰如了那人之意,而如了别人的意,则不是明夏所期待的。 “师尊可是有办法,通过这千羽峰直接去那我宗绝秘之禁地?”明夏神色放缓,看似是被辅元尊者真的安抚住了那担忧之心,“只我与师尊从那被夺舍的女弟子脑海中看到了那《剑仙破魔传》,那书中后面不是记载着,楚真和那潇湘仙子,在我宗碧羽峰那寒潭水涧之下,得了顿悟?” 辅元尊者对那书中所提及的机缘并不十分在意,那禁地在原书之中,不过是碧羽峰没落后,被众门派瓜分时顺带带过的剧情。 不过明夏此时所说之事,却是提醒了他。 “那两人是从我宗飞羽峰的法阵直接传入了寒潭水涧之下,徒儿是想,我们惊羽峰之上,必然也有能够直通寒潭水涧之下的传送阵吧?” “没错。”辅元想起了这惊羽峰的确有这样一处法阵。只不过那法阵早已破碎,辅元尊者早年在看出那只不过是一可以传送到碧羽峰寒潭水涧边的短途传送法阵,且修补起来相当简易后,就一直提不起修补之的兴趣。 此时受明夏提醒,忽而觉得,躲入乾坤袋之中,远不如直接去那寒潭水涧之下。 “明夏,你只好好养伤,只说我虽早将你送回宗门,自己却又外出探查秘境了。”辅元嘱咐道,而明夏则乖乖点头。 辅元尊者却不知晓,当他转过身时,明夏的眼神,只是一片晦涩不明。 第9章 .5 听到那白华尊者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之时,作为三剑门随行的弟子,此时待在碧羽宗飞羽峰客居之所的可怜穿书少女杨昕希内心已经翻不起一丝波澜了。 从自己怂恿师父却衡去提前将那楚真收入三剑门,到后来收徒之行被那辅元尊者横刀拦截,再之后亲眼目睹了原本《剑仙破魔传》中,女主潇湘仙子于潇潇的尸体,最后又听到于潇潇复活的消息…… 总之,即使那《剑仙破魔传》的内容,是从楚真拜入三剑门开始的,此时在这清苍界,却已经发生了数起与那书中截然不同的事情。 杨昕希毕竟穿越之前,也是个饱览群书——虽然都是网文,的优秀读者。因此,此时她早已做出了或许还有另外一个穿书者,或者干脆是原书土著重生,甚至此时的书中世界更有可能被穿成了筛子的种种猜想。不过,这之中不管哪一种猜想,都只让女剑修杨昕希得到同一个结论—— 开始傻乎乎光想着抱男主大腿的自己,所做出的种种傻事情,恐怕只要那些同样知晓剧情的人一看,便会被认出异常吧。 因此,自那以后,杨昕希宛如惊弓之鸟一般,日日担忧着穿书者/重生土著会不会找上门来,向那终点站和123言情站中描写的那样,先干掉自己这只小变数。因此,虽修真者都已经辟谷,修士之身体受日月光华,晨露暮风之灵气日日锤炼,杨昕希所穿越的这具身体,竟然隐隐有了破败萧瑟之相。 杨昕希十分惊忧自己身体之变化,是因为外来魂魄与这书中躯壳不甚相容的原因。她更加害怕的是,因为自己身体的不兼容,引起三剑门同门的怀疑,最终让师父却衡看出自己只是个李代桃僵的外来之魂。 不过,这点却是杨昕希想多了。不仅是其师父却衡,亦或是青竹尊者,皆未发觉她内里灵魂被替换掉了。只不过,她身体日渐衰败,关注她的师父却衡,及因其血亲对她颇有几分在意的青竹尊者,也不可能视而不见。 因这碧羽宗六宗会谈,那擅长炼丹,精通调精理气之术的丹宗自然也会出席。此次三剑门出行,青竹尊者专门带上却衡并杨昕希这一筑基弟子,便是希望能请丹宗修士帮忙查探一番。 那辅元尊者是否是穿书者或者是重生土著一事,自那怂恿师父收徒,却被辅元尊者截胡之事之后,杨昕希早已翻来覆去地想过了好几遭。只不过,那辅元尊者虽说按照剧情逻辑的确是相当重要的角色,实际出场却并没有几回。 杨昕希穿越之后,自然失去了继续看那《剑仙破魔传》的机会,她又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日日空想,也得不出一丝结论。 此时白华尊者较原著中异常的行为,让杨昕希不禁又怀疑上了白华尊者。只不过,这少女依旧毫无头绪罢了。 思索间,杨昕希只觉得早已开始慢慢破败的身体又乏力了起来。这件客房并非只有打坐用的蒲团,还备上了床榻,因此,杨昕希在这一刻干脆放弃了继续想到底其他的知晓剧情之人究竟是谁,以一种十分放松的姿态,摊上了那床榻。 然后,她听到嘎吱一响。 只见那床榻之下,忽而星光闪耀,那点点白光笼罩住了杨昕希,在她什么都没意识到的那一刻,她便已经被这传送阵传到了别处。 *** 自己惊羽峰中的那处传送阵修复起来,十分简单。因此,即使辅元尊者体内,那丹田之中的本命法宝千羽阁未能关住墨今身上的妖气,以至于妖气游//行于周身灵气循环之中,辅元尊者还是很快地将之修复好了。 此时,辅元尊者并无更多时间可以耽误。况且,假如这传送阵失败,辅元尊者还有躲入自己的千珍千宝乾坤袋的后备选项,因此他毫不犹豫地踏入了传送阵之中。 白光闪烁,辅元尊者再睁开眼时,已处于一片纯粹的漆黑之中。他心思微动,此情此景的确与那《剑仙破魔传》中记载的并无不同。 这寒潭水涧就在碧羽宗之中,辅元尊者知晓了书中内容,却不来此碧羽宗绝密之处一探,主要按那书中描写,此处的确没有什么让辅元尊者上心的宝物。 那《剑仙破魔传》中关于此处的描写,更多的是那楚真与于潇潇原本只为以灵气疗伤,随便闯入了一间客房,却不想待那楚真将于潇潇安置于床榻之上时,那于潇潇身上外泄之寒气,恰巧触动此处传送阵,二人被传入此黑暗秘境之中,疗伤之后,更是情之所至,初试*,却不想二人阴阳交合之力竟然引动了此处机关。之后,两人先是破了那机关术,又越过了守护阵法,最后更是同心同力破除了那情殇幻境,最终得到一机缘——一本上品双修功法。 辅元尊者当然不需要什么双修功法,所以在前有明阵要消灭,后有楚真要待会的双重紧急之要务下,辅元尊者压根就没想过来此处一探。 此处秘境,按那书中男女主猜测,除非有一男一女修士同处于内,否则无论任何光明,皆会被纯粹的黑暗所吞噬。辅元尊者却不十分担心此处的黑暗。视觉仅为五感之一,纵使神识被限制,视觉被剥夺,靠其余四感也不十分困难。 却不想,正待辅元尊者做好在黑暗中行动的准备之时,万千星光之下而上,突然闪亮起来,而伴随着这突然出现的光明,一粉衣女剑修随着星光现世,从不见尽头的漆黑上空遥坠而下,不偏不倚,恰恰巧巧,落入了辅元尊者的怀中。 辅元尊者立刻认出此筑基女剑修,正是在收楚真为徒时候,引起了自己怀疑的三剑门女修杨昕希。 此时,一俊秀冷面男修,抱着一粉衣俏丽女修,周围星光闪烁,照亮黑暗,一时间,竟然是似梦如幻。 却不想,这画般美景立刻便被打破了。辅元尊者二话不说,不待那女修有丝毫反应,一只如冷玉一般的手按上了杨昕希的天灵盖之处,在这女修身心无防之时,辅元尊者直接以那搜魂之术,直欲取其脑海中全部记忆。 让辅元尊者吃惊的是,这少女之灵魂,较之主角楚真,竟然还要强上了千百倍!辅元尊者只感到有什么借着这搜魂之术窜入自己脑海之中,接着,他便已然知道,那是这三剑门女修脑海中的《剑仙破魔传》。而那杨昕希的灵魂,却像是受了这搜魂之术一击,竟晃悠悠地被击出了这具身体。 杨昕希猛然睁开眼睛,全身冷汗。她正要惊呼,却发现自己正坐在电脑前。 电脑的屏幕光线转暗,显然是正要陷入睡眠状态的样子。杨昕希慌忙挥动鼠标,打破睡眠模式,接着颤抖地点来开览器,找到那123言情小说网站,在那搜索引擎中输入了《剑仙破魔传》五个大字。 ‘该书已被作者锁定或删除。’屏幕上出现了这样的结果。 杨昕希不信邪,再搜,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她只觉心慌的厉害,干脆点开了搜索引擎,在那搜索引擎上输入了书之名字,这回,终于有结果了,但是冲着那链接一点,网址统统皆是无法连接。 一阵慌乱之后,杨昕希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点开了搜索引擎的快照功能,此时,她终于在万千条无用的搜索结果中,找到了原书支离破碎的一小部分。 杨昕希却被那标题之下的作者名字所吸引了。 夏盈思? 不对。 杨昕希隐隐记得,那《剑仙破魔传》的作者,是个四个字名,名字中好像以‘灯’字结尾!根本不是什么夏盈思。 不过,紧接着,曾经误入书中的少女杨昕希,一时间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她想起了这个名字。 夏盈思,不是*oss的名字么? 第9章 .6 此时那惊羽峰外,已被数位修士团团围住。 原本那人修七大宗门,除了向来安守北地的极雪阁,皆派了宗门内说得上话的修士来到碧羽宗,商讨妖尊墨今杀害青曲门及碧羽宗弟子之事。 因此事乃是以最大苦主青曲宗的白华尊者为首,因此在此等权衡之下,以示尊重,代表各个宗门的修士自然也是与那白华尊者相匹配的修士。 譬如那代表三剑门的修士,便是与白华尊者同为元婴大后期的青竹尊者。而碧羽宗的宗主辅朱虽并非元婴后期修士,却因其乃是一宗之主,以地主之谊招待六大宗门的修士,亦十分得体。 换言之,此时,围绕在辅元尊者的惊羽峰之外的修士,皆修为境界极高。 只除了一人。 那是个容姿端丽,气质出尘,身着浅碧道裙的筑基女修士。她气质沉静如水,神色并未放松,却并不显得十分紧张。 她的一只耳上,别着一振翅欲飞的残破玉蝶耳饰,那玉色玲珑剔透,却是一残破半截的耳饰。玉色澄澈像是有明光匿于其中,却没有丝毫灵气,瞧着仅是世俗界的死物。 她此时,便是青曲门的于潇潇。 而那白华尊者便只站在她身后,只手便可触碰的距离之内。 看上去,因这于潇潇只是筑基修士,因此那白华尊者只得让她踩着自己的白莲青叶月华座一同悬于半空之中,实际上此时,白华尊者却以独门咒术,悄声问那‘于潇潇’。 “若那辅元并未回碧羽宗,又待如何?”他的声音天生较之常人就更加清澈些,此时这样轻悄悄地问出来,若是平常女修,怕是身子都要酥了半边。 那‘于潇潇’却毫无一般女修该有的反应,“主上已传信于我,尊者自然可选择不信。此时尊者自然可打上那退堂鼓,向碧羽宗认下那污蔑辅元之错便可。” 白华尊者轻笑一声,他生得眉目清明,发色却较之正常修士浅上了太多。因其总是一身纯白,竟整个人显得有些玲珑剔透不似真人。 却和那同像是玉人的辅元尊者不同。辅元尊者万年冷着长脸,若是走冰山雪莲,高岭之花的路子也便罢了,他对外行事说话时,皆带着一股暮气沉沉的四平八稳之感,空有精致上乘的容颜,气质却太沉暮太冰冷。 这白华尊者向来爱笑,声音又清澈明快至极,即使同样长的精致像玉人,却也是块暖玉。 “潇潇主上的种种神通,本尊自然是信的。只是这碧羽宗天然有庇护本宗修士的阵法与符咒,以我修为境界,根本无法窥伺那辅元行踪。此时若那婆娑鬼木已经现世,则本尊的修为已经是此界封顶的境界了。那么,这种情况下还能探查到辅元的行踪,” 话不及几句,那白华却又轻笑一声,“敢问潇潇姑娘,你的‘主上’,是那定羽峰的辅正,还是……” 白华尊者的似乎只是依旧直盯着那辅元尊者的惊羽峰,然而以‘于潇潇’的角度,却可以看到他眼中的余光向那左斜后方轻轻一扫。 “碧羽宗的那位小宗主?” “全凭尊者猜测。”于潇潇回答道。 即使那婆娑鬼木是顶顶要紧之事务,此时在这碧羽宗之中,要命那碧羽宗太上长老辅元尊者亲自出面自证清白,自然是不好打打杀杀的。 因此,虽碧羽宗的宗主辅朱百般强调辅元尊者此时并未在宗门之中,却依旧是被形势所迫,将一传音纸鹤传入惊羽峰之中。 而那明舒自然是接了那纸鹤,并出了惊羽峰向众修士百般解释之人。只是,他一小小金丹修士,在着连碧羽宗向来的盟友都被‘婆娑鬼木’的消息说动的同时,自然是没什么作用的。 一言不合,即使这惊羽峰上之结界乃是辅元尊者亲手布置,且因惊羽峰在宗门之中,又受碧羽宗守护,那惊羽峰之上的结界阵法,还是在几次联合攻击下,彻底被击溃了。 却不想,待那惊羽峰之上结界阵法皆被去除,众修士竟皆觉着一股灵气外泄,五行被一股无法言说之气激荡,那部分随行的金丹修士,更是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若非是各自宗门的元婴道君及尊者伸手救助,怕是这惊羽峰结界被破的那一刻,这跟着自己宗门元婴修士的那群金丹修士,就都要陨落于此了。 较之他人的一脸震惊,白华尊者内心却十分有底。 “糟糕!这灵气被强行吸出体内……定然是那辅元在以婆娑鬼木,掠夺吾等修为境界!”白华尊者直接喝道,此情此景与早些计划商定之时完全吻合。此时只要抓住那辅元,便可从其身上拔出婆娑鬼木。 而一向自命不凡的辅元尊者,也会被直接打落在泥淖之中。 “怎会……如此?辅元他?!”青竹尊者一脸不可置信。其身上一时灵气如丝,缕缕皆被吸向了那惊羽峰。 “青竹,收敛神识,凝气凝神,此等吸夺灵气邪术,以你我修为,完全可以抗衡。”青竹身边一绯衣女修喝道,唤回了那因心神震荡而周身灵气大失的青竹尊者的道心。青竹只以感激之色冲那绯衣女修颔首,接着深吸一口气,周围原本有些散开的灵气重新聚合。 “谢了,赤霞。”青竹尊者谢道,声音中却带了丝苦涩,“没想到……辅元他,竟然真在这惊羽峰中藏了此等邪术。” “白华之人,并不可信。”绯衣女修,丹宗的太上长老赤霞尊者说道。她此之言,似乎燃起了青竹尊者心中那幸存的一两丝侥幸心理。 “你亦觉着,辅元绝不可能是那以婆娑鬼木此等十恶不赦邪物修炼之人?”他寻求着赤霞尊者的认可。 赤霞尊者只摇摇头,“辅元之人,却较之白华,更不可信。” *** 此时此刻,千羽峰外,众修士乱作一团,千羽峰上,明夏只端坐于浮光小筑之中,全身上下不见丝毫脆弱受伤之处。 他的面前,那把自重生前带回的本命元剑‘炎影’黑得仿若吞噬了一切靠近其的光芒,包括那千羽峰外修士外泄的灵气。 此时,辅元尊者早已从传送阵传去了那寒潭水涧底的碧羽宗绝密之处,而师弟明舒也因先前修士围困千羽峰之事,出峰解释辅元尊者并未回宗之事了。 而那辅正估计已回了他的定羽峰,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出峰,宗主辅朱着在那千羽峰外,与五宗修士共在一处。 此时,能在千羽峰之中的修士,仅有明夏一人。也因此,此局才能顺利完成。 他从那浮光小筑的床榻上起身,闲适地走出小筑,越过小筑之下的水涧,到了那辅元尊者离开的传送阵前,轻挥炎影,那辅元尊者早先布下的一应隐匿阵法,被隐隐击碎了一个阵眼。这样一来,只要修为够高的修士,即使于阵法不甚精通,也能发觉此处有法阵,进而发现辅元尊者离开的传送阵。 做完这一切,他在那峰外修士进峰之前,回到了浮光小筑,只以掌击自己丹田,造成十二分的重伤之状,接着往那床榻上一倒,显出灵气皆被吸走,修为残破,境界不稳昏死之状。 第9章 .7 明夏此时毕竟修为仅是金丹,昔日炎影之威能只能发挥出万分之一,为以防那些此时修为比这具承载着重生而来的灵魂高的修士们发觉出问题,待他佯装重伤修养后,那绘影剑阵便也停止了。 不过,即使这吸纳他人灵力的邪剑阵已然停止,各宗各门的高阶修士们自然也不敢让自己宗门的元婴修为以下的修士入这险象环生的惊羽峰。 “以我所见,我们六宗门各出一人入这惊羽峰。我三剑门,自然是我青竹。”青竹尊者相信眼见为实。毕竟,此时他腰间所别竹剑,还是交情很好的辅元亲自炼化而成。 “刚刚那等邪术,吾等灵气被从体内强行吸走,与那上古各个残简中记载的婆娑鬼木何其相似!若非是上古时我界出了一株此等邪物,又怎会从那时的苍天之下的上三千小世界,坠落为如今连下三千小世界都不如的样子!” 一身着杏黄道服的修士不待那青竹尊者将话说完,便大声反驳,“一宗一人,这碧羽宗难不成是这辅朱?谁人不知碧羽宗三师兄弟亲如手足,放这辅朱一同进那惊羽峰中,这又是他们自家的碧羽宗,”这墨符宗的杏衣修士冷笑两声,“到时候,这师兄弟二人联手,那辅元炼器早已大成,吾等莫不是被瓮中捉鳖!” 宗主辅朱听了这杏衣修士之言语,倒也不恼。这修士修行,虽是逆天而行,机缘七分看天三分看自己,但那法宝灵植珍贵材料却是九分得靠那实力争抢。 除却那一心向剑的三剑门,及那北地的极雪阁,那剩下五大宗门,多是有些杂学偏道来使这宗门立得更坚更稳。 譬如碧羽宗以炼器为长,薄山以东,凡有中型以上的修真坊市,皆设有碧羽宗的千珍千宝阁。而这千珍千宝阁中卖的自然是碧羽宗修士们炼制的各个品阶的法宝。 再说这墨符宗,宗如其名,其中修士大多于符箓一术上颇有建树,这刚刚发言的杏衣修士尘无道君便是画那五行符箓的大成者。与碧羽宗相同,凡是有些规模的修真坊市,墨符宗的狂笔书心楼也是绝不会少了的。 这炼器一学,那炼器材料自然是越具灵气,越内藏道蕴的珍稀材料越好。那道符一法,那承载符箓之载体,却也相同。 自碧羽宗开宗立派之时,夺了那当时陷入危机的墨符宗安水边的一处半生寒凝冷翡的灵脉后,碧羽宗便与墨符宗埋下了不和的因果。之后,两宗因此处灵脉来回撕扯过多次,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打破了修真界不成文的约定,伤及了那依安水而居的世俗凡人,因此这安水甚至因这两宗争斗,被部分凡人唤做了祸河。 因此,此时者墨符宗的尘无道君较之其他几宗门的高阶修士,态度更加恶劣,反倒是正常。 “我却支持青竹尊者的提议。”白华尊者笑道,“众所周知,碧羽宗有两位尊者一位道君,那辅正尊者闭死关前,此处在位皆与他有所交流,那人最是信守承诺,既然闭了死关,想必这碧羽宗的事情,他是不会再管了。” 此时惊羽峰外,无论先前与碧羽宗立场相同或是不同的修士,倒皆认可了白华尊者对那辅正的评价。 “因此,此时除了那辅元,此时在场各宗门皆只一位元婴修士。” 白华话尽于此,那原本就与青曲门关系融洽的墨符宗杏衣修士尘无道君自然懂了白华尊者的意思。一同进那惊羽峰,反而可以将之制衡。 *** 待那群修士还在惊羽峰外统一意见之时,辅元尊者早已借助那传送阵,躲入那寒潭水涧下绝密之处有一段时间了。 此时,辅元尊者轻轻松开手,那粉衣筑基女修还残存着些许体温的身体,便软软地坠落于了那地面之上,只一沉闷的碰撞响声。 辅元尊者原本并不想现在便灭杀这三剑门筑基女修,却不想搜魂术一出,她竟然显出灵魂消失不见之奇异性状,那肉身失了灵魂,自然成了一团死物。 不顾体内妖气四冲四散,强行使用搜魂之术,愈发加重了辅元体内灵气紊乱之状。他喘息了两口气,原本以为此处从那地面发散而上的漫天星光,会因这女修的死亡,重新归为黑暗。毕竟那《剑仙破魔传》中可是提及男主楚真与那女主于潇潇推测出了此处的黑暗只有一男一女修同处于内,方能打破。 却不想,此时却也算符合这一条件。 辅元尊者稍作休憩,便取出了那置于丹田之上,此时因关了那墨今而发散出丝丝妖气的本命法宝惊羽阁。 此时因周围情况尚且不知,辅元尊者自然不会放出惊羽阁全部八八六十四复多一间的全部阁楼宫殿。因此,事实上他此时放出的部分,便只有那关着妖修墨今的紫净殿,及那凡要放出惊羽阁,就必须放出的,被那婆娑鬼木寄生的中庭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借着此处秘境那点点星光,只见那惊羽阁放出部分,皆被那黑色妖气彻底缠绕。做好准备,辅元尊者打开了那紫净殿殿门。 这墨今…竟敢如此。辅元尊者打开殿门之时,杀机已现。 却不想,只见一道黑色闪电,从那紫净殿中擦着辅元尊者,直冲而出。辅元尊者竟根本无法阻住其行动。 他连忙转身,却见那寸长黑鱼并未逃窜而去,而是直接冲向了那中庭之中的婆娑鬼木。 “吾之血肉,为何容于此邪物之中!” 这声怒嚎,撕心裂肺,仿佛是那哭喊者一直信仰着的什么东西,被从高空坠落后,摔成了碎片,复而又被人踏上了脚,狠狠地碾成了残块。 那是此时寄宿于这条寸长黑鱼体内的,另一条鱼的哀嚎。 邪天老祖一直彻底回避的对碧琉所做之事的某种猜想,此时在他早已肉身死亡,灵魂也将欲被这夺舍原主吞噬的同时,血淋淋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10章 .9.2016 原来,那意欲夺舍的邪天老祖,在那专为他所建的秘境冰室及那挂画之中,虽魂魄因肉身不在,有所损耗,却因整个秘境的聚魂作用,那损耗却也并不十分大。 只他挑中的夺舍身体墨今原本修为算不得低微,且复又被明夏从背后贯穿灵魂,才会失了全部优势,落得与那身体原主墨今的魂魄斗成了势均力敌的态势。 却不想,待这内藏两鱼魂相斗的寸长黑鱼,被那辅元尊者扔到了法宝之中时,这鱼身之中两魂相争的局势终于是被打破了。 邪天只感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的,亲切的存在,而那似乎就同处于这将他关着的法宝之中。那存在给了他力量,让他破碎不堪的灵魂开始缓慢地自愈,墨今的魂魄也再一次被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只敢潜藏于自己身体的深处,不让那邪天顺势将之吞噬。 这种熟悉地,能够给予邪天灵魂修复之力的存在,唯有邪天那原本的身体,那具有纯粹的的夺天地之灵气,凝之造化的上古大妖的血脉才能做到。 却道那邪天生前究竟是何妖物? 有残缺失了那名字的上古玉简记载道:“……生于石湖,此湖不冻。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此种妖鱼究竟为何名,因那时间流逝,已不可考。但是记载此鱼的上古玉简之中,名姓未失佚的那些妖族,皆赫赫有名。 因此,想必邪天所属之妖族,也当是受那天道眷顾,妖力强大的一族。 虽那上古玉简中简要记载了各个上古妖族的信息,但是其出发点多是从这些妖族对人修的食用价值方面来研究的,因此,其实那上古玉简中自然记载的并不是十分详备。 这邪天所属妖族,天生生于不冻之水,却极阴极寒,妖体皆为赤色,根骨却是乌黑如墨。以那乌梅小火煨之,死去熟透却不食用,而是一直熬煮,直至鱼身融化,妖力尽聚集与那乌黑鱼骨之中,则可以此鱼骨为基,以阴寒之气汇聚至邪之气。 上古之时,这清苍界第一棵婆娑鬼木,便是以此法聚集的邪气,而生长发芽的。 邪天的灵魂,自然能认出自己的鱼身。而那婆娑鬼木之上,又隐隐伴生着丝丝碧琉残存的灵气。见了此树,邪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那碧琉当年与自己在寒潭边的‘偶遇’,未必只是偶遇。那之后的心心相印,情意绵绵,此时回想起来,只觉皆是暗藏杀机。 邪天不敢再想下去。 那让自己肉身受损,难以继续承载灵魂的重伤,碧琉……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最后,更是碧琉劝说自己放弃原本肉身,选择夺舍之法。那秘境,那存放自己灵魂的一应器物,都是碧琉一手操办的。 隐约间,邪天透过这颗小小地,看上去和那寻常树木没什么区别的婆娑鬼木,似是看见了碧琉的身影。 他外着白衫,里衣隐隐透出些浅碧色的边,顺风而行,从远处款款而至,对着邪天,露出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浅浅地,甜蜜地微笑。 邪天在纯粹的绝望之中,陷入了永久的安眠。 辅元尊者所见,便是那寸长黑鱼哭嚎一声,直冲向那婆娑鬼木。临近鬼木之时,却翻卷曲折起来,似是痛苦异常。 纵使这黑鱼先前竟然摆脱了辅元尊者本命法宝的影响,以辅元无法捕捉的速度飞了出去,却并不妨碍辅元看出此时这黑鱼痛楚的缘由。此时这墨今体内竟然是一体双魂,两魂争斗于婆娑鬼木前,二鱼之魂缠斗于一处,最终一个吞噬掉了另一个。 接着,那寸长黑鱼啪地一下掉落于了婆娑鬼木之前,化为了人形。 “墨今?”辅元尊者唤其名。 “辅元。”墨今瞪大眼睛望了过来,他的眼中带着一丝后怕与恐慌,但是这些太过软弱的神情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秒,便被墨今彻底遮掩起来。 无论是妖气,神情,说话的节奏感,以及周身的那种气场,都让辅元觉着这就是自己短暂接触过的墨今。 “你险些被夺舍?”辅元尊者问道。 “给你添麻烦了……那夺舍者的妖气。”出乎辅元尊者的意料,这墨今竟然先是道歉,“是的,在那秘境之中,被那山水画中的魂魄。” “你那记载了邪风境的残简,可有带在身上?”辅元尊者先前因一时心软,被那先前意欲夺墨今之躯壳的夺舍者的妖气搞得元气大伤,而那墨今也因险些被夺舍,而亏损极大。 纵使此时二人若是打起来,反倒是势均力敌,辅元尊者却不想冒这个险。因此,他口气虽冷,话中却藏着和意。 墨今只低头,从那腰间的乾坤袋中找出了一残破玉简,便直接递给了辅元尊者。那残破玉简虽是修真之物,却有着抵御不住时间洪流的暗淡黄斑以及破损的边角。 只是这辅元乃是清苍界以炼器之术立宗建派的碧羽宗太上长老,不谈其中纠葛隐情,其师尊乃是昔日清苍界第一炼器大能碧琉老祖。而辅元尊者,更是此时清苍界的炼器第一人。 因此,只第一眼看,他便瞧出,这残简,乃是刻意做旧了的。而那手法,还是那人曾经于昔日偶然提及过的。 彼时,到那讲解炼器之时,辅元总是最为积极,师兄辅正唯有涉及金戈锐器之时,才会稍微上心。而师弟辅朱那时还是个烂漫性子,一切都只信缘分,得过浅过,炼器之术学的一塌糊涂。 辅元尊者回过神来,微微翘起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压平,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一个刻意做古的玉简,为何却让他想起了那些昔日的小事情。 那些欢乐的时光,终是早已破碎,一去不复返了。 “辅元?”辅元尊者只是稍有停顿,却不想这有些停顿,稍微不那么流畅的动作,竟然被那墨今发觉了。 “无事,只是觉得这玉简大有文章。” 接着,辅元尊者便以神识读这玉简。那墨今并无虚言,这玉简中记载的内容,与他在那秘境之中和辅元所说的,并无差异。 只是……观此玉简内容,看似模模糊糊,其实却是暗藏引导之意,似乎是在诱导那身怀变异寒灵根之修士前往那秘境。 “你且再说说,那时你从那青色石砖上被传送走后,到底是如何中招的?”辅元再次问道。 第2016章 辅元只见那墨今稍微有些停滞,但是他很快像是理清了思路一般地说了下去。 “那时,我不是和你一起到处寻找破开那青色石砖的方法么?事实上,我自己也未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传送阵送到了冰室之中。” “那冰室中空空荡荡,除却那挂画,只有一空荡荡冰台稍微有些让人在意。”墨今虽是这样说道,却也不是十分肯定。 “空空荡荡的冰台?”辅元尊者问道,随即,他想起了自己到了那冰室中的情形。当时,虽辅元尊者的视线完全被那挂画,还有在地上挣扎的寸长黑鱼所吸引了,却也未忽略这处空间的其他摆设。不过,对辅元尊者来说,那时这冰室中的冰台,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冰台在那里,我瞧着却并无不妥。”辅元尊者问道。 “……险些被夺舍,我只觉着那时在冰室发生的一切都如梦如幻,怕是记错了。”墨今睁大眼睛,修士之记忆,理应并无错漏。但是,他毕竟因夺舍而灵魂受创,此时再想起的一切事由,也因那被夺舍的事情而不那么肯定了。 辅元尊者记住‘墨今对看似平常的冰台格外在意过’这个奇怪的特点,让墨今接着讲了下去。 “…后来,那画中之鱼便欲夺取我躯壳,而他也接近成功了。”墨今接着说道,“他自称为邪天老祖,恐怕,就是写了那玉简的邪天。” 辅元尊者观那刻意做旧的玉简,只觉得那玉简合该是碧琉所做,只是署名为了‘邪天老祖’,充作他人制造的东西。但是这一点没必要向那墨今说明,因此他只默然听着那墨今接着说下去。 “只不过,在我的灵魂快要……被吞噬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偷袭,我的躯壳及那夺舍的邪天老祖的灵魂,皆受了那一击。” “其他修士?”辅元尊者听了一愣,他瞧向墨今胸口,那里此时并无任何异常。不过,在冰室中捡起那黑鱼的时候,他的胸口的确是有一巨大破洞。辅元尊者原是认为这是他中了那秘境主人留下的机关,方会如此,却不想此时听了这墨今亲自诉说,却平白多了一个‘偷袭修士’。 墨今毕竟修为在那里,除非他故意说的是虚言,否则秘境的机关与刻意偷袭的修士这两种不同的原因,他不可能辨别错误。 辅元尊者立即想起了自己的徒弟明夏。明夏那样的重伤……是不是就是这偷袭了墨今的修士所为? 思及此处,辅元尊者只想到自己循着这传送阵暂时避开了那围绕在惊羽峰外的一干修士,而明夏却因为伤得实在太重,且他身上也没有婆娑鬼木这样的纰漏,因此被辅元留在了惊羽峰中。 因那围绕在惊羽峰外的修士中不仅有青曲门及墨符宗这样与碧羽宗向来关系不甚和睦的宗门,亦有丹宗及三剑门这些向来与碧羽宗立场一致的宗门。而师弟碧羽宗宗主辅朱当时亦在惊羽峰外,于情于理,当时将重伤的明夏留在惊羽峰上,都并非错误的选择。 辅元尊者此时却有一些焦躁起来。他说不出来究竟为何焦躁,却也清楚乃是墨今的叙述中有了能与明夏身上产生联系的解释,触发了此时他心底的焦躁。 辅元尊者虽是在心底将那外边的情形估摸了个遍,在墨今的角度,却并未发现他其实稍微有些走神。他只接着说道:“那邪天老祖能够一个照面,便将我的灵魂彻底压制,恐怕生前的修为要远高于我甚多。而那偷袭的修士可以一击近乎将他的魂魄打散,修为也绝对在你我之上。” “所以后来,我捡到你的时候,那时,那邪天的魂魄还与你的魂魄,同处于躯壳之中?”辅元尊者问道。 墨今仅以感激的眼神忘了过来。那眼中的感激之情满至将溢,让辅元竟然产生了一丝不那么自在的感觉。 “是的,若非是辅元你……将我捡了回去,一直处于那冰室之中,最终到底我能否战胜那夺舍者,却还未知。” 墨今顿了一下,接着讲到,“虽在辅元里的法宝之中,他似乎占尽了上风,可是那隐隐存在的极阴之力,也给了我的灵魂一丝生存的空间。” “直至辅元你打开了法宝之门,那夺舍者带着我的躯壳冲向了那棵婆娑鬼木,却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神摇曳,最后终是被我寻到空隙,吞噬殆尽。” 墨今终是将整个事件完整地诉说了一番。 辅元尊者只问道,“见了这婆娑鬼木,你为何?” 为何毫不惧怕,也毫不愤怒? 辅元尊者开始是以为这墨今并不认识婆娑鬼木——事实上先前围绕在惊羽峰外的那些修士,真正能认识婆娑鬼木的,也未必有。不过,一旦被他们发现辅元尊者的本命法宝惊羽阁中寄生着一颗树,而这树金刺不破,木击不倒,水浇不淹,火烧不燃,土覆不盖,再结合白华尊者先入为主说了自己手上有婆娑鬼木,势必能猜出此树便是婆娑鬼木。 但是,墨今理应不知晓这些的。 “那传音咒术,恐怕因夺舍于我之人修为极高,因此我也听到了。”墨今又是一顿,接着说道,“我步上修真一途,机缘全系辅元你之身上。若无辅元,恐怕我只是一平凡黑鱼,恐怕此时早已老死多年,尸骨化于那安水之中。” 他视线低垂,在辅元尊者白玉般的手指尖儿上打了一个转,接着说道,“清苍界于我没什么关系,修为无法突破,也没什么特别让人在意的地方。” 辅元尊者只觉得这墨今简直怪异至极。没有对修为境界的渴望,何以能及元婴后期的修为?而这样的人,又缘何会不憎恨拥有着阻碍一界修士突破元婴修为的婆娑鬼木的自己? 辅元正欲发问,二人却皆听到一阵连绵不断,乒乒乓乓的声音。 第11章 -09-2016 此时,秘境之中虽对神识有所压制,但因这秘境满足了原本《剑仙破魔传》中,那男女主角楚真与于潇潇对此处秘境有光照的条件猜测,既性别相异的两修士同处于一室,因此从地面之下,泛起了点点星光。 那地面看着只是平凡的灰黑地面,但是那白光却点点滴滴,从地表之下直射而上,在那深黑不见穹顶的上空投下一个个明亮的光斑。 如若不考虑此时状况,即使这周围除了裸石并无他物,光因这光线的奇异之状,便有一种空旷的美感。 不过,即使各处秘境从设置之初都会有强行压制神识的设置,不过因辅元及墨今皆是修士,二人仅仅以裸眼以观周围,也绝看得远比世俗凡人清晰细腻。且修士除了那视觉之外,其余五感也皆极强。 不过,无论是辅元还是墨今,皆未在那极其嘈杂响亮的乒乒乓乓声响起前发现任何异常。 此时乒乒乓乓之声响起,二人才低头发现,那星光点点的黑灰地面,此时开始出现龟裂之状。几乎是在同时,那灰黑色渐渐转向棕黑交错的半透明状,色泽质地仿若玳瑁,因那自下而上的星光原因,似有光流转于其中。 而透过这逐渐破碎,慢慢变得透明的地面,二人也终于得见这地面之下究竟有些什么。 只见数不清的鲜红条状物至远及近地靠了过来,那红色虽鲜艳,却带着些橙色,在这点点星光的黑色之下,瞧着分外明显。 “是鱼?”辅元尊者先是辨认出那密集而来的究竟是何物,接着便想起来那《剑仙破魔传》中的确有记载,此处秘境合该有一群机关鱼,想必就是眼前聚集过来的这群了。 却不想,墨今竟是比辅元还要吃惊。 “这分明,是我在画中见到的那欲夺我魂魄的邪天老祖样貌!” 先前墨今像辅元讲述自己在冰室所见所闻时,有提及那夺舍的邪天老祖具体样貌。而碧琉老祖佯装邪天所写的那诱导冰灵根修士前去寻机缘法宝的做旧残简中,也隐约提及那邪天乃是一条鱼。 “看那鱼须,那鳞片纹理,那鳍,那色泽……简直一模一样!”墨今是相当吃惊的。为何这碧羽宗中竟然会出现这仿照邪天老祖外形所做的机关鱼? “鱼都是一个样子的。”辅元尊者扫了一眼,说道。 “却也不,细看之下,有些鱼须长些,有些则短,有些颜色深些,有些则浅……” “的确是一个样的一种鱼。”辅元尊者只说到。 那墨今还欲分辨两句,毕竟他本身是鱼,这看鱼的方式,自然和人看鱼的方式不同。 此时那地面终于龟裂开来,原来这地面之下,便是寒潭水涧,此处显然与平日辅元尊者在碧羽宗那见着的寒潭水涧同源同流。 辅元与墨今恰恰都是冰灵根,冰灵根乃是由五行之水变异而成的灵根,且那墨今更是一生于水中之生灵,因此这地面龟裂被那寒潭之水替代,于二人来说根本毫无障碍。 辅元需行走于水面之上,还需以法术在脚底凝结出冰,而那墨今却什么也无须再做,便可轻易行走于水面之上。那机关鱼乒乒乓乓地冲着二人撞过来,墨今只掏出自己的萃雪凝寒而剑,不待辅元有任何反应,一剑一只,斩地极其狠决。 那机关鱼之上明显分别附着着五行法术,看样子威力虽然不大,但是这种数量群居而来时,辅元尊者还有些在意。毕竟他最常用的几件法宝,那天圆地方棋及金玉紫金扇早损于墨今之手,而存放珍惜火种的千月孤灯,也因为救明夏,而已经近乎损毁了。剩下的法宝,部分并不适合于群攻,而剩下的,辅元却并不想暴露在一个外人面前。 见了这墨今砍自己伪同类砍得这么狠决,辅元尊者这才想起,这些机关鱼的原型,就在不久前险些要了这条小鱼的命。 和这些七八尺长的机关鱼比起来,那墨今的原型仅有不足寸余,比较起来,也小得太可怜了。 “辅元,你说的没错,”辅元正以袖风斩裂两只游向自己的机关鱼,却听那墨今似乎有所悟,“这里的确只有一种鱼!那就是要斩杀毁灭的机关鱼!” 即使是辅元尊者,也是稍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墨今的思维居然还停留在这群机关鱼袭击之前。 “不,我是指,这里都是不能吃的鱼。”辅元尊者淡淡说道。 “吃?”墨今的声音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带上了丝似有还无的颤音,“怎么能吃鱼呢?” “为什么不?当初,若不是我钓到的那条黑鱼太短太小,我恐怕可不会把它放回去,而是带回家去,和着枸杞,买些嫩豆腐、加些木耳和那些调料一起,煮成一锅枸杞黑鱼汤的。” 辅元尊者只以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一边处理着游向自己这边的机关鱼,一边注意着那墨今的神色。在辅元尊者看来,墨今那有缘一说,看似好像有道理,实则并没什么逻辑。辅元虽一般并不愿意回想那在简单家村,还是一介世俗凡人男童过去,但是自己过去于水边钓鱼是为求生计这点,也不可能因为不怎么想起而被忘掉。 因此,辅元觉着,这墨今与其说是与自己有缘,不如说是与自己有结。毕竟,换做辅元自己,若是有谁……想要将自己吃了,或是喂给其他什么东西的话,是势必要反击并报复的。 辅元尊者自己就是这样做的。 墨今的嘴张张合合,听了辅元尊者的话,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辅元尊者却也从他这副表现中发现不了什么异常。 “不可以吃鱼。怎么可以吃鱼呢?”憋了半天,那机关鱼倒是都遭了殃被砍得支离破碎的,墨今也就反反复复憋出了这两句话。 这吃鱼一说,乃是辅元尊者心神意至想到的试探这墨今的问题。此时却不想,提及了鱼汤,辅元倒是想起了自己成为修士之后,的确还做过一锅鱼汤。 那时候辅元才将明夏收为徒弟,他还未辟谷,整个人又有些沉默怯懦,饿了竟然也不知道说上一声。纵使那时候辅元尊者亲手做了一锅鱼汤,必然有蛊惑安抚明夏之意。 那时候,明夏个子瘦瘦小小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皮肤却不像一般的饥民一般,白得和团面团儿似得。他那时候捧着一小碗辅元尊者从外门要来的碧梗米,围着那被辅元顺手拿来做炉子的小丹炉,每吃那鱼汤一口,还胆胆怯怯朝辅元尊者望上一眼。 “师父做的饭,比姐姐做的还要好吃。”辅元尊者依稀记得,明夏那孩子,最后吃饱吃撑的时候,只木愣愣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想及他的身份,辅元尊者却又觉得荒诞又可笑。 此时此景,虽不是十分适合想起不太相关的事情。不过辅元尊者只觉得那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却恐怕不全然是因为修士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总之,不要吃鱼好不好,辅元?”墨今的声音打断了辅元尊者稍微的走神,他摇了摇头,“墨今不是很清楚我修真之前,究竟是何身份么?” 水边的渔民,吃的最多的自然便是鱼了。 墨今的脸甚至都隐隐有些涨红了,这些机关鱼因围攻的是两人,先就分了流,每人面对的都不是很多。且那机关术手法有些精妙有些粗糙,这些鱼换算成修士修为,也就是金丹前期到金丹后期左右。只那附着的五行法术还有些棘手,其本身十分好毁掉。 因此,这墨今此时面色不虞,自然不是因为这些机关鱼了。辅元尊者到底还是看不出他是真性子就如此直,还是装的样子格外像。总而言之,其实无论是哪种,于辅元尊者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修真之人早已辟谷,自然也便早就不吃那鱼了。” 墨今听了辅元尊者的话,神色倒有些愣愣地,最终竟逗得辅元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辅元尊者不常笑起。此时或许是因为先前想起了过去一些舒心的记忆,又或是此时墨今的表现的确有些趣味,更可能是因为这群机关鱼,已经都变成了块块碎渣,沉入这冰冰冷冷的寒潭水涧之中了。 “你那时候,把我钓起来的时候,就是这么笑的。”墨今说道,瞧着已经把先前辅元所说之话当成了调笑之言,因此也便不那么在意有关鱼汤的问题了。 辅元尊者不以为意,修真之人,前尘理应皆忘,他此时对那入了碧羽宗前的事情只能记住些大概事实了。而那时墨今还是一条鱼,按道理说修炼之后,鱼之记忆便早也该抛却,最多也就有个事实印象。因此,这话辅元听着就觉着恐怕该是随口绉的,为的就是继续坚定他那个‘有缘说’。 辅元尊者觉着此时拆穿那墨今未必有利,正欲将那话题引回这秘境之中,之间那自水面之下散散点点射出的星光之中,却又多出了零零碎碎的寒光。 “是毁灭了那些机关鱼,这里就会更亮堂些么?”墨今虽这样问道,动作上却十分戒备,两人相视一眼,皆是觉着这恐怕是机关鱼毁了之后,又触动了这秘境中的什么机关。 那星星点点的寒光,循着星光射出的方向,渐渐变大,不一会儿,一团又一团冷白色不规则之物便浮出了水面。 “是冰炎。”辅元辨认了出来。不过辨认出来之后,他却也不着急了。这冰炎该如何处理——碧琉尊者生前,曾经仔仔细细地教过他的三个徒弟。辅元尊者向来学的认真,因此处理这冰炎,却是不怕的。 只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秘境就在碧羽宗的碧羽峰下,刚刚那机关鱼又与与碧琉有所关联的邪天老祖十分相像。 碧琉,你怎么如此阴魂不散呢。辅元尊者这样想着,做好了处理掉这些冰炎的准备。 第12章 -09 众修士已破了那惊羽峰的阵法屏障,此时,一直萦绕在峰外的云雾也一同散去,显出了这惊羽峰的真形。 只见这惊羽峰从半山腰以下,树木灵草郁郁葱葱,间或有一些修真技法建造的小巧建筑。但是这惊羽峰之上,则完全是一个光秃秃的秃山头。 “奇怪……昔日我来过他的惊羽峰,明明这半山之上,该全是楼台庭院,其最顶上更是有一座大宝殿,却书了个‘惊羽阁’的牌匾,我还嘲笑过那实在是文不对题。”青竹尊者见了这惊羽阁的异状,不由有些惊愕,“此时……怎么空了?” 辅朱忘了他一眼,见几位元婴修士听了青竹尊者的话后,皆不由自主地望了过来,心念一转,开口说道:“尊者所见,是我宗太上长老的一法宝。此时他人非在此峰中,否则断不会不放出那宫殿法宝。” “因此,我看我宗的辅元长老,并不如白华尊者所说那样,已然回宗。” “且众位皆有宗门,此时也在我碧羽宗之中,自然是知道宗门之内,自然是有将非本宗修士的神识进行限制的阵法。我倒是好奇,白华尊者为何又偏偏咬定我宗长老已经回宗?” “我宗长老擅长炼器法阵,刚刚那掠夺灵气之感觉,未必不是他繁复设立的某个防护法阵!毕竟,在这碧羽宗中,见了他的法阵,只会有避开走的,又怎么会有想要破他法阵之人?” 的确,夺取破阵者的修为来维持法阵运行的阵法,也有数个,众人刚刚皆确信是邪术,一方面是因为白华尊者先抛出了婆娑鬼木一说,后来更是他在破阵途中又喊了那么一声。 此时修士皆回顾思考,的确掠夺修为之现象,未必只有邪术可以达成,阵法亦可。且那邪术是在破阵之时方起,光以现象来看,白华所言与辅朱所说,皆能契合。 先前,因那白华尊者提及了‘婆娑鬼木’,又因他毕竟身为尊者,位高则话语权高,那话中自然是理应不能掺水分的,因此所有人即使都有些半信半疑,还是顺水推舟地来了这惊羽峰,破了那惊羽峰外的防护法阵。 但是,此时听了辅朱之话,而的确元婴修士的神识也被限制了,但是笼罩这座小山峰却也还足够,此时这山峰之上,除了一金丹修士,辅元尊者却是绝对不在的。 此时,那被白华尊者提及的‘婆娑鬼木’还只是个影子,而他咬定的另一事实又显然不太正确,众修士心中,又各是另一番打算。 “谁知道是不是听了白华尊者之言,那手持婆娑鬼木的辅元逃窜而去?”墨符宗的画无道君不依不饶,“那辅元尊者四个亲传弟子已经去了二,”他视线扫过此时立于辅朱身后,低垂着头的辅元尊者的三徒弟明舒,“一个在这里,那另一个就是他早年收下的二徒弟明夏了。” 在场的修士虽未必都清楚辅元尊者亲传弟子的全部消息,但是那明夏常代表辅元尊者在外行走,却在各种各派都混了个脸熟。 他和明舒虽同为亲传弟子,且班序接近,但是其实辅元尊者曾经收下四个徒弟的时间,却很有些间隔。大徒弟在那昔日碧琉老祖飞升后没多久,便陨落了。因此这明夏虽只是二弟子,但是实际上却早已是辅元尊者的首席亲传弟子多年。 “诸位若是要向我那徒侄问话,随我来就是。”辅朱却也不含糊。直接带头飞向那半山腰的浮光小筑,以示自己所行之路并无威胁。 那青竹尊者率先跟上,其身边绯装女修只叹了口气,尾随而上,之后那剩下以青曲宗为首的三两修士才跟随而上。 “没想到,碧琉老祖昔日的住所,竟然是被拆了半个山头。”青竹正在沉思,却听那丹宗的赤霞尊者叹道。 见了青竹略显疑惑的眼神,赤霞笑而说道,“昔日我师父未坐化时,曾带着将将引气的我见过一次碧琉老祖。彼时这惊羽峰还是个无人居住的荒山头,他似乎干脆以这空山,来习练炼器之学中的炼宫殿屋宇类法宝一术。” “彼时,他邀请我师父参观过一次半成品,那真真是精妙绝伦,金碧辉煌。”赤霞叹息道,“辅元尊者的惊羽峰上,那辅朱说的‘法宝’之宫殿,我也是见过的。精巧华丽皆有,却差那碧琉老祖的远矣。” “或许,原本你那时见到的,也只是一件可移动的宫殿法宝。”青竹只觉着腰间那辅元尊者亲手炼制的金玉紫竹剑有些隐隐发烫,不由自主分辨道。 赤霞摇摇头,“先师一路上和我仔细讲过。且你看,那裸//露之山是被生生削去了好几层,明显就是将原本的修真宫殿全都拆去了的样子。” 赤霞尊者说的如此笃定,青竹尊者也不那么肯定了。 此时,众人终是站在了那浮光小筑之前。即使众人神识皆因并非碧羽宗修士,而受到了一定的压制,但是看出那小筑之中的金丹修士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于众人的修为来说也并非难事。 “明夏怎会受此重伤?”辅朱忽而侧头问向身后的明舒,“你可知原因?” 他一副才知晓此事的样子。 明舒有些唯唯诺诺,一双向来带笑的眸子此时也失了平常那份自如,“回宗主师尊于半旬前曾回来过一次,只让我好好照顾明夏,言明是去寻些能治疗师兄的妖兽金丹及灵草灵植了。” 因他的表现,这话听起来像是又十成真。 此时辅元尊者不在这惊羽峰上一事,既有事实支撑,又有了个合乎逻辑的理由。而另一边白华尊者先不谈那‘辅元尊者杀了青曲门门主,又杀了俩青曲宗修士’的指控,除了一筑基期的女修士外别无任何证据,那后来‘辅元尊者已经回宗,手上有婆娑鬼木’之事,更像是平白胡诌,此时更是被事实打了脸。 一时竟有些陷入僵局。 “既然事已至此,那明夏平日里我也多有见过,既然我到了这里,不若让我去给他看看吧。”赤霞尊者侧头问那辅朱。 这恰巧合了白华尊者的意,此时比起灰溜溜回那议事大厅,留在这惊羽峰上显然更像是上策。虽然的确辅元尊者此时不在这惊羽峰中,但是身后那‘于潇潇’却又十分笃定。白华尊者差不多对那连自己也看不出是赝品的伪于潇潇那背后之人已有了个猜测,而若是他,则消息绝不会有误。 “赤霞尊者乃是我清苍界于炼丹医术最为精通之大能,既然如此,何不让她为明夏治疗一番?”他附和道。 “多谢赤霞尊者。”辅朱以宗主之礼,以谢赤霞尊者愿为本宗弟子医治之善举。 他轻轻挥手,那浮光小筑之门便轻悄悄地打开了。 *** 墨今只觉得这些冰炎看不出深浅,只觉棘手,却连其性质力量皆无法分辨出。他正欲问辅元既然知道这些冰炎的存在,那么该如何处理,却只见辅元已经连连掐动数个指决,接着这千千万万的冰炎,便都熄灭了。 “!”速度,也太快了点。 “这样就处理好了。”辅元尊者见那墨今似乎有些吃惊,只解释道,“这毕竟是我碧羽宗内的秘境,我自然是会处理的。” 辅元尊者未提及的是,这冰炎,以及此等对付这种冰炎的手法,这些年来,辅元只在那碧琉处见过学过。 待那冰炎散去后,一玉简渐渐浮出水面。辅元尊者斜觑了墨今一眼,墨今只点头,“刚刚那‘冰炎’是辅元你所破,这玉简自然该归属于你。” 辅元心道,这恐怕就是那原作中提及的双修法宝了。想到此,他还真不是十分想要。但是,最终辅元还是伸手取了那玉简,却还未及以神识阅读,便注意到这玉简之上,深深浅浅,刻着些回转变化的纹路。 “这——?”辅元尊者这一刻,竟然未能克制住心底的惊疑。 第13章 -09 这玉简之上的纹路,其实是一整套与铭文对应,扭曲转换而成的图案,只要知晓这纹路与文字的对应关系,解读起来毫无难度。否则的话,便只会将它当做简简单单的图案。 辅元尊者是熟知纹路对应的意思的,因此轻松便可以读出纹路上的内容—— ‘此生此世,永不相见。’ 这便是这玉简之上纹路所代表的意思。 辅元尊者想及那《剑仙破魔传》中,只提那楚真与于潇潇得了这双修功法玉简,却并未提及其之上的纹路,恐怕是因为那两人根本并不知晓,这套纹路其实是一套可以与文字对应的暗码。 而这套暗纹,却又是碧琉曾经教给过他的三个徒弟,以备在万急时刻,能有以这仅仅几人能够读懂的暗纹传递消息。 辅元不禁想起了那时碧琉的口气。因这套暗码只是将代表某些文字意思的内容转化成事先编好的图纹,在隐藏文字意思这方面,不涉及任何阵法符文法术咒术。 正因为此法隐藏文字意义方面的部分,与任何仙家手法都无关,因此却反而恰恰没法用一般的法术手段来发现这些图案的不同之处,进而反推出它隐藏的意思。 修真之人,在传达情报方面,想出过千万个不同的法术来防止情报泄露,却不想那碧琉却反其道而行,用了凡人的方法。 当年的辅元,只觉着碧琉之思维,逆反于平常修士,实在是惊艳绝伦。现如今,辅元倒是知道,此等花招,其实只要有人意识到这其实是蕴藏了情报的暗纹,擅长卜算的修士,便可轻易推算出其内容。 不过,尽管如此,那也要擅长卜算占术之修士意识到这纹路实际上是蕴藏了文字的内容才行。换言之,只要这些图案没有先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一般修士根本不会想到用卜算之术去推算,恍若灯下黑般,这样的传信手法便会很好地藏匿起来,直到真正认得出这套暗纹之人,利用心中熟记的纹路与铭文的对照,看出其中所书写的意思。 也就是说,在这双修玉简上镌刻了纹路之人,他/她所想传递给消息之人,应该是知晓这套暗纹之人。 如果不出意外,这该是留给碧琉老祖的信息。 玉简之内,是一上乘的双修功法。双修功法,自然是要心意相通之人共同//修炼,才能效力最高。 而玉简之上,以外力直接镌刻的纹路,却又是情断义绝的意思。 简直就像——情人终是决裂,分手离开前,将最后的共同所有物留下的样子。 “辅元,这玉简中……记载了什么?”恐怕因为那冰炎说到底是辅元所解决的,因此这破了冰炎之后的玉简便应归于辅元。此时墨今开口所问之事,若是只一面之交的修士间如此相问,是很不合适的。 因此,墨今此时的口气,才会不那么笃定辅元会回答自己,带着一种悄悄越界的小心虚。 辅元看向了他,越发觉得这墨今深浅未知,他只甩手,那玉简便掉落到了墨今的怀中。 “……”墨今以神识读此玉简,复而愣了会儿,“原来是此等功法。” 辅元尊者只当他此时的样子是因为这玉简中内容毕竟是双修功法的原因,正欲开口,那墨今却只说道,“此等功法,太过恶毒,假借双修功法,实则阴阳不均。除非修炼者一为纯阳一为纯阴,否则这功法便做不到阴阳调和,二人之修为,必然会偏向一人。” 他抬头望向辅元尊者,眼神亮晶晶地,带着一丝隐匿的狂热,“纯阴纯阳之体质者,基本只在上古传说中存在。因此这功法要真修炼起来,基本就是一采补功法了。” “竟是如此?”辅元问道,这功法刚刚他只粗略扫了一眼,因辅元也没有没事研究双修功法的原因,那《剑仙破魔传》中更是指明了男女主借此‘双修功法’,二人皆修为大涨的事实,因此从一开始便先入为主了。 此时墨今点出此玉简//中//功法问题,辅元接过再度通读了一遍,除却那玉简中那种种更利于双修道侣身心道法合一的私密姿势,辅元更加注意那其中记载的灵气流传方式,最终得出了与墨今相同的结论。 书中此处,毕竟仅是略写。那楚真是纯阳之体,于潇潇身具冰灵根,因此竟然隐隐也勉强构成阴阳,因此没显出采补之术的恶端。 “你先前可是说过,夺舍于你的那邪天老祖,正是冰灵根?”辅元心中早知答案,却再度确认。 墨今肯定回答到,“夺舍之前,我神识一阵恍惚,似乎听到他提及我不仅与他同为冰灵根,跟脚也有些相似。后来与他灵魂缠斗之时,他亦提及过原本乃是天生寒体。” 天生寒体。 辅元那时的记忆,一下子被这个宛如诅咒一般的名词唤回了。那一天,晴空万里,天空没有一丝雨云,阳光正正好,在树木枝桠间落下片片成块的明亮光斑。 辅元记得,那时候,自己似有所悟,抬头看向那枝叶稀疏之处,只觉得每片绿色的叶子都好像亮着金灿灿的光,整个世界都好像是彻底通透的明亮。 接着,他听到了碧琉的声音。 那时候,碧琉和自己说了什么,辅元已经记不得了。辅元最后记得的是,自己被法术束缚住身体,只看见有殷红色的液体从自己的身后方蔓延而至。背后似乎在疼,又似乎没有。 他记得自己问碧琉为什么,碧琉笑了。 “因为你是天生寒体,所以我才收你为徒。现在,你终于结婴,也终于有用了呢。”碧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微微地弯起,像是一对月牙儿地那般弯,因此无论何时他笑起来,都显得十分温柔和气。 他的声音宛如上好的两块玉石相碰,说起话来不缓不急,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韵律。 那一天的阳光,是辅元今后的那么多年,从未再有过地灿烂。 “辅元?”墨今唤道。 “天生寒体,这是什么?”辅元皱着眉头反问道。刚刚他虽是忽而心底涌现了些过去的残片回忆,却也没真失神。 墨今摇摇头,“那邪天老祖那样自豪地说自己,恐怕是什么了不起的体质吧。” 辅元觉得墨今全然不知倒是正常。毕竟,自那之后,他自己更是查阅了各种上古残简,几大宗门的藏书阁也多以法宝相赠为理由,查阅过部分。那‘天生寒体’,却是哪儿都没有记载的。 “恐怕是什么上古之时的记载。”辅元轻轻带过。 “不过,辅元,你倒是提醒我了,五行中,水本属阴,冰较水则更偏阴些。”墨今叹道,“这双修功法,若是抓的那炉鼎是冰灵根修士,恐怕较之水灵根修士,还更要效果卓群些。” “……你我皆是冰灵根,这种玩笑,还是少开为好。”辅元沉声说道,并将那玉简收入自己的千珍千宝乾坤袋之中。 辅元很肯定,碧琉并非纯阳体质。虽自己是冰灵根,但是当年碧琉收自己为徒,显然也不是冲着什么采补功法而去的,而是单纯地,将自己当做了肥料而已。 那邪天老祖虽元魂被以画封存,但是他的身体,是的的确确消失的了。在知晓那秘境主人实为碧琉之后,辅元不难想象,那邪天老祖的身体,恐怕就是被当做了花肥供养给了婆娑鬼木,他才会在见了那树之后,知晓了原来自己的血肉被碧琉当做了花肥,最后才会心神动荡,让墨今彻底寻到机会夺回躯壳。 辅元的猜测虽然与邪天身体真正的用途有了些出入,但是实质上也算是猜对了。 辅元只看向手中玉简,心中想到看来留下这看似双修实则乃采补之术的玉简之人,恐怕……正是发现了功法的玄妙,才会离开碧琉的吧。不过,辅元却很怀疑采补之术恐怕只是碧琉顺带,这留下玉简之人,未必没有也成了那花肥。 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自己却也没坦荡到哪里去。 辅元尊者想到了明夏。当初收明夏为徒,便是看中了他的极阳之体,打算待他成了金丹后期,便以丹药阵法催生为心境不足的元婴修士,接着效仿那碧琉所为,以明夏极阳之血,浇灌于那还处于幼年期的婆娑鬼木之上,以一整个极阳体质的元婴修士之血,破那阴气十足的婆娑鬼木。 这些年,明夏早已是金丹后期修士多年,辅元却始终下不了那最后一手。 幸好,原来这世间果真有纯阳之体之人。只要用那楚真来灭杀婆娑鬼木,就不需要使用明夏。辅元尊者对于不用再做二选一的选择题这件事,觉得隐隐有些开心。与这轻松舒适的欢乐同时产生的,也有心底那对着明夏不自在的愧疚感。 稍整理思绪,辅元望向墨今,心念一转,正欲说些什么,却只见周围白光四起,是那传送阵之貌。 第14章 -09 明夏佯装陷入昏迷之中,自然并不是真地彻底陷入了昏迷。事实上,那白华尊者一行人站在浮光小筑前时,即使他闭着眼睛,也未放出神识,这浮光小筑外的事情,他也‘看’地清清楚楚。 因为有柳苏儿在。 透过柳苏儿的眼睛,柳苏儿的耳朵,明夏便可以感知到她周围的情况。 当然,此时的柳苏儿并没有使用自己的名字,甚至,她也没有使用自己真正的样貌。她用了秘法改容换面,成了‘于潇潇’,此时正乖乖地躲在白华尊者的身后。 明夏不是没有想过,为什么自己的属下柳苏儿会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同样回到了过去。不过细细想过之后,他想,这恐怕是因为柳苏儿是唯一一个,将自己的灵魂以奴隶契约的方式献给自己的手下吧。 因为被算作了私有物,所以被一同带了回来。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是完全并不重要的事情。 明夏倒是因为柳苏儿同样回到了过去,意识到了可能蕴藏了自己还不清楚的力量的真正重要的东西——此时柳苏儿所附身的那具身体。 那具身体及身体的原主人,原本根本并不存在于这整本《剑仙破魔传》中。可是,当明夏带着她一起,回到了书中内容开始之前时,她自然地扭曲了时空,为自己创造出了一个碧羽宗女弟子的身份。 虽然,随后她便被明夏利用,通过折磨与虐待注入了半真半假的记忆,并且让辅元以此为媒介,获得了一半真实一半虚假的未来。 那具身体被柳苏儿改换前的容貌,明夏此时根本想不起来。而她的名字,明夏此时也无法在脑海里捕捉到任何词语。 明夏很清楚,辅元尊者应该也已经也记不得那被他搜魂的女弟子的容貌了,同时地,他应该也忘却了那被他搜魂的女弟子的名字。与明夏不同的是,辅元尊者,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想起那被搜魂的女弟子的容貌姓名的异常状态。 随着那具身体原本灵魂的消失,她扭曲时空创造出的身份,也被彻底抽离出了这个世界。 也就是说,此时柳苏儿所附身的那具身体,便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创造者,在这个世界短暂停留之时,所留下的最后的痕迹。 那赤霞尊者说要进那浮光小筑,为昏迷着的辅元尊者座下二弟子明夏治疗一番,不仅合了那浮光小筑外的白华尊者一方之意,也与明夏所期望的事情发展相一致。 待那浮光小筑的门被打开之后,那几位修士以各自神通,确认这浮光小筑之中并未设置什么陷阱后,便在那宗主辅朱之后鱼贯而入。 “啧,伤的可真重。”杏衣修士画无道君见了那躺在塌上的明夏,半是挖苦地说道。似乎除了眼前这小小金丹修士是辅元尊者的徒弟之外,还有一些别的原因,让他见了这明夏便格外不喜。 赤霞尊者也不多言,只细细看了两眼,“神魂皆损,但已修复了大半。只是……”她有了些许地迟疑。 “怎了?”青竹尊者问道,那明夏常年跟在辅元身后,于青竹而言,颇有几分熟悉。 “他胸前曾受一击,那一击内蕴寒气,直接破坏其体内灵气流转。” 提及寒气,此时众人便不由地想起了身具变异冰灵根的辅元尊者。 赤霞尊者接着便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按压在那明夏的胸口之上。赤霞尊者作为修炼多年,已经步入了元婴大后期的修士,自然身体早已是半个仙人之体。她皮肤细腻洁白,面容柔美,身姿玲珑,即使在人人皆美人的修真界,也是少有的好容貌。 可是,她伸出的那只左手,却色泽枯黄暗淡,表皮粗糙皱曲。这只宛如老树皮包裹着的爪子从那飘逸出尘的绯色长袖中伸出之时,十分违和。 但是在场的全部修士,皆在那赤霞尊者伸出这只左手之时,心中一震—— 赤霞尊者的这只手,甚至比她本人的名声都要更加响亮一些。 枯木逢春手。手似枯木,触之春生。 不及须臾片刻,明夏便睁开了眼睛。 “辅元尊者现在何处?”画无道君见明夏醒来,便立即迫问道。 明夏低垂下眼睛,沉默不语。 此等行为,自然是惹怒了问话的画无道君,若非此时其他修士也在一旁,画无恨不得直接碾碎了这不知好歹的金丹修士。 “你为何晕倒,辅元他在何处?”青竹却接着画无道君问出了声。他口气轻柔地多,完全是以辅元的好友,明夏的长辈身份来开口发问的。 在他想来,即使……即使辅元真如白华尊者说的那么不堪,明夏此时也该为自己的师尊分辨两句了。却不想,明夏却依旧垂着头,不说一言一语。 “你胸口所受之伤,可是辅元所为?”赤霞尊者突然问道,“我以前为辅元配过辅佐他那冰灵根的丹药,他的寒气我见过,与阻绝你体内灵气运转,近乎要了你性命的寒气,并无异同。” 她此时已经将自己的手收回到了袖中,那绯色长袖,袖口层层叠叠共三层,此时摆于身前,遮住了那枯木一般的左爪,整个人去除了那违和的肢体末端,秀美端丽无双。 明夏听得赤霞尊者之问,猛然抬起头,眼神中似有悲痛闪过,然而最终他只摇摇头,重新低垂下身躯,依旧不说一语。 见了他这般样子,白华心思一动,直接下了结论,“赤霞见过辅元的寒气,她的诊断,怎可能出错,看来这明夏身上之伤,定然是辅元尊者所为。他毕竟是辅元尊者的徒弟,此时还为师尊遮掩,也属正常。” “那边,有阵法。”一直沉默未说一言的玠山门灰衣修士禾离终是开口,他遥遥一指那惊羽峰山背,“可能是隐匿阵法,也可能是传送阵。” 此时此处,除去那极雪阁未派人来,除了被白华尊者带来的证人‘于潇潇’,以及原本便在这浮光小筑中的明夏,其余人修六大宗门,皆各有一位元婴修士在此。 明夏垂着头,原本他该像全部元婴以下修为的修士一般,此时根本看不清这群元婴修士的面容,但是因为灵魂所带来的境界原因,这些元婴修士的容貌,明夏此时却看得清清楚楚。 三剑门的青竹尊者,丹宗的赤霞尊者,青曲门的白华尊者,墨符宗的画无道君,玠山门的禾离道君,以及—— 碧羽宗的辅朱道君。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明夏下定决心,必须要灭杀之人。 第47章 〔≧▽≦〕/ “唔——” 几乎是在传送阵的白光闪起的瞬间,辅元感到身边的墨今伸出了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那只手只是单纯地扣住了辅元的手腕,让辅元无法挣脱,实际上所用的力气,相对于修士之间的斗法而言,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 并非辅元不想躲开,而是因为墨今的速度的确要比辅元能够反应过来的速度,要稍微快一点。毕竟作为剑修,于这种涉及到速度的行为之时,天然有些优势。 然后,他便被墨今一同拖入了水面之下。 如果是普通的修士,哪怕修为境界达到了元婴,此时被拖入寒潭之中,估计都会遇上些大//麻烦。但是辅元却不一样。 他特殊的变异灵根,让他依旧可以在这充斥着极寒灵气的寒潭之中很好地活着。也正是这个原因,辅元在没能闪避掉墨今拉自己的动作之后,却也没有选择挣扎,而是任由其将自己带入了水中。 水中的世界与岸上截然不同,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会晃动的阴影。 “水面之下,是鱼的天地。”墨今靠在辅元的耳边,轻轻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周围有水流波动的原因,这声音轻地近乎空灵,像是偶然飘过的絮语中的几个片段般,听不真切。 他靠得有些过于近了,辅元身体周围的水波轻轻荡漾着,形成一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光是这种压迫感,便让辅元产生了十二分的不适,只是现在情况不明,因此他硬生生忍下了那份不适。 “别说话,也别动。鱼是‘安静’的,你不是鱼。”辅元听到墨今接着说道,那声音似乎是顺着耳骨轻悄悄地传入地,却又好似无处不在,辅元明了了,这是周围水波所传来的信息。 墨今毕竟是根脚为某种鱼的妖修,在水底有些特异的能力也能理解。 同时,在这句话结束之后,辅元却觉得开始因这寒潭之水而稍被影响的视觉却变得与在陆地上并无二异,那水与空气之间的光线的折射感,彻底地消失了。 “因为我是鱼嘛,在水底做到这样,还是很容易的。”辅元‘听’到墨今轻笑了一声,接着他继续解释道,“没人能看见深水中的鱼,即使周围有光。” 一点星光从更加深不可及的寒潭深处向上照射过来,这束光轻易地在辅元的眼前留下了一段自下而上的线状的光斑,接着穿透了水面,射向了像是深渊一般纯黑的上空。 辅元如果此时能开口的话,其实很想提醒墨今,他说得如此高大上,很久以前,还不是轻易地咬饵上钩。不过,看来这水中应该是被墨今利用他身为鱼的能力,做出了一个隐匿身形的结界。在此结界之中,外界看不见此时水面之下藏着的二人,但是辅元却可以透过结界,看到水面之上的事情。 而辅元能‘听’见他所说的话语,应该也是作为鱼在水中的特权,辅元却反而不能开口说话。 是个非常奇怪的结界,因为正常这种隐匿法阵,必然也会伴随着藏匿声音的力量,同时处于结界之中的人也能够自如地行动。不过墨今是这个隐匿阵法的主人,他既然如此说了,至少此时与他站在同一阵营的辅元,自然会选择听这个结界主人的告诫。 也在此时,传送阵的白光终于闪过,两个人出现在了此处之上。在那玠山门的禾离指出了有阵法存在后,对那群闯入惊羽峰的修士来说,找到传送阵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却不想,正待他们将欲研究这传送阵的时候,竟然被一口气全都被传送阵吸入了阵法之中。 “是寒潭。”刚到此处的两修士之一的辅朱皱了皱眉,轻轻一抖袖口,一青色石台凌空而立,他便稳稳地站在了此石台之上。 同时,与他一同出现的另一修士也稳稳地站在了自己的飞行法器之上,只是一直被他看护在身体之后的那筑基女修于潇潇,却不见了踪影。 原来,出现在辅元与墨今所藏匿的水底之上的两修士,分别是碧羽宗宗主,辅元的小师弟辅朱道君与青曲门的白华尊者。 “此处神识无法放出,看来仅我二人……”辅朱扫了眼四周,刚想做下判断,却不想那白华只冷哼一声,金色的咒文便具现在其周围,辅朱见了,也不躲闪,反而静静地立在原处,只待白华尊者周身金色咒文褪去。 “他很精通咒术。”辅元似乎觉得身后的墨今又贴近了些,但是在一感觉,那似乎又只是水波荡漾而起产生的错觉。 辅元没有动,毕竟墨今先前提及过在他所创造的这处结界之中,除了鱼之外的其他生物不能动,也不能出声。不过他心中倒是十分肯定墨今此时所言,那白华尊者于咒术一学之上的研究,三界有名。 “却没想到,你于咒术之上,原来很有些研究。”白华却紧接着说出了与墨今类似的话语。辅元尊者突然意识到,墨今刚刚所说的那精通咒术之人…… “刚刚那咒术,名为‘无名有名咒’。”墨今轻轻解释,辅元只心中惊疑,这咒术名字十分古怪,不仅先前辅元没有认出来,此时听了名字,也没有什么印象。 “与我此时制造的咒术结界一样,是一个以‘静止’作为触发条件的咒术。在我的咒术结界中,‘不再静止’便是这个‘鱼隐于渊咒’失效的条件。而面对‘无名有名咒’,一旦行动,便会被困入结界之中,而静止不动,则此咒法根本无法生效。” 辅元毫不怀疑墨今的咒术水平。在一开始处理那白华尊者派出的混入碧羽宗的间谍,那潜伏在师弟辅朱身边的内门弟子明阵的时候,辅元曾经因为那明阵身上的封神锁念咒而搜魂失败。 可是,根据从那被夺舍的女弟子身上获得的《剑仙破魔传》剧情推测,这墨今可是破了那封神锁念咒获得了明阵脑海里藏着的秘密的。由此知晓他于咒术之上颇有研究,简直是理所当然。 虽然墨今也从那行为古怪的筑基女修杨昕希身上获得了一份有关《剑仙破魔传》的记忆。但是奇诡的是,那份记忆藏匿于辅元的脑海之中,却无法真的获得其中内容,似乎像是只上了锁的宝箱一般。 “那应对此咒术修士,能够在此情况下一动不动,必然是十分了解此咒术的,而能了解如此冷僻的咒术,他于咒术之上,必然所懂甚多。” 辅元却也没全都在听那墨今说话。此时,寒潭水面之上,两各自站在自己的飞行法器之上的修士,依靠那眼花缭乱的咒术,斗地你来我往。 辅朱,他,什么时候……居然如此地精通咒术?辅元尊者只觉得心底凉了半截。如果辅朱十分了解咒术的话,他会看不出自己身边的弟子,那个已经被他收为了内门弟子的明阵,其实身上中了封神锁念咒么? 不可能的吧?辅元是真的对咒术只了解浅薄的一些,才会那个时候被那明阵身上的‘封神锁念咒’坑到的。之前辅元几乎没有和那明阵怎么接触过,可是,辅朱却是其师尊。 而且,此时能够于那咒术近乎清苍界第一人的白华尊者以咒术斗地不相上下——辅朱怎么可能没有发觉明阵的问题? 辅元心底飞快地将这个念头转了两三圈,可是,无论再怎么想,也找不出一丝漏洞。 辅朱,如此精通咒法的辅朱,不可能不知晓那明阵身上的封神锁念咒。 而这代表了什么,他却无法再想下去。 “尊者何必一言不合,便出手伤人。”辅朱趁着空隙,问道。 “你知晓原因,我守信守诺,可不是为了被别人耍的。”那白华再次冷笑,只是他笑容虽刺耳,声音也冰冰地,整个人却显得轻松自如。 “我信守诺言,别人也必须得信守。否则,这便是下场。” 随着那白华此话落下,辅朱猛然提气,接着,从他的袖口之里,从他的领口之下,蔓延出了无法准确描绘形状的暗红地线状图案。而随着那线状的图案现形,鲜血一滴滴地顺着那图案开始沁出体内。 “‘血纹咒’。”墨今因那初次与辅元战斗的经验,知晓辅元于咒术上恐怕并不在行,因此只解释道,“看来胜负已定。即使是修真者,失了全身的血液,恐怕也是活不了的。” 然后,辅元向前迈了一步。 “谁?”随着辅元尊者打破了‘静止’的状态,白华尊者也在同时发现了他的存在。 “我。”辅元尊者直接应声,“辅朱的师兄。” 随着这句回答,辅元轻轻一踩,从那墨今的咒术结界中脱出,直接跃至了寒潭水面之上。他于师兄一词上,语调格外加重了些。 第18章 “啊,辅元,”白华笑着像是愉快地冲辅元打了个招呼,他穿着一身过于纯粹的白色道袍,眉眼间全是温柔亲和的笑意。在与辅元打招呼的同时,那白华恰到好处地对着那辅朱用出了最后一道杀招。 他的笑容如此和善,不过手上的咒术却没有一丝迟疑。 辅元自然知道这白华品行,因此心中也早有准备。而此时因三人皆在寒潭之上,辅元便直接因地制宜。只见那寒潭之水猛然从寒潭之下喷涌而出,化为屏障,这水之屏障上灵气流传,辅元原本只想将那白华的攻势稍微阻缓几分,却不想那具现而出地充满杀气的咒文竟然直接被水流冲散。 那杀气腾腾的咒术,原来只是一招试探。辅元转头,只见那辅朱身下的阴影中似乎有什么在蠕动,辅元当机立断,从自己的千珍千宝乾坤袋里直接取出一截残破地只剩半截的残箭,直接朝着那辅朱身下的影子掷去,那断箭恰到好处地将那从阴影之中伸出混沌身形的虚无邪影直接洞穿。 “此等大有来头的法宝,”白华见了那断箭破了自己的杀招,也不吃惊,“不愧是辅元。”他轻飘飘地赞扬道。 辅元只盯着白华,而于此同时,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之水猛然搅动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漩涡,对着那白华所在之处直冲而上。 白华尊者欲凭自己飞行法器腾挪开去,却不想那水漩涡竟然是依靠水流之形状构成了一个短暂的阵法,一时破除躲闪不能。 紧接着,寒冷的气息便从这漩涡之里开始向外溢出。 白华不慌不忙,取出一卷绢纱,向自己周身一围,那寒气便无法侵袭靠近。 辅元此时是依靠操纵水流之形,短暂得构建出一个限制行动空间的阵法。因为这是一个临时的,没有实现做好准备的法阵,在此之中,没有阵眼,因此其中也无法形成稳定的灵气流转。 这个阵法十分不稳定,辅元构建出它的原因,便是打算依靠其为载体,以寒气冻结白华。 却不想白华早有准备,备好了能够阻隔了阵法之中的寒气的法宝。此时他冲着此阵法薄弱之处稍加攻击,那寒潭之水所暂时形成的法阵便自己崩溃了。 不过,这困住白华的短暂时间,已经够辅元将辅朱护到的自己的身后。 “伤的不轻嘛,辅元。”白华笑道,眼神在辅元及被他护在身后的辅朱的身上逡巡了一圈,显然已经看出了辅元似有灵力不济之状。 “刚刚躲得那么好,没想到竟然选择自投罗网,碧琉老祖座下的三个徒弟真是兄弟情深。” 语气无不挖苦,不过他却也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 辅元尊者只看着这白华,心中将那白华近日做的事情挨个在心底理了一遍。 “你自己杀了你那师兄,为何要嫁祸于我身上。”心中怀疑纠结之事虽多,辅元便直接挑了个最浅显的问道。他可是记得,此次这白华来了碧羽宗,可是将杀了青曲门门主这样的事情直接栽赃到自己头上的。 那白华眯着眼一笑,“感情辅元你做事情前都是有前因后果的?” 似乎他做出此等事情,皆为玩笑一般。 正当辅元觉得他是因为此处只有自己,辅朱三人,看不见藏匿于水面之下的墨今才打算直接承认栽赃嫁祸之事之时,白华却转而斩钉截铁地说道,“可是我和爱到处构陷虚无的谎言,来为自己谋求利益的辅元不同呢。” “修士的寿命,到底该有多长?”不待辅元说话,那白华骤然反问道。 “纵使踏入元婴修为之后,寿命较之金丹修士,又长了数十倍,但是不在元寿耗尽前突破的话。”白华盯着辅元,说道,“便只有生死道消一途。” “正是因为有婆娑鬼木现身此界,我那师兄才会迟迟不得突破,最后落得个寿元耗尽而死的下场。” “我只是好奇,白华你到底所求为何。你那师兄的年纪,可不够耗尽元寿的。” 那青曲门门主的年纪只比那白华大上几百年,他活过的时间,远不及元婴修士所该拥有的寿元。即使婆娑鬼木的确会被整个清苍界的修士都带来无法突破的后果,这也应该与那青曲门门主的死亡无关。 白华却轻轻一笑,显然辅元怎么想,有什么疑惑,怎么理解这件事情都与他毫无关系、 “我要见一眼你手上的婆娑鬼木。”他完全不顾上一个话题,直接转而说道。 “那婆娑鬼木,难道不是你刻意诬陷之词么?”虽然婆娑鬼木的确就在辅元手上,但是此时断没有承认下来的理由。 “我还是很有诚意的。”白华的笑容就从没有间断过,却也不像脸谱那般刻板,他每时每刻的笑容都有些微妙的不同,可是那些笑容连在一起,看起来亲和友善,却又带着中微妙地残忍冷血。 辅元也感受到了他的诚意。那被辅元护在身后的辅朱,此时轻轻呻//吟出声,他身上那些不断沁出血珠的纹路也渐渐消散,显然是那白华做了些什么,消去了那墨今先前提及的‘血纹咒’。 “我手上怎会有那等邪物。”辅元虽是这样回答,语速却较之正常,缓了些许,隐隐已经算是默认,算是对那白华的‘诚意’的回应。 毕竟二人早些年间,也不是毫无交集。 “如果不是得到了确切的,那‘婆娑鬼木’就在你本命法宝‘惊羽阁’中,即使是我也没有必要直接在碧羽宗中发难吧?”那白华自嘲般地笑道,听在辅元耳中,则是最尖利地讽刺。 辅元尊者的法宝千千万,在清苍界,一直都无人能搞清辅元的本命法宝到底是哪一个法宝。换言之,辅元尊者从未向外界暴露过自己的本命法宝。却不想此时白华能够一口说出辅元的本命法宝,唯一的可能,就是知晓这个事实的人专门告诉他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只有那几人。 “想知道是谁么?那个告诉我这个情报的人?”白华问道,“如果辅元你现在问我的话,我说不定会很开心地回答你呢。” 真若问了,白华绝对不会回答。辅元很清楚。 “我愿意以这个情报作为交换,来换取看一眼婆娑鬼木的机会。”白华接着说道,“当然辅元你直接拒绝也是可以的,也就是稍微再麻烦些的问题。” “听你口气,似乎对这婆娑鬼木——没什么看法。”辅元直接点出从这一系列事件发生之时,便让他稍稍有些在意的违和之感。 “元婴修士如此惧怕痛恨婆娑鬼木,只因其存在与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婆娑鬼木的存在根本不会影响到元婴以下低阶修士的修炼与进阶,唯有真正步入元婴,步入元婴大后期之后,才会感觉到因它在一界中存在,而造成的灵力失衡,无法进一步突破的修炼壁垒。” 辅元话只说了一半,那白华直接打断接着说道:“能修炼至元婴后期,大多皆是一心向道,欲证仙道之修士。也正因此,阻碍一界修士突破的婆娑鬼木,自然是最邪最恶的存在。 再加上婆娑鬼木更是可以偷取一界灵气气运,让它和它的伴生者修炼起来事半功倍,更是罪大恶极。” 白华所说之事,便是清苍界对那婆娑鬼木的普遍共识。 “不过我没有冲着你要毁了那树,只是要看一眼,显得很奇怪?”白华显得稍微有些为难,“你可以这样理解,我只是单纯地好奇,想要看一看那传说中的婆娑鬼木到底什么样子。” “因为你手上有婆娑鬼木的事情已经暴露了,真正想求证大道的修士,估计会一个接一个地找你麻烦吧?因此我现在也根本没必要浪费力气和你作对呢。”白华轻松说道,“话说辅元你和那青竹尊者的关系一向不错吧?但是他对剑之道的追求,” 白华啧啧了两声,“一旦他确认婆娑鬼木在你身上,他会做什么呢?不觉得很期待么?”白华问道。 辅元心中一直十分明白,这白华是绝对会咬死婆娑鬼木在自己手上,从而鼓动整个清苍界与自己为敌的。而此时的这笔交易完全不会影响到白华将要的做的事情。 不过,这婆娑鬼木在辅元手上,辅元自己十分清楚,而那白华也的确坚信不已。但是别人则不那么好说了。 辅元的视线稍稍偏向身后,那白华所说的告诉他婆娑鬼木之事之人,辅元心底已经有了一个猜测的答案,而他此时并不想从白华的口中得到证实。 “问题是,所有人最终都会清楚,那‘婆娑鬼木’只不过是你栽赃诬陷之词。” 听到辅元如此回答,白华露出了一个有些期待的笑容。 *** “那白华如何?”明夏问道,柳苏儿像终于得到了允许似地,有些激动地连忙回答,“他已经自己将属下猜测为了那辅朱的属下,认为那碧琉老祖是被辅元尊者杀害,而辅朱一直隐忍不发只为报仇。” 明夏点了点头,心中对那柳苏儿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 “主上,您身上的伤?”柳苏儿跪在一边,姣好的眉毛稍稍有些皱起。这副漂亮的面容自然不是她原本的样貌,但是这并不妨碍此时的她面带忧愁,看起来清丽而秀美。 明夏轻轻看了她一眼。 柳苏儿还欲说些什么,最终只是依旧沉默地跪在那处。 在传送阵生效的那一刻,明夏做了些小手脚,因此此时才与自己的属下柳苏儿落在了同一个地方。 “你不用回去了,让那‘于潇潇’彻底消失就好。”半晌,明夏说道。 柳苏儿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柳儿所用改容换貌之术,直接作用于道体之上,绝对不可能会有差错。一旦失去了‘于潇潇’,失了人证,就绝不可能证明那原本两人是辅元所杀。” 柳苏儿只担心是不是自己出了纰漏。 “你似乎……活泼了些?”明夏的脸上带上了三分疑惑,似乎是真的遇到了一个十分让人头疼疑惑的问题一般。 柳苏儿立刻噤声。有时候明夏会允许他的属下多说些话,但是当他不想听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安静。 那小虫子安静下来之后,明夏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 当他以为辅元只会专注自己的利益,甚至自己服下阻绝修炼之途的丹药他也不稍稍皱眉的时候,虽然辅元的选择让明夏觉得很痛苦,却也让他觉得很快乐。 那才是明夏认识的辅元。那个眼神看起来似乎隐隐藏着些许温柔,其实扒开来看,只余冰冷的算计的辅元。那个从开始只把自己当做道具的辅元。那个从收徒伊始便抽取了自己一缕元魂的辅元。 想要让他变得和先前一样,又让明夏觉得十二分舍不得的辅元。 可是,在自己看上去似乎身受重伤的时候,辅元却选择将那丝元魂还给自己,甚至用那珍贵的三枚火种修补自己道体。 曾经,这种即使与辅元自身的利益相违背的对自己友善的行为,是明夏一直藏匿在心底的期待。但是这期待早就已经风化在了模糊的旧日时光之中。明夏早已在重生之前,清楚地明白辅元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而事实是,那个只会利用自己的那个辅元,才是明夏真正在意的。 因此,辅元为了救自己浪费了珍贵的火种及灵植,甚至将那丝灵魂还给了明夏,是明夏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的。 在那之后,明夏只觉得一种虚无地空虚感彻底席卷了他。 这真的是辅元么? 自己生存着的世界,只不过是一本书。整个清苍界之中,不会有人比明夏更清楚这个事实。也正因此,明夏此时心底才会有这样的疑惑与恐慌。 即使他回到了过去,得到了重生——他遇到的人,还是那个真正的辅元么?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得让他做出正确的,符合‘辅元’应该做的事情才行。 明夏这样想到。 第19章 “辅元,不考虑让你的同伴,那位同样藏在水面之下的那一位出来么?”听了辅元的话,白华忽而一笑,凌空立于自己的飞行法器白莲青叶月华座之上,视线微微下斜,好似在盯着那下方透着点点星光的寒潭水面。 他的视线所及之处,便是那墨今藏匿之处的水面之上。那寒潭之水因周围环境及它自身深不见底的原因,虽点点星光都从那湖水深处向上照射而来,那星光未及之处,仅以肉眼只能看见一片灰黑的虚无。 白华此般举动,正如辅元所想的那般——他直接开始以言语试图诈出此处是否还有辅元的同伴了。 辅元原本是躲在那墨今的咒术结界之中,那白华与辅朱从被传送到此处,到以咒法撕斗起来,皆未发觉自己与那墨今的行踪。因此,辅元只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便能明白,在那白华尊者的眼中,便是当那辅朱已经溃败之时,辅元突然出现,救下了辅朱。 因此,对白华尊者来说,‘辅元拥有能够让他完全看不透的藏匿身形的手段’,是一个已经被确认了的事实。所以,辅元确信以白华向来的细腻心思来猜测的话,他必定对于辅元到底有没有以同样的自己无法发觉的藏匿手段隐藏起来的同伴这个无法证实的事实,始终抱有着怀疑。 而辅元刻意放出暗示会在此处杀掉白华的谎言,便是要让白华感觉到自己的有恃无恐,更加一步确信此处的确有辅元的同伴。 但是辅元却也绝对不能让这白华真将墨今诈出身形。毕竟真实情况是那墨今因为被夺舍的原因,状态极差,且他身为早先被辅元污蔑杀害碧羽宗及青曲宗弟子的罪魁祸首,与辅元真一同出现便相当于是直接将把柄交给了那白华。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始至终,辅元都很清楚,那墨今底细不清,根本不能当做自己这一方的人。 因此,几乎是在那白华话音刚落的同时,辅元尊者便轻哼一声,“我若有同伴,白华尊者认为自己伤了碧羽宗的宗主,还能如此安安全全地站在此处?” 虽然辅元尊者认为按常理以元婴修士的修为年岁,且以其对他自己构建出的那隐匿咒术的信心,应该不会被这白华轻易一诈便现出身形。 但是那墨今一路上所展现出的样子,却实在是让辅元拿不准。妖修中不乏一些热爱独守一处灵力充沛之地,隔绝外界,半隐居半闭关地修炼的修士。因此,如果一个妖修不谙世事的话,理论上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这类修士辅元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接触过,说不准这种修士就会被那白华浅显之至的小把戏诈出来。 但是,那墨今也有可能只是装出长期不与其他修士接触,没什么心眼的样子。而假如是这种情况的话,但凡他有这份伪装的心思,此时便极有可能主动跳出来,装作心思简单,轻易便能被那白华诈出来的样子。 辅元只觉自己与墨今过去并无交集,真正有所接触,也是自那碧琉留下的邪风境之中。因此,辅元根本无法确定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因此,辅元这样急急打断白华的话,一方面是在虚张声势,一方面实际是在对那墨今说话。 若墨今真只是行事单纯,那么他现在就应该乖乖听辅元的话继续藏在暗处。而假如他其实只是伪装成了这副纯良的样子,便也会因为辅元已经将话说了出来,为了维持原本塑造的形象,便也只能继续藏在暗处。 “呵,”白华笑问道,“先前辅元那样说话,我还以为你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这里把我杀掉灭口呢。”他看起来相当开心的样子,“辅元尊者该不会以为,此时他的状态,及身后那个手下败将,能打败精通咒术,擅长破阵的我吧?” “这种时候,怎么想都肯定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同伴。”白华先前因为微笑而眯起的眼睛收起了那些许的笑意,“也或者说,是辅元希望我认为辅元还有同伴?” “哦?或许?”辅元虚虚实实地回答道。 此时,辅元心底清楚,那墨今应该会一直乖乖藏在水底之下。而对白华来说,辅元到底有没有同伴,却是一个猜不透的阳谋。 在白华的角度,他自然会怀疑这只是辅元故意暗示暗中还有一个同伴,并以那个同伴的存在来牵制自己的行动。 但是,进一步的,白华便会想,会不会辅元的确有一个同伴?而他刻意刚刚那样表现,便是要让白华认为他只是在虚张声势,从而以为他根本没有同伴,从而骗取自己放下防备? 再进一步地,白华便会猜测自己的怀疑是不是那辅元早就算计好了的。 实际上,对白华来说,此处辅元可能有同伴,也可能没有同伴的这个不确定的事实从未变过。但是辅元却通过这几句虚虚实实的话语,似乎将他的思路彻底扰乱了。 辅元要的便是这极短时间的思绪不清,以及这短暂的思绪不清所带来的些许时间。 如若换上另外一个人,头脑简单些的人便会只认事实,不会被辅元的话语影响到自己的思路。而心思缜密的人便会从行为推断,从而不跟着辅元的思路走。 但是白华并不属于这两种人。 “那么,我就好奇了,你到底如何肯定那在你的本命法宝惊羽阁之中的‘婆娑鬼木’,这个绝对的事实,如何能变成所谓的‘栽赃诬陷之词’?”白华反问道。 “刚刚,肯定是不行的。”辅元的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现在的话,我倒是有了把握。” 随着辅元的话音落下,星星点点的光点像是从水面之下钻出似地,凭空在空中燃烧了起来——是那先前那机关鱼损毁后留下的冰炎。 辅元从那碧琉的手中学会了如何快速地灭除这些冰炎,自然也掌握了再度让它们燃烧起来的方法。 这冰炎虽辅元解决起来相当快速简单,但是只要不知道应对方法,即使是身为冰灵根的墨今,初次见到都隐隐感觉到了害怕。 那机关鱼原本数量极大,因此它们损毁后留下的冰炎数量也很恐怖。而此处陆地早在机关鱼出现前就已经全部崩碎,因此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望不见边界的寒潭之水。冰灵根原本便是由单水灵根变异而成,此处水灵气如此充沛又遍布水源,先前辅元便已经用那水流做出阵法短暂地限制过一次白华的行动了。 刚刚两人说话间时间有了数息,辅元完全有时间以自己所立之水面与那之前为破白华咒术而扔出的射日残箭为阵眼,在周围布下一个能够稍微多坚持几个呼吸的水牢阵。 “那只断箭?”白华见了此番阵仗,终是看出了辅元先前做的手脚。 “你说那法宝来头极大的时候,”辅元微微瞟了眼自己身后的辅朱,此时虽然那让他全身沁出血珠的咒术已经被白华解除了,但是辅元毕竟对咒术的了解不及青曲宗之人。因此此时,他便是在等着那白华下一步以辅朱生命要挟自己的行为。 而那时候,便是辅元以冰炎为杀招威胁白华的生命,而白华以辅朱为筹码制约辅元的局面。不过辅元并不担心那样的局面。 “我还以为你早已看出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射下金乌后,被金乌之火烧得只剩半截的断箭。”虽心中所谋甚多,但是辅元面上却还在说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什么射日的箭,都只是上界的传说而已,据说上古清苍界还未于上界断绝联系前,由上界的修士带下来的传说,最后以讹传讹传成了这样而已。。”白华笑了。 接着,那辅元本以为会让他彻底陷入恐慌的冰炎,又再度全部熄灭,那消灭冰炎的法术,分明与那碧琉所传授的法术,一模一样。 “原本有些事情,我以为必须要见了那婆娑鬼木才能确认。”白华的脸上没有了笑容。虽然他总是在笑着,但是偶尔,他还是会有些其他表情。只不过那些除了笑容之外的其他表情很难在他的脸上停留太多时间。 可是此时,那白华的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别的表情,就是简简单单地空白而已。而那没有表情的空白继续持续着,并没有再度被笑容所覆盖。 “但是显然已经不用了。”辅元尊者在白华的眼中看见了一闪而过的悲伤。但是那情绪消失地太快,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华已经恢复成了先前那般让人生厌恶的笑脸了。 “你到底要确认什么?”辅元下意识地问道,但是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答案,却没想到白华却回答了他,“你可知道,那婆娑鬼木,是要以极寒之物喂养的?” 这个事实,辅元却正巧知道。因为他自己原本差点因此而死。 “我那师兄下落不明的妹妹,自幼天资过人,依靠我门万千咒术,步入元婴之时,便创造出了灭除冰炎的咒术。”辅元听到那白华接着说道,“她恰是冰灵根。” 第50章 QAQ 辅元尊者才认识白华的时候,对方和自己一样,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修士。那个时候,才见到这个什么时候都笑得出来的家伙的时候,辅元还以为他是个性格乐观向上的正直修士。 那时候,二人的修为相近,且都是资质尚佳,分别被一宗掌门亲自收为了弟子,而这种被掌门亲自收为弟子的修士,在一宗门之中,与其他弟子总是不同的。辅元尊者虽不清楚他真正的年岁是多少,但是由自己推算而去,估摸二人真实的年纪相差不大。 不同的是,彼时辅元尊者在碧琉尊者的座下,班序排为第二,而那白华前面却有十九位或生或死的师兄师姐。 因此,辅元尊者的年纪比自己的师兄辅正,说到底也就只小了几百年的光阴,而那白华,却比自己的七师兄,那才刚身陨的青曲门门主要小得多。而他提及的那‘师兄的妹妹’,更是早在辅元尊者拜入碧羽宗,踏上修真之路前就已经成了清苍界失踪人口中的一员。 修士常常直面生死,因此为机遇为顿悟遇天灾受*……无论是死亡还是失去联系,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但是与散修不同的是,有宗门的修士都会将自己的命牌留在自己的宗门之中,这样失去联系的时候,只要命牌没有断裂,绝大部分情况下是可以判断这个修士还是活着的。 因此,事实上清苍界生死不明踪迹不存的修士虽然很多,但是绝大多数都是那些修为高深的散修。而有宗门的修士,则要么最后通过命牌确认其最后终于死亡,要么就是多年之后重新会与宗门取得联系。 真正一直处于失踪状态的,反而相当少。 青曲门的事情,无论是官方的还是私下里谣传的,辅元作为碧羽宗的太上长老,能知道的事情自然都是清楚的。譬如青曲门为了研究更加高深地咒术,准备了一些十分特别的实验材料的这样绝密事情,事实上在七大宗门的高层中,早就是心知肚明的事实了。 因此,和那些更加关键更加隐秘的情报比起来,一个早已失踪多年的女修士,虽然辅元知道这件事情,但是更多的情报,他没有专门调查过,知道的也不是那么多。 因此此时听了那白华所言,他才方知晓昔日隐隐约约听过的扶摇道君原来是极其少见的变异冰灵根。 但是转念一想,辅元却又觉得她身为冰灵根却也不那么突兀。原本,《剑仙破魔传》中的女主角于潇潇便是遇上奇遇,灵根变异,成了与主角楚真相辅相成的冰灵根。那于潇潇和那青曲门失踪的扶摇道君,有着血缘关系。虽然血缘继承不了资质,但是天资高的修士之间的孩子有可能出现极高的天资,也是不争的事实。 “扶摇道君?”辅元问道。 “嗯,是哦,我说的就是那位,”白华毫不停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那么,突然提到那位冰灵根的扶摇道君,你是何意?”辅元问道,心底倒是真有了些疑惑。这白华……究竟了解到了何种程度? “哈哈,这么明显事情辅元你还要问我,这样装糊涂可没有意思啦,”白华摊开手,爽快地笑了起来,“虽然婆娑鬼木只要以阴气重的东西喂养,就可以慢慢地长大起来,但是要让它长得快一点,自然是用阴性越强的东西,” “效果越好了哦。”白华露出了一个思索的表情,“‘人’毕竟天然就有聚集灵气的作用呢,因此,修士肯定好于凡人,身具水灵根的修士比其他灵根的修士效果好,单水灵根的修士比多灵根的修士要更适合喂养婆娑鬼木,而单水灵根的修士变异成冰灵根的修士之后,就是最棒最赞的材料。” “别这样盯着我看,辅元,这个推论可不是我日日夜夜看各种旧日留下的残简得出的答案。” “白哲。”辅元喃喃念出这个名字。他与这个人并没有太多地交集,辅元才踏入修真一途的时候,白哲便已经是元婴修士了。辅元成了元婴修士的时候,他依旧是元婴修士。而现在,他已经死去,以青曲门七十九代门主的身份。 “是啊,师兄他虽然是门主,但是对宗门的事情却不那么上心。他整日泡在藏书阁中,寻找可以寻到下落不明的修士的秘术。” “何不请极雪阁卜算一番?”辅元问。 “无可卜。”白华轻轻地说道,“师兄早在我拜入师门前,便付出了大量的寿元,以请求极雪阁的那位修士为他的妹妹卜一卦。” 白华的声音像陷入了回忆一般,有了些许的空灵。“不过,‘无可卜’,便也算是一个结果。” 白华将话说道这种地步,辅元终是明白了他弯弯绕绕了半天,究竟在说些什么。若白华所说之话句句属真,那么那青曲门门主白哲,在自己的妹妹失去踪迹之后,先是以大量寿元为代价,求那极雪阁的那一位为他的妹妹卜算了一卦,得出了‘无可卜’的结果。 而能够让那一位说出‘无可卜’这个结果,则说明他的妹妹失踪这件事,必然相当棘手。 在这种情况下,那白哲以自己妹妹独特的冰灵根为线索,翻遍上古残简,且他作为元婴大后期修士,也必然发现整个清苍界都没有修士得以突破的事实。因此,以这两个模模糊糊的事实,他推测出了自己妹妹的失踪,有可能与婆娑鬼木有关。 而那白哲的妹妹,扶摇道君曾经独创过消灭冰炎的咒术,以这咒术的流传范围来看,显然她当初可能只将此方法交给过几个亲近的人,比如自己的哥哥。而那白华会这个咒术,恐怕就是从自己的师兄那里学会的。 刚刚,辅元选择了用冰炎来攻击白华,其手法恰恰是那种咒术的反用之法,而那白华更是得到消息,婆娑鬼木在自己的手上。 “所以,我说辅元你是杀害了师兄的凶手,可是事实。那位扶摇道君是因婆娑鬼木而死,而我师兄会在此时寿元耗尽而死,一方面是因为婆娑鬼木存世,他无法突破,从而获得更多的寿命,另一方面便是为了寻找妹妹,当初求人卜算付出了太多的寿元。” 辅元心中明白,自己能够以自身为尺度推算出白华的大致年岁,因此那白华也可以同等地推算出自己的年岁。而扶摇道君失踪的时候,是很久很久的以前,因此那白华心中估计是推测扶摇道君是为碧琉所害。 此时他只不过是吧扶摇道君的死算在了碧琉的弟子,现在持有着婆娑鬼木的辅元的头上。 “辅元你为什么是冰灵根呢?”白华又问道,“你就没有调查过么?” “……”辅元在此刻,在白华那张洋溢着温柔笑意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纯粹的情绪,纯粹的疑惑,纯粹的好奇。 就好像他会知道这些关于扶摇道君的事情,这些与他本人联系其实并不那么紧密的事情,都是因为他出于好奇而调查得知的一般。 白华似乎也并不期待辅元回答自己的问题,“当年那仙瑞之兆既然是那婆娑鬼木现世,而非因修士飞升的原因,辅元你又身为冰灵根。” 他话只说了一半,另外一半的话,白华纵使不说,二人心中也心知肚明。 当年那碧羽宗上空惊现‘祥瑞’之兆,接着碧羽宗对外宣称碧琉尊者,不,碧琉老祖成功飞升。 可是,现在既然那祥瑞之兆实际是婆娑鬼木现世,而那碧琉老祖没有飞升再也没出现过,那么他恐怕不是在闭死关就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且他的弟子之一,辅元尊者还是喂养婆娑鬼木最好的材料——冰灵根修士。 “不过,辅元,你真的从踏入修真之途开始,就是冰灵根?”白华话题一转,再度问道。 辅元尊者没有否认他的话,而是打断了他,“说这么多,白华,你之前所为是为何?所求又为何?” “师兄死了,作为师弟,理应好好送送他。”白华微微眯起了眼睛,而他的眼中,是即使眯起了眼睛也无法掩饰的悲伤。 *** “柳苏,”一直静默着的明夏突然开口说话,这让一直沉默地呆在一边的柳苏儿猛然抖了一下身体。 “主上?”她有些激动地问道。 “如果有甜的树汁和咸的树汁同时摆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哪一种?” 柳苏儿愣了一下,“树汁它不是咸的也不是甜的……” 这几乎像是一个冷笑话了。不过柳苏儿明白,明夏不是那种会在此时说笑的人。更何况,他也不可能与一只小虫子说笑。 她想了下,“不考虑味道的话,当然是柳树的汁液最好。” 看上去明夏对于柳苏儿这个变通的回答没有任何异议,“按照你的‘设定’,的确就是非常地喜爱柳树树汁的虫妖。” 柳苏儿默不作声。 “那本……书,不是已经被主上你毁掉了么。”她有些迟迟疑疑地,终于是说出了口。 明夏看了柳苏儿一眼,而这一眼给了柳苏儿接着说下去的勇气,“那时候主上你选择了逆天改命,柳儿之想要全心全意地协助您而已。却不想晕乎乎地,竟然神魂离体,晕乎乎地跟着主上一起到了……到了那另外一界。”柳苏儿停顿了一下,最终找到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描述方式。 那个异界人人衣着奇怪,且一半多人的头发被生生剪断到接近根部的长度。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却有着各种各样奇妙的法宝。 “那‘存稿’被主上您彻底删除,那本书在那一界的全部痕迹也被您彻底清除掉了。因此,按道理我们清苍界与那个世界的因果关系已经被彻底斩断,我们……也已经不再是书中世界了!” 柳苏儿像得到了某种勇气似地,接着说道,“因此,‘设定’这种东西,也是不存在的了。” “但是作为虫妖的你,却依旧很喜爱柳树的树汁,不是么?”明夏像是又有所悟的一般,“一切都没有变化,也不该有变化。” 他像是得出了能够继续论证自己结论的证据一般,豁然开朗地笑了。 “主上?”柳苏儿问道,直觉告诉她,似乎有什么不太对的事情即将发生。 “那具身体只能用出筑基修为的力量?”明夏再度问道,他指的是柳苏儿此时复生的,那被他从异界拖回来的始作俑者的身体。毕竟柳苏儿原本的身体,即使在她穿越之前,也应该不能用了。 这个问题,明夏在派这柳苏儿伪装成‘于潇潇’前,他曾经问过一次,但是此时他却选择了再问一次。 柳苏儿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是的……这具身体经受了主上的处理与辅元尊者的搜魂后,根基已经被彻底破坏了。已经不能修炼下去了。” “没有变化?”明夏问。 柳苏儿想了想,终了还是答道,“似乎那破损的丹田,在缓慢地修复。” “但是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了。”柳苏儿又补充上了一句,隐隐在为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明夏的问题而辩驳。 “使用它。”似乎柳苏儿回答什么,明夏都不是十分在意的样子。话音落下,一面青色地显得十分通透的镜子随之出现在了明夏的手上。 柳苏儿对于这面镜子可不陌生,在附身于这具身体前,她那虫子的原身,可不就是被于潇潇以此物碾压成了片儿? 明夏取出的,便是他在那邪天境中,自那挂着存着邪天老祖魂魄的挂画的冰室中取得的法宝。 “碧琉云镜。”柳苏儿不由自主地唤出了此物的名称。她的身体瑟瑟抖了起来,不知是因为此物的威慑作用,还是因为明夏的那句话。 明夏也不逼迫她,静静地在一边等待着。 半晌,柳苏儿终于下定决心,伸手从明夏手中接过碧琉云镜,并几乎在同时,便将灵气注入到了此法宝之中。 似乎哪怕再停顿一两秒钟,她就会失去这样的果断一般。 明夏对于柳苏儿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果然和既定好的‘设定’一样。”他喃喃自语,愈发对自己的判断更加肯定起来,“对我忠诚的属下,会为了我的命令主动献出生命。这样的设定,即使毁掉了那本书,也没有改变。” 明夏不再看在地上不断抽搐的柳苏儿,他的眼前似乎燃烧起了火焰,像是与那时的火焰一样,明亮地橘黄色,热的,连绵不断地,以及随着那明亮的光一同存在的无处可以避免的焦臭味。 那时候,明夏躲在了墙角的桌边。姐姐的燃烧的身体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短暂地挡住了不断靠近的火舌。她的眼睛突了出来,嘴巴大张着,一截舌头从口中直直地吊着垂了出来,而这样一张交杂着痛楚与惊愕的脸,就直直地对着躲在她之下的明夏的面前。 明夏面对这这样一张脸,依靠着这张脸的主人,乞求能够再多苟活一小会儿。 虽然在这种情形下,多活一会儿并没有任何意义。 在火苗顺着姐姐身体的边缘,从另一边绵延进自己躲藏的小角落里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拨开了那即将吞噬自己的火焰。 那只手很白,很细腻,像是被清泉刚刚冲洗过的玉石般的感觉。这只手手指纤细,骨节并不突出,长短适宜,是一只只是凭借视觉的效果,便会感觉到它冰凉的温度的手。 然后那只手握住了明夏的,带着他离开了火海,带着他踏上了修真之路。 虽然也是这只手取走了他的一缕元魂。 按照‘设定’,辅元尊者应该一直这样才对。明夏晕乎乎地想到,周围的火苗忽而一下子由虚妄转化成了真实,明夏感觉到了热度,虽然这种热度对于纯火灵根的修士来说应该毫无威胁,但是他却开始感觉到了那种被烧灼的痛楚。 焦臭味也开始从鼻尖蔓延。 “对我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用此等规模的幻阵。”明夏忽而一笑,而随着他话音落下,火海,手,尸体,焦臭味全都转瞬即逝。 原来这只不过是幻阵起作用的效果。 “果然。”那施出幻阵的修士见明夏破了自己的幻阵,也不十分吃惊。他的视线扫向了此时趴伏在明夏脚边的‘于潇潇’,眼神晦涩不明。 “那法阵,你做了手脚。”玠山门的禾离道君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那原本一同攻上惊羽峰的修士中,以他于阵法之上了解最多,而明夏只刻意稍微破坏了辅元尊者为了掩饰传送阵而布下的隐匿阵法,就是以诱导此人看出传送阵所在。 面对这如计划般主动走到自己面前的禾离道君,明夏的心中充满了期待,那是已经预计到了计划完成后,对美好结果的期待。 第9章 -24 原本,即使回到了过去的躯体之中,即使魂魄的修为再高,要在仅有金丹修为的过去躯壳中体现出来,也是很难的。先前,明夏能够在元婴修士的面前隐藏自己的行踪,甚至是越级击上墨今,都是因为他将未来自己突破元婴期后更换的本命法宝‘炎影’剑带了回来,并利用此剑的力量来强行让自己完成金丹修士无法完成的事情。 但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明夏,的的确确有与元婴修士一较高低的资格。 在秘境中受了重伤的时候,辅元尊者以火种,夺走的那缕元魂辅以可以修补灵魂的羞容草,为明夏修补了当时看上去几乎要彻底崩溃的躯壳。 虽然辅元这样的行为完全违背了明夏对他的认知,但是那额外获得的三枚珍惜至极的火种,的确给了明夏直接加强这具身体的机会。 而且,三枚火种中更是有一枚炎天上火。明夏不难猜出辅元手中的这颗火种的来源,虽然他根本没有办法感激那这枚火种真正的原拥有者,但是这无法改变‘炎影’这把剑也同样出自那个人之手。原本便是同源之物,协同于一处,其力量便会超出想象。 而此时,这样的力量,在这无人可以突破元婴修为的清苍界之中,已经足够。 “呐,虽然此时什么也没发生,但是……”明夏将炎影收回。 他刚刚只挥出了一剑,而他也只需要挥出一剑。 禾离道君已经不存在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了。 “……”明夏叹了口气。 那个时候,辅元尊者会与主角楚真一同掉到无法使用法宝的秘境之中,其中便有这禾离道君的手笔。明夏经历过那些事情,后来也得到了从头到最新处的《剑仙破魔传》的原文。禾离道君从头到尾的目的,都与坑害辅元尊者无关。最后会造成那样的结局,按照书中描写,都只是偶然而已。 但是即使这样,他也必须被消除。 “你还要在地上瘫上多久?”处理完禾离,明夏将他的身体以火焰吞噬,烧尽其身体之上的因果,这样即使是将这禾离道君最后化成的这捧灰拿去那极雪阁,也无法卜算出什么。 那柳苏发出小声的呜呜声,轻轻喘息着,她的确没有死亡。昔日她见过除了那潇湘仙子于潇潇之外的人试图夺取这碧琉云镜,却反而被此镜吸干了魂魄而死的惨状。 她穿越之前曾被这镜子碾压成了片儿状的尸体,又知晓擅自使用此镜子的后果,因此刚刚才吓得要死。却不想此时除了全身灵气尽数被此镜吸收之外,性命却无虞。 此时明夏开口了,她自然挣扎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那面漂亮的镜子就被她捧在怀中,只是先前还一片灰蒙蒙的镜面,此时开始发出浅浅的翠色光芒。 “果然。” 那镜面之上的图案愈发清晰起来,满满地光影神形俱现,是棵看不出来具体是何品种的小树苗。 “主上……” “昔日此镜有那样的威能,是因为楚真斩断婆娑鬼木,那一向同他一起的于潇潇捡走了断裂的婆娑鬼木,”并以之填入了此镜之中。” 明夏轻轻地说着,却不像是在向柳苏儿解释,而是在思索着,缓慢推理似地。“而这面镜子,原来是为了操纵婆娑鬼木而制造的。” 柳苏儿瞪大了眼睛,明夏此时所说的一切,她全都并不清楚。但是,此时她的心底却只有满满地感激。 原来主上并不是要她去死!她还蛮开心的,因此也开心地说了出来。 “嗯,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明夏笑了,只是那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 而明夏这难得的笑容,却让柳苏儿不自觉地说出了心底的疑问,“因为,主上之前原本的计划,不是去针对那一位么?那位辅元……大人?让我扮成于潇潇,前去那白华的身边,将能够助他打击辅元尊者的全部秘密全都告诉了他……” “如果,连他,主上都能够这样对待的话,像柳儿这样没有什么用处的小虫子,就更不值得一提吧。” 在柳苏儿看来,这实在是难以理解,“昔日,大人明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他再度救出来……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即使,最终所得到的却是那样的结果。” 柳苏儿并不太想回想起那时最终借助着主角楚真的势,利用其对于潇潇的在意,才杀了那妖尊墨今。 但是,那个时候,所救出的辅元尊者的样子,真的是太糟糕了。 “可是,为什么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换来了重新来一次的机会,却是要……却是要……” “你觉得呢?”明夏接着柳苏儿的话,说了出来。 柳苏儿循着声音抬起头,只觉得明夏此时在看着什么,又好像似乎是彻底放空了。 “柳苏,你的问题太多了。”最终,明夏这样回答她。 *** 辅元尊者望着眼前的白华,心中明白,那婆娑鬼木之事已经被白华彻底说了出去,也就是说,除非在其他人确认这婆娑鬼木在自己的身上之前除掉那婆娑鬼木外,先除去这婆娑鬼木,否则这清苍界将没有辅元尊者的立足之地。 这以白华与辅元之间昔日的龃龉来看,如果白华手上有了能致辅元于死地的手段,他一定会用出来,这以的推测可以说是相当简单的。 辅元尊者的视线不由地扫过了自己身后,已经晕过去的辅朱。 辅朱隐藏了他极强的咒术水平。 那按照《剑仙破魔传》中记载,无意将婆娑鬼木的秘密泄露给妖修墨今之人,便是他的内门弟子之一的明阵。 明阵身上有着阻绝他人施展搜魂术的‘封神锁念咒’。 辅朱完全没有提及过明阵有问题。 无论如何,辅元尊者无法回避这些信息所带来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即使是按照那《剑仙破魔传》中的内容来推断,辅朱也是真正将婆娑鬼木的秘密泄露出去的那一个。 而现在……眼前的白华的种种行为,也表示了他所得到的婆娑鬼木的秘密,的确就是来自于自己的小师弟。 “辅元在想,现在怎么一同唤出暗处的同伴,将我杀掉么?”白华笑了,“的确呢,只要不能从你的身上真正的找到‘婆娑鬼木’,你硬是说我是栽赃陷害也能说的过去。” “怀疑是一颗种子,只要被种下心间,就一定会盛开出漂亮艳丽的花朵。”白华摇了摇头,“辅元,以你的脑子,现在恐怕已经明白,看似站在你身后,作为你立于清苍界的碧羽宗,到底是如何的立场了吧。” 这句话是白华侧面再度向辅元尊者强调,他的关于婆娑鬼木的全部情报,都来自于碧羽宗中人。 “这是我们碧羽宗中的事情。”辅元这样答道。 “还有你的朋友,赤霞那个一看和你就是利益相关才会关系不错的女人不谈,青竹,”白华拍了下脑袋,“我刚刚就说过的吧?他那样的人,只要有可能挡到了他修炼的步伐,他是一定会铲除的。” 辅元突然打断了白华的喋喋不休,“我可不觉得,你是个会为了师兄做到如此境界的人。而且虽然这样做会直接污浊我宗的名声威望,但是本质却也对你青曲门没有那么大的利益。” “利益很重要么?辅元?没猜出来么?我的情报来源于碧羽宗哦?是你一直维护的碧羽宗哦?看来在乎碧羽宗的声望的人只有你一个呢。” “但是这件事情,对你没有那么大的利益。的确很多人认为,你我之间的矛盾可以让你不顾一切地针对我,但是——” 辅元和白华的关系,稍微有一些不同。而这些许的不同,是早已深陷在尘埃之中的微不足道的东西。 “辅元为什么不能正常点的思考呢?死掉的人,是我的师兄啊,师弟为了师兄的死亡,将导致他死亡的元凶打入深渊不是很符合逻辑么?” “刚刚一直表演那种对师兄死亡的怀念,很恶心啊白华,你,从来就没有把任何东西看在过严重吧?刚刚那一切,假地让人恶心。” 辅元不动声色地说道,“说到底,你之前从没有真正地以阻止他的死亡为目的做过任何事情,又怎么会在他真正死亡后悲伤成那个样子?” 先前辅元曾经猜测那青曲门主的死亡,是白华动手的原因,便是因为这两人的关系其实并不亲密。现在假若那白华刚刚说的是真的,那么为了延年益寿,作为青曲门实际掌权者也应该四处收集珍惜灵丹妙药才对。 而假如事先有那样的情报,辅元也不会即刻得出是白华暗中杀了自己的师兄的结论。 因此,无论白华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无论那白哲是真的寿元耗尽而死还是被那白华所杀,他此时的悲伤都是绝对的假象。 “因为有趣。”白华脸上的笑容再度消失了,“不过,辅元也太过分了,师兄死亡,我还是有悲伤的。但是,这一切还是比不上未知更有趣呢。” “师兄的妹妹到底怎么了呢?这样的未解之谜,非常地有趣。如果将辅元你彻底逼入绝境,你会如何反应,非常地有趣呢。” “而且,重要的师弟快要玩完了,你说,你的那位好师兄,会不会解除闭死关的状态中解除呢?” “既闭死关,便是彻底与世隔绝。”辅元自然不会告诉白华,先前他就在不久前,见到了号称闭死关,与自己永不相见的辅正。 “不哦,只要辅元你陷入绝对无法解除的危机,辅正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辅元在这一刻,想到了那《剑仙破魔传》中,即使自己被楚真杀死后,也从未再出现过的辅正。 以及,在邪风境外竟然出现的辅正。 此时,因为这白华的暗示,却辅元突然想到了一种辅正出现的可能——他在担心自己。 他很有可能知道那邪风境中的秘密,而且他很可能确信其中有能够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那邪天老祖,寻找冰灵根修士夺舍的邪天老祖。 那个时候,辅正会出现在邪风境外,是因为知道辅元如果误入那冰室之中,便会被邪天老祖夺舍的事情。 “毕竟,你们是恋人吧?不是的话,也没差上多少吧?”白华笑出了声,“不过辅元,这些年看到他彻底闭死关和你彻底分开这件事,真是相当让人开心。” 第52章 一些现在 一些果子被放到了男孩的面前。 那些果子颜色鲜艳,形状大小都很适中,让人不禁产生一种吃起来太过可惜,不如好好摆放起来的感觉。 有红色的果子,带着阳光照射下而形成的仅仅靠视觉也看起来很甜蜜的色泽。 也有青色的果子,看起来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般的清透,看起来便汁水丰富,楚真甚至觉得舌头后跟沁出了几丝唾液,光是看着便可以想到它酸酸甜甜的味道。 即使这些果子,楚真一个也认不出来,自然也从来没有吃过,但是很奇怪的,他竟然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知晓这些果子的味道。 为什么呢? 然后,楚真的思绪被杂音所打断。这杂音来自于他自己,是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是从楚真从的体内,准确的说,就从他空荡荡的肚子内发出的杂声。 “你还未辟谷。”将他从惊羽峰上掠至此处的男人伸手将那各色的果子往他的面前推了推,“吃吧。” 楚真觉得自己又渴又饿,但是他坚定地拒绝了这些食物,“不,我要回到明舒师兄那里。” 这样说着,一种被从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的身边带走,被未知的人带到未知的地方的恐惧突然涌上了楚真的心口,随着刚刚的话语,这些情绪像是突然寻到了破口一般,倾泻而出。即使他刻意地逼迫自己忍耐,眼中还是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湿润了。 但是,哭是没有用的。楚真在心底告诉自己。眼前这人,他衣服的样式与带自己来到碧羽宗的师父,以及一直照料自己的明舒师兄的衣服多有相似之处,因此,他有很大可能也是碧羽宗之人。 此时,眼前之人还考虑到了自己未曾辟谷,因此准备了能够让凡人食用的果实,他并不想要自己的命。 自己是安全的。 楚真心中大致确认了这样的前提。 那带楚真到此处的修士没有立刻说话,他的视线从楚真闪着些许水的眼睛向下移去,看到了男孩细弱的脖颈。 楚真此时只是个小小的凡人孩童,即使他其实本来是《剑仙破魔传》的主角,会成为斩尽‘魔’的救世剑仙,他现在毕竟只是一个小小的男孩子。 作为孩童,他的身体较之大人要小得很多,也要脆弱的多。不过,即使是对成人来说,脖子这种纤细的,支撑头部,连接躯壳的部位也显得比身体的其他部位更加脆弱易折些。 而辅正此时所注意的,便是楚真这看上去只要稍稍用些力气,或者说,根本不需要使用力气,只要施展一个小小的法术,就可以轻易折断的脖颈。 那孩子幼嫩地青涩地轻轻上下起伏的肌肤细腻曲线优美的脖子看上去十分漂亮。 有种像是某种颜色素雅的小花的一种浅淡的美丽之感。 花朵是十分美丽的东西。但是除了部分有食用价值或是药用价值的话来说,剩下的那些唯一的用途便是观赏了。 对于那些只有观赏价值的花朵,无论是凡人还是修士走过会因为一时的心念一动而将它采摘下来,即使采摘下来的花并没有什么用,而且实际上这种出自对花朵的美丽的喜爱的行为,反而彻底毁掉了这颗植物。 摘花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十分随意的,并没有什么十分强烈目的性的毁坏掉可爱的事物的行为。 而此时在辅正的心中,折断眼前的男孩的脖子,与折断路边的一朵浅色小花,在他的心境中是全然一样的。 是十分微不足道的,稍不注意就会顺手完成的行为。 是一个顺手,将心底觉得漂亮的,可爱的,应该被珍惜的物件毁坏的行为。 或者说,即使眼前的人不是这个小小的凡人男孩,而是另外一个人,一个成年人,一个修士,杀掉他这件事情对辅正来说,也与踩断路边一株小草,折断一朵盛开的鲜花一样。 但是辅正却偏偏知道知道这是不对的,是完全错误的事情。修士可以因为机缘,因为法宝,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去残杀其他修士或是凡人,但是没有理由的杀戮是毫无意义的罪恶之行。 生命是应该得到尊重与珍惜的最美丽也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辅正此时却只能知道这些道理,却无法认知到这个事实,因为他失去了判断杀掉人类与折断花朵这两个行为的区别的能力。 楚真抬头着头故作充满气势地盯着眼前的修士,而辅正的视线却完全被那因为扬起脑袋而显得更加纤细的脖颈所吸引。血色从虚无之处慢慢侵蚀向他,分不清是黑暗还是纯白的混沌之声一如既往地在他的脑海中回响着。 那是碧琉的声音,辅元所没有听到,却被辅正所完全印入脑海的话语。那碧琉最后的言语,带着他全部的修为与意志,永远地破坏了辅正对整个世界的部分认知,让他即使知道有些事情是错误的,是不能做的,却根本没法准确的认知到,稍不留神,便会像是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顺手完成。 比如此时折断眼前这个男孩的脖子。 比如将其他更加珍惜的事物毁掉。 因此,辅正根本就没打算再与除了自己,以及自己的这座定羽峰之外的任何人与事产生联系的打算。 但是,辅元去了邪风境,因为知道邪天的存在的原因,辅正打破了自己信念,又在路过惊羽峰的时候,在自己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像是从路边摘下一朵小花儿一样,顺手将楚真带回了自己的定羽峰。 “……之后会送你回去。”辅正的手轻轻地颤抖着,抑制着,然后他向被他顺手带回来的楚真做出承诺后,便转过身直接凌空飞向了定羽峰的另一头。 辅正去那邪风境之前,便已经知道白华尊者似乎打算针对辅元。而他自然也听到了先前那白华以传音之术传到碧羽宗全部修士耳中的话语,因此他清楚此时惊羽峰未必平静,辅元也有些麻烦要处理。 因此他判断此时还不如让这个被他顺手带回来的明显为辅元所看重的五灵根小男孩待到混乱被平息后再将它放出去。 辅正只以为自己只是因为混乱的认知,因此一不小心带回了楚真,而楚真则是对一切都完全不知道,在未知与惊慌恐惧中被辅正顺手带上了定羽峰。 他们都并不知道,如果没有辅正从邪风谷回到碧羽宗自己的定羽峰时,顺手将楚真带走的行为,楚真此时便已经死于明夏吸取惊羽峰周围修士生命灵气的行为之中了。 阴差阳错,又或者是必然的偶然,楚真错过一次死亡。 *** “恋人?”待白华话音刚落,辅元不禁轻轻笑出了声,听起来自然不像是因为高兴或是快乐这样正面的情绪所产生的笑容,但是也不是讥讽或是冷笑那种一看便阴沉负面的情绪所产生的笑容。 硬要说的话,有一些不知道该如何对待的不知所措。 “不是么?”白华夸张地做出了吃惊的样子,“呵呵,又是一个好消息。” 原本,此时白华所谈及的事情,是以前辅元曾经有些在意的事情。但是此时再被谈起,除了因为发现事实与自己的认知稍有出入之外,辅元却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了。现在对辅元来说,真正在意的,只有最后的,能够信任的,被自己亲手教养长大的两个徒弟了。 “白华,你似乎忘掉了一件小事。”不再与白华周旋,辅元打断了白华的话,“此处虽是一处秘境,却依旧算是碧羽宗的宗门之类。而碧羽宗,天然会庇护碧羽宗的修士。” 第53章 辅朱的生母 碧羽宗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阵法。这里的有着各种各样的阵法,不是指在碧羽宗的藏经阁中藏着记载着各种各样阵法的玉简,而是指在碧羽宗地理范围内,藏着各种各样的阵法。 这些阵法有的用于隔绝外界,有些用于隐匿宗门,有些用于关键时候启动守备外敌,有些用于聚集灵气,还有些用来限制非碧羽宗修士的神识灵气,有些用来阻绝向外传信的法术…… 碧羽宗在清苍界的传承虽说比不上一些更加久远的宗门,但是至少不是七大宗门中传承年月最短的那一个。像这样传承了许久的修真仙门,自然会藏匿着这样那样,一代一代精英修士藏下的小秘密。 而自掌门传递下来的碧羽宗中特殊阵法的秘密,或许便不能被称作小秘密,而应该被叫做‘杀手锏’才对。而这样在宗主与宗主之间传承,用以在危急时刻的特殊护宗大阵,启动的方式自然也不可能简简单单。 而这样的阵法,辅元原本是没机会知晓的。而且就算他知晓了这样的阵法的存在,理论上讲,这种类型的阵法也多半会被设定为宗主限定使用的那种。 可是辅元却知晓碧羽宗的特殊阵法,因为《剑仙破魔传》中的记载。 在《剑仙破魔传》中,书中的辅元尊者自然不知晓未来的发展。因此,宗主辅朱的内门弟子明阵出宗之事,根本不会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所以书中的辅元尊者根本没有专程下山在明阵被妖修杀死前击杀他。 因为没有辅元尊者的阻碍,书中的明阵在下山之后遇到了不知道是故意拦截还是偶然遇到的妖尊墨今,被墨今所杀,同时被墨今攫取了记忆,获得了他探查到的‘辅元尊者拥有婆娑鬼木’这一秘密。 这个秘密也因此暴露给了部分妖修。 这婆娑鬼木虽是邪物,但是清苍界的第一株婆娑鬼木,却是某大妖的伴生植物。因此比起人修尊者们见婆娑鬼木则必毁之的决心,《剑仙破魔传》中的妖修们明显是以夺取婆娑鬼木为目的行动的。 在那辅元尊者自夺舍女修脑海中看到的《剑仙破魔传》之中,为了夺取婆娑鬼木,妖修们在碧羽宗主办炼器大典期间,趁着碧羽宗戒严不及往日的时刻,杀上了碧羽宗,不仅杀死碧羽宗半数弟子,还伤及了无数前来参加炼器大典的其他人修宗门或是散修修真者。也正是因为这一事件,书中的人修与妖修才会打破数百年的和平,再度开战。 而碧羽宗自初代掌门沿袭下来的护派大阵,便是在彼时由辅朱激发启动的。虽然无论是在辅元所认知的‘现实’与他从被夺舍女修的脑海中看到的书中世界之中,辅朱的掌门之位都不是正常传承而得的,但是根据看到的书中发展,辅朱显然早已从碧琉的手上得知了启动护派大阵的方法。 辅元原本也曾觉得这点有些让人生疑,但是一方面他在被夺舍的女修脑海中看到的书中未来里,自己的师弟辅朱曾经拼了命地要为自己报仇,而另一方面,也是碧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过的一点,那就是辅朱与之血脉相连。 即使是在对从被夺舍女修脑海里看到的书中内容怀疑的现在,即使刚刚种种事实全都已经指向了辅朱对自己的恶意,这只是让辅元觉得沉重,压抑的事实而已。 他并未觉得有被伤害的感觉,也并未感觉到任何实质的痛苦。 辅元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这一切可能的推论,可能的不那么让人期待的事实,都并不阻碍辅元以晕倒的辅朱为媒介,将带有碧羽宗印记的灵气注入他手上灰黑色的那开启阵法的宗主扳指。 辅元的行动,自然逃不开白华的眼睛。即使他并不清楚灵力注入宗主扳指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宗主手上的扳指所可能蕴藏的力量,以及辅元并不是直接以灵力启动扳指,而是专门以辅朱为媒介来启动扳指,都说明了这枚扳指的特殊性。 毫不犹豫地,白华轻咬指间,逼出一滴精血,那点殷红点于指尖之上,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红白分明。可是紧接着,那红色便消弭不见,黑色的暗影自其指间逐渐凝结,依稀可以看出箭矢的形状,接着这暗影却又渐渐变淡,变得无色无形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十分繁复,可是在那白华手中,却处理地极其迅速快捷。如同辅元尊者的行动瞒不了同为尊者的白华一样,白华的动作辅元绝不可能忽略。 但是,两人施法的速度都已经处于这个小世界此时的顶点,他们彼此在完成自己的法术的同时,也都已经无法完成对另一份法术的干扰了。 对白华来说,只有两种可能的未来,一,是先辅元完成利用辅朱为媒介,利用灵力触发那枚显然是宗主限定的扳指上的法术前将身为媒介的辅朱击杀,二,是自己的速度慢于辅元,因此让辅元优先完成自己的法术,接着拥有空隙来挡住击杀辅朱的这枚咒箭。 无论是任何可能的未来,对白华来说,都丝毫不会动摇到他的选择。 可是,对辅元来说,在这分秒之间,他的选择,却极大可能得影响着自己的未来。 如果放弃手中的法术,为辅朱挡下这枚咒箭的话,那么在自己灵力不济,底牌又暴露的当下,即使还有墨今藏于暗处,但是一来他是个敌友不明的存在,二来他此时也没有什么战斗力,要干掉白华,便十分艰难了。或者说地更直接点,没有一定程度的胜算,在这种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自身死亡的可能是可以预见的。 可是,如果不放弃的话,辅朱中了那枚咒箭,必死。 在这争分夺秒之间,辅元没有能做出决定。他很看重自己的生命,原本,辅元也很看重自己师弟的生命,但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辅元还未能很好地理清自己的思路。 因此,辅元虽然知晓此时自己的选择的关键性,但是他并未作出选择。在这样的状况下,没有作出选择,便是一直维持了原本的行为。也就是说,辅元无视了那枚咒箭,选择了继续以辅朱为媒介,启动碧羽宗护宗大阵。 因此,那枚咒箭直刺向辅朱,刺中,穿透。 第54章 伍拾肆·血脉相连 辅元所本已预见到的辅朱的死亡,并未出现。 在那咒箭穿透辅朱的身体的同时,它显出了化为无形的黑色的虚影,紧接着像是破碎了般地消融殆尽。 没有流血,没有伤口,甚至就连辅朱全身的灵力流动都没有哪怕一丝丝的波动。而在此时,原本就已经让整个秘境闪亮地仿若光之银河的万千星光陡然变得更加璀璨,仿若星空降临,落入这深深的地底之下。 护宗大阵的完成,辅元并不意外。但是辅朱却并未死亡,虽然这是让他更愿意接受的结局,却的确让辅元产生了意外的感觉。 白华不可能会愿意放水的。 但是,更吃惊的人,是白华。 “没有效果……么。”辅元甚至觉得他的眼神在那一刻,陡然变得有些空洞起来。 “啊。”白华笑了,他此时的笑容太过纯粹,让人根本产生不出一丝误解——那时完全的彻底的纯粹的讥讽,不知道是对着辅元尊者,还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不存在于此处的某个其他人,还是对着这个世界。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直像是发狂了一般。 “为什么?”辅元问道,他的眉毛不可抑制地皱了起来,如果仅仅是让自己完成了护宗大阵的启动,以白华的性格,不可能如此失常。 “我问你,你那师弟,是你那师父的孩子,这个说法,是事实吧?”白华问了出来。 “他从未否认过。”辅元尊者如此回答。碧琉曾经郑重地说过,辅朱时自己的血脉。虽然他并没有具体说过辅朱是自己的直系血脉还是修真前的亲人的后代,但是二者有血脉相连是毫无疑问的。 辅元是为了自己的生存,杀掉了碧琉。这件事情,辅元从未后悔过一丝一毫。 而且,无论是从整个世界的普世道德价值,还是从更加自私,更加无理的人的道德观感来看,辅元也从来问心无愧。 但是对辅朱来说,却不是这样的。他所看到的唯有一个事实——辅元杀死了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也是二人之间,从根本上就再也无法友好相处的原因。 “哦?看来作为师尊的他,也并没有将一切全都告诉你们啊……也是,我的推测如果没有错误的话,是你,辅元,杀了他吧?” 白华摊摊手,“那你们之间关系恶劣简直是理所应当。” 辅元却想起了在自己结婴成功后的那场变故发生前的一切。直到一切发生之前,碧琉……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好师父。至少,他伪装得很好。 “你是何意?”辅元反问白华。 “反问?不,我没有反问,我在陈述事实。我刚刚所用的秘咒,对青曲门,及青曲门亲传弟子一系的三代之内,都是无效的。” 白华说道,并以手指向了此时躺在辅元怀中的师弟辅朱。辅朱此时正浅浅地呼吸着,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伤痕,就只是安静地昏睡着。 白华已经将话说道了这个地步,辅元又如何猜测不出? 辅朱,应该是一位青曲门修士的孩子。 而那位青曲门修士……应该就是失踪多年的扶摇仙子。 而辅朱的父亲,恐怕就是碧琉本人。结合先前见到的玉简上藏着的话语,玉简中记载的双修之法,以及墨今曾经提及过的,这双修*在修炼二人阴阳不均衡的时候,会向一人偏移的特性…… 以及,扶摇仙子乃是冰灵根。、 真相已经隐隐浮出水面。 那扶摇仙子的失踪,既有可能是出自她自身的愿望。而她会突然‘失踪’,是因为她爱上了一个与自己的宗门长期敌对的另一个宗门位高权重的宗主。 扶摇仙子恋上了碧琉老祖,然后被碧琉老祖骗入了碧羽宗。 为了金屋藏娇,碧琉老祖利用碧羽宗主峰碧羽峰中的寒潭水涧,构建出了一处密境,接着,他将自己成为宗主前所居住的惊羽峰与碧羽峰下的密境连通了。 在辅元继承惊羽峰前,因为当时辅元的师父,碧羽宗的宗主碧琉在成为宗主前居住在惊羽峰,因此惊羽峰成了碧羽宗无人踏入的境地。 那个时候,碧琉完全可以将扶摇仙子藏入惊羽峰中,然后利用阵法与密境幽会。 但是,在扶摇仙子爱上了碧琉老祖的时候,碧琉老祖唯一在意的恐怕只是她特殊的变异冰灵根。 与她一样的,恐怕还有那邪风境的邪天老祖。 “看来,辅元,你也终于猜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白华见辅元此时沉默不语,接着说道,“辅元,我且问你,修士的天赋,会随着血脉传承么?” 白华点出了最残酷的事实。 “不会。”辅元回答道,同时,他也明白了白华的意思。碧琉老祖会与扶摇仙子生下辅朱,恐怕…… 是为了试试能不能量产冰灵根修士吧。 辅元很清楚自己的师弟辅朱并非冰灵根,恐怕当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碧琉老祖十分地失望。 而他的失望,也终于让扶摇仙子发现了一两丝端倪。 一直深爱的人所一直觊觎的,只有自己的冰灵根,会和自己共同孕育孩子,也是为了尝试能不能创造出更多的冰灵根修士。恐怕在那个时候,扶摇仙子也开始发现,自己的灵力修为因为那双修*的原因,在被碧琉无穷无尽地吸收着。 而这一切,最终让她留下了恩断义绝的玉简。 那个时候,扶摇仙子必然是想着带着自己的孩子辅朱一起离开的。但是现在,既然辅朱还留在碧羽宗,而扶摇仙子的哥哥白哲尊者耗尽一生也没有再找到自己的妹妹,恐怕…… 她早已为碧琉所杀,成了此时寄生在辅元本命元宝之上的婆娑鬼木的花肥。 第55章 伍拾伍·墨今的矛盾 在那白华的百般暗示下,辅元的心中终是猜出了可能的前因后果。 “怎么,你可是要为那扶摇仙子报仇?”辅元问道,但是实际上,白华目前的所作所为其实让辅元根本看不出他的目的。 白华停住了狂笑,“我从未见过那位扶摇师姐,她是生是死,死于谁手,与我何干?辅元,我不是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么?这很有趣。” 那白华一会说要为自己的师兄报仇,一会又说是为了找寻到失踪的扶摇仙子,现在,他又说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乐趣。 辅元心知白华的话估计全是随意编造的谎言,信不得,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先将他灭口,以防他将婆娑鬼木及碧琉老祖的恶行公布于众。 这样想着,辅元悄悄以神识环视四周,试图找到能够借助地势先困住白华的方法。 然而,随着辅元动用神识的同时,他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东西,正顺着自己托住辅朱的手掌,蔓延至自己全身。 “这是?!”辅元低下头,只见鲜红的血纹从辅朱的身上,从自己贴合住辅朱后背的手掌中蔓延至自己的全身。 “面对自己已经彻底昏过去的师弟,辅元你在对抗我的时候,一定会不经意地触碰到他的吧?我一直都在等这个时机。” 先前当白华主动撤掉辅朱身上的血纹咒时,辅元心中其实仍保留着三分戒备。但是刚刚千钧一发的时候,事态实在是太过紧急,且辅元事先也只猜测那白华只是没有如他所言的那样撤掉辅朱身上的咒术,却也没有想到白华的血纹咒还可以通过肢体的接触直接在修士之间传播。 此时中了招,辅元居然也没有十分意外,反而产生了如果对手是白华的话,果然会如此的感觉。 随着那血色纹路从辅元的手掌蔓延至辅元的全身,一滴一滴的血液开始从红色的纹路之中沁了出来。先前辅元已经清楚,血纹咒会将修士全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析出表皮,中了此咒的修士最后将会失去全部的血液,变成人干。 只不过,辅朱对此等邪咒毫无应对方式,并不代表辅元也对此没有办法。 二指并起,辅元轻轻敲击自己左肩,脐下两处,调动丹田之中的寒性灵气,在这一瞬间,将全身的血液全部冻结成冰。 因辅元是单水灵根变异而成的冰灵根,因此才能在此危机时刻,选择以冻住血液的方式应对白华的邪咒。 “果然如此……果然……和记载的一样!” 出乎辅元意料,白华却像是再度确认了什么一样激动。但是无论白华到底为何激动,现在绝不是探究那个原因的时刻。 就在此刻,辅元向前半步,挥袖搅起这密境之中的寒水,“墨今助我!” 辅元刻意挥袖以风系法术搅动起了墨今的藏匿之处,并叫出他的名字,直接将墨今的存在暴露在了白华的视野之中。 而在这一瞬间,白华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水面吸引了过去。而随之而来的,两道寒光从水底直射而上,意图贯彻白华。 辅元本不想借用墨今的力量。但是方才中了白华的血纹咒,辅元虽是以冰冻自身的方式暂时缓解了危机,但是这也近乎消磨掉他最后的灵力。 而此时,前有白华,后有藏匿于水中的,立场不明的墨今,对辅元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挑起他二人的战斗。 因此辅元才出此下策。面对现在十分颓势的自己已经昏迷的辅朱,如果给了墨今与白华交流的机会,那二人极有可能因此联合起来,而倘若墨今与白华联合,辅元就真的一丝胜算都没有了。 而辅元这样直接点明墨今所在,并唤出其名,在白华的眼中,必然会将墨今当做辅元的同伴,因此他根本不会与墨今交谈,而会直接与之开打。 辅元不是没有想过,那墨今会不会真的放开昔日自己试图阴他的龃龉,站在自己这边。 但是辅元赌不起,因此他才会选择这种方式直接将墨今拉入战场。 然而,当水面之下射出两道寒光的同时,辅元却感到自己丹田之上的惊羽阁突然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激烈方式震动了起来,而在惊羽阁之中的婆娑鬼木,也突然再次抽出新芽。转瞬间,辅元全身所有的灵力都在这一瞬间被惊羽阁中的婆娑鬼木吸收殆尽,与之一起消失的,是辅元最后清醒的意识。 *** 墨今站回水面,目送着已经失去呼吸的白华的身体沉入了寒水之中。 他心中虽仍在思忖着究竟是谁在自己之前对这白华尊者下了毒手,但是这一切此时都不那么重要了。 追寻多年的宝物,此时正躺在自己的面前。 墨今原本只是一条稀松平常的黑鱼。他的体内或许有着一两丝上古妖鱼的血统,但是那血统已经稀薄到了近乎没有的地步。 像它这样的黑鱼,从鱼卵中孵出后,没过几个月便会长大,然后便是寻找一条相配的雌鱼,让雌鱼产下新的鱼卵,鱼的一生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有的黑鱼运气不好,会在这个过程中被渔夫捕获,接着成为饭桌上的佳肴。 墨今的命运,原本也是这样的,但是,在他被捕获的那一刻,他奋力挣扎着,咬住了那个钓起了自己的小渔童,在那一刻,墨今沾染到了小渔童的血液。 那么冰,那么冷,又那么美味的血液。 也从那一刻开始,墨今不再是寻常的黑鱼了,他的神智因此而开,从此踏上了修真的道路。 墨今开始是感激着那无名的小渔童的。因为他的善心,自己才拥有了活命的机会,也才有了修炼的可能。 但是,修真的道路并不通顺,每当遇到瓶颈的时候,墨今总是不经意地回忆起那鲜美的血液。他坚信,只要能够再度吮吸到那小渔童的血液,只要能够吃到他的血肉,自己一定能够突破瓶颈,修为更上一个境界。 然而,当墨今终于搞清楚了当年自己咬到的小渔童的名字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人修七大宗门之一的碧羽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墨今有时候想着如果能够认识他的话,一定要感谢他当年放生了自己。 但是更多的时候,墨夜会想到,如果能有机会再次尝到小渔童的血肉,自己……会不会彻底突破呢? 墨今一直都有一些矛盾。而此时,辅元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正静静地躺在墨今的面前,吃,还是不吃,成了一个无比艰难矛盾的问题。 第56章 伍拾陆·白华之死 白华的死亡,从一开始就已经将会是既定的事实。 修真之人,引气入体是一大难关,筑基又是一大难关。然而,当筑基成功之后,能够结成金丹又淘汰了大量的修士,而能破碎金丹结成元婴者,则只剩凤毛麟角。元婴之上,自然还有更高的境界。但是在此时的清苍界,因为吸收一界气运的婆娑鬼木的现世,已经三千年间再无突破元婴境界的修士了。 一个修士最初在踏入修炼之道的时候,若是靠的是以五行法术、幻象咒术、推算卜术、符箓阵法为基,这样的修士常被统称为法修。而若是存粹以炼化自身*的力量入道,这样的修士便常被唤作体修。 除此之外,以炼丹之法入道的常被称作丹修,而专著于剑道的,则被称作剑修。而在这些之外还有全宗以炼器入道的碧羽宗,一些以驯育灵兽为道修炼的散修…… 但是这些五花八门的入道选择,其实都只是十分浮于表面的分类。修真之途并不拘泥于这些形式,只要能有所顿悟,一花一树皆可入道。 真正的第一层分界岭,便是在破碎破碎金丹铸就元婴之时。在修士结成元婴的那一刻,他便拥有了真正去感悟自己的修炼之道的机会。 这一世的明夏虽然还并未结婴,始终停在金丹大后期的境界,但是重生前的他自然早就突破了元婴。明夏本应如一般碧羽宗的修士一般,以炼器入道,在结成元婴的时候,选择一件法宝当做本命元宝,之后随着修为境界的提升不断地继续炼化这件本命元宝,人器合一,借法宝之力完善自身,以自身灵力温养法宝。 甚至,辅元早就已经为明夏挑选好了本命元宝——以上古秘法,汇聚数千种珍惜材料的千芯万结。 但是,上一世明夏最终在结成元婴的时候,选择了破格魔剑炎影,也因此最终成了一名剑修。而借助炎影,明夏所悟出的属于自己的剑道,便是—— 死即如影,随行而至。 这是从无穷无尽的血腥的杀戮中领悟的剑道,自此之后,被炎影的影子笼罩到的修士,除非修为境界高至一定境界,那么则必将在不远的未来迎来永恒的终结。 原书作者在明夏重生的时候,被他一同拉到了这个时空之中,因为她‘创世主’的身份,她自然地扭曲了时空,给自己在这个时空创造出了一具身体。而那具身体先是被辅元搜魂而死,接着被辅元扔给了三弟子明舒,让明舒练习练习缝补修士尸身的水平——这对于炼器的修炼很有助益。 因为原书作者‘创世主’的身份,所有的人都会不自觉地忽略她的存在,包括她的名字,长相,以及其他一些本该值得怀疑的地方。因此,当明夏再度将那具身体偷出的时候,明舒根本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明夏在从辅元的口中得知原本《剑仙破魔传》的女主角潇湘仙子于潇潇已经身亡的事实的时候,便将原书作者的尸体改造成了一具面容与于潇潇完全一样的人形傀儡,并在这具人形傀儡的身上附着上了自己的死之剑道,最后令她前往青曲门白华的身边。 明夏知道,只要让傀儡将一些秘辛告诉白华,那么他必然会开始行动。 但是白华不会知道,当他开始接触假于潇潇的同时,他便已经身中了明夏的死之剑道。除非是化神期修为以上的大能,否则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身中了死之剑道,也根本没有能够抵抗他的办法。 除了白华,在重生之后,明夏也曾在墨今的身上留下过死之剑道,而先前根据炎影的反应,那留在墨今身上的死之剑道已经触发。墨今的修为也只不过是元婴大后期,他现在应该已经成了一条死鱼。 短暂地激活碧琉云镜后,明夏感到自己的炎影剑突然再次嗡嗡地震动起来,而这次,则预示着白华也终于迎来了死亡。 转身收拾好已经处理掉的禾离道君以及傀儡‘于潇潇’,明夏以炎影为指引,前往白华的尸身应该在的方位。因为被辅元夺走的那缕元魂已经被辅元还给自己的原因,明夏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利用那缕元魂来感应辅元的位置了。 但是,若是白华的话,他应该必然会去找辅元的麻烦。以此为推算可能的条件,明夏向白华身亡之处前去。 *** 当明夏赶到白华身亡的位置时,他并没有看见白华的尸体。密境此处周围的陆地都已经龟裂成了一片一片的碎片,密境中的寒水近乎侵蚀了这一切。 白华的尸体或许已经沉入了这寒水之中,但是明夏此时并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关心这件琐事。 辅元此时正躺在一片寒冰凝结而成的冰面上,衣衫过长的下摆有一些部分浸入了寒水之中,寒水向上析了些,让道服原本道服纯白的地方透出了沉重的水印。 他还活着。即时在此境中神识被限制的厉害,明夏依靠修士的肉眼还是确认了这一点。 紧接着,他注意到了站在辅元身前的墨今。 明夏先是诧异。利用炎影附着在墨今身上的死之剑道应该已经被触发,也就是说,此时墨今根本不应该还活着。 但是,接着明夏便想通了原因——那个时候,墨今被邪天老祖夺舍了。明夏注意到墨今此时的双瞳并非鲜红色,且他周身也无一丝高阶修士的压迫感。 没想到,竟然是邪天老祖中了死之剑道。以邪天老祖的修为境界,此时的明夏利用炎影越阶所用的死之剑道本该无效才对… 明夏自然记得上一世的事情,他更是记得上一世这''墨今''的所作所为。 但是在邪风境中,明夏已经确认,上一世真正干出那些事情的人,是夺舍了墨今的邪天老祖。 或许,上一世邪天老祖的那一些所作所为是因为碧琉的真正陨落与辅元有关,不过那些此时并不可考。 但是尽管如此,墨今本人的立场也依旧无法确认。 明夏的这些念头都仅在转瞬间便已经在脑海中过了一边,而与此同时,一直盯着昏睡着的辅元的墨今,也转过头,发现了明夏。 第31章 .1 明夏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是,让明夏觉得惊奇的是,墨今见到自己的那一刻,却像是终于从某种两难的选择中被拯救出来了一般。 两人大概僵持了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墨今首先开口打断了沉默。 “我和辅元,现在是同盟关系。”他摊开手,紧接着稍稍有些为难的样子。毕竟当明夏来到此处的时候,只有墨今,以及昏迷的辅元及辅朱。 “多谢墨今尊者。”明夏心中明了,自己曾经偷袭墨今是在辅元暗伏其之后,因此在墨今看来,明夏应该只是听从辅元的命令行动的徒弟。 虽然曾经与明夏交手过的经历让墨今绝不会看清明夏,但是身为元婴大后期的妖族修士,墨今也有自己的骄傲。 此时他并未出手而只是向明夏宣告自己的立场,在墨今看来,完全是看在辅元的面子上才没有立刻击杀明夏。当然,因为才刚刚逃脱一次被夺舍的原因,墨今此时能不动手的话,根本不想动手。 “这是你碧羽宗的密境,辅元可有和你说过一二……” 墨今低下了头,看见有什么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只是一把看似没有开锋的钝剑而已。 墨今对这把钝剑并不陌生,曾经被明夏伏击时,他便已经与这把钝剑交过手了。只是彼时,这柄剑还没有这么快,甚至……快过了在整个清苍界以快闻名的墨今。 明夏墨念法诀,收回了炎影。他本以为要击杀墨今定然要难于击杀禾离道君,却不想自己正巧撞上了墨今灵力损耗极大的时刻,因此一击便已经成功。 他想走上前去捞起墨今的尸体——毕竟这条鱼的血统并不简单。但是,就在这一刻,仿佛时空都被冻结住了一般,明夏的行动被强行静止在了此刻,而在此期间,墨今染血的身体便已经彻底沉入了寒水之中。 随着墨今彻底被寒水淹没,那种仿佛一切被冻结静止的感觉也便消失了。 那或许是墨今真正的所悟之道,但是此时明夏根本没有更多的心神去考虑墨今的事情,他刚刚感觉到,辅元的气稍稍有一些不对。 他是清醒着的。 辅元是清醒着的,他只短暂地失去了意识数个呼吸,紧接着,囿于紧张与胶着的局势,完全依靠意志,辅元伴着血肉像是被婆娑鬼木不断吞噬着的痛觉恢复了苏醒。 因此,辅元虽是闭着眼睛,却还是依靠着被限制的神识以及剩下的四感‘目睹’了明夏一击击败墨今的过程。 而此时,在明夏发觉辅元并未昏迷的同时,辅元也发觉了对方已经发觉了自己并未昏迷的事实。 因此,没有必要继续维持昏迷时的样子了。辅元睁开眼睛,望向了明夏。 他还穿着在浮光小筑换上的全新的一套碧羽宗道服,白底玄边的道服上现在沾着几滴已经转暗的血迹,显然这血迹并不属于明夏,也不属于墨今,可能是在之前的战斗留下的痕迹。 明夏的肤色偏白,双眉细长,容貌精致,微微蹙起眉毛时显得有些阴郁,而此时,当他俯视着望向辅元的时候,辅元感觉到了一种从未在明夏的身上感觉到过的压迫感。 莫名地,在这一刻,辅元想起了明夏的身世,他毕竟曾是帝王之子。紧接着他便立刻否定了自己无意识的联想。 “你是何人?”辅元抬起头问道。 他的手轻轻地贴近了自己的千珍千宝乾坤袋,但是与此同时,辅元身下的影子突然变形攀爬而上,从此时已经十分虚弱的辅元的手上抢下了那只乾坤袋。 “万千珍宝,皆为我用。”明夏一边轻轻捻住了辅元的那只乾坤袋,一边轻轻念出了辅元所悟之道,“师父若是一口气将全部的法宝全都拿出来,明夏根本应对不过来。” “你究竟是何人?”辅元第二次发问。自己以炼器为修炼的根基,所悟之道则极大程度地依靠着手上的法宝。而眼前之人不仅唤出了自己的道法之名,还竟然在刚刚那一瞬间斩断了自己与乾坤袋之间的紧密联系。 “明夏,师尊,还记得《剑仙破魔传》么?”明夏向前走上了两步,半蹲了下来。此时他与辅元的距离一下子便被无限地拉近了,近到了彼此能够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的距离。 辅元通过搜魂所看见的那本《剑仙破魔传》中的确有对辅元的道法的描写。在书中描写的未来中,因为各种机缘巧合的原因,辅元和男主楚真一掉入了封印全部储物法宝及芥子空间的里密境之中。 彼时的主角楚真已经从于潇潇的口中得知了婆娑鬼木的存在,面对无法动用全部法宝的辅元,楚真在战斗中触发了自己的血脉,利用自己剑修强劲的攻击,越级击杀了辅元。 然而,当辅元因为明夏的提示想起这些情节的同时,一些类似的,更加详细的剧情像流水一般,突然涌现而出。 紧接着,辅元意识到,这些新的突然出现的《剑仙破魔传》的内容,来源于从女修杨昕身上获得的记忆。当时因为形势所迫,辅元没有办法好好破解从她的身上掠夺而来的《剑仙破魔传》,此时当辅元开始回想具体剧情时,却不想她的记忆却自己冒了出来。 而在此时,辅元想起了最初的时候,自己所搜魂的那个无名女修。此时辅元根本无法想起她的面容,也无法想起她的名字,而这一切暂时都不是重点。 辅元想起来了,那个时候,明夏曾经先自己一步已经对那个女修进行过搜魂。 辅元知道,和自己修为相近的人或许可以施展出阻止自己搜魂成功的秘咒,却绝不可能完美的在辅元此等修为的修士面前假造记忆。 但是,紧接着,辅元想起了碧琉曾经提过,在清苍界之上的上界,是有伪造出一段记忆的秘咒的。当时,辅元深知清苍界因三千年无人突破的原因,与上界已经隔绝了很久很久了。而当时的辅元便直接排除了自己搜魂所得的记忆是伪造的这种可能。 想到搜魂杨昕后获得的那团团作书状的记忆,以及其他搜魂获得的异界样貌,《剑仙破魔传》的确存在,而自己只是书中人物这一点应该无误。那么…… “从一开始,就是你,伪造了整本《剑仙破魔传》的内容?” “没错。”明夏垂下头,答道。 第01章 .02 辅元从明夏低垂着的双眼中,看到了隐约地,熟悉的恭敬之情。他此时的神情仪态,分明就是辅元所熟悉的自己的二徒弟。 是眼前的人伪装的太好,还是…… “我就是明夏,师尊,只不过,我比起师尊,比起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稍稍多经历了一些事情。” 辅元所熟悉的明夏随着对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彻底消失了。眼前的明夏此时虽只是微微眯着眼睛,半蹲着平视着稍稍从摊倒的姿势撑起自己的辅元,却仅靠这简简单单的动作,便带来了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所以,《剑仙破魔传》的确存在,你经历了那一切,并将虚假的信息与书的内容结合,然后混入了那女修的脑海之中?”辅元开口问道,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稍稍游离了开去。 按照杨昕脑海中那未被明夏做过手脚的《剑仙破魔传》的记载,自己在书中并未找到拥有纯阳之体的主角楚真,因此…… “是的,师尊。来让我告诉你书中真正描写的内容,也是我真正经历过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吧。”明夏伸出了手,辅元想要躲开,却因为此时虚弱的状态彻底失败了。 他本还在猜测明夏是否是在打算对自己下毒手,却不想明夏的手只是轻轻地蹭着自己的脸颊,带来了远高于空气的温热的感觉。 “师尊为了能够拔除那颗婆娑鬼木,选了我作为血祭的材料。”随着尾音落下,辅元感到明夏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接着他又松开了自己的手。 “成为血祭的祭品的我的下场,师尊应该很清楚吧?”明夏有些漠然地反问道。 如果拔除婆娑鬼木的仪式真的成功的话,明夏势必会全身血流而尽而死。 “但是,那场仪式不是彻底失败了么?”辅元立即反问,接着无名的怒火悄然燃起。 倘若不是恰巧搜魂了杨昕,从她的脑海里得到了另外的真正的《剑仙破魔传》的内容,在刚刚明夏的那种叙述方式下,辅元只会以为眼前的明夏曾经被自己那样背叛利用过。但是事实上,《剑仙破魔传》中记载着,那场仪式失败了,而祭祀仪式的失败加剧了辅元的痛苦。 在拔除婆娑鬼木的仪式失败了一次的同时,书中的辅元也彻底失去了拔除婆娑鬼木的机会。因此,当书中的辅元发觉已经无法再拔除婆娑鬼木之后,他直接撵走了明夏。无论是师徒情谊,还是后来的背叛利用,直接一刀两断了。 因此,辅元虽会因一直存有的心思而面对明夏有些心虚,在他的立场上,也不觉得自己真的欠了明夏什么。 听到了辅元的回答,明夏微微眯起了眼睛。短暂的打量之后,他不禁笑出了声,“师尊原来已经知晓书中原本的剧情了。” “若那就是你的经历的话,即使仪式失败了,心中有恨,亦可理解。”辅元轻轻叹息道,原本仅靠最后的力量支撑起的防御的态势也随之撤除,他的身躯随着这一行动也再度摊趴到了那块浮冰之上,衣服的下摆更深地浸入到了寒水之中,隐隐已经从底部开始结上细碎的冰花。 明夏伸手捞起了那些衣服下摆,于此同时地,纯火的灵气自如地流转过这薄薄的衣料,将寒气及水分彻底蒸发干净。 刚刚辅元的回答让明夏意识到他可能知道了一些真正的书上的内容,但是更后面的发展,辅元是应该完全不知道的,否则他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他看出了辅元此刻是在以退为进。纵使事实真是按照辅元所理解的那样,早已各不相欠了,这一世…… “师尊这一次不仅已经将一缕元魂还给了明夏,还赔上了珍惜无比的羞容草及三枚火种,”明夏轻轻地说着,双手也已经顺着辅元的衣服边缘,移动到了更加贴着着他的身体的部位。 紧接着,辅元便感觉到了舒适的寒灵气顺着明夏贴合住自己的部位,像游丝般缓慢地渗入了自己的体内,而这很好地安抚住了由丹田开始的颤抖般的疼痛。 明夏的灵根是纯粹的单火灵根,因此,他要将自己的灵力转换为水灵气,本应该效率极低。且将水灵气再转化为变异的寒灵气,难度又猛然高出了好几个层级。 但是此时的明夏居然能够做到——而这让辅元一直悬着的心安定了下来。至少此刻,眼前的熟悉又完全陌生的明夏,并没有杀意。 “好些了么?” 辅元仍在想着明夏此时的态度究竟代表了怎样的立场,骤然间他的思绪便被明夏的问题打断了,于此同时,辅元恍然间注意到,明夏此时,或许是为了方便自己让渡灵气的动作,比起刚刚,还要靠地更近了一些。 近到了刚刚的问题几乎就是贴着耳边问的一般,此时,他过于燥热的呼气让辅元觉得自己半边的耳朵都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不适。 他想要稍稍挪移开些位置,但是缺失的体力以及过于被压迫的姿势让他在尝试后便直接放弃了这一选择。 “嗯,明夏……道友,”辅元有些闷闷地应道,他还想在说些什么,却被明夏直接打断了。 “师尊还是直接唤我明夏吧,我亦依旧将师尊当做师尊。” 先前,辅元心道,明夏还想要让自己以为按照书中的记载自己未来将他彻底血祭,让他血流而死。此时却又顺着话头,维持了表面的相和。 这一瞬间,不知怎的,辅元想起了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了无忧无虑地,全心信任的微笑的明夏。但是这细碎的记忆就像是色彩斑斓的泡沫一般,随着下一个念头的升起,破碎成了了无痕迹的残渣。 但是,明夏前后相悖的态度,让辅元意识到了一点。 “嗯。”他没有推拒,纵使此时眼前之人的真正修为辅元根本完全无法看清,他依旧是直接应下了明夏的那声‘师尊’。明夏既然此时送上了师徒的缘分,辅元自然会牢牢地握住。 修真之人,有些‘缘’一旦结下,日后或许会成为保命符或是催命符。 “不过,你我之间,也不必多卖关子了。你有何求?”在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辅元不觉得还有虚与委蛇的必要。明夏前后相悖的态度,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自己这里,有什么他想要获得的利益。 “所求?”明夏不禁反问。他的反应让辅元有一瞬间有点看不通透,但是紧接着明夏了然地笑出了声,“所求,或是有的吧,如果师尊你这样以为?” “可是……寄生于我身上的婆娑鬼木?” 第7章 .2.2 此时,婆娑鬼木还寄生于辅元的本命元宝惊羽阁之中。因此,若是此时充当供给灵气的‘花肥’的辅元骤然死掉,那么婆娑鬼木应该也会随之消亡。 婆娑鬼木虽掠夺了一界的气运,但是其本身则可以助一位修士与之等同地掠夺一界的气运。辅元想及自身,自己的身上唯一值得他人觊觎之物,应该便是这颗婆娑鬼木了。 明夏没有立即回答他。 因婆娑鬼木被寒气稍稍安抚了些,辅元此时终于有力气再度稍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他注意到明夏似乎在望向自己,神情却又像是放空了的一般。 “师尊的目的,一直都是拔除这颗婆娑鬼木吧?” “没错。”辅元回答道,因为时明夏渡济灵力的行动还未结束,他的身体没有办法自如地撑起到自己所期待的高度,因此辅元的视线不由得卡在了明夏脖颈高度的距离。 或许是因为身为凡人时的血统的原因,明夏的脖颈也是稍白些的那种。喉结有些明显,随着他开口说话的动作,上下轻轻地移动着。 而这让辅元再度想起了什么都没有发育前的,还是个孩子时的明夏。或许是因为刚刚震撼性的事实,虽然让辅元确认了至少此时自己是安全的,但是,同样的,辅元所认识的那个明夏,已经随着他的存在被经历过书中内容的明夏替换掉,而永远地消失了。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徒弟啊。 “师尊说的没错,我的确想要那颗婆娑鬼木。” 辅元听到了明夏肯定的回答。 “我想要拔除这颗婆娑鬼木,而你想要它,”或许是已经失去了邪天老祖的供给一段时间了,惊羽阁中的婆娑鬼木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而明夏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点般,松开了先前紧贴着辅元的双手,他甚至向后稍稍挪动了两步,给了辅元能够端坐起来,与自己平视的机会。 “这并不矛盾,不是么,师尊?” 借助着明夏伸过来的手,辅元站立了起来。 “先喂养一下那个东西吧。”明夏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辅元点点头。即使是在明夏并不知晓自己是被当做血祭品而被收为徒弟的最初,辅元也并未向他隐瞒过自己需要每月以血肉喂养婆娑鬼木的事实。此时在辅元看来,明夏此时的建议,也不过是为了在最终拔除婆娑鬼木后,拥有一个成长得更加完整健壮的婆娑鬼木。 喂养婆娑鬼木这件事,辅元已经做过太多太多次了。放出自己的惊羽阁,然后将自己的血与肉提供给婆娑鬼木便可。 这一切本该与往常一样。昔日也并非没有明夏在一旁看护的时候。 但是,这一次却太过不同。 辅元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太过明显而难以忽略,虽然这个密境之中限制了神识,辅元的肉眼也并未投向明夏的方向,但是修士的直觉让他根本无法忽略那种炙热地,被视线灼烧着的感觉。 就如此地……渴望着这颗婆娑鬼木么? 辅元下意识地想到,接着自嘲的念头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在了心间。 他想起了那个时候,师尊碧琉望向终于被种上婆娑鬼木的自己时的笑容。 那是多年的执念与夙愿,终于得到满足的笑容。 或许这颗能够极大地助立修炼的婆娑鬼木,就是有这种让修士无法抗拒的魅力吧。 随着婆娑鬼木终于被满足,它安分了下来,困扰着辅元灵力运行的最后的障碍也被去除了。但是尽管如此,辅元却并没有生起要在此刻暗算明夏的打算。 一来,刚刚明夏击杀墨今的行动,让辅元毫不怀疑这个经历了书中未来内容的明夏,修为恐怕深不可测。二来,倘若暂时的利益一致的话,联合永远是更好的选择。 “我若从此密境出去,立刻便会被包括碧羽宗在内的六大宗门的修士围攻。而当他们发现我的惊羽阁中的确有一颗树的话……” “那假如,他们根本发现不了那颗树呢?”明夏适时地接住了辅元的话茬。 《剑仙破魔传》的未来之中,果然是有隐藏婆娑鬼木的方法的。 从杨昕那里掠夺而来的书型记忆只有几个片段在先前被辅元无意中解读了出来,她剩下的一些记忆还混在一处,让辅元没有办法立刻看到具体的内容。 不过,若眼前的明夏打着夺取婆娑鬼木的打算,只要此界之中有能够隐藏婆娑鬼木的方法,他定然会知晓。 而此时明夏的回答佐证了辅元的猜想。 “烦请师尊先不要收起惊羽阁。” 这样说着,明夏走进了辅元的惊羽阁中庭。 那颗已经茁壮了许多的婆娑鬼木在明夏靠近的时候,突然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紧接着,辅元看到那柄让他无法不产生熟悉之感的黑色钝剑再度回到了明夏的手中。 并非是从乾坤袋中取出的,看来明夏已经开辟了自己的芥子空间。 接着,黑色的影子顺着黑色钝剑的边缘,像是水流一般,淅淅沥沥地流淌了出来。它们钻到了本该是婆娑鬼木的影子的部分,然后替换了它,接着倒影与真实就像是互换了一般,婆娑鬼木的存在沉入了影子之中。 辅元知道,婆娑鬼木还在那个地方,但是此时仅靠肉眼已经根本无法看见它的存在了。 他走近了些,近到了让婆娑鬼木处于在此境被限制的神识范围之内,而用神识去看,那里依旧是一片空白的虚无。 然而,与惊羽阁的联系却让辅元百分百地肯定,那颗婆娑鬼木并未移动过分毫。 “白华尊者刻意污蔑师尊您,真是其心可诛。” 辅元望向了明夏,此时他的眸子竟然像原本那样,温顺而服帖地低垂了下去,这一瞬间让辅元产生了明夏还是原本的明夏的错觉。 “嗯,为了污蔑我,白华已经陷入癫狂了。” 白华尊者已死,婆娑鬼木变成了无人可以发觉的状态,人证物证皆无,辅元与白华之间的龃龉全修真界都知晓,死无对证的事情,只要处理得当,碧羽宗甚至能从整个事件中得利。 这样想着,辅元走向了依旧晕倒的辅朱。随着白华的死亡,即使他在辅朱的身上还遗留了什么后手,估计也已经全部失效了。 “师尊打算救宗主么?”明夏问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即使是辅元也能意识到的克制感,辅元先是疑惑,随后便想通了自己才发觉的事实,经历了书中未来的眼前的明夏定然也知晓。 “为什么不?他是我的师弟。”辅元最终这样回答道。 第3章 .2 “那么,师尊也是清楚,明阵真正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了?” 辅元产生了一些微妙地,有些违和的感觉。如果仅仅是为了得到那颗婆娑鬼木,真的需要在此时提及此事么? 辅元没有立刻以法术托起此时依旧昏迷躺着的辅朱,而是转头望向了明夏,并未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讥讽的笑容。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如果明夏真的经历过《剑仙破魔传》真正的发展的话,不可能还残留什么师徒情分的,辅元再度确认着。 “清楚。”辅元回答到。 “原本,正是他,派出明阵,打算将婆娑鬼木的秘密告知青曲门,意欲借青曲门之势。”见辅元已经以法术托起了辅朱,明夏接着说道。 辅朱将要将婆娑鬼木的秘密告诉白华,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目的,明夏没有点出,辅元的心中也已经有数。 “这一次我已经将明阵击杀,那白华又是如何得知婆娑鬼木的事情的?”辅元抬头问道。 明夏望向辅元,接着说道,“虽说墨今半路截杀了明阵,虽是破了其将秘密传递给白华的计划,但是寻到了新的机会,他最终还是将秘密告诉了青曲门之人。”明夏接着说道,“而那明夏因被墨今击杀的原因,被搜魂读了记忆,婆娑鬼木的秘密最后才会传到了那些妖修的耳中。” “再寻机会?”辅元不禁重复道。他侧头望向被法术托起的,看上去正柔顺地昏睡着的辅朱,接着将之先放进了自己惊羽阁的朱明殿之中。 朱为正色,正则从一,元为初始,碧琉当初给自己的三个徒弟的道号,本是取了同意的三个字。而辅元的惊羽阁一开始构建炼制草图的时候,是一个夏日的夜晚。 辅元记得那时的辅朱也兴冲冲地跑过来,说要帮助二师兄一起设计炼制草图,但是他大约只是在自说自话,稍稍翻看了些辅元先前构思好的草图玉简后,便自顾自地一直在起到负面帮助的作用。 那时的辅元虽说很疼爱这个师弟,但是一直被人在耳边聒噪着烦着,也多少产生了些许的负担。 但是最后辅朱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帮助作用。 ——二师兄,今日是夏夜,哈哈,我的道号里又带一个‘朱’字,要不在惊羽阁里建造一间叫做朱明殿的房间吧?—— 辅朱那时笑着所说的戏言,辅元从未忘记过。 虽说惊羽阁的六十五间宫殿阁楼中,仅有紫净殿等数间拥有着限制修士修为的能力的宫殿,辅元最终还是将辅朱放置在了朱明殿之中。 见辅元最终还是收起了辅朱,明夏也未在此事上继续多说什么,而是转而分析到:“这一次,唯一可能知道这一切的那条黑鱼,” 明夏稍稍停顿了些。如果自己原本遇到的那个‘墨今’,其实是夺舍了墨今之舍的邪天老祖的话,那么那些帐未必该算到那条黑鱼身上。只能怪他运气不好,非要卷入到这些事情中来了。 ”也已经被我杀死了,至少婆娑鬼木的秘密并没有暴露给妖族。” “那么,原本……宗主的目的是什么?”辅元转而问道。他并不清楚眼前的明夏是否会回答这些问题,但是尝试着问一问并不会有什么损失。 明夏冷笑了一声,“宗主大人的心思如此缜密难测,明夏又如何能够猜出?只是因那明阵被墨今击杀原因,妖修大能都知道了婆娑鬼木的存在,在十年后碧羽宗举办的炼器大典上血洗碧羽宗,可以说,碧羽宗的覆灭,正是因第五十八代宗主而起。” “这段写入那女修脑海里的记忆,我并没造假。” 明夏很清楚碧羽宗在辅元心中的分量,辅朱在辅元心中的分量,他也多少有所明了。但是当辅朱与碧羽宗的覆灭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呢?此时一切尚未发生,但是这个事实已经足够被明夏用来削减辅元对辅朱的好感了。 “而现在,这些都不会发生了。”辅元回答道,接着又问,“可还有其他宗门的修士,被困在了这处密境之中?” “在密境中找到并救出他们,便落了下成,不如先离开这里,装作方从外边回来的样子,再打开密境救出那些修士,卖他们个人情?”明夏笑而提议道,他的建议,恰恰切合了辅元心中所想。 毕竟……是自己所教出来的徒弟。这样想着,辅元同明夏立刻按照《剑仙破魔传》中记载着的楚真与于潇潇离开密境的方法,向着密境的西南方向的传送门前进。 *** 当有人触发了当年碧琉老祖留下的传送阵,并到达了碧羽宗主峰碧羽峰内部的密境的时候,为了逃离开鲜活的生命的辅正立刻感知到了这一点。 他虽然能感知到传送阵被打开,以及有人被传入了密境,但是这密境真正的主人毕竟是死去的碧琉老祖,因此辅正无法得知在密境中具体发生了什么。 为了能够时刻确认密境及密境中的人的状态,他完全将神识集中在了密境的几个出口传送阵所在的地方,仅留下一丝神识注意着被自己带上定羽峰的楚真的行动。 若是辅正分出更多的神识来关注楚真的话,那么任何稍稍有些异常的地方都不会逃脱他的监控。但是一来这是辅正生活多年的,属于他自己的定羽峰,二来此时的楚真仅是一尚未引气入体的凡人男童,三来辅正惧怕着假如自己太过关注这个男孩,会不会在不经意间无意杀死了他,多种因素汇聚在一处,让辅正最终仅仅是分出了一缕神识关注楚真的行动。 因此,他并未注意到,在自己昔日堆放废弃的炼器材料的仓库之中,一片小小的玉简像检测到了什么一般,突然发出了明亮的光芒。 而在玉简发出了光芒的同时,一层透明的结界随着光亮四散开去,将在不远处的楚真笼罩在了这层结界之内。 而原本还在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周围的楚真,却在这玉简发出光芒的同时,双目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不由自主地,他走向了辅正堆放材料的仓库,而辅正分出的那一缕关注楚真的神识,却留在了远处,仿若楚真还在那里傻傻地呆站着一般。 原本,辅正自然给自己存放废弃材料的仓库周围安设了阵法及一些机关。然而,当双目无神的楚真走过那些阵法与机关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触发。他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仓库之中,最终站在了那片薄薄的玉简之前。 第2章 .4 如果明夏在此处的话,大概会一眼认出,这就是让他知道了整个世界的真相的,碧琉老祖流传下来的玉简。 它平日里就安放在辅正的这间杂物仓库之中,因为辅正对炼器之道的彻底荒废,三千年间他只踏入过这件存放着废弃的炼器材料的仓库数次,彼时这枚小小的玉简既被暗淡的灰尘覆盖着,又附着着屏蔽神识的阵法,因此辅正并未发现过这枚玉简的存在。 上一世,最终发现了这枚玉简的人是辅元的二徒弟明夏,而这一次发现了这枚玉简的,是辅元才收的五徒弟,连道号还没有资格拥有的凡人男童楚真。 而在楚真触摸到那枚玉简的一瞬间,辅正突然觉得这三千年间,越来越混乱的脑袋,骤然剧烈地疼痛了起来。 无尽的恶意,破坏欲,以及凶残暴虐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将他吞没。 *** 一切都按照着明夏与辅元商定的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 才从外寻找疗伤灵植回来的碧羽宗太上长老辅元尊者,才刚回来便从自己受了重伤的二徒弟明夏,及三徒弟明舒口中知道了在自己外出期间,碧玉宗发生了□□。 在他的外出期间,青曲门的白华尊者聚集了除极雪阁及碧羽宗之外的剩下人修五大宗门,前来碧羽宗要求碧羽宗交出辅元,为青曲门门主及两名弟子死亡的事情负责。 而那白华尊者甚至还在辅元尊者不在碧羽宗的期间,做出了辅元的手上有传说中吸取一界气运的婆娑鬼木的断言。 而现在,刚刚搞清楚在自己离开宗门期间,宗门内发生的事情的前因及经过的辅元尊者,来到了众修士聚集之处。 无论是辅元通过碧羽宗的南方正门进入碧羽宗所造成的动静,以及辅元唤明舒前去解释事情前因后果的事情都没有逃过留在惊羽峰外的元婴修士的神识的探查,而这自然是辅元及明夏联合起来所造成的辅元刚刚回到碧羽宗的假象。 在宗主及其他宗门前来的高阶修士都在进入了惊羽峰便消失不见后,纵使此时围在惊羽峰周围的低阶弟子及碧羽宗各个峰头的长老们仍对白华提及的‘婆娑鬼木’一事抱有有疑问,却无一人真的站出来当面诘问辅元尊者。 辅元能够在此时的清苍界当得起一声尊者,是因为他的境界已经达到了元婴大后期,而这则是此时清苍界的修士所拥有的最高修为。 除去散修中能被尊称为尊者的那三位,人修七大宗门中的元婴大后期修士不超过十人。 虽说元婴初期及元婴中期的修士也算是元婴修士,但是修士修炼到这等境界,哪怕只有一个小境界的区别,实力都会是天壤之别的。 因此,普通的元婴修士只被尊称为道君,而唯有修为达到辅元这种境界的,才能被唤作尊者。 原本白华汇同除了极雪阁剩下五大宗门的修士来到碧羽宗,其中芥山门及墨符宗虽立场多偏向于青曲门,但是这两宗门之中都只有宗主或是门主修为达到了元婴大后期。因此两宗分别派出了一位大长老,墨符宗的长老是尘无道君,而芥山门的长老,便是在密境中已经被辅元处理掉的禾离道君。 向来与碧羽宗交好的三剑门及丹宗则来了两位太上长老,分别是与辅元私交不错的青竹尊者,及师尊与碧琉有些交情的赤霞尊者。 可以说,整个碧羽宗加上这次前来碧羽宗的全部外宗修士,能站出来与辅元直接对峙之人唯有四个:发誓闭死关永不踏出定羽峰的辅正,青曲门的白华,三剑门的青竹以及丹宗的赤霞。 修真界以实力为尊,没有相近的实力,断没有以下犯上的道理。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碧羽宗的长老之一,晨羽峰的峰主辅心道君代表全部碧羽宗的高阶修士站了出来。 此时的明夏并未像往常一样,站在辅元的身后。 先前辅元假意不在宗门的理由就是为重伤的明夏寻找治疗的灵植,因此,明夏此时还应该是‘身受重伤’的状态,自然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之中。 既然已经在辅元面前展示了炎影的力量,就没有必要继续在辅元的面前隐藏实力了。他此时就利用了炎影藏行于影的力量,藏在辅元的影子中,因此虽然他其实仍然就在此处,却除了辅元以外没有任何修士能够发现他的存在。 但是即使辅元知晓明夏就在此处,他也并不能看见此时的辅元,因此,没有人能看见此时明夏望向辅心时的复杂的神色。 辅心看上去依旧是个貌美的女子,但是修真之人不计年岁,她实际上仅比辅元小上不到百岁的岁数,只是她的修为始终停留在元婴初期,这些年来,一直都毫无寸进。 她勉强能算作辅元同期的修士,她的师父碧灵道君辅元也不是毫无印象,是碧琉老祖的小师妹。不过,碧灵道君早已仙去多年,准确的说,与碧琉老祖同字辈的修士,早在辅元结成金丹前就已经全部陨落了。 辅元早已怀疑,与碧琉同班辈的修士死得那么快,其中到底有没有碧琉为了方便自己行事从而暗中下狠手的可能,但是彼时的辅元还未结金丹,有可能知道一二的辅正更是与辅元早已没有了交流的可能。 因此,事实到底是如何,恐怕是难以考证了。 辅心的修为资历虽不是剩下的碧羽宗长老中最高的,但是因她师尊仙去之后,当年的碧琉老祖对其多有照拂,且此时的碧羽宗宗主乃是碧琉老祖的三徒弟,因此无形间她在碧羽宗的地位也便较修为境界相仿的长老高了些。 “青曲门与我宗向来龃龉甚多,白华尊者与尊者您的矛盾,更是人人皆知。他宗修士的构陷之词不足为信。此时我宗宗主也被卷入了危机之中,恳请尊者您代为主持大局。” 待辅心话声落下,周围先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接着,不知是谁先起了个头,众长老齐声说道:“烦请太上长老暂代宗主之职。” 这一切与辅元所猜想的完全一致。纵使白华先前点出了与整界修士修为密切相关的婆娑鬼木,此时碧羽宗中与自己修为相近的外宗修士全都被困入了密境之中,而碧羽宗的长老们仅有二人修为到达了元婴中期,联合起来对此时的辅元都造成不了威胁。 在这群龙无首的局面里,只要有人提议由自己主持大局,最后根本不会有人出头前来阻止。 而辅元知道,辅心必然会为自己站出来的。 辅元本想推拒一二下,接着便带领众人前去先救出宗主及来访碧羽宗的他宗友人,但就在这时,碧羽宗之内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 接着,第二声。 就在惨叫传出的那一瞬间,在场的高阶修士也都已经以神识发现了远处突发的异常状况—— 一团浓烈的黑影凭空出现,并开始大肆屠杀碧羽宗的弟子们。 第5章 .2 仅仅在黑影骤然出现被发现的瞬间,在那片区域巡逻的数十位碧羽宗弟子就已经全部被杀死了。 有的弟子被砍去了头颅,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则是从头部向下,被从中间劈开了。而现在,那团黑影在杀死了周围全部巡逻的弟子后,就静静地站在了原处,不再动弹。 “那……那是什么?!” 终于有人出声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辅元听着这声惊呼觉得有些耳熟,再一确认原来是资历最浅的长老明容。 辅元遥望向北边,那是黑影出现的地方。 辅元的惊羽峰靠近碧羽宗的正西宗门,可以说是全宗最西边的一座落地山峰。碧羽宗有大大小小近百座山峰,但是它们并非都是落地山头,近乎九层都是浮山,漂浮在碧羽宗的区域之内。 因真正与地脉相连的落地山脉更容易构造出利于珍惜灵植生长的环境,因此那均匀分布在碧羽宗之内的除去主峰碧羽峰外的十三座落地山峰便都是长老们的峰头。 相传碧羽宗曾经发生过两位元婴大后期修为的长老为了争夺最小的落地峰头鸿羽峰,一个在另一个闭关时故意陷害的事情,那位心思不正的碧羽宗长老自然最终受到了制裁,而在那之后,为了从制度上消除再出现这种事情的可能,即使碧羽宗中的元婴修士的人数超过了十三人,碧羽宗最多只会有十三位长老了。 而全部落地山头中最大的一座,便是碧羽宗西北角上的定羽峰。昔日碧琉老祖是碧羽宗宗主的时候,他同期的修士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近乎全都陨落了,因此,当辅正破碎金丹结成元婴的时候,碧琉便给了他定羽峰。 “那算是定羽峰的范围,”辅元没有回答明容的问题。 定羽宗自三千年前辅正闭死关之后,变成了一处禁地。自此之后,辅元除了先前在邪风境外见到了他一面,除此之外,没有人再见过辅正,但是一直都完好的辅正的命牌无声地表明着他一直都处于闭关之中,并未西去。 平日只有该负责巡视的弟子会在那周围活动,而刚刚被那突然出现的黑影转瞬杀死的弟子,应该就是这一批领了巡逻任务的弟子。 “辅正师兄竟然就任由那邪物在定羽峰外残杀我宗弟子?”辅心惊道。 “师尊正在闭死关之中,那黑影……不会闯上定羽峰吧?”明容喃喃自语,接着径直飞到了在场全部修士的最前边,“恳请尊者让明容前去一探。” 原本那黑影连杀数十位巡逻弟子的时候,几乎是瞬间完成的。当众人以神识感知到他的存在的那一刻,杀戮已经结束,黑影已经静静地停止了下来。 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在场并无一人能够辨认地出,而在这种状况下,若要搞清黑影究竟是什么,恐怕唯有人亲自去探查一番才行。 明容此时主动出列,要求前去一探,辅元不知他是忧心自己的师尊辅正,还是……在胁迫辅元亲自去探查。 刚刚黑影所杀的数十位碧羽宗弟子,虽然修为都并不高,其中甚至还有三位外门弟子,但是黑影在那一瞬间完成屠杀,在场的全部元婴修士又如何看不出那黑影至少有元婴中期的实力? 明容不到百年前方结婴,此时元婴初期的境界还没有打牢固,若是真派他前去探查,估计便是有去无回的结局,而这一点,包括他自己,在场的全部元婴修士都很清楚。 因此,他看似在主动请命,实际上在逼迫现在碧羽宗修为最高的辅元前去探查。 “别去。” 辅元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了明夏的传音,他环视四周,周围的修士无一人听见了明夏的声音的样子。传音入密之咒听上去很适合两个修士在众人环绕的情况下进行悄悄交流,但是实际上是除非那个进行传音的修士修为远高于周围的修士,或者是利用像是先前墨今在水底使用过的秘咒,否则其实周围修为相差不到一个大境界的修士多少会有所发觉。 但是此时明夏使用了传音入密之咒,周围人却毫无反应,辅元终是有了确切的证据证明,这个明夏的修为,应该是元婴之上。 他本以为明夏还会说些什么,但是在这简短二字之后,明夏便再无回音了。 辅元闭了闭眼睛,安抚道,“本君知晓,明容你忧心自己的师尊。但是那邪物不仅有侵入定羽峰的可能,它此时就已经入侵了我碧羽宗,还虐杀了我宗数十弟子。此等邪物,自然是越快灭杀越好。“ “那邪物现在虽是静止了,但是它究竟会这样静止多久,却也无人知晓,而它究竟是何实力,现在也暂不可知。” “明容长老贸然前去探查,恐是不妥,”这样说着,辅元轻轻挑开千珍千宝乾坤袋的开口,从中取出了一只看上去做工异常粗糙的草人,“不若先以人偶探查试试。” “我却有些愚见,”待辅元话音落下,辅心接着便走向前来说道,“那黑影瞬间杀死数十巡逻的弟子,因平日定羽峰无人靠近的原因,在那周围除了巡逻的弟子便没有其他人了。倘若那黑影是对生命会有反应的邪物,或是在接触到藏有灵力的法宝之后才会再度行动的那种呢?骤然探查假如让它再度行动起来,恐怕难以应对。” “我宗青竹尊者还下落不明!可与那邪物有关?”剑修却衡见原本要去营救消失的五宗长老及碧羽宗宗主的局势转向了灭除黑影,心中着急,大叫了起来。 却衡只是金丹修为,但是他并非碧羽宗修士,而是三剑门的剑修,因此即使他仅为金丹修为,有三剑门在其身后撑腰,此时他骤然插入了元婴修士间的对话,也无人出手惩戒他。 碧羽宗数十弟子被杀,与三剑门并没有什么关系。对却衡来说,先找到本宗的太上长老青竹才是真正要紧的事情,“若是碧羽宗将我宗青竹尊者找到了,青竹尊者必然会愿意助尊者一臂之力,一同前去探查那黑影,岂不是更为妥当?” “还有我宗的赤霞尊者!”“我门门主也还下落不明!”“尘无道君……”“禾离道君……” 因却衡率先冒出头说了出来,剩下的跟着自己宗门的长老来的那五大宗门的金丹修士们也纷纷叫嚷了起来。 “尊者,三剑门的小道友言之有理,现在那黑影既然处于静止状态,不如先去营救宗主他们,若有青竹尊者与赤霞尊者相助,再去探查黑影,恐怕更为妥当。” 第2章 .6 辅元微微低下头,状似沉思:“先前我已经听明舒说过,宗主被白华尊者迫着带着众人,闯入了惊羽峰。” “明夏在浮光小筑中修养,是因他毕竟之前被那妖尊墨今击伤过,尚不能自如行动,因此也只能告诉我宗主一行人跟着白华尊者去了我惊羽峰的后山。” “尊者这样说,是已经对宗主一行人的去向……有所猜测了么?”见了辅元镇定的神情,辅心适时地接话道。 “没错。”辅元沉声应道,“若是我所猜无误,他们应该安全无虞才是。” 碧羽宗有近百座浮空小山,它们层层叠叠地分布在碧羽宗之内。碧羽宗平面的区域里共有十四座落地山峰,因此,那些大大小小的浮空小山大约分成了九层分布在碧羽宗之中。 而此时众人所在之地,便是惊羽锋东边斜上方的一座小浮空岛。 “辅衡,辅心,辅宁,明肃,速度带本宗弟子及三剑门,丹宗,芥山门,墨符宗的道友避入碧羽峰,并打开碧羽峰的防护阵法,剩下的长老们与我一同进我宗密境救人。” “还请尊者恕我无理。”辅元的话音刚刚落下,人群中便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辅元并不意外,因为说话之人乃是青曲门的修士。那女修瞧着面生,修为却已经到达了元婴中期,稍作排除,辅元推测她恐怕就是青曲门极少离开宗门的扶樱道君。 “我门门主做客碧羽宗,此时还生死未卜,下落不明,望尊者理解吾等之焦切。”她开口便是拒绝到碧羽峰上避开黑影,而是要求跟着辅元一同进入惊羽峰。 先前数位他宗高阶修士进入惊羽峰后下落不明,纵使方才辅元已经按照事先与明夏编造好的说辞,说明了惊羽峰之中是一个‘没有危险的密境’,来者不善的青曲门修士真的会相信么? 扶樱道君……辅元想起了白华曾经提及的,为碧琉老祖所欺的那个女修的名字——扶摇道君。 虽说修真界中同一班辈的修士的年龄修为可能天差地别,但是年龄相近的可能性毕竟要更大一些。 “贵门门主逼迫着我宗宗主带他一同闯上我的惊羽峰,”辅元的语气不徐不缓,似乎完全不被扶樱道君的态度所激怒,“因此恐怕踏入了在我搬入碧羽宗前就已经被封掉的一处……密境。” 辅元的语气难得地有些踌躇起来,最终,像是终于做出决定了一般,却不忘向扶樱,而是转向了本宗的长老们,像是在对他们说明一般,“师尊飞升前曾有次和我提及过,是……那两人密会之处。” 这般说辞是辅元与明夏共同编造的。碧羽宗传承已久,总有一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慢慢地在传播中被扭曲成了像是事实般的故事。 因此,辅元这便是刻意将那碧琉用来藏住扶摇道君的密境扭曲成了谣传中的一对同性恋人的幽会之处。 那是碧羽宗第二十三代宗主及当时的一位长老的故事,宗史中只记载他们早年师兄弟情同手足,后来却互不往来,但是在碧羽宗传承数万年的谣传中,他们应是一对。 因此,当辅元这般隐晦地说明了之后,在场的修士心中皆明了他究竟在指什么,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了。 辅元接着转头问那扶樱道君:“道友若是不放心,便一同跟来便可。只是……贵门门主所误入之禁地唯有元婴修士方可进入。” 辅元接着将目光转向五大宗门跟着各自的长老前来的金丹修士们,“碧玉峰上有碧羽宗开宗立派时设立的防护阵法,那邪物断无法入侵。” 话音落下,辅元轻甩袖口,惊羽峰外的迷雾便轻轻地四散开去了。 辅心望向先前被辅元点中的几位长老中的辅宁长老,而后者沉默地转身向着碧羽宗的西北方飞去,因此辅心与剩下两位长老一人选了一个方位,先组织目前滞留在浮山上的金丹修士前往主峰,再去四个方向前去将全部碧羽宗弟子带入主峰。 碧羽峰的防护阵法需得三分之一以上的长老共同注入灵力方能运转,这也是辅元连点四位长老的原因。 接着,辅元取出了飞行法宝一线尺。这是辅元速度最快的飞行法宝,但是辅元现在取出它却不是为了用它来飞行。 辅元轻轻地将之往空中一抛,一线尺便自如地放大变宽,最终直接从这座小小的浮空岛直接架到了斜上方的惊羽峰的半山腰。 辅元踏上了一线尺子,还滞留在浮山上的碧羽宗的长老们以及扶樱道君便跟在了辅元的身后,一同踏上了一线尺所搭建的桥梁。 除了那声“别去。”后,辅元再也没有听到明夏的声音。 辅元无法不怀疑明夏早已暗中潜藏着离开了,或许他便已经前往了黑影的所在地。那么……那黑影究竟是什么呢? *** 辅元曾经在带回楚真的路上试图掳夺楚真的一缕元魂来更好地控制他,但是他失败了。 作为一个人类凡童的楚真,他的灵魂甚至比辅元这个元婴大后期的修士还要强大,而在那时,搜魂了穿越女的辅元将之当成了‘主角光环’。 主角的确是有光环的,而这就是玉简现在所遇到的问题。 玉简并非是活物,但是若说它是完全的死物,也并不十分准确。 它是仿制品,一个将它的主人的思想完全复制了下来的仿制品。碧琉通过不可计数次的失败不断地将它改造,他坚信当自己再次死亡的时候,这一次的玉简一定能够完成自己的目的。 而它遇到了楚真,遇到了一个受到了原书作者的眷顾,从而身具光环的主角,因此,改良后的玉简再一次地失败了。 因此,它退而求其次,对楚真以利而诱惑之。 才刚触碰到玉简的同时,楚真的脑袋剧烈地疼痛起来。这样的疼痛对于从未经受过这些的凡人男童来说太过难熬,但是幸好这样的痛楚只有短暂的一瞬,当挨过去之后,楚真觉得自己仿佛又活了过来。 然后,接着,他在自己的脑海里,便‘看’到了一位身着碧色道袍,笑得十分温柔的,像仙人一般——不,那就是仙人,一个温柔对着自己笑的仙人。 “既发现了玉简,便说明了你与我有缘,楚真,你可愿继承吾之衣钵?”仙人温柔地问道,而楚真下意识地便点了点头。 “那么,首先便要握住你的剑。”楚真脑海里的仙人对他说道。 “剑?”楚真环顾四周。 这里完全是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所有的东西都随意地乱扔在其中。有各种颜色,各种大小的说不出品种的毛皮,有许多大大小小形状毫无规律可言的五彩石头,更多的是散乱放置的瓶瓶罐罐…… 这里并没有任何灰尘,也没有任何东西被放久了所产生的脏物,但是不知怎的,楚真觉得这里充满了老旧的气息。 视线可及之处,并没有任何像是‘剑’的东西。 楚真脑海里的仙人温柔地笑了起来。 他长得很漂亮,不,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完美——他的脸部的每一个部分,都像是上天精雕细琢过一般。而他挑动眉毛的幅度,微微抿起的嘴角,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不知怎地,这仙人温柔的笑容,却让楚真觉得心底生起了些微妙地,无法理解的寒意。 “剑会自己飞来的。剑名炎影,你可要……好好握紧它。” 第7章 .2 辅元带着众人走向了最初传送至密境的传送阵。 彼时辅元只是想要借助这个《剑仙破魔传》中男女主感情更进一步的密境暂时藏身,实际上对这个密境的了解只来自于原书的记载。 但是这对明夏……不,对那个曾经真正经历过书上内容的明夏来说,这个密境到底有几个出口,有哪些机关,全都已经不再是未知的秘密了。 因此,此时辅元要做的,便是从外打开密境,将密境中的人全都带出来。 而密境之中,白华已经沉入了寒潭之中,就连明夏都未能将他的尸体打捞回来。因他是死于明夏特殊的剑道,因此明夏在先前商议前就已经告诉了辅元,白华虽然已经死亡,但是他留在青曲门的命牌却不会破碎。 因此,除了知道他已经死亡的辅元与明夏之外,在其他修士的眼中,白华只会是下落不明。 而此时密境中还有另一具尸体——芥山门的禾离道君。 而他的尸体被明夏已经彻底处理过了。 “密境之中并无危险,不用担心。”辅元侧头望向执意更过来的扶樱道君说道,接着迈入了传送阵之中。 随着辅元的身形的消失,跟随者他一同前来的其他碧羽宗长老们纷纷鱼贯跟上。扶樱道君抿了抿嘴,最终也向前走进了传送阵之中。 *** 此时,碧羽宗之中除了前去密境带回宗主辅朱及其他宗门的修士的辅元一行人外,剩下的修士,无论修为的高低,已经全部汇聚在了主峰碧羽峰之中。 辅宁长老带着剩下三名留下的碧羽宗长老一同走向了碧羽峰最高处的望天台,当他们抵达那里的时候,四个人已经都将自己身为长老的契约与证明——一块刻着碧羽宗的代表徽纹的半透明的赤色扇贝状的薄片举了起来。 碧羽宗连同辅元,辅正两位太上长老,此时共有十一位长老。因此此时在场的长老共有四位,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分之一。 在此之上,他们便可以以极少的灵力,启动碧羽宗自上古一来一直传承至今的阵法,庇佑此时身处在碧羽峰上的全部修士,以防那此时静止着的黑影再有什么新的动作。 这是从上古传承下来的阵法,在历任宗主正式成为宗主的仪式上,都必须要启动一次碧羽峰的防护阵法,因此此时在场的四位长老并没有人怀疑阵法会失效。 辅心,明容,明肃跟着曾经在宗主仪式上启动过一次阵法的辅宁,站在了望天台的四隅,将赤色的半透明薄片举到了各自的头顶。 *** 明夏只留下了一句“别去。”,便利用炎影,顺着周围万事万物产生的影子,悄悄遁向了碧羽宗的西北角。 他知道那个黑影究竟是什么。 但是……无论是《剑仙破魔传》中的记载,还是他曾经真正经历过的事实,这个黑影,都不该在此时出现。 在辅元一开始搜魂获得的那本《剑仙破魔传》中,有一个人从头至书连载到的地方,都没有出现——辅正。 但事实上,辅正在未经明夏篡改过的《剑仙破魔传》中出现过。 在十年后的由碧羽宗每五十年举办一次的炼器大典上,妖修奇袭了碧羽宗。虽说来妖甚多,许多妖修大能也纷纷出动,但是修为能到元婴大后期的妖修的数量,与人修中的元婴大后期修士实际差不多。 那一次的炼器大典是由辅元举办,碧羽宗又是辅元的宗门。在拥有绝对地利的情况下,贸然来犯的妖修,纵使他们之间有两位尊者级别的修士——也不可能在碧羽宗之中对战辅元占到上风。 然而,那一次碧羽宗几乎全宗覆灭,前来碧羽宗参加炼器大典的其他宗门的修士,也几乎全都有去无回。 因为—— 就在妖修侵入碧羽宗的时候,辅正彻底入魔了。 即使辅正彻底入魔,他也是碧羽宗的修士。碧羽宗的修士在碧羽宗的范围之内,会得到来自整个宗门的庇佑与增幅,入魔的辅正也不例外。 与辅元能炼制万种法宝不同,辅正向来只专注于炼制兵器。他有时会更偏爱于炼剑,有时也会炼制些长刀长枪。他的本命元宝乃是一把自己炼制的剑,因此他虽非剑修,真正知道他底细的友人们有时便会戏称他为‘编外剑修’。 虽说是戏称,但是辅正实战的力量,绝不弱于正常的剑修。 因此,虽说修为相同,但是辅正不仅要年长辅元些,实战的力量原本也强于辅元,又与辅元同等得到了碧羽宗的庇佑与增幅,因此,当入魔后的他袭向了整个碧羽宗中存活着的修士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阻挡地了他。 明夏已经在影子中潜行到了距离黑影足够近的范围之中了,他知道自己只要再向前前进寸许,那已经彻底入魔的辅正便会斩杀过来。 先前辅心道君的猜测,其实歪打正着地猜中了。此时入魔的辅正在没有修士靠近的时候只会禁止在原处,但是只要进入了一定范围之内,便会成为他饮血的对象。 明夏更是知道,这是一场“炼剑”的仪式。 炼制这把破格魔剑的修士,在这一世的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再次死亡了。但是,明夏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这一世,同样的破格魔剑,以名为‘辅正’的修士为材料炼制的魔剑,会再一次降临于世间。 因为上一世的那个‘成品’,此时就握在明夏的手中。 *** 墨今觉得自己被冰凉而舒适地包围着。 他意识到包围着自己的,是远比空气要舒适地多的水。而在自己身体周围的湖水之中,充满了跃跃欲动的变异的冰灵气。 他想睁开眼睛,但是他没有能够睁开眼睛的力气。隐约中他记起了自己好像是被人从正中刺穿了,但是过多的疼痛与疲惫剥夺了他思考的能力,墨今陷入了浑浑噩噩的昏睡之中。 昏睡中的墨今无法看到此时他的左胸部分,应该是心脏的那个地方突然冒出了莹莹的幽蓝色的光芒。 如果墨今还清醒着的话,他估计会熟能生巧地以灵力平复此时心脏处过于蓬勃的冰灵气。这是从墨今开辟灵智以来时常发生的事情,墨今只当做这是自己的灵根乃是水灵根变异成了冰灵根从而造成的奇像。 墨今并不知道,这种奇像并非天生属于他。 在多年以前,当河边的小渔童打捞上了一条过于短小的黑鱼时,他打算放回那条煮汤都嫌小的黑鱼。 然而,在他放生黑鱼的时候,黑鱼却转身咬住了他的手指,而在那同时,原本潜藏在小渔童身体中的某样东西,感觉到了黑鱼身上微不可查的上古血脉,在那时伴随着小渔童的血液,进入了黑鱼的体内。 而此时,随着幽蓝色的荧光越来越亮,墨今身上的血洞以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起来。在这处密境被人从外部再度打开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第2章 .8 碧羽宗长老所拥有的代表各自身份证明的物件,便是一块扇形的半透明的赤色薄片,在此薄片之上,则刻着碧羽宗的纹路。 在拥有这片薄片的碧羽宗长老们的眼中,这.薄片或许是从碧羽宗开宗立派时便已经存在了,也或许是从碧羽宗的长老位置终于有了定数时才终于炼制出来,因此,这透明薄片应该已经存在了足够长的时间。 辅元研究过这薄片的材质。他最终推测这块薄片恐怕是上古鳞甲类妖族的鳞片,但是到底是何种妖兽,辅元却也始终未能找到答案。 从未有人怀疑过这赤色薄片不是长老的身份象征,也没有人曾怀疑过它们的来历,更没有人质疑过这片薄片是否是启动护峰之阵的必要物件。 因为与碧琉同期的碧羽宗长老们,全部都已经在有新的合适的修士成为长老前,就已经全部死去了。碧琉在自己身为碧羽宗的宗主期间,制造出了一个长老几乎死绝的状态,而在新的长老诞生后,他将这些半透明的赤色薄片当做长老的身份证明交给了新诞生的长老们,并告诉他们这些薄片是碧羽宗自古以来的传承,同时也告诉了他们这薄片是开启碧羽峰的阵法的‘钥匙’。 没有人曾经怀疑过怀疑过这些这些薄片。因此,这一次启动碧羽峰上的防护法阵的时候,四位长老按照他们所以为的传承下来的方法,将灵力注入到了薄片之中。 接着,如同期望的那般,围绕着碧羽峰的峰底,明亮的白光自下而上射出,将整个碧羽峰围在了一圈刺眼的防护罩之中。 “这便是成功了么?”辅心垂下手,望向站在自己对面方向的辅宁。 辅心及另两位长老都是在辅朱成为宗主之后,才破碎金丹成为了元婴修士,接着又成为了碧羽宗的长老的。因此,唯有辅宁曾经在辅朱成为宗主的仪式上曾经与当时的几位长老一同打开过防护阵法。因此辅心才有此问。 辅宁瞥了辅心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辅心的答案。接着,他转头,便是将欲离开的样子。 辅心,明容二人对此并不意外。明肃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也还是叹息着收回了将欲卖出的步伐。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辅宁又会一言不发的离开的时候,他却没有继续行动。 “师……辅宁道君?”明肃发觉出了辅宁的不对劲,他连连向前走了数步,不禁问出了声。 “……阵法……不对……”辅宁的声音,带着长期不曾好好说话的人才会有的嘶哑的声音。而此时,他的声音不可抑止地颤抖了起来。 *** 在与明夏商议好了计划之后,明夏根据他未来的经历,将密境之中的机关全都打开了。 因此,这一次当辅元带着本宗的几位长老以及青曲门的扶樱道君一同进入密境中后,这里便不在有任何迷阵了。 众人降落的地方是一片光秃秃的岩地,而岩地的周围则是一片静止不动的湖水。因为没有了任何机关,这个密境也显现出了它真正的大小。哪怕不用神识,仅以肉眼观察,都能看到冰湖之外的一圈岩石墙壁。 而在这片光秃秃的岩地之上,青竹尊者,赤霞尊者以及画无道君三人坐在一处,都陷入了莫名的昏睡之中。而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辅朱摊倒在地,辅元先一步走上前去,扶住了瘫倒在地的辅朱。 在从自己本命元宝惊羽阁中再度将辅元取出的时候,辅元已经对他进行过了一些初步的治疗。因此,他此时虽然已经知道辅朱并没有任何危险,却还是神色间带出了几分焦急。 待众人发现此处湖心岩地之上仅有这昏迷这着的四人的时候,扶樱道君的面色变得十分难看。 “敢问辅元尊者,我门门主现在何处?”她本就长得美艳至极,此时咄咄逼人的口气非但没有让她显得气急败坏,反而愈发给她带来了几分嚣张的美感。 这让还装作才见到此时昏迷中的辅朱的辅元产生了几分违和的诧异。 这个地方,仅有扶樱道君一个人不是碧羽宗的修士。她孤身一人跟着辅元一同进入密境,还可以勉强理解为忧心于白华尊者,然而此时她过于挑衅的语气与态度,就愈发难以琢磨了。 辅元垂下目光,似是在以灵力查检辅朱周身,而就在此时,青竹尊者,赤霞尊者及画无道君像是沉睡中被打搅的凡人一般,晕乎乎地醒了过来。 “辅元!”修士毕竟不同于凡人。在醒来的同时,青竹便立刻清醒了起来,紧接着,他便隐约意识到了自己此时的处境。想及白华尊者先前曾经说过的话,以及他曾经提起过的‘婆娑鬼木’,原本见到相交不错的道友的那份喜悦,也被沾染上了三分疑窦。 “青竹,赤霞,你们终于醒了。”辅元像是终于安心下来了一般,不禁叹道。 一边的画无道君也随之醒来,他环顾四周,冷不丁问道:“禾离,禾离他人在何处?以及白华尊者呢?” “我跟着辅元尊者来到此处密境,便只见到你们四人。”扶樱道君略带嘲弄地说道,“这里毕竟是碧羽宗的密境,恐怕,” 她斜觑了辅元一眼,眼角因此而显得有些微微上翘,纵使做着如此无礼的动作,也并不显得让人讨厌,“恐怕只有辅元尊者能解答你的疑惑了。” 辅元轻轻皱起眉头,接着便将先前已经说过一次的编造的背景说了出来,“这密境应该是上古时代的一位宗主,为了能随时见到与他相恋的恋人,因此将那位长老当时居住的惊羽峰与宗主所居住的碧羽峰以密境连接了起来。密境之中本应该布满了迷阵,看上去只有星星点点的光线,看不到边缘也找不到出路,唯有按照正确的方式堵住三条死门所在之处,方能离开。” “但是……现在这里与我以前……与师尊一起来过时显然不同了,这里并没有任何密境。”辅元伸手指了指上方,那里隐隐能够看到一座传送阵法若隐若现的光芒,“出口处也没有了任何机关。” 辅元抬头,望见了青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将欲提及婆娑鬼木一事,青竹身旁的赤霞尊者却起身径直走了过来。辅元没有躲闪,任由她将那只枯朽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白华尊者提及过的婆娑鬼木,我亦在古玉简上看见过。婆娑鬼木的伴生者的体内必然会有一股蛮横的极阴之力。”她放开了那只枯手,将之又藏入了自己的袖子中。 “辅元尊者的体内阴阳调和均衡,绝不可能是婆娑鬼木的伴生者。”她最终做下判断。 “哦?丹宗与碧羽宗向来关系和睦,赤霞尊者张口便否认我门门主确认的事实,”扶樱道君轻轻嗤笑,“旁人又无法证明你所说之内容,如何取信于人?” “那敢问扶樱道君,你青曲门的白华尊者不也是信口雌黄,没有证据么?” 提及证据,青竹尊者的脸色又变得严峻了起来。他站起身,显得有些郑重地问道:“辅元,你可是已经从旁人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 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实,辅元因此点了点头。 “那么……那女修……死而复生的女修?” 青竹作为元婴大后期的剑修,绝对信任着自己的眼力。他是根据灵力来判断出那筑基女修于潇潇便是自己亲眼所见过的那具尸体,他绝不信任自己会看错。 “咒术领域最为千变万化,白华究竟玩了什么花样,必须得再见到那女修才能知道。” 辅元沉声回答,心中却十分有底。那复活的女修于潇潇是明夏搞出来的东西,事先商议的时候,自然也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快看那边!”一直默默不语的画无道君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对话。他的双眼边贴着他特制的符箓,辅元猜测那恐怕是用来增强神识的符箓。而见其所指的方向,辅元更是安心起来,那里便是事先准备过的方位。 他正欲开口,建议众人与自己一同前往那个方位一探,整座密境突然剧烈地摇动了起来。 第9章 .2 “人形?” 整座密境突然震动起来的瞬间,画无道君却仿佛没有感知到这些变故一般。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是一具平摊在浮冰上的女性人形。明明她一直躺在那处,可是直到画无道君点出其存在之前,并没有人发现它。 密境还在震动着,画无道君却依旧打算飞往那块浮冰一探究竟。 他正欲前去,却猛然被一条细长白练缠住了脚踝。 “辅元尊者这是何意?”他焦急怒喝道。 “这密境本不该突然震动,此等变故,我亦心中无底。这块岩地乃是密境的生门,”辅元收回尚未彻底炼成法宝的白炼,指了指先前提及过的头顶上方的传送阵,“先从这里出去方为上策。” 密境突如其来的变故,辅元对此心中也完全无底,这是先前与明夏商议时,明夏根本未曾提及过的事情。 辅元先前没有怀疑过明夏。如果明夏所求是为婆娑鬼木,那么在自己死亡后,还未完全长成的婆娑鬼木就会立即枯萎。从这个角度来看,现阶段明夏的利益与自己是一致的。 而且,明夏目前所展示的实力已经凌驾于目前整个清苍界的修士之上了,因此拥有着这样强的实力,他也没必要再细枝末节上花费心思。 因此,此时密境的剧烈震动,恐怕是意外。那个知道《剑仙破魔传》真正的内容,曾经经历过既定的未来的明夏也没有预料到的意外发生了。 “我门的白华门主还未见踪影。”扶樱道君愈发地冷下了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在碧羽宗内的密境消失了,碧羽宗难道连个说法都不想给?” “……先前……非要……来此。”轻轻细细地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话语被断成了不成语句的几个词组,“白华,你们。” 说话的是跟着辅元一同进入这密境之中,一直走在最后面的那位长老。他的个头有些矮小,穿着宽松的灰边白袍。因为结成金丹的时间太早,之后又拒绝服用丹药让身体继续成长到最佳状态的原因,他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少年的样子。 甚至在未开口前,未曾见过他的画无道君还以为这是一娇小女修。 “没错,的确先前是我们先闯入了辅元的惊羽峰。”青竹说道,带着两分歉意。他虽无法放过‘复活’女修这一疑点,但是赤霞尊者既然诊断出了辅元不是婆娑鬼木的主人,他自然是相信的。 “那人形,就是白华带来的筑基女修,白哲的那个什么血脉。”画无这样说着,一边摘下了先前为了增强神识而使用的符箓。在他销毁那已经使用完毕的符箓的时候,辅元注意到那符箓……并非平常用来增强神识的符箓。 或许,这也是画无竟然能在这依旧限制了一定神识的密境中先所有人发现明夏放置好的‘于潇潇’的原因吧,虽然使用这种秘符的代价有些过高。 “禾离的下落还不明。我要去那边看看。”画无侧头望向辅元,难得地放下了两个宗门一直以来的利益之争,带上了一两丝恳求的急迫。 “这里……碧羽峰。”那少年样的长老轻轻说道。 “碧羽峰?”青竹抬头望向随着整个密境的震动而一同震动的头顶的传送阵。 辅元望向了那长老一眼,沉声说道,“没错,虽说我们是从惊羽峰的传送阵进入这里,但是这个密境,实际上是在碧羽峰之中。” 他接着转向了青竹与赤霞,有些踟蹰地望向了他们一眼,接着低低地垂下头,“你们都见过,我宗的‘火葬’仪式吧。” “让本宗亡故的精英修士被轮回天火烧成灰烬,斩断这世缘分,来世再入仙途的那个仪式?”扶樱道君已经走到了更加靠近画无道君的地方。青曲门与墨符宗本就关系相近,此时她站到了画无道君的身边,显然是支持先去探索远方已经被发现的‘于潇潇’所在的地方。 “碧羽宗哄骗小弟子们的把戏而已。”扶樱道君嗤笑道。 “那仪式所用的存放轮回天火火种的位置,应该就在此密境的正上方。”在场的修士,修为最低的便是两位碧羽宗元婴初期修为的长老了。因此他们皆已经活过了漫长的岁月,也曾数次见过碧羽宗举行火葬仪式,故当辅元提及其火葬的地点时,他们都立刻明白了这个密境所在的方位。 “那么这密境在震动,岂不是说明碧羽峰此时在震动?”青竹尊者不禁开口问道。 待他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望向了辅元尊者。 辅元将欲开口,那少年样貌的碧羽宗长老打断了辅元将欲说出口的编造之词。 “……没错。”他的声音依旧是完全无法流利说出的状态,“阵法。” “碧羽宗与我无关,我要去那边看看。既然碧羽宗的主峰都出事了,你们还是出去看看吧。”画无冷声说道,一副不愿再等待的样子。 “我与道君一道。”扶樱道君接言道,“那‘黑影’,也麻烦你们碧羽宗的人自己去解决吧。” 辅元心知局势至此,事先布置好的那些恐怕都已经用不上了。但是,碧羽峰此时的震动假如真与那黑影有关……辅元必须要出去看看。 这里是碧羽宗,碧羽宗是辅元所认定的宗门。尽管……碧琉老祖毁掉了辅元太多美好的回忆,但是辅元人生中全都曾经遇到的,让他产生过名为满足或是幸福的感觉的事情,全都与碧羽宗有关。 “那么,处理好密境外的事情,我会再入密境寻找二位道君及失踪的白华尊者与禾离道君。现在,小师叔,烦劳你同我一同启动这处的传送阵。” 那少年样貌的长老并未移动,“你……自己。” 辅元见了对方一副拒绝的态度,也不恼火,正欲按照先前明夏使用的顺序依次将对应属性的灵气射入头顶的传送阵的各个对应区域,那少年样貌的长老却又转身了过来,“莫试。无用。” 辅元瞧见他的手上已经握住了他的本命元宝天占星盘,动作因此而稍有迟疑。就在这一瞬间,顶部那原本还闪耀着隐约光芒的传送阵消失了,众人的顶部恢复成了平常的岩石顶。 而此时,整个密境的震动也已经停止了。 *** 辅心望着刚刚才启动的护峰阵法……或者说,是望着刚刚才启动的护峰阵法原本在的位置。 在整座碧羽峰剧烈的震动之中,那光罩般的阵法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片儿一般,碎裂成了一片片闪烁着金色光芒的碎片,最后,每一片碎片上的金光都暗淡了下来,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紧接着,一直在西北角静止着的黑影,突然动了起来。 第2章 .10 当潜行到了无限接近触发黑影行动的范围之外后,明夏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握住了一直陪伴着自己的那把属于明夏的炎影,然后—— 黑影先明夏行动之前,快速地冲着碧羽峰而去。 碧羽峰防护阵法破碎的那一刻,昭示着仪式的正式完成。 碧羽峰之中,有一朵以峰中寒水镇压着的上界火种。那火种唤作轮回天火,已经不知在碧羽峰中存在有多少年了。每当碧羽宗举行代表着最高荣誉的火葬仪式的时候,被葬的修士尸体上残存的仙缘便会彻底被轮回天火吞噬。 轮回天火与寒水之间水火相生相克,构成了一个均衡的灵气循环,萦绕在整个碧羽宗地下,而那份被轮回天火吞噬的仙缘,便会随着这灵气循环,惠泽整个碧羽宗,以及——不断地为碧羽宗之中暗设的阵法与镌刻着的符文补充灵力。 以此方法,整个宗门得以收益,且全宗弟子皆有了死后再续仙缘的念想。可以说,最初建派之人虽处处是以碧羽宗这个整体的利益来进行这些考量的,但是这些做法终归是有些卑劣了。 从碧羽宗建派以来,轮回天火不断地吞噬着死去的修士的仙缘。这整个火葬系统虽然将绝大多数的仙缘流转至了整个碧羽宗的各个角落,但是每一次火葬,终归是有一些残存的仙缘留在了轮回天火之中。 而随着护峰阵法的破碎,数万年间,一直镇压着轮回天火的寒潭之水失去了其中的力量,变成了普通的湖水,接着便在这一瞬间便直接被蒸发汽化。 轮回天火的那朵火种终于从寒水之下跃出,显出了其真形。 变故只在一瞬间发生。因此火种便是在光罩般的护峰阵法破碎的同时出现的。它本是一朵,但是因为不可计数的年月里一直都在吞噬着死去的修士身上的仙缘,现在在它之内,不仅积攒了庞大的仙缘……还有死缘。 这火种吞噬的每一分仙缘,都同时吞噬了仙缘原主的死亡。因此,它已经近乎成了‘死’的化身。此时,火种更是在接触到了灵力庞大的碧羽峰后,便迅速分裂成了数以万计的点点星光般的微小火光,迅速地飘至了碧羽峰的每一个角落。 碧羽峰上此时聚集着几乎全宗的弟子,与随着各自长老而来的五大宗门的弟子们。因此,此时碧羽峰之上拥挤无比,而火种又分裂地太过细碎,因此除了原本就没有能力避开的金丹修为以下的弟子未曾避过,许多金丹修为的弟子也未能闪开这些点点星光。 然而……外门及未曾筑基的弟子大多接触到了火星之后,有的突然全身燃烧了起来,有的则七窍开始流血。有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然后血管爆裂而死,有的血流逐渐变慢,然后最终凝固。 筑基弟子初次接触到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紧接着,他们有些人依旧好好地一切如常,有些人则开始出现了与未筑基的弟子相似的反应。 接触到火星的金丹修士们虽都没有发生什么,但是他们在见到了那些修为更低的弟子的反应后,皆已经心如死灰。 辅宁轻挥衣袖,将纷至沓来的点点火星挡在了峰顶的望天台之外。 “炎天上火?”他不禁唤出了‘轮回天火’的本尊。以往,‘轮回天火’被镇压在寒水之中,因此无论是以肉眼还是以神识来观察这火种,皆隔着一层寒水因此看不真切。 此时它显出了原形,因昔日辅正曾经因缘际会从上古密境中带回过这一珍稀火种,故辅宁一眼便辨认了起来。 “这是……何物?”明肃道君不禁问道,他有些担忧地向前走了两步,站在了比辅宁更接近被阻隔的火星的位置。 “珍稀火种。辅元……长老的手上便有一朵。在他未炼制好的琉璃小灯之中。” 他伸出了手,扯住了明肃的胳膊,略施巧劲,将之拽向了自己的身后,“这的确应该是唯有上界才有的火种。辅元手上的那朵,应是上古时期上界遗落下来的。而他的那一朵的威力,大概只与这里的半颗火星相当。” “而那,已经让他还未炼制成功的那盏琉璃小灯,拥有了媲美上品道器的威力。” “……那是吾师寻来的火种。”明容道君纠正道。 “这火种……低阶修士触碰到他们的时候,便会如此么?”辅心不禁低喃道。她虽然躲在了辅宁所构建的安全区域之内,但是低阶修士们的惨状,她又怎会没看见? “可有办法熄灭它们?”辅心抬头望向辅宁问道、 “此火生生不灭。”明容回答了辅心的问题,接着,他的语气飘忽了起来,带上了三分嘲弄,“或许问问辅元尊者,他会知晓如何对待?毕竟他只是轻飘飘开口问了一句,师尊便双手将寻到的火种送给了他。” “莫对尊者不敬。”辅宁训斥道,语气却并非那样。接着,他稍稍迟疑了一两分,说道,“助我一臂之力。” 明肃伸手将自己的手掌搭在了辅宁的肩膀上,他的灵力顺着接触到的地方,传入了辅宁的体中。辅心与明容相视之后,皆将自己的灵力注入到了明肃的体内,借此为辅宁供给灵力。 几人也纷纷从各自的储蓄袋中取出了灵石与贮藏灵力的法宝。因为,他们发现灵力注入辅宁体内,如同石沉泥淖一般,几乎瞬间便被吞噬殆尽。 原来,辅宁刚刚看似只是轻轻挥动袖子,其实已经是取出了自己的本命元宝宁香紫炉,以其无味之烟来阻隔火星。 此时,只是为了稍稍扩大宁香紫炉的无味之烟的庇佑范围,灵力的消耗便已经超出了辅宁这无限接近元婴后期的修士的全部灵力供给了。 即使如此,这阻绝火星的防护范围,也只扩大了半里。 “不够。”辅宁沉声敦促。 辅心听了此言,心中一狠,将欲取出自己的本命元宝——她触碰到了自己先前收至丹田的那片代表长老身份的半透明的扇形薄片。 辅心的元婴端坐于她的丹田之中,接着,那白白嫩嫩的婴孩摇手指向了那片薄片。 元婴本就是辅心自己,然而,它现在却做出了辅心本尊之外的行动,必然是辅心的本能在敦促着这元婴指向代表长老身份的薄片。 辅心因此取出了这薄片,然后,这已经失去了作用的薄片,在几人的视线之中,破碎裂开了。 “这是……”辅宁转过头来,将欲发问,却猛然抬头—— 黑影已经急迫袭来而至,它挥出手臂,直接击向了为首的辅宁。那速度太快,黑影所携之气太过锐利,连连斩开辅宁的数层防护,直欲斩下辅宁的脑袋。 跟随着黑影潜上碧羽峰的明夏,虽然目睹了这一切,但是终究是稍稍慢了半步,而且,他虽有必须要阻止黑影的理由,却没有阻止黑影斩杀辅宁的理由。 因此,黑影挥下了它的手臂。 第11章 .2 辅宁躲不开。 明夏几乎在着瞬间看到了结局。或许在辅宁身边的二人还未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黑影的目标的辅宁却在这一瞬间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死亡先它真正降临之前,首先在辅宁的眼前显出了它狰狞的形状。 但是,紧接着明夏看到了站在辅宁身后的人的身影。明肃在着一瞬间,让人难以理解地反应了过来。他大力推开了站在他身前的辅宁,因此在辅宁向前扑倒的同时,鲜红色的血花在他的身后绽放了开来。 在绝对的速度与力量之下,一切的法术都只是空泛而无用的阻挡。 明肃倒在了地上,而他溅出的血液顺势落在了黑影之上。先前笼罩在黑影周围的,那些阻绝了一切光线以及神识以及灵力的黑色邪气,因为触碰到了蕴藏着巨大灵力的血液,四散开了些,因此露出了黑色邪影真正包裹着的内在。 那是一位修士,辅心与明容都并不陌生的修士。 “师尊?”明容不禁惊叫出声。 此时辅正依旧被浓烈的黑影包裹着,只是沾上了元婴修士充满了灵气的血液,因此四散开了些,方才露出了半张面庞。在场的所有人——就连默默藏在影子中潜行至此的明夏,都无一例外地被辅正的双眼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 他的双眼之中已经再无一丝眼白,所有的一切都被黑色的邪气染成了黑色。此时这般瞧着,就像是一对深不见底的黑窟窿一般,瞧着甚是煞人。但是他的眼形,眉形,以及其他可以用来辨别的脸部特征,都毫无疑问是属于辅正的。 那对沉沉地黑窟窿望向了明容,原本将要继续下劈的胳膊停下了——辅正的手上没有握住任何兵器,而他原本正常的一对胳膊,已经变形异变成了两条扁平的长条。它们的边缘看起来显得十分锐利,其中一条异变的胳膊上还正在向下一滴一滴地落着血,另一只则对准了明肃剩下的半截身体,将欲连同他的躯体,将他体内的元婴一同斩杀。 这一刻,望天台上寂静无声。 紧接着,辅正放弃了彻底将明肃的活路斩杀,他扭过头,直接掠向了山下。 明夏不再看向辅宁四人。刚刚明容的那声惊喝,不仅打断了黑影辅正的动作,也同时打断了明夏将欲从阴影中斩出的一击。 此时错过了最佳的袭击时间,明夏只能继续追上去,寻找新的机会。 一个轮回之内,只能拥有一个相同的存在。从上一世来到这里的明夏想起了曾经在碧琉的玉简上见到的内容。 先前,明夏虽一直将玉简上的内容记在心中,却因为心中根本没有相关的概念,因此一直都无法悟懂碧琉写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意思。此时,再遇炎影诞生时的乱象,明夏突然理解了碧琉留下的玉简上的内容的意思了。 正因为只能存在一个明夏,因此原本这一世的明夏便被上一世的明夏所替换了。而炎影是以修士辅正的血肉与杀戮为材料,炼制而成的破格魔剑,因此魔剑炎影可以与修士辅正同时存在,然而这一世却绝对不可能出现两把炎影。 因此,倘若这一次炎影如同上一世一般最终现世,那么,那柄新的炎影与明夏现在拥有的这柄被当做本命元剑的炎影则不能同时存在。 其中的一柄必将消失。然而,消失的将会是新炼制出的这柄炎影还是明夏所拥有的,这从上一世强行带入的炎影,却未可知晓。 因此,为求稳妥,则必须要在辅正造成足够的杀业以供炎影炼成之前,将之灭杀。 当这个决定真正做出的时候,明夏的内心毫无波动。他从未真正与辅正认识相处过,而且,明夏也深知……他已经绝无可救了。 *** “阵法彻底消失了。”辅元望着此时已经变成了一片空落落的顶上岩石,陈述着这一突如其来的现变故。 “碎了。”少年样貌的长老此时已经取出了一片半透明的赤色薄片,而那薄片辅元亦不陌生。 他紧接着取出了自己的。当辅元将代表自己长老身份的薄片取出的同时,这薄片像是终于完成了使命般地,彻底碎掉了。 剩下的两位碧羽宗长老也连忙取出自己代表长老身份的薄片,不出意外地,他们手上的那两片也自然而然地碎裂了。 随着这些薄片的碎裂,辅元忽而觉得惊羽阁中的婆娑鬼木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它的幅度并不大,只稍稍摇动了两下,没有带来任何*上痛楚与灵气的凝塞。 辅元甚至产生了这颗树是有灵智的,而它刚刚只是在叹息的错觉。 先前整个密境的猛然震动,以及此时凭空破碎的薄片,无一不昭示着外边必然出现了什么糟糕的变故。 但是,向外的传送阵却在此时失效了。心中权衡了一番,辅元最终做下决定,“诸位,我碧羽宗恐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辅元接着将先前黑影的事情告诉了一直被困在密境中的几人,接着提议道,“我所知道的出口也仅有这里一处,但是却是知道这里并不只有一个出口,只是那些出口的方位我却并不清楚。因此,不若先去那边探查一番。” 辅元遥遥指向了先前画无道君所指出的方向,而画无道君则冷哼一声,接着便走到了这中心岩地的边缘,将欲取出自己的飞行法宝。 先前,在明夏未破解这密境的机关的时候,这密境中应是设置了阻碍飞行的阵法,无论是飞行法宝,还是修士以自身的能力进行飞行,都不能成功。 但是,此时密境中的机关已经被明夏给打开了,而在和他一同离开这处密境的时候,辅元已经使用过了自己的飞行法宝,因此他此时见到画无道君取出自己的飞行法宝,并未出言阻止。 “飞行……无用。”少年样貌的长老再度开口阻止。 接着,就像是他所说的那样,画无道君的画轴根本无法悬空起来。 “哼,虽说是不合礼数,但是这位小长老真的不打算报上自己的道号么?”扶樱道君终是忍受不住地诘问道。 在最初,白华带着五个宗门的修士们一同来到碧羽宗的时候,碧羽宗的长老们大半都跟着宗主辅朱一同出现了。 但是,这少年样貌的长老以及辅宁长老却是在辅元出现的时候,才分别从各自的峰头来到了众修士聚集的惊羽峰前的浮空小山上。 辅宁不用多说,在场的全部元婴修士全部都在过去见过他,而这少年样貌的长老,却没有人见过。 而等了有一回,辅元都并未主动向非碧羽宗的人介绍他,纵使现在扶樱道君不开口诘问,青竹尊者恐怕待会也会问出声的。 “我宗的碧祈长老平日喜爱静修。”辅元轻轻带过,接着也走到了中心岩地的边缘,将自己的手悬在了寒水之上。 然后,以辅元伸出手的方位为起点,寒水开始凝结成了冰块,然后辅元踩了上去,向其他人证明这刚刚凝结出的冰块的承力能力,接着那碧祈便跟了上去。 “碧?”青竹尊者侧身半是询问地望向赤霞尊者。因赤霞的师尊据传在生前与碧琉老祖有所交好,故青竹此时方会问她。 赤霞尊者意味不明地点了点头,然后跟在了除了碧祈外的两位碧羽宗长老的身后,走上了浮冰。青竹跟上,接着,扶樱道君与画无道君也跟了上去,而昏迷的辅朱则已经被辅元当着众人的面收入了惊羽阁之中。 所有碎裂的长老薄片都被各自原先的主人收起了。然而,在众人走上了辅元以薄冰凝结的道路的时候,却又一小片薄片碎片掉落进了寒水之中。 那片薄片掉入寒水之中,逐渐下沉,下沉,在缓慢下沉的过程中,遇到了一条黑鱼。 一片……鱼鳞? 黑鱼辨认出了这块碎片,并用自己的鱼鳍接住了它。 第2章 .12 如果仅仅是一般的鱼鳞,墨今纵使见了,也不会有太多感触。他本就是水中之鱼,无论是自己身上的还是其他鱼身上的,鱼鳞这种东西在水面之下实在是太过稀松平常的东西。 然而这片鱼鳞却并非如此。若非墨今先前见过鱼鳞的主人的魂魄之貌,恐怕根本不可能辨认出这是一片鱼鳞。 因此,在辨认出了鱼鳞之后,墨今在这一瞬间,差点直接将鱼鳞甩出手去。 但是,紧接着,他的脑海里却凭空浮现出了声音。当这声音响起的同时,墨今的本能告诉他,这便是妖族的血脉传承。 “……生于石湖,此湖不冻。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墨今不禁想起了在被那邪天夺舍的那一刻,他叹息着说道“可惜有我族血统……” 得到血脉传承的感觉十分奇异,明明是突然出现的先前根本不知道的事情,然而在得到了传承的那一刻,墨今却从内心的深处知晓,血脉传承所获得的一切,都是自万年以前的祖先一代代刻印在血统之中的传承。 接着,他望向了此时还停留在自己鱼鳍顶端的那片破碎的小小薄片。虽然只有小小的一块,却也能看出它是半透明的赤色薄片。他不知道为何此时这片薄片会从上方坠落至此,但是正是因为有了这片薄片,墨今因此被激发了传承的血脉却是事实。而随着得到了血脉传承的同时,墨今觉得自己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恢复了起来,因此,他选择向上游去。 *** 当走近之后,走在最前边的辅元走向前去,以法术将于潇潇的身体翻转过来,让她露出完整的正脸。 紧接着,青竹尊者立刻便辨认出这就是他最初见到的那一个,也是跟着白华来到碧羽宗的那一个。 然后,就在青竹肯定的回答落下之后,‘于潇潇’的脸就像是逐渐熔化了一般,被一张几乎没有任何特点的面容替代了。 “咒术千变万化。扶樱道君,你怎么看?”辅元问道,话语间已是认定了这都是白华尊者搞的鬼了。 扶樱道君也不含糊,她走近已经变化了面容的‘于潇潇’,伸出左手置于其之上,平伸开五指,似乎是在探查着什么。 “的确是咒术。”她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二分迟疑,接着,她转过头望向剩下的人,“的确,我青曲门以咒术无双闻名于整个清苍界,但是,咒术又不是只单我青曲门修士擅长。无论是刻画阵法,绘制符箓,还是炼造法宝,都必然需要对咒术十分了解才行。” “白哲死了,白华尊者当仁不让便是清苍界之中的咒术第一人。而他却带来了一个由咒术改造了面容的女修……”青竹尊者道出事实,“辅元,看来他所说之辞,应该全部都是捏造的污蔑。” “那么,目前只找到了这伪造的女修。”画无道君显得并不十分关心于潇潇的样子,“禾离道君的下落依旧不明。” “到底如何,也得问问我门门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假如真的有人瞒过了门主也不是不可能。”扶樱道君的气势一下子短了下去,“但是,总得先找到门主才行。” “那边,好像有什么?”青竹尊者忽而叫到。 此处密境虽然对神识有所限制,但是比起辅元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神识的限制范围已经扩大了很多了。而在众人从中心岩地移动到了于潇潇的身体所躺着的那块浮冰的时候,以每一个修士为中心所能展开的神识范围也发生了变化。 因此,此时青竹尊者便发现了在自己神识能够探查到的最大范围之内,又发现了一具新的尸体。而他此时能够发现那具尸体,自然是辅元先前同明夏一起计划的结果。 辅元冲青竹点点头,以同样的方法,在寒水之上凝结出了一条冰路。此时不待辅元带路,画无道君立刻便走了上去,因此剩下的人便都跟在了他的后面。 这一次与先前发现‘于潇潇’时不同。那伪造的于潇潇以神识探查的时候,似乎一直被一小片薄雾笼罩着一般,看不真切。而这一次,待青竹指出方向之后,所有人都以神识看清了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一小片薄冰之上,禾离道君软软地躺着。他的眼睛大大地睁开着,面容上还带着死亡的前一刻的惊愕。 画无道君走得更近了一些,他看着禾离道君的尸体,嘴唇有些哆嗦地上下蠕动着。他张开了嘴,却一句话都未能说出来。 赤霞尊者从他的身边绕过,蹲下了身体。 “……别碰他。”画无道君低声咒道。 赤霞尊者微微侧身,有些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而画无道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因此,赤霞尊者接着伸出了她那只枯朽无比的手,搭在了禾离道君的手腕上。 禾离道君的身体像是从中间平分成了两半,一半还残留着被火焰烧灼后的焦黑色,另一侧则结着寒冰。 “因全身血液被冰系法术冻结而死。”随着赤霞尊者话音落下,画无道君猛然转头,盯向了辅元尊者。 修士一般只能将与自己灵根同系的法术修炼起来。倘若跨系使用法术的话,那么效率会极其低下。因为绝大多数修士的灵根都是五行灵根的组合,因此也只有五行法术拥有比较完整全面法术体系。 而辅元的变异冰灵根在在场的元婴修士之间并非是秘密,事实上,元婴修士中有修炼高阶冰系法术的修士,人修中唯有辅元一人,其他人恐怕就只会最基本的冰系法术。 “……不对,扶樱道君,你可原前来看一下?”赤霞尊者忽而又出声,似乎她在禾离道君的身上发现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不用她,我来。”画无道君抢先于扶樱道君,“就像扶樱道君所说的那样,我墨符宗以符箓为立宗之基,因此与之相关的咒术也多有涉猎。” 他走近了禾离道君的尸体,而此时禾离道君的左腹已经被赤霞尊者切出了一条粉色的长口。赤霞尊者接着顺着那条长长的口子将禾离道君的表皮掀开,露出了泛着黑色的内在。 “……这是被施展过咒术的痕迹。”画无辨认了出来,“而且……至少是禁咒的水准。” 而在这一点被指出之后,禾离道君真正的死因便像是事后的伪造处理一般,真正对他动手之人,一下子变指向了至今下落不明的白华尊者。 第13章 .2 当一切线索都隐隐指向了一切都是白华尊者是黑幕之后,短暂地,没有一个人再度出声,密境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之中。( 小说阅读最佳体验尽在【】) “那……元婴……器皿。”这个时候,碧祈长老却突然指向了扶樱道君。 碧祈从不说未定之语。因此,当他这样说的时候,辅元立刻便将他所说的词句联系在一处开始思考。 元婴修士的身体被杀掉后,是有办法让自己的元婴脱出,以谋求一丝生路的。而元婴是否等同死亡,只要查看尸体的丹田之处便可得知。 禾离道君的元婴是跟着他的身体一起死亡了的,而中了明夏的‘死’之剑道的白华,辅元虽没有机会得到确认,但是明夏却很肯定,他绝无活路。 但是他的死亡不会造成他留在青曲门的命牌破碎,因此,对除了知道白华已经死亡的辅元及明夏二人来说,其他人应该只是认为白华尊者下落不明。 还有第三个人亲眼目睹了白华尊者的死亡,辅元不禁想起了那条黑鱼。 但是墨今已经被明夏直接杀死了。那条黑鱼,除却在踏入修真之途前,与辅元有一些勉强算是缘分的交集外,其实和辅元并没有什么其他关系了, 因此,对扶樱道君来说,她并不知晓白华尊者已经死亡的消息,而此时碧祈却指出了她乃是器皿…… 一个猜想飞快地掠过了辅元的脑海,但是他很快便自己否定了那种可能。这世间怎么可能有元婴修士,愿意平白地献出自己的躯壳,来让自己的躯壳成为另一个元婴修士夺舍的器皿呢? “碧祈道君,这是何意?”画无道君先一步问了出来。 “画无道君,莫要追问我宗碧祈长老,”辅元连声打断,他本以为碧祈道君会如同昔日那般,因为他人的追问而陷入混乱之中,没想到这一次碧祈却很有条理地回答了出来:“元婴为本源,躯壳则可替换。此为白华备用之壳。” 碧祈此时的表现虽然十分反常,辅元心中虽是存疑,却还是抓住机会问诘道:“扶樱道君?这难道便是你拼命要随我们一同进入密境找人的原因?” 碧羽宗与青曲门向来不合,扶樱道君会与碧羽宗长老一同前来密境,其实原本密境中的几人心中都有所猜测。此时为碧祈与辅元一唱一和点出,青竹与赤霞的心中只是大概了然了此事,而那画无道君,在这一瞬间,几乎漏出了宛如实体般的杀意。 扶樱道君见一切似乎不对,连声反驳,“扶樱数千年才修成元婴,纵使敬重白华师叔,又怎会甘愿献出道体让他人夺舍?再者,白华师叔,也是我门现如今的门主,品性高洁,又怎会做夺舍之事?” 待她这话音落下,众人神情皆带上了两三分微妙,赤霞尊者更是噗嗤一声笑了,“白华行事风格,这里何人不知?” 她反讽道。 此时,除去被辅元收入了惊羽阁之中,昏迷着的辅朱,剩下的人中,碧羽宗之人共有四位,而向来与碧羽宗关系交好的三剑门及丹宗修士各有一位,身下的便是墨符宗的画无道君,以及执意跟进密境的青曲门的扶樱道君了。 原本,墨符宗因为与碧羽宗为了安水水系之下的那条矿脉争夺了数万年的原因,自然关系与向来和碧羽宗不睦的青曲门更加接近,然而—— 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禾离道君的死亡,应与白华尊者脱不了关系。 禾离道君和画无道君虽并非同一宗门的修士,但两人私交甚笃。因此,此时若是扶樱道君不慎陨落的话,他不仅不会帮忙,或许还会……落井下石。 局势已经如此明朗。因此,转瞬之间,一口青铜巨鼎横空出现,直接垂直向下砸去,直欲取扶樱道君的性命。 “赤霞?!”青竹尊者惊疑道,“你这是?” 他的剑已出鞘,挡住了赤霞尊者的巨鼎。 “白华尊者居心叵测,先前先是污蔑辅元,欲挑起我们一同对抗碧羽宗,心思实在太过歹毒。而在进入密境之中,更安排了后手,让早已准备好的换舍材料一同进入密境,以备自身出现意外,简直是邪魔做法。” 见青竹的脸上依旧不慎明了的样子,赤霞只诓道,“她的身体已经被处理成了随时可以替换元婴的状态。青竹,你难道不信我的眼光?” 赤霞这话说出的时候,虽是对着青竹,眼神却带向了辅元。 仅靠肉眼神识根本不可能看出所谓的‘身体被处理成随时可以替换元婴的状态’,夺舍成功与否根本不需要任何针对*的处理。这种程度的知识,只要对咒术稍有涉猎便可明了,但是赤霞却这样说了。 她所做之事,正是方才辅元心中正在筹谋之事。 辅元接着想起了先前,正是赤霞以枯木逢春手作为信用担保,保证辅元的体内没有任何极阴之灵气,来反证白华所说的辅元身上有婆娑鬼木一事纯属构陷。 辅元本以为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阴性的灵气是因为明夏做过什么因此才会未能被赤霞尊者探查出,此时见了赤霞尊者的行动,辅元方觉察道,恐怕那一刻,赤霞尊者便已经明白,自己的身上真的有婆娑鬼木的存在了。 但是,她选择了站在辅元这一边。而她现在的行为,就算是表明了整个丹宗的态度。 纵使白华尊者所说的事情并非虚假,丹宗依旧会站在碧羽宗这边。 此时,听了赤霞的话,青竹虽有迟疑,却已经收回了自己的剑。纵使他本身未必看得过这些事情,但是,他没必要阻碍赤霞杀关系不大的路人。 “我来此密境,是为了找我的师姐,扶瑶道君!” 就在赤霞尊者的巨鼎与青竹尊者的剑在空中缠斗之时,扶樱道君居然凭空便跃离了巨鼎之下。因此,当青竹的剑收回,而赤霞尊者的巨鼎砸下的同时,她已经躲了开去。 “白华师兄告诉我,碧羽宗之中必然有师姐的踪迹,我来此密境,便是因为隐隐之中,我有预感,这个密境,与师姐有关。” 扶樱道君转而望向了青竹尊者,面露哀求,“白华师兄是真的发现了有关婆娑鬼木记载的玉简,他所说的话也没有一句是虚假的,当年碧琉老祖飞升时的异象,的确与书上记载的婆娑鬼木现世时的样子一样!” “至于师兄是如何知晓辅元尊者的行踪的,”她姣好的眉毛此时纠结在了一起,失去了全部的美感,扶樱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我们先前就知晓那‘于潇潇’是咒术伪造而成的,但是,那于潇潇并非我门伪造而出,而是碧羽宗宗主,擅长咒术的辅朱道君所为!” “婆娑鬼木的确存在,我门只不过是联合了宗主辅朱,他想要彻底根除邪树,而我青曲门,只不过是为了找到扶瑶师姐的下落!” 第2章 .14 扶瑶道君,这本是一位数千年前,便已经下落不明的女道君。先前白华提及她的时候,辅元已经隐约猜出了她或许是辅朱的生母,此时复又听见她的名字,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有几分微妙。 “辅朱?不可能吧?”青竹怀疑道。在他看来,辅元与辅朱是关系很好的师兄弟,而扶樱话语中的辅朱联合青曲门对付辅元,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 “明明号称是一密境,但是我随辅元进入这里的时候,一切机关迷阵都被他从外关闭了,可见碧羽宗不可能不了解这处密境!但是,青竹尊者,赤霞尊者以及画无道君全都无事,可是为何宗主辅朱却昏迷不醒?而且,辅朱对咒术的精通程度,绝对出乎你们的意料,画无道君,”扶樱转向了画无,面带恳切,仿若此时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绝对的事实一般, “禾离道君的死亡,只能看出他死于一位咒术水平极高的修士吧?因为我门以咒术为基,且门主他的咒术闻名于整个清苍界,其他进入密境的修士都不擅长咒术,所以道君才会得出禾离道君的死亡与我门有关的吧?” 画无道君点点头,“但是,虽炼器之术对咒术亦有精通,但是辅朱,并非像是精通咒术之人。” 扶樱道君冷笑了一二声,“我门自然也不会平白信了辅朱的合作之求,因此手上自然也得到了他的把柄。辅朱共有四位亲传弟子,前些日子,那明阵似乎不明不白的死了,” 明阵,便是辅元在得知《剑仙破魔传》的内容之后,最先击杀的那位弟子。此时,听及扶樱道君如此提起了他,辅元的心中有了隐隐不好的预感。 “那四位弟子,皆被辅朱亲手下了封神锁念咒,一辈子都只是为他所用的傀儡!这一点,只要出了这密境,找到他还活着的那三位徒弟确认便可知道!” “但是,封神锁念咒谁都可以下吧?假如是你们青曲门所下的咒术呢?”青竹尊者不禁辩解道,而赤霞尊者则沉声为他解答:“若是因为恶意搜魂,触发了封神锁念咒,导致被施以咒术的修士死亡,那的确没有办法搞清幕后黑手。但是,若是事先知道了活着的修士中了此咒,早有前人留下的追溯咒术,可以追溯出真正的下咒之人。” “只是封神锁念之咒隐秘性极强,以我的咒术水平,纵使有人被施以此咒,我却是看不出的。或许到了师兄的那个级别,才能看出一二分端倪。”扶樱道君补充道。 “何人?!”青竹尊者方才还陷入了罗生门般的迷蒙之中,此时却陡然神色一凛,他未用一直挂在腰间的,由辅元炼制的那柄金玉紫竹剑,而是取出了自己的本命元剑七芯竹节剑,此剑极细极长,并没有太过明显的锋刃,因此看上去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根竹节棍。 而青竹此时便直接将自己的七芯竹节剑插入寒水之中,剑气以竹节剑为中心,向周围四射,在寒水中不断向外传递,而原本在水底潜游着的墨今,迫于突然搅入寒水之中的剑气,被迫从水中跃出。 只见青竹将竹节剑插入寒水之中,紧接着,寒水波纹四起,就连此时几人站着的浮冰也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紧接着,一墨衣剑修便从水面之下直接跃出,而他对在场的绝大多数人修而言,并不陌生,因此立刻便有人大呼出声,“墨今!” *** “剑,真的会自己飞来么?这也是神仙才会的法术么?”过了些许的时间,楚真终于从目眩心迷之中缓了过来。 脑海中的白衣仙人笑道,“会,但是,你要先去一个地方。” 楚真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接着,便跟随着脑海里白衣仙人的指示,走向了定羽峰的后山。而在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与辅元的惊羽峰一般的传送阵。在画像的指导下,楚真走向了传送阵的中心。 *** 有一本名为《剑仙破魔传》的小说,在极其普通的一天,在一个稀松平常的网站上,开始了它的连载。它的作者最初野心很大,设定了世界,设定了体系,设定了主角,设定了配角……但是作者却没有坚持下来,她最终放弃了继续连载,让没有一个完整结局的《剑仙破魔传》,静静地待在网站的角落之中,发霉发烂。 于是,《剑仙破魔传》的故事,便周而复始地重复起来。 每一次,世界都从第一章的‘很久很久以前’开始,然后第二章主角楚真登场,第十章楚真拜入三剑门,第二十章他遇到了女主角潇湘仙子。 第三十章楚真的同门的师姐杨昕参与了碧羽宗主持的炼器大会,并在炼器大会上被妖修杀死。 第四十章已经是时光飞逝之后,人修妖修已经全面开战,而主角楚真则主动请缨,要求参战。 第五十章楚真从于潇潇的口中得知了关于婆娑鬼木的事情,机缘巧合之下,他与辅元尊者落入了同一密境之中。第六十章楚真利用密境之威能,他差点击杀了辅元,并获得了部分婆娑鬼木的残骸。 第七十章楚真得知了于潇潇居然是站在妖修那边的,而她与妖尊墨今关系非常。 第八十章楚真终于知道于潇潇原来是原先的青曲门门主的血脉,而她会落入墨今之手,是因为她曾经误入过一个名为‘邪风境’的密境。 第九十章楚真与潇潇混入了陷入乱象的碧羽宗之中,碧羽宗的辅正长老彻底入魔。二人因此误入了碧羽峰中的密境。第一百章,在密境之中,二人不仅获得了一本双休秘籍,还更是遇见了密境的主人——只余残魂的扶瑶道君。扶瑶道君告诉二人,将婆娑鬼木的木枝放入碧琉云镜之中,便可真正解放碧琉云镜的力量。 第一百一十章,楚真与潇潇二人终于逃出密境,为了于潇潇,楚真假意拜入了墨今门下。第一百一十三章,楚真见到了只身下半边身子的辅元尊者,他的身体已经被墨今吃掉了一大半,留下剩下的一小部分,供墨今继续折磨。第一百二十章,楚真与碧羽宗结盟,碧羽宗意图营救辅元尊者,而楚真只想要杀掉墨今,让于潇潇不再被控制。 第一百三十章,碧羽宗反水,楚真陷入了前后夹击之中,混乱之中,辅元尊者下落不明,楚真被迫同时面对两方的敌人…… 在三百零三章,楚真利用填入了婆娑鬼木的碧琉云镜,打开了通向上界的道路。可是没想到,随着上界的道路被打开,一只九天玄雀顺着缝隙飞至了下界。在楚真利用从他人的乾坤袋里获得的一只乌木貔貅纸镇敲碎了九天玄雀的脑袋的时候,墨今先一步窜入了上界,而楚真则与于潇潇一同追随而上。 第三百四十章的时候,于潇潇在一处上界密境之中,身中咒术,陷入了濒死之中。而楚真只能用法宝暂时留住她的生命,接着进入闭关,试图在密境之中突破境界,来解除于潇潇所中的咒术。而再之后……《剑仙破魔传》就没有继续更新了。 而当《剑仙破魔传》中的世界发展到第三百四十章的时候,因为这本书并没有结局,世界便自然地跳回第一章,从第一章的“很久很久以前”重新开始。 从《剑仙破魔传》的作者弃坑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故事便一直这样循环了下来。每一次,世界的发展都没有发生过任何偏差,该死的人自然会在该死的那一章死亡,楚真该获得的机缘也自然会按照书中所写的内容而获得。从没有任何人发现过任何不同,哪怕他们都在一遍又一遍地经历着相同的故事。 然后,终于有一个人发觉到了世界的不对。从某一天开始,他忽然觉得今天所读过的书好像许久之前曾经读过一次,今天炼制的法宝也好像在很久以前,便已经炼制过一般。今天遇到的陌生的人,仿佛是许久之前便已经成为了挚友一般,连遇到让他怦然心动的修士的那一刻,他也产生了——无法忽略的厌倦感。 从他意识到不对的那一天开始,整个世界在他的面前失去了‘新鲜感’,全部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全部都产生了仿若经历过无数遍后才会诞生的无聊。 他终于彻底厌倦了这一切,接着,他便开始想要知道,自己会产生这种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后,这个修士,碧羽宗的碧琉,终于发觉了整个世界,一直都只是在无限轮回的事实。 然后,碧琉如同经历过无数次一般,再一次死亡了。而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成了碧羽宗的一个外门弟子。这一次,碧琉靠着自己的熟悉感成为了比上一世修为更高的修士,然后,再一次地,他在差不多的时间,迎来了死亡。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大概十多次,碧琉终于再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熟悉感,他发现无论他做什么,他总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死亡。而他所做的任何改变,最终都无法影响到这个世界一丝一毫。 终于,在碧琉发现了这个轮回,并又重新经历了数千次后,碧琉知道了一切的原因——这世界只是一本名为《剑仙破魔传》的书中世界,而他,只出现在整本书的第一章的“很久很久以前”之中。 ——很久很久以前,大约是三千年前左右,清苍界最后一位有望飞升的修士,碧羽宗的碧琉尊者,坐化仙去。—— 碧琉的故事在第一章,便已经彻底结束了。 第16章 .2 碧琉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做过各种各样的尝试,但是无论多少次,等待他的结局,都是相同的无法抗拒的死亡。 然后,终于在某一个轮回之中,碧琉厌倦了一切的尝试,他有了新的思路——去阻止这一切的轮回。而在此时,在无数个继承着记忆的轮回之中,他也已经隐隐约约搞清楚了整本书的设定。在这个《剑仙破魔传》的世界中,整个清苍界被设定成了一个阴阳平衡的小世界。而在这本书中,又有了假如世界被打破了阴阳平衡,那么它必然会走向湮灭的设定。 如果整个世界彻底湮灭一次的话,那么,无尽的轮回会停止么? 碧琉并不知道答案,但是在这无尽的轮回之中,他有了无尽的无聊的光阴,因此,他决定试试。 第一次与第二次的尝试,全都失败了。而在第三次的时候,碧琉又知道了名为‘婆娑鬼木’的存在。无论这颗树到底是怎样的来历,《剑仙破魔传》的作者给了它能够影响一界的气运,进而干扰清苍界的平衡的设定。碧琉从‘婆娑鬼木’之中,看见了达成自己的悲愿的可能。 婆娑鬼木唯一一次现世,是在碧琉出生前的更早的时候。碧琉所能够找到的玉简之中,只记载了它是上古某位大妖的伴生灵木。在第四次到第七十三次的轮回中,碧琉耗尽全部心力,翻阅所有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玉简,终于在一片残破的玉简之中,得知了那以婆娑鬼木为伴生灵木的妖修的种族。 ——长七八尺,形如鲤而赤,昼在水中,夜化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乌梅二枚煮之则死,食之可去邪病。—— 谓之横公鱼。 因此,从第七十四次轮回开始,碧琉开始有计划地接触清苍界之中相传还拥有着横公鱼血脉的几位妖修。人修妖修的关系向来恶劣,因此碧琉的尝试一直以失败告终。直到第二百七十三次尝试的时候,碧琉终于成功了。在这一次轮回之中,他与名为邪天的妖修成了点头之交。 再之后的数千次轮回,碧琉每一次都试图利用成为了自己的挚友的邪天来培育婆娑鬼木,可是他全都失败了。而在这个过程之中,不知道从那一次轮回开始,邪天不再只是碧琉的异族挚友,而是成为了他的恋人。 这个时候的碧琉,已经完全无法记起与初恋相处时的感觉了。而与邪天的交好的过程,就像是按照着千篇一律的模板进行复制的过程,让人麻木,且枯燥无味。 终于,在一次轮回之中,碧琉成功的利用邪天,培育出了一颗婆娑鬼木幼苗。这颗婆娑鬼木的幼苗从邪天的尸骨上长出,而邪天,则是被碧琉亲手杀死。 当抚摸着这颗幼苗的时候,碧琉发现自己无法抑止地痛哭了起来。他不知道这是因为终于成功地培育出了一颗婆娑鬼木,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但是这样激烈的情绪,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也变得麻木起来。碧琉虽然培育出了一颗婆娑鬼木的幼苗,可是每当它吸收完邪天的骸骨之后,因为阴性灵力的不够,便会枯萎而死。 五行必合阴阳,阴阳说必兼五行,阴阳相生相克,还处于幼苗状态的婆娑鬼木会受到外界平衡的五行影响,而水则生木,因此碧琉制定了策略,需要找到拥有极*灵力的存在,来继续培养婆娑鬼木。 必须为婆娑鬼木找到合适的土壤。 这样想着的碧琉,将目光投向了自古属于墨符宗的一条矿脉。那条矿脉处于安河之下,常年出产珍稀炼器材料流炎冰晶。碧琉为碧羽宗第十三代碧字班辈的修士,而碧羽宗修士多精通炼器,碧琉也不例外。流炎冰晶的诞生地必然存在着充裕的寒性灵气,因此,那条矿脉之下,或许便有碧琉所需要的东西。 然而,之后的数千个轮回,碧琉每一次都利用碧羽宗之势从墨符宗的手中夺取了这条灵矿脉,并将这条灵矿脉从头至尾翻找过了数千遍,却始终未能找到真正有用的东西。 终于,碧琉找到了他所需要的东西——虚形冰炎。而这无形无色的先天火种,常年在安河之中游荡。 有好多次轮回,碧琉已经找到了虚形冰炎,但是,无论用任何方式,碧琉都根本无法将火种从河水中取出。 而最终,碧琉想出了一个办法——以单水灵根的修士作为器皿,去盛装虚形冰炎。然后,再以这个修士,作为婆娑鬼木的养料。 然而,每一次碧琉所找到的器皿,其中都只残留着半朵虚形冰炎,而另外半朵虚形冰炎却不翼而飞。只拥有半朵虚形冰炎的人形器皿虽说勉强可以使用,但是其中所蕴藏的灵力却不足以支撑婆娑鬼木彻底长大。 因此,碧琉想到了以血煞催生混沌阴气,用以维续承载婆娑鬼木的容器耗尽虚形冰炎后的灵气补充,而在此过程中,碧琉也没有放弃寻找天生水灵根变异成冰灵根的修士,用以炼化为为婆娑鬼木补充灵气的材料,以延迟那半朵虚形冰炎耗尽的时候。他甚至试图与抓到的冰灵根修士进行双休,以期制造出新的冰灵根修士。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大概有十七次碧琉真的又制造出了一个新的冰灵跟修士,但是更多的时候,碧琉与冰灵根修士的孩子,并非是冰灵根。 婆娑鬼木在被移至拥有着虚形冰炎的容器的时候,差不多也是碧琉每一次应该死亡的时间了。所以当婆娑鬼木生长到了消耗光虚形冰炎的时候,碧琉将会是作古多年的修士。因此,为了确保当虚形冰炎耗光的时候,婆娑鬼木能够得到新的阴性灵力的补充,彼时婆娑鬼木已经成长的足够大,可以依靠混沌阴性灵力来生长了,而血煞最适合催生混沌灵力。 不知道从哪一次轮回开始,碧琉挑选出了一个纯金灵根的男童收为徒弟,并让他与承载了虚形冰炎的容器一同成长,从小交好。金灵根修士锐气过重,而碧琉特别将之养育地充满锐气,最后,在他的神识海中埋放了催生邪魔的毒咒。 碧琉将自己意志制作成虚影,投放于了一片玉简之中。当这片玉简被触发的时候,碧琉留下的邪咒便会最大程度触发,而在碧琉的安排中,彼时那个金灵根修士已经饱受邪咒摧残三千余年,意志将会被削弱到根本无法抵抗爆发的邪咒的程度。 佐以炎天上火的炼化,他最终会成为汇聚了无穷血煞阴气的邪剑,落入容器的手中,为婆娑鬼木补充大量生长所需的阴性灵气。 而在此之间,碧琉找到了一种剥离出邪天的灵魂,而将之炼化于了一副画之中的方法,并剥离出的灵魂放入了邪天生前所居住的洞府之中。无论碧琉的计划最终能不能成功,无尽的轮回最后到底会不会被打破,碧琉都将在一切有结果前死亡。如果碧琉的计划成功的话,那么他将会迎来永恒的安眠,而如果他失败了的话,只不过是又一次相同的轮回而已。 但是,如果真的成功了的话,碧琉为邪天创造出了一切适合夺舍的条件,在打破轮回之后,如果世界并非是走向终末,那么邪天就还有夺舍重生的机会。虽然这种可能性相当小,但是这样做了之后,碧琉觉得自己内心更加舒服了些。 他只在乎自己,这样做也只是为了自己内心的安定。 第2章 .17 因此,此时见到墨今,辅元稍稍有些愣住了——先前辅元假装昏迷的时候,亲眼看见墨今先是被明夏洞穿了胸膛,接着又目睹了他坠入了寒水之中。 辅元已经知道了现在的这个明夏的来历,因此他先前从未想过墨今还有没有死亡的可能。辅元本以为墨今的死亡与他毫无关系,然而当此时见到了或者的墨今的时候,辅元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并不负面的情绪。 墨今没有死,这个事实,并不糟糕。 不过,人修与妖修的关系,虽自薄山和谈之后,较远古时期有所好转。然而,无论事实到底如何,此时在明面上,无论是碧羽宗的金丹修士明阵,还是青曲门的两位弟子,都是死于墨今之手。 因此,在极短暂的时间之内,辅元便已经反应了过来。墨今并非是真正的凶手,因此他只要一开口,势必会为自己进行辩解,而此时青竹并未完全放弃对辅元的怀疑,因此假如此时的墨今再出现疑点,他未必不会选择站在扶樱道君那边。 在刚刚的局势之中,赤霞尊者选择站在辅元的这一边,这是因为碧羽宗,丹宗及三剑门向来交好,且三大宗门之间有许多共同经营的利益一致的产业,贸然断绝关系,会给整个宗门的运作都带来一定的麻烦。 而画无道君的立场则十分明显,他此时所想的,就仅仅是手刃杀死禾离道君的凶手,而他已经完全不再站在墨符宗的立场进行思考了。 而青竹尊者的立场却始终摇摆不定。虽说与碧羽宗继续维持结盟关系,对三剑门整体来说是十分有利的状态,但是作为已经在元婴大后期卡了数千年的剑修,青竹势必会更加看重阻碍整界修士飞升的婆娑鬼木。 青竹作为剑修,纵使辅元的修为境界并不输他,然而一旦真正打了起来,势必会落入下风。而假如青竹选择站在了扶樱道君那边,那么一向与他关系交好的赤霞尊者的立场,也便变得不那么明确了。 因此,在这电光火石间,辅元做出判断——此时绝对不能让墨今开口。 却不想,辅元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青竹尊者已经向前走上了一步,此时他恰巧站在了比辅元要更加靠前半步的位置。 他看似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但是此时全部站在青竹后方的修士,都感受到了青竹的灵力四散而开的压力。而辅元原本想要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法宝的动作,也因其突然的行动而产生了微不可查的迟滞。而这点迟滞,便让辅元彻底错过了阻止墨今开口说话的最佳时机。 “墨今尊者,吾乃三剑门青竹,敢问阁下为何杀死碧羽宗及青曲门的修士?”青竹沉声问道,而辅元在这一刻,几乎已经料想到了墨今的反驳,以及,在墨今反驳的那一瞬间,此时就站在自己身边的青竹尊者,要求自己与墨今对质的情景。 辅元的手更深地深入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他斜侧望向此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位碧羽宗长老。倘若自己陷入不利,碧祈必然只会袖手旁观,而另外两位长老也都沉迷于炼器,并不擅长战斗,待会的局面会变得有些糟糕。 明夏和辅元在离开这个密境的时候,将禾离道君的尸体安放在这个位置,是因为这附近与另一个连接着外界的传送阵十分接近。明夏和辅元原本的计划,是诱导众人发现禾离道君的尸体后,将一切过错推给名为失踪,实则死亡的的白华。 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来佐证白华尊者所言,以赤霞的性格,必然会选择继续与辅元保持面上的友好。而只要赤霞决定继续维持丹宗与碧羽宗的友好关系,与她交好的青竹也势必不会发难。他可能会一直怀疑着辅元,也会自己去寻找证据,但是他会因为赤霞的态度和昔日与辅元不算恶劣的关系,而不会立刻为难辅元。 辅元并不需要青竹百分之百的不再怀疑自己,只要能争取到青竹踌躇为难的时间,以及赤霞尊者的支持,那么白华才是污蔑他人的小人,就能够在操作中被坐实。 但是此时墨今的突然出现打破了这一切,辅元此时所想的,便已经是局势不利的时候,该如何带着自己宗门的三位长老,先撤出这个密境了。 他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却不想墨今先是有些迟疑,接着便忽而冷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妖修杀人修还需要理由了?” 墨今承认了自己便是杀死碧羽宗及青曲门的亲传弟子的凶手。他们明明并非墨今所杀,可是他却承认了下来,而在这一刻,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向了辅元,只是很快的一眼,视线相对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到。 但是辅元明白了,墨今恐怕已经根据自己在邪风境中所言,猜出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然而,他却选择将罪名揽到了自己的头上。 “冰系法术……墨今……墨今!”画无死盯着墨今,墨今作为妖修中那几位元婴大后期的妖修之一,其灵根及剑道并非是完全的秘密。此时画无不禁将禾离道君身上被冰结的部分,与墨今联系了起来。 明夏与辅元原本是想要将禾离道君的尸体伪造成仿佛是被擅长冰系法术的修士所杀,然而实际却是身中了隐秘性极强的咒术。虽说跨越灵根修习法术难度极大,但不是不可能,然而一些限制极强的禁咒,却只有继承了咒术精要的青曲门修士,或者是拥有了特殊血脉传承的妖修才有办法使用出。 因此,禾离道君的尸体原本是伪装成了被白华尊者所杀后又嫁祸给了辅元的状态,这种做法,也与白华身前时的行事风格相同。 却不想,此时误打误撞,却让画无认定了杀死禾离道君的真凶,便是此时乱入的墨今。 “诸位助我,拿下这妖修!”画无开口喝到,然而,在他真正开口之前,已经有数张符箓从他的袖口中飞出,墨今挥剑斩落了数个,然而那些数目众多的符箓,还是飘向了他的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及四个斜角。 每张符箓只能使用一次。此时画无所取用的符箓,竟然能有三分之一逃脱墨今的剑斩,可见它们全都不是简单的符箓。这画无道君,是本着倾家荡产,此时都要拿下墨今了。 辅元还未来得及反应,青竹已经应声,“好,此等置薄山和谈而不顾的妖修,我等自将除之而后快!”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此时仍然在定羽峰上的楚真,已经按照玉简的指导,找到了后山的传送阵。传送阵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只待楚真踏入其中,便会立刻触发。 第18章 .2 待青竹话音落下,辅元率先甩出了三枚黑色棋子。这三枚黑色棋子是为天圆地方棋的一部分,棋盘自从断裂成两段后,辅元一直未曾找到时间来修补它,因此至今仍无法使用。但是,作为天圆地方棋的一部分的棋子却并不受到这些限制。 天圆地方棋一直被辅元以各种各样的炼器灵材逐步加强,可以说是辅元手中,仅次于自己本命元宝惊羽阁的道器。而这三枚棋子,虽说脱离了棋盘,但是它们本身分开来看,也全都拥有着上品道器的威力。 只见,辅元甩出的三枚棋子,化作三条长虹,直击向墨今,三枚棋子一枚直射向墨今的胸膛,另外两枚则分别射向了墨今的左右,以用来封锁住他逃走的路线。 而与此同时,画无道君的符箓也终于完全处于了墨今的东南西北及四个角落的正向方位,隐隐构成了八卦阵的阵型,随着画无大喝一声‘起!’,八条符箓化为了八个光点,符箓之间彼此相连,意图将墨今牢牢封锁在符箓构成的网笼之内。 画无的这个以符箓所构筑的阵法,可怕便可怕在作为阵眼的符箓之中蕴藏着巨大的灵力,极难击落,且他一次性扔出了数千张符箓,如果一张符箓被打离方向,那么立刻便会有新的符箓跟上,除非一口气消灭掉全部的符箓才行,否则的话,这个阵法根本无法破坏。 因此,虽说墨今从大量符箓袭击向自己的时候就在拼命打落这些符箓,但是眼看着,画无的鬼符锁神之阵,还是将要完成了。可是,就在符箓大阵即将完成的那一瞬间,其中一个构筑阵法非常必要的方位,因为疾射而来的棋子所带动的气流,原本处于那个位置的符箓被强行吹开了半寸,因此阵法的完成时间,便比画无原本死算的时间稍微长了难以计数的短暂间隔。 而这一点间隔,对墨今来说,便已足够。 只见不知他用了什么方式,辅元扔出的棋子看着就将要击中他了,墨今却敏捷地向后一缩,趁着画无的符箓大阵因为辅元的棋子所未能立刻构筑完成的短暂间隔,跃出了符箓的包围,他转身投入了水中,向着与此时众人所站方位相反的方向逃窜。 “你!”画无转头,怒目直视辅元,辅元面露些许的不虞,语气亦十分焦急,“追!” 辅元虽说回应了画无一句话,实际上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止分毫,就好像他真的因为墨今的逃脱而十分焦急一般。 他蹲下了身子,以法术催动寒水结冰,浮冰结成了一条狭长的冰路,沿着墨今逃离的方位一路向远方蔓延而去,以供众人行走于浮冰之上,追击墨今。 辅元与画无已经踏上了浮冰之上,却不想,青竹却并未移动,反而举起了手,轻喝道,“慢着。” “尊者发现了什么?”画无道君停下了脚步,面上仍带着愤怒与焦急,问道。 辅元却心道不好。 “那墨今的原形,乃是一条鱼。薄山和谈前,我曾经与其交手过。因此——”青竹再度举起了他那柄竹节剑,直接向下戳去,搅动起了他所站浮冰之下的寒水。 因为他的动作,辅元原本凝结出的浮冰碎裂了开来,所有的修士都只能找到一片浮冰以供落脚,而原本藏入了水下,以咒术隐匿身形的墨今,再次被迫现身。 他曾以此咒带着辅元一同藏入水下,这也是辅元先前推测出他可能根本没有逃远,因此打算引众人远离此处的原因。却不想千算万算,那青竹居然知道墨今拥有隐匿与水下的神通。 *** 入魔了的辅正从碧羽峰顶端的望天台一路向下,遇上的修士多是一个照面便被他所杀,因此,明夏始终找不到任何适合偷袭的机会。明夏也注意到,在辅正进行杀戮的过程中,漫天的火星一颗又一颗地融入了他的体内。 上一世明夏虽然得到了炎影,却没有真正地目睹那场惨剧。或者说,正是因为上一世,辅正入魔的时候明夏并不在碧羽宗之内,他才能逃脱一死,最终反而获得了炎影。 当看到火星一颗又一颗地融入了辅正的身体之中,而他也随着这个过程逐步失去作为人的一些特质的时候,明夏若有所悟,在自己仍然借助着炎影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同时,让炎影本身稍稍从阴影之中冒出了一点点尖儿。 然后,就像明夏猜想的那样,火星聚集了过来,一颗又一颗地融入进了炎影之中,而明夏,也终于分辨出了这些火种便是炎天上火。炎影看似是一柄没有开锋过的笨重黑剑,而明夏会知道它唤作炎影,便是从碧琉留下的玉简中得知,玉简中同时也提及了炎影受到过炎天上火的锤炼。 彼时的明夏已经知道了炎影其实是以元婴修士辅正为材料,以人炼制而出的邪剑,而此时,明夏终于明白了玉简中提及的炎天上火的作用。炎影这柄剑,从诞生之初,剑身就萦绕着浓重的死气。这死气根本无法驱逐,是因为死亡原本就是炎影的本质。而明夏的死之剑道,也便是由炎影之中顿悟而出。 明夏让炎影稍稍从影子之中稍稍露出了点尖儿,这个行为并未引起入魔的辅正的注意,但是,过多的火星聚集了过来,因此,自然有能够从容避开全部火星的修士,注意到此处的不同。而他,则逆着逃窜的人流,顺着火星消散的方向,向上而来。 而他的到来,让一直只在杀人的辅正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些许,那是对血的期待与兴奋。 阻挡住辅正前进的步伐的修士,是一名金丹大后期的修士。但是,与其他逃窜的一些金丹修士不同的是,他是一名剑修。辅正原本擅长炼剑,而他此时的入魔,便是中了碧琉死前就已经设置好的邪咒,是在逐步地自己将自己炼制成一柄邪剑,因此此时遇到了剑修,自然比遇到其他类型的修士要兴奋些。 而一直悄悄潜行在辅正身后的明夏,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偷袭时机。当辅正杀死这个眼熟的剑修的同时,便是最适合偷袭辅正的时机!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在定羽峰的楚真,终于踏入了传送阵之中。 *** 第2章 .19 碧琉从某一次轮回开始,便次次将找到的拥有稀有冰灵根的修士,青曲门的扶瑶掳至碧羽宗,并利用碧羽峰的地利,构建出一无名密境。 有些轮回的时候,碧琉没有什么耐心,会直接将扶摇抓到手关押在无名密境之中,但是这种情况下扶瑶在长期被关押在没有一丝光芒,又无法以神识观察周围的密境之中,不是陷入了精神混乱,就是选择了自我了断。虽说即时扶瑶死亡了,她饱含着冰灵力的修士身体也足以为婆娑鬼木提供一部分的灵力,但是这种状态下,却极不利于碧琉利用她再生产出新的冰灵跟修士。 因此,更多的轮回之中,碧琉会以偏偏佳公子的身份接近碧琉,许以双休道侣的身份,以碧羽宗和青曲门常年敌对为借口将扶瑶蒙骗至碧羽宗,将她圈养在自己昔日的洞府惊羽锋上,并利用密境与之相会。 因此,碧琉利用碧羽峰的寒潭水涧所构筑出的无名密境,共有四个联通外界的传送阵。一个在定羽峰的后山,一个在惊羽峰的后山,一个,便在碧羽峰的山腰上。 而辅正遇到剑修却衡的位置,恰巧便在那传送阵的附近。 却衡作为三剑门的修士,又拥有着仅在元婴之下的金丹大后期修为,因此碧羽宗的长老们将之当做三剑门的代表,在之前有向他说明过碧羽峰的护峰大阵,需要去山顶的望天台激活。 因此,当人群全都向着山下逃窜的时候,却衡心知,若是那凶影从山顶而来,估计碧羽宗的四位元婴长老要么找到了地方躲藏起来,要么就是已经遇害了。若是碧羽宗的四位元婴长老都未能逃脱死亡,那么此时向着碧羽峰外逃窜,逃脱凶影的残杀的可能性极低。而如果碧羽宗的长老们是以秘法隐匿起来的话,那么向着山峰之上,反而有可能会有一二丝活路。 而且……却衡还有要找的人。他有一个脑子不好使的笨蛋徒弟,明明生在以剑入道的三剑门,也已经从引气时便开始练剑,却总想着学炼器的法门。她兜兜转转跟着自己这么多年,至今还只是个筑基小剑修。 而且,在自己一次毫不留情的训斥之后,她整个人都变得畏畏缩缩起来,性情大变,身体也突然变得糟糕起来,且查不出原因。 面对着自己的徒弟杨昕的时候,却衡还与先前一样,看似严厉,其实处处迁就。但是,在背对着杨昕的时候,却衡不止一次地自责,自己如果永远都这样迁就杨昕就好了,如果那一天没有狠下心训斥她……杨昕会不会还与原先一样,身体也不会出问题? 在却衡和其他外宗修士一同,跟着各自的长老,站在惊羽峰之外的浮空小山上的时候,被却衡带来请求丹宗的赤霞尊者看病的杨昕,便被留在了碧羽峰的待客用的洞府之中。 但是,在邪影出现,所有人都在辅元的安排下撤入碧羽峰之中的时候,却衡却在哪都没能找到自己的小徒弟杨昕。 杨昕所住的洞府便在这附近,这边是却衡逆着逃窜的人流向上的第二个原因。 直到最后,却衡也没能找到自己的小徒弟杨昕。在他人生的最后的时刻,他看见天空突然转动起来,伴随着宛如流星般的瞬间的疼痛,却衡隐隐约约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冒着暗红液体的碗状伤口,又好像朦朦胧胧地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死了。 一个照面,辅正便斩下了他的头颅。 而就在辅正做出斩断动作的瞬间,一直潜伏在辅正身后的明夏,猛然从阴影中挥出了炎影。如果说辅正是未完成的炎影的话,那么明夏手中所握的,便是已经锤炼完成的炎影。明夏并不认为有任何法术能够突破此时已经近乎半剑化的辅正的防御,但是,若是比此时的他更加成熟的成品呢? 明夏瞄准的方位,便是辅正挥斩出的胳膊。在最初看到辅正的时候,他的双臂已经变成了两条扁长锋利的横条,因此明夏判断辅正由人转变成剑的过程,应该是从双手开始的。而在那个时候,辅正除去双臂的其他部位,还与正常人类无异,因此此时还未完全被炼制成剑的辅正,最脆弱的地方,便是他的胳膊与他的身躯连接着的肩膀部分! 明夏虽说找到了机会,但是他却也心知,自己成功的可能性只有七分之一。不过,为了提高斩断辅正胳膊的机会,在明夏袭击之前,他便已经让千芯万结在周围圈成了一个圈,力求一次不成功,限制住辅正躲避的范围,再进行第二击。 然而,辅正根本没有进行躲避。 “你手上握着的,便是……未来么?”辅正忽而开口了,他的声音清楚明澈,条理分明,完全不像是理智全无的入魔样子。 紧接着,明夏也注意到他眼中的黑色旋涡,也在不知不觉间退却了。这一刻的辅正,看起来仿佛是正常的,然而他的身体,已经有极大的部分变成了不似人形的形状了。 辅正没有躲闪,然而明夏却未能斩断他的双臂。在炎影接触到辅正身体的瞬间,他的*原本看着坚硬无比,却在这一刻变成了柔软似肉泥一般的构造,然后嵌入辅正身体的炎影,与辅正的躯体,连接了起来。 随着连接的建成,辅正的身体被明夏手中的炎影一寸寸地吞噬,就好像原本便是同源的东西,在进行融合一般。 明夏想起了在碧琉的玉简上见过的内容。相同的存在,只能有一个。明夏本以为这是自己穿越回了过去,因此这个时候原本的自己便消失的原因,但是此时辅正与炎影的融合,却让明夏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并非是替代掉了过去的自己,而是……自己与过去的自己,融合了。 炎影是把死物,而辅正则是活人,因此他们可以同时存在。然而,当辅正变成死物——炎影剑的时候,他便变成了和自己的炎影相同且同源的东西,因此根本无法同时存在两柄炎影剑。 明夏猛然意识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来没有发生过穿越回过去的明夏替代了原本的明夏的事情。而是——明夏,与同源的另一个明夏,融合了。 明夏想起了碧琉的玉简在最开始和最末,都写着毫无意义的‘轮回’二字,而这个事实,让他即时处于炎影正在与辅正融合的诡谲现场,都不由地无法专注神魂。 碧琉的玉简中并未流露出他知道《剑仙破魔传》的具体内容的细节,他或许知道这个世界是为外人所创造的,但是世界之外是什么样子的,明夏认为碧琉老祖并不知晓。 但是,与碧琉老祖不同的是,明夏在无尽的尝试后,终于打破了空间的壁垒,到达过《剑仙破魔传》之外的世界。彼时剑仙破魔传的作者似乎是想要终结失败的作品,点下了笔名自杀,打算彻底删除整本小说,而她的操作,引起了整个基于《剑仙破魔传》的世界的震荡,因此明夏才能成功打破空间壁垒。 而那个作者,自然为她进行笔名自杀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她的灵魂为明夏所擒,跟着明夏,被拖入了《剑仙破魔传》之中。而在她进入剑仙破魔传的同时,原本只在原文中有个名字的七大宗门之一的‘极雪阁’,随着创造一切的那个灵魂落入此界的同时,自动进行了补全。 第21章 .2 就在楚真踏入传送阵的瞬间,远在碧羽峰的传送阵也在同时发出了激活时才会有的荧光。 在同一个时间,两处的传送阵同时被触发。虽然一个是楚真在玉简的指导下主动踏入而触发的,而另一个则是因为炎影终于诞生,而按照早已设定好的模式而触发。虽然两个传送阵被触发的原因并不相同,但是,它们造成的结果却是完全相同。 像是偶然,却又像是天意。 在两个传送阵都同时被激活的时候,密境之下,恰处于辅元一行人附近的那个传送阵,也便同时显出了被激活的状态。 此时,墨今将将被青竹撵出水中,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他的胸口心脏之处,猛然传来一阵冰冷的寒意。那寒意是如此地彻骨,墨今作为冰灵根的黑鱼,原本不应该惧怕任何寒冷。但是这凉意,绝非是任何物理意义上的寒冷,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也被冻结了起来一般。 紧接着,墨今发现,他的胸膛,在发着淡淡地荧光。这种情况之前也不止一次地发生过,但是,从未有过一次,是在他人的面前,出现过这样的状况。 “终于……天命,不可违。” 在这一切发生的同时,碧祈手中的占盘坠落在了他脚下所踩的浮冰之上,发出了与清脆迥然不同的闷响声。 明明只是普通地物体相撞击所发出的声音,不知怎地,众人却皆觉得心脏随着这一响声猛然地剧烈跳动起来,而这一切,仿佛昭示了仪式的开始。 辅元想要打开自己乾坤袋的开口,却不想,此时他的手却难以移动半寸。紧接着,辅元发觉自己的脚像是被黏在了浮冰之上一般,不能移动,而随着他意识到这一切的同时,他发现周围的风,仿佛被凝滞住了一般,或者说,风这种存在,在这个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辅元发现他的时间被静止了,包括他的周围的空间,完全像是失去了‘动’这个概念一般。 辅元无法移动自己的头部,也无法闭合自己的眼睑,除了正前方,他甚至无法确认周围的情况。唯有眼角的余光让他能够看见侧边的青竹等人,也同时一动不动。 墨今胸前的点点荧光像是要燃烧起来一般,猛然冲破了他的胸膛,显现出了燃烧着的真形。在这一瞬间,辅元几乎看清了那是朵极其微小的火种,但是,紧接着,这火种便彻底消失了。但不知怎的,辅元却可以确定,那朵火种还在原处,只是变得无形无色起来。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辅元感觉到了被穿透了般的疼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丹田处……生长了出来。因为无法移动的原因,辅元没有办法低头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紧接着从自己的视线下方生长而出的枝桠,给了辅元答案。 婆娑鬼木从辅元放置在丹田处的本命元宝惊羽阁中生长了出来。它的枝叶突破了惊羽阁的空间限制,刺穿了辅元的丹田,彻底从小树苗生长成了参天大树。 被伪装成了于潇潇的傀儡女修凭空浮了起来,辅元看见她彻底褪去了一切伪装,变成了一张似乎见过,但是却根本没有任何记忆的面容。她的身体落在了已经生长到了高处的婆娑鬼木的树枝上,婆娑鬼木的树枝不再笔直地生长,而是蜷卷起来,似乎鬼木有灵,在想要更加温柔地接住那具躯体。 “吾乃……天道之代行者。”碧祈的双眼彻底失去了光芒,此时,他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个活物,更加不像是一个修士,反而像是毫无灵魂的一件法宝一般。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密境之中的传送阵开始向外扩撒开来,不止是原本传送阵所在的区域,整个密境的顶部开始龟裂,点点火星顺着缝隙飘落而至。然后落下的是一柄剑。剑全身漆黑无光,还未开锋,却好似带着无边的血气。 “逆天而行者,终将自取灭亡。”碧祈的声音,和原本就足够迟钝而木讷的声音比起来,更加地……没有任何起伏,他所说的每个字,都像是同一个模板刻出来的一般,一个一个地从他的口中蹦出。 “这……这是怎么回事?仙……仙人救我!”几乎是在剑落下的瞬间,一个凡人男童也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挣扎着,似乎是想要从无法避免地自由落体中挣脱出来,而这一切自然是徒劳的。 “师……师尊,师尊救我!”没有得到玉简的回答,楚真感觉到了一种由心底溢出的恐怖。就像是早已看到了结局一般,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辅元,因此,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颗稻草一般,他大声呼救嚎哭。 “天道之子,为天道而死,”碧祈仍在说话,他的独特的说话方式,让他的语速听起来像是在不断地停顿,一句话都需要说上半天。因此,在他的话还未说完的同时,黑剑像是被他的意念所操纵着一般,将与它一同落下的《剑仙破魔传》的主角楚真,拦腰斩断。 楚真的血液从他身体的切断处喷了出来,而他的血液,则像是熔化了这个空间一般,凭空打开了一道像是切断了空间的裂口。 碧祈是极雪阁女修与碧羽宗的道侣所生出的孩子。他从一出生,便继承了极雪阁能通天命的天赋。但是,与此相对地,他总是寡言少语冷冷淡淡,缺失了一丝人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碧祈便突破成了元婴修士,但是他的修为自成为元婴修士后,便彻底停止了。他若是不开口,便罢了,只要开口,便十件事便能成真十件。但是,他从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也几乎从不离开自己的山峰一步。 极雪阁的设定,从原书作者被明夏拖入《剑仙破魔传》的同时,得到了补全。而它被补全的唯一原因,便是作为原书作者的心血的《剑仙破魔传》本身,想要将她从妄图打破命运的书中蝼蚁的手中救出,将她送回书外的世界,并修复被打乱的轮回。 碧琉本想以婆娑鬼木为引,打破《剑仙破魔传》书中世界的平衡,从而打破轮回,却不想这一切却被整个世界所洞悉。因此,世界自发地创造了偶然,利用碧琉所做的一切,将承载着世界绝大部分气运的主角楚真送到了碧琉所设计的破坏世界平衡的关键节点之上,并利用一界的气运,打开了通向外界的通道。 “是为荣耀。”碧祈最终如此评价楚真的死亡。他顺着婆娑鬼木的树枝,向上走到了拖着女修尸体的位置。像是带着无尽的爱意一般,扶起了女修的尸体,并打算将她推离这个世界。 第2章 .22 当传送阵将融合为一体的黑剑传送而走的瞬间,明夏未错过传送阵闪烁起的荧光。因此他跟随着炎影,一同被传送至了密境之中。 与人人皆能看见的炎影与楚真不同,明夏隐藏在阴影之中。随着炎影脱离他的控制,以炎影之中承载着的无数修士死亡所残留下的‘死’之意,来斩断着承载一界气运的楚真的身躯,让他凝结着整本《剑仙破魔传》的气运与炎影中以吞噬死亡所积攒下来的因果碰撞撕扯开通向书外的界限,明夏也失去了借助炎影藏匿于阴影中的能力。 看见突然现身的明夏,碧祈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原书的作者,是被明夏给拉入书中,也是因明夏的算计,而灵魂受损。因此,世界憎恶着他。 碧祈折下一截婆娑鬼木的树枝,抛向了明夏。 明夏会现出身形,是因为一直庇佑着他的炎影剑,不再助他藏于阴影之中。因此,此时脱离炎影剑的保护,明夏也无法阻止自己的一切行动被这周围的空间所强行静止。 碧祈只是轻轻地,随意地扔出了树枝,但是明夏根本无法避开。 明夏只能直直地看着那一小截树枝射向了自己——他没有任何可以应对的方法。 然而,婆娑鬼木的树枝被挡住了,被……炎影剑。 “快握住它——阻止这一切!”碧琉的玉简突然吼叫出声,而随着它的吼叫,明夏感觉自己的身体稍微能够动弹些许了,而在这微末的空隙之中,辅元亦觉得静止被打破,而自己能够稍稍移动。 紧接着,一切却再度静止了。只是这一次,被强制静止的人还包括了碧祈,而辅元却依旧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行动被领域所压制。 然后,他看到墨今扑向了自己。在这所有其他人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的时刻,墨今果断地伸手掏向了辅元的丹田,将惊羽阁连着从惊羽阁之中撑开的婆娑鬼木整个掏了出来,接着扯住辅元的胳膊,拉着他,一同坠向了寒水之下。 每个修士,当修炼至元婴大后期的时候,便会开始领悟属于自己的‘道’,以此作为突破之基。清苍界无论是因为原书的设定,还是后来碧琉制造出的婆娑鬼木的原因,都没有任何修士能够突破元婴,飞升上界。因此所有的元婴大后期修士都空有悟出的初步的‘道’,却根本找不到突破的机遇。 辅元的‘道’,与他炼制出的所有法宝息息相关。明夏的道,是从炎影之中所悟出的‘死’之道,能让无可避免的死亡,因因果而降临。 而墨今的道——不只是辅元,基本上所有人修尊者,都认为墨今的道便是‘冻结’,因为,这是极雪阁曾经卜算出的答案。。然而,此时,当碧祈的招数因玉简而稍稍被打断的时候,墨今却能够找到机会将辅元一同拉下浮冰…… 他的道的确是冻结,只不过,不只是寒冰那样的冻结,他已经可以做到冻结时间与空间了。 “这是你的道?”辅元问道。 他的呼吸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但是这个动作却让小气泡从辅元的口边一串串地升腾而上。而与此同时,原以为已经麻木的疼痛,从辅元被二度破开的丹田处传至周身。 而墨今没有回答辅元的问题,紧接着,辅元发觉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意识,但是不知道他先前做过了些什么,他们明显在按照墨今昏迷前的意志,仍然在向下沉坠。 辅元闭上了眼睛,却猛然感觉到更加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丹田,以及四肢处席卷而来。这些疼痛太过尖锐,尖锐到根本无法忍耐。他张开嘴,本以为会听见自己的惨叫,但是紧接着,辅元发现自己的口中……空落落的。 再睁开眼睛,他辅元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寒水之下,反而是在……一片空落落的白色空间之中,但是紧接着,他便发现这其实是一处冰室,而冰室的中央,则放着一面有着翠绿色,像是一汪通透的水一样的镜子样的法宝,辅元观察出那镜子的原材料……似乎是碧琉云镜。 除此之外这冰室之中还有一黑衣修士。 墨今?! 辅元将欲忍住疼痛发问,但是却再次失败了。他发现自己的舌头并不存在了,而喉咙处似乎也失去了发声的功能。而它们都并没有产生任何疼痛,甚至在意识到它们出了问题前,辅元并没有发现这两处异常,就好像身体已经适应了这份疼痛一般。 黑衣修士像是感觉到了辅元醒过来了一般,转过了身。他的双目鲜红,眼中充满了愤怒,戾气及憎恶。 “是你杀了碧琉。”那‘墨今’开口陈述道。他的声音十分克制,似乎如果不这样做,便会立刻咆哮起来,“而你,是他的徒弟。” “弑师之人。”对方唾弃道,“我邪天必然要替天除害。” 邪天。 辅元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邪天老祖便是邪风境的主人,被碧琉诓入画中的可怜妖修。 而此时的样子,陌生到完全遗忘的墨今的样子,分明是那邪天老祖,已经夺舍成功了。 辅元发不出任何声音,下意识地将头部转向自己的身体两侧疼痛的地方——紧接着,他知道了原因。原本应该在的身体的部分,全部都已经不在那里了。 “罪大恶极的弑师罪人,怎可轻易便可死亡?”像是注意到了辅元峰视线,邪天老祖冷哼道,“这小辈既然先前渴望吞食你的血肉,我邪某既然占了他的身体,便帮他圆这执念。” 辅元试图挣扎,却发现现在的这具身体,已经一丝灵力都不存在了。那从女修杨昕脑海里夺取的存在于意识海中的书,此时却又流露出了《剑仙破魔传》之中,被明夏篡改的后续剧情。 在楚真为了于潇潇,假意拜入妖尊墨今门下的时候,他曾经在墨今的洞府之中,见到了……已经被吞噬了一半,却依旧没有死亡,维持着清醒意识的辅元。 “以及……”邪天的声音打断了辅元对突然出现的书中内容的回想。 随着他发出声音,邪天又抛出了一块物体,“居然还会有人试图救出弑师之人,他既然是你的徒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了。” 那是一团已经有些模糊地,混杂在一处的血肉。在这之中,有一只没有被破坏的手掌恰巧翻转在了最上方,那只手掌的拇指骨与食指骨间的手背上,有一颗浅浅的黑痣。 那只手是明夏的。再将明夏带回碧羽宗的时候,辅元一路便是牵着他的这只手。那时的明夏,还只有一张没有什么肉的有些蜡黄的小手,但是即使现在这只手已经彻底长大,颜色变成了死白色,辅元还是辨认出了那未曾变换过位置的小黑痣。 几乎在这瞬间,辅元以为自己听到了嗡嗡的声音,但是紧接着,他却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甚至站在自己面前的邪天,仍旧只是用充满了此间一切负面情绪的血色双眼,带着期望盯着自己。 辅元的大脑一片空白。 当辅元的终于再度找回了思考的能力的时候,他听到了邪天的声音。 “是你杀了碧琉。”他的声音十分克制,似乎如果不这样做,便会立刻咆哮起来,“而你,是他的徒弟。” “弑师之人。”对方唾弃道,“我邪天必然要替天除害。” 邪天重复了先前相同的话语,而辅元接着注意到,病室的地面上此时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而邪天也站在了最初站着的位置上。 “只是没想到,居然还会有想要救出你的人。”邪天唾弃道,“竟然让他逃脱了!” 接着,他走向前来,像是发泄一般,掐住了辅元的脖子。不知邪天用了什么法术,辅元感觉到全身所有的疼痛,都被加倍引爆起来,根本无法忍受,而他的思绪也因此而中断了。 当辅元的意识回归时,他听见了邪天的声音,只是他的声音显得中气十分不足。 “是你杀了碧琉。” “而你,是他的徒弟。” “弑师之人,邪天必然要替天除害。” 辅元注意到,邪天的半只胳膊被斩断了,而当他注意到辅元的目光时,便冷笑道,“真没想到,你这样的人,居然还会有人来救?你的徒弟,呵,倒是个可造之才,只可惜,有了你这样的师尊。” 几乎没有变化的场景,没有什么变化的内容……就像是轮回一般。 只除了明夏。 然后,像是为了撒气一般,邪天走向前来,用还剩下的那只手,掐住了辅元的脖子,辅元的意识,再一次被打断了。 第24章 .24 在当墨今利用玉简争取到的短暂时间,推着辅元试图一同逃离这个地方之后,随着他的离开,他拼尽全力冻结住的时间也再次流淌起来。因此,当墨今的冻结之力结束的同时,辅元已经与他一同消失在了明夏的视线之中。 明夏早已在邪风境之中推测出了上一世掳走辅元,并做出那样的事情的妖修,并非是这一世真正的墨今,而是夺舍的邪天老祖。然而,纵使明夏很清楚这其中的关系,知道这个墨今并不是那个对辅元有着深仇大恨的邪天,当‘辅元被墨今’带走这一事实再度发生的同时,借由着数千个日夜的惊恐担忧与之后数百年的痛楚与恨意,已经被漫长的时间彻底印刻在了灵魂深处。 明夏不禁向前迈了半步,而心神也无法集中于眼前的炎影剑之上。 “现在是唯一的机会。”玉简此时却突然再度发出了声音,“碧琉云镜,在你的手中。” 明夏未看向玉简,他的思绪的确被玉简的骤然发声打断了,而他的理智也随之回笼。当务之急,是先处理掉眼前的危机,这样想着,明夏,即刻伸手握住了炎影。 炎影似乎还是明夏原本拥有的那一把,可是,却又有些不同了。它变得有些陌生,也变得更加沉重起来。 那或许是因为这把炎影,已经得到了二次炼化的原因。 玉简的力量终于是耗尽。不过,此时的明夏已经将炎影握在了手中。自始至终,那除去得到了玉简帮助的明夏,以及原本所精通之道与碧祈限制众人所使用的法则有所相通的墨今外,其他人只能在此期间微弱地移动微小的步伐。而随着碧祈打破了碧琉留下的玉简对他的干扰,剩下的修士再度不能移动寸步。 碧祈是整个《剑仙破魔传》的世界,为了救出书之作者的意志具现化的载体。在整个世界的力量之下,纵使是清苍界修为最高的元婴修士们,也只不过是蝼蚁般微不足道的存在。因此,碧祈要毁灭他们,轻而易举,更何况只是让他们停在远处行动不了了。 因为,他们都只不过是《剑仙破魔传》中循规蹈矩的棋子而已。 墨今能够在碧祈的领域为碧琉留下的玉简所干扰时突破限制,是因为即使是《剑仙破魔传》凝结的意志本身,也无法使用出原本《剑仙破魔传》中没有提及的力量。而此时的碧琉所使用的力量,便是原作中的重要boss之一的墨今所悟出的道的进阶版本。因此,墨今才能把握住机会,并乘机拉着辅元一同逃离此处。 明夏却不相同。他手上所握着的炎影,是碧琉老祖以无法想象的代价,以及无穷无尽的试验,所创造出的在原本的《剑仙破魔传》中,从未存在过的一柄邪剑。因此,只要明夏握住了炎影,便可以借助炎影的力量,彻底不受到碧祈的影响。 当明夏握住了炎影的时候,一直从逐渐崩坏的密境外部飘入的火星,已经近乎充满了这处空间,而明夏与在此间被碧祈定住了身形的全部修士,也不可避免地接触到了这些火星。 有火光的地方,便有阴影。只见在那些因过多的光源所造成的斑驳影子之中,介于黑色与灰色之间的浑浊而无法具形的某种物质,满溢着从阴影中溢出。它们脱离了只能处于光照之外的范围的限制,在婆娑鬼木的枝叶所构成的托住碧祈的平台上,形成了一条暗色的长线,而明夏则借助着炎影的力量,整个人融入了这片狭长地阴影之中。 那片阴影飞速地蔓延至了碧祈的角落,似乎是明夏想要借助在影子之中可以快速移动的力量,突破碧祈的反应时间,从他的脚底将之斩杀。 碧祈却并未移动分毫。他只是伸出手,平摊着展开手掌,先前被他放置在地上的占盘飘了起来,飞快地移动回了他的身边,而在占盘的下方,按照太乙九宫的排列,迅速地生成了一个阵法,罩住了还未被移出这个世界的承载着原书作者灵魂的尸体。 而明夏携着死之道的全力一击,便落在了这个阵法之外,被此阵法彻底化解。 “万事万物,皆在吾眼之中。”碧琉开口说道。 “这个世界只不过是一本名叫《剑仙破魔传》的书中的世界,因此,整个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本已经彻底确定,整个世界因为书缺少结尾的原因,也只能在既定的剧情中进行无限的轮回。纵使碧琉无数次地试验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些许的变数,短期之内的未来,也仍在世界的观测之中。 因此,只要这个世界还是由剑仙破魔传所构成的,那么——作为《剑仙破魔传》的意志的化身的那家伙,便是全知全能的存在。” 明夏听到了玉简的声音,玉简所说的事情,在先前数个事件的冲击之下,明夏也已经有了隐隐地猜想。 “所以呢?你难道想说,他是不可战胜的?”明夏冷声问道,而碧祈也注意到了玉简太过碍事,婆娑鬼木像是感应到了碧祈的意志一般,尖端的树枝继续拉长伸长,刺向了落在楚真上半身旁边的玉简。 而明夏的身边突然卷起了风。这些风看着并不强,说是微风也不为过,但是处在风眼之中的明夏,却可以感觉的到自己身边的风在以一种玄妙精伦的方式运行着,而它们越是靠近明夏,就越是像是静止着一般围绕着明夏。接着明夏周围的空气便被这些风所卷走,想要借助着风之压力,将明夏整个压爆。 而无论是任何法术,咒法,或是以剑挥出的剑气,剑罡,皆会被这看似绵软,实则近乎无懈可击的柔风之道所吞噬。 明夏会对此如此了解,皆是因为——此道,乃是原书主角,此时已经断裂成了两截躺在玉简身边的楚真原本所擅长的万千道法中最常用的一种。 “我们,不是只交谈过这一次,夏盈思。”玉简之中,仍然在继续传出碧琉的声音,“此时是唯一的机会,” 玉简的语速猛然便快,“碧琉云镜在你的手上,快使用它,我曾经告诉过你方法……” 玉简被受到碧祈操纵的婆娑鬼木的树枝穿透了。整个《剑仙破魔传》之中,只有碧琉一个人,继承着记忆,一次又一次地轮回。而承载了他部分记忆的玉简,因为乃是为世界所不容的物件,每一次激活之后,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而很快被毁掉。 在被楚真所激活的这个轮回前,每一次得到玉简的人,都是明夏,然而,每一次,明夏拥有玉简的时间,都很短暂,短暂到他或许只从玉简中读取了几个片段,玉简便已经碎裂了。 明夏根本没有除了这一世与上一世之外的其他轮回的记忆,但是尽管如此,他却还是照着碧琉最后的遗言,从炎影开辟的芥子空间中,取出了碧琉云镜。 而当碧琉云镜被明夏取出的那一刻,碧祈的双眼猛然涌出了鲜血,紧接着,明夏便感觉到以碧琉云镜为中心,整个世界陷入了天旋地转之中,无数次的轮回,在这一刻,重叠在了一起,而在每一次轮回中,无数个明夏得到玉简时进行阅读的记忆,一同涌入了明夏的脑海之中。从某个轮回开始,碧琉的玉简上的内容,就再也不是相同的内容了。而将在无数个轮回中读到的玉简中的内容连接起来,便是碧琉早已安排好的一切。 第2章 .26 碧琉的一切构想,都是建立在无数次的试验,以及无数次的推理演绎下进行的。哪怕在一次轮回中失败了,只要吸取教训,在下一次地轮回中将失败的原因考虑进去,那么,这样下去,总会到达一个终点。 但是,在上一个轮回之中,发生了一个从没有发生的变数——在世界之外的,《剑仙破魔传》的作者,打算进行笔名自杀,将整本书彻底删除。而在她真的进行这一过程的时候,《剑仙破魔传》的世界产生了震荡,而熟知剧情的作者,则被明夏拉入了这个世界之中。 碧琉的计划,从未涉及到过世界之外的那个创造这一切的作者。他的目标,只是利用书中的设定毁灭这整个世界,以此来终结这一切。 而对于曾经真的到达过世界之外的明夏来说,碧琉的计划,毫无价值,也毫无意义。即使在一个轮回中毁灭了整个清苍界,等到下一个轮回降临的时候,整个清苍界还是会恢复成《剑仙破魔传》开头的样子,轮回仍将继续。 因为,在清苍界之外,《剑仙破魔传》的作者也已经设定好了上界,以及上界的上界。不毁灭掉根本的原因的话,轮回根本不会停止。 那对于碧琉来说,只是又一次地尝试失败,再进入一次轮回。 而对明夏来说……则是再失去一次辅元。 然后,明夏意识到了,如果,这一切都是新的一次轮回的话,那么,自己认识的那个辅元,那个……真正仰视着的,景仰着的,在一开始其实对自己坏有着利用的恶意,有时候会制造出伪装的善意的那个辅元,已经在自己的注视下,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在这一瞬间,明夏仿佛觉得,无论自己再做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事了。 握着炎影,碧祈找不到对付明夏的方法,而为了防止他伤害自己所看护的那具女尸,他又必须要以占盘构筑的阵法,来保护着原作者的灵魂具现化的尸体,因此没有办法移动她,将她从空间裂缝中推离书中的世界。 “你一直都看着这一切么?”明夏问道,“这些轮回,这些一次次地出生,与一次次的死亡。” “有区别么?”碧祈回答。 对于记忆并不会跟随着世界的轮回而轮回的人来说,每一次,不,根本就不存在‘每一次’的概念。他们都只是进行了一次对自己本身来说,崭新地,充满了未知的人生而已,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被框定好的剧情,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在试图将他们被框定的命运改写,改写为为他所利用的未来。因此,对他们来说,的确没有任何区别。 “在这里死去的话,在你身上所发生的事情,也将终止。你会再度重新出生,在七岁那年踏入修真界,再度认识他,拥有一段美好的相处的记忆。” “然后,再看着他痛苦地死亡?”明夏嗤声道。 “现在,你所真正认识的那一位,不是已经死亡了么?”碧祈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变化,语气平淡,然而他话语中的内容,却是在实实在在地反问明夏。 “想要终结轮回,是别人的愿望。但是对你来说,终结这一切,又代表了什么?你所追逐的,寻找的,渴求的,并不在此处,然而你却又的确是你,他又的确是他,一切重新开始后,便是再次崭新的相遇以及快乐的时光。” 碧祈说完,不再出声,只是望向了明夏。 明夏原本以为,自己只是穿越回了过去,取代了过去的自己。因此,对他来说,自己对辅元来说或许是陌生的存在,但是那个辅元,却是他所认识的那一个。 而如果这一切其实是轮回发生的事情,而自己并非是回到过去,而是进入了下一个轮回的话——这又是什么? 名字一样,长相一样,性格一样,经历一样,而且根据碧琉的记忆在不断继承来看,恐怕灵魂也是一样的。 但是,却又是不一样的。在烈火之中,伸出手将被姐姐庇佑在身下的自己拉出的那个人,并非是这个轮回中的辅元,而这个轮回中的辅元,救出的那个人,也并非是自己。 二人的记忆与经历都能契合起来,然而,在这中间,却的确错位了一个轮回。 “终结这一切,只是满足了他人的私愿。而对你来说,不是不去终结,而是一次又一次地相遇,更加的美好么?每一次的你,都不会意识到之后的苦难,那么那些苦难,对你来说就是不存在的。” “但是他们的确存在,也将会发生。” “美好的事物也是如此。” 已经彻底落下了终幕的现在,以及……可以再次轮回的未来……明夏在此时,对整个轮回的概念,都变得十分不明确了起来。自己在找的辅元,是真正与自己的人生有所交集的那一个。那么……这个轮回的现在与未来,那样的存在都已经彻底没有了。可是,如果再度回到轮回,那么,一切都将是崭新的重新相遇…… 而那,真是太糟糕了。 “即便如此,我也要终止这一切。”明夏举起手中的碧琉云镜,接着将它的镜面向下,摔向了脚下所踩着的婆娑鬼木。碧琉云镜为碧琉老祖所炼制,而婆娑鬼木,又是他根据着清苍界的设定,培育出来的邪植。原本的《剑仙破魔传》中,就有于潇潇将楚真夺得的婆娑鬼木放入碧琉云镜的情节…… 碧琉云镜,原本就可克制婆娑鬼木。 随着脚下所踩的婆娑鬼木整个被碧琉云镜吞入了镜中的世界,被碧祈保护在阵法之中的女尸,也随着下方的婆娑鬼木的消失,而向下坠落了下去。因她与碧祈的占盘的距离发生了变化,因此,那保护住她的阵法,也有些不稳起来。 而明夏,利用了这个空隙,用炎影,从下方刺穿了她。 *** 辅元再一次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邪天倒地的尸体,以及匆匆赶来的,外貌熟悉的弟子明夏。 这是……第多少次了?他想。 从一开始睁开眼睛,被邪天所折磨,到后来睁开眼睛,是潜入此处的明夏,以及被他所杀的邪天……这样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轮回着。每一次辅元所看到的明夏,都更加地强大些,而他,每一次都像是初次见到被邪天折磨过的自己一般。 他以为这一次也一样。 但是,这一次,失去意识的眩晕,并未如约而至,而明夏的脸上,并未带着重复了无数遍的惊愕与痛心,而是一种有些暧昧的怀念与失望。 “一切结束了。”辅元听到了他说道。 第26章 .2 在这个世界的创造者,终于被毁灭的那一刻,《剑仙破魔传》失去了最后的,与外界的连系。【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从那一刻开始,这个世界不再是书中的世界。 而在她的尸体被明夏破坏的那一刻,以她的尸体为中心,整个密境之中的修士,都收到了碧琉所制造的碧琉云镜的影响,得到了无限重叠的轮回的时空之中。 当辅元听到眼前的明夏说出“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他知道,这一切的轮回,终究是彻底结束了。 眼前的明夏,与上一个轮回遇到的明夏,纵使表情,行为,言语,灵力,修为境界都完全不同,但是,他们实际上是一个明夏。 上一个轮回,便是真正发生过的最后一个轮回了,而现在,便是轮回的终止。随着这一切的终止,昔日无限轮回的幻象被米分碎,周围的景色开始变化,它们变得模糊起来,最终又重新变回了清晰。 这里依旧是在碧羽峰的密境之中,二人此时站在了浮冰之上,周围一圈的修士全部都摊倒在了地上。 “他们沾染上了充满死亡的火星。”明夏解释道,而此时,这个空间里已经再也没有任何飘动的火星了。见辅元在环顾四周,明夏伸手击穿了顶部的岩石,“要出去看看么?” 辅元摇了摇头,“外边,和这里一样么?” 他指向了此时摊倒在浮冰上的其他修士。 青竹与赤霞靠得很近,他们的双手握在了一起,嘴角带着笑容,身体已经彻底冷却。 扶樱的眼角带着泪水,她的下嘴唇还残留着被啮咬过的痕迹,现在,那些痕迹变得发青发黑了起来。 明夏点了点头。 辅元不再看向他们,走向了漂浮在一块浮冰上倒扣着的镜子。他翻转过镜子,而随着他的手触碰到镜子,镜子发出了淡淡的莹白的光,然而,在镜面之上,一个辅元无比熟悉的人投影了出来。 辅元只是看着他,生不起其他任何情绪。 “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碧琉笑了笑,“看到你的时候,我想,一切应该真正的结束了吧。” 明夏站在了远处,望着眼前的一切。原来碧琉依旧在碧琉云镜之中留下了后手,或许,碧琉云镜就是他用来一次又一次观测自己死后世界的发展的工具。 “对不起,辅元。”碧琉没有等到辅元的回答,因此他垂下头笑了,“但是无论多少次,我永远会这样做,因为这一切必须终结。” “所以……”辅元终于是开口了,他的脑海中轮转过很多人的面庞,过去的,认识的,熟悉的,只有一面之缘的。而最后,他的记忆停留在了辅正见到被碧琉植入婆娑鬼木的那一幕时,震惊无比的神情。 他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碧琉像是猜到了他想问什么似的,叹息到,“没错,辅元,那个时候,我早就知道,他会选择救你,站在你的身边,也早就知道,你为了生存,会选择与我战斗。” “所以,一切都是我的计划,包括你那时的怒火,那时的杀意,没有怀疑过么?那个时候,我身上的味道。只有成功被你所杀,我的计划才能成功。” 辅元试图张开嘴说些什么,或许是憎恶的谩骂,或许是被背叛后的诅咒,然而,最终,他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无法说出任何言语。 “会杀掉我,只是我的设计而已,与你没有关系。辅正的死亡,也是我早就计划好的,辅元,对于助你弑师所产生的那些痛苦,也全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为什么?” 辅元问道。他并非是在问碧琉为什么要这样做,而是问……他现在为什么要这样说。 “我有想过当我的目标达成后,你们都会因此而死亡。但是我也想到过,或许,当我的目标达成的那一刻,你们之中还会有人活着,有人能后看到轮回被打破后的世界。” 碧琉轻轻地抿起嘴,他似乎是想要做出自己平时轻笑的样子,然而,此时他的表情,与任何快乐愉悦以及正面的情绪,都完全不同。 “他……灵魂最终没有保住。” 辅元大概知道碧琉说的到底是谁。 “不觉得虚伪么,就连碧羽峰顶的祭台,都起名为‘望天台’。”明夏忽而问道。 “或许吧,”碧琉点点头,“我所希望满足的,一直都只是自己的私愿。” 他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起来,“别再看向过去了,辅元。我所带给你的所有糟糕的过去,已经永远的结束了。” “你可以永远憎恶着我,憎恶着过去,但是,看啊辅元,再糟糕痛苦,这也是不会重复的未来。” 碧琉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起来,“这个世界重复了无数回,所有人都只是在重复地经历着相同的事情。而现在,你们只是得到了被每一次轮回剥夺的记忆而已,像我一样。” 碧琉带着真心的笑容,最终说道。 他的身形最终彻底变成了空无一物的虚无,而他所留存下来的最后的物件碧琉云镜,也彻底碎裂开来,连同被它所吞噬的婆娑鬼木,一同永远地消失了。 “墨今他?” 辅元不再看向破碎的镜子,问道。 他并没有看向明夏,但是他知道明夏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 “还活着。他带着你在承载者‘死’之因果的炎上天火火星飘入之前,逃离向了水下,因此,没有沾到火星之上附着的死之因果。” “在我经历那些轮回的时候,他亦是如此?” 明夏点点头,接着问道,“要一起出去看看么?”他接着指向了被打穿的密境顶部。此时,过于明亮的,没有一丝阴霾的阳光,从被打碎的缝隙之中倾泻而下,纵使被鲜血沾染,那也是明亮的未来。 辅元望向了水面,看着一串串气泡从水面之下升起,没有立刻回应明夏的问题。 “谢谢你。”辅元斟酌着,接着说道,“但是,每一次轮回,在那之后的事情,我都没能再经历过。” 他感谢了每一次轮回,每一次拼命试图从邪天手中救下自己的明夏。然而,辅元只有部分轮回的记忆,在之后的却完全没有。 明夏沉默了些许,他想起了在上一世——不,是上一个轮回,自己从邪天手上救下辅元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辅元所说的第一句话‘谢谢你。’。 师父并不需要向徒弟道谢,辅元的感谢,是建立在以师徒之恩抵消利用明夏的极阳之体外的,平等的谢意。 “那真是……太好了。师尊。”他最终回答。 辅元点了点头。在知道一切都只是轮回后,明夏再也没有唤过自己一声‘师尊’,而此时,他却唤回了旧日的称呼。或许他曾为辅元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辅元而质疑纠结过,而此时,在碧琉的解惑之后,他选择信任自己所看到,所听到,所感受到的。眼前的辅元,便是自己的师尊。 “要出去看看么?”明夏又问了一次,这一次,随着他自己的话音落下,他率先从被打碎的岩顶,跳了出去。 他知道,辅元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 第2章 .28 阳光顺着上方的缝隙倾泻而下,而明夏便是从这密境被打破的缝隙中先行到了上面。因为逆光的原因,辅元看不清他的身形,而神识也依旧被限制在了密境之中。 但是辅元知道,明夏应该只是在外边等着自己。 “出来吧。”静静地凝视着上方,辅元见水中之鱼半天都没有行动,最终转过头盯着水面不断浮现出小气泡的地方说道。 水面静静地分开,一只小黑鱼微微冒出了个头,他的全身并未从水底完全漏出,此时也并无意跃出水面的意味。 “碧琉,”辅元原本还能在他人面前,称那碧琉一声‘师尊’,此时却再也无法唤出那虚伪的敬意了,“会选择我作为培育婆娑鬼木的器皿,是因为他发现我的体内伴生着半朵虚形冰炎。” “而在婆娑鬼木暴走的时候,我看到你的体内,也被吸出了半朵虚形冰炎。” 黑鱼静静地看着他,最后,辅元听到了一声在耳边回响着的“嗯。” 鱼是没有办法发声的,但是作为修士的鱼,却可以借助法术来传递心音。 “所以,你先前接近我,是为了那半朵虚形冰炎么?”辅元问道,然而不待墨今有任何回答,虽然对方也的确没有任何回复的意思,辅元从自己的乾坤袋里取出了一只小的药匣,然后放在了浮冰的边缘上,“谢谢你救了我。” 这只小药匣里,装着出自丹宗第一精于炼丹的赤霞尊者之手的道品丹药,赤霞尊者以此作为辅元答应为青竹尊者炼制金玉紫竹剑的谢礼,辅元至今还记得她那些自信的宣称——‘只要还有一口气,匣中之药便已够用。’ 不过,此时她的尸体便在辅元身边的不远处。纵使是清苍界最高的医者,此次也未能逃脱这些劫难。 黑鱼墨今依旧只浮出了半个鱼脑袋,他静静地凝视了那药匣些许,接着用鱼鳍掀起水波,将药匣收下,然后,辅元听到了墨今传音而来的回复,“是的。” 辅元笑了,他很少笑,此时却是发自内心的心情愉快,“早先在斜风谷三十多里开外的地方,我伏击你,并非是偶然,而是早就埋伏在了那个地方。” 黑鱼没有什么反应的样子,因此辅元接着说了下去,“后来,那几个小修士也是我所杀。” “嗯。”墨今回答道,他的回答与辅元猜测的差不多,不管如何鲜与其他修士打交道,一位元婴大后期的妖修,不可能看不出来那些小小的设计。 “所以,往事两清,不知未来,墨今尊者可容我唤上一句墨道友?” “辅元道友说笑了。”辅元听到了墨今的回答。 接着那黑鱼又接着传音道,“先前此密境巨变,这寒潭与外界水源的连系也已经建立,我之后便会从水下离开。” 接着,辅元便见墨今整个沉入了水面之下,“辅元道友,他日路经薄山时,不妨于黑水潭小聚一番。” “那是自然。” 辅元已经无法以肉眼看见从水面下冒出的气泡了,却还是听到了墨今传音而来的回答,“承君此诺,辅元道友,就此别过……一切安好。” 望着已经彻底恢复平静的寒水水面,辅元最终回以祝福,“一切安好。” *** 当辅元来到密境之外时,他首先便注意到,此时应该是一天的正午时分,又恰处于夏日,因此阳光灿烂到了一种令人厌烦而难受的境界,让辅元觉得太过晃眼。 紧接着,辅元的思路险些被失去生机的大量修士们被强烈的阳光暴晒后产生的味道彻底打断,但是就在他意识到这些最终产生了的味道的同时,它们消失了——辅元被明夏纳入了他用来隔绝气味的结界之中。 此时,昔日延续了数十万年的碧羽宗主峰碧羽峰,已经被风干的血液彻底染成了暗黑色的光秃秃的一片。 辅元想过碧羽宗在碧琉的算计下,未必会有什么很好的结果,但是,他却也从未想到,竟然整个碧羽宗……再无一个活人。 “……竟然如此。”辅元最后只余讷讷低喃。 一时间,辅元觉得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从测试灵根时,周围的全部修士惊愕地叫出单灵根的开始,到拜入掌门碧琉的座下,以及与师兄师弟共同学习修炼的美好日子……再到被敬仰的师尊背叛,师兄与自己划清界限,师弟在暗中对付自己……这样的记忆,因为无数次轮回的原因,变成了像是无尽的梦魇一般。 紧接着,便是挥之不去的疼痛,被婆娑鬼木寄生之痛,被主角楚真差点砍断的痛楚,以及被邪天折磨嗜咬的疼痛…… “这些都是已经成为了定局的结果。”明夏的声音拉回了辅元的思绪,无论辅元接受或是不接受,现在的事实,便是碧羽宗除了两位游历在外的长老,一些事发时不在宗门内的低阶弟子,躺在辅元的残破的惊羽阁之内的宗主辅朱,以及站在此处的辅元明夏二人,再无一个幸存者了。 辅朱还昏迷着。辅元将他从自己残破的惊羽阁中放了出来。失去了婆娑鬼木,惊羽阁中原本蕴藏的灵力也失去了大半,里面的结构被婆娑鬼木膨胀的枝叶破坏了大半,之后想要修补完,怕是要重新寻找各种珍稀灵材,重新炼制了。 辅朱过些时间便会清醒。辅元本想找些丹药留下,却发觉自己手中最好的丹药都留给了黑鱼墨今,但是转念他又想起作为一宗之主的辅朱,手中多的是珍惜丹药,他因此长叹一口气,不再看向辅朱。 而是望向了身边的人。 身边的明夏似乎很熟悉,仿佛还是那个从幼童时期便师从自己的孩子,但是这一瞬间,辅元却又觉得他变得遥远了起来,无数次地轮回,以及记忆的叠加,纵使在那些轮回与记忆之中,二人的命运从未真正地分离过,对于只是接受了记忆,却没有实实在在经历过那些的辅元来说,却……还是有一些不同的。 “师尊,这一切的结果,与你我无关。” 辅元望向了此时的明夏,他的眼睛微微低垂着,明亮而刺眼的阳光将他脸部的上半部分照射地格外明亮清楚,而他的鼻子及嘴唇以及下半部分的面颊,却因鼻子以及头发以及微微倾斜向下的头颅,而处于阳光无法直射的阴影之中。 这个样子……与他每一次回话时的样子完全一样。 辅元低下头,他想了许多,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想。 “陪我四处看看吧。” “遵命,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