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天子》 第1章 天真童儿腹黑孩(1)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一首唐朝骆宾王七岁写的《咏鹅》在几个孩童稚嫩的嗓音下清脆流转,吟诵了一遍又一遍,其间又夹杂着嘻笑声围绕起池塘边的柳树相互追逐,一个三四岁的孩童吊在尾后,流着鼻涕啊啊啊的叫着,却怎么也追不上。 这几位孩童身着明黄绸缎,袍衫上绣有纹祥,腰佩挂玉成结垂于两侧,又有女童穿白贮丝罗纱襦裙,宽袖禙子,衣襟绣花纹并于领子通往下摆,如此装饰一看即知宫廷勋贵之后。 然而这欢快的一幕却始终不能引起十来米远的池塘岸坡上坐着的那五六岁孩童的目光,他深深地注视着池水,红润的脸儿上鼻挺如梁,剑眉如削,小小年纪就已呈现出俊朗的一面,如若再长个十一二岁定是个翩翩佳少年。 但是就如此小的年纪,他的眼神里却时不时流露出一丝忧郁,仿若内心有着说不出的悲凄。 自从这一世从娘胎里出来,朱由崧就一直在琢磨着自己该怎么办?前世他只是普通家庭出生的青年,十分爱好历史,特别是明史。这是一个让人即兴奋又无奈的朝代——明朝。 她的手工业特别发达,经济总量超过了世界的百分之七十,明朝后期更是出现了商品经济集镇和资本主义萌芽,城市化占了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八,长江三角洲和广东一带已经出现上千人的工厂。 不少土地主缙绅也逐步将资金投向工商业,“富者缩资而趋末”,民间商人和资本家动用几百万两的银子进行贸易和生产已经是很寻常的事,以徽商、晋商、闽商、粤商等为名号的商帮更是数千万两白银的大规模周转,当时的荷兰东印度根本无法与之比拟,也只能算是整碗饭里的几粒米而已。 明末传教士利玛窦对那时的明朝社会有过这样描述:“这里物质生产极大丰富,无所不有,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精美……人们衣饰华美,风度翩翩,百姓精神愉快,彬彬有礼,谈吐文雅。”(利玛窦《中国札记》第十章) 在这个时期科技、文化、思想,东西方交流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呈现,莱布尼茨在《中国近事》序言说:“中国这一文明古国与欧洲难分轩轾,双方处于对等的较量中”。 此为一国与整个欧洲对比,这是一个极度昌盛的时代,但政治在万历中后期开始却是陷入了腐朽黑暗之中。 勋贵在宗族体系下,奢靡之风盛起,庭院内宅淫牝秽乱,士大夫、豪门贵族在谦和的面目下却隐藏着欲·望的“魔鬼”。 而身为穿越者的朱由崧成为了勋贵的一员,他的内心也隐藏着大多数人所拥有的魔鬼。 此时,党争已经势如水火,为了彼此的利益,以山东人为主的齐党,湖广人(今湖北湖南)为主的楚党加上浙党与东林党激烈的斗争,将大明逐渐带入了死亡的漩涡之中。 现在是万历四十一年(公元1613年)三月份,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年仅六岁的朱由崧就要随着父亲福王朱常洵一家子迁移到洛阳府邸入主封国。 如果一切没有改变的话,之后再生活个28年,随着福王被李自诚执杀,然后自己跑路。等到了三十八岁时成为南明皇帝,再两年过后由脑后挂着猪尾巴的野猪皮给喀嚓一刀,不对,是凌迟处死,这就是自己这个身体的历史命运。 然而明知历史走向的朱由崧内心充满了焦虑和不安,死亡的阴霾笼罩,就如同乌云一般逐渐聚笼在头顶,直至狂风暴雨来袭。 清风徐徐,碧绿的池塘里,荷叶随波起漾。岸坡上,朱由崧的眼神不由看向了池塘边杨柳下嘻笑玩耍的孩童,最终目光定在了跑在最后的那位流着鼻涕啊啊叫的三岁小孩身上。 这孩童有一个让大多数喜欢历史类的人都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就是——崇祯帝朱由检。 今天是宫廷家宴,午后三时,万历皇帝带着郑贵妃和一班子女来御花园,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朱由检。 自己这个“堂弟”在历史上是个很有争议性的人物,他的悲剧一直让史学家感慨不已。 “如果他现在死了会怎么样?”朱由崧幽幽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岸坡下三岁的鼻涕孩,不自觉间抿紧了双唇。 “弄死他,快弄死他吧,只要他死了历史绝对会改变,十四年后皇位有可能就到你家了!” 身体里面似乎有个魔鬼在隐隐不断的吼叫,呼呼呼……朱由崧的呼吸变得急促,咚咚咚,心脏剧烈的跳动,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这一刻,朱由崧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皇长子朱常洛早在十二年前(1601年)就已经立为太子,只要等到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万历皇帝病逝,长子朱常洛就会登基,然后一个月后因“红丸案”死掉,接着就由木匠皇帝朱由校继位。 根据“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和“东宫不待嫡,元子不并封”的继承法,最终皇位会从神宗朱翊钧子嗣内选择。 如此算来,将朱由检弄死了,再等七年时间,朱由校落水病死后,皇位很大可能落入自己家,因为朱常洛死了,朱翊钧子嗣内就属福王朱常洵的年龄最大。 虽然自己是次妃姚氏所生的庶长子,但嫡母邹氏一生无子,而到那时福王体重都360斤了,连抱女人都费劲更不要说上朝和批奏章,最终还是得自己来临朝? “皇位……” 朱由崧紧紧抓着草坪上的绿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望着坡下的三岁鼻涕孩,眼里露出了狼一样的目光。 “孩童玩耍的杨柳树与池塘边只相差四五米远,自己只要下去陪他们一起追逐,故意往岸边带着跑,在不经意间拉一下鼻涕孩朱由检的衣襟,到时他就会……” “现在是三月份,北京的天气依旧非常冷,只要鼻涕孩掉进池塘里,就算不淹死感冒也是一定的,这时代得个感冒很可能就呜呼哀哉了。” 朱由崧心里默默计算着,越想越觉得成功率很高。 可是真要动手时,朱由崧内心充满了踟蹰,欲·望的魔鬼和仁义道德在激烈的交锋。现在的朱由检还只是一个孩子啊,活生生的一条生命,难道真的要生生的扼杀?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干吧,大明帝国都要被野猪皮拱翻了,若是我自己都死了,哪还管得了身后洪水滔天?” “过了今日就不知道待何时才有机会,只要死弄了这个鼻涕孩,一切将改变!”看着欢快的小屁孩朱由检,他的脸色阴晴不定,内心蠢蠢欲动,双眼不禁微眯了起来。 一时间心跳急剧加速,心绪燥动,不断的拨动着紧绷的神经。 “时不我待,要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哪管得了身后骂名,乱世中只有冷血才得已生存,成功了固然好,不成也不会真的要了自个这六岁小屁孩的命。” 呼,朱由崧缓缓吐了口气,脸色渐渐变得冷俊,紧紧一握掌,身子不知不觉间便端坐了起来。朱由崧正打算付诸于行动,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清脆圆润的嗓音。 “福八,怎么不和弟弟妹妹们玩耍?”随风卷来一袭幽香,这是女人香。 “啊,母妃……”朱由崧心里豁然一惊,好悬没被吓死,身体抑制不住打了个冷颤,脸色发白。 香风习习,长长的拖曳褥裙铺在身后,袅袅如云,发髻盘起,只见一端装女子身着米黄色的宽袖连衣拖曳褥裙趋步行来,身后跟了两位侍女。 天哪,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走路怎么连点声音都没有,不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么? 姚氏,福王侧妃,是这个身子的亲生母亲。早年入王府选侍,后因肚子里有了朱由崧,被策封为王妃,掌管着王府一应内务与产业。 姚氏步履轻徐缓移,云鬓上斜插的钗玉轻微晃动,左右对襟相交于两侧露出浩洁的长颈,丰腴的体态摇曳生姿,霞岥披肩,使得她看上去显得雍容而又高贵。 福八是朱由崧的小字(小名),姚氏是福王朱常洵的次妃,虽然只是二十三四岁却已然是成熟的风韵,端庄和妩媚的气息交织,腰束轻纱绫罗,丰满高耸的胸脯在盛装下显得艳丽非常。 “母妃,您怎么过来了?”朱由崧侧过身,娃娃脸露出僵硬的笑容。 走到近前,姚氏身子微微前倾,美艳的容颜近在咫尺,明眸在他身上细细打量。 朱由崧每次见到她都不敢太过于直视,心里总有一种莫明的慌乱,大概因为她是自己这个身体的亲生母亲吧,所以大多数的时候他的眼皮都微微下垂着。 “脸色苍白,病了?”姚氏看着朱由崧,眉宇之间微微蹙起,虽是没有流露出丝毫关爱的言语,但那一闪而逝的忧虑却清晰可见。 这让朱由崧心里微微一暖,平时姚氏对自己的管教是非常之严厉的。 第2章 天真童儿腹黑孩(2) “不碍事,大概坐久了有些冷,母妃勿忧。”朱由崧轻笑道,心里只是可惜弄死小屁孩朱由检的机会泡汤了。 他心里有鬼,免不了心虚,直到现在心里还砰砰跳个不停,故作轻松的就地抓了根青草塞进嘴里含糊的问道:“皇爷爷累了么,是否要回王府了呢?” “瞎说,等下宫宴不许调皮。”姚氏嗔了一口,直起身子,素手宽袖轻轻一挥,不发一言,身后两位侍女不约而同上前将朱由崧从地上拉起来,拔掉了他嘴里的草根。 面对这一切,朱由崧任由施予,拍了拍屁股走向了姚氏跟前。 其实他不大喜欢和亲人在一起,哪怕是这个身体的亲生父母。封建礼教无处不在,每时每刻他都感到压抑,不过幸运的是他有着“孩童”这个保护色。 姚氏根本没有要牵他手的意识,朱由崧亦步亦趋的跟随着她向宁寿宫行去,路过一道拱桥,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座二层楼阁亭宇遥遥在望。 光透的帷缦遮拦,那里人影重重,宫娥嫔妃衣袖翩翩,缤纷五色。 亭阁内十七八人围绕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头戴冠冕,身着黄色窄袖藏式洒线绣龙袍,有翼三眼龙。不用想,朱由崧也知道那就是万历皇帝朱翊钧。 “等下见到你皇爷爷可不许调皮,听到没?”姚氏顺手拉了他的腕子,不放心再次叮嘱,眉间露有严色。 朱由崧的态度很恭敬,低眉顺眼的应了句:“是,母妃。” 走在身侧,姚氏成熟风韵的气息随风飘来,身姿摇曳,款款而行,端庄而又不失典雅。 从池塘那过来绕了半个圈(侧着的u型)穿过石径走在长廊道上,最高坡的两层亭楼已经历历在目,飞檐阁宇雕梁画柱,长长的围幔随风起舞,里面隐隐有话音传来。 路经长长的廊道里,一位位宫娥衣袂翩翩,托着盘子从御善房过来随着长廊坡道顺序而上。她们每人间隔半米,队伍绵延一二十米,盘子里的珍馐佳肴哪怕是碗盖着也是飘香四溢。 廊道中间,姚氏不曾避让,似乎也没这种意识,带着朱由崧仍旧趋步向前,相互没有更多交集,只有一位领队的御厨躬身行了一礼便匆匆而去,还好廊道够宽,宫娥走在一侧能紧挨着过去。 不一会儿朱由检这一班孩童嘻嘻哈哈的从身侧跑了过去,皇孙们浑然不顾,依旧捣蛋的追逐又相互推搡,托着盘子的宫娥们焦急不已,纷纷躲避,现场一阵鸡飞狗跳。 “调皮啊,这些家伙不调·教不行。”朱由崧一阵腹诽,恨不得每个拉住狠狠的打屁股。 于此同时数十位侍女从其后拎着裙摆急追不舍却又不敢大声叫嚷,孩童欢快的笑声让三月的冷天有了一丝春的气机。 楼宇愈来愈近,里面的话音也能聆听得清。 “这几年,冬天像似越来越长了,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说陕西那边灾荒严重,很多人吃不饱。” “皇上,朝阁不是已经剥付银两了吗?” “唉,银两一层层下去到农民手里哪有多少,他们那些人(朝臣)真的以为朕不知道,表面上一副正人君子,暗地里上下其手,平日吃下饭正事不干只知道相互攻奸,还说朕不理朝政,咳咳……” “皇上……” “没事,被气的!” 临至楼亭,立于两侧的侍女拉开了围缦,姚氏拉着朱由崧走了进去,身后的侍女亦步亦趋跟上。 一入亭内,暖热的气流迎面扑来,只见铜炉置于四周墙角,香熏袅袅,中间摆了个可以入座十来人的大圆桌,龙纹绸缎铺就直至岩地,上面已然布满了珍馐佳肴,郑贵妃坐在一侧正用手拂拭着万历朱翊钧(明神宗)的后背。 万历面容潮红,呼呼地喘气,忿怒的神色仍旧落于脸上,旁边一干子女孙辈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小心翼翼的站于两侧,哪怕是朱由检这个三岁小屁孩也是不敢乱嚷,躲在一位脸色病态的中年人腿后悄悄偷瞧。 走到近前,姚氏面带肃容,腰侧搭手恭敬的曲膝福了福,道:“儿媳见过皇上、皇贵妃。” “今天是家宴不必多礼。”直到姚氏见礼万历脸色才松了下来,隐隐还露出一丝微笑。 看得出来,万历对自己这个儿媳还是挺满意的。 朱由崧发现,万历周边站得最近的居然不是病态中年——太子朱常洛(明光宗),而是自己的父亲福王朱常洵。 万历皇帝朱翊钧心爱郑贵妃,爱乌及乌,褔王也跟着得宠,他一直不喜欢长子朱常洛,连带着自己的另两个孙子朱由校、朱由检也不怎么待见。 福王朱常洵好整以暇的站在郑贵妃身侧,身体已然发福,脸上肉感十足,双眼被挤得眯了起来,目测体重可能达到了一百八以上,再过个几年恐怕真的要走不动路了。 朱常洵的旁边立着一位贵妇——邹氏,正妃。 邹氏身着宫廷正装,云鬓上装饰珠玉垂于额前,凤钗插于鬓侧,肩上貂皮霞岥,左右对襟相交,腰系轻纱绫罗将胸前的硕大衬托得饱满而又高耸。 透过裙纱,隐约可以看见被襦裤紧紧包裹着的肥大圆实的翘·臀,那充满爆炸力的大腿紧紧并拢,连一丝缝隙也不曾遗漏,哪怕是母妃姚氏也是小巫见大巫,这是何等妖娆的身材? 朱由崧脑袋里不由自主的跳出了两个词——劲爆、火辣,偷偷瞥了两眼,不禁羞赧,面色泛红,也不敢多瞧,微微偏过了头去。 正妃邹氏白色的拖曳裙纱穿戴在身上,加上她那清丽而又冷漠的神色将整个人显得圣洁庄重。 妖娆、端庄,就是这么一个矛盾的组合却根本没有一丝违和感,反而显得极为融洽,造物之奇让人赞叹。 朱由崧不敢多想,邹氏其实是极为执拗的人,时常冷着一张脸,福王府邸里的人都怕她,就是他自己也时常挨训,平时无事能避则避绝不主动往上凑。 思绪缭乱间朱由崧跟随着姚氏到了朱常洵身边。 “哥哥,今天你让我骑马吗?”突袭而来的女童声让亭阁内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而来,朱由崧顿时凌乱了。 女童是侍妾(选侍)孟氏和福王朱常洵的长女——朱芊芊(名字查不到,自编),今年五岁,也就是朱由崧同父异母的妹妹,此时正躲在邹氏臀后,探出了一个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在他脸上。 “骑马?” 万历皇帝神色一怔,开口问道:“骑什么马?” 朱芊芊快要哭了,小嘴儿一嘟,水雾朦胧道:“皇爷爷,你也要骑马么?不要和芊芊抢好不好?哥哥只给芊芊骑的。” “呃……” 万历瞪大着双眼,抚着胡子的手不禁一顿,这下轮到他尴尬了。 朱芊芊的一番话惊得邹氏脸色微变,哪怕是她那种冷漠的心态一时间也忐忑不安,就连最得宠的福王也跟着变了色,双眼飘忽。 封建礼教男尊女卑,女子不上身于男,否则为不尊。 福王平时得宠猖狂,此时很多人心里只怕恨不得笑出声来,兴灾乐祸那是免不了的。 这事儿极度不讨喜,更何况是在宫廷家宴上?如果让廷外那些朝臣士代夫知晓了此事,只怕连祖宗家法都可能被拿出来说项了,这年头找皇帝的麻烦,很多人乐此不疲。 眼见着福王一家子犯了禁,虽然大都是脸绷着,但那神色止不住眉飞色舞。 “哎呀,骑马可不好玩。” 看了四周一眼,郑贵妃毫无顾忌的朗声笑起来,接着目光转向了姚氏身侧正一脸郁闷的朱由崧,训斥道:“这孩子,太不像话了,怎么能让女子骑头上呢?”虽是训责,不过眼里却满是笑意根本没有责备的意思,。 郑贵妃是过来人,情知是孩童间的玩耍,亦是皇家难有的亲情,当然不会在意,更何况朱由崧可是自己的嫡亲长孙,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会责罚? “小子,过来,让皇爷爷抱抱!”万历胡子翘了翘,故意瞪大了双眼。 朱由崧表现的很乖,干脆利索的让万历抱在了腿上,他故意一把揪住了万历的胡子,说道:“皇爷爷,你的胡子好漂亮,像风一样飘逸哒。” “哈哈哈……是吗,怎么个飘逸法?”万历大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介意。 胡子其实揪得很轻,朱由崧只是让它呆在握掌里,万历一笑胡子就从手心顺了出去。 朱由崧也没再继续,心思一转,嘴里顺口道:“这是传说中的龙须啊,飘渺如云,逸之无影。” “好好好,飘渺如云,逸之无影;哈哈,好一个龙须!” 万历抚须大乐,双眼眯得只见缝隙了,说着便从腰际摘下一块食指长的龙形玉佩往朱由崧的脖子上系,“来来来,把这个戴上,皇爷爷就给你了!” 第3章 天真童儿腹黑孩(3) 瞧了瞧脖子上的龙形玉佩,朱由崧双眼放光,心底止不住暗想,“好东西呀,不知道能值多少钱呢?”不过他也就这么想想,也不可能真敢拿去卖。 “父皇……”福王一声急叫。 万历抬头瞪眼道:“嚎什么嚎,嚎丧啊?” 在周围一众羡慕、嫉妒的目光下,福王朱常洵细小的双眼煞有介事的扫了一圈,似乎有些忐忑的说道:“这,似乎给福八不大好吧?” 明朝前期衣冠礼教非常严厉,龙形玉佩就连皇子们想佩戴也是不被允许,只有皇帝、皇太子、皇后和太皇太后等才是合乎礼仪。更何况在紧急之下,龙形玉佩可以当作信物使用,对规则有着很大的破坏性。 “什么好不好的,老子爱给谁就给谁,你们有意见吗?”万历严厉的目光扫向一干子女,最终定在太子朱常洛脸上。 如此一幕,哪怕是朱由崧也禁不住瞪大了双眼,连老子都吼出来了,这脾性…… 不过转眼一想,早在万历初年,朱翊钧就被张居正和万贵妃给压抑坏了,之后性子逆反扒了张居正的坟,现在有这种表现也属正常,更何况现在是宫廷家宴,他也没必要守那么多规矩。 所有人都顾自战战兢兢,低头顺脑起来,太子朱常洛慌忙摇头,抹了一把汗道:“没,没,绝对没有!玉佩理应给福八,福八即聪慧又伶俐,谁也不会反对。” 朱常洛内心忍不住郁闷,好好的,事儿又弄到自个头上,自己那个二弟啊,心眼腻多。事实上他一直都很老实,几十年前的“争国本”的后继影响还存在着呢,不老实也得老实啊。 不管福王是真的忐忑还是故意,在场的众人在万历面前绝对是不敢表露出丝毫不满的。 “好了好了,孩子们大概都饿了,时候差不多就开宴吧。”郑贵妃眼看场面陷入冷场立即招呼了起来。 “皇爷爷,肚子在叫!”朱由崧也适时的拍拍肚皮插了一口。 郑贵妃历史上有些“恃宠”,不过却是很有眼色的,老头子需要个台阶,她马上就给铺好了。 万历倾向于亲情氛围,冷场根本不需要他开口,他们两夫妇彼此相知,郑贵妃必定会来圆这个场,如果是其她嫔妃在这种情况下不说说话语气敢不敢如此随意,恐怕连开口说话都不敢。 “都入座吧!”万历抱着朱由崧随手挥了挥。 家主开口,那么子孙们才敢小心翼翼的就座,不过排位的规矩却是不容改变,右首为上座,依此顺序,哪怕是福王再得宠,他也只能居于第二位。 太子朱常洵居第一位,之后是福王,一直按着年龄排下去。当然,这只是儿子们就座,至于儿媳、公主只能居于后来置放的第三桌,孙辈则是第二桌。 还好这是宫廷家宴,如果是平时府内吃饭,那只能等到男性吃完才会轮到女性,还有一种是得宠的女子可以同桌就食,这就是大明上层社会的宗族体系。 食不语,寝不言! 吃饭时只听唏哗的轻音,当然万历和郑贵妃不在此类,宗族权力在他们手中。 “来,乖孙子,尝尝皇爷爷亲自酿的米酒。”万历拿了根筷子沾上酒滴往朱由崧嘴里送。 吧叽吧叽尝了两口,酸中带甜,味道很好,不过朱由崧对老头子的话却不大相信,好奇道:“皇爷爷,酒是祖奶奶给您酿的吧?” 万历微呃,好像被说翻了有些尴尬。 “这孩子,人小鬼大,小脑袋瓜子伶俐得很!”郑贵妃眼里满是笑意。 朱由崧的话很讨喜,从一个酿酒的事件中可以看出郑贵妃和万历的感情朴实而又真挚的一面。 “皇爷爷,你吃大鸡腿,祝愿皇爷爷身强体壮、福如东海。”朱由崧将嘴里咬到一半的鸡腿递到万历嘴边。 朱由崧的目的当然有邀宠的想法,但更多是的就此传达自己仁孝的一面。孝悌,在中华传统内占据首要地位,百善孝为先,只要经过此宴传于廷外,目的就已达到,这也是为经后未雨绸缪。 “好好好,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诸般说教,惟慎惟独,心尔!外廷诸臣不如一童儿,可悲可叹矣。” 晚宴就食于万历一语至此告终! 他歇了筷,皇子女们即便未饱也只能不甘心的抹了嘴放下筷子,然而朱由崧一班孩童则不在此例,该食的就得食。 食饭再久终有结束时,撤了宴,便上了茶点瓜果:吃糕、葡萄、苹果、梨,板栗,核桃……种类繁多,就连新疆的哈蜜瓜也见着了,可能去年就早早储存于冰窖。 孙辈们争先恐后,嘻嘻哈哈分外热闹,就连皇子女们脸上也展开了笑容。 “孩子们活泼,这样的家宴要多办办。”郑贵妃面泛慈祥,她沉浸在这种氛围中。 万历抚着花白须深有同感,点头道:“是啊,热闹点好!” 朱由崧也没娇情,和小屁孩们一样抓了个大白梨啃着,另一手递给了身旁的小丫头朱芊芊。 “哥哥,现在骑马好么?”朱芊芊并没有啃手里的大白梨,右手紧紧拉着朱由崧的窄袖,眼眸内充满了希翼。 朱芊芊还没忘记骑马的事,朱由崧有些为难,如果硬着拒绝怕是不依不挠,不免一番安慰道:“芊芊,这是宫宴,父王母妃肯定会责骂,等回王府哥哥就让你骑,好不好?” 朱芊芊睁大着眼珠,歪起了小脑袋,似乎在琢磨:好,还是不好。 “来,吃颗葡萄,这样你以后会变得更漂亮,还记得哥哥给你讲的白雪公主么,她就是吃了睡才变漂亮的。”朱由崧怕她再变出什么花样,不由纷说剥了皮就往她小嘴塞。 小小的朱芊芊直接被这一手搞愣了,小齿未张就被葡萄撑开了嘴唇,样子极为可爱发萌。 “来,拿着,好吃的可多了。”朱由崧犹自不放心,抓了盆子里的糕点拉开朱芊芊右手往里塞。 “哥哥,芊芊会变成母妃一样漂亮么?” 朱由崧都用“女孩要漂亮”来哄她,朱芊芊口中的母妃有可能是正妃邹氏,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母妃姚氏,但绝不会是朱芊芊自己的生母孟选侍,王府内也不允许她这样叫。 “会,一定会的!” 朱由崧回着话,母妃两个字却让他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正妃那清丽而又冷漠的神色,思维变幻,蓦然又出现了母妃姚氏的风姿,轻纱绫罗,拖曳长裙,高贵又不失典雅。 两位母妃是这个时代的贵夫人,在后世那也是居家好女人,如是这般朱由崧暗自想着经后自个会娶什么样的女子? “哥哥,你热么,脸红呢。” 是啊,在想些什么呢?朱芊芊的一句话让朱由崧回过了神,虽是幼小的身体,但成年的灵魂,很多时候让他不由自主得往不该想的地方去想,特别是处于这么一个时代,不同的风情,普通人很难把握得了自身。 朱芊芊真的很可爱,可惜小女孩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活不了几年了,孟选侍正在生病中,按历史大概明后两年就会病逝了吧?他也不敢保证,也许记错了也不一定。 “快吃葡萄,都要被抢光了。”朱由崧接不了话,一把抓了三颗塞入她手里。 家宴很热闹,朱由崧目光转了一圈,发现万历和郑贵妃身边除了太监和宫女没几个人,心里一怔,突然感觉身居高位的他们在某些方面也很可怜。 朱由崧剥了个葡萄跑到郑贵妃跟前。 “祖奶奶,给您吃葡萄。” 就是这么一句话,郑贵妃眸子里却是暗流雾花,颤音道:“好,好,我的好孙儿这么小就知道孝顺奶奶了,祖奶奶很高兴。” “祖奶奶,孙儿会一直孝顺您。”朱由崧内心一阵悸动,再剥了一个递给了万历,“皇爷爷,你也吃。” “父王……” “母妃……” 太子殿下、王叔、婶母、长公主姑姑、姑父……朱由崧将一干子长辈都孝敬一圈,一个也没落下,就连几个宫女和太监也有分,哪怕是远远站在朱由校身后靠亭栏处的一个中年太监也没错过。 家宴上众人笑颜满面,至于孩童们当然不用朱由崧多事了,他们抓在手里望在碟里,恨不得全抢来。皇子女府邸平时根本不缺这些,孩童缺的就是相互争抢的欢乐。 朱由崧目光转溜了一圈后,发现小屁孩朱由检正在啊啊的叫嚷,拼命的想要爬上凳子,可惜他才三岁多,实在太小,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孩童争抢。 “机会不多了,要不要现在就弄死他?”朱由崧脑子里突然跳出了这么一个想法,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慌忙朝万历那边偷偷瞧了两眼,发现他们并没注意到自己,心下松了一口气。 “弄死,弄死……”看着小屁孩朱由检,心底的声音逾来逾急促,渐渐地他的手掌再次紧握了起来。 第4章 事发 亭楼凭栏处,太子朱常洛正处于一干皇亲间轻声聊着什么,他的长子朱由校只比自己早生两年,才八岁,现在正欢乐玩耍呢,只是小屁孩身后有个侍女看着,这有些麻烦,不过也只是麻烦而已。 “弄死他,用什么办法?”朱由崧眼珠子转了转,目光定在了桌上,心生一计,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朱由崧将小屁孩引到一堆孩子中间,那侍女也跟了过来,当然也不敢跟得太近。这里声音大,自己只要说话轻一点,将东西悄悄递给他就行。 朱由崧抓了两块最大的米糕挨近小屁孩,悄声道:“由检,堂哥给你吃糕点好不好?” 小屁孩不负所望接到了手里,朱由崧眼里闪过一道异样的神采,“来,就这样吃,啊,张大嘴巴。”说着,他将米糕全塞进了嘴里,猛力的吞咽。 一顿干咽,朱由崧咽得几乎连眼泪都出来了,待到咽下去,喘了好一会儿气。 朱由崧裂嘴笑道:“会了吗?” 小屁孩点头,学着使劲往嘴里塞。 见此,情知奸计得逞,闪,朱由崧悄然遁走,一溜烟儿跑到了朱芊芊身侧,眼角余光偷偷的瞧着进展,他的心也是砰砰乱跳,即激动又不安。 朱由崧心道:“应该没人发现我吧?” 可惜朱由崧并不知道,就在他抓糕点时,母妃姚氏和正妃邹氏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他的身影,还有一个更小的朱芊芊,他也没注意到。 “咳咳,唔,唔唔……”终于,小屁孩还是没有经得起引诱,糕点咽在了喉咙处,一时间双眼翻白。 就在这时,小屁孩的侍女终于尖叫了起来,声音带着哭腔极度惶恐:“不好了,不好了,皇孙咽着了。” “怎么了?” “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侍候皇孙的?” “快,快倒水给他喝。” 现场一阵混乱,手忙脚乱的,有斥责的、惊疑的,当然也有支招的。乱了,全乱了,碟碗破碎声、凳椅翻倒声,人影交错,处处都杂乱。 “都静下来,别慌!” 万历手一挥,大声喝道:“快,传太医!” “不相干的人都散开,把孩子翻过来拍他背。”郑贵妃神色不慌不忙,立时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千万别灌水,抠喉咙让孩子吐出来。” 眼见于此,朱由崧拉着朱芊芊早已闪到了姚氏和邹氏身边,但让他忐忑的是两位母妃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自己总有种被发现的感觉。 朱芊芊这时突然问道:“哥哥,你给糕点有那么好吃吗?”她不久前才刚吃过,感觉味道也就那样,和王府内没差别。 刹时,朱由崧心里狠狠一跳,还好,他反应迅速,顾作迷茫道:“唔?我给的吗?不会吧,一点都不记得了呢。” 说出的话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感觉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心里不安,眼角偷偷瞥向了姚氏和邹氏,顿时朱由崧心里就是一跳,发现两位母妃正好盯着自己。 嘶,不会吧,被看见了?朱由崧眼角急跳,刹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垫着脚儿向前观望。 “好了好了,都散开!”这时郑贵妃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哇一声,小屁孩极力痛哭。 好一会儿,亭宇外终于有人喊道:“太医来了!” 人群分开,一位白胡老头拎着小箱子快步走了过来,不用多说,直接一手搭在小屁孩的腕处。 “李太医,情况怎么样?”朱常洛焦急的问道。 李姓老太医抚着胡须,双眼微眯道:“气郁结,腑脏虚浮,不过休息两天定然无事。” 开了分补汤和通气畅的药,太医告退。 “看看你,啊,连孩子都看不好。”万历黑沉着一张老脸,止不住往朱常洛身上发飙,反正自个这个长子不管做什么都不能让自己满意。 一阵唯唯喏喏,见小儿子无事,朱常洛忍不住将受得气发到长子朱由校身上,“不要贪玩,以后要好好看住你弟弟。” 孩童吃东西咽着,这事儿都是常有的,平日里也会遇到,长辈们倒也没多想,更不会联想到只有六岁的朱由崧身上。 这一切,朱由崧看在眼,他感到很无奈,郑贵妃太聪明了而且又救得及时,好不容易想到个点子被她这么一搞就没戏了,想想又郁闷,小屁孩又不是她亲孙子,为什么要救呢。 要说朱由崧的腹黑,恐怕连福王也不知,他整天就是琢磨着怎么讨好郑贵妃和万历。此事没被其他人察觉,朱由崧有些庆幸,但两位母妃,他心里实在没底。 宫廷家宴结束已是天黑,福王朱常洵被留宿于宫内,原本这不合礼制,不过碍于郑贵妃的哀求,万历想想儿子没有多久恐怕要就藩洛阳,也就同意了下来。 宁寿宫外停了一辆福王府的马轿,属于御赐,总共用了六匹马来拉,里面之豪华非比寻常,铺座可作睡床又有出恭桶、香炉、茶几等物,且可同时乘坐七八人以上。 王府太监放好了登轿阶,两位侍女登上将车帘子拉开,邹氏手牵朱芊芊率先踏上进了轿内,姚氏紧随其后。 朱由崧看着前面的身影,要是以往早就跟着上去了,不过眼下却是踌躇不前,仿佛眼前是刀山火海。 姚氏似乎察觉到了朱由崧的异常,站在轿帘口扭身不满的瞪眼,嗔道:“还呆着干什么,上来!” 朱由崧磨蹭了片刻,最终牙一咬踏了上去。 轿内,邹氏和姚氏各坐于一侧,两人的侍女各站一边,朱芊芊已然躺在了铺座内里,想来早就困顿。朱由崧瞟了两眼,小心翼翼地寻了个矮凳落坐。 “起驾!” 侍女一声令下,王府马夫便扬鞭而起,马轿就得咯得咯上路了。 轿子内显得有些安静,好一会儿都没见谁开口说话,以往再怎么样,两位王妃都会彼此交谈一下,这样的气氛很是诡异,朱由崧更是不敢多言,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 马轿很快到了承天门(现在的天安门),验明通行后,早就等待在这边的王府卫队便跟随了上来。 此时已接近夜禁,路上的行人稀少了很多,但朱由崧还是能够听到熙熙攘攘的喧闹声。 对于夜禁,内城的普通百姓大多是不敢触犯,但达官显贵侧不在此例,明万历中后期,商业非常繁盛,灯红酒绿,很多律法如同虚设,各种酒楼铺子比比皆是。 过了长安街,福王府遥遥在望,但是两位王妃的注意力从上马轿开始就一直落在朱由崧身上,她们的目光一直在审视着,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来。 朱由崧被盯得很不自然,他早就发觉了,还好他的心理素质也不是盖的,老神在在的坐着。 “这孩子到底是什么心思,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由崧越是乖巧,姚氏的心里越是隐隐有些不安,她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了,做什么事都是有目的的。 还记得三年前福八走路刚顺畅,他就干出了一件出格的事,居然胆敢跟在正妃娘娘邹氏的身后去掀裙底,那可是他的嫡母啊,虽然不是亲嗣却也带个母字,平时也不都一样叫着母妃么?姚氏每每想起这事都有些心慌耳热。 瞥了眼一脸冷然的邹氏,发现对方脸上浑然看不出什么来,不过姚氏分明感觉到那是一种顾自威仪的姿态,很不自然。 “也许她还想着当年的那件事吧?”姚氏想想也是尴尬,要不是娘家侍女刚好路过看到,自己还不知道呢。 那一次事发,朱由崧终于倒霉了,屁股被打红,还被罚跪了小半个时辰,说出的理由竟然是:想看看女子内襦是怎么搭配的,还有襦裤是否开裆。 挨了此次罚,然以为他会老实了,没想到消停了两个月后接二连三的又干出了许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两三年来发生的已经够多,她早就习以为常了,这些也就罢了,但今天宫廷家宴上发生的这事儿却让她感到莫明的惊悚,可惜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 正胡乱想着,就到了府邸,进入府内朱由崧率先跳了下来,两位王妃相互对看了一眼也下了马车。 “母妃,到王府了么?”朱芊芊被侍女抱了下来,她并没有睡得很深,一下醒了过来兀自揉着眼睛四处瞻望,一看到朱由崧目光便定住了。 朱由崧抬眼一瞧,好么,她还没忘记要骑马的事儿,但现在哪还有心思再理会她,闪人还来不及呢。 心里忐忑,朱由崧提溜着小腿儿走得飞快,就差奔逃了,心里想着,只要躲过了今夜,明早跑出王府在外面呆一整天,想来那时她们就忘记了。 “走那么快干嘛?” 想法是好,可事实却是残酷,姚氏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清脆圆润,但听在耳里显然不是那么美妙。 朱由崧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发苦,不由的转过身来,强挤出笑脸,又似委屈道:“母妃,有点困想早点睡了呢。” 此时站在一旁的正妃邹氏插了嘴,冷着脸,声音略带磁性的沙哑,道:“别想蒙混过关,离一更天(戌时19:00-21:00)还早呢,有些事我和你母妃定是要弄清楚的。” 第5章 挨罚,屁股开花! 正说着,幽幽地钟鼓声便从远处传来,咚咚咚,一慢一快,一连打了三次。 “呃……” 场面一静,大眼瞪小眼,皆是面面相觑,就连几位侍女也是一副无语的表情。 “母妃,打落更了呢。” 朱芊芊叫了一声,朱由崧听到这个声音,恨不得抱着她的小脸亲个够,这句话实在说到点子上了。 “你看着办吧!”邹氏冷哼了声,扭头就往东厢房走。 那钟鸣得不是时候,邹氏身为正妃,刚说出话就立即遭到回应,她脸上定然挂不住。 眼见于此,朱由崧心里哀叹一声,知道这次逃脱不了了,她这句话当然是对姚氏说的,要是不说还好,一说姚氏定然不可能轻松放过自己。 “过来!” 姚氏没有说再多余的话,也没有回自己的西厢房,反而也跟着邹氏往东厢房行去。 随着朱芊芊被侍女抱走,朱由崧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姚氏身后,路过一道拱门,通过了一片小竹林,周边非常幽静,没有更多的房子,只有一幢数百平米的二层楼宇。 东厢房,灯亮着,邹氏正安坐在床前的圆桌前,见姚氏进来,随手挥退了侍女,吩咐道:“都出去,回你们自己的住处,辰时(早上七点到九点)之前不用过来了。” 屋子内只剩三人,两位王妃坐于正对面,朱由崧默然的站在下方。 姚氏开口道:“说吧!” “母妃,说什么呀?”朱由崧硬着头皮问道,目光有些无奈的看着姚氏,显得十分的委屈。 “你不知道吗,非要用戒尺才会老实?”姚氏柳眉倒竖,声音也跟着严厉了起来。 正妃邹氏冷冷旁观,没有一丁点想要介入的意思。 朱由崧一声不吭,他当然知道姚氏是什么意思,但那事能说吗?说出来还不把她们吓死? “你……” 眼见于此,姚氏气得身体发颤,她本打算等着朱由崧说出来,只要问题不是很严重,就帮着圆起来,这样想必正妃邹氏也不会不给自己面子,但她突然发现事情真的严重了。 以前不管做出什么,朱由崧都会招出来,从来没有像这次这般死硬到底,这让姚氏心里越发的不安,这事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为人子母,不可能不关心自己的孩子,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知道缘由。 “跪下!” 姚氏一声冷呵,朱由崧无奈的跪了下来,心里也是郁闷,当时怎么就是那么不小心呢,偏偏给看了个正着,这下日子难过了。 “你真的不说?”姚氏突然站了起来,也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小臂长的戒尺。 “二妹,你……” 一看姚氏真的发怒了,邹氏刚要阻止,打算自己来问问看,便被姚氏打断了话:“大姐,不能再由着他了,这事儿我感觉不寻常。” “要动真格了?” 朱由崧汗颜,心道:“女人的直觉当真可怕。” 不过朱由崧还是希望正妃邹氏能说两句,可惜接下来邹氏的表现让他欲哭无泪。 “嗯!” 邹氏点头,她心里早就这么想了,但真动手打孩子,可自个身为正妃,要是眼睁睁看着也不是个事儿,止不住姚氏会怎么想呢。虽然叫自己也带个“母”字,可始终不是亲生的呀,这样会不会让姚氏以为自己在以位压人? 不管邹氏心里怎么想,事实上她早就这么干了。正室,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内务的意志,只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姚氏手持着戒尺站到了朱由崧的身边,厉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眼看着朱由崧一声不吭,姚氏伸手一按,直接一把将他的襦裤扒到了腿下,一下子他的小白屁股就光溜溜的露出来了,这可是三月的冷天啊,小jj凉飕飕的。 朱由崧着恼,双手一撑,下意识的就想反抗。 “啪,啪啪啪……”屁股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不带丝毫迟顿,姚氏边打边厉声呵斥,“翅膀硬了是吧,你还敢反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不说是不是,说不说?” “啪啪啪……”屁股上戒尺不停的落下,朱由崧咬着牙死死不发一声。 听了这话,他心里堵得慌,“孝”之一字,势如泰山,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这让自己从何说起?屁股上撕裂的痛几乎让朱由崧叫喊出来。 “你真当母妃下不了手吗?”姚氏发狠,戒尺的力道更加的沉烈,屁股上一条条血迹纵横交错,朱由崧手掌紧紧握起,手指甲几乎要钻进肉里。 正妃邹氏站了起来,她有些坐不住了,这打得是不是太狠了?不过,她还是强忍了下来,朱由崧实在太调皮了,不教训一番以后说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啪啪啪!” 女人一旦发起狠来,当真是不顾一切,朱由崧很是恼怒,心里很想大声吼出来:你不是早就下手了吗,还说什么! 朱由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也许自己打心里就没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这是一个梦,对,就是一个梦而已。如是这般念头响在心头,朱由崧自个也是禁不住发怔。 “你还不说?”血迹沾满了戒尺,姚氏声音似在发颤。 朱由崧痛得脸色发白,屁股上布满血迹,大腿局部已然发麻。 “你到底说不说?你想气死母妃吗?”姚氏嗓音发颤,眼里尽是复杂的目光,哪怕是打成了这样,他仍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你就这么执拗么?打成这样都不肯低头?打在你身,伤在母心,不知道母妃的心在痛么? 姚氏心里头有万道思绪堵在胸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持着戒尺迟迟不能挥下,她的手在颤抖。 “妹妹,算了吧!”事到如今,姚氏觉得自己不能不作声了,脸色再也不那么从容。 看着朱由崧屁股上纵横交错的血痕,即便以她那冷漠的心,也是经不住一颤。 这实在打得太狠了,他还只是个孩子,才六岁啊! 邹氏经不住问自己,要是她能下得了手吗?不过想了想还是摇头,福八不同于以往普通孩子,很多事,哪怕再让人匪夷所思,但最终都像经过深思熟虑一般,他实在太过于聪慧了,做事目的性很强。 邹氏知道,身为亲生母亲的姚氏肯定比自己还要了解这孩子,俗话说棍棒下出孝子,如若再不管教说不定福八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万历皇帝躲在宫内几十年,廷外朝臣正急着如何寻麻烦呢,倘若宫廷家宴上太子殿下的小儿子朱由检真的被咽死了,被人发现揭发出来,那指不定会引起朝局多大的动荡呢。 到时福王府便会被推上峰口浪尖,这实在太可怕了,一想到这里,邹氏内心也是禁不住一阵烦乱。 看着朱由崧满是血迹的屁股,姚氏身躯微微发颤,久久下不了手。心隐隐作痛,她甚至埋怨起了邹氏,要不是她在场,自己怎会下如此狠手? 姚氏瞥了眼正妃邹氏心道:“不是你的孩子,当然不心疼,打到现在才开口,不显得迟了么?” “身为正妃,六七年没有一个孩子,母凭子贵,恐怕心里早就恨不得我把孩子打死吧?” 姚氏心里哪怕怨念再深,也不会表露得太明显,心思一动,将手中的戒尺递向了邹氏,道:“姐姐,你来吧!” “什么意思?她自己下不了手,让我来?”邹氏双眉微蹙,怔怔地看向她,姚氏美艳的脸上是漠然,这一刻邹氏仿佛明白了什么。 屋子内香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碳火烛光摇摆,两个窈窕的身影凝滞,一丝异样的气氛弥散开来。 屁股火辣辣的,还带有撕裂般的疼痛,朱由崧低着头,心里说不出的无奈,还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恼怒,这一次被打得太狠了,就算是前世父母也没下过如此重手。 这可是明代啊,没有什么青霉素之类的东西,如果发生感染很可能就一命呜呼了。 朱由崧很惜命,对于身旁的两位母妃,他的心里一直处于复杂之中,不过经过了此事,心隐隐冷了下来。 好一会儿没动静,朱由崧不禁有些纳闷,不过他也没动弹,就算抬起头来也看不到她们的脸色。 “你知道我不怎么管王府内事!” 磁性的嗓音突然响起,邹氏微蹙的细眉松开,清冷的脸上恢复了淡漠,朱嘴轻启,道:“妹妹,我看今晚你就睡在东厢吧,我去住西厢。” 邹氏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至如至终都没打算等姚氏开口,身姿扭摆,渐渐地没入黑夜里。 “东厢?” 姚氏美艳的双眸微眯了起来,眉间微蹙,清脆圆润的嗓音低声自语:“我若住了东厢,岂不是夺了你的正位?那我还不成了福王府的骄横妇人,恐怕第二天流言诽语就满天飞了吧。” 看着朱由崧血淋淋的屁股,姚氏一阵心痛,但还是强忍着训斥道:“这事就算了,不许有下次,今后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许离开王府,听到没有?” “是,母妃!”朱由崧强忍着疼痛低声应了一句。 第6章 谁心有怨念? 三天后。 一大清早,侍女服侍着穿戴,屁股抹了药后经过了几天卧床修养,好了大半,下地走路已无碍。 衣袍、襦裤,系上玉带,扎好头饰,在两位侍女的服侍下,繁复的着装有条不紊的一件件戴上,看着铜镜里的模糊影子,朱由崧不免轻叹了一声。 被禁足了!这是一件让人很无奈的事。 “呀,哥哥你起来了?”朱芊芊不知什么时候在门外瞻头顾脑,发现只有朱由崧和他的侍女便开心的跑了进来。 “嘶,轻点!” 身体猛得一重,朱芊芊趴在他背后,朱由崧的屁股痛得他直哆嗦。 朱芊芊吓了一跳,立马从他身上下来,不由得在他屁股上扒抓了两下,道:“哥哥,很痛么?” “嘶!放手!” “啊?” 看着她那无辜的双眼,朱由崧好气又好笑,无奈道:“怎么过来了?” “哥哥,这两天都我一人去给母妃请安咧,弟弟的病好了,我们一起去么?”朱芊芊眼里露出希冀的神色。 “好,父王还住在宫里吗?”朱由崧心里转了转,要是经后一直被禁足,他可受不了,不免把心思打到了福王身上,只要朱常洵同意了,怎么说也可以出去溜哒了。 “嗯,听下人议论,好像父王昨天午间出了宫,然后拜访了很多人,不久后外头就拉了好多车财帛进了王府,可是刚听六娘讲今天很早前父王又进宫里去了。” 朱由崧一阵无语,自己这个父亲也是出了名的贪财,寻着由头到处刮钱,没有多久就要进驻封国,朱常洵不利用这机会才怪,恐怕现在京里头的达官显贵见了他都怕吧? 朱由崧也是腹黑,心道:“管他呢,反正那些家伙有的是钱,不刮白不刮,又不是直接从老百姓身上搞,最终这些财物也是自己的,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 带着朱芊芊,来到东正楼,正妃邹氏一身正装威坐,两位侍女呆在她身后,旁边站了一位年约五岁的孩童,圆圆的脸上少了些血色,这孩童就是朱由崧的三弟——朱由渠。 “孩儿给母妃请安!”朱由崧和芊芊一起行了礼。 “免礼!” 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餐点,除了面食,洁白暄软芳香四溢的玫瑰搽穰卷儿、淡黄色花样子的松花饼,还有米汤和几碟糕点。 不过朱由崧并没注意这些,今天的餐桌有些奇怪,自己的母妃姚氏居然不在,以前可是没出现这样的事儿,难道有什么事还得她大清早的亲自去办? 朱由崧知道,正妃邹氏并不怎么管事儿,一般都呆在她自己东厢房边上的小竹楼处——清竹小筑,王府内事一直由姚氏掌管着,但怎么说也不应该忙成这样啊,难道是病了? 这顿早餐朱由崧吃得有些心不在焉,胡乱吃了几口草草了事,漱了口,正待离去,邹氏却开口叫住了他。 “福八,从今开始,每天必须巳时(早上9到11点)在清竹小筑习字,母妃亲自教你!” 邹氏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磁性的声音不容一丝质疑。 “习,习字?” 朱由崧好悬一脚没踩空,目露不敢置信,嘴角抽搐道:“母妃,不用吧,孩儿才六岁啊,别人家都要八岁呢,就是堂兄朱由校现在也还没开始习字呀。” 习字?自己用得着习吗,一早上两个小时啊,那还不得死人?那乏味可陈的文言文连分隔号也没,谁受得了啊。 不等她说,朱由崧下意识的推拒,道:“母妃,要不再等两年吧,孩儿现在还在长身体呢,脑子习坏了可不好。” “就这么定了!” 邹氏目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起身离去,腰肢扭摆,拖拽长裙施施然,怎么着也无法遮掩那两瓣肥大圆实的翘·臀。如若可以,朱由崧恨不得一脚飞踹过去。 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朱由崧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邹氏出身于书香门第,爱好诗画,从小就展露了惊人的才华,听说当年上门询姻的不计其数,门栏都被踩烂了,最终被福王哀求万历下了道旨意招为王妃,才得以告终。 他自己的母妃姚氏当年还只是选侍,要不是有了自己,很可能成不了侧妃。 眼下麻烦了,以邹氏那清冷执拗的性子,谁还能劝得住? “哥哥,你不是早会了么,怎得还要习呢?”朱芊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问道。 朱由崧无语以对,他那字是简体的,不被时代认同啊,记得当时被邹氏发现,还叫来了自己的母妃,好一顿训斥呢。 不管怎么说,这事恐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离开了东正楼,姚氏身为亲母,他都要去请下安才行,撇开了小芊芊,朱由崧来到了西厢,发现两位侍女站在门外。 “母妃呢?” “少主殿下,王妃在后院种菜。”身材略高的侍女回道。 她是母妃娘家带来的人,名叫李香儿,从小跟着姚氏一起长大,人很机灵,而且很本份。 “种菜?”朱由崧傻眼。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到底是怎么了,邹氏要他习字,母妃又要种菜了,她什么时候种过菜?王府内事也不管了? 通过后院,转了个弯儿,莲池边上有一空地,姚氏腰束轻纱绫罗,身着拖地襦裙,手上正持着一把三尺长锄,锄头正挖进了泥块内,她正使劲的拉,却怎么也无法将泥块翻过来。 朱由崧见到这一幕,已然无语,这哪是种菜啊?锄不动地不说,穿得那样算哪回事? “母妃……”朱由崧看不过眼喊了一声。 姚氏只顾自个用力拉锄柄,头也没回,道:“福八,没见着母妃正在种菜么,别来打扰母妃。” 西厢园与东厢相交,朱由崧走在蜿蜒的廊道上,望向前边一片青绿的竹林,心下叹了口气。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从姚氏哪里出来,朱由崧心里就忍不住嘀咕了。他告诉了母妃,邹氏要亲自教他习字,但姚氏的反应出乎意料,只是淡淡回了句:知道了。 她居然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仿佛这一切很正常,但这在朱由崧的心里恰恰是最不正常的反应。 一个平时不管事只爱自己娴雅的正妃,一个精明生计的侧妃,种种迹象看来,她们在暗暗较劲,虽看不到什么腥风血雨,但身处其中的朱由崧却分明察觉到自己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两们母妃间的角力点。 下了徊廊,没入小竹林。三月份,绿色的枝节已经发出了嫩芽,晨时的露珠点缀显得其叶翠绿欲滴,一条小小的鹅卵石铺就的幽静小道七拐八弯。 出了小道,入眼处四周竟是一处被竹林包围的清雅闲园。 清风徐徐,一池水,爿爿碧叶,露光点点,鱼儿浅游,荷莲轻摇。池边五六米处落于一座两层小竹楼。抬眼望去,一楼门环上方挂了一副牌匾,篆刻了四字——清竹小筑,字体清新秀雅,一眼即知乃出于女子之手。 二楼阁宇,四方白色帷幔轻轻飘然,却也看不清内里。朱由崧知道,嫡母邹氏定是在里面,深深吸了口气,轻脚踏上了青竹结扎的台阶。 拉开帷幕,楼阁内邹氏背对着而坐,双肩披了淡黄色轻纱绫罗,又以颈后交互于臂腕,盈盈飒飒;一袭拖地襦裙布满身后半片竹楼,她的发饰并未梳理,飘逸的发丝披散于直至臀部,左手拂起纹祥宽袖不让沾了笔墨,纤纤右手缓缓挥动。 一阵清风,竹楼四周帷缦咧咧,背后的发丝似柳絮般飞扬,朱由崧看着她那清冷的侧脸,目光不由得发怔。 如此唯美,静女其姝不外如是。 朱由崧不忍打扰,只是静静地呆在帷缦旁,邹氏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目光全然落于纸上。 那是一幅风景画,画得赫然是清竹小筑,让朱由崧诧异的是画中阁宇,四周帷缦被系于梁柱,但这并不是重点,而是一个背着的人影,整个画境独一突显出了一分淡泊和孤寂。 她,喜欢娴雅,却感触无人与之连理共鸣,又多出了一份不该有的孤寂。 “她是在自哀又或是自怜么?”朱由崧感觉自己似乎能理解她了。 福王了无情趣,奢侈而又淫·秽,除了两位王妃到目前为止已有了八位选侍,府内与之有染的侍女更是不少,喜新厌旧,据朱由崧自己了解,他知道福王已有五年之久没有和两位王妃共宿一室了。 突然的心里对她有些同情,生活在封建礼教下,女子除了有优渥的物质,精神方面却显得过于缺乏,哪怕像她这种身份也不得不在礼教下哀怜。 “来了?”正当朱由崧胡思乱想时,邹氏歇笔墨,抬起洁白的琼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刚来不久,孩儿见过母妃。” 朱由崧正待行躬礼,邹氏素手挥了挥,道:“见过你母妃了吧?” 朱由崧愣了愣,脑子一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邹氏定然想套他的话,从而得知姚氏对她的态度。 第7章 青竹小筑 “嗯,见过了!”朱由崧实话实说,不说自己并不蠢笨,就以姚氏也早料到了这一步,这才有了早前“知道了”这淡然的一句。 对于这一回答,邹氏见怪不怪,她心里明白,姚氏并不是那种没有丝毫谋略的女人,而且也知道眼前这小屁孩就是个小滑头,并不好糊弄。 很多时候,她都想:要是福八是自己的孩儿,那该有多好,羡慕之余也多了份本不该有的嫉妒。 是的,自己一直在嫉妒。她不知道自己这是一种什么心态,明显和自己的心境相反,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这般想。 清风吹拂了帷缦,只听哗哗的响音,邹氏望向了阁宇外,她的目光有些空洞。 朱由崧受不了这种静谧,上前拾起了案几上的画纸。 “母妃,画中的女子在看什么呀?”没话挑话,显然对画意有了猜想,但朱由崧还是想听听邹氏自己的说“道”。 “女子?”邹氏回过神,眉间蹙起。 美眸定定看向了画中人,不经意间,素手将额前飞散的发丝掠到了耳后,朱唇轻启,道:“你认为她在看什么?”说罢美眸转向了他的双眼。 朱由崧被邹氏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吧咂了下嘴,道:“母妃,我感觉嘛,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闲话套话,朱由崧深得其道,这东西说好了也没奖励,说不好恐怕以后有小鞋子穿了,他可不上当。 “哦?”邹氏没想到他会如此一说,心里感到有些怪异,至于哪里怪也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此画也是母妃闲暇之作,那不如意会给母妃瞧瞧,想来你也不会拒绝,对吗?” 略带有磁性的声音,似乎能拨动人的心弦,朱由崧心下不免跳了跳,一句“闲暇之作”就把后面的话给堵死了,她的意思就是随便自己在原画上怎么搞,可自己能随便么? “这样是在逼我啊!” 朱由崧心里很不爽,看着她那清冷的脸,一个恶作剧的想法从心底浮现了出来。 “母妃,要是孩儿作得不好,可不许怪罪。”神色中带有撒娇的意味,但更多的是一种姿态。 在邹氏的示意下,朱由崧拿起了毛笔,略微思虑,在画中女子目光落点处画了个男童,男童蹲在地上,手上拿了根树技在松软的沙土上作字。 朱由崧并不会作画,只图其形,当这一切弄好后,心里便开始忐忑了,他不知道接下去将男童作的字写出来,邹氏是否会恼羞成怒? 邹氏并没有多说什么,眼神示意:继续! “死就死吧!”朱由崧牙一咬,对自己下了狠心。 画中男童的树枝下出现了一排字: “一帘幽梦,花落水中,情堪何处?怜花自落伤悲地,化作淤泥始作春;夙愿一曲,襟无问,翼鸟纷飞,孤影向谁去?” 息了笔,朱由崧默默立在一旁,连头也不敢抬,因为字体曾被训惨了,还挨了一顿饿,他在等着狂风暴雨来袭。 “你这写的都是些什么字?”果然,邹氏蹙起了眉头,一行简体字,她根本不认识几个。 对于朱由崧识字,邹氏早就知道,也曾拿过书文让他念过,很少有认错的时候,但这种字体却从未见过,对于熟读经典文集的她来说,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邹氏一直很好奇,福八这字是从哪里习来的,哪怕是威逼得诱,他也从来不说。 朱由崧心道:“不认识最好!” 他还真怕邹氏推论出来,要知道简体字也是后世从古体简化而来的,有迹可寻呢,虽然其中也有些是现时就存在的简体字。但这种可能性很低,低到除了学界泰斗——大儒级人物才能推导,但心里仍旧期盼着邹氏放下手中的画纸,不要再将注意力放在那行字上面了。 事实上,朱由崧注定失望,邹氏拿着手中的画纸久久不放,她蹙紧了眉头,势不将其弄明白不罢休。 “一簾幽夢,花落水中,情堪可處?憐花自落傷……” 突然间,邹氏磁性的嗓音响起,那一连串的词句冒出,惊得朱由崧差点儿跳起来,双眼一黑,只觉得天旋地转。 “完了,完了!” 朱由崧觉得世道错乱了,这怎么可能? 那么微小的机率居然也被碰上,他知道邹氏诗画水平很高,可没想到高到如此地步,不然他也不会写这种词了。 “……憐花自落傷悲地,化作淤泥始作春;夙愿一曲,襟無問,翼鳥紛飛,孤影向誰去?” 一语终了,邹氏看向朱由崧的神色显得怪异非常。 朱由崧被她看得冷汗淋漓,慌忙开口道:“母,母妃,孩儿不敢瞒你,这行字是从地摊上看来的,一下就记住了,所以就胡乱写了下来。” “母妃,你要相信我,要是敢瞒你一句,天打雷……”见她仍是那抹异色,朱由崧拍着胸口赌咒发誓,就只剩剥心挖肺了。但还没等他说完,一个炸雷平地响起。 “轰隆!” 春雷滚滚,朱由崧目瞪口呆。 “母妃有说过不信你么?用不着赌咒发誓,只是母妃好奇这种字体是谁教你的。”邹氏目光灼灼,似要将朱由崧融化了般。 她微微倾向前,丰硕傲挺的饱满离自己的脸只剩零点零八公分,一抹幽香袭来,朱由崧不免有些慌乱,对,就是慌乱,他是一个正常男的思想,这不免有些让人难堪了。 “母妃……”朱由崧脸上燥热,眼神下意识的躲闪。 “真的不想告诉母妃么?”邹氏的朱唇近在眼前,磁性的嗓音,似将他的心肺勾起。 楼外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一妇人一孩童在静静地面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们俩,彼此间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嘴里的气息。 “母妃……” 正当朱由崧被“逼问”难堪之时,邹氏蓦然直起了身子,叹息了一声,道:“想来你并不认同我这个母妃,对吗?” 朱由崧惊得脸色微变,她从哪里看出来的啊?就算是心里这般想,可也不能明说啊,如若不孝的名头搞出去,自己还怎么在大明立足? “唉,不多说了,母妃知道你与普通孩子不一样,你很聪慧,很多大人间的事情你都明白。” “母妃,我……” 不容朱由崧多说,邹氏素手宽袖轻轻一挥打断了他的话,朱唇轻启,道:“你那字体很有规律性,想来也不是随便改动而来,虽然母妃很好奇,但你不说,母妃也不会再勉强。” “现在母妃开始教你写字。” 邹氏脸色恢复了清冷,将案几上散乱的画纸收拾了下,而后拿出一株略微细小的毛笔递给了他,“这是母妃平时作画的描笔,正好适合你的小手。” 说罢,她又蹲下从案几的抽屉里开始翻找了起来,里面塞满了各种集册,还有一堆画纸,也许东西放得太久,一进半会儿也不能立即找出。 随着邹氏的动作,朱由崧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转到了她身上。 丰满、傲挺的雄伟微微颤巍,仿佛要将胸襟给撑破,夸张而又圆实的肥臀随着躯体的下蹲,襦裙下显露出一个诱?人的圆弧,这一切无不诱人。 妖娆的身姿不断晃动,充满成熟的风韵无意间让朱由崧看得脸红耳热。 “呼,终于找到了!”邹氏轻舒了一口气,拿出一本线装型的文集,有些发黄的封面上印着三个正楷字——《三字经》。 “你就照着三字经来临摹!” 朱由崧接了过来,暗暗皱眉,心里十分不愿,要知道毛笔写繁体字最累人了,况且要练字也得练有艺术性的吧? 邹氏喝了口茶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心里所想,略带磁性且沙哑的嗓音,道:“写字,万变不离其宗,不管是隶书、还是草体都是从正楷转化而来。” “有史以来,先贤是为了更快速的抒写,这才逐渐地转化成各种艺术字体,有了人吹捧,自然也就形成了各种流派,其中就以宋徽宗赵佶的瘦金体最为显著。” 朱由崧点了点头,并不是没练过毛笔字,这些他都明白,但心里还是很抗拒这种被硬逼着去做的事。 “来,母妃写几个字你看。”邹氏拿起笔墨,挽着宽袖,在纸张上缓缓书写了起来。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惜孟母……” 在邹氏书写下,行字一挥而就,一幅清新、淡雅的字体跃然纸上。 这种字体十分唯美,朱由崧虽然对书法也没多大研究,但一眼看去却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以前在哪里见到过。 第8章 邹氏心里的“认同” “母妃,这字体应该不是你首创吧?”朱由崧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邹氏点了点琼首,淡然道:“首创的人,现在的名气非常大,他曾做过南京礼部尚书,字玄白,号香光居士,实名为董其昌,现已辞官在家。” 董其昌?朱由崧心里一惊,不由睁大了双眼,那可不是字画双绝、流传于世的大名人么?难怪自个对这字体有种熟悉感。 “怎么,你也知道?” 邹氏抬起了琼首,见他反应极为惊奇,眉梢一挑,松下了宽袖伸手捏住了他的小鼻头,嫣然一笑,道:“小家伙,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母妃……” 美,真得太美了,无法言述的美。 朱由崧被捏住了鼻头,就连呼吸都忘记了,“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外如是,如此清丽娇颜,不知福王为何忍心冷落? 自己从没见她笑过,邹氏就像一朵青莲,独立自傲,于瞬间绽放了粉色花瓣,碧绿浅水一刹那晖映她的美。 他不由得看呆了…… “福八?”一声疑惑似的唤起。 “啊!” 蓦然一惊,朱由崧的小脸唰得一下涨红了。 见了朱由崧的反应,邹氏怔住了,赫然,她回过神,脸上却染了淡淡的红晕,有一个声音在心底悄悄的告诉自己:欣赏美,是人的本性,不分性别和年龄。 这一刻,朱由崧的心,砰砰乱跳,心里紧张极了,邹氏不会乱想什么吧? “母妃……”朱由崧非常害怕心里的被邹氏看出什么,悄悄的瞧了她一眼。 邹氏看着他,若无其事的将秀发掠到耳后,淡淡地开口道:“知道怎么握笔么?” “嗯,知道。”眼见于此,朱由崧心下大舒一口气,立即点头应道。 邹氏让开了位子,朱由崧中食两指一搭,与大拇指相压,同时无名指、小拇指抵在了下端,手心虚空,整笔已然被固定。 “不错!” 看了他的握法,邹氏不由点头嘉许了一句,不过紧接着还没写三字,邹氏却是突然叫停了他。 “等等,力不均,劲呢?用劲,无名指的顶和小拇指的抵,你都没到位。” “母妃,这两手指劲太小。”朱由崧早知道会如此,大拇指的“按”和食指的压、中指的钩,这都好办,但他才六岁,另两手指哪有那么大的力? 这还不是最首要的,特别是腕力,案几有些过高,哪怕是他站着也显得吃力,让自己这样持久抬着用劲,没两下就开始发酸了。 就在朱由崧无奈时,脑后一温软如绵般的碰触袭来,鼻尖幽香阵阵。 “来,母妃帮你!”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动,邹氏的唇齿离得极近,朱由崧身体一僵,待感触脑后了那温软,渐渐地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邹氏抓住了他的手,缓缓移动,朱由崧感觉自己的手根本就没必要再用劲,他松了手腕,就这样被带动着。 朱由崧放任了自己,眼睛半闭着,看起来就像微眯一般,事实他根本就没看,注意力完全沉浸在那舒适的湿软当中。 “集中精力,手腕要用力虚抬。”邹氏吵哑的磁音突然响起,朱由崧蓦然一惊,立马回神,状态急转间就回到了正轨。 “小家伙……”邹氏见此,心里即恼怒又好笑,挥写一切皆是由她掌控,难道小家伙就不清楚吗? 对于朱由崧的种种变化,她心里一清二楚,枕在那儿,软软地,定是想睡觉了。 如是这般想着,邹氏也很是无奈,自己那儿实在太大,她的身躯已经很努力得往后缩了,但还是……,对于那儿,身为女人应该骄傲,邹氏心思乱转间,纸张上抒写的字体已然变形。 “启禀王妃!” 就在这时,帷缦外响起了侍女的声音。 邹氏身子一僵,转过头看去,发现人处在外边,不知为何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后退了半步。与此同时,朱由崧也感知到了脑后的温软离去,心下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邹氏整理了下衣襟,继而开口道:“进来吧!” 侍女拉开了帷缦,低着头走了进来,行了躬礼,道:“启禀王妃,王爷想让王世子去一趟东正楼。” “叫我去东正楼?” 朱由崧不由停下了笔墨,心里不禁想道:“那不是正厅么?有什么人需要福王亲自接待?还要我这只有六岁的小屁孩去相见?”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待侍女离去,邹氏转过身拿起了刚写就的纸张,看见上面早已变形的字体,清冷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只道:“福八,去看看,等下再过来。” “还要再过来?” 朱由崧心里不愿,眼珠转了转,道:“母妃,您看孩儿现在力气还小,字都写成变形了,要不……” “哼,你心里还认我这个母妃吗?” 还没等他说完,邹氏脸色发寒,冷冷道:“本宫就那么难以让你认同?为什么本宫的话你都不听,本宫没有你母妃亲,对不对,你心里就是这样想的,对吧?” 邹氏猝然间发飙,朱由崧吓了一跳,不知又哪里说错话了? 这是怎么了?朱由崧怔住了,脑子里像浆糊一样,乱糟糟地,浑然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淡漠娴雅的邹氏会突然间性情大变,他可从未见过她会如此失态。 “连本宫都用上了!”朱由崧心里不是滋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难道女人都是这样的,压抑久了就暴发了? 邹氏一张脸冷得像冰,唇齿微张,胸脯不停起伏。 “母妃,您不要生气好么。” 朱由崧走向前抓住了邹氏的手指,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道:“母妃,孩儿没那般想,知道您和母妃都疼爱孩儿,在孩儿心里您们都一样哩。” 嘴里说着,朱由崧勉强垫起了脚尖抱住了她的腰际,心里感叹着自己太矮,抬起头故作委屈道:“母妃,是孩儿不好,您不再生气了好么?” 邹氏脸上松了下来,目露迟疑,道:“是么,你真的认同母妃?” 在朱由崧狠狠的点头下,邹氏蹲了下来,朱唇在他脸上轻轻一触,这才绽放了笑颜。 第9章 儿子和老子 离开了青竹小筑,路经幽径小道,朱由崧的内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脑子里时不时闪现那一抹清丽笑颜,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舒心惬意。 可是现在这副局面实在让他难以轻松起来,邹氏倒是舒心了,自己呢,反而每天要有两个小时接受“折磨”。 脑子胡乱想着,不久就出了东厢园,眼前出现了小桥流水,通过假山转了个弯,过了圆顶拱门就到了外院。 一座占地约数千平米的两层楼宇坐落在正中,大楼十分的奢华,雕梁画栋,飞檐阁宇,华丽的彩绘装饰用富丽堂皇来形容也不为过。周边更是苍松翠柏,徊廊环绕,美轮美幻,无一不显现出万历皇帝对福王的宠爱程度。 要说这就是人间天堂恐怕也没人反对吧?哪怕是朱由崧自己也觉得福王太过奢侈了。 丢掉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朱由崧踏入了大厅。 八仙桌旁正襟危坐着两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样子有些拘谨,看到朱由崧进来,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他身上。 其中一位眉清目秀身着襦士服,腰挎横刀,要说是士子又不像,另一位显得有些老成,脸上风霜颇重,给人一种木讷的样子,且身上的穿着修修补补,想来家境不太理想。 朱由崧瞧了两眼,不认识,就没多在意。 福王朱常洵正半眯着双眼坐靠在太师椅上,身后两位娇艳侍女正一人一边按着他的肩膀,左侧站着一位小娇娘,手里剥着葡萄,一颗颗的送往朱常洵的嘴里。 犹是朱由崧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但真正处在眼前时,他的心里仍旧忍不住一阵腹诽:这也太会享受了。 朱由崧瞧得眼热不已,不过还得见礼不是。 “孩儿见过父……” “哈,乖儿子,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快过来让父王瞧瞧这些日子重了多少。”礼节什么的,显然在福王朱常洵眼里屁也不是,挥手就将送到嘴边的葡萄给推开了,挣了两下,靠椅吱唎嘎啦一阵晃悠,居然没站得起来。 “父王……” “王爷!” “没事没事,来,乖儿子,父王给你介绍一下。”朱常洵将朱由崧拉了过来,一手指向了清秀青年,道:“这位是弘治朝户部尚书、太子少保叶淇的后人——叶胜,其逝父叶允武乃是本朝武举进士第一人。” “叶淇?”朱由崧脑子里一转,有了丝模糊的印象,叶淇的侄曾孙,也就是叶允武的父亲,似乎叫叶恩,这一家子都是以耿直敢言,不畏权贵而蜚声朝野的人物。 不过这叫叶胜的清秀青年,他却怎么也没印象,想来当初史料上可能没记述吧。 不待这青年反应,朱常洵又指向了木讷青年,道:“这位呢,更了不得,乃是一介平民出身的武举进士庄安世之子——庄木头。” 庄安世?这家伙可是牛人啊,祟祯十七年李自诚攻入京城,朱由检上吊后,庄安世身先士卒,一人冲进城中负伤拼搏,阵亡于京郊沙场,被南明唐王朱聿健特赐“一门忠孝匾”。 哪怕是后世,福建泉州庄氏祠堂仍旧挂着这门牌匾。 不过朱常洵给自己介绍这两人干什么呢?朱由崧心思一顿转悠,突然间明白了,此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武进士,对,他们虽然身份各有不同,但父辈都是以武进身。 这年头要考个武进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朱由崧心里这般想着,果然,福王接下来就说到了。 “乖儿子,这两位都练了一身好武艺,宫廷近卫,父王好不容易求着你皇爷爷给你要来的,怎么样,开心吧?” 开心?我又不练武,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朱由崧就差点翻白眼了,要保护不是还有王府卫队么,再说了堂堂大明第一王府,万历皇帝最庞爱的儿子,谁敢撩拨,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活得不耐烦了? 眼见儿子没上心,福王眼皮硬是夹了两滴泪出来,很似伤心道:“乖儿子,老爹对不起你啊!” “父王,您这是……”朱由崧吓了一跳,怎么突然的就来这一套,这是为了哪般啊? 以前朱由崧也是遇到福王展示过功力的,可也没到这种地步呢,连老爹对不起儿子的话也出来了,饶是他心里素质过硬也是经不住一颤,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啊? 旁边两位青年相互觑觑,根本看不懂,这是在搞什么?哪有做父亲的说对不起儿子呢?况且福王刮钱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不可能养不起家吧? 不管他人怎想,福王一副凄凄哀哀,满身的肥肉颤抖,以手掩面,道:“父王得罪的人不少,如若你出去溜哒,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这叫……” 眼见如此,朱由崧突然沾了口水抹了眼角一把抱着福王的大腿,嚎丧道:“父王,父王啊,你怎么的就去了呢,呃……” “嘎吱嘎吱,咔咔咔!”福王庞大的身躯突然一阵晃动,靠椅发出了凄厉的呻?吟声。 “福王……” “父王,小心!” “嘶,福八,你刚才嚎什么?”福王瞪大了双眼,怎么的感觉不对味,可惜没听清。 朱由崧心头发颤,立马说道:“父王,你怎么的就去了宫内,这两天都没见到您,孩儿心里可想您了。” 福王浑然没多想,开口说道:“哈,宫内好东西可多了,下次父王再给你带点出来。” “孩儿多谢父王,父王最好了!”朱由崧奉承了句,刚才顺口就嚷嚷了出去,好在后面两字声音不大,饶是如此,也被吓得够呛。 “哈哈哈,那是,谁叫我是你老爹呢。”朱由崧这样说,福王很开心,笑得全身肥肉乱颤。 “嘎吱嘎吱,咔嚓!”靠椅一阵晃悠终于不堪重负,底下一根横木开裂。 “父王,小心,这椅子要散架了。”如是看到这一幕,朱由崧眼皮直挑,想来早些时候可能估错了他的体重,很可能不止一百八。 “嘶,这可是南岭红木啊,乖儿子啊,等会有空去和你母妃说一声,府里的工匠该换换了,这些家伙吃咱们的住咱们的,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敢偷工减料,太不像话了,本王不发威真当病猫了。” 第10章 两个跟班 朱常洵胡子一翘,脸上的肥肉颤动,咬牙切齿,仿若受到了极大的身心伤害,想了想又道:“不行,不能便宜了他们,叫你母妃扣半个月工钱,不连本带利的捞回来,本王死不冥目。” 嘶,这得有多大的仇恨啊?朱由崧只觉得心脏抽搐,吧咂着嘴帮腔道:“父王,依孩儿看,扣工钱还不行,得叫他们一天干八个时辰(16个小时)。” 如是这般,旁边的两位青年脸上抽搐,这一对父子真当是让人无语,行为不正常不说,这刮起财帛来,可真称得上猪扒皮了,居然一个比一个狠,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孩童目前只有六岁啊。 “嘶,居然比老子还狠?” 福王眼皮一跳,不敢置信的看着朱由崧,转眼一想,不愧是自己的血脉啊,有本王一半的遗传。 想了想,福王觉得这事不好办了,要知道王府内这些工匠平时闲养着,有事吩咐着做,也搞些修修补补的,可现在去哪找那么多事给他们做啊。 朱由崧仿佛知道他的心思,顺着嘴说道:“父王,这种事哪用得着您费神,您安心享受就是,这不是有孩儿嘛。” 朱由崧的伶俐,福王也知道的,没有多想直接就同意了,要是搞不定,还不是有姚氏在身后掌管着么,还怕反了天不成? 事告一段落,朱常洵又要出去了,估计不是“拜访”故交,就是进宫讨好万历,相信用不了几天一定会有几大车财帛拉进府内,反正他除了吃喝享受女人,别的也做不了什么。 朱由崧身后有了两位跟班,说是身手不错,却也没见过。 “你叫叶胜?” “是的,王世子。”清秀青年点头道。 朱由崧点了点头,道:“叶胜,那你会些什么?” 对于朱由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叶胜有些不大习惯,但还是一脸傲然道:“我会骑射,弓开二石,也可舞动百斤横刀。”说完还瞥了眼身侧跟着的木讷青年,神色隐隐露有挑衅之色。 “庄木头,你呢?”对于木讷青年,朱由崧还是挺好奇的,他父亲一介平民能成为武举人,这可是相当的不容易。 庄木头挠头,脸上憨笑道:“王世子,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嗯,就会打人,我父亲教的把式。” “哦?”朱由崧愣了愣神,也没再说什么,想来庄木头没学过文,语言组织能力不强。 “切,草包!”叶胜突然在身侧嘀咕了句,虽然很轻,但朱由崧还是听清楚了。 朱由崧皱了皱眉,道:“要不你们打一架?” 事实上,朱由崧根本不相信庄木头是什么草包,不然父王朱常洵也不会将他从宫内要来,要知道福王别看表面那么一副样子,他贼精着呢。 况且草包也不可能进入内廷,内卫可是很敏感的事,相信也没人敢在这上面乱来,再说了,万历和郑贵妃可都是非常有手腕的人,关于自身安全方面肯定不会放松的。 这样看来,叶胜这小子也是有心眼的,恐怕故意在自个面前撩拨。怎么说自个现在也只是个小屁孩啊,小屁孩懂什么?要是一般孩童被他这么一说,估计立马嚷着让庄木头走人了吧? “嘿,看不出来这小子还挺会见缝插针!”朱由崧不免多瞧了他两眼,心下摇头,这也是另类争宠么? “开打吧!” 朱由崧也不废话,直接下了命令。新进王府的两位跟班,彼此身为武进士的后人,当然不会各自退让。 叶胜出身书香门第,祖上门楣光耀,他是骄傲的。而庄木头也不是喜欢认输的人,心中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因此,他们还是忍不住相互动手了。 “来了!” “来!” 两人摆好架式,相隔三米之距,叶胜一声****,两个跨步冲上前一拳朝着庄木头胸口打了过去,很似拼命三郎。 朱由崧看得分外清楚,那是一记直拳猛攻。 “来得好!”庄木头毫无惧色,右脚持后,伸手成爪一把抓了他手臂,紧接着臂膀向后甩劲,于此同时跨前一拳拍向其胸。 啪!叶胜脸色一变,抬手格挡,但后发而至,力道不足,一股巨力袭来,紧接着整个人被拍飞,跌倒了两米开外。 “这就完了?” 朱由崧大为意外,蛮以为会有一番龙争虎斗,没想到只一招(一个回合)就分出了胜负。 庄木头的整个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毫不滞涩,下手也极为干脆利索。 叶胜燥得一脸涨红,唇嘴搐动,爬起艰难抱拳道:“我输了!” 庄木头不好意思挠头,摆手哈哈笑道,“没事,没事,其实你很不错。”他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说话语气。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叶胜更是难堪,有种被打脸的感觉,自觉毫无脸面逗留,红着脸向朱由崧行了一礼,道:“王世子,我……”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朱由崧就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一开始怎么不先用腿踢?” “腿踢?”叶胜一脸愕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朱由崧也是好奇,怎么说腿也比手长吧,而且力量上腿也大些不是?他前世打架也是率先踢脚的。 “少爷,用腿踢如果是街头混混倒也罢,如是遇到练过一两招的,恐怕力有不逮。”许是看出了少爷的疑惑,庄木头到是耐心的解释道。 “怎么说?”朱由崧双眼泛奇。 庄木头挠头,顿了顿道:“如果第一招就用腿,要防备会很容易,只要格挡或是顺手抓住脚踝就可以办到,但踢腿之人攻出了这一招后,不说身躯不稳且自身会陷入被动,被对方抓住空隙直接攻入。” 朱由崧有些傻眼,脚有那么好抓的么?那我跳开行不行? 可庄木头又说了,跳开也行,但武者勇猛激进,跳开就落了下乘,会被追击,早晚忙中出乱,最终败北。 可叶胜出拳还不是一样的输?朱由崧心里这么想着,眼神不由落在了叶胜身上。 “少爷,我……”眼看少爷目光瞥来,叶胜心里一阵沮丧,好么自个留不下了,只得兀自涨红着脸。 “好了!” 朱由崧摆了摆手,宽慰道:“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输赢不可怕,常言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何况武人?输,不必气馁,得知道为什么而输;赢,也不能过骄,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之理。” 第11章 那一声娇嗔 语气虽是委婉,却也有诫勉之意,想来这么说,出身于高宅门媚的叶胜应该明白自己意思。 “多谢王世子!”叶胜再次行了一礼,勉强恢复了平静,不过脸上仍是燥得慌,被一个只有六岁的孩童训诫,这种事想来谁心里都不会好受,谁叫人家说得占理呢,而且那身份…… 叶胜也是理智的人,眼下自个出了内廷,如今文不能取士,商亦不精,且宗族内兄弟各有其业,不得承袭,终无前途可言,留在福王府是目前唯一的出路,再难也得忍着不是? 朱由崧点头,也不管他心里想什么,眼神不由看向了庄木头,他的动作有点像太级拳借力打力的意味,不由好奇问道:“你父乃是一介平民进身武进士,相当不容易,不知师承何处?” 庄木头回道:“少爷,我父亲学自祖父,祖父习得是《拳经七十二式篇》,据家父说,当年祖父偶遇了正在东南沿海扫荡倭寇的荡寇将军。” “威继光?”朱由崧内心一惊,庄木头的家祖倒是好运气啊,这等牛人也遇得到。 叶胜听闻更是惊讶不已,隐隐还有些羡慕。 要知道拳经到现在还没怎么流露出来呢,被朝廷收录流露出来的也只有两部姊妹兵书,其中一本就是《纪效新书》,另一本是《练兵实纪》,威继光的“拳经”就连他的族内也没有。 兵书,这东西是荡寇将军根据经验总结整理出来的,还有一些心得体会,不过只要是有心人也能搞得出来。但拳经则是个人技艺,属于家族传承。 明以前,这一类宗族看得极重,轻易不得外传。 朱由崧心里虽然惊讶,却也没过多入神,两位跟班的事总算告一段落。 接着,朱由崧又去了趟正妃邹氏的青竹小筑习字,一个上午也就这么对付着过去了,在吃中饭的时候,朱由崧还是没见着自个的母妃,想来姚氏心里仍旧介怀那件事。 吃下饭,歇了会儿,朱由崧去了西厢房,路过徊廊、假山,西厢宅院房门半开着,侍女李香儿正呆在门外嗑瓜子,一见朱由崧到来,李香儿神色慌乱忙将手藏于身后,要知道平时姚氏管教得很严,常以身作则,哪怕是身边侍女也一样得注意。 “少主殿下,你怎么来了?” “母妃呢?”朱由崧瞧了两眼,情知她违反了王府规矩,不过也没多在意。 “王妃正在洗潄。” 李香儿顺口答道,不过她心里有些不安,忐忑问道:“少主殿下,你不会告诉王妃吧?” 看到这么一幕心里也是好笑,李香儿平时做得很本份,没想到也有嗑瓜子的性子,朱由崧知道,自己若是将这事告诉了姚氏,保不准她就会被扣了月钱,赏赐也可能就此没了。 朱由崧摇头,他也没多注意,顺着就走入了宅院。 此次来姚氏这儿,主要是为了王府闲散工匠的事,目的是为了拥有财权,建立自己的势力体系,这是他正式开始筹谋大明将要跨出的第一个步伐,事实上他早就打着这主意,只是一时没机会。 李香儿看着朱由崧渐渐没入的身影,心下松了口气,知道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蓦然,心里一惊,暗叫不好,脸蛋唰一下变得发白,可眼下哪还有少主殿下的身影呢? 朱由崧进了宅院后,过了徊廊没入幽静小道,转了个弯通过一个圆顶拱门,西厢正房遥遥在望。 房门虚掩着,不见侍女,朱由崧没多想顺手推了进去。 “嘎吱!” 屋内圆形桌几上摆放了水果,还有几本帐簿散乱得放着,更有一本正值翻开,里面的墨迹像似不久写上去的,然则却不见一人。 “母妃呢?”朱由崧纳闷了,这时她会去哪儿? 朱由崧有些懊恼事先没向李香儿问清姚氏的去处,正想着就此离去,突然目光扫到了右侧厢房的一扇门,上面帘子半拉着,那里是寝屋。 “不会是在寝间吧?”如是想着,朱由崧走了过去,正待敲门却发现这门也是虚掩着,如此之下便也顺着推了进去。 “嘎吱……” 寝间内香熏袅袅,桌子上依旧摆放了瓜果茶点,朱由崧下意识得走到桌椅旁扫了两眼,右侧的闺床被襦叠得整整齐齐,怎么这里也没有?人去哪了呢?朱由崧抬起头,眼前的一幕让他骤然呆怔。 入眼处,正前方一展米黄色半透明的彩绘屏风竖立着,内里雾气腾腾,浴桶内隐约一个人影正缓缓站起,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妖娆的曲线伸展,丰满傲挺的雄伟颤颤巍巍,一条圆实笔直的大腿架在桶沿上,一双素手缓缓擦试,那优雅的动作无一不美,于此间两瓣肥臀分开了沟渠。 “母妃……”饶是如此,朱由崧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嘴唇微张,却是发现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心,砰砰乱跳,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栗,慌乱、不安,羞耻种种异样情绪像潮水一般疯狂涌来。 “噗通噗通。”似乎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脚一缩,朱由崧下意识的想要转身逃离。 “哐当!” 凳椅翻倒,唰!朱由崧脸色瞬间惨白,屏风内人影骤然停滞,寝间瞬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静! 绝对的静谧! 朱由崧脸色悲苦,欲哭无泪,心道:“完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压抑,无法言述的迫压,沉重得让人无法喘息,额脸上渐渐冒出了汗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朱由崧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谁,香儿么?” “母妃,我……” 朱由崧受不了这种压抑,蠕动着嘴唇却不知说些什么。 “福八……”就在他陷入了极度不安时,一声凄厉的呵斥徒然响起,犹如九天狂雷轰入了他的双耳,“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谁叫你进来的?” 声音极度冷冽,似九月冰霜寒意直入心肺,朱由崧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发自内心的惊恐。 哐当,咔嚓,桌椅倾翻,碟碗落地破碎,寝间骤然响起杂乱的声响,乱糟糟的一片,慌慌张张,一个孩童身影不顾一切夺门而逃,犹如一道劲风瞬间狂飙而去,一溜烟儿不见了踪迹。 “福八,你给我站住……” 第12章 天主教堂 噗通,噗通,心脏剧烈翻腾,朱由崧逃出了宅院,西厢大门外已然不见了李香儿的身影。 呼呼,朱由崧撑着双膝直喘粗气,用力的搓了一把脸,四周瞻望了下,发现并没有人,心下松了口气,再次深深的吸气,这才缓缓平复下来。 唉!一声长长的叹气,虽然他脸上看上去极为平静,但双眼深处隐隐流露出慌乱、不安。 原路返回,再次出了王府内院,到了外院时正路遇叶胜和庄木头两人。 两人正待行礼,朱由崧挥手打断,径直往前走,嘴里道:“走,出王府。” “少爷,我们去哪里?”叶胜好奇问道。 朱由崧的脚步走得飞快,头也没回道:“跟着便是!” 庄木头心里虽然也好奇,却也不敢再多问,两人对视了一眼,感觉现在的朱由崧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至于到底如何也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 两人一左一右默然默跟随,一会儿王府大门就遥遥在望,就在这时,李香儿的身影从侧边急步而来。 “少主殿下……” 还没到跟前,李香儿就气喘嘘嘘的喊开了,“少主殿下,王妃叫你过去一趟。” “母妃……” 心里咯噔一下,朱由崧脚下蓦然一顿,脸色急剧变幻。 眼里流露出慌乱不安,种种情绪涌现,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叶胜和庄木头瞧得一头雾水,难道王妃要处罚少主殿下?不会吧,就这么一会儿他就闯祸了? 走到跟前,李香儿喘息道:“少主殿下,王妃让我来叫你。” 李香儿脸上看去没什么异样,朱由崧心里觉得奇怪,刚刚那事儿,她会不知道?怎么可能一点异常都没有呢?越想越是诡异,心道:不会是装的吧? 好一会儿,朱由崧这才道:“你告诉母妃一声,我现在有要事出去一趟,回来再去见她。” 不管他人怎么想,说罢,朱由崧提溜着小腿走得飞快。 “哎,少主殿下……” 朱由崧不顾身后的喊叫,快速离去,发生这件事,躲都来不急,他哪还敢再呆在王府。 出了福王府就是长安街,可同时并行十七匹马,大道上人来人往,中间乃是官轿和马车,街面两旁大家推肩擦背而过,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楼阁店铺花样繁簇,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这就是大明啊!” 每一次走在街上,朱由崧都会由衷的感叹,繁华似锦,车如流水马如龙,盛世又是末世,何人又知道不久的将来这一切将不复存在呢,又有谁能想象得到那场屠杀? 杨州十日,嘉靖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大同之屠、广州大屠杀……四川省被清空,了无人烟,全国一亿两千多万人死了,死在了那一场“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大破灭之中。 如是昔日繁华,天朝鼎盛!中央帝国,煌煌天威,四夷莫不惧恐,又何曾想过这一切皆不过是过雨云烟? 朱由崧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说不尽的酸涩,华夏衣冠尽去,礼仪气节散失,所有有勇气的人都被杀绝了,杀得人心馁弱,杀得繁华消匿,杀得世道沉?沦,杀得传承绝灭,杀得……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野蛮、血腥大屠杀,如若战争死人很正常,但如此尽毁文明,后人又怎能不心生愤慨? “报复,一定要报复,杀绝那些畜生!”这一刻,朱由崧脸色极为阴冷。 “少爷……” 庄木头轻轻的碰触了他一下,嚅动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路上的行人很挤,他和叶胜一直小心防护着,注意力也全然处在朱由崧身上,然而这一刻他听到了王世子无意识的低语。 “什么?”朱由崧回过神,浑然不觉自己发生了什么。 叶胜的脸色极为古怪,问道:“少主,你要报复谁,杀绝哪些畜生?要不要我和庄木头出手?”说着,眼露狠色,抬手做了个刀切,一脸的凶悍。 身为上层阶级,打杀家奴死几个人,他也不是没做过,以王世子的身份杀几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事后处理得精细,谁又知道呢?再说了就算被人知道了,大不了推说失手呗,赔点银子就是了,又能怎么样? 庄木头也是紧跟着狠狠点头,他父亲身为北方守备,在通州帮助徐光启练兵期间,他跟着庄安世也弄死过不少人,既然被王世子骂作畜生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杀了也就杀了,至于朱由崧是不是好人,他下意识的给忘记了。 朱由崧看了看两人,道:“出手是必须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说完也不理会,直接向人群间挤去。 庄木头和叶胜面面相觑,朱由崧不明说,他们也不再好问什么,直接追了上去。 朱由崧一直朝东方向行去,他的目的地就是处在南边的宣武门东大街,那里有一座基督教的教堂,于1601年出身于意大利的传教士利玛窦所建立。 现在是1613年,利玛窦于三年前就病死了,目前代任天主教的是一位叫冯德让的意大利传教士(当时真正主教还没上任,是后来的法国传教士金尼阁)。 半个时辰后,天主教堂已然在目。宣武门内的这座涂着白料的西方教堂占地极大,一眼看去,尖顶阁上矗立着一个大大的十字架,走到近前,墙壁上涂上了姿态各异的西方诸神,反正朱由崧是不认识的,只当图画来看,前世也从未理会过这些。 走到教堂大门处,几个穿着不同着料的人进进出出,也有那么几位达官显贵在胸前比划着十字架,至于是否虔诚则看不大出来。 “少主,你也信‘温教’?”叶胜显得有些意外,虽然朝廷并不禁止,但大多数中国人还是下意识的回避,直到目前京城信奉的也只有三百人不到。 “温教那一套,我看还不如信咱们自家老祖宗。” 庄木头有些不爽,嘟哝着嘴继续说道:“那些人啊,连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敢舍弃,还改信外人的那一套,我看都是些数典忘宗的无耻之辈。” 第13章 自鸣钟 “哦?庄木头,那你信什么?”朱由崧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好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庄木头有些忐忑,不明白王世子的想法,吱吱唔唔道:“我,我娘信佛。” 朱由崧点头又转向了叶胜,道:“你认为呢?” 叶胜毫不迟疑,没有一丝顾忌直接开口说道:“信天信地,不如信自己,如果真正要说信仰,需要心灵寄托的话,我还是感觉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好。” 经过两人的问答,朱由崧有些明白了。 国人在思想上有地盘意识,外来的神总不如自家,不过这种意识并不是排斥外来事物,而是一种民族性的倾向,说白了就是传统性心理,传统才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大众意识。 三人这么说着,不一会儿就进入了大教堂内,几位穿白衣的西洋脸迎了上来,其中一位领头的老者,看似五六十岁,头发略显粽色。他脸带微笑,一过来就要伸手碰触朱由崧的额头。 “信服主,主……” “啪!” 朱由崧不容纷说,伸手一把拍掉了西洋老头的大手,他最讨厌别人摸他的头了,而且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由得目光清冷道:“主没教你?在未经过他人的认可下,直接碰触身体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吗?” 如此一幕让庄木头和叶胜两人大为意外,原以为朱由崧信温教呢,不过现在看来却是自己俩多想了。 “呃,抱歉小王子殿下,是我过失了。”冯德让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嘴上说着抱歉,脸上还是一副笑容。 显然,冯德让是认识朱由崧的,他曾到福王府游说教义。他的中文说得非常好,还有一股浓重的南京腔。 “这位小王子是个可以利用的人,耶稣要行于东方世界,让主的荣光照遍这块土地,必须得有身份的贵族来给予支持。” 如是想着,冯德让手里持着十字架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朱由崧,道:“不知小王子殿下来教堂所谓何事?” 在他想来,小孩子定然是兴致所至,只要自己稍加哄哄说不定主的怀抱又要多出一位子民了,而且是位非常有分量的东方贵族,要是通过贵族的支持,今后还会多出很多很多…… 朱由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向了教堂正前方,在十来排礼拜位子前面有两台自鸣钟,大的半米多高,直接放置在正堂耶稣挂像边上,小的一个大概只有一尺来长,置于案几上。 “呃,王子殿主,你不会是想……”冯德让顺着他的双眼看去,顿时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嗯,就那两台了。” 朱由崧点了下头,小手一挥,“庄木头,你和叶胜一人一台搬回王府。” “是少主殿下!”不必多说,少爷既然发了话,哥俩个抬走就是了。庄木头和叶胜两人表现得很带劲,直接跑了过去,那东西可是稀奇货啊,哥几个早就想一探究竟了,嘿嘿。 “不,王子殿下,你不能这么做!” 眼见于此,教堂内的一干传教士脸色大变,冯德让老头立马大声喝止,却不管用,直好对着朱由崧语气委婉,道:“王子殿下,这是我们教堂的私有财产,你不能……” “得了,呆会你去王府领银子就是了。”老家伙一毛不拔啊,真当自己好说话?朱由崧脑子里这样想着,自己怎么可能会放弃,此次过来就是打这东西的主意啊。 要知道目前除了广州大教堂,也只有皇宫内有这东西,而且还是万历的心爱之物,大的被置于精美的阁楼之中,由宫内专司报时,小的则是时常带在他自己身边把玩。 “这,这不是银子的问题。” 冯德让有些头大了,面前的孩童才六岁,讲不通道理又不能来硬的,而且孩子的身份还是中国皇帝最喜爱的孙子,他得罪不起呀。 “怎么办,怎么办?每个星期做礼拜必须得准时,目前也没有多余的自鸣钟啊,看来只能找当朝官员说项才行,相信只要向当朝官员上报,中国风闻奏事的言官肯定不会放过此事的。” “对了,还有主的忠实信徒徐光启!怎么把他给忘记了?”如此想着,冯德让也就不着急了。 一见冯德让如此轻易退缩,朱由崧有些意外,转眼一想就知道这西洋老头打的什么主意了,定是想找人上报,以前也发生过这类事,曾有官员想强抢,结果捅到了朝堂上。 这般想着,朱由崧心里已然有了打算,说不得要让这老头知道点厉害,好整以遐地打量了教堂说道: “大主教,这幢教堂是我皇爷爷赐予利玛窦的私人财产,不过他已经死去三年了,而且也没留下继承人,按理说现在可以收回来了,可能皇爷爷已经忘记这事,我正打算要不要去说一声。” 嘶,这是想干嘛? 冯德让老头一脸惊骇,这,这是什么意思?威胁吗,这是小孩子说的话?他才六岁,主啊,我是不是看到了天使? 不管西洋老头怎么想,朱由崧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东西搬回王府是用来仿造的,为了今后王府的财权,他总得做出点花样给福王和两位母妃看看不是,总不能将皇宫内的那台给拆了吧?那可是万历的心爱之物,朱由崧也不敢乱来呀,只能将主意打到教堂身上了。 “少爷,我们搬来了,这东西也不是很重嘛。”庄木头力气最大,一人熊抱着最大的自鸣钟,脸上咧着嘴。 至于小自鸣钟么,叶胜就是一把抓在手里,也不费话直接站到朱由崧身后,一脸酷酷的样子,简直就是个打手兼强盗。 “你认为呢,大主教!” 朱由崧瞧了两眼,转而再次看向冯德让,他才不管这西洋老头心里想些什么,龇着一嘴白牙,道:“想来大主教不会做出让人不愉快的事吧?” 冯德让眼角抽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由崧主仆三人抱着自鸣钟大摇大摆的离去,脑子里不停重复着王世子殿下临走前的那话儿:想来大主教不会做出让人不愉快的事吧…… 再想到王世子殿下说这话时,龇着那一嘴的白牙,双眼泛着冷笑,不知为何心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突,总感觉上帝在东方世界似乎有麻烦了,而且是大麻烦。 第14章 人间万象 出了宣武门,南大街,庄木头抱着柜子般的自鸣钟,上方只露出个脑袋,嘿嘿的傻笑,正面一眼瞧去就像一个长了两只脚会走路的长柜子,样子显得十分滑稽。 叶胜拎着抽屉一般大小的自鸣钟跟在朱由崧身后,一脸酷酷的样子,想引他人注意又假装成不在意,仿佛谁不知道他手中有这么个稀奇货。 然而身为小屁孩模样的朱由崧却像个小大人一般,双手背后,一脸的心不在焉,黑亮亮的眼睛四周乱瞧。 三人,这么一副奇特的组合引得大街上指指点点,行人热议纷纷。 “这不是西洋人的自鸣钟么,怎么被搬走了?谁家的孩子啊,胆子也太大了?”一挑担老头突然开口道。 旁边一青年文士接口道:“是啊,这还有王法么?” “嘘,这是福王世子,你们不要命了?”又一青衣小帽的豪门长工插口道:“前两天,福王逼着我家老爷送了好几大车财帛哩。” 挑担老头闻言一声惊呼,咧嘴道:“啊,原来是福王世子呀,看上去果然很聪明,这小模样也惹人喜爱。” “他就是福王世子?” 青年文士愣了愣神,突然转口道:“唔,可不是嘛,听说前天当今圣上上朝了,这可是三个月来的第一次啊!知道么?圣上当着朝臣的面说:福王世子知礼仪,懂孝悌,尊长辈,这可是难得好品行。” “呃,如此就说得通了。” 青衣小帽一见形式转变,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煞有介事的说道:“西洋传教士不是说仁慈嘛,看来肯定是福王世子显得太可爱,他们不好意思不送东西。” 青年文士颇有同感,点头道:“嗯,有道理。” “对,依老头我多年的人生经验看呐,定是西洋人被王世子感动了,不然哪会送此重礼?”挑担老头放下了肩上的担子,抚了一把胡子忍不住感慨道。 朱由崧三人走在街上,行人越来越多向他挤来。在京城,福王的名气那是不用说的,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儿子,至于朱由崧这六岁的小屁孩,普通人也没怎么见过,刹时惊奇。 “少爷,怎么办?人越来越多了。”叶胜一脸紧张,这么多人让他压力倍增,保护起来难上加难啊。 庄木头眼下也被挤得慢了下来,渐渐地三人就被围堵在了一起。 “啊,福王世子,我再次看到他了。” “呀,真是,好可爱哩。” “呀,别挤我,你踩着我了。” “啊,谁,谁摸老娘?天啊,哪个挨千刀的居然敢偷老娘的钱囊,偷钱的全家死光光,老娘的脂粉钱啊……” 叶胜左推右挤,大声吼道:“别挤我家少爷,快让开。” “少爷,这人也太多了,我都被挤得过不去。”庄木头放下了柜子般的自鸣钟,擦了一把汗道。 “不要急,听我的!” 朱由崧目光一转,对庄木头说道:“木头,你把我抱上自鸣钟。” “好咧!” 庄木头也不管,直接将他抱了上去,反正按少爷说的做就是,“少爷,你站好了,小心别掉下来。” 人群中,朱由崧站到了大柜子上方,一时间他比普通人高出了半个身子,只要瞥一眼就能瞧见,哪怕是更远的地方也一样。 “呀,福王世子,小亲亲,来,跳下来,姐姐抱……” “死开,你花痴,福王世子,老娘在这儿……啊,哪个不要脸的揪我头发?” 此时对面街有两个人停滞了脚步,其中一个长着一脸的横肉,看上去非常凶悍,像个杀猪男,这人身上穿了件儒士服,三月的大冷天,他手上还拿着把扇子摇晃,很是不伦不类。 “咦,那不是福王世子么,瞧这模样比以前俊俏多了,啧啧啧,这细皮嫩肉的,小脸上都白里透红,比起我家那些小娇娘想来更有滋味,真想抱在怀里揉搓啊!” 凶悍男张嘴露出一口黄牙用胳膊捅了捅身旁的三十来岁文士,猥琐道:“嘿嘿,福王世子要是做你的娈童,怎么样?唉,可惜啊,他是福王世子,天底下没人敢,哥那几个损友想必看到也会流口水。” “慎言!黄汉,你在找死吗?” 长了八字胡的中年文士脸色微变,张嘴训斥,又慌忙四周瞧了两眼,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这才松了口气,瞪眼道:“既然知道是福王世子,你还敢乱言?你知道当今圣上有多么宠爱福王世子吗?” “成经,你父乃是当朝首辅,有什么好怕的?”凶悍男似乎有些怕这中年文士,微微缩了下脖子,不过仍旧嘴硬得嘟哝了一句。 “你知道个屁,你以为我父亲屁股下那位子好坐啊?”中年文士气得脸色发黑,继续说道:“坐在那位子上只能天天和稀泥,连正事都干不了,下面都是些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叶成经也是郁闷啊,自家老爹本以为成了首辅能干出点事,比如振兴大明什么的,做出张居正那样的伟业,但没想到成了东林党党魁都不能按自家的想法来做事了。 老爹现在连胡子都愁白了,不坐在那位上,他们哪知道怎是一个“难”字可了的呢。 “嘶,叶兄,兄弟我错了。”见他说得如此严重,凶悍男自我感觉理亏,讪笑道:“嘿嘿,别生气,今晚上再给你找几个漂亮点的小童儿。” “得了,今晚不去,你没注意福王世子脚下的东西吗?”叶成经拧着眉头道。 “自鸣钟?” 凶悍男一脸的狐疑,紧接着面色微变,张大了黄牙门惊骇道:“嘶,不会吧,不是说从不出售的吗,福王世子怎么……” “不管怎么样,我父亲有麻烦了。” 叶成经是首辅叶向高的从子,现在还只是个贡生,不过即使如此,以他的出身注定对政治比普通人敏感。 叶成经感慨了句,思索道:“福王现在仍旧逗留京城,东林党是不会放心的,现在下面的那些人要是不把福王世子这事儿拿来做文章我都不信,而我父身为党魁……” “不行,我得赶回去。”说罢也不理凶悍男,中年文士急匆匆地掉头往回走。 第15章 哥哥,对嘴好不好 朱由崧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心底直打鼓,要是现在谁来放个冷箭,自己肯定完蛋,事不宜迟得快速解决。 “乡亲们……” 朱由崧深深吸了口气,张嘴大声喊道:“我就是福王世子朱由崧,想来你们也是瞧见我了。” “哇,好可爱呀,福王世子说话了。” “呀,声音好清脆呢!” “快,大家静一静,听听看,福王世子说什么。” 场面在一起人有意的劝导下,渐渐的静了下来,虽然还有些杂乱,不过也不再妨碍他讲话了。 朱由崧听着下方杂七杂八的话语,脸色浑然不变,压下心里的紧张,学着长辈行礼,抱拳大声道:“各位大姐大叔大姨大妈大爷们,大家……下午好!我是福王世子朱由崧。” “福王世子好!” 人群下发出了欢呼声,也不知道他们高兴啥。 朱由崧面带笑容,用自己最大的嗓音喊道:“小子手下抱了个大柜子,如果阻了大家的路,在这里向大家表个歉意。”说罢,他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啊,福王世子客气了。” “就是,就是,太客气了。” 人群又是一阵噪杂,大家纷纷抱拳回礼,一个个脸带笑容,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很高兴,今天,他们居然受了福王世子的礼。 本来走在大街上,平时见了皇亲国戚,要行礼得也是他们,但今天反了过来,这不能不让人感到心情舒畅。 “哈哈,大家客气,客气!” 朱由崧一时间心里也不那么紧张了,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朝各方向抱拳见礼,当然,这次他可不再弯腰了。 顺着这么会儿,朱由崧开口道:“各长辈们,福八现在年纪小,细胳膊细腿,还望大家行个方便,通个道,在此谢谢了!” “哈哈,真是太客气了,方便,当然方便。” “就是,就是,哪能不方便呢。” “来,大家快让开,让小世子通行,细胳膊细腿的擦着了可不好。” 在有心人的调理下,一条四人通行的道口敞开了,不一会儿后面的行人都自觉的退到了边上。 “谢谢,谢谢了!” 再三表示感谢,立马叫庄木头抱他下来,三人再次上路,朱由崧边走边向两边抱拳,那模样儿像极了大人物出场的情景。 “哎,不愧是圣上最喜爱的王世子,这范儿真是绝了。” “是啊,闻名不如见面,果然如同传闻所言,福王世子谦恭有礼,小小年纪就显得这么聪明伶俐。” 路上行人远远的望着,直到朱由崧三人远离了宣武门的东大街,他们才一个个散去,朝着自己的目的进发。 又行进了好一会儿,长安街遥遥在望,距离福王府也不再远了,叶胜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至于庄木头,不知是神经粗大,还是本就心有准备,一直不曾变过脸色。 叶胜心里其实也挺佩服这老大粗的,也想和他聊点啥,只是脸上总觉得挂不住。 “少爷,我看庄木头抱这么大的东西也挺累,要不叫辆马车吧?”叶胜琢磨了一下,开口建议道。 “呃,嗯……” 朱由崧根本没注意,他的心里却是在想着回去后该怎么面对姚氏,现在离家近了,心里更是紧张,“不知道母妃在不在王府,要是在的话……” “哥哥……” 刚进大门,一个小身影就扑了上来,朱由崧吓了一跳,赶紧抱住,肉呼呼的,暖暖地,心道:芊芊怎么呆在大门处,不会又是想骑马吧? 心里这般想着,隐隐感觉屁股还有些作痛,不由劝告道:“芊芊,这两天骑马那是不能了,你知道的,哥哥前几天刚被打过屁股,还没完好呢。” “啊,要芊芊揉揉么?” 说着,小芊芊一脸的沮丧,又有些委屈,红润的小脸上满是不高兴,踢了边上一块小石子,嘟哝着小嘴儿,道:“哥哥都自个跑出去玩,一整天不见,也不带上芊芊,哼,下次若是母妃叫你,我才不来。” “啥,母妃?”朱由崧睁大了双眼,小心肝猛得一颤,砰砰乱跳,强压着内心的不安立马问道:“芊芊,是哪位母妃啊?” “就不告诉你!”朱芊芊白了一眼,小脑袋扭到了一边。 这时,马车到了王府大门口,叶胜提溜着小自鸣钟率先走了进来,身后庄木头也没让府里看门管事帮忙,自个儿抱着“大柜子”吭哧吭哧进了大门,看到朱由崧也没舍得放下来。 “少爷,这东西放哪儿?” “先搬到工房,别让那些工匠乱碰,到时我自有安排。”朱由崧挥手,有些不耐烦道。 “呀,哥哥,这是皇爷爷的自鸣钟么?” 饶是看到这一幕,朱芊芊不由得瞪圆了小眼珠,东摸摸西碰碰,好一会儿拉住了朱由崧有衣袖,悄声道:“哥哥,你该不会是乘皇爷爷不注意偷来的吧?” 不等朱由崧开口,小芊芊一脸神秘,趴在他的耳朵上再次说道:“哥哥啊,宫内总共才两个,怎么不给皇爷爷留一个呢?你不是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 朱由崧一脸无语,以前不小心漏了一语,小丫头学得倒是挺快,不由得脸色一黑,道:“别瞎说,这是从西洋教堂搬来的。” “啊,这样?”朱芊芊小眼睛的咕溜溜一转,瞧得朱由崧心下有些不妙。 果然,朱芊芊一脸的讨好,摇晃着他的胳膊,道:“哥哥,你不是想知道母妃么,给芊芊一个呗,就要那小的。”说着一手指向远远离去的叶胜,脸上充满了期待。 小芊芊说得朱由崧眼皮直跳,心道:小丫头带坏了,小小年纪也学会算计人了呢,连她哥都不放过。 不过还好叶胜和庄木头已经搬向了工房,朱由崧有些庆幸,按下她那指着的手,“芊芊,那东西是用来拆的,到时等工匠学会了,咱们就造好多好好的自鸣钟,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好不好?” “哼,芊芊就知道这样,这两天总是躲着,哥哥不喜欢芊芊了么?”说着嘟哝着小嘴,小脸儿欲泣,黑亮的眼睛水雾朦胧。 朱由崧感觉头痛,不由得扳过了她的小脸儿,“波”,一口亲上,安慰道:“怎么会呢,哥哥最喜欢芊芊了,来,再亲一口。” “是么?哥哥,那对嘴好不好呢?” 第16章 还是要面对 “对嘴?” 朱由崧脑子轰得一声,双眼圆瞪,怔了好一会儿,带着颤音,心里扑嗵直跳,“芊芊,那个是……那个要长大了才行。” 芊芊还小不懂事,这必定是王府内有下人作出了孩童不宜的事让她给瞧见了,再说自个可是她亲哥哥呀,对嘴这事是绝对不能的,朱由崧不由得抹了把汗。 “是么?” 朱芊芊扑闪着黑亮的眼睛,唇齿咬住了一根小指头,“哥哥,你和母妃对嘴么?” “什么,哪有这种事?”朱由崧眼前发黑,小丫头怎么会问这些东西,谁教得她? 心里这般想着,隐隐有股怒火似要暴发出来,王府看来要好好整顿一番,有些人总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不吃点苦头,她(他)们是不会知道什么叫规矩! 朱由崧很想骂娘,到底是哪个滚蛋乱嚼舌根,吃了熊心豹子蛋了?连这种话也敢传,真当王府不是个地儿? “芊芊,你说,是谁告诉你这些的?”朱由崧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脸色十分的沉冷。 “哥哥……” “不要怕,哥哥不会怪你。” “上次,上次哥哥睡着了,芊芊看到母妃……”小芊芊低着头,一双小手儿紧紧搓着衣摆,仿佛知道自己好像哪里说坏了。 “母妃?” 朱由崧心里一跳,暗道:“不会是姚氏吧?想来也只能是她了,以正妃邹氏那清冷的性子,恐怕都懒得来看望吧?” 不知怎的,他的内心竟然幻想了那一幕:自己趴在床上(屁股被打了,还记得吧。),歪着脑袋睡得正香,此时姚氏走进来,伏下身…… “不对呀!”蓦然,朱由崧猛得摇头,将这一抹幻像甩出了脑壳。 自己枕着脑袋,想要亲嘴,那是很有难度的,一个不好肯定亲到了秀枕上,姚氏怎么可能会这样呢?朱由崧回过神发现小芊芊仍旧低着头,想来刚才把她吓坏了。 “芊芊,以后不要对任何人说,你肯定是看错了。”朱由崧十分肯定,小芊芊个定看错了,以她那个子,而且还在姚氏的身后,她怎么可能看得清呢? “是么?” 朱芊芊眼里露出了迷茫,蓦然她想起来了,那天,嗯,就是前天午时母妃好像画画累了,还问了哥哥在哪儿,后来记得母妃是将睡着的哥哥抱起来,然后…… 朱由崧暗想自个只不过是个六岁的小屁孩子,长得那般可爱,母妃喜爱亲下小嘴也属正常的。先前下意识的反应,被吓着了,看来修养还有待提高哇。 “哥哥……” “怎么了?” 朱芊芊拉住了他的衣袖,张嘴欲说,却被朱由崧打断道:“芊芊,告诉哥哥,刚刚是哪个母妃叫你来找哥哥的?” “啊,是二娘!” 看到朱芊芊肯定的神色,朱由崧心里怪异极了,又有种复杂难喻的情绪在交织着。 “果然是姚氏,等下若是相对,那得多尴尬呀。不知道会怎么对我,该不会又是一顿狠揍吧?” 朱由崧脸色变幻,阴晴不定,不甘心得再次问道:“芊芊,母妃有没说什么事?” 朱芊芊一脸的疑问,晃悠着小脑袋一言不发,只是奇特的看着他。 不管怎么样,早晚得面对,死就死吧!朱由崧见得这一幕,心知是躲不过去了,将小芊芊哄骗走,抬头望向徊廊的另一顿,咬了咬牙向内院行去。 一路的清幽,过了圆顶拱门,朱由崧看到了李香儿,她身后跟着一位侍女,手上托了一盆葡萄刚好从假山那小道过来。 “香儿姐,你这是去哪儿啊?”朱由崧忙上前拦住了她。 李香儿穿着一身米黄色襦裙,头饰结了个仙女鬓,就像两扇蝶翅正要展开飞翔一般,很有些活泼。 “呀,少主殿下,王妃正到处找你呢。” 李香儿上前也没行礼,直接打量了两眼,看似他身上还干净后才开口说话,不过紧接着接过了身后侍女的盆子,将其挥退了去。 朱由崧见此,心下猛得一跳,情知接下来她是有‘话’要说了。 果然,李香儿神色垮了下来,一副凄凄哀哀:“少爷,等下你见到王妃,能不能,能不能说当时那会儿没见到我啊?”说罢,目露期许,那双眼可谓是可怜兮兮。 “啊,为什么呀?” 朱由崧歪着脑袋,黑亮亮的眼睛看着她,好似十分不解。 家丑不能外扬啊,朱由崧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但是自己能答应吗?要是当真那样回答了,那岂不是坐定了自己看到了某些不该看的东西? 他才没那么傻呢,哪怕李香儿是姚氏的贴身侍女、从小一起长大,那也是不可能答应她的。 “可,可我……” 李香儿急疯了,脸上欲泣跳脚道:“少爷,那事儿王妃肯定会狠狠处罚我的,你行行好,帮我一回行么?” “什么事啊,你在说什么呢,香儿姐,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哩?” 朱由崧明白里装糊涂,天真的看着她,心道:我都这么说了,你总应该明白了吧? “啊,你不知道?” 李香儿愣住了,心道:“不会吧,当初王妃洗好了么?嗯,半个时辰,是差不多时候了。”想到这儿,心下不由得感觉庆幸,身子便松了下来。 “少爷,王妃在院子里等您,找了半小午了,赶紧去吧。要不然会挨打哦!” 李香儿挥了挥粉拳,挑眉道了一声,接着便转身离去。看着那副吓唬人的神色,朱由崧不由撇嘴:得意个甚?真当我是小孩啊? 进了宅院,眼前出现了西厢房,房间正开着,远远望向去,里面站了五六位侍女,每个人手上捧着厚厚的帐簿,小心翼翼地呆着,姚氏坐在圆桌正堂,正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茶,不用想,朱由崧也知道姚氏正在查帐。 今儿,姚氏换了一身干练的衣裳,窄袖襦服刚好合体,套裤紧贴着圆实的大腿,坐在小圆凳几上,一侧挤压出肥厚的臀肉将其绷得紧紧地。 几十米的路不一会儿便走完了,一踏进门,朱由崧就紧张的心脏砰砰乱跳,红润的小脸儿满是肃然,如若有人看得仔细,会发现他的眉角在抖动。 “母妃……” 第17章 母妃的斥责 “见过少爷……” 娇滴滴的一片,朱由崧一踏入门,六位侍女便托着帐本微微躬身行了礼。 这六人都是姚氏一手调教出来的,能识字、解数,拨得好算盘,王府里的各大帐务,包括府外的商业运营,以及采购、支出都汇总到她们手中,每个月中旬对一次帐簿。 那些帐簿,朱由崧以前也偷偷看过,记帐方式极为先进,符合时代潮流,是为:复式记帐法。 支出、借贷、库存、收入等等记法都一一列开,每一支都有专站的帐本,和前世的行文帐簿没什么两样,也就少了金融业投资收融一类。 朱由崧也有些意外,今日也才八号,到中旬似乎还早着呢,不过眼下却不容多想,母妃姚氏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举着杯子,目光仍落在帐本上,然则侍女们对他见了礼,她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有情绪啊!” 朱由崧心里微微发紧,原以为自己这身“孩童皮”能起到一定的作用,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于此,朱由崧不得不低眉顺眼地躬身行礼。 “孩儿见……” “砰!” 一声脆响,姚氏手中的杯子突然在茶几上轻轻一磕,整个厅室一下子陷入寂静,侍女们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今天王妃的心情似乎并不太美妙,朱由崧好似被掐住了喉咙,话音嘎然而止。 “嘶!” 朱由崧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种情景让他连头也不敢抬,眉尖不由跳动,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窖。 心里隐隐有些发寒,姚氏恐怕接下来要发飙了,虽然早有准备,但这一刻到来时,朱由崧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们先下去!” 清脆圆润的嗓音不带一丝情绪,姚氏放下了帐簿清退了众侍女,微微前伏的身姿一下正坐了起来,朱由崧悄悄抬眼瞄了一眼,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姚氏脸都没撇一下,然而美眸却斜了他一眼,鬓发上装饰的珠玉微微晃动,清亮的双眼黑白分明,那一瞬间展现了无法言喻的风情。 “在观察我?” 这算是翻白眼么,居然也能翻得这么美?朱由崧心里扑扑直跳,自己好像被这一眼给电到了,这种风情可是从没见到过,即使处在福王府六年,也不曾遇见。 不过就算如此,朱由崧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心中不由暗自告诫:警惕,一定要保持警惕!她这绝对是处在暴发的前沿。 朱由崧知道,王府里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更何况自己的母妃姚氏? 就在他揣揣不安的时候,姚氏突然站了起来,咔磁一声,小圆凳擦着地儿被推了后,套裤紧绷的大腿抬动,朝自己这边迈来。 “来了,她果然要开始整治自己了!”三月的冷天,朱由崧脸上不由冒出了虚汗,脑袋垂得越发得低,几乎是要抵到胸口。 “母妃……” 看着这双圆实笔直的大腿渐渐紧逼而来,朱由崧心里好不紧张,嘴唇嚅动间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近在眼前的大腿却转了个弯朝大门方向行去。 眼见于此,朱由崧紧随着她转过身,抬起头不由愣了愣,心道:“不会吧,她就这样离去?难道想让我一直呆在这儿,这算不算是关禁闭?” 不等朱由崧多想,姚氏却驻步于大门前,紧差半步就能直接跨出,然而她始终未曾移动。 丰腴的体态背对着,套裤紧绷的圆实笔直的大腿紧紧并拢,她望向门外,久久没有回神,思绪仿佛穿透了云空,身躯一动不动。 这是闹哪样?要打就打,想罚就罚嘛,这样搞着也太让人揪心了!朱由崧心里十分抑郁,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让人难受了,他一刻也不愿呆下去,虽是这般想,但让他开口那是打死也不敢的。 朱由崧实在猜不到姚氏心里的想法,也只能这样沉默以对。 “嘎吱!” 一声门响,寂静的厅室内猝然暗淡了下来,朱由崧一阵错愕:“她居然把门给关了,想干什么?” 姚氏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唇齿微启道:“说吧,下午跑哪里去了?” 清脆圆润的嗓音下却显得过于平静,朱由崧心里微微一颤,低声回道:“去了西洋人的教堂。” “去教堂干什么?” 姚氏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些,且带了一丝疑惑。 “呃,这……搬回了两个自鸣钟。”对于这事,朱由崧心里有点尴尬,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却不得不据实回答。 “自鸣钟?” “你搬那东西干嘛,谁叫你搬的?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你太放肆了,简直肆无忌惮!” 姚氏发自歇斯里地的怒斥,美眸内怒火抑制不住喷发,朱由崧猝然打了冷战,不由嘟哝了一句: “母妃,那东西有用。” 姚氏徒然变了脸色,厉声呵斥道:“还敢顶嘴,真以为母妃舍不得打你?无法无天了,自鸣钟有那么好搬的吗?若是那般还轮得到你?你这是置王府于不顾。” “你说,你心里到底想些什么?” 朱由崧没想到自己嘟哝了一句,姚氏越发恼怒,反而变本加利的斥责,心里那个堵是不用说了。 心里想什么,能说么?朱由崧很是无奈,亦有些不甘,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沉默不语,情知姚氏是借着这个由头发泄午时那事儿,自个又能如何?装哑巴,闭嘴呗。 姚氏斥责得有些气喘,蓦然走到了小圆桌前倒了杯水,仰起脖子一口灌了进去,好一会儿才还过神来重重吐了口气。 朱由崧默默地看着,一声也不吭,心知沉默是金的道理,如若这时还不懂情理,那自己是白活一趟了。 嘎吱,姚氏一屁股坐在了小圆凳几上,整个凳面被肥厚的大臀掩埋了过去,目光再次射向了朱由崧。 “过来!” 难道又要打屁股?朱由崧心里不由想到,禁不住在她脸上偷瞧了两眼,可惜却没看出什么来,只能挨了过去。 “母妃……” “你还知道叫母妃?” 姚氏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似乎气消了一点儿,沉吟了片刻,道:“你老实说,午时为什么要闯入母妃寝内?” 第18章 饭间 朱由崧有些郁闷,什么叫闯入寝内?那时你门都没关紧吧,谁知道你在洗澡啊?心里这般想着,却不能直说,要不然刚息下的火恐怕立即燃起。 “母妃,我就是想进来看看,早上没见着您,以为您病了呢。”朱由崧装着委屈,绝口不提那事儿。 姚氏脸上出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润,美眸内闪过一丝欣慰,不由得嗔了一口,“那你也不能乱闯!” “还有,我不是叫李香儿守在院门外嘛,她怎么不拦住你?”姚氏紧紧盯着朱由崧的脸。 你不问她,问我,我哪知道?姚氏这话问得实在没理,朱由崧气得差点梗起脖子。不过这话该怎么说呢?难道直接说:她就是不拦?这般想着,眼珠儿不由转动。 “眼珠别乱转,看你,母妃就知道又在憋着没好的想法。” 她实在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姚氏脸上果然一副如此的模样,横了一眼,道:“母妃问过李香儿了,她说去帮母妃拿沐浴花瓣,所以并没有看到你,是不是这样?” “这怎么可能?” 朱由崧瞪圆了眼珠,道:“当时,她明明在的啊,刚还求着我来呢?” 朱由崧早知道会有这一步,心里早就决定了,这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去帮李香儿隐瞒的,要知道一个谎言要用另一个谎言来弥补,而且只要姚氏有心去查一下,就知道她有没有去拿花瓣。 最主要的还是会牵扯到自己,要是姚氏真的去调查,到那时问到自己,他怎么说啊?岂不是说明自己心理有鬼?跟着一起隐瞒?更何况,若是姚氏现在是套话呢? 他才没那么傻呢,起码自己现在披得是“孩童”这张皮,应该不懂那些男女之事,若是姚氏发现自个不老实,岂不是完蛋? “什么,她刚求着你来?” 姚氏立马睁大了美眸,声音提升到极致,不敢置信,道:“求你什么,求你帮着隐瞒?”姚氏下意识的就忽略了朱由崧说谎的可能性,因为这是没必要的。 李香儿当时若是拦了朱由崧,不管拦没拦住,事后必然会说,但事实上却根本提都没提,这就表示李香儿的心虚。 当然,她自己也根本不可能主动去问,如若问了岂不是告诉李香儿,朱由崧闯进了她…… 所以,刚才她确实是在套朱由崧的话。 然而,朱由崧想都没想就开口道:“当然了,不过我会那么傻么,答应了岂不是告诉她,我……” 说到这里,朱由崧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你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 声音犹如一月的寒风,冷得让人发寒,朱由崧欲哭无泪,脸色不停的变幻,他狠不得甩自己两个巴掌:说话不经大脑,得意啊,继续得意,说漏了吧,这下完蛋了吧! “你说啊,你不是很聪明吗,还知道替母妃着想了呢,你还真以为母妃去问李……” 饶是如此,姚氏恼羞成怒,可还没说完,到了嘴边的话也是一样硬生生的停滞了。 晚上吃饭时,福王又没回府,众人默然不语,朱由崧只顾埋头扒自己碗里的饭,连菜也不曾夹过一次。 姚氏脸上有一抹淡淡的红润,不过其它并无异常,该吃饭的吃,该夹的菜也不会忘记夹,和正妃邹氏间同样如往常一般偶尔聊那么几句,不过席间总归有着一道不寻常的气息在流动。 邹氏冷清的脸上并无多大表情,不过她的双眼却时不时掠过朱由崧,又似不经意的快速扫向了姚氏,眉间不由得微微蹙起,却也不曾问询。 “哥哥,菜好好吃哩,怎么不夹呢?” 朱芊芊早就注意到了他,沉寂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不等他回话,瞪着黑亮亮的眼睛,道:“哥哥,母妃又打你屁股了么?” “唔,吃饭!” 朱由崧抬起头在姚氏和正妃邹氏脸上偷偷瞧了两眼,再次埋头吃饭。 眼下王府,小芊芊因为有朱由崧的原因也跟着受宠,可以在正堂一起用饭,至于四娘李选侍所生的朱由渠则是没那么好运了,只能呆在他们自己的居所吃饭。 王府正堂用餐,除了福王也就两位王妃有这个身份,选侍是不可能在这里就餐的。当然,若是得宠的话则是另外一回事,不过以正妃邹氏和侧妃姚氏俩人的威信和手段,选侍们就是想夺得权威那也是不可能的。 朱由崧吃下最后一粒米饭,拿了身旁侍女替来的餐巾抹了嘴,向两位王妃望向了几眼,吱吱唔唔道: “母妃……” 邹氏歇了碗疑惑地看向他,不过并未曾开口说话,而姚氏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继续夹着菜,嘴里却问道:“什么事?” “母妃,那个王府的工匠能否调用给孩儿?” 朱由崧心里忐忑,看了看她们,发现并没异常,心下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孩儿想用工匠把自鸣钟仿制出来。” “你父王知道吗?”邹氏这时开口接道,她身为正妃,虽然不怎么管事,却也心灵剔透。 福八这是想有自主权了,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孩子才六岁,心性怎么得就如此早熟呢?别人家这年岁还处在天真之时,许多事都分不清呢。 朱由崧瞧了一眼姚氏,她脸上没有丝毫异样,斟酌了下语气,道:“嗯,上午的时候,父王的躺椅坏了,说是要换工匠,孩儿将就着揽了此事。” 说完,朱由崧闭上嘴,知道接下来两位母妃定有考量,至于原先扣半月工钱的事,他也就不提了。 不一会儿,姚氏用完了饭食,抹了嘴瞥了一眼,道:“是挺将就的,既然你父王都没意见,还问我们干什么?” 姚氏的话怎么听着不对味呢,朱由崧嘴角微抽,苦着一张脸,不知如何应答。 “二妹……” 邹氏看不过眼,轻捅了下她,看向朱由崧,道:“福八,这事儿我们就不管了,能成则好,不成则罢,以后就用心跟母妃习字。” 一顿晚餐只剩朱芊芊,小丫头人虽小却也机灵,左右瞥了两眼立马将最后几口扒拉了下去。 “哥哥,今晚……” 小丫头抹了嘴,刚要开口,朱由崧脸色一变,悄悄瞥了两位王妃几眼,发现无异样,心下微松,不待小丫头多说,就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哥哥屁股痛。” “……” 朱芊芊巴眨着一双黑亮亮眼珠,只能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第19章 掌控王府工匠 第二天,清晨六点左右朱由崧就起来了。 洗漱后,匆匆扒了一碗红枣米汤,朱由崧就带着姚氏的贴身侍女李香儿去了外院。 昨晚姚氏虽然装着一脸的不在意,但一回到西厢房就将李香儿配给了他。 朱由崧当然知道了姚氏的意思,王府内事本就由她掌控着,要是没有经过她的点头,以朱由崧六岁的年纪,下面的人恐怕不会太当回事儿,也不太会给面子。 有了李香儿,那些人就会明白这是王妃的意思,也不敢闹出什么事来。 到了下人住的院子里,叶胜正在打拳,拳脚舞得飞快,虎虎生风;庄木头彪壮的身躯矗立,半闭着眼,双手虚托,像是练气功。 “少爷!” 见了朱由崧过来,两人立即停了下来,叶胜态度比起昨天来有了丝转变。 朱由崧也懒得废话,直接吩咐道:“嗯,叶胜,你去把工匠招集起来,木头将工匠房的自鸣钟搬到这里。” 说罢,让李香儿找了个小凳子坐了下来,看着她那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朱由崧心里明白,过不了多久姚氏就会寻个由头对她下手了,王府内一个不听话的丫头到没什么,但胆敢欺上瞒下就是个问题。 当然,朱由崧也相信姚氏会念着多年的情份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环境,最有可能是寻个好人家将她给嫁了。 在这个时期,二十五六岁算是老姑娘了,本来依着规矩也会让她成为福王的女人,好的话也有可能搞个妾室什么的,现在这一切都没了,想来李香儿现在心里定是郁闷得紧。 正胡乱想着,一帮工匠呼呼啦啦的过来了,男的老的少的,一大班加起来有四五十人,这人数其实还算少的,原本有好几百都让选去洛阳修王府了,留下的也就这么多。 属于王府的下人都是终身契约,换一种说法就是家丁,虽说如此,却也是有政治地位的,不能随意打杀,倘若无故伤人也要吃官司,工钱也是有定额的,比起别的公卿士绅要高出不少,好歹也是王府不是,面子也是要的。 “见过王世子!”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领着这帮人率先要跪下见礼,除了有功名之身的人见官不拜,普通人还是要跪一礼。 李香儿站在身侧,朱由崧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坐着。 这老头从见到自己时,随意瞥了两眼,就是一脸的不耐,来时也勉强像是走个过场。朱由崧较有兴趣的瞧着,到是要看看他怎么得瑟。 见礼时老头根本就没打算真的跪下行礼,本心想着眼前的小屁孩定会不耐烦的让自个起来,然而他屈膝小半会儿却不曾听到任何话音,心里不免有些郁闷了。 跪还是不跪?老头脸色不由变幻。 跪是礼,并不是让他当奴才。朱由崧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打算,眼下自己年龄小,根本没威信。如此,就得耍更多的手段让他们服从、听话。 院子里气氛有些古怪,一大帮下人相互觑觑。老头在他们中是个头儿,呆在王府有几十年了,很有威信,技术手艺也过得去,那是老资格了,不管怎么说大伙儿平时都听他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朱由崧脸色发沉,自己好歹是王世子,除了福王、两位王妃,王府内他最大,现在居然有下人胆敢对抗,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活得不耐烦了? 从本心上来讲,还真没在意这老头,因为老头并不知道这是姚氏授权的,以为小孩子好玩而已,所以没在心就也属正常,但礼必须得行,因为这是规则,是底线,他这是在挑衅主家的权威。 朱由崧真的有些生气了,此时身侧的李香儿居然没有任何表示,现在她最应该站出来显示姚氏的权威给自己撑腰,可惜这女人根本就没任何反应,她是想看自己笑话么,还是怪自己昨天没帮她说话? 朱由崧给叶胜使了个眼色,叶胜心领神会,一步踏出。 “大胆,见了王世子还不快快行礼,想造反不成?” “草民见过王世子。” 一干人等稀稀拉拉行了跪礼,至此,老头也不得不跟着下跪。 “都起来吧,铁匠和木匠分成两队站好。”朱由崧也不废话,面无表情的直接开口道,经过刚才一幕,他们老实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排成了两队。 “木匠,谁手艺最好,站出来!” 朱由崧一发话,右队一下子站出了六位中年人,不由得有些傻眼了,最好居然是六人,不能评比出来么? 许是看出了朱由崧眼里的疑惑,一位脸色硬朗的大胡子中年走了出,开口说道:“少爷,我们六人各有各的长处,有制图的、刨光、精雕,每人都有一手,分不出高下。” 朱由崧眼睛一亮,这不是最好的分工么,不由好奇的问道:“那你呢,叫什么名字,哪项手艺厉害?” “草民吴颖,是选材一项。” “好,很好,六人中今后以吴颖为长工,其余五人为副长工,下面二十多人都由你们六人共同掌管。”朱由崧一言定下了规则,至于先前那老头当然只能当个普通工匠了。 “铁匠呢?” 问完了木匠,朱由崧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些人,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唰唰唰,一下子蹦出了十人。 “怎么,你们不会是看到好处就滥竽充数吧?要是胆敢……” “少爷冤枉啊!” 没等朱由崧把话说完,十个中年一起跪了下来。 “少爷,铁匠分种更多,有专门控制火候的,锤打的,还有拉丝、开锋刨光、合成金属,每种都各有技艺,特别是各材料配制合成要很高深的经验才行。” 说话的是位长着大肚子的中年,看他那样子平时定是吃得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运动量少的缘故。 “唔,那么说你就是搞合成金属的吧?” “嘿嘿,那个……就是草民。” 朱由崧知道,在大明朝金属类已经有了区分,特别是金、银、铜、铁、铅、钨、水银等等,这大肚子家伙也算是半个化学家了。 “行了,胖子,说说你的名字,再你们十人中就以你为首,和木匠一般配权。” “草民柳中,谢王世子。” 第20章 技艺策略 要掌控王府工匠,事实上就算是福王同意了也没用,因为朱常洵根本就不管事,只管捞钱。 若是没有经过正妃邹氏和姚氏的认可,朱由崧只怕无法达成这个目标,很可能就被她们给剥夺了,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屁孩,在没有到二十岁行冠礼之前,一切受到管制。 反正头上‘三座大山’随时可以让朱由崧失去一切,让他老实得做个听话的乖宝宝。 朱由崧看着眼前四十六号人,心中微喜,这就是自己筹谋大明的第一批资本班底。 由此他也想到了朱由检那个小屁孩,事实上,对上一次宫廷家宴上的事,后来想想也很是懊恼,自己的确做得有点莽撞了,谋位非同小可,不能有侥幸心理,一切得从长计议。 “王世子殿下……” 正待朱由崧放飞神思时,原工匠班的老头却是受不了了,好端端的一下子被撸到底了,而且还是一孩童,任谁也不服气哇。 “有什么问题?”朱由崧扭头看向他,心里也是疑惑,难道到了这一刻,他还没搞清状况?不管如何,且看他说。 一班工匠也静了下来,老头在十六个工头身上扫了一眼,神色意味不明,脸上横肉颤动,道:“王世子,工匠作艺一直都是王妃教于我等匠班,不曾有过立权之事,老头认为此事还有待王妃堪定。” 他一说完,眼神定定的看着朱由崧,那神情到是有那么一点逼宫的意味,恐怕直到现在,他还以为是朱由崧这个小屁孩自个好玩闹。 如果是一般孩子被他这么盯着,很难说会被吓着啊,不过老头失望了,朱由崧小脸上至始至终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周遭的工匠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连带着身前十六位工头也不曾发出异议,不过神色间却也显得不那么淡定,甚至还有那么几个脸泛怒色。 老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一个意思:你不能把我撇开,这事是王妃做主的,你个小屁孩没事在这瞎扯些什么? 心里这般想着,身侧的叶胜却是有点看不过眼了,一个家匠居然胆敢抗拒主家的权威?就算朱由崧只是六岁的小屁孩,叫他做什么也得听着、老实去做,不得有异议。 这老头实在太目无尊卑了,哪怕是他那已然落寞的家族也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叶胜双眼喷火,一脚踏出,刚要开口,然而朱由崧却是挥手阻止,目视着老头,对身侧的李香儿开口道:“香儿姐,这事就你来说吧。” “少爷,王妃叫我跟着你就行。” 李香儿的一番话让朱由崧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简直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心中有无数头草泥马疯狂跑过,尘烟滚滚…… 朱由崧抽搐着嘴角,再也无法压住内心的郁气,怒火中烧,对老头瞪眼吼道:“本少爷要做什么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在王府,你是我爹还是我爷啊?” 这一句可谓是极为诛心,老头脸色大变,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六岁的小屁孩,言辞居然是如此的犀利,他根本就无从开口。 这一刻老头突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不过内心却也愤然,妄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管理工匠部,诸事安排条条有理,却没想到最终会是如此轻易的被剥夺了权柄地位,况且还是个小屁孩。越想越是气闷,如此,眼里不禁流露出怨毒。 “这是你逼我的!”朱由崧眼露狠色,也懒得再理会他。一个王府下人又能如何,弄火了直接逐出王府。 他这一句话不仅仅是对老头说的,更是针对李香儿的不作为,姚氏的本意定然不是如此,李香儿不知是无知还是有意,使得到了她嘴里的话变了味。 朱由崧心里十分清楚,今天的事儿等回到内院,李香儿就算不说,姚氏定然也会从别处得知此事,到时李香儿的处境就更难说了。 这一通咆哮,无人再敢顶嘴,哪怕是叶胜也是目瞪口呆,这得多恼火才会说出如此强大的话语来? 这一刻,很多人心里已经在暗暗期待了,事后王妃得知这话儿,不知会发什么样的火儿? 不一会儿,庄木头已经将一大一小两个自鸣钟搬了过来,见到眼前这一幕也是好奇得紧,不知少爷又耍了什么手段将这些人收拾得如此服帖? 庄木头也是粗中有细的人,见叶胜使眼色也知不好多问,不过他感觉嘛,肯定是咱少爷手段精妙的缘故。 “这东西产自西洋,相信你们也早知道了,不过眼下我要你们将这两个东西拆了,作图的一定要测绘出每个零件的大小,搞材料的也要尽量弄明白它的属性。” 朱由崧指了指自鸣钟,抬眼看向众人道:“记住,只要你们能仿制出来,好处是少不了你们的。” “到时造一个卖一个,本少爷占纯利润的七成,长工一成半,副长工一成,剩下的由普通工匠分配,多劳多得。当然,若是你们有技艺好的亲朋好友也可介绍来,待遇和尔等一般便是。” “还有,谁有好的想法和手段尽量用出来,比如发现新的融合材料,创造出精妙的转轮或是发明新式冼床,本少爷将会分出一份股给于奖励。” 朱由崧一口气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抬眼望去,一众工匠全都呆怔了,不由皱眉道:“怎么,你们不满意?” “不,不,草民谢过王世子恩德。”一瞬间在场的所有工匠脸色大喜,纷纷真心实意的跪谢。 “都起来吧,以后见了本世子行过一次大礼,就不必再跪了。”朱由崧脸上露出了轻松,只要这些人能真心实意的做事,那么经后就会培养出一批技术人才。 这时铁匠部大肚子柳中突然抱拳讪笑道:“少爷,新型材料合成真的有股么?不管是什么用途的材料?” “当然,本少爷言之有信!”朱由崧十分肯定的点头。 “那,那百合钢、火药算不算?” “什么?” 朱由崧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不也肯定自己是否听错,再次确认道:“没搞错吧,你说得是真的?” “嘿嘿,也不算,研制,还在研制中,就是问问!” 听了大肚子柳中的话,朱由崧这才舒了口气。这才对嘛,连材料学的理论体系都没有,以现在的技术怎么可能被他搞出什么百合钢来,那不是笑话么? 第21章 成立科研部 这家伙肯定是用数百种材料合在一起慢慢做试验品,纯碰运气的作法,朱由崧才不会傻到去相信他。 至于火药,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很先进了,主要还是车床技艺类这些东西没研制到位,顶多也就水力单一作业锤打,还有钻孔、打磨也是一样。 如钻石这类,西班牙和葡萄牙这些西洋人从南非一带搞来贩到大明也只是做装饰品,现今长江三角洲那边就有这样的工厂,王府内也有不少钻石饰品。 “对了,以后谁家技艺愿意抒写成册,或是有最新发明都可以到本少爷这里报备,只要经过鉴定、认可,本少爷都会给予奖励。当有人想用这些技艺和发明时,他们必须得给出一份使用股,在没有得到我们共同的认可,一律不得外传。” “少爷,您的意思,就是以后有了发明是属于我们所有人的,对吗?”叶胜脑瓜子一转,似懂非懂的问道。 “对,有史以来大家都不愿意将自家技艺授人,哪怕是要教也是教七分留个三分,嗯,有句话怎么说得来着?教好会徒弟,饿死师傅,对吧。” 朱由崧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有这种担心,但本少爷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这种担心是没必要的。” “在王府,你们每一种技艺是得到保护的,谁要使用你们家的技艺都得交钱给你们,这样你们家就不用怕后辈子弟无能而技艺失传,使得无生计可活。” 显然朱由崧的一番话让工匠们耳目一新,感觉是有那么点说道,彼此间议论纷纷。 其实按理来说,本不必如此,因家丁本身就属于王府,他的一切也是王府的,不过为了挑动工匠的积极性,这也是完全有必要的。 “少爷,仔细想想还是你这个办法好,起码保证了技艺不会失传,也能让工匠们得到应有的好处。” 叶胜始终是出身大家族,眼见那是不用说的,稍微一想就明白,才六岁的孩童居然有如此远见,心里也是不得不佩服,如若不是今日亲身在场,谁说了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少爷……” 木匠头吴颖率先憋不住了,“少爷,那技艺报备上来,谁来鉴定啊,还有那个技艺钱是怎么算的?” “嗯,问得好!” 朱由崧目露赞许,浑然不觉自己一个屁孩对大人搞出这模样有多滑稽,吴颖也并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只听他说: “木匠班和铁匠班两方掌事人共同参与,成立科研部,我会让叶胜帮你们制定出报备序列来,你们十六人定要用心办好此事。” 说着,朱由崧站了起来,双手背后沉吟了两下,抬头道:“至于技艺钱,前面已经说过了,按份给。比如你发明了一制作技艺,哪怕只是一道工序,要是王府沿用了这套技艺,那么每制作一件东西按纯利润的份子抽成给你,大家认为怎么样?” “嗯,我看可行!” 大胖子柳中率先点头,道:“王世子给得份额已经很高了,大家别太不知足,一件件东西搞下来,要是卖得好,成千上万的,积累起来那可不少了。” “是啊,这分配好,要是自己搞,不知哪天能做得出来呢,大家一起集思广议,由少爷权衡定然更赚钱。” 铁匠头吴颖也是紧随其后,在场的众人纷纷表示认同,个个脸泛红光,那精神劲儿别提了。 看着这一幕,朱由崧心里比较满意,能进王府的人都不会是笨蛋,而且个个也识字,这都是未来的班底啊。 一旁庄木头羡慕的紧,连着叶胜也跟着双眼泛红,如若真的这般,那这些工匠可不都发了么? 只要确立了知识产权,工匠就会得到应有的地位,于此也能保护技艺不会失传。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朱由崧利用了利益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创造性,使得工匠们自主的融入这个草创的利益团体内,为整个团体利益服务,最大得利者也非自己莫属不可。 离开了工匠宅院,叶胜憋得一脸火红,看着他一直在嚅动着嘴,想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朱由崧就感到一阵好笑,不由道: “想说什么就直接开口,不必顾忌。” “少爷,那科研部就这样交给他们了?会不会太草率,他们这些人技艺是有些,不过理事就难说了。” 叶胜必定见过一些事,有这说法也不意外,朱由崧点头道:“这事就要靠你了啊,没事你看着点,别让他们乱来就行。” 之前对工匠讲了那么多,无非是给他们画了一个大饼,朱由崧目前也不指望那些人能干出点啥,主要还是对自鸣钟进行仿制。 当然,这东西结构非常复杂,十几年前利玛窦进献给万历的自鸣钟,哪怕是现在也需要传教士们定期进宫对其进行检修。朱由崧也没抱希望在短时间内能仿制出来。 至于自鸣钟的材料采购,他也就不管了,这些都有王府相关人员自行处理,钱财什么的也自有人报备到姚氏那儿, 一班三人,朱由崧双手背后,迈着老爷步走到了外院东正房,刚要转身向内院行去,正巧福王朱常洵也背起双手从王府大门处踏了进来,挺着个大肚子,脸上的肉一颠一颠儿的。 一老一小撞了个面,两个都背着双手,一副老爷范儿,相互间彼此大眼瞪小眼。 “福八,你这是学谁哪?” 福王眯起的双眼瞬间瞪大了,朱由崧打了个激灵,背着的双手儿立马放下。 “父王,今天这么早,你咋就回来了呢?”朱由崧立马换上一副笑脸,还带了一副纯真神情问道,说话间又挥退了叶胜和庄木头。 事实上现在才早上八点过些,朱由崧怎么也没想到朱常洵会从宫里回来,每次要回来还不是得等到午后?看来事有蹊跷啊。 “嗯哼,今天你老爹我可是遭罪了。” 福王咄了一声,迈着八字步朝东正房行去,满脸的不爽,愤愤道:“那些外臣寻着由头想让你老爹离京啊,只要你老爹我还呆在京城,他们怎么的也不放心,妈了个吧子的,真以为本王想坐那个位子啊!” 第22章 福王府爷俩计议 朱由崧听了,心里一惊,不由暗道:“莫不是历史中的国本之争的后续?” 那是万历四十年(1612年),洛阳福王府邸竣工,朝臣上疏万历让自个家入主封国,不过那一次万历给拒绝了,理由是等今年过了春节再说,眼下不就是春节过了么? 现在都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三月了,自个家还在京城,那些朝臣们肯定不愿再等下去,说不定这两天就已经上窜下跳急不可耐了。 “嘿,福八,你说咱自家的事儿关那些外臣什么事啊,奶奶的,本王连想呆个地儿都要经过他们同意。” 进了大厅,朱常洵一屁股坐到靠椅上,拿起桌几上的杯子就是一口灌了进去,又觉得不解气,脸上肥肉乱颤,骂道:“这些王八羔子,管得也太宽了,不就搬了个自鸣钟么,也要上疏嚷嚷。” 福王这一通话说得朱由崧冷汗淋漓,自鸣钟那不就是昨天自已搬的么,难道那些西洋人没听进自个的话? 犹是这般想着,朱由崧心里暗自发狠:“彼其娘之,不要等哥哪一天掌了权,要是不整死这些白皮猪,哥就不姓朱!” “父王,那皇爷爷没说什么吧?” 朱由崧也是忐忑啊,这事儿闹到万历那儿搞不好就得出事,任谁都知道万历有多敬重这些有‘学问’的西洋人。 “哪能呢,就算你皇爷爷重视这些西洋人,那也不能向着外人啊,好歹你也是咱儿子不是?” 许是福王看出了朱由崧忧虑,开解道:“放心吧,你皇爷爷提都没提这道儿,到是朝臣喜欢瞎扯,无非想把你老爹我逼出京城。” 听了这句,朱由崧也就放心了,脑子微微一转,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不由道:“父王,上疏的朝臣中有没有一个叫徐光启的人?” “徐光启?那个当了个翰林院检讨的闲散官员?” 福王神色一怔,蓦然摇头道:“这人到也有些名气,听说此人早年入了西洋教,很喜欢研究格物学,这两年都在京城和天津两地跑,不过此人到也务实,目前好像在搞水利农事。” “怎么,这人有问题?” 朱常洵好像也不全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宅王爷,说起这个明未科学家倒也头头是道,见了朱由崧问起,也不免有些意外。 “没有,只是听说罢了。” 朱由崧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还真不想得罪这个科学大牛,虽然早知道他和西洋人走得很近,但此间关系到底成了什么地步,他心里也没底。 “福八,我们家可能不久真的要离开京城了。” 说话间,朱常洵脸色有些落寞,叹气道:“你皇爷爷那儿顶不住啊,你老爹我估算着最迟也就这两年了。” 朱由崧感受了一股压抑的气氛,一时间也是情绪郁结,任谁在一个地儿生活这么久,一下子被逼着离开心里都会有情绪。 其实也能理解朱常洵的无奈,远离父母是为人子都不愿做的事,虽贵为皇室宗亲,却也太多无奈,政治这种事实在太过沉重。 真的要离开了!朱由崧心里暗自感慨,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来:历史中自家离开京城也就是明年四月左右,当时万历好像给自家不少好处。 比如:盐引、还有京淮两地的熟田,当然后来提出的四万顷田因‘妖书案’没能得逞,却也相当不菲了。 如是这般想着,朱由崧双眼不由冒出了幽幽的绿光:“嘶,这得有多少财帛啊,不行,一定要搞到手。” “福八……” “啊?” “福八,你在想什么?” 福王瞪着一双细眼,神色不满道:“你老爹说我叫了多少声了啊?脑子里在想什么,是不是看老爹我要被赶出京城了,你就连老爹的话都不听了?” “啊,老爹,你说啥呢?” 朱由崧愣了愣神,直接开口建议道:“老爹,孩儿看咱家最终都要被逼离京城,走前定要好好捞一笔才行。” “唔?” 福王神色一怔,心底狂震,蓦然一拍大腿,道:“你老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还别说,临出宫前你皇爷爷暗示本王,要把国库的两淮盐引给咱家过日子,当时你老爹我就没当真。” “嘶,现在想想,咱们家非要不可。” 福王一脸愤愤,咬牙切齿道:“这些朝臣跟咱家不对付,那本王就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少了这两淮盐引看国库里还能剩点啥出来。” “嗯嗯,父王,孩儿想过了,盐引肯定能拿得到手,不过皇爷爷要是还赐予几万顷田产……” “嘶,几万倾?福八,你这是真打算把国库给掏空吗?” 没等朱由崧把说话完,福王双眼瞪得圆溜溜,惊骇道:“福八啊,做人不能太贪心,要真的把国朝给弄垮了,咱们家也不定会有好日子过啊,那些流民可凶残着呢!” 什么叫我贪心?朱由崧差点儿蹦起来,这话是从哪里说起的? “福八啊,你皇太太太祖爷爷就是流民啊,明白不?” 福王犹自不放心,继续说道:“你还真敢想啊,几万顷田?一顷那可是六百六十六多公亩田地,能养得起上百号人了,你皇爷爷肯定是不会允许的。” 朱由崧郁闷得要吐血,谁说要田地了啊?他本来想按照历史上万历给的四万顷田来说事呢,可直接就被抢白了。 四万顷,一顷相当于六万六千平方米,四万顷可是二十六亿六千六百六十六万平米,而且是熟田,能养活近百万人,就是自己想也不敢要啊。 “父王,您别急,孩儿的意思是说,皇爷爷提到赐田时,甭管多少,咱们家已经有了洛阳,就没必要,只要安徽罗河镇那一带的矿地。” 朱由崧窜对朱常洵,心里早有这打算了,那里可是历史上的马鞍山地矿带,拥有二十多种大储量的地浮矿,本来他想说庐江县的,但想想这范围有点大,也就指定了罗河一带。 “福八,矿产虽然挣钱,但不能当饭吃啊,要是你皇爷爷赐田地的话,依你老爹看还是田地好,这东西也能传下去,要是矿产倒闭了就一切都没了啊!” 眼见福王这么般,朱由崧不死心,又道:“父王,咱们家一个洛阳够养活了,再要田地的话,您想啊,那些朝臣能同意吗?就算是迫于皇爷爷的压力,但暗地里给咱们家找事儿,田产可不一定能收上来,可麻烦得紧呢。” “福八,这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别惦记着了,要是真有这事儿,你老爹我定是会好好斟酌一番。” 挥退了朱由崧,福王朱常洵一双细眼闪烁,吧咋着嘴道:“啧啧,几万顷……” 第23章 正妃邹氏的慎怒 朱由崧感觉很无奈,封建社会思想对于土地的执着太过顽固,特别是资本萌芽处于社会的变革期,黎明的前夜,这一现象尤其突出。 思想,一切缘于此。在没有社会大局的前瞻性前提下,哪怕以他现在的社会地位,却也是深深察觉到传统所带来的沉重压力,对于这一切,自己显得那般无力。 经过与福王一番的理论,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和正妃邹氏平时定下的习字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朱由崧心里又有些担心了,邹氏会怎么想呢?会不会认为自己又不认可她了? 不管如何,总归是要去一趟。 路过了亭台楼宇,转过一道道徊廊,眼前出现了一片青绿的草坡,不远处就是幽静的竹林小道,朱由崧一个人孤单的走在这片自在的娴雅之地。 “呀,王妃这两天好像总是心不在焉,若所思哩,不知又想什么呢?” “王妃很感性,恐怕在想着诗情……” 一行三四位侍女从前头过来,朱由崧心里一动,莫不是正妃邹氏又有所感怀?罢了,她是天骄一般的人儿,有着独特的思维感观,凡人又怎能了解呢? “见过王世子!” 侍女待见到朱由崧,立马闭上了嘴,纷纷行礼。那神色不说有多慌乱,刚杂乱说了糊话,不会被王世子听见罢,被告了状怎待如何?苦也! “不必多礼!” 好在王世子是个谦和的孩童,不然定有苦头吃,侍女们赶紧远离。 见此,朱由崧暗暗摇头,在这个社会上,身份权势无所不在,不能融入只能被视为另类,倒也不必过于较真。 路过了竹林小道,前边呈现出唯美的景色,一池碧水,一地青草,一幢竹楼,徐徐春风,帷缦咧咧。 情怀舒展,朱由崧不由起了诗兴,不曾多想张口吟道: “春风一笑江南绿,碧水连波草岸青;小竹此去通幽境,风情不过顾美人!” “噪舌!” 刚吟罢,一声轻叱,略显沙哑的嗓音于竹楼斥下,上方隐约帷缦开了一丝缝细,似有窈窕身影显现。 不一会儿,高贵清冷的邹氏便拎着裙摆趋步下了竹阶。 云鬓叉玉,眉间一点翠,貂皮披肩掖于两侧,肩衣两襟交互于胸,给那饱满丰盈添了无数彩星,一双素手宽袖盈盈飒飒,腕捥绫罗彩带似九天玄女下了凡尘,一时惊呆了朱由崧。 “今日,又怎会晚了半个时辰?” 邹氏注视着朱由崧,目光带有不满,唇齿微启道:“诗情乱发,扰了清幽,故调笑母妃是否? “母妃,孩儿怎会故意使坏呢?” 朱由崧暗暗自责,自己又得瑟了,这不,邹氏就显得不那么开心,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却道:“这诗情也是情兴所致,可不能偏想了哩,如若这般,孩儿不敢妄言,况且……” “是么,况且什么?” 邹氏又怎么会如此轻信了他,朱由崧的聪慧,她早已有了感触,故也不再任之,美眸横了一眼,道:“你到是说说,‘小竹此去通幽境,风情不过顾美人!’这美人是谁?又是什么样的美人连风情也得顾惜?” “啊,这……” 朱由崧被邹氏的一番抢白,咽得差点背过气去,怎么一句话到了她嘴里全都变了味呢?难道她认为自己是个浪荡子心性么? “母妃,美人哪,那是一种意境……不对,是内心仰慕的,啊,也不对!” 朱由崧张嘴结舌,不知如何辩解,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最终却是邹氏噗嗤笑出了声,清冷的脸上如同莲台绽放,那一抹娇艳让万花失了颜色。 “福八,如若你不是一童儿,母妃定会以为是哪位翩翩佳公子突然造访哩,小小年纪竟也识得风情,不得了呢!” 邹氏的话音略带了一丝少有的轻佻,眉目流转间神采亦亦,一徐清风裙带飞舞,身后的发丝纷纷扬扬,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尽是展现了少有的娇俏风采。 然而朱由崧此刻却似显得不解风情,脸上冷汗淋漓,道:“母妃,孩儿哪懂得那般多,那是胡乱嚼舌呢,您莫要当真!” 如此说道,亦不免解围,邹氏的心思太过执拗,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若是认定了自己轻佻,恐怕呆会有得小鞋穿,而且自个一直也表现得太过,莫不是被邹氏看出什么来了? 一想到这里,朱由崧脸上不由再次冒了冷汗。 果然,邹氏的脸立刻冷了下来,话音犹如三月的寒霜,冷冷开口道:“你莫要以为会写了几句诗词,便可跳脱,轻佻无止,连母妃的玩笑也敢开,谁给你的胆子?” 不好!朱由崧心下暗道一声苦也,女人啊,果真不能以道理计,反复无常,好端端的一下子又恼了,不知刚才是哪句不得心?只能编了谎话: “母妃,莫要多心,孩儿是随意乱背的,以前在书摊上看到……” 朱由崧巴眨着双眼,硬是想挤出几滴眼泪,却怎么的也无法兑现,无奈只得快速跑了邹氏跟前。 “母妃……” 就在邹氏美眸将要喷出火苗之时,朱由崧一把抱住了她的大腿。好么,理都让她给占了,自个是没办法了,只能期待在感情上,她还有那么一点宽容。 邹氏实在太高挑,有一米七三以上,本可与上次一样垫起脚尖来,不过那显得有点做作,可这一手抱上去,双臂却徒然僵硬,那是个什么地方?圆实实,肉滚滚的,天哪!那是臀部! 就这么会儿,邹氏到了嘴边的话却是猛然咽了回去,身躯一下僵直。 “母,母妃……” 朱由崧抬起头,看向邹氏那冷冷的目光,牙齿打颤,话都有些拎不清,“母妃,您,您知道的,孩儿一向很乖的,您……哎哎,干嘛?” “啪!” “啊……” 屁股上火辣辣得痛,前些天还没好尽,今日再次遭了狠拍,走在竹楼阶梯上,朱由崧哆嗦着双腿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缓缓踏上,那牙咬得紧紧的,可以想象那得多痛。 第24章 母妃的秘密(1) 正妃邹氏下了狠手,那打起来可是六亲不认,发丝飞舞,纯像个白发魔女,掌掌到肉,噼里啪啦得一顿不比竹笋炒肉差到哪里去。 “还不快上来!” 二楼帷缦里,邹氏磁性的嗓音传来,隐隐带了那么一丝震感,若是往日,朱由崧心里定然会有所触动,不过这一刻他却恨不得逃离,永远也不再来了。 顶头上有这么一位情绪不稳的母妃,又不能反抗,任谁见了也怕。朱由崧算是彻底明白了,对女人不能说真话,也绝对不能依然固我的自以为是。 帷缦围拢,楼阁里依旧白亮,阁角香炉火苗窜拔,氤氲袅袅。邹氏所在的案几边上摆了一席小桌椅,上面摆了笔墨纸砚,朱由崧扫一眼就明白,这定然是为自己准备的。 “还不坐下?” 邹氏拖地襦裙铺满了半个阁楼,坐在小圆凳几上,见朱由崧进来,久久站立,眉间微蹙道。 “屁股痛!” 朱由崧嚅动了下嘴唇,打死也不敢坐。 “过来!” 邹氏嘴里说着,突然一把将他抱到了怀里。 一时间温香软玉,纷芳侵袭,朱由崧惊诧间不由得暗暗耸鼻,这就是女人味吧?心里如是想着,却也不敢乱动,刚挨揍,他还有警惕之心。 邹氏的这一抱出乎了他的意料,这可是三年来第一次呀,就连姚氏也不曾这样,难道她转性子了?如是这么想着,邹氏却将他脸扳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 “昨晚,你母妃为何对你发怒?” 邹氏猝然间一句话让朱由崧猛得打了个激灵,心里发紧,难道她看出什么了,或是得了什么风声? “不能对母妃说么?” “母妃……” 朱由崧被邹氏盯得很不自在,目光闪烁。她那目光太具侵略性,好似要将人心给剥离出来般,扑嗵扑嗵,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 坏了!邹氏这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朱由崧心里惴惴不安,眼珠子胡乱转动,一个个搪塞的谎子从心里掠过,却徒然发现根本就找不到合适的。 “怎么,连母妃也信不过? 邹氏动了怒气,话音有些冷。她早就感觉不对劲了,昨晚吃饭就感觉怪异,究竟福八犯了何事让姚氏那般羞恼?姚氏不说,她又不好问,现在有机会问福八,她当然不会放过。 “母妃,你不要问了好不好?” 眼看挨不过,朱由崧只能硬顶了,然而邹氏目光一闪,却是嘴角勾了起来,唇齿依到他的耳边,轻语道: “福八,母妃昨晚见了李香儿。” 天!她知道了?真的知道了?朱由崧心里狂跳,整个人差点蹦起,小脸唰一下发白了。 有鬼!邹氏双眼一亮,昨晚姚氏脸上那抹红润她早就注意到了,若是姚氏发生了什么,身为贴身侍女的李香儿定然是知情者之一,这不,一套话就出现异常了? 对于姚氏的生活习性,邹氏极为了解,据她所知,姚氏有那么一些鲜为人知的事儿,而她恰恰是唯一的知情者,每每想到那次碰见的事,她都感觉有些心慌耳热。 邹氏脸上漾起一抹淡淡的红润,朱由崧不由得瞪圆了双眼,心道:“她脸红什么呀,就算是知道我看到了姚氏洗潄也不必这么一副表情吧,难道还有别的隐情?” 自己还是个六岁小屁孩,撞见了那事儿也属正常,成年人也不会太当真吧? 如是想着,朱由崧心思百转,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刚才一直是自己在主观臆测,邹氏似乎并未说什么,只表示见了李香儿,这并不代表什么,恐怕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饶是见了朱由崧这么一副被看穿的表情,邹氏自感觉没错,姚氏的私密定然是被福八给撞破了,这样想来昨日晚饭时的异样也就说得通了。 “你都知道了吧?” 发现朱由崧在盯着自己,邹氏心里一跳,福八心里不会拿我来和姚氏比较吧?不由的狠狠瞪了一眼,道:“既然知道了,就忘记你母妃那事儿,女子私闺秘事可不能到处乱说,听到没?” “私闺秘事?” 朱由崧愣了,千思万想怎么的就没想到是这样的事儿,饶是听到这四个字,脑子轰得一声陷入一片空白。 “天,我早就知道有隐情,难怪邹氏一直不挑明。不过,又是什么样的私密事呢?不会是,那种儿童不宜的……” “福八……” “啊?”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母妃的话你听到没?” 邹氏脸色一下变得铁青,这小子肯定又在想乱七八糟的事了!现在他虽然还小,不会干乱想什么,若是长大了呢?不,这是绝对不允许的,这是禁忌,人伦大忌! 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正妃邹氏对这事儿十分敏感,这一刻变得格外沉冷,原本就清冷的她,一下子更显得生人难近。 “福八,从明天开始你就从西厢院搬到母妃东厢去住,没什么重要的事不许去西厢,听到没?” 邹氏清冷的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说出的话更是坚冰如铁,一丁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她一直不满姚氏将福八放养,早想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了,不管如何,这一次哪怕就此得罪了姚氏,她也所在不惜。 “母妃,这,这是为什么呀?” 朱由崧难以置信的看着邹氏,不知为何她突然间就下了这样的决定?不管怎么说,好歹也要看看姚氏的意思呀,她这不是让院子里起火吗? 一直以来,朱由崧认为对邹氏的性格了解虽不是非常明确,到也有那么几分把握,但是这一刻却是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了解她,一点儿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 难道女人就复杂到了这种程度?还是说别有隐情? “母妃,孩儿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么,不要让孩儿搬离……” 朱由崧不想她们为了自己闹矛盾,这不符合他的计划,要知道为了图谋大明,这几天才刚刚踏出一步,若是被她们俩一闹,许多事没了支持,甚至被制止,很可能计划就难产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 邹氏凌厉的目光直视着朱由崧的双眼,道:“你母妃那边不用担心,自有母妃去说项,从明天开始就好好呆在母妃身边,要做什么都得报许,没有母妃的同意哪也不准去。” 第25章 母妃的秘密(2) “不,绝对不行,一定要想办法阻止!”邹氏冰冷的话让朱由崧不禁打了个冷战,他可以想象那后果。 邹氏和姚氏绝对不能闹僵,她们间偶尔的一切矛盾并没有什么,但彻底决裂这不符合自己的利益。福王府是自己的底蕴,是经后逐步形成庞大利益集团网的坚实后盾,这是他的命根子,是底线! 想到这些,朱由崧的双眼有些红了,若是他失去了两位母妃的支持,将极为艰难,更可怕的是被邹氏看住了,做什么都得有自由,没了自由一切将化为泡影,这绝对是不允许的。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由崧脑子疯狂的转动,若是不弄明白,就无法说服邹氏,姚氏和邹氏之间的矛盾便会立即爆发。 “福八,开始习字吧!” 邹氏决定的事从不更改,她的执拗谁也无法劝阻,朱由崧十分彷徨,想破脑袋也理不出个头绪来,焦虑、无奈,一个早上也就这么恍恍惚惚过去了。 出了青竹小筑,朱由崧神色恍惚,今天这事儿让他措手不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他一遍遍回想着和邹氏间的对话: “母妃昨晚见了李香儿……” “你都知道了吧?既然知道了,就忘记你母妃那事儿,女子私闺秘事可不能到处乱说,听到没?” “福八,母妃的话听到没?” 不对,不对!到底哪出了问题?再次重想: “福八,你脑子里想什么,想什么,想什么……” 猝然间,朱由崧停驻了脚步,想起来了,当时邹氏说这话时,她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好像在顾忌什么?” 朱由崧低着头,眉间紧锁:“顾忌什么呢?她以为我看见了姚氏的私闺秘事,那是人伦禁忌,可我现在年纪这么小,她不会以为有什么吧?小孩子又能懂啥?难道邹氏认为姚氏会带坏了我?还是说我表现得太那个……” “私闺秘事!” 既然连邹氏也认为那是极为私密的事,恐怕是姚氏最为隐私的闺房内事,这也的确不好让自己看到。 不过话又说回来,也难怪那天闯入寑内,姚氏会那般恼怒。 如此想来,一切也就说得通了,但也用不着搬离西厢啊,自己住的房和姚氏也不在同一幢,闺房内事也不可能随便看得到,哪怕是姚氏的洗潄也是巧合加上李香儿的失误造成的,邹氏这样做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么? 看来重点不在自己身上,而在于邹氏的心理,或许说自己是邹氏和姚氏间的焦点所在。 “私密!呵,母妃的一个秘密!” 朱由崧脸上不由露出苦涩,就因为这么一个事却将自己逼得如此地步,连今后的图谋计划也被影响,甚至于动摇了一切根基。 王府,两位王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福王朱常洵又不管事,她们俩对任何事都能一言而决,自己现在年纪又小,很多事情没有了她们的认可,绝对不能实施。 再加上封建的宗族体系,孝悌之大,重于泰山,甚至于越过了朝国要事,这种思想体系是维持宗族强大的根本,只要它存在着一天,自己就永远要被束缚而不得反抗。 “不行,我得要去找母妃!” 想了这么多,最终朱由崧还是没有任何办法,眼下能解决这事的除了正妃邹氏自己,也就剩下侧妃姚氏自己了,而且拼手段,姚氏似乎还略胜那么一筹。 上一次因为宫廷吃糕的事挨罚,她们的关系还不曾缓和。当然,姚氏的菜那是不种了,只是表面上维持了一副平静。 曾还想着一切会过去的,但眼下朱由崧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闹僵就闹僵,总比被镇压在青竹小筑要来得好。 路过了幽静小竹林,朱由崧突然转了个弯从侧边越过了假山又步入了徊廊,接着就是西厢院了。 刚要通过圆顶拱门,李香儿迎面走了过来。 “王世子殿下!” 李香儿一见朱由崧,双眼一亮立马趋步快走了过来,不等到眼前就一副欲泣的模样,开口说道:“少主,你能帮香儿姐说说么,王妃要赶走香儿姐了。” “赶走?走哪去啊?” 朱由崧愣了愣,心道:“不赶走才怪,莫不是被赶到洛阳去?难道母妃连嫁都不给她嫁了?” 果然,李香儿脸儿一红,吱吱唔唔道:“那个,嗨,说这些你又不懂,你就帮香儿姐说说嘛,就说不想让香儿姐走,怎么样?” “那可不……” 朱由崧刚要拒绝,李香儿接口道:“少主殿下,香儿姐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机械小木驴。 “怎么样,喜欢么?” 李香儿拨着木驴子的四蹄,嘎吱嘎吱得动了起来,目光期待地看着他。 可惜,她又失望了,朱由崧也就瞥了一眼就没兴趣了,也懒得和她作戏,直言道:“母妃想把你给嫁了吧?” “你也二十五六岁了,该嫁就嫁了,年龄再上去就不好嫁了呢,母妃也是为了你着想,想必不会嫁得太差。” 说完,朱由崧也就不再理会顾自走了,现在他自己还烦着呢,李香儿这女人还是早嫁为好,脑子不灵光,呆在王府不是好事儿。 “哎哎,王世子……” 李香儿狠狠跺脚,哭丧着一张脸只得离去。 进了西厢院,左侧的徊廊上,姚氏正领着两位侍女从那边过来,其中一位侍女年纪不大,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脸的呆板,清丽的脸蛋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人,朱由崧极为了解,乃是当年姚氏刚成为福王选侍的时候从外面领回来的,取了名,叫竹兰。 别看这女孩一副呆板模样,朱由崧却绝对不这样认为。当初,这女孩八九岁,是个到处要饭的流浪孩,却是极为聪慧机灵,又经过姚氏的一手调?教,已经成了她管理王府诸事的最强力帮手。 哪怕是现在王府外的三大商铺,经营流通、帐目都由这叫竹兰的女孩一手核查,就算是丁点的漏洞都被查出,每个掌柜也是最怕她。 “母妃……” 朱由崧远远的叫了一声,就小跑了过去。 第26章 矛盾暴发,两王妃掐架! “福八,不吃中饭怎么跑到母妃这儿来了?” 徊廊上,姚氏一脸的诧异,头上云鬓珠玉轻晃,拖地襦裙掩过地面趋步向一侧的亭子行去,朱由崧立马跟上。 就座于石凳,侍女提拎的篮子拿出了糕点、瓜果,姚氏口含了一颗葡萄后,横了一眼,道:“肯定又闹出了什么事吧,不然以你的性子定然不会想起母妃来。” “母妃,这事儿……” 看着朱由崧欲言又止的样子,姚氏心灵剔透,挥退了侍女,道:“你们俩先下去,竹兰,你也下去吧,吃了饭后再来西厢。” 竹兰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微不可察的扫了一眼朱由崧,行了礼施施然退走。 “说吧,什么事?” 姚氏宽背袖子露出了素手优雅的又捏了一颗葡萄,剥落着果皮,唇齿微启道:“她不是教你习字么,怎么,你不会惹恼了她吧?” 姚氏心灵剔透,看他那么一副憋闷的模样不用猜也知道。 “母妃,孩儿可没惹恼嫡母,只是……” 朱由崧有些头大,这事该从何说起呢,要是直言的话恐怕姚氏会立即跳起来,偷偷瞥了一眼,咬牙道:“母妃,那个,事情不妙了,孩儿今后也许不能再呆在您身边了。” 说完,朱由崧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吧,姚氏应该能明白些什么了。 “什么意思?” 乍听之下怎么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呢?小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姚氏刚剥完的葡萄刚要往唇齿送,一时顿住了。 “福八,有什么话就直说,危言耸听的,你拐着弯儿到底想告诉母妃什么?什么叫不能呆在母妃身边了?” 姚氏眉间蹙起,小家伙每次说话都是这么一副绕口令式的,总让人猜来猜去,小小年纪肚子里就装了这么多弯弯道道,要是长大后那还得了?如若不是自己亲生的,她都有种见鬼了的感觉。 心里这般想着,却也不急着催促了。让小家伙绕,看他绕到什么时候,反正自个不急,在王府内又有什么逃出自己掌控的? 姚氏轻松地吃着葡萄,朱由崧许是见了如此一副怡然自得的范儿,心里不免更急。 “母妃,嫡母要孩儿搬离西厢房,以后……” “什么,搬离西厢?” 朱由崧的话还没说完,姚氏徒然站起,雄伟的胸脯不住的颤巍,柳眉倒竖,美目盯着朱由崧迸射出税利的光芒。 “她真的这么说?” 清脆圆润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无比沉冷,姚氏胸口起伏,强压着内心的愤怒,身躯颤抖道。 朱由崧突然觉得事情恐怕要失控了,宗族体系,母凭子贵,邹氏的作为定是触及到了姚氏的底线。 “她这是想强抢我儿子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姚氏的脸色极为阴沉,她从没有过像现在这般愤怒。 “儿子是自己的,谁也不能抢走。” 姚氏内心嘶吼,一双素手紧紧捏在了一起,心道:“这事儿决不能让她得逞,她自己不会生,就想抢我儿子,哼,上次叫福八过去习字,本宫就感觉不对劲,现在想来她是早有准备啊!” “说,她还说了什么?” 姚氏的话音透出一股不容质疑,到了这一步,朱由崧知道再不据实说,事情将更加的严重。 “母妃,嫡母让孩儿明天就搬过去,以后没要事就不许再过来了,经后就住在东厢,没有她的允许,孩儿那是哪里也不得去了。” “哼哼,住在东厢,连我这儿也不许来,她这是真打算将我们母子分离啊。” 姚氏闻言,心里更是怒不可遏,在朱由崧脸上扫一了眼,心道:“恐怕是看着福八年纪还小,可以将养在身边等以后长大了,不定就与我亲了,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打得到是一手好算盘!” “哼,母妃现在就去问问!” 姚氏脸色发冷,一甩腕中彩带绫罗,额上珠玉晃荡,丰腴的娇躯一扭便向东厢院方向行去。 “母妃!” 刚行两步,朱由崧一把拉了她的宽袖,提醒道:“母妃,现在已经午时饭食呢。” “哼,也好,福八,你随母妃一起去。” 说罢,姚氏耸立的俏眉缓缓平复,行在徊廊,朱由崧紧紧跟随,不一会儿便过了圆顶拱门出了西厢院。 东正楼遥遥在望,姚氏原本急步而行渐渐缓了下来,恢复到平时端庄的姿态。眼见如此,朱由崧也不由暗叹了声,不愧是能掌控王府内事的人儿,这份沉着却也不是一般人能模仿的。 其实到现在,朱由崧还是挺好奇姚氏的那所谓得私闺秘事,不过眼下事关经后图谋,也只能在心里晃悠了那么两下,随之抛却脑后。 一进大门,一干侍女行了礼,姚氏也不理会,径直走了进去,朱由崧悄悄向内里瞥了两眼,低着头跟了进去。 “哥哥,下午出去玩么?” 一入座,朱芊芊便提了那天出府搬钟的事儿,不管朱由崧出府干什么,在她心里反正都是玩儿,自从宫廷家宴后,她眼中的好哥哥却仿若忘了她一般再也不主动理会人家了。 朱由崧桌底下捏了捏她的小手,倒也不敢再开口。 圆桌主位空着,那是福王的位儿,邹氏已然坐于右上首,目光扫了一眼朱由崧,顺而落到了姚氏身上。 姚氏似无察觉,施施然入座左首位,朱由崧和小芊芊也早一步坐在了下方。于此,侍女便纷纷上了菜色,一切有条不紊得进行着,席间却显得有些沉寂,任谁不也曾开口,一丝异样的气氛弥散开来。 “王妃,菜上好了!” 王府掌厨的一位婆娘恭敬的行了一礼,尔后使了个眼色和一班厨娘就此退了下去。 “福八,先背《悯农》二首听听,再食饭。” 就在朱由崧准备动筷子时,正妃邹氏磁性的嗓音徒然响起,这一声震颤让他心里不由得一惊。 “嘶,还没吃饭,就率先开斗么?” “福八,听见母妃的话么?” “哦哦!” 朱由崧嘴里应着正妃邹氏的话,偷偷瞥了一眼姚氏,果然发现她眉间略微耸了那么一下便若无其事的夹菜了。 第27章 针锋相对 看来邹氏也是有备而来啊,王府里就没一个是简单的。还好,《悯农》这首诗,他是知道的,这是唐时李绅忧国忧民的劝俭说,此诗脍灸人口,妇孺皆知,千古传诵,由不得他不记住。 “咳,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完了!” 朱由崧如同顺口溜一般吟毕,顺着道了一声就拿起筷子向席间一块大鸡腿夹去…… “完了?” 邹氏眉间微蹙,不满道:“这只是一首,母妃说的是悯农二首,你接着背,背完再食。” “二首?” 朱由崧瞪大双眼,不免倒吸了口凉气,心道:“完了,有几人知道《悯农》是两首啊?” 饶是如此,朱由崧知道这次铁定被正妃邹氏拿去了话柄。 果然,邹氏嘴角一勾,看向了姚氏,唇齿轻启道:“二妹,你看,福八习字还不到位,以后就让他搬到东厢来住罢,如此姐姐也好看住了他,免得到处乱跑,玩过了性子。” 姚氏眉角一挑,歇了筷子,并未接话而是疑惑道:“《悯农》是两首么?福八先前背的坊间到是听过,后一首?” 朱由崧眼看如此,心里哀叹一声,姚氏终究读书不多,在这上面哪是邹氏这种出身书香门弟的对手。悯农是有两首,不过自个背的那是朗朗上口,妇孺皆知,因此另一首就显得无关轻重了。 邹氏双眼一亮,好似计策得逞,轻许吟道:“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嗯,这就是二首了!” 吟罢,邹氏微亮的眼眸瞥向了姚氏,顺着开口道:“书读得多,方能明理,二妹,姐姐这也是为了福八着想,想必你能理解罢。” 邹氏的话听得姚氏眼皮直跳,开场先输一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就算是这般,姚氏不置可否,眸光一转,道:“姐姐,读书是好,不过福八现在还小,事乃过犹不及,若是读得太深奥,这理啊也会僵化,你看那些士子,大多明理不明事,你说呢?” “哈,妹妹说哪话呀,姐姐哪会教得太过深奥呢,妹妹若是不放心也可时常过来探之,一解知可呢。” 邹氏轻笑微许,一语即出,朱由崧呆在下首座看得那是身冒冷汗,姚氏居然还在读书上面扯,在这上面她哪扯得过正妃啊,拿自个的短处和人家的长处比,不是自讨没趣么。 果然,姚氏脸色微变,声音也冷了起来,“姐姐,你也知道的,福八该会的都会,不比同龄人差,字是要习,到也不必时时习呢,孩童玩耍,那是天性,总不能掐了孩儿的性子。”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邹氏突然吟了三字经开首几句,似有顿感,道:“福八性子本是善良的,若是经后见了‘些许事儿’,怕是性子就变了呢,现在正小,恰是教习之时。” “此许事儿?” 邹氏犹是在这四字上加重了语气,那意思不言而喻。 “天!她疯了么?” 邹氏的话音,朱由崧听得尤为真切,一下子联想到了姚氏的某种私秘,心下忍不住腹诽。她这话实在不分场合,现在正堂呢,边上还立着很多侍女,邹氏都不顾及一下,若是在私下说项到还罢,可这话能放在桌子上说么?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邹氏是准备撕破脸皮了,朱由崧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事态真的失控了。 果然,姚氏听得那是眼皮直跳,好悬一下子没被气死,娇躯一颤,呼吸紧跟着急促,高耸的胸脯如波起伏,脸颊唰一下腾起了一抹红润,鬓发一侧原本洁白如玉的耳坠瞬间通红,羞恼得她几乎掀了饭桌。 明知这是邹氏的暗示和施压,但内心却仿佛堆积了一座极欲喷发的火山,有种说不出的暴虐感,姚氏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如此难堪过,想要摧毁、撕乱眼前一切能看到的东西。 “这是不将我放在眼里么?” 姚氏的脸上阴沉得有些可怕,她的双眼变得格外冷冽,美眸看向正妃邹氏,不曾含有一丝情份,手中的筷子捏得嘎吱作响。 目光冷冷地看向邹氏:“些许事儿?会是什么事?我自个儿的私闺秘事?当着福八的面,她还真敢说啊?” 看着眼前这张清冷的脸,姚氏强忍着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龇着一嘴白牙,颤音道:“姐姐,你到底是说说……” 不好!眼看姚氏控制不住怒火似要发飙,朱由崧心里一惊,顿时插嘴打断道:“母妃,三字经里,人之初,性本善,这个‘善’字可不是善良的意思哩。” 邹氏面无表情,淡淡的看了一眼朱由崧,道:“母妃何时说过‘性本善’是善良的意思?” “那之前说我是善良……”朱由崧嘀咕了一句,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人性本无善恶,习有善恶。三字经里的善,本意是容易,轻易,易于改变。” 邹氏根本就不理会朱由崧的嘀咕,仿佛也将姚氏忘却一边,顾自说道:“这里的意思是指:人之初始,性子易于转变,一开始人的性子差许不大,不过习性却易受周边的人或环境影响。” “所以,孩童从小一定好好教导,远离那些恶习。” 说到这里,邹氏若有所指的瞥了一眼侧坐着的姚氏,嘴角微微上扬。 “哼,指桑骂槐,这意思不就是说我带坏了福八么?” 对于邹氏的话儿,姚氏发自心底的抵触,气得全身发抖,美眸似要喷出火来,心道:“装吧,你就装吧,装得一副清高圣洁样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此想着,姚氏也不准备再强忍着了,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香干,嘴里却是说道:“福八,你嫡母的话要听着。人啊,世上总归是没有完美的,不管被吹嘘得多高尚,多圣洁,都不过是假像,待相处的时间久了就会明白。” 第28章 各施手段 “当然,你现在还小,容易被表象的美好所迷惑,因此总归是要多份心眼,你是母妃亲生的,母妃总归是不会害你。” 到了这一步,两位母妃已经要图穷匕现了,你毁我脸,我拆你台,往来交手很快就要见血,朱由崧坐在下首,听得冷汗直冒,硬是憋着一句不吭,小脑袋点得那个像小鸡啄米,至于一旁的小芊芊早被三人给忽略了。 不管如何,朱由崧心里却是忍下住暗自告诫:“这是刀光剑影啊,虽不见血,却也是万分凶险,一定要谨慎,可千万别把自个儿给整进去,目前最好装哑巴。” 邹氏身为正妃,本应王府内事最有权势,可惜没有子嗣,在这世界上母凭子贵,且福王朱常洵不管事,对两位王妃也都止于一线,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也不喜管事,终究造成了现在尴尬的地位。 正妃邹氏失去了对王府的掌控,事实上就无法形成对侧妃姚氏的制约,也就没有姚氏那般占有主动地位,听得姚氏这般说道,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特别是那句“你是母妃亲生的,母妃总归不会害你。” 这一句可谓是诛心之语,邹氏感觉自个的心似被针扎得一般刺痛,美眸禁不住向朱由崧瞟了一眼,看他那头点得似小鸡啄米般,心里不禁气苦:“终究不是自己亲生的啊。” “难道你真的认为母妃会害你么?” 邹氏目露复杂,她还是不想就此罢休,为了福八健康的生长环境,自己定要有破斧沉舟的决心,经后他长大了,定会明白母妃的苦心。如此想着,邹氏再次坚定了自个的信心,朱唇轻启道: “福八,王府里事多,你母妃终究没太多时间陪着你,反而母妃到是天天空闲,你想玩什么,母妃都可以陪你,你不是想去街上溜哒么,母妃也可以陪你去。” 这一刻,邹氏改变了策略,绝口不提读书明理的事儿,口口声声说着陪伴玩儿,自称母妃的同时,脸露慈爱,好似亲生人儿变成了她一般,原本清冷的脸也似百合般绽开了娇艳。 “哼,狐狸精!” 饶是见惯了邹氏的冷脸,待看到这么一副娇媚,姚氏忍不住想要啐她一脸,只觉得她乱表情,这脸露给谁看?以为福八会被迷惑么? 姚氏打心眼里看她不爽,福八可是自个的儿子,才六岁,她这是想干啥?学妲己么?那也要纣王十八加了冠礼,真是美貌装给瞎子看——白废劲。 姚氏翻了白眼,也懒得理会,只对着朱由崧说道:“福八,母妃也可以陪你,去哪玩都可以。” 两位王妃针锋相对,一时间谁也不让谁,互相瞪眼,只差挽袖子直接开架。 本来事情也不会到这一步,但一开始俩人就没准备好好相谈,况且俩位王妃的身份,彼此有着天生的对抗性,朱由崧就像个着力点,俩人都相抓在手心。 饶是这般,朱由崧突然想到了天天往宫廷内跑的朱常洵,估计这会儿福王恐怕还不知道家里要出事了呢,心里忍不住替他哀叹:“父王,你怎么还不回来,后院真的要着火了!” “福八……” “啊?” “这孩子,怎么老走神呢?” 姚氏故作嗔了一口,直接挑白道:“福八,母妃想来想去,你还是住西厢得好,不过你嫡母却认为该呆在东厢,你自己的意愿呢?” 姚氏见彼此再针对下去也无用,最终她选择了朱由崧作突破口,对于小福八的想法,她心里再明白不过,眼下正好对上。 “啊,这个……” 朱由崧傻眼了,抬头瞧了瞧母妃,她一脸的得意,又看了看正妃邹氏,不知为何,他从邹氏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哀怨。 她正看着他,那是一种极度悲凄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也诉不了的衷肠,又如动不了的青莲,自傲且孤怜。朱由崧心里忍不住一颤,不由自主的想去抱住抚慰。 正妃邹氏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也不曾示意什么,但朱由崧却明明白白的感触到了那一丝期待和热切。 “孩儿,还是住东……” “福八!” 朱由崧下意识得要想说出口,不等他说完,姚氏脸色一寒,决然制止,美眸说不出的愤懑,一手指着朱由崧,抖动着朱唇,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好! 朱由崧立刻回过神来,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居然是如此的不坚毅,他的理智上并非如此,可是又是什么让自己失了神?一时间也无法看清自己。 “母妃……” 朱由崧嚅动着嘴唇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此时此刻真的陷入了两难之境。 “福八,你要想清楚!” 姚氏一脸冷得铁青,一字一顿的说道,顺而又看向了邹氏,美眸内充满了疑惑。福八的意愿,自己可是十分清楚的,为什么突然间就改变了想法?姚氏十分不解,难道她会妖法不成? “福八,你说出自个心想的就是,不管你最终选择如何,母妃肯定不会怪你的!” 本来朱由崧说出“东”字的时候,邹氏已经确定自己赢了,万万没想到姚氏如此蛮横,竟然直接阻断,心里也是着恼,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 “福八,你说吧,这次母妃不打断你!” 姚氏也是无奈,这事终究还是得解决,再闹下去绝对不是好事,不过心里还是相信朱由崧能说出个自己满意的答案,不管怎么说,自己始终是亲生不是! “母妃,真的让孩儿说啊?” 朱由崧看了看俩人,最终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比较适合的地儿,这样也就避免了两位母妃的窝里斗,更舒心的是,从今往后在自由度上定是大有提升。 “说!” 在两位母妃异口同声的话音下,朱由崧放下了筷子,桌底下兀自搓手道:“那,嘿嘿,那孩儿可说了啊?” 如此说着,朱由崧双眼眯了起来,嘴角下意识得裂开了。饶是见了他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邹氏和姚氏突然心里一跳,心下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孩儿还是搬到外院去住罢!” “不行!” 第29章 拆墙 “嚯嚯哈嗨……” “来啊,大家再加把劲,拆了这排就好了!” 午后三时,数十位工匠连带着木匠头子吴颖、铁匠大佬柳中(柳大肚子)再加上一百多王府家丁,总人数合起来近有两百多号人正拼命得拆除王府内院东西两厢相交的一堵墙。 “唉!多好的一堵墙啊!” 朱由崧一脸郁闷,午饭时提出的想法终究还是两位王妃给拒了,不管是母妃姚氏,还是嫡母邹氏,谁也不同意自己搬到外院。 后来自个儿与小芊芊,还有一干侍女被挥出了正堂,她们自己在里面商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将这堵隔墙给拆了,本来东西两厢互有界限,隔了一道长墙,开有互通的拱门,如今变成了一块平地。 其实自个的意愿不被接受,朱由崧也早有心里准备,如若真的搬到外院,按两位母妃的说法,那是下人住的地方,身份不妥之外若是夜里,母妃不放心过来查房也不方便。 这些朱由崧都能理解,不过眼前这算是怎么回事? “哥哥啊,以后大娘离你屋子可近了,可是芊芊住的北边还是被墙给堵着哩。” “唔,芊芊,你想说什么?” 朱由崧愣了愣,只见朱芊芊拉着自个的衣袖,一双黑色的眼睛扑闪扑闪,嘟哝着小嘴很是不高兴道:“哥哥,要不你求求大娘将芊芊那堵墙也拆了罢,这样芊芊也近了哩。” “……” 朱芊芊眼见朱由崧无动于衷,双目水雾朦胧,欲泣道:“芊芊就知道,这几天哥哥总躲着,肯定不想理芊芊了。” “芊芊,那不同,院子里的墙不能乱拆。” “有什么不同,都是一堵墙哩,哥哥肯定不喜欢芊芊了。” 朱芊芊仍是不依不挠,朱由崧有些头痛,别看她年纪小,跟在自己身边久了心眼也变得更多,这让他怎么说呢? “芊芊,这墙哪,拆得是大娘心里的那一堵。明白么?” 朱由崧也只能这么说了,总不能告诉她,你老哥我正被两位母妃争抢呢,咱是个宝啊,你就是根草,不能相提并论。 朱芊芊闻言,双眼迷茫,小脑袋瓜儿死也想不明白,为啥大娘心里有堵墙呢? “芊芊,要乖,听哥哥的话,不要闹!” 朱由崧犹自不放心,再次说道:“等哪天,芊芊自个明白了,就可以自己拆墙了呢,想拆哪堵就拆哪堵,哥哥一定支持你,那时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谁也拦不住了。” 朱由崧对她很是怜爱,打心眼里不想她经后长大受了委屈,在宗族体系下,女子的地位实在太低了,若是婚姻之类的也希望朱芊芊能得到属于她自己的意愿和自由。 离开了这片地儿,朱由崧带着小芊芊准备出去逛街溜哒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刚要走到王府东正楼,福王挺着个大肚子和一位大肚子商人模样的人从正厅出来,彼此有说有笑。 这商人看年龄约五六十岁,手中抱了几样瓷器。朱由崧感觉这人有些眼熟,却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福王的身侧跟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襦衫青年,一对细小三角眼,时不时得滴溜溜转动,一看就不像个老实人,更为奇特的是那嘴边的八子胡,居然是往上翘的。 这人,朱由崧到是非常熟悉,名为王建义,乃是一落魄秀才,因相貌问题不被上官赏识被捂了成绩且家境不理想,又花光了积蓄,没同伴愿意资助,三年前至京一怒之下将自己卖给了王府。 此时,这大肚子商人抱着瓷器告辞了,福王原本笑着的脸一下子消失,整个人变得抑郁了起来。 “福八,你这是准备去哪啊?” 朱常洵的心情现在很不好,看到朱由崧想要出去,更是一脸的不爽,吹胡子瞪眼的在嚷了一声。 “老爹,孩儿这是准备去工匠房呢,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啊,都不知道哩,孩儿不然早来看您了。” 朱由崧抹了一把汗,给小芊芊使了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 朱芊芊嘟着个嘴,心里郁闷极了,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难得哥哥会带着出去一趟就碰到了朱常洵,当下也只能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父王,刚那商人干嘛来了啊?” 朱由崧不想被福王训诫,立即转了话题。心理也是无奈,难得答应朱芊芊出去逛街,居然又一次食言了。 “哼,一个奸商而已。” 朱常洵转身回到了正厅,落魄秀才王建义也随之而行。 厅内八仙桌上摆了几样花瓶瓷器,不用想朱由崧也知道,这是那位商人挑选剩下的。 其中有一个瓷器特别醒目,高约二十八公分,颈口子短而直,,唇口稍厚,溜肩圆腹,肩以下渐广,至腹部下渐收,至底微撇。 形象点说就像个装腌菜的瓦罐,最奇特的是它的图样居然不是彩绘,而是蓝青色素装,这可是不常见。 “老爹,这罐子怎么都搬到桌子上来了啊?” 朱由崧明知故问,只想挑起福王的话头,对于瓷器,他根本不懂,只是好奇这些东西能值多少钱。 朱由崧心里可是非常清楚的,眼下福王朱常洵已经开始将笨重易碎的家当进行处理了,这是为离开京城入主洛阳封国作准备啊,只有一年时间了,虽然心里明知历史走向,却也不敢说出口。 “哼,妈了个巴得,终日玩鹰,被鹰啄了眼。” 朱常洵坐在靠椅上,气得脸上肥肉乱颤,恼怒得一把拍在了桌上,瞪眼道:“福八,咱们家这一次亏大了,也不知是哪个王八蛋将这赝品卖给了本王,原以为是正宗的元青花瓷,可是整整花了本王三千银两啊!” “嘶,三千两?” 朱由崧一下瞪大了眼,三千银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啊,眼下大明的物价一两银子值前世的六百多块呢,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家庭只要三两银子就可以生活一个月了。 哪怕是目前考上了秀才的贡生每月领得食额也才三两,三千相当于一百八十万啊,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挣到的,就算是在京城也能买个上档次的宅子了呢。 第30章 青花瓷赝品 朱由崧眼红了,这可都是自己以后的钱财,犹是如此心里面也是感到一阵肉痛。 “父王,到底是哪刁民玩了咱们家,居然连堂堂王府也敢耍,如若不弄死他,经后还怎么立足,还不被人取笑死?” “唉!都怪老爹啊,当初若是不贪心又怎会如此。” 说些这事儿,福王老脸一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以手抚额道:“去年老爹逛古商街,偶然看到这物什,当时可围了一大堆人呢,出价是一万二千两。你老爹我就想嘛,这太贵了不是,所以……嗯,你知道的。” 如此一说,朱由崧算是明白了,敢情硬是逼着人家贱卖给咱,不过却被耍了,定是有人早早预谋算计了朱常洵,说不定人家就是针对父王而来的。 “老爹,那您怎么今天才知道啊?” 朱由崧还是不甘心,白白损失了三千两,任谁也是肉痛啊,自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少爷,刚出去的那商人就是福满楼瓷器铺的大掌柜——张有为,在京城可是有名的瓷器鉴赏大师,王爷准备售了这些贵得的器物,可接下来,呜呼,被验为是赝品。” 落魄秀才王建义逮住了话,立即向朱由崧述说,那三角眼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好似他自个儿损失了钱财一般。 “少爷,你看,就是这里。” 王建义指了青花瓷地盘上方一小块印章,道:“这罐子上烧印的是有名的《鬼谷子下山图》,据说出自元代四大家之一的画中圣手——王蒙笔下,呶,这里本应是王蒙的章印,可那张有为发现居然是假的。” “嘶,这也行?” 朱由崧瞪大了双眼,不禁挠头,道:“这章印有何说道?难道那福满楼的大掌柜有这印子能对比出来?” “少爷,这印子谁都可以弄,但问题就出在印子本身痕迹太重,被西洋放大镜瞧出来了。” 王建义到也有耐心,也拿出了一个放大镜来,照看之下,朱由崧算是明白过来了,这印子处本身还真有个印子,只不过不知被什么手段给弄了,再印了新印子,也就差了痕迹。 若是不注意,且没有放大镜子还真看不出来,朱由崧也算是服了,这年头造假也如前世般横行。 “父王,那现在这东西怎么办?” 朱由崧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三千两银子就这样没了,他可是不甘心。 “唉,还能怎么办,随意找个店铺处理了呗。” 朱常洵一时间意兴阑珊,拿了茶杯灌了一口随意道:“三千两虽然很多,王府也不差这些,就当给狗咬丢了。” “父王,当垃圾处理也值不了几个钱啊,要不给孩儿玩算了,反正也就个破罐子。” “拿去吧,可不要摔碎割到了手。” “嗯嗯!” 朱由崧双眼一亮,立马跑出去正厅将叶胜和庄木头叫来搬走,顺着又将王建义这个秀才也一块拉走了。 来到工匠房,庄木头将青花瓷赝品摆在了作为科研部单独开辟的工作会室。会室正中是个椭圆形桌台,作为各工头子讨论事宜的地方,大肚子柳中和铁匠头吴颖带着手下各副工头围了过来。 “少爷,您怎么来了?” “少爷啊,这不是瓷器嘛,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发话。” “对对,少爷尽管吩咐。” 一进会室还没开口说话,十五六个工头一下子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了,众人热切的表情让朱由崧很满意。 “坐下,都坐下,每个人自已寻个位子。” 围着圆桌,朱由崧率先坐到了上方首位,两侧则是以铁匠吴颖和木匠柳中为首,各自经络分明的排坐,身旁是叶胜和庄木头立于身后,这般看来朱由崧到是有那么点像黑帮头子的意味,只是年纪有点小,有些不伦不类。 至于秀才王建义眯着个三角眼硬是挤在了朱由崧身前,摸着倒八字型胡子,俨然也有了那么点狗头军师的范儿。 待众人落座,朱由崧开始讲话了,目光扫视了一圈,道:“嗯,大家都到齐了啊,现在本少爷有个难题交给你们,若是办好了,银子是少不了的。” “想来,你们都知道元青花瓷的价值。当然,桌子上这个是假冒的,嗯,就是赝品。” 说到这里,朱由崧目光转向了三角眼秀才,“王建义,你来说说当时福满楼大掌柜是怎么说这瓷器的。” “是,少爷!” 王秀才不愧是饱读诗书的人物,心灵惕透,一下子就清楚了自己的位置。 呆在福王身边他只有被吩咐做事的份儿,在这儿却能体现自个的价值,不管如何,这个家早晚是要少爷来继承的,早早地在少爷心里烙了印象,今后不发达都不行,心也激动了。 “少爷,这青花瓷仿得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不管是罐子表面烧制的《鬼谷子下图》,抑或是选材土质、罐子内壁螺旋工艺纹路都已经与真品无异。” “哦?王秀才,那么说这青花瓷说是真的,相信也没人敢否认了吧?” 看着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呆在一旁的叶胜却有些不爽了,直接开口道:“要是如此,那福满楼的大掌柜又是怎么认出的,他不会是瞎扯吧?” “是啊,这不是故意找茬嘛?” “就是就是,青花瓷啊,啧啧,想当初我也是见过标价的。” 大肚子柳中非常认真的点头附和,一大班人吩吩脸露质疑,好似替王府不平。 王建义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去,好悬被憋死,瞪眼道:“说啥呢,这罐子坏就坏子底盘上侧的印章上。” “这印章仿得到像真的,可惜原先图案上已经有了一个人名印章,也许当初那印章就是此图仿绘者,肯定不是出自元四大家的画中圣手王蒙,不知是哪个混蛋又重新烧制了一个王蒙印章上去。” “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 如此说道,秀才王建义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悄悄瞄了眼叶胜,心道:“这小白脸别看长得眉清目秀,肚量却是高不到哪里去,本秀才以后定要小心才是,免得遭了毒手。” 一时间,叶胜这出自高宅大院的子弟被三角眼王建义划为了阴狠人物当中。 “少爷是不是打算再将这货搞一搞,弄得像真的一样?” 庄木头挠了一把头,好似不经意的说道:“想来问题都是出自这印章之上,那接下来就是看如何处理这东西了。” “嗯,木头言之有理。” 朱由崧眼露赞许,心道:“人啊就得像庄木头这般,外表要长得老实,心眼却不能少。” 如是想着,瞥了眼秀才王建义,暗自摇头,这人啊就是没长好,被人一瞧,印象就差了几分,天生的遭人排斥。这也是没办法,恐怕经后不能带出去办事,只能当个狗头军师了。 第31章 技艺造假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办法么?” 朱由崧看看十六个工头,脑子里已经开始谋划着等改造好后,该卖个什么价了,想想要不是福五逼着人家贱卖,恐怕价值不会低于八千两,那可是相当于近五百万啊。 啧啧!一想到这么多钱,朱由崧就忍不住流口水。 自个儿直到现在藏得私房钱也只不过一万两多点,而且一直是小心翼翼地将王府内的东西偷出去卖,整整三年啊,过得那叫一个心惊胆颤啊,深怕被两位王妃发现,这种日子他再也不想有了。 如果不是早早的准备图谋大明,朱由崧也不会这么干,没几个私房钱,经后若有事,两位王妃不同意话,自个就麻烦了,这也是有备无患不是。 “少爷,这印章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 木匠头子吴颖率先发话了,捧着罐子借了王建义的放大镜仔仔细细的瞧了一遍,开口道:“看印章的样式,大小尺度到是能仿得一模一样,不过如何将上面的印章去掉却是个问题。” “让我来瞧瞧!” 大肚子柳中接过了放大镜,只一眼就放下了手中的罐子,托着下巴道:“这东西我到是有个想法,却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怎么个想法,不妨说出来大家议一议。” 朱由崧小手一挥,甭管有用没用,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是,少爷!” 柳中等的就是朱由崧的话,双眼眯了起来,四周扫视一了眼,微笑道:“总得说来,这东西烧制上去的,要是用来刮擦肯定得磨坏了瓷面,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色。” “哦?怎么个去色法?” “对啊,说说看!” 王建义到是感兴趣的问了一句,连带着朱由崧也是竖起了耳朵,他感觉这似乎涉及到了化学方面,这样搞来好像问题精深了。 “嗯,我的办法就是高温加湿法,瓷器会吸水,在加了高温的前提下用上湿沥青。” “沥青?怎么用这个?” 朱由崧脑子有些糊涂了,原以为会有什么奇特的技艺,柳中一席话却是与想象中的不符。 “少爷,沥青和这青花瓷的素色相差不大。” 柳中耐心的解释道:“只要我们将罐子加热,烘焙百度左右,内里的水份就会消失,以此用了湿沥青,瓷面就会被渗透,慢慢地表色就淡化成青素色,待干了后就看不出来了。” “当然,唯一的不妥就是经后放置时间久了,湿气上升,那色面恐怕就会明显起来。” “少爷,柳中的这办法到是不错,可以一试。” 秀才王建义三角眼一挑,立即建议道:“想来加温的地方也就这印章一块范围,湿沥青可以事先涂抹在耐温的湿布上缓缓擦试,渐渐地色素也就掩了原先的印章,之后再烙上新的王蒙仿印就成了。” “嗯,你们感觉怎么样?” 朱由崧并未一言而决,而是目光扫向了一班工头。这方面他到是个行外人,技术活交给懂行的人最恰当不过。 “我看行!” 木工头子吴颖第一个点头,要知道木工和泥瓦匠不分工,柳中的办法到也是有共通之处。 “嗯,柳工头的办法想来不错。” “对对,我们可以一起试试。” 饶是如此,一个个都是一脸赞成。不过,柳中却是有点踌躇了,心里也忐忑啊,这可从没办过,要是搞砸了怎么办?青花瓷罐子虽说是个赝品,价格也抵得上十几两了。 “少爷,可是我没多大把握啊。” “没事,大胆的试,搞砸了大不了扣了你们的工钱,谁也跑不了,都用心点干,干好了,本少爷有赏赐。” “嘶,大伙儿倒吸了口凉气,先不想赏赐多少,敢情搞坏了是要赔钱的,不搞吧那也是不行的,如此说来这是硬逼着强上架啊。” “少爷,这,这……” 朱由崧装得一脸毫不在乎,也不管大肚子柳中如何担心,要扣工钱也不只扣他一个,反正事就是这么定了。 不管怎么说,做事是要担责任的,这种理念朱由崧早就想要植入这些工头子的心里了,不然以后办事儿,哪怕是有了金钱刺激也不会用心,恐怕还是得过且过,一副老样子。 于此,工头们也没办法,木匠头吴颖率先拿出了折尺开始测量印章了,朱由崧瞥了两眼,发现折尺的刻度不是很精细,忍不住开口道: “你们要注意,经后要做的东西绝对会越来越精细,标尺的刻度肯定也要随之精准,我看大伙儿有时间也想想办法,搞个更精细的标准度来。” 如此说着,朱由崧到是想起了前世中的毫米刻度衡来,不过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时代的标准得由工匠们自主去创造,强加上的不一定能适应。 “嗯,少爷说得在理。” 吴颖到是一脸的认同,直到目前很多工匠都是以眼力为主,刻度只在较长的物什上进行测量,小物件大致度衡比较,只要看不出差异不行,但实质上差异还是存在着。 在这一点上,在场的工匠也是极为认同朱由崧的说法。事实上在早先的自鸣钟上,他们已经察觉到了这方面的问题。 “嗯,经后王府刻度都要有个标准,当然这些标准就由你们自己来创举,搞好要勘定成册成为未来的数理尺度。” 其实朱由崧知道历史上早有标准刻度,只是那刻度还过于粗糙,衡量跨度有些过大,现在正是历史的转折期,一切将变得更加精细。 离开了工匠房,朱由崧和秀才王建义走向了王府大院正厅。 “少爷,这青花瓷可能有些来历。” 王建义感觉有些事应该说出来,从刚才的一幕,他发现自家的少主人绝对不是普通孩子可比,那头脑逻辑根本就不可能是六岁孩童应该有的,王府工匠都已对其心悦诚服。 以前他跟在福王身边到也没感觉到什么,不过这次王建义却深深察觉到少主殿下的不简单,种种迹象看来,自己身边的这孩童根本就不能当作普通人来对待,分明是妖孽。 第32章 赝品来源 “哦?怎么说?” 朱由崧并未多想,抬眼挑眉道:“不妨说出来,要是有用,本少爷定然有赏。” 赏不赏得,王建义到也没多在意,他感觉还是呆在少主子身边有前途,也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少爷,手下的老家就处在瓷都。” “江西景德镇?” “是的少爷,景镇之隆远胜历皇历代。” 王建义目光微闪,摸着嘴角的翘八子胡,吟道:“何年碧像灵岩栖,踏碎琼瑶尽作泥。烨烨宝光开佛土,晶晶白气压丹梯。” “咦,这不是福建泉州的德化庠生(秀才)陈凤鸣的题咏么?” 朱由崧历史那是不错的,一下就想起了这名诗,这诗就是陈凤鸣题咏德化观音塑像艺术表现形式和白瓷釉质天然合璧之美,不过眼下和江西景德陶瓷有何关联? “少爷大才,下人真没想到少爷连这也知晓。” 秀才王建义瞪大了双眼,朱由崧这一语让他心跳加速,要知道王世子可只有六岁啊,且身处王府大院,他又从何地得知此人此诗? 虽然此诗在江南有些小名气,且陈凤鸣又是他同年秀才,两人地处相近,王建义这才知晓呢。 不管朱由崧从何处知晓这些,王建义自我感觉还是要表现下。 “少爷,泉州和景德这两地具是出产陶瓷,不过它们也有重大关联,少爷可知道南昌封地的承袭么?” 不待朱由崧多说,随口说道:“神姿秀朗,慧心聪悟,于书无所不读,是以‘大明奇士’。” “你说的是本少爷曾堂祖宁王朱权吧?” 朱由崧瞥了他一眼,说得如此明显,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历史大名人呢,更何况与自身有着宗亲血脉之宜。 朱权是明太祖朱元嶂第十六子,素以多才多艺著称,其人被朱棣罢了军权后一生精研著述,成了明初极具影响力的戏剧家、戏剧理论家、古琴家、历史学家、道教理论家,总之自己这位曾堂祖是一位极具才气的人。 来了大明六年来,朱由崧可是花了不少时间根据族谱精推皇亲间的关联,这可是关系到自个以后建立庞大利益网的重中之重,他哪会放过这些可利用的关系? 不过朱权被封国南昌后,他的后人朱宸濠与正德十四年起兵谋反,最终兵败。如今的封国之主乃是宁王后裔朱名昌,生于万历十三年(1586年),现在刚27岁,想来也没了那时的威势。 “对,少爷,此时掌控南昌景德镇陶瓷和福建泉州的便是宁王朱名昌。” 说到这里,王建义的一对三角眼就开始极力闪烁,呐呐道:“少爷,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直接了当的说!” 朱由崧双眼一瞪,他最讨厌文人这种绕来绕去,拖拖嘛嘛的说话方式。 眼见如此,王建义一咬牙,道:“少爷,景德陶瓷明面上实为真品,暗地也专为塑仿古物,技艺已达以假乱真的地步,哪怕是鉴定大帅亦所不能鉴之。” “当然,明面上他们是不敢将这种赝品堂而皇之的拿出来,不过却有专门的人拿到各处私下贩卖,行走国朝各处打一枪换一处,每次所获价款不菲。” “……” 饶是如此,听了这话,朱由崧不由一阵无语,脸色变得极为阴郁,搞来搞去,自个居然被本家给祸害了。 王建义三角眼闪了一下,讪讪一笑,道:“少爷,您不必生气,想来这青花瓷也是其他人从景德镇那边入了手搞来的。” 朱由崧心里极为不爽,瞥了眼王建义,心道:“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痛了,本少爷早晚得挖回来。” 朱由崧心情不好,王建义也不敢再多言,眼下也快晚间,离食饭差不了一个时辰,,二人进了王府正厅。 一进大门,福王朱常洵便是一脸阴郁的坐在靠椅上,整个肥大的身子陷入了内里,身子上盖了毯子,就连按摩的双胞胎侍女也被挥走了。 朱由崧很清楚,朱常洵还在为那三千两银子心痛。 “王建义你过来,给本王说说,京城里还有多少家高门大阀本王还没去过。” 王建义还没来得及见礼,朱常洵便抬起了头,一脸不耐的说道。朱由崧眉毛一挑,看来父王是准备去别家将损失捞回来了。 “禀告王爷,到目前这止还有五百一十二家。” 王建义三角眼转动,立马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本线账薄,手指沾了水捏着纸页翻看了起来,不一会儿抬起头回道。 “什么,怎么只有这么几家了?” 朱常洵一双细眼顿时睁大,不可置信道:“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前几日不是还有八百多家嘛?难道你私下收了那些家伙的好处,所以故意帮着隐瞒了?“ “王爷,小的哪敢啊。” 王建义被吓得一脸冷汗,忙开口道:“王爷,原先那几家都已经私下将财帛拉来了,前两天你刚好在宫内,小的还没来得及向您说呢。” “是吗?” 朱常洵细眯着双眼上上下下的将王建义扫视了一番,这才道:“想来你也不敢如此。” “那你说说,这五百家里面还有多少家是百万以上家产的。” “王爷,还有七十八家。” 这一次王建义答得那叫一个快,朱由崧不由得佩服秀才这点,心道:“要是自个儿,恐怕未必有这般灵动。” “嗯,七十八家,本王也好久没去拜访一下了,想来他们定是想念本王的紧。” 朱常洵脸皮够厚,已经炼到了刀枪不入的境地,如是说着却是一副免为其难的表情,朱由崧心里到也没作多想,如若能跑一趟就有大批财帛进家,就是他自己也定是这般。 “父王,您难得去一趟,想来他们定是感到荣幸。” 朱由崧窜对的话让朱常洵十分高兴,不由捏起了下巴的短须,裂开嘴笑道:“哈哈哈,福八,这次父王出去,每家不出个三分之一相信他们也不好意思,嘿,嘿嘿……” 王建义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为那些人默哀,遇到这么一对父子,任谁也得遭罪不是。 第33章 侍女竹兰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吃晚饭了,朱由崧得去洗潄一番,刚出了正厅,秀才王建义就追了出来。 “少爷,刚才还有一事忘记跟您说了。” “哦?什么事?” 王建义眨了眨眼,道:“少爷,景德镇陶瓷虽然由宁王朱名昌掌控,不过据传言还有封地建昌(今江西南昌南城镇)荆王一脉也入了份子。” 本来他也没多想,不过见少爷似乎很在意这事儿,王建义心想恐怕这事儿少爷已然上心了,说不准今后会着手搞些事出来,现在不妨先提个醒,免得到出了事儿撒气到自个身上。 “是吗?朱由樊么?” 朱由崧脑子里一下冒出了这人的资料,朱常泴的嫡二子,生于1610年。 朱常泴和福王同属一辈份——“常”字辈,已于万历二十五年病逝了,朱由樊在万历三十八年承袭封王,也是自己的“由”字同辈人,不过朱由崧记得历史上他不长命,好像在位只有12年,在1622年就死了。 “那小子现在才二十三岁吧,奇怪了。” “少爷,哪里奇怪了?” 王建义弄不明白,为什么少爷突然间说这种无厘头的话? “没事,你是说荆王和宁王合伙的?” 朱由崧心里有点奇怪,宁王朱名昌怎么得就和这小子合伙了呢,难道说景德镇还有另一股势力?不过目前对于王建义这人,他还不想明言。 “是的,少爷,下人绝对不敢欺瞒。” 江西景德镇陶瓷可谓是一大财源啊,目前远销海外,每年进项恐怕不下千万两银子,朱由崧也是眼红不已。 尤其是目前盘居在东印度的荷兰和西班牙、葡萄牙等人,更是喜爱大明陶瓷,一有钱就收购大明独有的陶瓷和丝绸贩卖到欧洲去。 不过这事,目前还急不得,等过了今年,明年四月份左右进驻藩国后再行打算。 挥走了王建义,朱由崧刚要进内院,正面迎来了一人,竟是姚氏身边的那位侍女——竹兰。 “少爷,王妃叫你去一趟。” 饶是见了这一脸木然的少女,朱由崧不禁又有些郁闷了,午时的两王妃因为自己闹得拆墙,那事才刚刚过去没半天,甚至余波未了,这会儿姚氏又有什么事呢? “母妃没说什么事吗?” 竹兰眨了一眼算是回应了,朱由崧心里无奈只得跟着去。 转过徊廊,再次到了西厢正房,姚氏棒着一杯热茶慢慢品着,双眼若有所思。 “母妃……” 朱由崧进屋行了礼,便小心翼翼地呆在一旁,他现在对于两位王妃都有心理阴影了,每一次都是战战兢兢的,搞得心神不宁,深怕再搞出点让人措手不及的名堂来。 姚氏美眸定定的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好一会儿,不曾有回应,朱由崧内心更是不安,不知她又在想些什么。 好在姚氏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一闪,道:“福八,今天母妃将那堵墙给拆了,你嫡母也就不必绕弯子离得便近,恐怕夜里不时会来查房,也有可能乘你睡着抱了去东厢,若是晚间睡了可要将门关好。” “啊?” 朱由崧以为自己听错了,神色瞬间呆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呐呐道:“母妃,嫡母怎会乘孩儿睡着抱去东厢?这不可能吧。” 这也太荒唐了,简直就是防贼一样,让人难以置信啊。 朱由崧感觉姚氏想太多了,再怎么着,正妃邹氏也没必要这般做吧?再说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咄,你嫡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母妃会没有你清楚?” 姚氏嗤笑一声,一脸的不屑,龇着一口白牙道:“别看她每天身着白纱,一脸的圣洁,又懂诗词书画,好似个知理才女。” “福八,你还小,小心被她那表像给骗了,她想儿子都想疯了,她整天都在琢磨着怎么将母妃给驱开,若是母妃没有些手段,你现在连亲生母亲是谁都不会知道。” “母妃,没那么严重吧!” 朱由崧小心肝颤憟,越来越觉得姚氏是在危言耸听。 经过下午拆墙那事儿,王府内院看似平静了,不过现在想来这矛盾不竟没有淡化反而是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头痛啊,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朱由崧发现两位王妃的矛盾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不可能消除得了了,估计今后自个儿处在她们间也有得受。 “哼,你父王午后刚回来,她就过去窜对说洛阳那边需要主事人,她身为王府正妃,你说谁去好?” 姚氏脸色铁青,岔怒道:“你要是还认母妃,今后离她远点才好。” “从今天开始,母妃让竹兰做你的侍女。” 朱由崧不由抬头抬了一眼安静立于姚氏身侧的竹兰。年仅十六岁的她,已然亭亭玉立,身材窈窕,臀部翘起,清丽的脸上有了少女秀美,不过唯一的缺陷到是胸部太过平坦。 直到现在,朱由崧才仔细端详,竹兰太过偏瘦,可能小时候流浪缺了营养,哪怕后来进了王府经过疗养,改善了伙食,那儿也不曾起色。 “母妃,竹兰若是跟了孩儿,那谁来帮着监察王府账策呢?” 本意上朱由崧并不反感这女孩,不过姚氏下的这个决定让自己感觉有些突然,如果说竹兰成为了自己的贴身侍女,这不等于在身边放了一个监视人?经后岂不是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了么? 其实朱由崧也明白姚氏为什么这么做,无非是想时时掌控正妃邹氏与自己间的动向,不过这还是让他有点不爽,要知道自己身边也不是没有侍女,只不过不喜欢她们跟着,平日除了洗漱衣着,大多时候都被自个挥走了。 “这个母妃自有决断,经后一切琐事由竹兰帮衬着,比起你身边那两个丫环要爽利得多,就这么决定了。” 姚氏下了决心,朱由崧也是没办法,竹兰就这样变成了自个的贴身侍女,至于早先的李香儿,也不知被姚氏弄到哪里去了,这两天也没见人影。当然这事,他是不会过问的,自有姚氏处理。 第34章 简与繁 晚间吃过饭后,没有了趣事,朱由崧准备回自个屋子。 他的住处原本是处于西厢东侧,与东厢临近。不过两厢相交的那堵墙被拆后,这幢屋子也就暴露在王府内院的正中,到是有那么点位同正房的意思。 至于福王睡觉的地方却是没个准儿,除了外院东正楼,一般七八个选侍轮着睡,更多时则是呆在东正楼里和一干侍女胡天海地。 走在内院的徊廊通道,朱由崧身边跟了三位侍女,其中两位就是一直贴身帮着处理生活上的衣物装束。当然也包括暖床,不过朱由崧却从未让她们如此干过。 竹兰板着一张清秀的脸,一声不吭,默然地跟在身侧。 “竹兰姐,母妃让你跟在我身边,你心里愿意?” 朱由崧没话找话,双手背后迈着小八步向前方的拱门行去,这道拱门就是自个屋子的院门。 在内院,每个独立的屋子都有一个小院,每一长长徊廊互通,接往各院子,周边便是竹林、假山,池塘。如此建筑风格,是仿自江南林园的手笔。 一入此境,便给人一种清幽,静雅的心境,到也是大明文人墨客最偏爱的一种风格。 不过,朱由崧对此早就习经为常,眼睛他在意的是竹兰这女孩,自个儿经后将如何利用。 “少爷,竹兰一切都是王妃给的,自当听从。” 竹兰脸色没有丝毫变动,公式化的行了一礼,淡淡地回了一声便闭口不言。 朱由崧点了点头,又道:“以前你帮着母妃监察王府帐目,想必数术应该十分精通,《九章算术》习过么?” “习过一些,却并不能全通。” 竹兰抬起了头,清秀的脸上绽有光采彩,双眼少有得迸发出一种从未见过的自信。 朱由崧怔了怔,心道:“恐怕自个的数学也比不上她了吧?” 如此想着,朱由崧到也不气馁,要知道《九章算术》可是古代数理集大家所成,可谓是与前世近代数学接轨,特别是勾股定理的一些公式直到十九世界末,才由西方数学家提出相关公式。 闲暇时,朱由崧也看过这书,以他高中的数学水平,发现内容几乎和他前世所学的没什么两样,最终得出的结论也只有一点:表达方式过于繁琐。 以点带面,或许说见一斑可知全貌,由此可见自个虽然前世所见所闻,除了高科技(自己也不会造),事实上自己所掌握的实用事物和这个时代的人们并没多大差距。 优势自然不存,朱由崧也从未有过任何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终究术有专攻,没有可比性,而且很多方面还比古人差了许多。 “空闲时做些什么,母妃有教你诗词么?” 朱由崧对她们这样身份的人还是挺好奇的,不知道平时无事时,她们又在做些什么,或许说如何打发时间。 “空闲?” 竹兰双眼露出了迷茫,之后黯然摇头,轻语道:“无事一直呆在王妃身侧,等待吩咐事儿,王妃无事时也教些字。” 彼此说着便已进了厢房,朱由崧的寑间比较大,一张卧床贴于侧墙,除了女子香帐和屏风,也有圆桌小凳,可以说几乎与姚氏房内布置无甚大差别,有的也只是少了一份女子气息。 窗台前落了帷缦,边上布置了一书桌,还有笔墨纸张。 一进来,两位生活侍女便各自铺床、打水,弄了脸盘,接着又拿了瓜果甜食,这些都是她们早已熟透了的行为。 “你们都去厢侧睡吧,这里不需要再麻烦。” 朱由崧挥退了她们,来到了自己的小书桌前,刚一坐下,一袭香儿,竹兰趋步上前,挽起了窄袖便自主的帮铺好了纸张、磨起了墨。 朱由崧并未理会,提起小毛笔自主抒写: “a、b、c、d、e、f、g、h、y、j、l、m、n、o、p、q、r、s、t、w、v、u、x、y、z!” 在写下这一堆字母时,朱由崧又在边上注释了四字:汉语拼音。 于此又在字母上方空前两位写上了:反切音。 “啊、不、次、的、鹅、夫、哥、喝、衣、机、了、母……” 两行字一挥而就,朱由崧刚轻吐口气,就见竹兰蓦然停下了手中的磨石,怔怔地看着桌几上的纸张。 “少爷,这符号是西域拉丁文么?” “哦?你认识?” 犹是难得见了竹兰脸上的奇异,朱由崧被拎起了兴趣,道:“莫非你学过,知晓读法?” “不曾!” 竹兰摇了下头,皱起眉头道:“曾看过一典集,上方有记载,不过有些不一样,但这种文似乎早在西汉便被行商传入,不过士族也只好奇了一阵,并未多理会。” “竹兰只是感觉,少爷用这种字母切音似乎更巧妙些。” “那这个呢,你认识吗?” 朱由崧如是说着,又在纸张上写下了一排字母:“0、1、2、3、4、5、6、7、8、9!” “这到认识,又是一种西域文,不过是属于数理的表形,国朝高层都知道。” “啊,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传开?” 朱由崧早就知道这类很早就传入中国,但主要什么原因造成没普及,史料上没多大记载。 却也有专人说,因此时的中国也早就普及了巧妙的筹码数字且也是二进制和十进制,彼此没甚差别,且自家数学比他国更发达。对于这种说法,朱由崧也是持认同心理。 “筹码运算!” 果然,竹兰提了笔抒写下了几字:“11111加数二十三……” 接着她又写了双竖下面加了一横,后面叙述为:七。一横上四竖为九。 如此的表现形式,朱由崧到也是认识,若是早年他定然看不懂,经后偷偷习了也才知晓。 “竹兰,你不觉得这种写法太过于麻烦么?” 有如此一问,朱由崧心理就是想知道普通人是如何想的,反正他感觉别扭极了,若是经后有机会,定然会推广阿拉伯数字,起码那是早就了然于胸的东西。 第35章 立言不如述事 “不觉得!” 竹兰漠然的看了他一眼,断然摇头。 “那你写个25与35相乘试试,再把答案也写出来。” 朱由崧还是不甘心,不管如何,阿拉伯数字比筹码要简便的多,数字越大,筹码抒写越就麻烦,笔划也会随之增加,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胜于雄辩。 竹兰应许,接着又写下了下来,结果字数比之朱由崧写出来的要多上许多。 “怎么样,感觉到了吧?” 竹兰默然不语,事实上她只习惯于筹码,并不是觉得非少爷写的数字不可。 “唉,其实你并没错,错在孩童早期学习。如若是两种数术表现形式教给不同孩童,最终写得快也只能是我手写的这类。” 说罢,朱由崧也就不再理会,按着自己原先汉语拼音的反切音继续写着。 这几年来,朱由崧一直考虑将繁体字改成简体,繁体终究太过复杂,识别太难,阻碍了知识的传播。后世改为简体,易抒写,也是为了更快的让人习得,通过几次大规模修改,最终才形成了后世的那种字体。 写好了二十六个拼音字母,接着又区分了五个元音字母、韵母,声母。 朱由崧手笔不停,再给这些字母加了反切音,如此汉语拼音也就此成形。 接下来,又将《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三册传统孩童起蒙读物拿了出来。 这三本赫然是简体字形。虽然字数不多,一年前写起来却把朱由崧给累得半死,很是繁琐,特别是用毛笔更是写得手腕酸痛。还好,现在也不必再重新去抄。 这三本起蒙读物,朱由崧早就开始给它切音,如今已然快要完成了,只差百家姓的最后两章。 竹兰立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虽然王府里早就在传言王世子习了一种简略字体,如今看来恐怕不单单只是习会,而是精通。 “难道少爷如此年纪就已经开始着手人生‘三立’了?难道世上真得有人能生而知之?” 竹兰自认已经够聪慧,但比起跟前的孩童来,仿佛一下子犹如萤虫与皓月的差别,仿佛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少爷,你这是要创立学说么?” 竹兰眼眸内闪过一道奇异,不再缄默。朱由崧这般做作,实难让人不乱想,可他仅仅才六岁呀,这怎么可能呢? 如此标新立异,这不就是创立学说的前提所在?如同《左传?襄公二十四年》中所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三立”,可谓人生的三大目标。或者说是成功人生的“三部曲”,即:“修养完美的道德品行,建立伟大的功勋业绩,确立独到的论说言辞。” 说白了,就是做人、做事、做学问。就如同当下东林学说那般,务实致用。 三立有先后,竹兰认为自家少爷先“立言”确为首选。德,朱由崧已然有了孝悌之说,功勋只能凭待往后长大,目前也只有立言方能成事呢。 由此,竹兰不由想起了东林党魁顾宪成的题句: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好像也是立言呢,不过感觉太过虚幻,与自家少爷比起来,还是做实事为好。 “立言?” 朱由崧哂然一笑,道:“立何言?思想学说么?” “述言,不如述事;言论成群必有攻奸,党群伐谋事必糜烂,事不再言,而在于做。诚然,吾当以身作责,少有言事,多则谋成,致习以用,用之为民、为政、为国。” “少爷,宗亲可不能入政。” 竹兰听闻,心下一惊,自家少爷当得好志向,却时政不允,又何言以为政? “戏言,不必为真!此话不得传入第三耳,知道吗?” 朱由崧心中凛然,发现自己又得瑟了,险些酿成难以预料的后果。好在,竹兰身为姚氏的侍女,不论何妨,忠心定然诚栋。当下他也不在言语。 竹兰听言面容一肃,不以置否。心下已有了打算,哪怕是王妃问起,也不再说。 “少爷,该入睡了。” 夜已深,竹兰不再叮扰,就自脱了外衣钻入被子里。 “你这是?” 饶是朱由崧见了这一幕,心下怦然。自己好像很久没抱着女人睡觉了,今天的天气好像也蛮冷的,是吧? “少爷,竹兰先为您暖床,一会儿便好。” 三月底,气温与往日没有多差异。小冰河时期,夜冷日热,屋内虽有铜炉,却也感觉有些冷凉,怎么说自己现在还是个孩童,小小个子抗冷性那可是相当的差呢,当下,朱由崧也不免有些意动。 算了,先把最后两页字母切音写上再说。朱由崧很是艰难的扭过头,执笔沾了墨继续挥写。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待到《百家姓》切音全部弄好,扭了下脖子,跳下凳几,目光再次聚焦床铺上,上面已然空空如也。 “……” 朱由崧默然无语,恐怕竹兰早就去了姚氏那头。 爬上床掀了被子,一袭幽香扑鼻而来,朱由崧就地滚了滚,暖暖的,这股味道很好闻,可惜伊人早去,无从眷恋。 …… 一大清早,朱由崧起床了,昨晚睡得深沉时,感觉有人搂了自己,肉呼呼的,自个下意识抓了两把,而且还用脑袋拱了几下,感觉很舒服,之后就睡着了,也不知那人是谁。 现在竹兰再次出现朱由崧也不好问。她正帮着处理穿戴,这原本属于另两位侍女的活儿,如今却被她给占了。 这两位侍女也才十五六岁,是双胞胎,姐姐叫温倩,妹妹温丽,都是本份人。顾此也就弄些洗漱水,打理床铺的事儿,到也轻松。 来到了外院东正楼,福王早就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出门拜访那早早定下的“七十五家百万家产”大族。正妃邹氏和姚氏已然在坐,至于小芊芊则是搓着眼睛迷糊的想要打哈欠。 早餐没什么变化,还是吃糕、红枣米汤,再有一些干肉丝,加上面食。 “福八,昨晚睡得可好?” 正待持筷子,姚氏却是开口问了一句,目光似有意无意的瞥向了一边正坐着的正妃邹氏。 不待朱由崧回话,邹氏却是夹着一块糕点,淡淡的道:“昨晚去看了一眼,福八会踢被子,这可不好,天冷容易冻着,我看不如今后就睡在我那儿吧!” 话音虽淡,却引得朱由崧心里狂跳,眼珠兀自转悠,心道:“嘶,不会吧,昨晚那人是她?我没做出什么事吧?” 饶是如此,不由得心虚,抬眼悄悄瞧了邹氏,却发现一切很自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 “踢被子?” 姚氏自动将邹氏最后面的那一句给忽略了,抬起头目光凛冽地看向两位侍女,道:“温倩、温丽,你们是怎么服侍少爷的,夜间不轮流照看么?” “王妃,小婢知道罪。” 这两位侍女不用说就是一直服侍朱由崧穿戴的那两人,昨晚由于竹兰在,她们又被自己挥去厢房一侧入睡,恐怕以为竹兰会照看吧,尽管如此,她们也不曾反驳,只是低头认罚。 “母妃,不要怪她们俩,是孩儿喜欢一人睡。” 朱由崧立马解释道,要怪只能怪竹兰,是她顾自离去的。当然,事实上自个又不能把竹兰给说出来,这事儿恐怕姚氏心知肚明,至于姚氏为什么让竹兰离去,自己也不明了。 “这可不行,罚半旬月钱当为谨记,下不为例!” 姚氏表现出“铁面无私”的一面,也没等邹氏发话断然便下了定论。 至始至终,正妃邹氏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竹兰也是和几位侍女默然的立于一侧,小芊芊侧是迷糊着脸让她自个的侍女喂食。 早餐结束后,朱由崧领着温倩、温丽两位双胞胎侍女再次回到了自个的厢房,至于竹兰则被姚氏留了下来问事。 “你们先等在这儿,不要离去,若是有人过来事必叫嚷一声,知道么?” “是,少爷!” 两位双胞胎姐妹真的很乖巧,据说曾是落脚花楼,是老鸪培养多年的清馆人,多才多艺,一时在京城艳名远播,结果被福王听到了风声,赎了出来。 最后进了王府,福王一看,嫌个子太小,就由朱由崧得了这便宜。 其实温倩、温丽两人长得很是可爱,小萝莉圆嘟嘟的脸儿犹为逗人,身材也是前凸·后翘,只是个子有点矮,只有一米五多点。 这对双胞胎侍女实在太诱人了,朱由崧也是无奈啊,若是让她们暖床,自个儿别想入睡。 不过,现在朱由崧感觉有些对不起她们,害得她们被扣月钱,很想对这两位双胞胎说声抱歉,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以他现在的身份说这些明显不符合,也只能用实际行来说表达了。 第36章 私房钱 进了寝屋,朱由崧左右瞧瞧没人,便从桌子上拿了块表面很光滑的平面瓷,沾了水便钻进了床底下。 “砰砰砰!” 床下正中一块二十公方立方的地砖被敲出了空响,朱由崧仔细瞧了两眼,发现地砖压着的一根头发丝还在,说明未曾被人发现,心下舒一口气。 接下来,朱由崧小心翼翼地将瓷片光滑面贴住地砖,紧接着用力一抬,哗一下,地砖随之掀起了一角,于此同时,朱由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立即一手托住,缓缓的放在一边。 “呼,总算没磕着。” 朱由崧松了口气,只见地砖搬开后,出现一个小脸盆大的坑,深达十多公分,内里放置着一个花盆,花盆里置了一整叠银票,而且还有零零散散的银子。 “私房钱啊!” 朱由崧裂开了嘴,将银票拿出重新数了一次,不多不少正好一万两千两银子,最大的一张赫然是万两整的银票,其次是一千、一百、五十的票值,而银粒子则有十两、八两、五两、三两等等碎银。 “双胞胎姐妹受委屈了,要不拿个十两吧,好歹她们月钱也有六两?等等,太多了,还是拿个八两,每人四两也比被扣的多出一两了呢。” 如此想着,朱由崧拿了颗八两的碎银放进了袖口,接着重新把那根头发丝随着地砖掩上盖好。 厢房外,两姐妹相互挨在一起,时不时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彼此间黑亮的双眼一眨一眨。 “姐姐,少爷在屋里做什么呢?” 温丽巴眨了会双眼,终于忍不住问道:“好奇怪的,还关紧了门,神神秘秘哩,刚才砰砰的敲击声你听到了么?” “嘘,不要出声,出来了!” 嘎吱一下,房门终于打开,朱由崧春风满面的迈着小八字步走了出来。 自个的私房钱没被动过手脚,朱由崧很高兴,每次看到那一万多两银票,打心眼里感到满足。这可是七搞八摸整整弄了两三年才积累起来的,更是经后以备不时之需的重要保障。 “哈哈,你们还在啊!” 双胞胎姐妹俩被朱由崧这么一副口吻搞得一愣一愣的,还好身为姐姐的温倩率先反应过来。 “少爷,您不是让我们守着么?小婢一直都在哩。” “嗯嗯,好!” 朱由崧手伸进袖子里掏了掏,摸出事先准备好的那颗八两的碎银子开口道:“来,不要嫌少,这是本少爷给你们的,一人一半。” “少爷……” 温倩怔怔的接过了银子,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温良恭俭让!”难道这就是王府外传言少爷的品德么?自个姐妹俩刚被扣了半旬月钱,小少爷就补了银子,而且还各自多出了一倍多呢。 只待双眸雾花莹莹,内心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儿,又似什么也不曾明白。 “少爷,这是您赏给我们的么?” 温丽却没有姐姐那般的敏感,一把抓过了温倩手中的碎银子放在嘴边咬了两口,渐渐地脸上漾起了两个小酒窝,双眼眯了起来,喃喃道:“好像是真的哩。” “少爷……” 两姐妹一左一右抱着狠狠亲了几口,眸内尽是感动。朱由崧一时间似处在云里雾里,整个人飘忽忽的,如若不是自个现在太小,定是在如此柔情蜜意下遭了沦陷。 “好了好了,你们不用……” 朱由崧推搡着,正待脱身,突然眼角发现不远处的假山那,一道身影闪过。 “嘶,不会吧,有人盯梢?” “少爷,怎么了?” 朱由崧的异样太过明显,两姐妹立马发觉了不对。 “没事没事,咱们先去外院。” 那一道偏瘦的身影,朱由崧瞧得真真切切,心中不由暗道:“竹兰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搞得偷偷摸摸的,难道本少爷藏的私房钱被发现了?” “嘶,这可不是好事啊!” 朱由崧暗自想道,脑海里不禁出现姚氏那冷煞的面孔:银子藏哪去了,说! 犹是如此,朱由崧立马将这抹幻象甩出了脑海,这可能性实在太小了,自个如此的小心,定然不会被发现。 自我安慰了番,朱由崧再次来到了外院的工匠房,木匠头吴颖、铁匠头柳中,一干科研部的管事围了过来。 “唬唬唬!”作房内火热,炉子里的碳火腾腾。两三位工匠将烧红了的铁柱覆上染沥青的湿布,嗤一下冒出了阵阵白烟。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么?” 朱由崧远远看着,只见其中一位工匠小心翼翼的将那热了的湿布贴在瓷器的印章上缓缓擦试。 “少爷,经过昨天一夜的工序,已经差不多了。” 柳中挺着大胖子,认真的说道:“只要再过两个时辰,待老颖那边的印章雕好,有了模型就可以烧烙上。” “那么说下午就可以搞定了?” 如此说着,朱由崧双眼一亮,提醒道:“赝品终究是赝品,待处理好,定要好好检查一番,免得出了差错。” “放心吧,少爷,这方面大伙儿晓得,定是不会让您失望。” 一干管事拍着胸膛,尽是作保证。朱由崧看他们个个黑眼圈,想必昨夜定是未睡,不过精神劲儿倒是不错,心下也是感到由衷的高兴,点头道: “工序都理顺了就交给手下去办,接下来你们好好休息会,待到下午,恐怕还有得忙。” 说罢,朱由崧离开了工匠房,去了正妃邹氏的青竹小筑。每天九到十一点,两个小时的习字那是少不了的,不管是应付也好,还是其它原因,成了每天必做的任务,总归是要去一趟。 进了内院,再一次路过清幽竹林小道,被帷缦包围着的青竹小筑历历在目。 清风徐徐,内里的身影站于凭栏处,朱由崧原本急燥的心绪突然间就沉静了下来,仿佛每一次看到这种画面,自个的心绪总是会平复。 缓缓踏上青竹结扎的台阶,却也发出了吱嘎声,掀开了帷缦,邹氏转过了身,露出一张冷清的脸,额前发丝飘许,掠过脸颊,舞过唇角,萧萧然竟是一片娴雅。 “来了?” 不待朱由崧回安,邹氏率先开了口,道:“这几日,你母妃定是唠叨紧,心里憋闷么?” 朱由崧心里一跳,这两天老被姚氏叫去告话,看来邹氏定然有所察觉,不过也没什么好憋闷的吧?她定是说得是反话。 心里如是想着,朱由崧裂开了嘴,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道:“母妃,想哪呢,孩儿这不是来习字了呢。” “母妃,孩儿可想您了。” “是么?” 邹氏眉角轻挑,双眼一亮,脸上显有愉悦,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紧接着自个的大腿就是一紧,敏感的身躯不由得一颤,一下子变得僵硬。 朱由崧一把抱紧了胸口前的大腿,不由捏了两把,感觉肉实实的,很有劲道,全然不像姚氏那般软呼呼,不禁问道:“母妃,您一般都练体么?” “唔?” 邹氏脸上爬起一抹红润,沙哑的嗓音带有磁性,道:“母妃倒是从小练,难道福八也想练么?” “母妃的练体是家传的么,好似没听说过母妃会功夫呢?” 朱由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傍敲侧击道:“外太公功夫一定很厉害罢?要不母妃不定会有机会练。” “嗯,是的!” 邹氏眉睫轻颤,呼吸间似乎变得深沉,沙哑道:“你外太公是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确有一番功夫,不过母妃练的只适合女子之体。” 如此说道,朱由崧明白了。早年似乎听姚氏说过,邹氏之父当年培养她,好像是想让其进宫成为皇贵妃,不过万历只喜欢郑贵妃,其父也只好选了福王。 当时因福王争国本之事还没个定义,若是当上皇太子也不是不可能。在早有准备之下,邹氏从小练体到也说得过去。 正当朱由崧在青竹小筑这个期间,西厢房里,竹兰静静的立在姚氏的身侧,周边的一众侍女被挥得一干二净。 “竹兰,你说福八给了那双胞胎姐妹银子?” 姚氏清脆圆润的嗓音不急不缓,顺手捏了颗葡萄,眉角一挑,颇为意外道:“你看清了是八两银子么?” “王妃,少爷给的是整颗碎银,虽然小婢站得远却也能瞧得清。” “看来福八还有很多事瞒着我这当娘的哩,小小年纪就学会藏私房钱了!” 姚氏眯起双眼,接着道:“一出手就是八两,这么说来,福八恐怕藏得银子应该不下百两了吧?” “小婢不知!” 这事儿本就是王妃让她去看住的,由于时间过短,竹兰也没摸出朱由崧的底细,只能默默低下头。 “咄,福八的性子还是我这个母妃比较了解,以他那可与王爷比拟的小气性子,现在想来八两银子还是私房钱里的一丁点,估摸着福八私下里的银子只怕有上千两了呢。” 姚氏拨着葡萄皮,好似自语道:“福八的银子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事儿你定要盯紧了,一有动向就来禀告。” “是,王妃!” “哎,瞧你,怎么就是这么谨板呢。” 姚氏含了葡萄,美眸横了她一眼,容颜娇媚得一下子让整个厅室内充满了春意。 “不是说了么,不用总是王妃王妃的叫,你也不必总是自称小婢,这里也只有我们俩呢。” “王妃……” 竹兰木然的脸儿突兀的爬起了一抹红润,但容颜却人的感觉却始终清丽如一。 第37章 坑了董其昌 午饭时,姚氏一脸红润,容光焕发,好似吃了人参仙药,精神劲倍儿足,朱由崧颇感意外,不知是做了什么才有如此娇容,左右瞥了一眼,发现竹兰并未在场。 而姚氏心里也尽是意外,今天邹氏到是比自己晚来了片刻,不过这并不是首要的,而是她那脸上也是残留着一抹红润,眼眸温润,好似刚“练了体”呢。 “她不都是夜间才练体的么,怎么?” 姚氏目露狐疑,正妃邹氏身子敏感她是知道的,瞥了眼朱由崧,心道:“不会福八这捣蛋鬼做了什么吧,要不也不可能如此。” 瞧了瞧邹氏那劲爆、妖娆的身材,丰硕高耸的双峰,蛮腰、充满力道的粗爆大腿,肥大厚实的肌臀,越瞧越是不得劲儿,心下不爽道:“真是个妖精,幸好福八年纪还小,不然真被引诱了去。” 上了桌,邹氏目不斜视,眼角的余光却是分明瞧清姚氏的脸,心下碎了一口:“又胡来了吧,这可是大白天呢。” 心里这般想着,双眼不禁瞥向了朱由崧,心道:“还好福八跟在本宫身边,不然定是被带坏了。” “哥哥,今儿带芊芊出去玩么?” 朱芊芊的母亲孟选侍的病有些转好了,朱由崧感觉自己好像记错了历史,这位名义上的三娘似乎直到洛阳被李自成攻陷才自缢殉国呢。 “呃,是好久没出去了。” 朱由崧悄悄瞧了一眼两位母妃,发现她们俩并未阻遏,心下一喜,道:“等吃完饭,歇息会再说。” 如是说着,心里打算着这次将赝品青花瓷卖多少银子,眼下正有机会出去,说不得要弄一大笔,再买点礼品送给王府内一些人儿。不过这东西不知几许能卖掉,还好先前拿出了点私房钱可以垫上再说。 一吃完中饭,朱由崧就被朱芊芊给盯得死死的,没办法只能将她带在身边。 抽了个空再回一次厢房,拿了十两碎银子再叫上了两位双胞胎姐妹跟着,便去了工匠房。 “怎么样,搞定了没有?” 面对着十来号人,朱由崧直接开口道。 “少爷,印章烧制好没有发现问题,不过还要冷一下。” 铁匠头柳中将整治好的青花瓷罐放在了桌上,挺着个大胖子自信的说道,朱由崧仔细瞧了几眼没感觉有什么问题,又在他们几个脸上看了看,发现黑眼圈已然消了差不多,想来是休息过了。 “嗯,那好,现在开始准备一番。” 朱由崧一手拉着朱芊芊说道:“柳中,呆会儿你扮大富商,吴颖就当是你的二弟,你们十六人里再抽出三人各自按排下身份,做戏做全套,到时可别出了差错。” 如此说着,一干人等都心领神会,脸上绽开了笑容。 朱由崧犹自不放心,又扭过头对身后的两位双胞胎姐妹说道:“你们两个去拿几套绸缎给他们穿上。” “哥哥,那芊芊呢?” 小芊芊看得好玩,也不知在弄啥,只觉得扮演很有乐趣,巴眨着一双黑亮亮的眼睛,希冀地看着他。 “你呀,就扮哥哥的小娘子,哈哈哈……” 说话,朱由崧自个笑了起来,一时间工匠房内笑声不断。 朱芊芊也不知道他们笑什么,嘟着一张嘴满是不高兴,眼睛儿一转趴到朱由崧身上,凑到他耳根小声说道:“哥哥,那芊芊就当你娘子了呢。”说着似乎又感觉不妥,再次嘀咕道:“不过,娘亲说女孩子要等长大才行。” 朱由崧嘴角抽了抽,小芊芊实在是太可爱了,再不忍心再笑她, 不一会儿,双胞胎姐妹便拿来了两套绸缎装和几套青衣小帽,朱由崧便将她们挥走了。 柳中穿上了绸缎装挺着个大肚子,到是与京城的一些员外郞差别不大,很有扮相,吴颖却感觉像个古板的儒士。 “少爷,怎么样?” 柳中眉飞色舞,自我感觉有那么点范儿。 “嗯,不错,接下来你们三位就是跟班了,记得到时不要插话。”朱由崧指了指选中的三人告诫了一句,紧接着又吴颖说道:“介时柳中开始和他人讲价时,你要帮衬几句,就说产业败了才拿出这货抵资,明白么?” “知道了少爷,您就放心,我们几个定会先通好气。” 五人拍着胸脯表示绝不会出差错,朱由崧心下也稍稍安定了些,这赝品要是真卖出去,价钱可不菲,市场价就值八九千两银子,容不得自个不尽心。 “你们准备拿哪卖?” “古物坊一条街,那儿还有茶楼酒肆,很多达官显贵没事都会去那儿溜一溜。” 柳大肚子对这一切很熟悉,曾经也去过几趟,前两天他也说过,似乎想掏好东西搞点钱,结果定是没成。 “那行,到时本少爷在茶肆看着便是。卖出去后,你们直接回王府,千万不要和本少爷接洽。” 交待了一些细节,几人便走出了工房,柳中抱着赝品青花瓷,吴颖处在身侧,另三个跟在身后到了王府侧门处。 “你们先去,路上注意不要被人盯梢。” “是,少爷!” 一行五人便率先向东大街行去。 “我们走!”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朱由崧拉着小芊芊的手和庄木头、叶胜两位跟班出了王府大门。 东大街行人络绎不绝,庄木头和叶胜两人小心的防护着,刚才在工匠房他们俩都没插话,现在庄木头到是率先忍不住了,不好意思地挠头道:“少爷,那东西真能卖掉?” “不好说,若是碰到识货的,恐怕被揭穿。” 叶胜到是摇起了头,一脸慎重道:“青花瓷本是珍贵物品,查验时定是会十分注意,哪怕是一点蛛丝马迹也会出问题。” “嗯,说得在理!” 朱由崧认同道:“赝品就是赝品,哪怕仿得再真也一样,主要还是看工匠们的手艺和看货人的水准。” 半个时辰后,四人转到了外城的古彷街。 大街的两旁,茶楼酒肆比比皆是,不过那都处于二楼。一楼是花样重重的店铺群落,朱由崧一眼瞧去,有绸缎庄、书店、笔行、银票铺子、香粉铺,更多的是卖瓷器茶壶。 总之这里的生活类物品应有尽有,丝毫不比前世的差,人流挨肩擦背,餐饮、修理等服务行业和一些流动摊贩数不胜数。 “好繁盛啊!” 哪怕是朱由崧见惯这种场面,一时间也是感慨不已。 “少爷,您看,他们就在那儿。” 叶胜悄悄指了前方百米处的陶瓷店铺的台阶边,只见柳中不知从哪搞来了一张桌子,将青花瓷赝品放在上面,吴颖和他站在正桌,两侧则是三个工匠小心防护着。 “行,我们先去对面的茶肆。” 朱由崧瞧了两眼,发现已经有许多人围了过去,便拉着小芊芊穿过了马路正中,到了前面一家名为:中正茶肆的小楼。 上了二楼,叫了壶现今流行的碧螺春(时名洞庭茶),朱由崧和芊芊找了个靠窗的位坐下。坐这里,只要抬头往下看,正好可以瞧见柳中的正面。 下方熙熙嚷嚷,声音根本就听不清,不过一会儿就有了两位年长的老者围了过去。 朱由崧看得真切,这两人五六十岁,身着襦服,行走间颇有范儿,身边只要经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的避让开。此二人一侧还带着七八位青年儒生,看似很有来头。 可惜,柳中摆的摊位正好被他们挡住,这些人又都背对着茶肆,朱由崧根本看不到脸,故儿也不知道内情。 只不过一会儿下方便有人嚷嚷,其中一位老者拿起又放下,好像十分不舍,又似出不起价。 “哥哥,若是赝品卖了,能给芊芊的娘亲买点补品么?” “嗯嗯,那是一定的!” 朱芊芊小小年纪就已懂得孝悌,朱由崧由衷感到高兴,自个家就得这样,有时间也要教教朱由渠那小家伙,也不能放任了。 正聊着,底下人群呼闹了起来,朱由崧抬眼一瞧,好么,青花瓷赝品终于还是被那老者给买去了。 “不知卖了多少钱?” 朱由崧双眼发亮,恨不得立马下去,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待到柳中一干人等离去,那老者仍是呆在原地抱着青花瓷仔细地瞧着。 “走,我们下去。” 朱由崧将让叶胜拿了十文钱放在了桌了便拉着芊芊下了茶肆,一个青帽小二拾起了铜板瞧了两眼,嘴角一撇,对着掌柜道:“一壶茶本就十文,连个差费也不给,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怎得是如此小气呢。” “得了,小买卖不亏就行。” 掌柜大概是个老好人,也不在乎,顺着门口瞧了两眼就摇头不理。 朱由崧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急匆匆地朝对面街的那一行人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那个抱着青花瓷的老者突然地一脸肉痛的叫开了。 “哎呀,这恐怕是个赝品。” “香光居士,别急,再仔细看看。” 其中一青年儒生面容一变,劝慰道:“先生,这上面的《鬼谷子下山图》不会有假吧,学生看着到是真的,还有这印章也没错呀。” “唉,你也知道,老夫对瓷器根本就不懂,买它也就是冲着这幅《鬼谷子下山图》而来,要不是出自元代四大家画中圣手王蒙,老夫又怎会花这么多银子呢。” “你看看,老夫精研画作大半辈子还能看不出来么?这画看着像真的没错,可是问题就出自印章上。” 被称香光居士的老者一脸黑青,极为肉痛,狠拍大腿道:“赝品那,整整花了老夫一万两千三百两银子呐。” “香光居士?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朱由崧站在身后,蓦然听到这称号,一时间也是怔住了,可是却一时想不起来,好像在哪听过。 “玄宰,到底印章有什么问题?” 身侧的那位老者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却根本看不出问题,颇为好奇地说道:“恕老夫眼浊,感觉是真的啊。” “唉,妄我董其昌一生精研书画,却还是栽在这上头。” “你看,这印章,分明是抹上去的嘛,边上颜料不均,刚才老夫还奇怪,这画意怎么看着感觉鬼谷子下山下到小山坡上去了,这颜色一重,不就是山体变高了么?” “嘶,居然是董其昌,怎么将这老货给坑了?” 朱由崧双眼一缩,给叶胜和庄木头使了个眼色,瞬间拉着芊芊就想开溜。 第38章 董其昌的画 朱由崧一转身就想离去,却不料其间一位二十一二岁左右的青年儒生却是突然叫了起来。 “福八,是你么?” 只见那青年从七八位儒生中挤出了出来,目光怔怔地看着朱由崧,好一会儿神色激动道:“福八,我是你姑父啊,你不认识了么?” 姑父,谁的姑父啊?怎么难得出来就有人想当自己的长辈?朱由崧正准备开溜呢,突然间被这一声给惹恼了,转过身一看,身子不由一僵,咦,这人是有点眼熟啊。 冉兴让衣不求鲜,戴圆罗帽,不过瞧他眉清目秀的,风度翩翩到是很像个小白脸,哎,怎么瞧着越来越眼熟呢? “福八,寿宁公主啊,我是姑父冉兴让啊!你怎么可以忘记呢?” “寿宁公主?” 嘶,那可不是自己的嫡亲姑姑嘛?朱由崧脑子里立马跳出了相关事宜。 朱轩媁(wei),万历第七女,生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三月,现在刚好21岁,母亲和福王同属一人——郑贵妃,这可是真正的嫡亲啊。 上个月前,万历刚将嫁她给嫁了,听说就是嫁给一个名叫冉兴让的安徽小伙子,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小白脸么? 当时自个儿正得了风感,因此也就没去参加婚宴,不过早些时间在宫内到也遇到过一两次,只是印象不深,不过话说回来,他堂堂驸马怎么跟在董其昌身侧呢? 如是想着,朱由崧也不得不打招呼了,有意无意的瞥了眼边上的董其昌,嘻笑道:“啊,刚没注意,姑父啊,你怎么这里啊?” 说话间朱由崧又让小芊芊行了礼,身后的叶胜和庄木头当然也跟着见礼,口称驸马。 朱由崧可是知道的,这家伙的老爹是南城兵马副指挥冉逢阳,不过却是个虚职没实权,即使如此,家中亦是富裕之及拥有百万家产。 但他之所以成为驸马,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冉兴让和寿宁公主朱轩媁是自由恋爱。 “唉!” 驸马冉兴让面有悲色轻叹了一声,左右相顾了一眼欲言又止,道:“福八,街上人杂,无事且早回去罢。” “啊,哦哦!” 朱由崧被这一脸唬得一愣一愣的,浑然不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这么一副模样。 “咦,福王世子?” 正待着离去,董其昌几人从青花瓷上移开了目光,瞧着眼前这位六岁大的孩童,发现其礼仪举止颇有章法,且面容俊朗,眉眸灵动,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可是传言中懂孝悌、知礼仪、尊长辈的福王世子?” 能叫冉兴让姑父的没有谁了,身份呼之欲出啊,董其昌扫了一眼,目露赞赏,朱由崧再次拉着小芊芊对其行礼,道:“末进之学见过各老大人。” “不错不错,多礼了,见过福王世子。” 朱由崧行得是晚辈礼,不过他的身份却也不容他人充大,董其昌一干人等也不得不回礼。不过“末进之学”倒也称得太过,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童啊,能学成啥样? 董其昌抚着胡子不由好笑道:“不知世子习了些甚者?” “呃,习了蒙学。” 朱由崧到也不敢出大言,在这等学术大家面前最好谨慎些,莫要被抓了把柄,不然出了洋相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蒙学,到也是时候习了。” 董其昌点了点头,对身傍一位青年挥了道:“来,将笔墨整上,老夫见世子灵秀,不免起了兴致正待描上一笔。” “老大人这准备是给世子作相?” 一儒生目露奇异,他可是知道董其昌其人傲才,一般不主动给人作画,除非能拿出个千两万两银子,不然普通人要能得其画想也别想,更何况是士人颇为讨厌的公卿王族? 朱由崧赫然不知这事儿,到是眉毛一挑,道:“老大人画技精湛,小子倒是有福了。” 深知这老笔墨那是值钱的,若是一穷酸得了画定可卖个好价儿,不过朱由崧心里却是想着等画作好待会拿回去给正妃邹氏,她不正喜爱其字体画作么,到也可用此承其欢心。 如是想着,朱由崧眉开眼笑,顺着这道儿就摆好了谱。 董其昌身旁的那儒生卸下了肩上的布包,从中拿出了夹凳,画架。又有儒生从陶瓷铺借来了桌几,不时摊上了笔墨纸砚。 待到这一切理就,董其昌来了精神劲,提笔在纸上描了两笔,又顺着看了他的脸部,其目炯炯有神似有燎火,朱由崧不免感到一丝灼然,心下暗道:“不愧是大师级人物,专精于业,其气沛然。”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大街上闹哄哄的,有人现场作画那也是一场趣事,不少文人墨客便围了过来,连带着心情郁结的驸马冉兴让也是立在一旁兴趣盎然的看着,不时和周身几位青年儒生相互交谈,到也宜然相得。 如此多的人围着,小芊芊倒也没在缠闹,只是好奇的东张西望,想来她难得出来,对一切很好奇。 董其昌挥手间描了朱由崧头部的棱廓,渐渐地额骨、脸颊、下巴等等逐一出现,一张正脸更成了形。 朱由崧正待无聊时,人群突然发出了一起呼声,朱由崧不由好奇,可惜自己现在正摆范儿,也不得上前观看。 “像,太像了,简直和真人一般。” “是也,董师的画艺已达天人合一之境,凡人不可临摹之。可惜可惜,本生若是得一二精髓绝对可成一等画师,惜哉!” “务要恬噪,画艺始为心发,技乃天成,静心观之便可。” 与董其昌同龄的那老者正看得带劲,被其人吵闹,瞪了眼,怒呵道:“尔等当领其真意,执于心境方能成就一时之技,不可贪欲成性,艺乃是心灵之静土,怎可舒展微末之技?” “画人当画骨,骨成皮肉生,生发而知其眸。相由心生,一见便知挚之性,王世子真乃是天生灵秀儿,老夫当得为其作画。” 董其昌作画也不妨碍说话,犹是自得的说了一句,朱由崧听得真切,到也是暗笑不止,这老货说自己心性真挚,长得俊秀灵动,嘿嘿,有这么好么? 叶胜站在一旁闻言却是嘴角抽搐,这老家伙可不知道自家少爷的禀性啊,刚那赝品就是你面前的这天生灵秀儿卖的。 庄木头不停的挠头,突然感觉自个的头顶怎么这般痒呢,怎么挠似乎也不得劲儿。 董其昌话音落下,现象便也静了下来,众人待其作画,不久画中的整个人形已然跃于纸上,各色调料搭配,笔墨描绘间绸缎色纹也一一成仪。 “好,成了!” 众人一声大呵,纷纷眉飞色舞,好似自个儿画的一般。 纸上朱由崧眉目灿神,脸蛋细腻红润,唇齿间沛然成度,周身是大街人流,但一眼瞧去这一童儿犹如鹤立鸡群般明朗,任人观之便不得不注视于他。 董其昌抚着胡子,笑眯眯的看着众人的恭维,张显其良好的素养。 “居士的笔墨再次有了进境呐。” 其身侧老者双眼泛奇,惊异道:“依老夫看,这莫不是用了线绛法?” “然也,线绛适于画骨,骨秀成刻再加了水墨作艺更为传神,当为吾之新艺。” 董其昌颇为自得,笑对了一句将画纸卸下,朱由崧上前瞧了瞧,这画儿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其传神之态恍如真人,心下也不得不感慨古人技艺之能事,已然达到登峰造及。 “小子在此谢过老大人,此画当为传家之宝。” 朱由崧笑嘻嘻的伸手揭画氏,却不曾想被董其昌一手给掩了去,只见其一手抚着胡子,笑意沛然道:“咳,画是作了,这笔墨之费到是要润一润。”说着不由得扭头看向一旁的驸马冉兴让。 “冉驸马,你觉得老夫这画作得如何?” “……” 朱由崧不由哑然,心下差点破口大骂,还真以为这老货会免费给自个作画呢,原来是要收钱的啊,靠了,他怎不早说?不过冉兴让却也不傻,脑袋扭到了一边去,装作没听见。 好一个润笔,说来说去就是要钱呢! 嘶,这老货,肯定是听到了驸马的话,明了自个的身份,谁都知道福王府有钱,有大钱,富得流油呢。董其昌刚亏了上万两银子,恐怕正想着一点一点的捞回来吧。 “哈,老大人,不知这润笔费?嘿,嘿嘿!” 既然知道董其昌要钱,朱由崧当然不可能事先说出价码来,就看这老货脸皮到底有多厚了,要是意思下到好,就怕他老不要脸非得给大价,那麻烦了。 “咳,那个嘛,嗯,你知道的,老夫画技之精湛,今时今日天下恐怕无出其二,王世子就看着给罢!” 果然,董其昌脸皮已经练到一定程度了,这话一出口,场面顿时静了下来,谁也不曾想开口。 朱由崧倒吸了一口凉气,要说他作的画是无价之宝,天底下无人可比倒也不是瞎说,但如此一般这价码可不好说了啊,如若说给个好几万两银子天价也不为过。 “嘿,嘿嘿,润笔费好说,好说嘛!” 朱由崧眼珠儿转了转,对着一旁的叶胜挥手道:“把画圈起来,本世子要给银子了。“ 董其昌见此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浓了,让便他收拾了去。 “老大人,您的画乃天下无出左右,润笔费定当不能少,若是给少了,小子也过意不去。” 说着,朱由崧从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了一颗碎银子,一看是十两的个头,立马重新塞了进去,再掏,呃,三两,算了,接着再掏,一两? 第39章 母妃的逼迫 啪嗒! 一两碎银子落在了桌几上,蹦了蹦,滚到了董其昌面前。 “嘶,一两?”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具是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瞧向了眼前的六岁孩童,这,这简直……是不可用言语表述矣。 “嘶,这,王世子你确定是一两银子?” 董其昌原本抚着胡子的手猛得一揪,嘶,怎么感觉有些蛋痛呢?这小子不上道啊,老夫要得哪是这仅仅一两的碎银子? 饶是如此,目光禁不住扫向了一旁呆立的驸马爷冉兴让,那意思不言而喻,如似说:小子,你这侄子上不道儿,这是耍老夫玩么,小屁孩不懂,这钱你得给上,谁叫你是他的长辈呢? 冉兴让此时已经慢慢地移动脚步了,兀自地看向对街的茶楼,想来是要开溜。 董其昌嘴角抽搐,抖了抖胡子,不甘心道:“老夫一幅画儿少不得千把两银子,这还是除了上好的笔墨纸张,驸马爷你说呢?” 边上的人愣是一声不吭,董其昌再有名望但想从一孩童身上捞钱却也不地道,哪怕朱由崧是不被士人所喜的福王之子却也不能如此,就连他身边的那老者也不再多言。 朱由崧年龄小可以装傻,但冉兴让却不行了,好歹他是成年人不是。 当然,董其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福王府要,不过到那时传出了话可能就让他颜面扫地,现在能捞些许就捞些许,也好过捞不着。 说来说去,谁也不知道董其昌内心真正的想法,他本就是将主意打在驸马爷冉兴让身上,谁会傻得和一童儿较真? 谁相信谁傻! 朱由崧也是这般想的,不过却也不能让自家亲戚受了委屈不是?如此,便开口道:“老大人,您画技精湛,小子谢过了哩。” 如此说着拉着小芊芊的手抬腿就走。 现场没人理会,也无人去阻,谁也不傻,若是阻了还不得被当枪使?董其昌也不好亲自去阻一童儿,况且这画儿还是自个主动帮画的,画的时候也没说要银子不是? 现在,一两银子醒目的躺在桌几上,画儿却被带走了。 “咳,既然无事,小生也告辞了!” 冉兴让感觉这气氛太压抑,自个也呆不住了,这些士人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道了一声礼也跟着拔腿开溜。 “呵,呵呵,今儿个倒是一件趣事,老夫老来得闲落了一笑柄,走,老夫请客,‘醉花楼’!” 董其昌无奈,自嘲一笑,好似此事根本没发生一般,收拾了笔墨引领着众人向百米处的花楼行去。 “哈哈哈,居士是风雅之人,风月场合当得浮一大白!” 人去街畅,留下了一戏言,言说当日董其昌大人为福王世子作画,以此领悟出一种新艺,故此香光居士以至天人合一之境,是为画圣。 离了古坊街,朱由崧紧着小芊芊买了些药参补品便急急赶回了王府,犹是如此却也到了傍晚五时,相较之下亦是开饭之时。 让朱芊芊拎了药参补品去了她自个的屋,朱由崧便领着叶胜与庄木头飞快的跑向了工匠房,还好柳中、吴颖等人还呆在科研室内。 “少爷,您总算回来了!” 一见到朱由崧,柳中原本绷着的脸立时绽开了笑容,仿佛心里卸下了一颗大石头,一脸轻松地说道:“少爷,银子都在这儿,您看看,整整一万二千三百两。” “呃,好,数数!” 朱由崧双眼一亮,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一张万两的票值,两张千两票值,还有三张百两票值,刚刚好一万二千三百两。 “不错,这次你们做得很好,本少爷很高兴!” 朱由崧眯了眯眼,抽出一张百两票值的银子递了过去,道:“这次工匠们都辛苦了,你们也是,你们两拿个五两银子,其余的三两,剩下的都给工匠均分了吧。” 科研部共有十六人,大肚子柳中与木匠头吴颖一人五两,再加下另十四人各三两就是五十二两,还剩下四十八两给余下的三十多号工匠分,也差不多每人可得一两多,倒也说得过去了。 现在一两白银相当于一贯(吊)钱,一千文铜钱,后世人民币六百块,可以说给得已经很多了,朱由崧拿得脸不变色,但心里那个肉痛是不用说了,一百两啊,可不是小数目。 “谢谢少爷!” 柳中、吴颖等人乐呵呵的接过了银票,为了那赝品青花瓷,哥几个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这银子拿得很称手。 朱由崧再和他们聊了会自鸣钟的事儿,发现这活当真不好搞,好几天过去了,到现在也只摸出个构造出来,只能叮嘱他们加倍努力,早日搞出花样来。 出了工匠房,朱由崧又掏了掏袖口,从里面摸出了一颗十两的碎银子,顺手递给了叶胜。 “你们俩分了!” “少爷……” 叶胜涨红着脸,这还是他第一次得他人的赏赐,怎么说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分了也是五两银子了,自已平时月银也就十两,还回去吧,自个不舍,而且还有庄木头的一分呢。 “得了,拿着就拿着,别废话!” 朱由崧没好气的道了一口,要是别人给自个银子,甭管多少定是顺手收来,活在这世上,和谁不对付也不能和银不对付不是? 将袖子里的银票兜好,又接下了董其昌给作的画象,驱开了俩跟班去了内院,朱由崧刚踏进正厅,只见姚氏和邹氏已然在坐,不过都是一脸的沉色。 不好!朱由崧眼见于此,心下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回得太晚,两位母妃生气了。 “哥哥!” 朱由崧将手中的画卷放在一厅室一侧的架子上小心翼翼地入坐,身侧的小芊芊轻轻叫了声便低下了头。 “福八,饭前洗手,不是早教过你了么?” 眼见朱由崧要去拿筷子,姚氏脸色一寒,柳眉倒竖,拆声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跑来跑去,说,下午跑哪去了?” “去古坊街了。” 朱由崧不敢多言,下了位子待侍女持来了水盆静了手后才再次上桌。 “是吗?” 姚氏眉毛一挑,目光绽绽的盯着朱由崧粉嫩的脸,突然开口道:“听说午后出府,你抱了个青花瓷赝品?” 嘶,这是想干嘛?朱由崧的心脏不由抖了拦,早就知道自个的行踪会被掌控,不过搞个赝品出府,姚氏也要过问一番,到是出了自个的意料。 “母妃,那青花瓷赝品被孩儿给卖了。” 朱由崧考虑再三,决定话里九句真一句假,不由得讪讪笑道:“那个,卖得不多也就是一点银子,嘿,嘿嘿!” “卖了?” 这时正妃邹氏却突然接了口,一脸的奇异,惊诧道:“福八,你不会被人骗了吧,青花瓷虽是赝品,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又怎会是一点儿?” 朱由崧没想到邹氏会插这一口,好嘛,原本准备好的话却不能再说了,两王妃都较了真,自个肯定兜不住,只要一查相关之余就露馅了。 “嘿嘿,母妃,孩儿在街上遇到了一个大名人。” 朱由崧话头一转,下了座从一旁木架上拿了画放到了两王妃面前,开口道:“瞧瞧这画儿,是孩儿的相貌呢。” 如是说着再次回到了自个的座上,本来是想等着晚饭后私下将画送给邹氏的,现在嘛只能拿出来先作挡箭牌了。 “画相?” 姚氏脸色惊奇,不过却未动手,只待邹氏拿了去缓缓铺开,一双灵气逼人的双眼,俊朗的面容,怎么看怎么逼真。 姚氏眉尖挑了挑,慢慢地欣赏道:“这画儿到是不错,画得蛮传神。” 邹氏不置可否,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画相收束好,却是目光奇异的看向了朱由崧,仿佛在他脸上想看出一朵花来。 “母妃,这画怎么样?” 朱由崧被盯得极为不自然,裂嘴问道。他这话当然是对邹氏而言的,至于姚氏定是不怎么懂画,也没那份笔墨才气。 “先吃饭吧!” 姚氏扫了一眼,突然开口,也不待多说就拿起了筷子。 晚饭后,朱由崧回去了自个的住处,正当两位双胞胎姐妹帮着解衣准备洗漱一番时,姚氏突然推开了房门。 “啊,母妃……” “见过王妃!” “你们俩出去吧,把门带上!” 两姐妹行了礼,姚氏不容分说就将她们挥了出去,朱由崧好悬没被吓死,自个儿衣服差不多就要扒光了,她这时闯进来干啥呢? “母妃,孩儿正待洗漱呢。” “哼,小孩子家家的,母妃看不得吗?” 说着姚氏脸上煞气闪现,直接开口道:“先前在饭桌上母妃不好问,现在你该说清楚了,青花瓷赝品卖了多少银子?” “母妃,就那么一点儿。” 朱由崧快哭了,一双小手兀自遮挡着跨间,道:“母妃,天冷呢,你看水都倒进桶里了,呆会就凉。” 言下之意,姚氏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挥自个走,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害羞了,这可早熟呢。 “有那么快凉么?” 姚氏不会听任他的话,行就木桶前用手试了水温,道:“还热呼着,呆会要是凉了,不行再倒热水更是了,母妃帮你洗也一样。” 说着便上前将朱由崧的最后片缕给扒了去,一时间光溜溜,朱由崧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拎进了水桶里。 “母妃,孩儿自个来吧。” “还害羞,你以为母妃没看过么?” 姚氏美眸从他那里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嘴里不饶人道:“就那么丁点东西,能腾出个啥样,再说母妃就将你剪了去。” 姚氏的最后一句话,朱由崧好悬没被噎死,剪了去?吓唬谁呢。 “说吧,到底卖了多少银子,老实交待!” 姚氏犹自不忘初衷,恶狠狠道:“福八,你要是敢耍心眼,母妃现在就去查个一清二楚。” 眼看着朱由崧三番五次的转移话头,姚氏打心眼里肯定这银子定然不少,听说昨夜工匠房为了那青花瓷赝品一晚上都点着白腊,直接干活到天明,要说只卖个一点银子打死她也不信。 第40章 一切为了明天 朱由崧光溜溜地缩在木涌里,面对姚氏的问询显得十分无助,打死他也不说实话。 “母妃,真的没有多少银子。” “哼,你当母妃傻么?” 姚氏瞪着双眼,龇着一口白牙,恶巴巴道:“快说,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不然母妃就将屋子掘地三尺,就不信掏不出你的底儿。” “母妃,你咋就不信孩儿呢?” 朱由崧可怜兮兮地道了一声,自个现在还小,姚氏定是不在意那么多,当下也不再顾忌就开始搓起澡来,他才不吃那一套,真要是掘地三尺也早开干了,用不着在这儿逼迫自己。 “哼,你就犟吧,从明天开始母妃停了你的月银。” 眼见着朱由崧打算强抗到底,姚氏也是没办法。福八到底私藏了多少钱,藏在哪儿?她心里也没个数,至于青花瓷赝品也未曾去询问过工匠班,具体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等到姚氏扭着身子离去,朱由崧总算舒了一口气。 月银才一两银子,王府内根本就没打算一小屁孩多大花销,一两银子也不过意思下或是原本就给自己玩儿的,要不然早年也不用捣鼓东西偷偷拿出去卖了。 姚氏回到西厢房,竹兰已然将床襦铺好,屋内铜炉香熏袅袅,米黄色的薄纱屏风内置了浴桶,升腾起了白色热气。 “王妃,入浴么?” “嗯!” 入了屏风,浴桶边上放了一张宽大的躺椅,这张躺椅做得极为巧妙,两侧抚手有一尺来长刚好可搭上一成年人的双臂,肩头上方部位凸起正巧顶在了头颈处。 臀部落坐处亦是凹了些许,以此延上又似波浪起伏正托住了腰际可谓是极为符合人形体态。 整张躺椅表面铺就了一层厚厚绸缎,可不知为何,躺椅落脚的置台一侧,左右各架了高高的横木,以至于落坐后双腿便会被夹紧。 姚氏撩起裙摆慵懒地躺了上去,双腿踏在了置板上,不过此时她的脑子里却在想着正妃邹氏。 到了目前为止俩人间的矛盾已然不作掩饰,为了福八,彼此说话更是时不时打机锋,以后怕是更不和谐,想想都头痛。 唉,轻轻叹了口气,蓦然想起朱由崧来。 福八不像别家孩儿,自小聪慧得紧,小心思层出不穷,这段时日是否管得他太紧呢?如若逼得他逆反,不跟自个儿亲了又怎么办? 邹氏身为正妃又在整天琢磨着小心思,一个不注意恐怕福八就被诱拐了,越想越是不安,姚氏心里乱乱的,一时又想到了福八藏私房钱的事儿心里更是烦躁。 唉,还是算了,那银子的事儿先放于一边,目前还是要守住福八,可不能再给邹氏可乘之机。 此时,竹兰用手试了水温,又将沐浴花瓣撒入桶内,之后再次倒了桶热水,如此反反复复,最终确定了最佳水温。 “王妃,浴水置好了。” “嗯,你下去吧。” 显然,今天姚氏兴致不高,好一会儿才起身,自个儿卸下了发饰,一头乌黑的发丝垂落了下来,紧接着揭下了披于两肩的霞岥,而后将拖地襦裙的右左对襟掀至后肩落于膀外,露出了洁白性感的锁骨。 姚氏双臂微微下垂又别于腰后,裙纱至此从身上滑落了下来,一件件内襦衫解下又松开了裤襟,不时间一具娇躯便全然呈现。 丰肌弱骨,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又似少,腰际丰腴却不显赘肉,延下****饱满挺翘,双股丰实。妖娆的身姿无一不显完美体态,犹是这般,姚氏双眸掠过对面的铜镜不免轻叹了声。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没入浴桶,姚氏沉了呼吸,身子缓缓掩入水中以至于最终将整个头部淹没,只留下一头黑发漂浮于水面。 朱由崧洗漱好后,待双胞胎姐妹俩帮暖了被窝便将她们挥到了侧厢房。 今日定是个难眠之夜,朱由崧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左右就是睡不着,青花瓷赝品的银子只要明早姚氏一查定是一清二楚,到时自个怎么办? 真的要拿出来?那可是整整一万多两银子啊,能做很多事了。 朱由崧犹自睡不安稳,又爬了起来,套上了外衣在屋内不停的来回走动。 现在已近月底,三月份还有五六天就过去了,大明东北方的野猪皮已然在奴尔哈赤的带领下磨刀嚯嚯地走向统一南北女真的步伐,即使现在仍旧向大明称臣却早已露出了野心,可笑得是朝堂上的人现今却不曾发现。 首辅叶向高等人在东林党的利益驱使下仍旧相互攻奸,争权夺利,大明西北方的甘肃、陕西等地更是干旱蝗灾连连,已然有很多人陆续成了流民,然而东南省份却是歌舞升平,浑然不觉。 大明帝国的整个局势在缓缓转变,变得不可捉摸。阶层矛盾极度恶化,西南地域的少数民族叛乱虽然在万历三大征期间平复,但极个别微小势力叛乱仍旧接二连三的发生,朝局已然风谲云诡。 朱由崧望向窗外,明月高挂,然而他的内心却起伏不定。 “要尽量加快步伐,不然今后会更为棘手。” 寻思片刻,朱由崧走到了案桌前兀自研磨了墨,执笔述写了记忆中梁启超的一段话: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 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 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 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如此豪气干云的一段话,朱由崧每次试读都自感热血沸腾,不由得又将其注了标题,去了原本的“少年中国说”,改为:中华少年。 写下了这些,朱由崧略微心安,于此又拿出了原先注音好的三本蒙学读物怔怔的看着,对今后接下去做什么,他心里已经确立了。 第二天一大早,朱由崧起床了。 洗潄好后,原本以为姚氏会再次询问银子的问题,不过这次却好似失算了,姚氏并没有再找自个儿,连带着早餐期间也一样看不出任何异常。 “母妃,我们自家有刊印厂么?” 吃了早餐抹了嘴后,朱由崧目光落在了姚氏脸上。 “问这个干什么?” 姚氏夹了一块香干淡淡地问了句,邹氏却是眉间微蹙,疑惑道:“福八,你想刊印何物?” “自家在外城西街郊外到是有一处小印厂,不过出册并不如何及时,也就为了王府名下的书店印精品册小打小闹,目前还往里添钱。” 姚氏抹了嘴好似随意的说道,接着扫了一眼朱由崧,目露奇异之色,道:“若是想印些书籍,交给东街的钱掌柜就是了,也不用跑那么远的路。” 朱由崧默默的点头,见邹氏的目光仍旧盯在自个脸上,顾自说道:“孩儿就印些启蒙读物,也没别的东西。” “那些书儿你不是有了么?” 邹氏感觉这事儿不像福八自个说的那般简单,再次道:“若是损坏了,母妃这儿还有,也不必费那个心思去刊印。” 唉!朱由崧心下叹息,邹氏的较真实在让他很难受,自个想要刊印的简体字和切音若是让她知晓,定会阻遏。 颠覆传统,像邹氏这种饱读诗书的人是不会那般容易接受,但这简体确实是易学易懂,且又加了标点隔号,以及叙述了各式标点的运用之法,对今后的断章取意也是影响深远。 一切都是为了明天!朱由崧断然不会放弃的。 “母妃,孩儿要印的启蒙读物在形字音切方面略为不同,定要重新刊印呢。” “你自己切的音?” 邹氏眉尖一挑,惊奇道:“莫不是那种简化了的字体?你真得都理顺了?” 虽然朱由崧将形字切音说的极为轻淡,但邹氏心里却是明白那可不止他所说的略为不同,而是极大的改变,从内心来说她是不相信福八真的能做到全然理顺。 字体、韵律,这是一个庞大且系统性的学术类问题,哪怕是国朝大儒也不定能在短时间内做成,然而现在朱由崧却突然说要去刊印了,这怎么都有种天方夜谭的感觉,太不切实际了。 就在朱由崧忐忑不安时,然则邹氏并未横加阻拦,只是好似劝诫道:“福八,你真要刊印,母妃也不拦着,不过母妃希望在情况不明时千万不要将这般书册流入出去,已免引起不必要麻烦。” 朱由崧怔住了,邹氏的态度太出人意料,这怎么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呢? 在他和邹氏谈论书册的问题上,姚氏却一反往常,根本不插话,只是坐在一旁静静的侧听。 朱由崧突然有些感动,邹氏心理定是不怎么赞同的,但她还是选择了支持自己,也许在她内心,自己比什么书册更重要吧? 第41章 悲凄的驸马爷 出了王府,朱由崧带着庄木头和叶胜两人赶往了东街,亦是东城区,王府名下的书铺处在东街的最西侧,那边与成贤街也就是大明最高学府国子监孔庙相接。 朱由崧也不曾去过,还好叶胜却知道,他以前曾在那儿买过话本。 刚行到东大街的中断,一高门府邸人群围集,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于前,那儿似有喧闹声。 “前面发生了什么?” 朱由崧人小,视线被人群挡住根本看不出事态,不由问向了庄木头,三人也就他的身材最为高壮,个头已然超过一米八以上,在这个时期可是相当的魁梧。 前断人群乱哄哄的,庄木头眺望了几眼,挠头道:“少爷,前面好像有人发生了争执,几个婆娘拿着扫帚围着一书生狂殴,好不凄惨。” “是吗?过去看看!” 朱由崧皱起了眉头,上前让二人帮着推开了人群,这事儿有点蹊跷,哪里不好闹偏在公主府邸处闹腾。 “哎哎,住手,为什么不讲理啊,不就是忘记给你银子了么,我下次补上不就行了,哎哟,别打了。” “哼,私会公主,你还有理了?” “给我打,狠狠的打,打死了有老娘承着,真是无法无天了,居然敢给老娘脸色看,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东西,我呸!” 怎么回事?朱由崧终于和庄木头、叶胜三人挤了进去,眼前的一幕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只见一四五十岁的老宫女站在府邸大门处双手叉腰,对着一半躺在地上的白袍书生破口大骂,吐沫飞溅,污言秽语种种不堪入耳的辱骂词接连不断的吐出。 这中年女人满脸煞气,彷佛夜叉门神一样不断的咒骂着,犹是如此还不解气,从身侧一太监手里抽过了鞭子走了过来,硬是一鞭挞。 “啊!” 白袍书生痛得忍不住惨叫,朱由崧看得眼角抽搐,这得多痛啊? “你以为冉家了不起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儿,敢在老娘的地盘上撒野,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咄,看老娘打不死你个野东西。” “啪!” 中年宫女又是一鞭挥下,白袍书生再次惨叫,头上的冕冠掉落,发髻已然散乱一遍在地上打滚,袍衫上更是印出一丝樱红的血迹。 “住手!” 也就在这时,朱由崧瞧清了白袍书生的脸,断然大声呵斥,一步跨前,犹是如此,中年宫女根本就不去理会,仍旧再次挥鞭。 “啪!” 朱由崧下意识的抬手一挡,一股钻心的痛楚从手腕处袭来,痛得他直打哆嗦,眼泪都差点出来了。 “大胆!” “找死!” 与此同时两起大呵在人群中炸响,庄木头和叶胜怒火中烧,就慢了一步自家少爷居然在眼皮底下被人给打了,简直不可饶恕,顿时冲向了中年宫女。 “砰!” 不待在场的众人反应,庄木头比叶胜速度更快,一个跨步间就闪身到了这个女人跟前,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中年宫女飞了出去,摔到了四五米远,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庄木头这一脚可是用尽了全力,根本就没打算留手,反正打死了自有王府处理。 “少爷,你怎么样?” “嘶,痛死我了!” 朱由崧咬紧了牙,手腕上赫然出现了一条拇指粗的乌青。 “福,福八,你怎么来这儿了?” 就在这时地上的白袍书生哆嗦着身子爬了起来,一瞧见朱由崧顿时脸色微变,连话都说得不连贯。 “别说了,姑父,这事儿我都看到了,等一下你给我说说。” 朱由崧脸色沉凝,淡淡的道了一句,目光不由射向了不远处半躺着的中年宫女,此人名为梁盈女,乃是寿宁公主朱轩媁的奶娘,人称梁嬷嬷。 这个女人太过嚣张跋扈,居然胆敢当众鞭打驸马,好歹也是自个的亲戚不是? “哪家的小子,敢阻公主府的事儿?” 饶是看到朱由崧一身华丽的衣装,身侧还有两个壮实的跟班,一个中年太监立马站了出来,色厉内荏道。 “大胆,这是福王世子。” 叶胜一步踏出,厉声喝斥,喀嚓,刀刃出鞘,一抹寒光骤然闪现在这太监脖子上。 “福,福王世子?” 赵进朝根本就没去注意脖上的刀,而是目光落在朱由崧身上,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他根本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是福王世子——圣上最喜爱的皇孙。 本来这事儿是不可能发生的,福王世子,京城的各府下人都会注意,赵进朝犹自后悔不迭,就这么一会儿没察,自个儿却犯了忌讳。 不管是谁,在京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福王府,这是谁都知道的事,眼下这一切全完了。 “从现在开始,在场的人,谁也不许走。” 朱由崧已然看到躺在地上的梁嬷嬷醒过来了,她正在朝府邸大门处一太监使眼色,心知她想干什么,无非是叫人进宫禀告郑贵妃,亦或是其它什么事儿。 比如寿宁公主,朱由崧早知道驸马冉兴让和公主朱轩媁感情相当融洽,不可能不在乎,她直到现在也没出现,这说明问题不简单,很可能被梁嬷嬷用手段给阻下了。 “姑父,你给我说说这事儿。” “呃,这事儿……” 冉兴让知道自己身份尴尬,这事还得靠自己的侄子,为了今后的性福生活心下一狠,就在朱由崧的耳边说起。 听了他的话,朱由崧内心十分震惊,同时清楚了一些事儿,公主驸马虽然是夫妻,但在皇宗亲阶级关系上来说,公主是主,驸马是臣子,属于上下级。 他们要过夫妻生活通常都要申请,就如同下级要找上级办事一样,有很多规矩。平日里,公主驸马,也都是分居的,公主住在公主府,驸马则在自己的宅邸。 而身为驸马爷的冉兴让要申请过一次夫妻生活,那真比闯关还难。倒不是公主本人不乐意,而是公主身边的礼制女官的原因,每申请一次夫妻生活,就跟进庙烧香一样,一级一级往里烧。 而最难烧的一关,莫过于公主的管家婆,就是眼前的梁嬷嬷。 这女人神经有些不正常,恐怕心理已经扭曲了,老看不惯公主和驸马恩爱,总觉得不顺眼。这一次恐怕事有凑巧,正好遇上了,往常还不定怎么样呢。 看似地位卑微的梁嬷嬷,却是横亘在公主和驸马之间的一道天堑,夫妻生活过不过,一个月过几次,全是她说了算。 其实这很不合理,没有人愿意在这事儿被管束着。 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被下人骑到了头上,身为主人却反抗不了,简直不可想象。 这次整不死他们,朱由崧绝对不罢休,无论如何都要改变公主姑姑和驸马冉兴让这种尴尬的局面。 本来,公主和驸马要过夫妻生活,都由公主宣召,接到宣召后的驸马前来觐见公主,然后夫妻团聚,完事收工。 可这个梁嬷嬷行事就不一样了,公主自个能不能宣召驸马,还得看她是不是同意,如果没给点好处,这女人定然不会允许,赶上她不高兴,公主就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心里扭曲的人,冉兴让能得了好才怪。 朱由崧当然知道,公主之所以整不过梁嬷嬷,主要因为嬷嬷是老宫女,在宫里扎的时间长人脉广,尤其和实权太监交好,轻易得罪不得,虽然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却还要看人家的脸色。 而且此人又善于言巧,在郑贵妃面前说公主败坏道德,郑贵妃又没看见,最主要的是公主总是比梁嬷嬷晚了一刻,事先被告状,如此郑贵妃先入为主定然就相信了这女人的话。 冉兴让想要去见公主每次都会被嬷嬷铁青着脸挡出去。有些时候他会绕开梁嬷嬷,趁这女人不在时来会公主,可一旦被她发现,后果就很悲惨。 就如这次一般,被梁嬷嬷当场捉奸一样从床上拖了出来,不给好处就是坏了她的规矩,她要打的驸马这辈子都不敢偷着来。 好好的夫妻,就这样整的和偷?情似的,冉兴让当驸马悲惨到这地步,是人都得同情,朱由崧打定主意定要这女人知道点厉害。 “要是谁敢走,叶胜你给我劈了就是,出了问题由本少爷担着!” 朱由崧眼里泛起了冷色,梁嬷嬷贪奢好淫,和公主府太监赵进朝合谋,欺上瞒下,这事儿他要是不插手,公主姑姑和驸马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王世子,这可是公主府邸的事,你这是坏了规矩。” 梁嬷嬷眼见如此,内心十分不甘,强忍着痛疼让一旁太监帮着扶起,赫然朝朱由崧发难。 “庄木头,你去宫里禀告我皇爷爷和祖奶奶,就说本少爷在公主府邸前被下人给打了。” 朱由崧连理都不理她,直接解下了脖子上挂的龙形玉佩,这还是上次宫宴万历亲自给戴的,由此顺手递给了庄木头,再说叮嘱道:“嗯,不要忘了,还有我父王。” 庄木头狠狠的点了头,持着龙形玉佩立马朝皇宫承天门跑去。 朱由崧估摸着宫内来人大概也就小半个时辰左右,于此当着众人的面在地上抹了一把尘土又自个的脸上擦了擦,原本红润的脸儿一下变得灰头土脸。 “你,你……” 饶是看到福王世子这番作样,梁嬷嬷哪里还不明白,一时气得浑身颤抖,手指向朱由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此整着还不算,朱由崧也不管他人怎想,就地躺下打了几滚。好嘛,一身干净的绸缎装也跟着变得脏兮兮,这下子完完全全像个被欺负的委屈孩童了。 叶胜瞧着这一幕,嘴角直抽搐,自家少爷太作了。若是被皇上和郑贵妃,抑或是福王看到了不发飙才怪,这简直是将眼前的老女人和太监往死里整啊。 好了,朱由崧躺在地上不动了,远远的看去和一条死鱼也没啥两样。 驸马爷冉兴让呆在一旁看得那个目瞪口呆,死也想不到自家侄子居然是如此一个人,不由暗自庆幸:“还好,自个儿算是老实,从没得罪过王世子,不然被整死也是白死了。” 第42章 事闹大了 公主和驸马是合法夫妻,人家俩恩爱可以说是天经地义的,但事实上却并不是如此。 根据冉兴让的说法,是这样的。 今天一大早朱轩媁很想念他,一接到公主的宣召,冉兴让就立马赶到了公主府。 端得也是巧,冉兴让蹑手蹑脚地进门,发现旁边一厢房里传来热闹的猜拳声,还有碎银子在桌上滚动的声音,偷偷一瞧,好嘛,这梁嬷嬷和宦官赵进朝等人正在酣饮赌钱呢。 冉兴让觉得这机会大好,于人方便亦是于己方便不是,那就不打扰他们的好兴致了,也没有跟梁嬷嬷请示,直接到公主房里。 本来这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谁知正和公主在床上恩爱缠绵呢,梁嬷嬷却是突然闯起来了,这还不算,竟是直接叫人将冉兴让提拎了起来。 老天,这算什么事儿?人家正那个着呢,对吧,嗯,大家懂的,兴致头上却被强制着拔了出来…… 嘶,这事谁能受得了啊?冉兴让脾气再好也火冒三丈,老嬷子简直太不人道了,发生在谁身上也忍不住不是,真当哥是吃软饭的? 事实上也就这般动手了,老嬷子人多势众,自个一人斗不过,最终冉兴让遭了惨败,也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朱由崧想想这事都感觉好笑,不过也反应出皇室宗亲一些制度的不合理之处。 如若这事不解决,经后公主驸马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朱由崧就这么躺在公主府的大门前,一动也不动,不过这天到是有点冷,还好自个出门前也穿得厚实,不然感冒就完蛋了。 一躺就是小半个时辰,福王世子被公主府的下人打了,躺在大门前动不了,这事儿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全城。 “听说了么,福王世子被人打得起不来了。” “嘶,不会吧,福王被打了?” “哎呀,不好!谁敢打福王啊?这还正窜对着准备让福王搬去洛阳呢,咋得又出这种事了,省不得当今圣上又反悔不让走了呢,真是麻烦啊。” 事实上,传言是很可怕的,特别是有关大名人的绯闻。一传二,二传三,传了百,传过了千,什么事儿都会变了样,连带着一些东林党的人员也跟着躁动了。 整个内城也是乱哄哄地,不管是听清楚的还是没明白的,一堆堆往公主府这边赶。凑热闹嘛,有那份闲心大家都去看,以至于一些闲散的官员也摞了事儿跑出了府衙。 福王府邸。 西厢房,五六位侍女静静的站立着,姚氏正处在查看帐簿,突然一侍女直接快走了进来,连禀告一声都不曾有过。 “竹兰,急急匆匆得,何事?” 姚氏眉间一拧,现在她正烦着呢,帐上的银两好似少了许多,铁类商铺居然无故出现亏损了,眼见着竹兰招呼不打一声就进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王妃,府上下人刚传报,少爷在寿宁公主府大门前被人打了!” 竹兰一本正经的说道,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 “什么?” 姚氏不敢置信,惊恐道:“你确定,是福八被人打了,谁这么大胆子敢打我儿?” “快,带上家丁,摆驾寿宁公主府!” 姚氏再也坐不住,顺手扔了手中的帐簿连梳妆打扮都免了,急步向外行去,紧接着又道:“叫人通知她。” 于此同时,青竹小筑,正妃邹氏也接到了传报。 “什么?” 邹氏花容失色,清冷的脸立马寒了下来,惊怒不安。 “大胆,无法无天,叫人通知我父南城都佥事指挥邹鸿,马上摆驾寿宁府邸!” 人是越来越多了,朱由崧闭着眼睛双耳却是竖起,只听得周遭如夏天青蛙叫般,哇哇的杂乱声,啥也听不清,也不知道庄木头去皇宫内怎么样了。 宫廷御花园内,万历正跟郑贵妃下棋,黑棋白子对弈,你来我往正杀得不解,一位太监脸色沉凝的小跑了进来。 “皇上,皇贵妃,城外一人手指玉佩想要闯进宫里。” 此太监说着将手中一块龙玉玉佩呈了上去。 “嗯?这玉佩……” 郑贵妃轻咦了声,扭头看去不由道:“皇上,这玉佩咋看着眼熟呢?” “哦?看看!” 万历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抬眼一瞧顿时惊异道:“这,莫不是朕给福八那小子的?咋让人持着送进宫里来了?” “嘶,不对啊,送玉佩的人呢,快传!” 宫廷外,承天门,庄木头急得团团转,可是守门禁军死得不让自己进去,哪怕有少爷那块玉佩也不行,好歹自己曾经也是大内侍卫啊,哥们讲点情面行不行? 还好,这些家伙也是够意思,能帮着通传一声,不然真要遭罪了。就在这时一位太监急急从内廷而来。 “庄木头是吧,快,随咱家进宫,圣上等着呐。” “谢谢,谢谢了!” 此时的庄木头一点儿也没往常的那般木讷,讪笑着摸了一颗碎银子递了过去。 这一副模样就像混了好多年的老油条,很是熟练,如若是朱由崧看到这一幕不知会怎么想。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进去见万历。 “庄木头,玉佩从何而来,又是何事?” 一见庄木头进来,万历不等其见礼就立即问询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是少有的严肃。 “皇上啊,我家少爷被人打了……” “什么?福八被人打了,怎么回事?” 郑贵妃脸色大惊,瞬间又阴沉了下去,寒声道:“快说,是谁打了皇孙,简直无法无天。” “皇上,皇贵妃,是在寿宁公主府邸大门前被人打的,躺在地上都起不来了。” “嘶!找死!” 万历闻言惊怒交加,立马站起朗声道:“传朕旨意,摆驾出宫——寿宁府!” 大街上人越来越多,朱由崧躺在地上正待耳朵被吵得烦躁,大老远的传来了嚎叫。 “儿啊,我的儿啊,哪个浑蛋打了我儿?挨千刀的,本王势不两立,彼其娘之的,本王要灭他九族,抄家,我的儿啊……” “让开,大家快让开,福王的车驾来了。” “死开,都给本王死远点,没听到吗?呜呼,我的儿啊……” 福王朱常洵催促着马夫,死命的拍打马车的门扛,双眼煞气弥现,恶狠狠的对周边的人群咆哮,焦虑的肥脸上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原本自个还在‘英国公’家拜访呢,就得了传报,自家的孩儿居然被人给打得爬不起来了。 这些挨千刀的,若福八真是出了啥事,本王定是不罢休!死也不罢体啊! 眼看着人群让开一条道儿,路道旁躺着的小身体呈现,朱常洵更是大声的嚎啕了起来,“福八,我的儿啊……” “王爷,小心!” 马车刚停下还没稳当,朱常洵就想跳下来,周身跟随的王府太监立马上前搀扶。 “儿啊,我的儿啊……” 朱常洵大声嚎啕着,一把揪过了太监的领子喝斥道:“还不快给本王垫脚,趴下,彼其娘之的,呜呼,我的儿啊……” 啪! 王府太监刚一趴下,朱常洵边哭着一脚踏在了他的背上,两百多斤的体重一下压趴了太监,只听得太监闷哼了声,死死咬着牙硬挺着。 太监无故遭了罪,朱常洵根本不会理会,颤动着肥硕的身躯大步奔向朱由崧。 “我的儿啊,哪个挨千刀的下如此毒手儿啊……儿啊,快醒醒,父王来了,咦?” 一看到福八像条死鱼般直挺在那儿,朱常洵瞬间崩溃了,感觉天无日月,人生无意,死命的奔将过来,刚要将他拎起来,突然间朱由崧动了,睁开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眨呀眨呀。 朱常洵怔住了,嘶,福八干啥呢?又看了看边上的叶胜,感觉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不过眼下既然哭了那也得哭个“够本”不是? “呜呼,我的儿啊,你死……呃,儿啊,父王来晚了啊,我可怜的儿啊,父王一定帮你抄家,嗯,抄家灭族……” 叶胜呆在一旁瞅得眼角抽痛,驸马爷冉兴让更是连礼都忘记行了,这一惊一乍的连周遭的人群也深感奇怪,原本清醒过来的梁嬷嬷见大事不妙也躺在地上装死。 “儿啊,呜呼……” “圣上驾临,闲杂人等让开!” 一声尖细且高昂的叫声响起,紧接着大地震隆,吭锵吭锵,一对对整齐的御林军奔赴而来,这条街各大洒楼商铺全部勒令紧闭门窗,人群骤然被驱散,呈现出一条宽敞的大道,其后一辆六马并拉的豪华大轿驱使而来。 “皇上、皇贵妃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街的尽头,人群顿时黑压压的跪了一大片,山呼万岁以及千岁,皇权的威仪展示得淋漓尽致,乃至于一些西洋人也跟着下跪,原本噪杂的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朱由崧眯着眼一瞧又立马闭上,嘶,万历居然出宫了。历史上他从登基到死去,一辈子都没出过哪怕一次紫禁城,这次居然破例了。原本他还打算着万历派人来呢,这事儿出乎了意料。 第43章 严惩 “平身!” 万历脸色深沉的从御辇上踏下,其间郑贵妃紧随其后,只见朱由崧靠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衣裳脏污,小脸上亦是乌七八黑,神色间立即恼怒道:“太医,还不快上前!”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场的人跪地不起,不久,远处邹氏和姚氏便已然赶到,身后跟着上百手持棍棒的家丁,个个表情义愤填膺。在场的一些朝臣乃至东林党骨干更是眼露异色,彼此间相互觑觑。 事已至此,福王朱常洵又再次嚎啕了起来。 “儿啊,你醒醒,父王来晚了啊,我可怜的儿啊……” “唔,父王,这是哪儿啊?” 朱由崧适时地睁开了双眼,目露茫然,好似浑然忘却了早前发生的事儿,如此作扮,装的那叫一个像啊。没办法,万历来了,还有太医正搭脉呢,他不醒也不行啊。 “少爷……” “呜呼,少爷您可算是醒来了啊。” 庄木头和叶胜也是适时的嚷开了,那神情不稍说有多么的悲凄,连带着一干后来者也是动容不已,主仆情深呐。 “儿啊,我的儿啊,总算是醒来了,呜呼,那些挨千刀的,怎么将你打成这样啊,我可怜的儿啊……” 还没等万历和郑贵妃走近,福王朱常洵更是大声的嚎叫了起来,脸上肥肉乱颤,那神情要多悲凄有多悲凄,简直和死了儿子也没区别了。 “父王,孩儿没事了,您莫要担忧。” 朱由崧眼见着万历和和郑贵妃愈来愈近,抖了袖口伸出那只被打的小手似要去帮福王抹眼泪,嘴里略带哭腔道:“孩儿就是被打了两下,呜,好痛。” 袖口露出的手腕上,那一道拇指粗的乌青赫然立立在目,与洁白的皮肤相映得亦常醒目,万历走到跟前,蓦然看到这一点也不由脸泛怒色。 “儿媳见过皇上、皇贵妃!” 邹氏和姚氏挥退了家丁,相互目视了一眼同时急走过来躬身行了礼。 “免礼!” 万历挥了手,根本不曾理会,目光犹自注视着朱由崧的手臂,怒斥道:“真是无法无天,连皇孙也敢下如此毒手,简直是畜生,毫无人道。” “福八,谁打的?” 两位王妃饶是看到朱由崧那一身灰黑,还有手臂上的乌青,脸色不由得阴沉,姚氏更是咬牙切齿,如若不是万历和郑贵妃在场,她都恨不得挥上家丁开打了。 “母妃,是她打的!” 朱由崧好似很委屈,一手指向靠在大门处装死的梁嬷嬷,硬是挤了两下眼角,可惜眼泪根本就出不来,无奈只能撇过了头去,苦着一张脸道:“孩儿的手好痛!” “啊,是这个婆娘?” 朱常洵适时的瞪大了双眼,忿怒道:“真是恶毒啊,我儿才六岁哇,她怎么就下得了手?” 说着,朱常洵便抖着一身肥肉蹦跶了过去,见梁嬷嬷闭着双眼躺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脚踹了过去,嘴里更是怒吼道: “装死呐,给本王起来!本王,呃……” 朱常洵一脚踢踹,没想到这婆娘还挺结实,砰的一下,重心不稳,自个的身子顺着就压了过去。 “嗷……” 一如杀猪般的惨叫,在二百多斤的重压下梁嬷嬷几乎差点憋过气去,张口把隔夜饭都给吐了出来,再也装不下去了,立马死命推搡。 “嘶!” 众人无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朱由崧更是眼角直跳。可惜朱常洵实在太重,单靠梁嬷嬷自个的力气根本没有丝毫作用。 “嘶,塥死本王了,这婆娘骨头老硬,快,拉本王起来。” 朱常洵压在梁嬷嬷身上,由于肚皮过大,整个身子悬空,两手扒抓,双腿直蹬,一时半会儿硬是爬不起来。 饶是如此,万历一手扶额,挥手道:“拉起来!” 朱常洵终于被拉起来了,连带着梁嬷嬷也顺过了气。郑贵妃走上去,目光凌厉看向她,一手指着朱由崧寒声道:“你打的?” “贵妃娘娘,恕罪,奴婢失手,奴婢……” 梁嬷嬷吓得脸色发白,张口就想申辩,然而这根本不是个好时机,郑贵妃寒着一张脸扫了一眼街面上的朝臣,下了令道: “无关人员都退了!” 大街上一干人等被禁卫驱散,也就在这时,公主朱轩媁从府邸大门处跑了出来,身后还着跟一班太监侍女。 “呜呜,母妃,您可来了……” 刚年过二十的朱轩媁,长相那是不肖说的,姿色娇艳,妩媚乖张,也难怪万历最喜爱这个女儿。不过眼下却是梨花带雨,仿若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见到郑贵妃就大声啼哭了起来。 “好了,进府再说!” 俗话说家丑不能外扬,更何况是皇室呢?郑贵妃给了万历一个眼色,接着一班人马就就进了公主府。 大厅内,桌上还散乱着一些碎银子和牌九,以及酒杯和吃食的糕点,万历扫了一眼,脸色更加的阴沉。 正座主位后,梁嬷嬷和宦官赵进朝一干宫女太监跪了一地,朱由崧被姚氏邹氏拉在了身边站了朱常洵一侧,而驸马爷冉兴让到是一个人呆了一侧。 眼下郑贵妃将自个女儿朱轩媁叫进了内室,恐怕是问些女儿家的话。 万历扫了一眼立在边上的驸马爷,只见其身上脏乱不堪,衣裳不整不说还有几个脚印,隐隐的还带有血迹的鞭痕。 冉兴让低着头,一声不吭,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何事,这会儿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福八,你将事儿说一遍!” 万历转过了头,目光凌冽的刮过了梁嬷嬷、赵进朝等人,继而对朱由崧挥了手,道:“不用怕,皇爷爷定为你作主。” “嗯,皇爷爷,孙儿手好痛。” 眼见如此,朱由崧暗暗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记,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嘶,真的好痛。 于是这般走了过来,站在万历的下首巴眨着眼睛,似泪水朦胧道:“皇爷爷,孙儿原本是路过,当时是这样的……” 朱由崧将原貌说了一番,又添油加醋道:“皇爷爷,孙儿已然叫她住手了,可是这人一点都不理会,扔旧挥鞭子,所以……”说着伸出了手腕道接着道:“所以,挨了鞭子。” “她还说,公主府是她的地盘,谁都要听她的,要是不听,驸马姑父就是这个下场。” 一番话说得万历眼眉直跳,脸上忍不住怒容,砰,一手拍在桌子上,怒斥道:“大胆,让你管理公主府,不是让尔等为非作歹,简直岂有此理。” 也就在这时,郑贵妃寒着一张脸从内室出来,公主朱轩媁低着头轻微潄泣紧跟在其后。 郑贵妃双眼阴冷的扫过了梁嬷嬷、赵进朝等人,附在万历耳边嘀咕,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歇了下来。 “好,很好,呵,你们很好!” 森然的目光扫过梁嬷嬷、赵进朝等人,万历冷笑连连,整个人已然怒到极至,冷不丁的在桌子上一手重拍。 “来人呐!都叉下去,重板五十,交于宗人府处理。” “皇上,饶命啊,奴婢不敢了……” 梁嬷嬷等人闻言差点昏过去,立马凄怆的叫喊,不过在场的众人无动于衷,万历犹是泄不心口的怒气,又道:“将其等家产全部查抄,相关人员一律免职,逐出公主府。” …… 近午时,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了,万历和郑贵妃回到了宫内,而朱由崧却被公主朱轩媁留了下来。 公主府外宅,驸马爷自个的厅室。 朱常洵大大咧咧地坐了主位上,冉兴让小心的陪坐。 “咳,嗯,那个,妹夫啊,本王不久要去洛阳了,这事儿,你知道吧?” “嗯嗯,知道,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冉兴让真诚的点着头,此事儿不肖说,多亏了自个的侄子,要不然经后遭受多大的苦还不晓得呢,他心里也明白,是该给好处的时候了。 “嗯,那个驸马府上听说近两年生意不错啊?” 朱常洵托了个茶杯,微眯着一双细眼吱溜的吸了一口,再道:“一年几百万呀,啧啧,比起本王的商铺宛如沧海啊,驸马,你说是不是?” 刚还口称着妹夫来着,转眼又叫驸马了,冉兴让听得脸上冷汗淋漓,什么时候自个的家产都公开化了?他是怎么算清的? 犹是如此,知道不割肉是不行了,心下一狠,道:“王爷,您放心,妹夫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着比出了两指头,接着又感觉不行,一脸肉痛的勉强再拉出一根来。 “三百万?” 福王双眼一亮,诧异的看向了冉兴让,道:“还真舍得?不错,有义气,本王很看好你!” 冉兴让有苦说不出,这钱已经是驸马府整整三分之一了,自个老爹要是知道不知会有多心痛,不过眼下也没别的选择了。 人生来,有时不进则退,他算是看出来了,福王一家子真是惹不得,尤其是自个的那侄子——福八,小小年纪已然如此腹黑,如若长大了,谁还能治得了? 还是多给点钱算了,别整得人家以为自个知恩不报,免得被其怀恨在心,哪天又被整了。 公主厢房内。 “福八,这个是你皇爷爷送给姑姑的,现在姑姑将它送给你。” 朱轩媁拿出一个火柴盒大的东西替了过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舍,狠了狠心,道:“这可是当年西洋教士利玛窦进献给父皇的,可精致着,可别丢了呀。” “嘶,怀表?” 第44章 就藩时日确定 朱由崧早就听说欧洲那边,现今这个时段已经制作出了小巧型的自鸣钟,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这种像火柴盒大小的自鸣钟和十九世纪的怀表相差不大,嘀嗒嘀嗒的清脆节奏很有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小时候所听到的声音。 不过这东西目前的时效好像并不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却有十五分钟以上的偏差,在《篷窗续录》里,有个名为冯时的人曾说:“西人利玛窦有自鸣钟,仅如小香盒,精金为之;一日十二时,凡鸣十二次矣。” 时在江南任职的顾起元已初步掌握了自鸣钟的工作原理:“以铁为之,丝绳交络,悬于轮转上下,嗒嗒不停,应时击钟有声。” 其实在明朝时,这种西洋报时钟是被当作一种乐器来欣赏的,一个中等模样的要五十两银子,可以说是高档品。那时人们称其称之为“钟”,本朝计时器叫“漏”,或许说香漏也可,一盘香漏可燃二十四时,所费不过三文,相当于两毛钱。 这时的自鸣钟在实用意义上来讲确实很大,不过此物难造又利高不好推广,是高级奢侈品,如同眼镜一般是身份象征,明时的有钱人都想有一个。 朱由崧早早就意识到这东西的钱途,因此半个多月前他就将天主教堂的自鸣钟给搬了回来。 此时得到这货,不用说他也准备拿去给工匠拆了仿造。 辞别了公主府,福王朱常洵已然去了宫内,朱由崧被两位王妃带回了自家王府,而他手中原先切音好的三本启蒙读物则交给了叶胜,让他带去给王府书铺的钱掌柜。 王府东正楼。 两位王妃正坐在主位,朱由崧默默地低着头呆在一则,小臂正搭在竹兰的腿上抹药,那一条乌青很醒目,隐隐还留有血印。 “嘶,竹兰姐,你轻点!” 朱由崧龇牙裂嘴,痛得直吸冷气,小眉头已然紧紧的拧在了一起。本来在公主府已经抹过药了,不过姚氏和邹氏并不怎么放心,回到王府又重新清洗了遍。 “哼,现在知道痛了?” 姚氏看着他那乌青的手腕,即心痛又恼怒,张嘴就开始斥责道:“早干嘛去了,那会儿还用手去挡,你以为自己是铜皮铁骨,金钢不坏么?活该,痛死好!省得到处惹事儿。” “母妃……” 朱由崧嘟哝着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唉,别怪福八了,公主府那女官不是好人,谁摊上这事儿都会捉急。” 正妃邹氏难得开了口,心里非常清楚,姚氏这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全然是在责骂,怕是心里难受得紧需要发泄一番哩。 如是想着,邹氏清冷的脸上漾起一抹红润,道:“唉,原先谁又知道公主府是这么一回事呢,整得夫妻礼都不能随心,依我看呐,福八今后还是少出门为妙,就跟在母妃身边则是。” “这样就少些事儿,妹妹你说呢?” 邹氏话头转来转去,最终还是想要将朱由崧带在身边,姚氏微不可察的撇了嘴,美眸一闪,道:“是出少门才好。” 说着转而又对朱由崧道:“福八,今后你就不要随意出去了,在府多带带妹妹和弟弟玩儿,总比出去惹了事才好。” 姚氏话来话去,也还是不曾提道让朱由崧跟随邹氏。 “母妃,知道了,今后都不出去。” 面对两位母妃这般明挑暗斗,朱由崧立马就感觉到事态要失控,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其实眼下公主府那事儿已经成为朝臣相互攻奸的又一话柄,现在东林党恐怕已然集群结队的再次上疏呢,说不定这会儿福王朱常洵恐怕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原本在公主府,万历和郑贵妃想要将他带进宫里去,朱由崧当时就找了理由给拒了。 他才没那么傻呢,政治这东西很多时候是非常无理的,不管两件事相互间有没有联系,都会让人产生联想,使而让局势发生变动,这对于王府目前来讲不是好事。 如此,一连三天朱由崧就这样呆在王府,没事儿给小芊芊当马骑,无聊又将朱由渠这五岁的小屁孩背三字经,反正是闲得不能再闲了。 这一天午时刚吃过饭,朱由崧赖在东正楼福王的躺椅上,温倩和温丽两双胞胎姐妹一个按摩肩膀,一个锤着小腿儿,很是惬意。 三弟朱由渠立在一边背三字经,小芊芊呢,满脸的不高兴,嘟着小嘴儿站在身旁给他拨着葡萄,一颗颗送进嘴里,朱由崧眯着双眼只管张嘴,不时给个赞赏的眼神。 “哥哥啊,都一个时辰了,什么时候才轮到给芊芊拨葡萄呢? 朱由渠也在一边委屈的说道:“哥哥,我嗓子背得快冒烟了。” “唔,快了快了,一会儿!嗯,那个嗓子干了喝口水接着背。” 朱由崧很是无耻的道了一声,照样眯着眼儿根本就没动弹,嘴却是张着:“啊,快点,嘴里没了。” “哼!一会儿一会儿,你都说了二十遍了。” 饶是如此,小芊芊也不傻,唬着脸抓起一把葡萄直接朝他嘴里塞了进去,道:“就知道吃,吃吃,吃死你!” “唔,住手,咳咳,哈欠……” 正当朱由崧被咽得上气不接下气时,门口处朱常洵却是一脸沉凝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三角眼王建义。 “福八,干嘛呢?” 饶是看到自己的太师椅被占,朱常洵立时瞪大了双眼,更可气的是朱由崧爽着那双胞胎姐妹按摩的范儿不就是自个曾经的扮相么?不消说,立马火冒三丈。 “啊,父王,你回来了?” 朱由崧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跳起,讪笑道:“父王,孩儿就知道您这会儿会回来,这不,孩儿就帮你暖躺椅呢!老爹,您快坐,定是暖和着。” “嗯,还算知道孝顺你老爹我。” 朱常洵赞赏的看了他一眼,立时躺靠了上去,朱由崧紧接着接过了妹妹朱芊芊手里的碟子,拨了个葡萄塞了过去。 “老爹,你吃,孩儿给你拨葡萄!嘿嘿。” “嗯,这马屁拍的到是不错,有你老爹我的两三分火候。” 朱常洵显得很满意,自己儿子什么货色,经过前天那事儿,他心里也算是有点数了,不由自夸道:“想当年本王在宫内也是靠这招让你皇爷爷喜笑眉开,不过你还得加紧练才行,想要跟得上你老爹我的步伐也需要五六年啊。” “嗯嗯,那是,谁叫您是我老爹呢。” 朱由崧讪笑着,瞬间转了话头道:“老爹,今天你咋回来了,莫不是又有什么事儿?” 前天,朱由崧已经听见朝中的风声了,好像是王府就藩的事儿。 科研部的大肚子柳中出去买东西曾去茶肆逛过,传闻说是首辅叶向高伙同一番东林党给万历递了奏疏,言辞极为激烈,好似闹得很大。 “嗯,朝阁叶老匹夫又在闹着咱们家离京。” 朱常洵这会儿到是没有发脾气,反而看向朱由崧道:“福八,时间差不多定了,最迟明年四月份肯定是要去洛阳。” “近两日,老爹呆在宫内,你皇爷爷已经被逼得妥协了。其实本王也知道,咱们家在京城呐,你那大伯位子怕是不牢靠,朝臣定然不会安心的,本王也不想再搅合这事儿。” “昨日夜里,你皇爷爷已经私下说了,要给咱们家一千三百盐引,两淮的盐引,嘿嘿,那可不少啊。” 朱常洵丝毫不为失去皇位而忧虑,似乎他对金钱和享受更为执着,又继续说道:“上次说的万顷熟田,嘿嘿,本王只是稍露了一点口吻,你皇爷爷就说给咱们家四万顷,啧啧,真让你小子猜到了。” “老爹,四万顷,也就是收点银两,值不了几个钱吧?” 朱由崧有些担心,他十分清楚,这熟田最终到手的也只有两万顷不到点。 而且收银每年也才两三万银两,地儿并不算真正占为已有,两万顷田,从土地的数目上似乎很惊人,但实际上代表的银子相较于王府也不是很多。 两万多两而已,明代一个中等规模的商人,一次做生意携带的本钱都不止这个数字! 这就是某些人声讨的明代宗室侵占大量土地的真相!!实际上后世中按黄仁宇的考证,福王每年真正拿到的代表这些土地的银子连二万两都没有满,各个地方的地方官为自己的地方利益都是极尽推脱搪塞之能事,所以福王“大部田土折银每年未逾2万两”。 比起两淮盐引根本不算个数,要知道所得的盐引,照官盐算,每引四百斤,一千三百盐引便有五十二万斤,算起银两来每年合计不少于五百万,而事实上这上面可做的文章多着呢,最后远不止这个数。 “唉,四万顷,老爹也怕啊,这数是太大了,要是真拿到手要被天下人给骂死,在你皇爷爷接见叶向高时,你老爹我当面就给拒了。” “真的?” 朱由崧双眼一亮,立即问道:“老爹,那安徽庐江一带的矿山您提了吗?” “嗯,提了,一并允了。” 朱常洵笑眯眯的嘿笑道:“你老爹我连带着提了四川的盐税茶税,还有江都到太平沿江的杂税你皇爷爷也都应了下来,嘿嘿,这下咱们家去了洛阳到时再把商税提一提,保着不挨穷。” 第45章 诘问 在福王府准备着为离开京城的一切后续动作时,朝阁风云变幻,又有两位大臣上疏奏藩言辞激烈遭了贬嫡,当然其间也少不了东林诸党的一番政治搏斗。 最终万历确立了福王离京之日:万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三月二十四日。 当然,这一切表面上看来与朱由崧并没多大关系,不过实质上他的内心已然蠢蠢欲动。 春去夏至,飞鸟鸣啼。 福王府内院,炎炎夏日,草树焕发了新的枝叶,已然一片苍翠。清晨,朱由崧身上的衣裳薄了好几层,一袭绸缎装,走在了长长的徊廊。 一路上侍女成排结队频频施礼,她们手中捧着福王府历年来的帐册,想来姚氏已经进行全面排查王府金银,为离开京城作准备。 王府到底有多少财帛,直到现在朱由崧也弄不清楚,只知道偌大的王府地下建了三个近千平米的银库,内里堆满了金银铜钱,具体数额恐怕也只有姚氏和福王清楚。 当然,绝大多数都是朱常洵近两年‘拜访’来的钱财,也有宫内送来的。 前天,朱常洵回王府时到是说过一句,好像万历又允了自家三十万金,这两天已经悄悄运往府邸。 现今金银置换,已经不再像以前那般只是1:10,而是1:20,也就是说万历给了自家将近六百万两银子,这可是纯钱,并不是所谓的绸缎等财帛的货物置换,不管怎么说,万历对福王那是相当的有爱了。 朱由崧来到西厢,只见宽敞的大厅内,整整排放了六大桌子,相互间整齐的接连起来,上方放了一个极为夸张的珠算盘,共有八位侍女在这算盘上拨算。 竹兰坐了一张单独的圆桌几,瘦小的身子被半米高整叠的账薄遮掩了去,只露出头顶上一对仙女鬓,她低着头翻阅帐册时不时的用毛笔记录。 姚氏闭着双目靠在椅子上,想来是累着了。 她肩上披戴了薄如蝉翼的拖曳裙纱,两袖轻纱隐隐约约露出了白皙的双臂,胸前中领套着米黄色襦衫,中口衩开露出洁白的上颈,两襟相交紧紧的缚在了饱满的胸脯上。 “母妃……” 朱由崧轻轻唤了声,只见姚氏长长的眉睫轻颤,不会儿便睁开了美眸,黑亮的双眼流转顺而落在了他身上。 “福八,有什么事儿?” 只见她身躯微微一动,仰靠着的身姿下方双腿交换了姿势,似可见裙纱下被套裤绷紧的大腿放正。 “母妃,您累了么?” 朱由崧微微偏了头避了开,目光低垂道:“孩儿只是来看看您,没什么要事。” 要说没事,那是不可能的,可如今见她如此疲累,朱由崧也不好直接开口,原本这次来见姚氏是打算着让王府工匠竟早的搬到洛阳去,找个地儿也好安生开产自鸣钟。 如此已经近七月份了,那东西经过了三个月的仿制基本上已经掌握了制作工艺,就算是火柴盒子般大小的也搞出来一两个。 不过在时效和质性上却不怎么给力,顶多用个一两月就得坏,而且也不是发条型的,实用性方面还是欠缺,所以还得再加紧材料上的研发。 “什么事就说吧!” 姚氏美眸黑白分明,横了他一眼,道:“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绕弯子,一点儿也不学好,母妃看呐,你早晚得学坏。” “母妃,哪能呢,孩儿不是怕你累着嘛。” 朱由崧讪笑,走近了拎起了姚氏的宽袖讨好道:“母妃累着哩,孩儿看着心疼,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着咱家要离开京城了,是不是让府里的工匠现在就搬去洛阳。” “就这事儿?” 姚氏不置可否,重新闭上了眼,道:“母妃会发点银子,让他们举家搬去,不过那自鸣钟也是研了好几月,可弄出来了么?” “嗯嗯,做出了两个。” 朱由崧顺手摸出个火柴盒子大小的递到了姚氏的手中,道:“母妃,你看,够精致吧?” 姚氏接过一看,只见其钟小而巧,边角框雕了纹理又上了金色,中间布上了琉璃镜,细听之下有着清脆的嘀嗒嘀嗒声,若是拿出去卖了,恐怕也能值个七八十两银子。 “不错,没妄费母妃一番苦心。” 姚氏美眸赞赏的落在了他身上,唇角微微翘起,清脆圆润的嗓音如珠玉滴水,道:“福八,若是经后出产赚了银子,又准备怎么用?” 以朱由崧做事的目的性而言,仿制自鸣钟,姚氏绝对不相信他只是玩玩,恐怕还有着其它自个不知的意义所在。 “呃,母妃说该如何用呢?” 朱由崧眼睛转了转,不敢兀自说出心里的话,谁知道姚氏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事实上他也早打算好了,如若挣了大钱,就选办个纺织厂,这东西在江南那边发展态势良好,技术方面自是不缺,主要形成的上千人大厂子虽是不多,却也有七八家了,自个要是弄了也有利可图。 当然,王府内能支点钱的话,再办个启蒙学堂,招个上千身体健康的孩童进行亲自培训,也好为今后的图谋打基础。 “福八,你就这么不信任母妃么?” 姚氏眉间微微一拧,美眸紧紧盯在朱由崧的脸,好一会儿才道:“不用揣测母妃的心思,如果有好的想法,母妃定然会支持你,经后不许再这般油滑,听到没?” 朱由崧闻言,心下一紧,忙着开口道:“母妃,怎么会呢,孩儿都听你的。” “孩儿就是想着,等有钱了就再办个启蒙学堂,也好让一些穷孩儿能够读书习字。” 话到口中,朱由崧原本想说的办厂子就转了回去,那事儿自已要是提出来,恐怕姚氏又乱想了,还不如先按下这想法,等时机成熟再说。 至于学堂,想来她是不会反对的,这是好事儿。在现今社会上,一些地主商人为了选代言人,在朝堂有靠山,大多都私办了学堂,或是资助一些穷困儒生进学已然是十分普遍的事儿。 “行了,就这么个想法?” 姚氏大概坐久有些不舒服,起了身向厢房寑间行了去,腰肢扭摆,边走边道:“自鸣钟也好,学堂也罢,这都不是事儿。” “不过这几个月来,你又是改字切音,又是刊印书籍,除了蒙学,母妃好像又听闻你在编写什么数理,是不是真的?” 进了寑间,关了厢房门,姚氏施施然的绕过了床铺一次的屏风,朱由崧也紧跟着她身后进去了。 只见这儿置放了一张奇特的躺椅,高不过三十公分,长却近有两米,又好似折叠式的架构,踏板上有横木相隔,臀部坐处微微凹陷,正合了人体之形。 姚氏上了躺椅的踏板,撩起裙摆躺了上去,头项枕在了突起的垫子处闭上了双目。 “福八,现在没人听得到,给母妃说说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这几个月来,你越来越闹腾了,母妃总感觉心里不踏实,睡觉都安稳不下来。” “母妃,您怎么会这般想?” 朱由崧心神狂震,姚氏的直觉让他感到有些害怕,自个儿应该没露出什么别样的心思,她是怎么感觉出来的?难道女人的直觉真的这般灵敏? 饶是如此,急速开口道:“母妃,这段时间王府事多,您定然是累着了,孩儿帮你按一下身子。” 说着,朱由崧绕到了躺椅后头,双手指尖搭在姚氏的两鬓轻轻按揉了起来。 “福八,等长大了后是想治理一方么?” 姚氏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朱由崧惊得双指一颤,不由结巴道:“母妃,您在说什么呢,皇室宗亲不能理政,孩儿也是知道的哩,再说孩儿现在才六岁,怎么会那般想?” “学以为民,开言立说,又以商经略地方,这些无不是当朝士太夫的做为。” 姚氏闭着双眼,再次言道:“母妃的梳妆台下侧,第三抽屉,你拉开看看吧。” 朱由崧被姚氏说得一惊一乍,又闻言让自己翻她的抽屉,一时间云里雾里,不由得转身走向窗帷前的梳妆台。 一、二、三! 朱由崧轻轻拉开了第三个抽屉,蓦然被一个盒子吸引了,只见上方锁了一把精致的小锁。 “在盒子下方压着的帐单最下层。” 姚氏的声音再次响起,朱由崧将帐单掀起一角,下面露出一张折叠文纸,抽出翻开一看,顿时呆怔。 那赫然是三月前写就的一文——《中华少年说》。 “母妃……” “看到了么?” 朱由崧颤动着嘴唇,不知说什么。姚氏的声音已然传来,待其转过身发现她已抬起了头睁开了双眼,目露复杂之色,颤音道: “福八,有些事是不能想的,你知道吗?” 姚氏说完这句又重新靠了下去,闭眼道:“母妃一直好奇,你究竟从何处习了那般多的东西,一直问询,却从不说起。” “天才,世上有之,历朝历代层出不穷,不过生而知之的人却从未曾听说过,母妃也不相信这世上有这般人儿。” “你从小是母妃看着长大,若是有人偷偷教了这些,也能发现事儿,可母妃至始至终没有发现哪怕一丝的异常,能告诉母妃,这是为什么吗?” 第46章 野心暴露 “母妃,我……” 朱由崧脑子里近乎空白,手里捏着一纸《中华少年说》就这样站在窗帷前看着她。 姚氏躺在椅上,妖娆的身躯横阵,厚实饱满的丰臀陷在椅凹,圆直的双腿紧紧并拢,长长的拖曳裙纱铺就了一地,舒长的呼吸下高耸的胸脯极度起伏,可见她的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平静。 “不愿说么?” 姚氏再次睁开了眼眸,缓缓坐起,目光直视着他,清脆圆润的嗓音,朱辰轻启道:“过来!” 声音看似平静,却透露着不容置疑,朱由崧身躯颤了颤,不安的移动了脚步。 “到这里!” 朱由崧正想转到躺椅的侧边,然而姚氏却是散开了宽袖伸出浩白的素手直接将他拎到了躺椅前方的踏板上。 “母妃……” 目光清亮,就这样被盯着,朱由崧心下更是不安,犹自不敢直视,双目闪烁的挪开。 “看着母妃!” 姚氏紧了紧朱由崧的腋下,兀自叉开了双腿将其拉近一些许,然而彼此间面对面已然不足十公分,相互似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一股幽幽的清香没入嘴鼻。 “母妃!” 腋下的那双素手越来越紧,朱由崧惊魂不定,立即叫了声,然则姚氏根本不待其任何反应,猛得身子一轻,他突然发现自个居然被举了起来。 “呃……” 一切显得太过突然,姚氏就这样拖拉着朱由崧兀自躺了下去,不过眸光却是定定的看着他的脸。 剑眉星目,红润的小脸儿,笔挺的鼻梁,大小刚好的唇齿,无不不显现着俊朗,这就是自己的孩儿。 朱由崧就这样不由自主的被举着上身半趴在姚氏的身上,双手不知放在哪儿,姚氏的双眼黑白分明,就这样定定的看着他。 朱由崧心里砰砰乱跳,姚氏双手撑在自已的腋下,即使如此他也能感觉得到身下那高耸的温软,甚至小腿部搭在了她的小腹下,以及脚踝更是抵在了那丰实的大腿内侧。 “母妃,让孩儿下来吧,鞋子脏哩。” 不用想,朱由崧也知道自个的鞋子定然会弄脏了姚氏的裙纱,不由的开口道了一句,面对这双晶亮的眼眸,内心极为紧张,不知她究竟想些什么。 姚氏目光一闪,松开了他的双腋,正当朱由崧想要动弹时,猛然背后一重,小身体硬是被压了回去,还没反应过来,脸部瞬间陷入了那饱满温软里。 “唔,母妃……” “啪!” 刚吐出的气息硬是被憋了回去,呼吸顿时缭乱,朱由崧撑在两侧的双手下意识的用力想要挣扎起身,屁股上骤然挨了一巴掌,虽是响亮却也不如何痛。 “趴好了,母妃帮你脱掉就是!” “唔唔,母……” 啪,又是一下,上身被死死的按住。 “趴好!” 其实朱由崧很想说被气憋着了,但一时就是找不到开口的时机,好不容易才抬起了脑袋,脸都憋红了,呼!重重的喘了一口气,看了下方那饱满丰硕,眼里满是惊惧,谁曾想差点被气给憋死呢? 朱由崧心里很是无奈,从生下来到前年,自个都是有奶娘带着。姚氏根本就不会带孩子,没有任何经验可言,这小身子也是娇嫩,个子更是不高,如若再小个三四岁说不定就被她这一下给憋得重新投胎去了。 “怎么脸红红的?” 鞋子被脱掉后,姚氏又重新躺好,双手捧起朱由崧的小脑袋,眼里满是诧异。 还有脸问呢,朱由崧禁不住翻了白眼。 “福八,你老实说,你脑子里的东西到底是谁教的?” 姚氏就这样擒着他的小脑袋,美眸直视着,脸上的少有的肃然,道:“你现在还小,很容易被人骗了,不管如何,母妃一定要查清楚,不然这辈子都不得安心。” “母妃,没谁教!” 朱由崧被这样搁着很不舒服,两只手儿也不知放在哪儿,扭了扭身子,小腿儿动了两下,道:“孩儿一直很听话,那些东西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是么?” 姚氏紧紧盯着朱由崧的双眸,只见他的眼珠儿转溜,心知小家伙又在转着心思儿不说实话,不由着恼,松手一巴掌狠狠的拍了他的屁股上。 “啪!” “呀,母妃……” “啪啪,啪!” “嘶,母妃,您干啥呢,孩儿说的是实话呀。” 朱由崧痛得小身子发紧,腿儿乱蹬,死命挣扎了起来,可是背上却被死死压着动弹不得。 “哼,干啥,你还知道干啥啊?” 姚氏咬牙切齿,边打边冷笑道:“一次又一次的骗母妃,你真当母妃好骗么?” “书上看来?你怎么不说是上天塞你脑子里的呢,若是母妃问了,你还指不定说那书也早不见是吧,连书名也忘记了,对不对?以前母妃不追究,但现在你想都别想,老实给母妃说出来。” 姚氏又拍了两下,似乎有点累,略微气喘道:“你,呼,你以为母妃不知道么?” 姚氏说着从朱由崧手中摘去了纸张,冷笑道:“好一个《中华少年说》,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真当是豪情万丈啊!”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姚氏扬了扬手中的《中华少年说》,道:“主观上虽是劝进说,但内意却是赤?裸?裸的野心,是为朝政的野心。你真当母妃没习好书就看不懂了?” 在姚氏红口白牙的厉声下,朱由崧脸上不由冒起了冷汗,这是无可辩驳的白纸黑字,当时他已经很小心的藏在了自个的案几书册内,谁曾想的一时激奋起写下的东西会被搜去呢? “福八!” 姚氏凌厉的目光看向他,挑明道:“福八,你是想坐上那位子对吧?” 朱由崧的身体猝然僵硬,瞳孔深处流露出惧意。这是他心里深处的秘密,猛然间被挑了出来,一时惊恐得无以复加。 “虽然你还小,但母妃真真确确的在你眼里看到了野心,当初在宫廷家宴上,你给了由检那孩子糕点,母妃就注意到了你的眼神。” “母妃一直感到奇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只是当时没想清楚,而且你只有六岁,母妃只是本能的感觉不安,但现在看到这纸张,母妃一切都明白了。” “母妃……” 姚氏看着朱由崧那露有惧意的双眼,脸上亦是复杂,似劝慰道:“这事儿母妃不会说出去,原本你父王若是继了大统,你的确有机会,而且承袭的可能性很大,但现在我们家要离开京城了,你不能再想这些,知道么?” 朱由崧饶是听了她这么说,心里微松,默然的点头。 天哪,福八只有六岁呐,他居然就有这种心思!姚氏心里惊涛骇浪禁不住发颤,原本只是这种感觉,自个心里也没当真只想诈忽一下,没想到事实上却是如此让人惊惧。 以她的了解,若福八当真存了这想法定然不可能就此放弃。皇权是血腥,越想越是惊骇,姚氏感到了害怕,不由的闭上了双眼,原本拍在朱由崧屁股上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 “嘶,母妃,痛!” 屁股上猝然刺痛,那嫩肉仿佛要被掐下来般,朱由崧忍不住瞪大了双眼,再次蹬腿。 “还知道痛?” 姚氏闭着眼眸,眉睫轻轻发颤,嘴里却狠狠道:“就是要掐死你,从小你就不老实,处处给母妃找麻烦,现在你还要找更大的麻烦,母妃早晚被你害死。” 天哪,本宫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孩子! 姚氏心里五味俱全,福八虽然只有六岁,但处处透着诡异,他懂得太多了,甚至总会迸出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根本就不像个孩儿。可事实上,福八真的是自己亲生的,这绝对错不了。 怎么会这样? 姚氏心里乱七八糟的,只觉得烦乱不安,下意识的双腿一夹,将那踢蹬的小脚固住,她心里有股难以压制的暴虐感想要发泄出来。 朱由崧背部被姚氏的左手死死的按住,只觉得自己屁股上那只手越来越抓得紧。 痛,痛入骨髓! “嘶!母妃,孩儿痛死了。” 姚氏死抓不住,根本就不曾理会,她需要发泄,发泄内心的暴虐。 朱由崧就这样被按着,双腿再怎么踢蹬也不顶用,脚踝已然被夹得不能动弹,渐渐地也就使不上劲,力气越来越小,无奈之下只能强忍着痛疼,趴着不动。 只不过这痛感实在强烈,身躯紧绷时不时抖一下,脚踝碰到了什么地方也不曾注意,屁股上实在太痛了,撕裂的痛。 “母妃!” 朱由崧眼泪都痛出来了,叫了一声,只希望姚氏能放过自个。 “嗯!” 可惜朱由崧失望了,姚氏只是轻哼一声,眉睫颤抖,屁股上的那只手也不曾松开些许,而且背部上的手更是变成了臂肘压着,她的手掌已然移到了自个脑后按压得紧。 身子只觉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第47章 梦幻琉璃日 不安,惶恐! 心砰砰的乱跳,又似某种发自本能的倾向,朱由崧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在支配着自个的心理,静静地趴在姚氏的胸前,她又会如何处理?以后会幽禁自己么? “福八,母妃帮你。” 突然间声音响起,姚氏的颤音似触在耳边,轻轻许道:“只要你想要的,母妃都可以帮你,帮你得到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君临天下!” 颤音下,最后的四字犹是说得斩钉截铁,似有毫不动摇的心志。 “母妃……” 那是透露着无限诱?惑的语调,她呼出的气有些过热。 这一切说的是真的么? 朱由崧内心无以言表,静静的趴着,似感动又似心里某种魔鬼作祟,身上愈来愈紧,呼吸都难以为继,只觉得脑子里晕呼呼地,分不清是梦幻还是现实。 “至高无上的宝座,君临天下,宝座……” 朱由崧只感觉自己坠入了一个多维度的空间,四壁似棱形的镜面在围绕着自己无规则翻滚,上面布满无数看不清的人脸,只见朱唇微启,反反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 这一幕,他从未想过,也不曾期盼过,一时的耳语实为突兀,即激动又不安。她,何以如此? 脑海里竟是乱成了一片。她不知道么?这是历朝历代最为险恶的事哩,在毫无一丝准备下,岂能安然? 如此,她内心又何其强大。或许她也曾想过坐上那母仪天下的位儿,只不过往后被现实压下了那心思,至今,好似自个儿又掀开了她内心的那一丝向往也说不定。 人性本私,在有限的条件下施以善意,更多呈现的是欲?望和野心交织成的阴暗面,伪善只存于利益最大化,也许自己本是阴暗居多。 朱由崧胡思乱想间,已然将姚氏置于自己一类人也。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敢轻易相信,人皆有私?欲,天下又何有完美圣人矣? “母妃帮你……” 四围寂寥了片刻,又被捧起了脸儿,轻音软语,她眼眸内带有别样的惊颤,道:“勿忧母妃心思,儿是亲生,母亦非武则天,无有治理才能,亦也无那君临天下之心,可明白?” “母妃,可为我?” 在真挚的点头下,一切的一切织成了一个完美的梦幻。不需辩别,也不必去较真,有太多想要拥有,朱由崧不再试图剥离、认清自我,完全放开了束缚。 美眸晶亮,似有神光闪过,四眼相对,近近的,缓缓地,呼吸的气儿相互触及。 “母妃……” 嘴角略被触了一吻,朱由崧身躯一颤,闭了眼,呼吸间变得急促。 “福八,我的孩儿!” 面前红润的小脸儿,俊朗的眉梢鼻梁,这一切竟是自个生命的延续,喜不自胜,爱之不停,谁都不能夺去。 天降润泽,似点似沾,一席众生相! 怀中小人儿似抓似挠,当以顽童玩耍,乐此不疲。肤如蚁行,酥酥麻麻,又似身藏了一座火山,极欲爆发,然而始终欲待不得,恍惚间暴虐感再次腾升。 撕了内衫,空了里裤,只裹了襦裙纱,其间捡了席毯覆之,躺就椅上,一袭正装下,谁又明了其间藏了何异样? 迷茫的雾,高山雄奇,哺育儿女情;平坡万顷,幽谷独绮,平添了一抹茐翠。彷彷徨徨游山肆虐,迷惘了方向,断了思虑。且听,风的呼吁,任由施予。 只缘一片琉璃,身似腾云,失了衫襟竟得一阵轻松。 犹是幻真具象,顿感惊异,上方天云开雾,又似一片迷纱遮了己身,紧裹于内,融了身暖了心怀,俱是贪恋,犹不自在。 身似游龙,独往高山幽谷,探幽访径,欲取欲索,来来回回似绕了千万里,惟独忘却了时日。 风吟,似直似曲,亦断非断缕缕轻绕,似顾自压抑又似燃情,且不堪燥恼,理了思绪,竟是颤音直言道: “可想好?踏上了此路,定是不归之途。” 风吟矣,飘飘渺渺,装着不在意又似转了内心的涩耻,只觉身躯酥软,全然没了往日的高贵端庄,面色染了红霞,鼻翼吸张,闭目呼吁。 “母妃且安心,孩儿早已有了策略。” 群纱裹装下,胸怀中小小人儿有了应答,身躯却似惊颤又似惶恐不安,手儿微顿,强装了一抹镇定,开言道: “孩儿欲以聚宗亲人力,合百商利益逐利天下,健稳发展。建蒙学格物数理冼心革创,集吾新思,忠敬于己,立了言,再则规建新军藏于山坳,又于厂工集训,练为一体。” 言罢,亦不敢再动弹,好似夏蝉蜇伏了般。 “思之甚好,具实发展可谓难矣,如若此般垒实根基待是动刀兵,血杀天下?细细思之,可谓一人成王,血骨葬千万,情又何忍?” 颤音惊惧,又好似存了仁义,不由得紧了紧怀中人儿,一手擒了其静止不动的小手儿置于肤间慢慢缠绕。 胸怀中的小人儿自是心灵通悟,砰砰然,随而抚之缓缓顺游腰际,只觉身躯又被紧了紧,指尖凝脂温软如滑,待闻得此言,竟是沉寂了片刻,语道: “也许死之一二人,便可不消乱世征伐之祸取而代之。” “是么?母妃不知儿存何想。” 惊疑,身躯微卷,缩了足弓起了背,侧身紧紧拥怀,再言:“汝是母妃亲儿,倘若失了你,母不觉人生何意,又不想真禁锢了你。” “母妃心知儿非凡人,能禁你身又何以禁心?总之儿大翅硬也将飞翔于天,如是母妃允了儿野心。可你当知,诸事不能避于母妃,谨记一人之智少于二人之思,母妃知之亦能助一力,明白?” 细细警言,敦敦教诲,是人当以感怀,怀中小人儿亦是不免潄泣,声声哽咽,道:“母妃待儿胜过一切,儿当铭刻于心,敬母尊祟万世亦不免为过。” “汝是此念,母妃亦宽慰。” 轻音软语停顿了片刻,又道:“夺尊位,事大矣。今日之语当不可对任何人言,是为禁语,慎之!” “孩儿晓得,此事不至成位之时,儿必心藏此言,哪怕嫡母也不预诉。” “该当如此!” 深深呼吁,吐了此言,身躯又颤了颤,只觉云雾翻腾,身似火燎,如坠如悬,好不难离。 人儿似心有灵犀双双禁了声,然则风一般的吟唱,音律却曲直不减,反愈演愈烈,施施然又仿是一场琉璃梦。 “儿小,六岁,自是不明就理,无人知晓,不亦讳之,且放了心怀,允了风趣,人生于世又何妨一世尊容?” 如是这番自我安慰,似松了心防,一时风吟骤起,似有雨落窗帷,叮咚有声,惟真惟幻,不胜明了。 朱由崧迷失在雾海,松松软软,只悔人生藩篱无忌。罢了,六岁矣,本不应懂事理,那就装一糊涂,轻轻松松做一孩儿,此番应是琉璃梦,不较真,不顾虑,且放了心怀,安然之之。 人生如梦,一切来得是那般奇异,原以为母妃定是让自己死了那野心,谁知竟是如此一幕,一时好适笼罩在心头的阴云被掀散去,心也变得宁静。 正欲述说什么,只觉身上一紧。 “人来,勿动!” “嘶!” 一袭凉气入唇,冷汗津津,身躯僵直不敢稍有动弹,好似一枕头。 竹兰久待不见姚氏出厢房,有帐目需要上禀,不得已只好敲了屋门。 “王妃……” “进来!” 姚氏收拢了拖曳裙纱,又将胸前中开的对襟紧紧相裹,于此理顺了席毯,只露一脸儿。 竹兰一袭青绿侍女装,头饰扎了飞仙发髻,行走间似蝴蝶飞展的两扇翼翅摆晃。 清丽的脸儿,十六初笄,已是一丽人儿,身躯挺拔,腰肢纤细延下臀围是为挺翘,可惜其早年流浪亦少了营养,胸前平平。 绕过了屏风,只见姚氏躺就椅上,席毯下似抱了一枕,脸颊红润,眉目间稀酥似刚被吵醒。那枕儿似的撑起,不用想也心知那是王世子。 竹兰行了一礼,翻开了帐簿,脸上木然道:“王妃,王府下铁铺缺一万钱银两,似被范掌柜私下扣了去,竹兰已遣下人前去捉之。”说完将帐簿递了过去。 姚氏接了过,渐渐地眉间拧了起,厉声道:“可恶,那范姓者早年教得他好日子,竟未曾想贪欲如此,焉敢坏我王府钱银。” “竹兰,定要捉拿,你且下去再加派人手,如若不够当报京畿府衙,另塞些银两去,让其严惩。” 姚氏刚说完,突得身子一僵,闭眼深深吸了气。 “王妃?” 竹兰眼露异色,以为姚氏身体不适正待上前,姚氏却是挥了手制止道:“还有何事?” “王妃,刚有下人来报,正妃娘娘正在寻找王世子殿下。” “现在几时了?” 姚氏心里一惊,顿时明白了,福八每天九到十一时要去邹氏那儿习字,今儿恐怕已经超过了九时罢?犹是如此,毯下的小人儿想要动弹,便死死按住不放。 “九时二十刻左右。”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福八睡着了,一会儿本宫叫醒他。” 姚氏挥退了竹兰,身上火热,很是酥软,却不知此时朱由崧已然快被憋过气去,且身体放置一位不曾变换也不舒服,不由得想要挣扎,只是身躯被按得死死。 第48章 入主封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公元1614年,万历四十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晴。承天门,厚重的城墙楼阁上,万历一身正装龙袍,头戴冕冠,看着下方黑压压跪了一片的朝臣面无表情。 身侧郑贵妃更是脸色阴沉,迸射出愤恨的目光。 长久的沉默,天地陷入一片寂静! “当!” 一声钟响,仿佛敲开了心灵的窗口。城楼下,诸臣脸上泛起了喜色,虽然是极力掩饰,却俨然按捺不住眉飞色舞。 城楼上,一太监驻足于烽台,摊开了黄色的圣旨,尖细的声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福王朱常洵品行兼优,孝廉德佳,上尊下讳。特赐庄田两万顷,兼中州腴土不足,取山东、湖广田益之,并及江都至太平沿江荻洲杂税,安徽庐江县矿产,两淮盐引一千三兼四川盐井榷茶银。” “赐黄金三十万两,工匠侍女千人;赐财帛异宝文毳锦绮愈万,赐福王正妃邹氏凤冠霞岥、金银饰品、文宝画册千计,赐侧妃姚氏凤冠霞岥……” “封皇孙朱由崧为王世子、郡王,赐文宝书册愈万,赐……今福王入主封国洛阳,即日起程!” “钦此!” 长长的诏告读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承天门外朝臣俱是一脸的默然,虽早知万历痛爱福王,却也不曾想太子朱常洛同是儿子,至今为止也不曾赐予何物,待遇与之相差如此之大。 且朱由崧小小年纪即被封郡主,哪怕是孝悌德佳,聪慧过人,却也太过宠爱了。 不过不管如何,今天总算是要将福王赶出京城了,总得说来也是一个大胜不是? “呜呼!父皇、母妃,孩儿不孝啊!” 承天门前,福王起了身拼命的向城楼跑去,这一别不知何年才能相见,心酸、怨愤,种种情绪涌向心头,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些所谓品德高尚的朝臣造成的。 “父皇,孩儿要走了,真的要走了啊……” “皇儿……” 万历嚅动着嘴唇,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仰起了头,双眼变得浑浊。 坐镇帝国至今四十一年之久的他,在这一刻深深的感到了疲倦,自己终究无力制止这一切,被逼着将自己的儿子赶走。身为人父,年至夕阳,谁又想让孩儿远离膝下?被逼的啊,一切都是被逼的! 万历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后悔当初没下狠手,要不那么顾忌只是梃杖的话,早早将这些朝臣杀个丧胆,估计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最终回天泛力。 恨啊!真恨不得杀光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如果时间能倒流那该有多好?可时至今日,一切都晚了。 晴朗的天,突然阴沉了下来,北风呼啸连连,人群寂静无声。 “母妃,母妃啊,孩儿走了,真的要走了,再也不能在您跟前进孝了,孩儿不孝哇,孩儿不孝,呜呜……” “皇儿,我的皇儿……是母妃对不起你,母妃没用!” 郑贵妃已然泣不成声,脸上泪水横流,几乎哭倒在地上。她也曾试图改变这一切,但祖宗家法,哪怕是万历也逾越不得,朝阁大臣更是不罢休。 城楼下的这些人,在她看来太过无情,他们是一群没有人味的利益团体。 生于帝王之家,难道就这般无奈?为何家事总是和国事牵扯一起?人伦之情,哪怕是给予一份自由也好啊,可这些朝臣始终要参杂进来,定要分离了自个母子俩。 恨,无尽的恨意,恨诸臣的无情;怨,怨天怨地,怨那让人痛苦的祖宗家法,此意绵绵无绝期! “皇爷爷,祖奶奶,呜呜,孙儿要走了啊,俩老再也看不到孙儿了,呜呜……” 朱由崧哭得泪流满面,双眼红红,只待使劲的抹眼睛。是的,抹眼睛,辣椒粉啊,当真不舒服。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久得让人几乎忘记了日时。其实早早期盼着,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内心却不似想象中的那般激动,有得只是伤感。 如若让他哭,那是哭不出来的,只是心里有些不好受。怎么说万历对自个很好的,郑贵妃亦是充满人情味。从生下来,至始至终,他也没感受到任何不平。 “终于要离开了,还提前捞了个王世子封号,还有郡王,嘶,怎么会有这么个王号呢?” 朱由崧抹着眼泪,甩开了那种悲闷的情绪,心里也是惊异。王世子,王府里叫叫和正式敕封是不同的概念呐,不过自己这么聪明,这么可爱,这么得……嗯,反正比历史上的强就是了,提前封了也正常。 但封敕郡王,这是不是太过了?虽然只是名义的王爵却也非同小可啊,若是福王百年后,自己再承袭福王位,岂不是双爵位?难道,是朱常洵哀求的结果? 不管朱由崧心里想什么,城楼下,福王一家子哭得昏天暗地,邹氏和姚氏一人一手拉着他也顾自抹眼泪,似生死离别般悲凄的泣不成声。 朝臣静静的站着,默然不语。 京城达官显贵,名望士人、大族商家等等,在这一刻都沉寂了下来,没人敢发出哪怕一丝声响。 “当!” 钟鼓鸣响,时辰终于到了! “父皇,母妃,孩儿走了啊!” “皇爷爷,祖奶奶,孙儿走了啊!” “走了,走了啊……” 齐声的哭喊,声震于城,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悲意,凄怆。 “走吧!都走吧!” 万历喃喃自语,黯然的转过身挥手。 “孩儿啊,母妃舍不得你啊,我的孩儿!” 凄厉叫喊,郑贵妃泪流如雨不顾一切甩开了搀扶的侍女奔向了朱常洵。 “母妃……” 凄凄惶惶,恐惊了郑贵妃体贵,福王跌跌撞撞的冲向前,抱头痛哭。 “母妃,孩儿真的要走了!” 再次惜别,没走两步,万历的声音响了起来。 “儿啊,要不再呆两日?” “不可,皇上不可啊!” 不等福王回应,首辅大臣叶向高立即叫嚷了起来,干老的身躯抖擞,一足跪了下来,拜道: “皇上,吉时已到,又怎能如此?福王入主封国时日已诏告天下,不可失信于民呐,况乎事宜早有定夺,为臣死谏!” “为臣死谏!” 紧跟着叶向高身后,数千人臣齐声呐喊,一同跪了下来,场面再次陷入了寂静。 “死谏,又是死谏,你们,你们……” 万历气得浑身颤抖,脸色发青,一手指着城楼下,数次说不出一句话来。 “罢了,随你们,朕随了你们!” 万历心灰意冷,不过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胸中积怨已久,再也抑制不下怒气,冷冷的扫了一干臣等,冷笑道:“呵,满意了吧?” “满意了都给朕滚,滚得越远越好,朕死都不想见到你们,滚,给我滚……” 走了! 终于走了! 三番五次的哭离,最终不得不启程离去,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紫禁城,绵延不绝,一眼望去,从头看不到尾。 “离开了!” 朱由崧扭头望了一眼庄严厚重的城墙,心里无限感慨,这里就是自己生活了七年的地方,现在该离去了。 “福八,上轿!” 姚氏掀了车窗帷幕叫了一声,朱由崧入了她的车轿。邹氏也自个的马车,两王妃分乘,福王亦是一人,当然身边肯定少不了侍女的。朱由崧坐到了姚氏的身侧,母子俩均是默默无语。 这一离去,即预示着他们的谋划既然开始了。 福王家的离去,不管万历,还是郑贵妃都无力阻拦,朝臣的“死谏”功力已臻至化境,从朱常洛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注定这一天的到来,福王朱常洵也许早有了心里准备。 紫禁城,偌大的皇宫从未让人感到空寂,然而这一刻,万历却深深感到了一丝凄凉,老来人情更重,他和郑贵妃的手紧紧捏在一起,郑贵妃无声,一脸的默然,她已经无法再哭出声,眼泪流尽。 承天门城楼上,两个老人就这样站着,远远地看去,福王的车轿已不可见。 长长的车队出了紫禁城,王府财帛马拉车载,绵延百里。 到了通州,朱由崧和王府诸人改坐了官船,财帛亦是如此。 进入了通惠河,顺着京杭大运河至天津,又到了河北沧州,顺而往山东河间转道黄河进河南,入洛阳,可谓是一条河运直达。船队一路行了十五天,于黄河逆流而上,离洛阳还需三四天。 不过朱由崧却也无意再关注了,他病了,这一病就是六七天。这小身子从没坐过船,第一次上船就吐得天昏地暗,连续三四天吃不下饭,只能吃些水果。 但是不进主食,身体却抗不住,没两天就感冒了,高烧不止,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觉脑子胀痛,四肢松软无力。 “母妃,洛阳到了吗?” 楼船内,侧卧室,朱由崧脸色苍白的躺在床铺上,他的嘴唇发干,双眼亦是无神。 第49章 洛阳 “快了,还有三四天就到。” 姚氏一脸的担忧,眉间蹙起,手抚了抚朱由崧的额头,道:“好像烧退了些,福八,哪里不舒服么?” “母妃,您都一整天没合眼了,去休息吧,不用太过担心孩儿,真的没事哩。” 朱由崧有气无力的摇摇头,他也是看见了,姚氏的脸色也不太好,这十来天自己上吐下泄,她是操碎了心,更何况也和自己一般第一次乘船,定然不适。 如今正是黄河逆流而上,这个时期的黄河宽大水急,大船颠簸得厉害,哪怕是现今最先进的脚踩转页轮也是一样不稳,一天到晚头晕呼呼的,几天来睡都睡不安稳,想必姚氏也是一样。 这些日子,正妃邹氏也是一天过来个三四趟,也许是因为从小练体的缘故,身体素质要比姚氏好得多,适应得也快,而且期间也没什么不良之状。 “傻孩子!也罢,母妃先去歇会,呆会吃过晚饭再来看你。” 姚氏坐在床铺边上许是真倦怠了,眼皮稀松无力,稳稳起身,正待迈出脚步却是身子不稳一下就要跌去。 “王妃,小心!” 竹兰站在边上一直不曾出声过,眼见姚氏要摔去立马一步上前抚住,木然道:“王妃,小婢抚您进屋吧。” “不用,你看好福八就行!” 待姚氏迈出了厢房,朱由崧的目光不由落到了竹兰身上,这半年来她到是长高了不少,也近一米六以上,不过看去身上还是如原来一般消瘦,似不曾长过肉。 朱由崧嘴唇干燥,兀自的舔了舔,正待吩咐她弄杯水,竹兰就转身去桌几上开了闭气罐。 一杯冲了凉的热水持到了身前,不等朱由崧伸手,竹兰又主动的将他上身抚起靠在自个的胸前,杯子已然凑到了嘴边。 真是心细如发啊!朱由崧由衷的感叹,才十七岁,不得不说竹兰是他岂今为止见过办事最为严谨、心细的女孩。 虽然看上去一脸的木然,但她却能时时刻刻注意着自己份内的事,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举动,她也是瞬间意识到,而且做到让人满意的程度。 就像当初自个写的那张《中华少年说》,放在书的夹层里,藏得那么好,居然也被她翻了出来,而且自己根本就看不出翻过的痕迹。当然,那时满意的是姚氏了。 很多时候,她就像个影形人,沉寂无声很难让人察觉,朱由崧不经意间就会将她忽略掉。 “少主,喝水!” 她说话永远都那么少言欲寡,意思却表达的极为准确,木木的一张脸,只怕让人以为她天生不会笑呢。 朱由崧呡了两口,嗓子润了人似乎也精神了些,注意力不由转到了背后。她的骨架不小,自己靠在她怀里只挨到半个肩,稍许动了下身,就这么一晃,刚想要躺下,却清清楚楚感知到了异样。 咦,胸前还蛮坚挺的? 不过就这么会儿,也由不得朱由崧如何感触,竹兰就顾自退了开抚他躺下。 其实单看她的胸前,就是一片平坦,根本看不出啥来。不过,朱由崧原本两只无神的眼珠儿却是亮了起来,似乎一下子有了精神劲儿。 “竹兰姐,能摸摸你的小馒头么?” 朱由崧恬着一张脸,一双眼睛一眨一眨地,表情讪讪,道:“能变大哦。”说着抬起一双小手儿在空气中抓了两把,意思不言而喻。 竹兰愣了下,清丽的脸上满是迷茫,不过随着朱由崧的目光低头一瞧,瞬间反应了过来,目光一闪,身子一扭,转身出去了。 “……” 朱由崧无语,本想逗逗她,以为至少会脸红一下呢,没想到就是眨个眼,扭个身的事儿。 唉,七岁了,还是太小哇,小屁孩没人当真,得快快长大才行。 就这样一连过了四天,朱由崧感冒已经全好了,不过身子还是有点虚,走动到是没事。这天上午三时,先行船队终于过了黄河,进入河口岸抵达了洛阳。 船舰顶阁大明龙旗飘扬,无一不表示着这是官船。大船的二层楼阁台前,周边几十米远的围杆处每隔一两米就有一位王府护卫坚守。 福王朱常洵和两位王妃已然身着正装站在了二楼甲板上,身后跟着一干贴身侍卫和侍女。 “终于到了!” 黄河风吹浪急,江面上更是迷雾索绕,朱由崧站在两王妃身侧向前眺望。 远远的看去,一矗宏伟的巨城就像一个从远古走来的巨兽静静的匍匐着,似经历了无尽的沧桑,空气里弥漫了古朴的气息,历史的厚重氛围扑面而来。 洛阳啊!百年的王朝,千年的帝都,文明的起源,文化的积淀,厚重的民族风,一切近乎是梦幻一般。如今她已立立在目,她一直存在着每个中华儿女的心里。 在这里,她开启了历史上鼎盛的中央天朝,是为真正意义上的中央天朝。古有大汉,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后有大隋,天可汗;随有梦幻大唐,海内寰宇无不震惶,恐其征伐,一声令下,天下莫不从之。 中央天朝,这才是天朝啊! 朱由崧胸口起伏,小脸儿涨红,一瞬间全身的血液似油火燃烧般沸腾了起来。在这里,他将开启自己编织的美梦。 洛阳啊,文明首萌于此,道学肇始于此,儒学渊源于此,经学兴盛于此,佛学首传于此,玄学形成于此,理学寻源于此。圣贤云集,人文荟萃,一代女皇更是居于此。 这是一部历史,有着读不完的经典;她是一部戏曲,鉴赏了一代又一代的生存。 这是一首浩荡长歌,激情歌颂了奇伟,演绎了昌盛荣辱。 “普天之下无二置,四海之内无并雄!” 她,经历了一千五百年的皇朝更衰,先后一百多位帝王在此执掌帝国,指点江山,笑傲寰宇。 洛阳,中华第一神都! 一切的一切足以让她称得这五字。 江风徐徐,迷雾渐开。清晨的阳光驱散了朦胧,大船缓缓靠岸,河南布政使司,府、州县官员,还有一干宗亲,众多名望士族、大商贾已然早早在场等待。 迎接的人员一眼望去,愈近万人,黑压压的一片,歌妓清倌人拨动了琴弦,舞龙跃虎戏团张力表现,好不热闹。 刻钟过许,人脸渐渐清晰,一时烟花齐鸣,染红了天,似是盛世节日。楼船甲板上,福王朱常洵双手背后,眯着双眼,脸上绽开了笑容,想必是满意了。 “恭迎福王、王贵妃、王世子……” 楼船停靠,搭了台阶铺了红毯,朱由崧随着两位王妃跟在朱常洵身后缓缓踏下甲板,近愈万人齐齐躬身行礼,一时声震于耳。 “免礼!” 福王挥手,扫了近前一干布政司大员,笑眯眯道:“本王携家眷入主洛阳,经后少不得麻烦诸位,都起来吧。” “王爷客气,太客气了!” “哈哈,是啊,王爷客气,请,这边请……” 一脸面圆润的中年站在最前,率先抱拳,一干人等纷纷让开了道,向一旁早就等待的大轿行去。 此行不是去往王府,而是被司使接往了驻地府衙,那里应该早已经准备好了宴席。 一路上,马车大轿不断,保送的军士亦是不少,朱由崧和两位王妃同坐了一轿,而福王却一开始就被那中年人接下了他自个的官轿内,想来是套交情。 不久,雄伟的洛阳城门立立在目,高三十多米,宽约二十多米的城墙矗立,一股敦厚磅礴之气迎面扑来。 入了城,宽敞的大道与京城相差无几,南北主干道宽约一百二十米,城内街道横竖相交,形似棋盘,两旁商铺林立,人群相簇,说之为盛世繁华亦不为过。 “崤函帝宅,河洛王国。” 洛阳直到现在,她仍旧是沟通华夏中西部地区各省的战略要地,亦是经济中心。 其发达的水系,如南有洛河、伊河,黄河贯穿西东,其余下的如涧河,大沟河等等不胜枚举, 洛阳境内,山川纵横。西靠秦岭,东临嵩岳,北依王屋——太行山,又据黄河之险,南望伏牛山,自古便有“八关都邑,八面环山,五水绕洛城”的说法,因此得“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之名。 ,这一切成就了她在历代中西部的经济、政治,军事中心地位,又名“天下之中、十省通衢”。 “洛阳啊……” 朱由崧心绪澎湃,哪怕现在处于乱世,如若在这里建成了军事利益集团也足以雄居一方。 “王爷,请。” “政使司请,请……” “要不,指军都佥词使先请?” “哈哈哈,同请同请!” 车轿一到洛阳府衙,朱常洵和这圆脸中年人,还有一位身着军装的家伙相互推让,最终还是朱常洵率先进入。 事实上,现在布政司是处于开封,不过福王驻地是洛阳,那各级官员当然也就从开封提早赶了过来迎接。 至于几人身后的宗亲、士家大族、商帮这些人群可能是整个洛阳或是河南拥有大名望的人,反正朱由崧是一个不认识,只能用心去记住这些人的面孔,相信不久后定会有交集。 第50章 百姓苦 王宫望京门,是洛阳福王府的正大门,处在察院街。街对面是府文庙,事实上府文庙的早年称呼是孔庙,为祭祀孔子而建立的场所。相对于关帝庙、岳飞庙的武庙而言刚好文武对称。 现在府文庙已然与府学合并在一起,府学的读书人称之为生员,也就是普通百姓口中的秀才。 午后三时,朱由崧领着叶胜和庄木头两大跟班,他们手里各拎了两个篮子,表面上用布遮住。刚出了王宫大门,三角眼王建义就从身后溜了过来。 “咦,王秀才,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朱由崧颇为讶异,要知道府衙接待宴结束后,自个一家子进王宫才过去二个时辰啊,他可是朱常洵的左臂右膀,很多事都需要处理怎么会有空闲呢? “嘿嘿,少爷,王宫有老管家在,事都交待了,也就没我什么事了。” 王建义搐了一下嘴角,讪讪回了一声。朱由崧算是明白了,这家伙被福王身边的老太监给夺权了,也难怪他会跑出来。 “那就一起吧!” 朱由崧也没多话,四人向延着察院街向右侧方向行去,只要行进到街道的尽头转个弯就可绕过了府文庙,前边就是洛阳的养济院,因此离王宫也不远,朱由崧就不想再坐轿。 养济院也就是后世的福利院,收容孤寡老人、幼子残童以及活不过去的难民。 历史上最早的养老院在夏朝就已经出现了雏形,当时还是奴隶社会。据《礼记?王制》记载:“夏后氏养国老于东序,养庶老于西序;殷人养国老于右学,养庶老于左学。” 这里提到的“序”与“学”,就是夏殷时代养老的最初机构,也兼有教育下一代的职能。 到了唐代出现了“悲田院”,设在长安,是专门收养贫穷没有依靠的老年乞丐。这时才算正式形成养老院制度,由佛教寺院负责具体管理。 北宋初期,在汴京(今河南开封)设有东福田院和西福田院,专门收养孤独有病的老年乞丐。到宋英宗年间又增设南福田院和北福田院。养老的福田院正式脱离了佛教寺院的管理,改由政府管理,皇室供给银两。 元朝于公元1271年下令,各路(相当于目前的地级市)要设立济众院,收养鳏寡孤独、残疾不能自养的老人,供给一定粮食和柴薪,当众发放,不得贪占。 明代初期,太祖朱元璋诏令各府县设立养老院。 据《明史?食货一》初,太祖设养济院收无告者,月给粮。设漏泽园葬贫民。天下府州县立义冢。又行养老之政,民年至八十者赐爵。复下诏优恤遭难兵民。 也就是说贫民没钱买地葬身,国家给地。遇水灾旱灾流亡的人,凡有力可耕者,国家给田每人15亩耕种,给牛和农具。老人八十岁以上的,国家赐爵。爵是有收入的,也就是国家养老。 《宛署杂记》载“每名口月给太仓米三斗,岁给甲字库布一匹。”入养济院的条件是:“查都城内外之老疾孤贫者,籍其年以请。” 从上述可以看出来,这时的收养待遇还是不错的,因此明朝时期在大街上是看不到叫化子和流浪汉的,每个县都有养济院免费收留。 不过也总有那么多人喜欢占私利,由于可以白吃白喝、甚至死了也可白葬,以至于某些人发达了也懒着不走,也在里面混个名字捞个实惠。因此也有了一句“间有家饶衣食、富于士民者具是贪入矣。” 无论如何看,朱由崧都感觉现在的福利制度比起后世来也没什么两样。 朱由崧想要了解现在民众的生存状态也只要去养济院,那里大多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员。 察院街非常干净,每天都有府衙招费的专门人员进行清扫。临近午后一时,府文庙的秀才们开始上课了,一路上众多秀才头戴、成群结队,笑吟有声,亦有商贩来来往往。 不过这条街大多卖的是书籍方案、笔墨纸砚,商贩也就叫卖些零食,也没什么好看的。 朱由崧扫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脚步也不竟自加快了微许。 现在小冰河时期,冬天是越来越冷,反过来人们就会感觉夏天好像比起往年要热得多,事实上温度在逐年降底,而且天干物燥,雨下得越来越少。 朱由崧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这一点,今天早上九点时,船队到了洛阳,进城门口时,远远的,他好像看到了难民。不过当时有官员在场,且也有府兵守卫,也定然是要驱逐,具体情况如何,他也就不胜明了。 这事儿,他一直放在心里没同任何人讲,表面上还是一副恬淡,其实内心已然焦虑。 事实上,表面上的盛世繁华,世态却是越来越严重,很多达官显贵、士族商贾要么只顾自己殊荣享乐、钻赢利益,要么浑然不觉以为天下安稳。 叶胜和庄木头二人走在身侧,左顾右盼,对于洛阳一切皆为好奇。朱由崧淡淡的瞥了一眼,心想恐怕他们俩也认为社会安定哩。 又看了眼王建义,发现这个三角眼秀才居然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王秀才看什么呢?” “呃,少爷,下人只是在想您是不是又要做好事了。” 王建义目光闪了闪一脸的讪然,朱由崧瞧了瞧也不再理会,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养济院。 养济院门口有棵百年大樟树,虬结的根枝粗如桥墩,树冠相叠,昂首云天,老皮沉壳,说不出的沧桑古朴。 树下坐了五个衣裳破缕的老人,面带菜色,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路道两旁却是有数十个战战兢兢的男女,他们大多是三四十岁,一脸的风尘,甚至还有那么几个手牵着孩童,身上衣裳同样破旧,脸色悲苦无助。 朱由崧几人的到来,时不时引得这些人朝这边看来。朱由崧向院里扫了一眼,却也没看出什么花样,里面虽然有人却并不多,也许是呆在屋子内也说不定。 “老人家,他们都是难民吗?怎么都站在那儿?” 朱由崧并没有直接让叶胜和庄木头派发篮子里的馒头,而是走了过去挨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唉,遭荒了啊。” 老人叹了气,在他身上扫了两眼,道:“看你穿着,应该是大富贵人家的孩子,大人们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不等朱由崧说话,老人再次说道:“要知道这里可是很乱的啊,小心呐,别看你身边这两个长得壮实,呆会儿可能抢光了你。” “老人家,既然如此,养济院怎么不收容了?” 朱由崧到不怎么在意他说的这些,他想知道是为什么? “唉,他们都是外乡人,并不是洛阳本地的,府济院当然不想收容了,要不官老爷的腰包就瘦了。” 老人家到了这个年龄似乎什么都看透了,也不怕说出的话被人听了去,许是很久没人和他聊天了,老人唠叨了起来。 “这些外乡人大多是从陕西那边一路乞讨过来的,几千里啊,不容易。可惜这十几年来,灾荒越来越重,哪怕是洛阳米价也是一月一个价,日子难熬了。” 饶是听了这些话,朱由崧的内心越发的沉重,想必现在陕西那边的布政使司已经无力抚顺也就放任了灾民逃荒,世态恐怕出了自己的想象。 当然,大族富户可能还可以支撑,不过盘剥名下的佣户肯定是越发狠厉了。 每年的收成减少,官吏、地主士勋不积蓄粮食才怪,可能那边强盗山匪已经横行了,只不过官员定是在竭力镇压清扫,同时也隐瞒着不报。 和这老人聊了几句,朱由崧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继而走向了右侧一位中年妇女,她怀里抱着位八九岁的女童,这女童一副病怏怏,小脸儿苍白,目光毫无生气。 “这位少爷,能给点吃的么?” 中年妇女一脸的哀求,目光楚楚道:“我的孩儿已经两天没吃的了,求求您给点吃的吧,民妇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求求您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儿了,求求您!”说着屈膝跪了下来,泪水抑制不住流了下来。 “给点吃的吧,我们都好几天没吃的了……” 也就在中年妇女凄苦无助时,道路两旁的人儿都涌了过来。 “这位少爷,您行行好,求求您给点吃的吧,我们都给您做牛做马,求求您了。” “给点吃的吧,求求您了……” 朱由崧不曾来得及对中年妇女说什么,人群一下子全跪了下来,更有孩童哇哇痛哭。 “娘亲,好饿,孩儿这是要死了吗?” “娘亲,弟弟妹妹都饿死了,孩儿是不是也会这样?” “娘亲,将孩儿卖了吧,前几天有个凶悍男不是想买孩儿么,一两银子哩,娘亲,卖了孩儿吧。” 人们的凄怆,一张张菜色的脸,无助的悲鸣,近似耳边女童虚弱的话音,一切的一切像洪水般冲入了朱由崧的心扉。 悲凄,心酸! 空气中弥漫了感伤,那是一双双近乎绝望的眼神,朱由崧从未有过这般经历,心里升腾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 大明啊,您何以至此? 官员啊,士丈夫阶层,勋贵地主、商贾……你们究竟有没有将这个国家、民族放在心里? 看着这一双双期待、乞求的目光,朱由崧一时竟是无语凝噎。 百姓苦啊! 好一会儿,朱由崧声音带着哽咽,抬起双手:“起来吧,都起来,我受不了你们的跪拜,都起来吧,小子带了馒头。” 第51章 明亡于谁? “呜呜,水……!” “叶胜、木头,快……” 十几人抓着馒头就往嘴里塞,有两三个小孩立即咽着了。不等朱由崧吩咐完,三角眼王建义和庄木头就率先一把将篮子里的罐子抢着拎了出来。 看着孩子们的狼吞虎咽,朱由崧的心在悸动。 除了四个小孩,余下的十男三女都是三十二三岁,俱是处于一生中最为强壮的年龄阶段,他们能忍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设身处地的想,如若是自己能忍得住吗,能不去偷,不去骗、不去抢么? 脸上神色变幻,朱由崧最终还是颓丧的确定——忍不住呐。 曾经挨罚被姚氏饿了一顿,只是一顿而已,当时,自己就想着去偷点东西吃。 看着他们一手一个拼命的往嘴里塞,拳头大的馒头三嘴两口就吃下了肚,朱由崧不由感到一阵庆幸,庆幸自己带得够多。 “呼!谢谢,真得谢谢您!这位少爷,要是没有您,我们几个很难挨得到明天。” “是啊,是啊,好久没吃得这么饱了。” “不用不用,都起来吧!” 不一会儿十几人都吃饱了,四个篮子,整整一百个馒头居然吃得只剩下七个不到。 “呜呜,民妇谢谢小少爷!” 中年妇女吃了后不竟哭了起来,悲凄声音直透人心。 “孩子,我那两个可怜的孩子,要是能早一步到洛阳就好了,呜呜……” “是啊,我那老母亲,死得连张席子都没有哇,老天,孩儿不孝啊!” “我的孩儿也是活活饿死,才四岁,呜呜……” 悲呼泣吟,空气中弥漫了凄凉,人人抹眼泪,朱由崧亦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着喉咙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酸涩得难受,一时间根本开不了口。 听了哭诉,叶胜和庄木头脸上忍不住动容,至始至终他们也没想到灾荒已然到了如此地步。然而让人异外的是,秀才王建义居然也在偷偷的抹眼泪,他好像也有自己的故事。 不过这一切朱由崧并没多注意,他的心神全放在这十几个难民身上:“别哭了,都别哭了,刚吃下饭太悲伤对身体不好,听小子说两句好么。” “小少爷,您讲,我们听着。” 悲凄终于被强行按捺了下去,他们尽管还是忍不住微微哽咽,却也都看向了他。 “嗯,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大家要向前看。对了,今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看着一双双悲凄的面孔,朱由崧心里也不好受,不过事情总归要解决,他已经在打算着安置他们了。 官员们的责任推卸,养济院也不会收留,虽然这些人挨过了今天,但明天呢?后天呢?他们又该怎么办?当然,朱由崧可以用王府的权威身份进行施压,十几人,数目并不是很多,洛阳府衙肯定会给这个面子,但是后来者呢? 朱由崧可以想象得到,至今往后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逃?荒者朝洛阳这边跑来,更何况本地也在遭荒,恐怕到时连自家这地块也搞不定了,那时养济院又该怎么办? 仅仅一两次的救助又能救得了多少人呢?这是一个严重的社?会?性问题。 “小少爷,民妇把自己卖给您,只要能活下去,做什么都行。” 就在他脑子里想着,眼前这位中年妇女抱着女孩屈膝跪了下来,看了一眼怀里的女童,目光里流露出少有的坚韧,咬牙道:“民妇只剩下唯一一个孩子,只要少爷好好对待我的孩儿,民妇就算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我们也是!” 就在这时,又有三个长相差不多的青年上前了一步对朱由崧坚定的道:“小少爷,我们三兄弟都有两把子力气,您让我们干什么都行。” “是啊,还有我们,对,还有我们,家里老人都饿死了,孩子也死了,婆娘也逃了,只要不饿死,让我们干什么都可以。” 一张张菜色的脸,认真的眼神,期待中带着彷徨,无助中带着一丝希望,活下去的希望…… 朱由崧默然了,这就是百性啊,朴实的百姓。他们不曾做过山大头,也没经过权力的熏陶,只是一群希望活下去的人,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小少爷,看你穿戴家境应该不错,你就收留了他们吧,怪可怜的,唉,都是命啊!” 百年老樟树底下的那老人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人间沧桑。朱由崧心里一颤,是啊,都是命,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少爷,收留他们吧。” “是啊,少爷!” “我有说过不收留他们吗?” 朱由崧淡淡地扫了他们三人一眼,看向了众人,小脸儿一紧,道:“本王,乃是福王世子,三月二十四日,也就是今天入主了洛阳封国,既然收留了你们,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才好。” “福王世子?” 那三兄弟俱是双眼微缩,禁不住相互对视了一眼,朱由崧目光掠过,当作没看见,继续说道: “从现在开始,本世子保证你们每一个人能吃得饱。不过,任何事儿也都要听从本世子的吩咐,不管你们曾经身为何人,做过什么,本世子一概不过问,但今后一定得有规矩……” 朱由崧三人带着一行人离开了养济院,准备回府。 虽然王府才刚刚入住,很多事情都在理顺当中,但不管如何,人总归要收留,以他的心性也是放不下的,那可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生命。 生命,是做人的底线! 偌大的王府要安置几个人,到也不是个问题,但他们都是不知根底的人,放在王府怎么感觉都不像那么回事,因此朱由崧了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头。 如若他们真的不老实,那自个儿也必然会心狠手辣,这也是他的底线。 善心、仁慈不能被怜悯遮去了睿智。 人性本是复杂,贪欲在环境的变化中增浮,因此必定要有规矩,不束缚等于自我伤害,自取灭亡。 一路上通过交淡了解,朱由崧的脸色愈加的沉凝,内心竟是一片焦虑。 他们一路乞讨着过来,也有家里殷实富户,抑或是地主、士商都会施舍些,但这仅仅只是一面。 事实上很多人已经吃不饱,只能挖野菜充饥,或是进山打猎,甚至也有人开始吃树皮了,甚至卖儿卖女,也有当山大王的,劫持富商。虽然这些到目前为止还不多见,但何尝不是一种事态状况呢? 如此看来,陕西那边百姓已然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还没有听说有什么造反之类的事情发生,但事实上那里就是一个火药桶,只要一丁点的星火就会彻底引爆。 说不定那边早有一小撮人造反了,只不过成不了什么气候,也没什么大能力的人来领导,因此一起来就被扑灭,连点浪花都没得翻腾。 看来历史上最早起义的肯定不是李自诚、张献忠这些家伙。陕西,特别是陕北那边,土地贫瘠,生产落后,而且又是西北边关地区,赋税和徭役极及严重,如此天灾,人活不下去不反了才怪。 越是想,朱由崧心里越是焦虑。如果真如崇祯历史上出现的那种太规模起义,哪怕最后被自己掌权平灭了,可是在那恐怖的破坏性下还能剩下什么呢?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尽快组织工厂,哪怕自家填钱进去也要扩大规模,为以后尽量安置流民作准备。” “还有陕西那边要全力兴修水利,粮食方面也得尽早实施蕃薯、玉米的大规模播种,只有竭尽全力才有可能抑制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哪怕是少个三分之一也好。” “可惜啊,陕西那边不是自家的地盘,不好插手。要是等到13年后自己当上皇帝,很可能一切都晚了。” 朱由崧想想这事儿就感到头痛,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光靠自个的一家之力,在如此大范围的天灾面前又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这一切都是官员治理不力的结果。 “明之亡,实亡于神宗。” 看来这句话并不是说万历一个人,而是这个时期的所有上层阶?级,他们的不作为给这个社会带来了惨痛的后果。 朱由崧突然产生了太祖朱元嶂的那种思想,商不应入朝为官,应压制,不然会对最为社?会竭泽而渔,致使民不了生,普通百姓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财富被压榨一空。 或许今后自己掌了权更应该像太祖一样大杀四方,杀尽一切贪官污吏,还有重新拾起严酷的律法——连坐法。一人贪杀全家,杀得贪官丧胆。 就是因为利益,朝臣党争,置民于不顾,为了权力又参杂了皇室承袭,一切皆是欲?望作祟。 朱由崧的心里千思百转,天灾虽然可怕,可人心更胜之。欲?望是社?会前进的动力,却也是毁灭的根源,如不节制必然导致社?会体制的彻底崩溃。 第52章 王府不安定因素 来到洛阳,朱由崧歇了三天,身体已经恢复正常。 三天前,那十来位难民本来是想安排在王府的,不过后来朱由崧问询了姚氏,姚氏不同意,说是王府要有王府的样子,也只能让管家派人带去了王府的庄园安置。 原班研制自鸣钟的工匠半年前就提早过来了,和洛阳这边的工匠一同住在了王庄,今天他打算去看一看。 当然,王庄离王府宫殿有些远,座落在王府正南面的洛水河旁,也是洛阳城南郊南渠灌区。 这一区域位于龙门以北、洛阳城区以南,是伊、洛两河相夹的地区。有耕地面积约14万亩,相当于80平方公里。灌渠多以洛河为源,主要有大清渠、大明渠、古洛渠和伊渠,四渠总长34公里。 朱由崧通过姚氏的了解,王庄占地约二十五平方公里,也就是说整个洛阳城区南面的耕地被王府占了四分之一还多。 这是实实在在属于王府的田地,和万历赐给的2万顷熟田不同,万历赐予的还是属于原班百姓,王府只能收税,也就是说国朝的财政收入归了王府,根据今年的米价也就是一亩收个三分银子。 朱由崧对现在的物价还不是很了解,以前在京城也都呆在内城,这方面没有切身体会。 上午六点,朱由崧给福王和两位王妃请了安后,待七点吃了早餐就准备出宫了。 走在内宫的碧荷院,身后跟着温倩和温丽俩双胞胎姐妹,一连走了五分钟,居然连个内宫都没走出去,朱由崧头都大了。 三天前刚进王府一切感到新鲜,到也没察觉什么,后来两天也都呆在内院没出去,但现在正着急赶路呢,这样的问题就出来了。 “嘶,不愧是小紫禁城啊。” 朱由崧心里暗道,自家王府真是大的不可想象。 洛阳福王府按京城皇宫建筑模式,建设规模极为庞大,东至原县前街,西至十字街北,南至察院街,北至莲花寺,四周建有六七米高的围墙。 王府建有内宫、外宫,并修四座府门楼。 北有望京门、西有西华门、东有东华门、南修正华门,是为正门,在察院街(今东大街),对面是府文庙后大门。 朱由崧跟随两位王妃住在内宫的西园,园内筑了人工湖——碧荷湖,引北面的莲花寺泉水入湖,湖岸筑亭台楼榭,假山奇石。 依此过了假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徊廊,一同随着莲花寺的引渠进去就是碧荷院。 院里分为东西两厢,和京城一样每一厢都是一个花园,正妃邹氏和姚氏一人一处,每一院内又有独自引入的小池,相互间又有徊廊相接便于行走。 朱由崧的院子处在她们的中间,不过三人间的院墙还是有的,好在拱门处在直通点,相互走动也就不用绕弯子了。 从自己的院子算起,朱由崧已经走出了两院,此时正走在出西园的道上。 西园内有左右两私宅,左边就是碧荷院,而右侧是福王的私宅——正和院,宅内又分十八院,八位选侍各一院,余下的是朱常洵一干没正式身份的女人住处,内里同样是挖了小池塘、假山流水。 因此,西园就是王宫私密内院。 走出西园,正是内宫大道的西北侧。大道另一侧——东北,也是私宅,不这这私宅是给极为亲密的亲戚、友人留宿用的。 朱由崧随之再往前走,过了一道拱门是大道,道的右侧就是内宫的客堂,也就是常人口中所说的正厅、待客之地。正厅边上是福王的书房,紧接着后面是文昌楼——藏书阁。 东是一个数百平米的练武场,过了此地就是宗庙。 “奶的,这么久了都没走出去。” 整整走了十多分钟,朱由崧有些恼火,心里很是躁动,脸上更是出了细汗,两位双胞胎亦是气喘嘘嘘。 “少爷,要不休息一下?” 温倩见他脸色潮红,不由得劝阻道。 朱由崧摇了摇头,断然拒绝,再休息都要休息到中午了,近十几分钟连个内宫还没走出去,简直不可思议。 还好大道的尽头挡了一座壁墙,这就是内宫和外宫的隔离界线。 这壁墙,三米多高,宽约九米以上,面上浮雕彩绘“二龙戏珠”,雕塑的正上方书写了四字——皇恩浩荡。 “终于要出内宫了!” 朱由崧心里不由感慨万分,领着双胞胎姐妹绕过了壁墙,就是中正殿。 这里才是福王朱常洵招集人手处理王府诸事的地方。 中正殿的旁边是皇恩殿,两侧延伸更是数百厢房,是为普通外客住处,彼此间一个个徊廊连接,中有花园、假山流水。 右侧再往内里走上个两三分钟,东为王府护卫驻守和马房、仓库及马王庙,西是下人的住处,有上千厢房,每一厢房又有几十屋室,叶胜和庄木头、王建义以及王府护卫等也是住在这里面。 朱由崧也没去中正殿看福王,更不想去下人住处,因为要找叶胜他们还得再走个十来分钟,他可不想如此。 于是接着向前又走了三五分钟,眼前出现了圣谕牌坊——对福王、两王妃以及后人封赐赏名的史刻。 此牌坊亦是高达三四米,宽八九米,上面字体龙飞凤舞。 好吧,这次不用绕路了,朱由崧从这牌坊底下走过去。又前行了五六十米,仪仗门出现了。 大道的两边各是五米平米大的花盆,盆里栽了苍松。 路过此门,这里便是王府外宫的广场,有上千平米大,此地除了盆栽,地上不栽任何花草树木,而是全由岩石整铺而成。 过了广场,前边才是王府的正大门——南,正华门。 当然,要出正华门还有得麻烦,因为正门处又被一壁墙给挡了。这比内外宫相交的那壁墙整整大了三倍有余,也是二龙戏珠照壁墙。 “呼,累死本少爷了!” 朱由崧来到壁墙边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背后靠着对温倩挥手道:“去,将叶胜、庄木头和王建义三人一同叫过来。” 说罢又看向了妹妹温丽道:“你也去,去叫下人备轿,不要忘了将王府的护卫长也叫来。” 足足等了五分钟,叶胜、庄木头和秀才王建义终于赶来了。 “少爷!” 三人齐齐行礼,朱由崧站起,挥手道:“不必多礼,呆会我们去王庄看看,做好准备,带上刀具,路上可能会有不平事。” “少爷,您放心吧,都带着呢。” 王建义讪笑,三角眼一眨,挌了窄袖袍子,手臂上居然绑了把十五公分长的匕首,外用皮具套住。 “够谨慎!” 朱由崧不由点头,不一会儿一队五十来人护着和一辆五米宽的马车过来了。 领头的居然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身材魁梧,一身锦衣卫穿戴,头戴紫毡帽,身着大红袍,腰挂秀春刀,双目炯炯有神,面上更是一脸的正色。 “你是?” 此人居然不是王府护卫长,而是监察王府的京城锦衣卫。根据封国祖制,为防宗亲封王者造反,京城锦衣卫大概有一千来人进行监察。 当然,万历根本就不想,但国朝规矩还是要守,他也绕不过朝臣,从三年前这些人就已经驻守洛阳了。 而这次万历不放心朱常洵的安全又赐给了一千三护卫,外加数千的工匠侍女。 “锦衣卫千户龚孟春见过郡王(名誉上的封王)。” “我等见过郡王!” 五十人随着这人一起行礼,龚孟春单膝跪下时,却仍然昂着头首,目光犹如实质般的射向朱由崧。 “怎么会是你来?” 朱由崧眉头微微一拧,问道:“王府护卫长呢?” “少爷!” 这时马车停在了边上,两位马夫下了车,接着弄好下马台,温倩和温丽从马车内跳了下来。 “少爷,这人一定要过来,好像王府护卫长犯事了。” 温丽性格有些软,偷偷瞧了一眼龚孟春,被此人瞪了一眼又立马低下了头。 “王府护卫长被你拿下了?” 朱由崧根本不叫他一起,连带着一干王府护士也跟着遭罪,脸色渐渐地阴沉了下来,死死在盯在这人脸上。 “郡王!” 锦衣卫千户龚孟春居然自个站了起来,对朱由崧冷冷道:“护卫长蒋凌,私自招募卫兵,已经超过一千人,我等本该进行责察。” 王府卫数额是一千人,不过万历给福王已经超过了这个数,尽管朝臣上谏,但万历私下给了一千三百来人。 朱由崧见此,脸色一寒,越过了龚孟春看向他身后跪着的五十人,冷冷道:“你们是锦衣卫,还是王府护卫?” “郡王……” 一干人等脸色微变,朱由崧这话问得及为巧妙,他们当然是王府护卫了,但是眼下…… 几十人相互对视了几眼,最终一个瘦小的府卫站了出来,咬了咬道:“禀告郡王,此人带了一千锦衣卫将我等侍卫都关禁了起来,连带着我舅侍卫长也被打得起不了床了,请郡王给我们做主。” 说着双腿一曲,咚的一声跪了下来,连磕了两个响头。 “请郡王为我等做主!” 五十人一同喊道,龚孟春脸色微变,不过瞬间又泛起了冷笑,身上似流露出一股阴厉感,扭过身冷冷的扫视了一干人等。 第53章 抉择与狠辣 身为锦衣卫千户,皇上手中的尖刀利刃,十几年来纠察地方,杀过野匪,埋过县官,他什么事没干过?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居然也敢为难自己? 龚孟春扫视着一干人等,脸泛阴霾,眼里闪过一道厉色:“这些家伙真是不知好歹,呆会定要好好收拾一番,不尝尝诏狱里的十大酷刑,看来是不会老实。” “还有这小子,居然敢挑头,真是不知死活啊,哼哼!” 锦衣卫千户龚孟春?嘿,真当我是小孩啊?以为可以随意捏扁差圆么? 朱由崧面无表情,目光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护卫又重新落回到了眼前的这中年人身上,心里禁不住冷笑。 这家伙早三年就进驻洛阳,期间要是不搞点好处,谁说也不会相信,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恐怕整个王府可能都被他暗中掌控了,这次自个家入主封国,万历赐了一千三护卫,很有可能威胁到了他的利益。 锦衣卫,好大的名头啊。 他们是有权监察地方和王府,而且更是万历的耳目,皇权之下一切皆蝼蚁,一旦查出了问题,后果难料,如果是别的宗亲王府,恐怕还真不敢大动干戈。 嘿,可自家是普通亲王吗? 朱由崧看着他,脑子里禁不住想起了一件事,史记:万历四十三年(1615)四月十四日,河南洛阳福王府士兵八百人,在千户龚孟春的指使下发生哗变。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其中可能隐藏了某种不为人知的牵联。要知道历史上当初福王才刚入主封国一年而已,以万历的脾气,发生了这等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放过? 史书上又怎会是短短的一句话,连个缘由也不说? 这事儿太过蹊跷,由不得朱由崧不多想,因为就在此事过后的一个月,也就是万历四十三年五月初四(1615年5月30日)那一天,发生了大明历史上有名的三大迷案之一——梃击案。 当时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中午一名30多岁的男子手持枣木棍,闯入明太子朱常洛居住的慈庆宫,逢人便打,击伤守门官员多人,一直打到殿前的房檐下,一时呼喝声、喊叫声,连成一片。 内官韩本用眼疾手快将持棍男子抓获,宫内才平静下来,这就是明朝有名的“梃击案”。 有人说是郑贵妃因福王未能继成太子之位怀恨在心,所以想要报复。 但事实上,郑贵妃在14岁的时候就成为19岁的万历皇帝的宠妃,她美貌而且聪明机警,敢于毫无顾忌地和万历皇帝嬉闹,同时又能倾听皇帝诉苦。 就是这么一位女人,在宫中生活了整整36年,会这么没脑子吗?要做也早应该做了,她没有理由等那么久。 当然也有人认为是太子自导自演的一招苦肉计,为的就是借此陷害郑贵妃。 这也是一样的可笑,都忍那么久了,太子朱常洛还有那必要吗?当真做了还那得了,太子之位肯定难保,福王照样可以招回来,难道他也没脑子? 当时影响太大,万历不想追察下去了,不管怎样,梃击案真相究竟如何,恐怕无人知晓了。 不过此事之前还有两个疑案,即因国本之争引起的一前一后的妖书案。这一切皆因朝阁抚持朱常洛的太子之位而起,又因党争以此私带着攻奸政敌。 再此后又发生了移宫案和红丸案,种种的一切皆是东林党参于,朱由崧内心十分明白。 看着眼前的龚孟春,朱由崧不得不联想到‘东林党’也只有这班人做事不择手段,为了政治利益根本就没有一丝底线。 “嘿,看来这些人对自个家还是不放心啊。” 事实上,只要万历和郑贵妃不死,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根本就无法保证稳固。 朱由崧到也能理解,不过理解归理解,王府内只要有龚孟春这种不安定的因素存在,自个家的安全就无法保障,更何况自个还要蜇伏积蓄力量。 不行,绝对不行!这家伙只要存在下去,如让锦衣卫继续嚣张跋扈下去,继续和王府作对的话,经后还怎么做事?很多事根本就无法彻底铺开,不能大手大脚的做了。 看着锦衣卫千户——龚孟春那阴厉的狠脸,朱由崧越想越觉得此人是个大麻烦。 自个蜇伏期间,一切阻碍都要被推开,绝不允许有人扯后腿,任何胆敢和自己作对都要被彻底碾碎! “如果弄死他会怎么样?” 朱由崧不断得扫视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双眼渐渐微眯了起来,内心勃然跳动。 广场上,王府护卫静静的跪着,那个廋小的护卫,头死死的抵在岩地上,龚孟春左右扫视,一脸的冷笑。 身边庄木头的目光已然放在了自家少爷身上,叶胜更是拧紧了眉头,秀才王建义则是神色闪烁,不知心里在计量着什么。 现场就这样寂静了下来,似乎能听到众人的心跳声。 “龚孟春,你做锦衣卫几年了?” 朱由崧心里已经有了抉择,小脸上泛起了笑容,很是可亲。要是不了解事态的人,恐怕还以为他先前就是这么可爱呢。 嘿,这小子难道被吓傻了么?还是说真得如他人所说的那般聪慧?他有这等阅力么,小小年纪,脸能转得这么快? 龚孟春裂开了嘴角,不管心中有多少疑问,眼前始终是个七岁的小屁孩,敬他是给面子,不敬又能如何? “本千户十六岁成卫府兵,二十一岁斩杀了乡里恶霸晋升小旗,二十五岁查了‘贪腐’升到总旗,三十二岁宰了欲谋反的西北土司升为百户。” “嘿嘿,三十八岁领着堡兵杀了河北野山岭三百来号恶匪。” 说着,龚孟春龇着一口白牙,锵一声,骤然拔出了腰间的秀春刀。 “大胆,竟敢在郡王面前拔刀。” “找死!” 叶胜、庄木头徒然大声呵道,紧接着两人一脚跨出,同时一手伸向腰间。 锵!锵! 两声鸣响,刀刃出鞘! 就在这时,广场上的王府护士一阵骚动,秀才王建义更是悄然摸上了袖中匕首,连带着温丽发出了一声尖叫,脸色发白,双手死死的攥住姐姐温倩的臂腕。 朱由崧瞳孔微缩,目光死死盯在锦衣卫千户脸上。 “吓唬我?贼胆!” 朱由崧根本不相信这家伙敢真在王府对自个动手,除非是不想活了,连带着他的族人都想被诛灭。 但这可能吗? 可能,不过可能性极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嘿嘿,不用紧张,本千户只是想描述下当时的场面。” 龚孟春一脸冷笑的扫了眼叶胜和庄木头,侧过身一脚跨出对着空气恶狠狠一刀削去,张嘴道:“当时,我就这么一刀劈了匪首,好大的一颗头颅瞬间就飞了出去,嘿,那个血啊,就像井喷一样,嘶,喷得我一脸。”说着舔了舔嘴角,“啧啧,有点热呼,还有点腥味,嘿嘿……” “跋扈,简直目无尊上!” 叶胜狠狠的瞪着,恨不得一刀劈了此人,但是他不敢,斩杀锦衣卫的后果承担不起。 庄木头手持着腰刀,一言不发,已然谨慎的盯着此人手上的刀迹。 “是吗?” 朱由崧脸上笑容敛了去,有些人已经嚣张到连死到临头都不知晓,可悲之人亦有可恨之处。 “令!” 朱由崧脸上一肃,突然间举起手,朗声道:“传本王令,关闭王府大门!” 一声令下,叶胜和庄木头、王建义俱是瞳孔收缩。锦衣卫千户龚孟春原本冷笑的脸瞬间僵硬,眼里露出难以置信,这是想干嘛?想惩办我? 这简直就是笑话,嘿,难道自己是泥捏得不成?龚孟春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他到要看看,这小屁孩能搞出什么花头。 “轰!” 不待众人多想,王宫近五六米高,七八米宽的厚重大门隆隆作响。 砰! 一声巨响,王宫大门骤然紧闭。 “嘶!” 广场上跪着的那青年护卫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小王爷难道是要为自己做主了吗?如是想着,脸上不禁泛起了喜色。 “很嚣张啊,你!” 朱由崧看着他裂嘴一笑,自己这身孩童皮当真不让人放在心上,目光移向了仍旧跪在地上的一干府卫,不由道:“你们身为王府护卫,是听从本王的命令,还是……” 说着一手指向了锦衣卫千户龚孟春,接着道:“还是这个胆敢造反的家伙?” 造反,那可是泼天大事,朱由崧一句话就给龚孟春定了性。 “嘶,好狠,这是要斩尽杀绝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倒吸了口凉气,谁都知道造反的案性,要是定了这罪名,定是连带着家人也一起覆灭。 “护卫听令,围上他!” 朱由崧断然下令,自个慢慢往后退,一众护卫立即起了身,拔出一腰刀缓缓围了过去,龚孟春站在原地,一下子被围成了一个圈。 王府护卫平时是不敢私下得罪锦衣卫千户,但有郡王下令,问题的性质就两样了。反正杀了也白杀,出了事有王府抗着,整整三年啊,平时被欺负惨了,这次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机会可不容错过啊。 王府护卫脸色渐渐涨红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第54章 龚孟春之死 原本离历史上龚孟春挑起八百王府护卫暴动还有一年的时间,朱由崧想等那时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在他却不愿意等了。如果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的话,定是成不了大事。 就算这家伙和东林党暗合又怎么样?难道自己就束手无策么? “速战速决!” 朱由崧手一挥不容迟疑,事拖得越久越会出现意外,眼前这家伙手下还有一千锦衣卫,要是被看到招来了人,事就大发了。 锦衣卫,朱由崧还是有些忌惮的,都是狠人啊。 “嘶,好狠,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毒辣。” 龚孟春不敢相信的看着这一切,眼前只有不到腰侧高的小屁孩居然真敢对自己下杀手,他可是皇帝的尖刀,锦衣卫千户啊,不是阿猫阿狗。 “本千户几十年走南闯北,什么事都见过了,不过今天到是开了眼界,呵呵,七岁,这还是七岁孩童吗?” “不过!” 龚孟春好似喃喃自语,说着突然一顿,脸色发寒,冷冷扫了眼庄木头和叶胜,又看了看一干围过来的王府护卫,侧退了两步,厉声道:“你们真当本千户没点手段么?” 说着从怀里拔出了一根长半尺不到的烟筒,目光定在了朱由崧脸上,冷笑道:“这是讯号烟筒,只要本人发出讯号,我手下一千锦衣卫定会在三刻钟之内赶到, “不要逼我鱼死网破!” 嘿,鱼会死,网到不一定会破。 “动手!” 朱由崧冷冷一笑,乱得废话,他很不喜欢拖沓,此事要尽可能的快刀斩乱麻,不能让它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说着手掌向前推举,道:“给本王斩了他,谁第一个砍上去,赏五两银子!” 说着,感觉还有些不带劲,又道:“第二个,本王给三两银子,第三个一两,要银子的速度上,早砍早得,晚了什么都没有!” 王府护卫又是一阵骚动,五两银子已经不算少了,可以买三石小米。(小米比后世大米细小,聚在一起质量更重。一石约重120斤,三石就是360斤,三个大人两个小孩一家五口可以吃上两个多月。) 庄木头站在外围听了朱由崧的话也是一脸激动,五两啊,他的月钱也才六两。 前二十年米价平均也就一石一两,可现在灾荒,江南那边又多种桑树和绵花,前两天出去问了下,洛阳粮食都涨价了,一两只能买到72斤哩。 如此算了一把,庄木头心头火热,舔了舔嘴巴,双眼冒出绿光恨不得冲上去就此一刀砍死了事。 连庄木头都这样,更不要说其他人了,王府护卫顿时气息粗重,双眼泛红。 “慢着, 眼看着危险临近,一干王府护卫逐渐围拢,龚孟春眼角颤了颤,立马出声大喝。 “真得要斩尽杀绝?本官可是锦衣卫千户,你们可要想清楚后果。” 龚孟春死到临头仍旧抱着一丝希望,他要进行着最后的挣扎,眼前整整五十来号人,自已就算是武功盖世也定会被乱刀分尸。可是众人根本不听他的,王府护卫一步一步围拢。 “哈哈哈,我堂堂锦衣卫千户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 龚孟春脸上露出了惨笑,自知必死无疑,恨只恨自己大意了,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居然会如此的狠辣,早知道就带点人来,哪怕是一两个也好,起码能垫背或是当盾牌。 现在他只有一个人,身不戴锁甲又何以冲得出去? “你比我狠,比你老子的老子还要狠。” 龚孟春看向朱由崧,目光复杂,他知道就算放了手中的讯号筒,等手下锦衣卫赶到,自己定是死透了,到时还有谁敢反抗?一千锦衣卫绝大数定是顺从,几个挑头的绝对没好下场。 “看到你,本千户想到了本朝太祖——朱元璋,你和他一个样子,就是够狠!不,你比他还要厉害,太祖这种年岁还不知道人情事故,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了野心,大明要么亡于你手,要么就再次中兴昌隆。” “动手!” 朱由崧眼见他乱说‘胡话’,脸色微变,立马大声厉呵。 “哈哈哈,一世荣辱半生浮华,生死又何异?这憋屈的世界,本千户早就活够了。” 就在府卫迎身而上时,龚孟春抑刀架在自个的脖子上,目露乞求,惨然道:“我死,请不要牵连我那无辜的家人。” “扑哧!” 横刀自吻,一抹艳红从颈间飙射而出,堂堂锦衣卫千户——龚孟春,瞪大了双眼,就这样缓缓软倒在地。 咣啷,一声脆响,秀春刀落在尸体一旁。 龚孟春死了,死了都睁大着双眼,看向苍穹,仿佛是在向上天控诉,控诉世道的不平。 锦衣卫身为皇权的工具,精神上时刻保持着紧张、焦虑,一生都处于朝臣和士族的指责、谩骂中,‘世人’皆对其没好感,畏之如虎,避之如蝎,恨不得永远不再见。 朱由崧心里明白,话语权掌控在士族手中,可以想象得到龚孟春一直以来内心所承受的压力。爬到了他这种位置,也许早已疲惫,也许更是产生了厌世情结。 广场上,一人一刀就这样静静的摆在众人面前,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默。 好久,一干人等才逐渐缓过神来。 “少爷?” 三角眼王建义,眸子里闪过一丝莫明的光彩。 “嗯!” 朱由崧深深的吸气,扫眼众人,朗声道:“锦衣卫千户龚孟春贪脏枉法,奸污妇女、虏卖孩童、霸田欺民。今王府护卫,嗯,你叫什么名字?” 正说着,朱由崧目光落在了跟前的青年护卫身上,此人就是之前挑头的那个人,王府护卫长蒋凌的外甥。 “禀郡王,下人江雨峰。” 青年护卫目光一颤,单膝跪下报了名。 从王世子刚才的话意中,他已经感觉到了某种意味,自己和舅舅定是要成为向余下的锦衣卫刺头开刀的先手,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逆反不如服从,龚孟春的下场就是最好的样板。 “嗯,很好!” 朱由崧赞赏得点了一下头,这小子倒是机灵,恐怕已经明白了自个的意思。 秀才王建义听了朱由崧之前的话,三角眼微抽,自家的少爷果真不改腹黑的本色,人死了还要不断的往身上堆罪名,顺带着为接下来收拾锦衣卫刺头都铺好了路。 “锦衣卫千户——龚孟春,贪脏枉法,奸污妇女、虏卖孩童、霸田欺民,无恶不作。” “今,王府护卫长蒋凌兼其外甥江雨峰查实,本王率五十府卫捉拿,龚孟春自知罪责难逃拔刀自吻谢罪,余帮凶走狗,嗯,等一下就知道了,你们听明白没有?” “禀郡王,听明白了!” 朱由崧的突然问话使得众王府护卫神色一怔,其中一位大耳青年反应最快速,立马站了出来。 “都听明白了?” 朱由崧看了看这大耳青年,又再次呵问。 “我等明白!” 一干护卫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异口同声大嗓子回道。 “很好,每人赏一两银子!” 声音还蛮整齐的,看来这些家伙以前排练过,朱由崧颇为满意。听了有一两银子入手,众人双眼发亮,还没干什么事居然也有钱拿,这活干得值当,看来跟着王世子有肉吃。 “你叫什么名字?” “回郡王,下人何浩杰。” “不错,好好干,本王看好你!” 朱由崧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大耳青年满脸激动,一句看好,就算是眼前不晋升,也给王世子留下了印象,以后有好处定是少不了的。 “好了,护卫中留下两人清扫,一人背尸体,余下的排成两队跟本王前往锦衣卫校场。” 锦衣卫校场处在王府护卫住所边上,也就是王宫东西大道通往内宫的一侧,那里纵向行走三四分钟才能赶到。 原本打算着去洛河王庄,眼下朱由崧也去不得了,接下来一千人等的锦衣卫必须在短时间内处理,不然暴动了可就麻烦。 朱由崧上了马车,车内有垫床、小圆凳,也有桌几、出恭桶,内里装饰以及置物摆放配格和朱常洵的王轿几乎没啥两样,也就是规格大小有些差距。 朱常洵是御赐车轿,三马夫掌鞭六匹马拉,而他的则是订做,只有两马夫掌轿四匹马拉行。 朱由崧闭目躺在垫床上,温倩、温丽俩胞胎姐妹则是小心翼翼地坐于桌几边上的小圆凳上。 “姐姐,少爷好凶残,当时他的眼神好吓人哩。” 温丽被之前的一幕吓坏了,到目前为止还是一脸的苍白,双眼弱弱地,紧紧抱住了姐姐温倩的手臂悄声的耳语。 “不要乱说话,少爷那是为了王府。” 姐姐温倩吓了一跳,双眼立马向垫床上瞧了一眼,发现朱由崧正闭目养神,似乎没听见,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瞪了一眼低声厉呵道: “这种事儿,你也敢讲?不管少爷对我们有多好,我们始终是下人,要守本分,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祸从口出,明白么?” 温倩虽是如此说着,但她内心又何尝不害怕?只是害怕也没用,自家少爷的确很凶残,说杀人就杀人,她也不认为妹妹的话有错,但那又能如何? 几前年做清倌人,虽然还未挂牌出阁,却也是听了不少事儿。记得有一上了年纪的花女说过:人处于世定要少言寡语,做人当谨慎,多听、多看、多想,做事才能顺畅,如若得罪了人定会祸事临头。 她定要看住妹妹,不然以温丽跳脱的性子,经后定会惹出了事儿。 马轿内五六平米的空间,风是从前头吹来,再小的声音也掩盖不了。朱由崧虽然闭目养神,却也听见了,不由得抖了抖眉梢。 第55章 王府锦衣卫 马车行驶在大道中间,车速并不是很快,两旁府卫护着跟随,一班人浩浩荡荡的开赴锦衣卫校场。 叶胜和庄木头以及秀才王建义跟着前行,一路上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各自心里想些什么,想必刚才的一幕给了他们很大的震动,必竟朱由崧才刚七岁,就是这样的年龄却断然下令杀人,整个过程一直冷静的让人心颤。 看着身边缓缓前行的马车,叶胜眼露复杂。 在面对龚孟春咄咄逼人时,自家少爷一直脸色镇定,胸有成竹。叶胜扪心自问,试想,如果自己处在他这位上会怎么样?最终他颓丧得低下了头。 他发现自个儿不一定能处理得如此干脆,更有可能会选择妥协或临时性的退让。 锦衣卫可是暴力机构,不是那么好杀的。更何况王府内还驻着一千锦衣卫呢,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搞不好就可能酿成不可预知的后果,要是自个儿还真下不了决心。 少爷终究是少爷,似乎真的生而知之。宫廷家教,权力斗争有着本能的天赋,或是来自血脉里的传承,自个儿哪怕比他年长许多还是比不了啊。 不管叶胜如何感慨,他身边的王建义却是低着头,双手相互插在袖子里,一双三角眼骨溜溜的转着,他的眸子在闪烁着一种别样的神采。 那是一种激动、向往的神情。 “龚孟春那死人想来也没说错,少爷真的有野心!” “现在国朝政体败坏,官员腐化,西部的百姓更是干旱灾荒连连,北方鞑虏劫掠不止,内忧外患,如若是按照本朝太祖的法子——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再加上万历帝对福王一家子的疼爱,如果少爷应对得当的话,嘶,一切还真有可能。” 车骄前行,过了圣谕牌坊又行进了三五分钟转了个弯,眼前出现了银衣卫校场。 大门前站了两位松松垮垮的守门人员,一见四五十人护着豪华马轿奔赴过来,立即站直了身体。 “这么多人,他们想干什么?这马车好似……”右侧一位二十来岁的小眼青年眯着眼睛自语,双目闪烁。 “不用猜了,是福王世子的车轿!” 左侧的四十来岁中年却是目光微凝,一语道破了真相。然而他的内心却是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在车队中,他居然没见到锦衣卫千户龚孟春的身影,这也太奇怪了。 其实龚孟春被府卫背着站在最后面,前面人挡着,他看不见也正常,不管这中年人想什么,马车已然到了大门前。 “少爷,锦衣卫校场到了。” “嗯!” 车夫道了一声,车轿内,铺坐上躺着的朱由崧骤然睁开了双眼,眸内闪过一道厉芒。 温倩温丽姐妹俩拉开了车帷,朱由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前台板上,抬眼扫去,宽大的校场大门落入眼前,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怒目圆睁,张牙舞爪,看似很是凶猛。 “进校场!” 一声令下,两排王府护卫奔向大门。 “我等见过郡王,不知……” 两位守门人员眼看着两排护卫冲过来,脸色微变,相互对视了一眼,立马弯腰行了一礼,中年锦衣卫不忘自己的职责,率先张口道:“不知郡王来锦衣卫校场所为何事,我等可代传一声。” “怎么本王来看一下都不行么?” “这……” 朱由崧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中年,也不想多废话,直接开口道:“让开!” “郡王,不可,这是锦衣卫校场,不是闲玩之地,还请……” 中年人脸色难看,正待说下去,朱由崧有些不耐,给庄木头使了个眼色,庄木头立马会意上前一步直接一拳轰去。 “你……” “住手!” 小眼青年看到这一幕,脸色大变,慌忙上前阻拦。 “砰!” 伸手欲挡,然而庄木头人高马大又事先动手,却已然使力来不及,刚抬起了左手,身下一痛,被一脚踹飞。 “都站着干什么?” 朱由崧冷冷扫了一眼王府护卫,厉声呵护,众人心中一凛,心道大意了,大耳青年何浩杰更是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先前那么机灵了呢? 说是迟那时快,脚下一蹬率先冲向了那小眼青年,王府护卫长蒋凌的外甥江雨峰也是反应不慢也跟着一同奔了过去,一众王府护卫眼见如此便一窝蜂的涌向前。 啪啪啪,砰砰! 小眼青年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人群围上一顿狂殴死踹,连带着跌倒在地的中年人也不曾放过。 “啊,别打了,哎哟喂!我投……啊……” 庄木头站在原地愣了愣,原本还想动手却发现人都被围紧了,自己根本凑不上,看了看朱由崧,嘿嘿傻笑,不由的挠头。 “够了,进去!” 看着如此纷乱的场面,朱由崧的眉间不由拧了起来,立马下令将此二人捆绑,心里也是忍不住嘀咕,“这些家伙看上去就像一伙土匪,如若让他们保护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弄死了,日后一定要往死里训练不可。” 进了大门后,近千平米的校场空空荡荡,根本不见一个人影。 “人呢?” 朱由崧左右瞻望了几眼,偌大的校场居然没人训练,不由得挥手道:“将那二人带上来问话。” “唔唔……” 中年人一身锦衣上全是脚印,双眼黑得像熊猫,口里也不知道塞子谁的袜子,嘴角边上更是被打得肿涨了起来。 朱由崧皱了皱眉头,道:“说说,人都到哪去了。” 一被拔了祙子,中年人立马喘气,接着老老实实的开口说了起来。 “回,回禀郡王,锦衣卫全都在北房那边看押京城来的那些王府护卫,” 中年人显得有些不自在,吱吱唔唔,说着眼里闪过一道羞愧,咬了咬牙道:“至于大人们,可,可能在正房堵钱。” “前面带路,走!” 朱由崧目光一闪,这事儿早在他的意料当中,不然锦衣卫千户龚孟春怎么可能只带着原班的王府护卫来寻自己呢? 一众人过了校场,来到左侧的院门口,还没进去就听到了堵钱的叫嚷声。 “三筒,五花色,我赢了!” “格老子的,五十两没了,这小子什么手气?” “彼其娘之,你这算什么,本百户整整三手连着输,两百银子就这样泡汤了,翠花楼的小娘恐怕不会再让我去了。” “来来,快压钱,骰子拿来,轮到我来掷了。” “哎,谁说是你啊,我来!” “是我,我来……” 这帮人!朱由崧暗自摇头,恐怕他们无聊得也只有堵钱打发时间了。 “踹开!” 看着眼前紧闭的大门,朱由崧断然下令。 “砰!” 庄木头上前飞起一脚,巨大的响声,院门哗一下倒了下去,朱由崧愣了愣,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少爷,这门恐怕很久没修了。” “王府才建成六七年,很久了吗?” 庄木头被他瞧得好不意思,挠了挠头,嘿然傻笑。装,继续装,朱由崧无语,一手指着倒地的院门,告诫道:“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王府的财产,这次罚一两银子就算了,下次翻倍!” “啊,一两银子?” 还不如去抢呢,庄木头脸黑了,别看只是一两银子,不少了啊,他可吃十来顿好的呢。 “温倩,你记下,等他钱拿来再削帐。” 温倩点了点头,心想还是少爷有规矩。不管众人如何看待此事,朱由崧就这样定了。 “妈的,谁,谁踢院门,不想活了?” 这么大的响声,房子里堵钱的几个家伙听得一清二楚,十一二人立马从里面蹦了出来,领头的是个扎须大汉,满脸的横从,看上去很是凶悍。 “是哪个王八羔,呃……” 饶是看到了一身蟒袍的朱由崧,还有五十来位气势汹汹的府卫,场面一静,众人立马变了脸色,相互觑觑。 扎须大汉脸色变幻,转眼间堆起了笑脸,见礼道:“锦衣卫副千户阮标,见过郡王。” “锦衣卫百户吴敏守、张一柱,杨林见过郡王!” “锦衣卫试百户王守愈见过郡王!” “锦衣卫总旗……” 大小官职从副千户到小旗总共十二人接连行礼,朱由崧看着这些人久久不语,默然挥手,只见一具尸体砰得一声被扔在了他们面前。 “嘶!” 以阮标为首的众人抬眼一瞧,瞳孔骤然收缩,他们间有几个人更是倒吸冷气,脸色发白,脑门溢出了汗水。 “龚孟春自杀死了!” 朱由崧淡漠的扫了一眼众人,道:“本王过来,你们应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吧?” “郡王,饶命!” 然以为这个身材壮硕一脸横肉的家伙倒像是个狠人,可谁也没想到此人居然立即下跪讨命。 “郡王饶命啊,一切都是这死人下的命令,我虽是副千户,但一切都听从龚孟春的听令而已,还请郡王明察!” “郡王饶命……” 阮标死命的嗑头,一干人等也跟着有样学样,也只有一个脸色中年人始终不为所动。 “你为什么不和他们一样?” 朱由崧目光越过了这些人,看向了这中年,他很好奇,这个只有小旗身份的人为什么不害怕,要知道他们的性命都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凭得什么? 第56章 朱由崧的手段 “禀郡王,下人乃一小旗,没有油水可捞,至今两袖清风,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行得端做得正,堂堂正正无愧于心!” 中年人脸色一正,不卑不亢抱手行礼。 朱由崧就这样注视着此人,整整过了一分钟没发现异样,目光一闪,这才点头道:“好一个无愧于心,希望你能永远铭记这一句。” “你们说吧,本王该怎么处理你们?” 《明史?兵志二》:“天下既定,度要害地系一郡者设所,连郡(相当于县级市)者设卫,大率五千六百人为卫,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百十有二人为百户所,所设总旗二,小旗十,大小联比以成军。” 上面的意思就是说战略要地所设的卫所,一卫有五千六百多人,千户所是一千一百二十人。一百一十二人设百户,总旗两人,小旗十人。 如此看来,王府锦衣卫应该有十个百户,二十个总旗,两百个小旗,可眼前只有三个百户和一个试百户,总旗更是三人,小旗四个,这职管少得也太多了。 “郡王饶命啊!” 一脸横肉的副千户阮标大嚷了一声,忽然愣了愣,心有疑虑,暗道:“咦,听郡王的语气,好像并不是要杀了哥几个,也没那般凶厉,难道说还有商量的余地?” 阮标激动了,死到临头却被告知还有得救,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当然,他也不相信郡王是好说话的主,面前这小屁孩可不能当作普通人看呐,眼前的尸体就是最好的榜样。如此说来,那郡王肯定有要图,他想要什么呢? 银钱?也说得过去,福王不就是最喜好钱物嘛,那就投其所好。 “郡王,小人愿拿出三百两银子抵罪。” “哦?” 三百两不少了,相当于后世的18万。朱由崧双眼一亮正待开口,下方几个百户大声嚷嚷了起来。 “郡王,小人愿拿出五百两。” “对,我也五百两。” 百户吴敏守、张一柱,杨林三人争先恐后的叫嚷起来,到了这一刻,如果能花钱了事,那是最好的事了。死,谁又想?好吃好喝的不是很好么? “嘶,老子已经拿出三分之一钱财了,三个王八羔子,这是想叫老子今后要饭么?” 阮标脸上横肉一抖,心里很是不甘,恨恨地刮了身侧三个百户一眼。可惜这几个家伙看都不看一眼,哥几个也不是笨蛋,有钱也得有命花才是,要是钱拿少了,罪责还不是往自个身上推? “我,我只有三百二十六两!刚,刚才都输光了。” 眼见如此,试百户王守愈更是脸冒冷汗,硬着头皮道了一声,接着便死死的低下了头,心中哇凉哇凉的。 “我两百两!” “我,我一百五十两。” “五十两……” 接着总旗、小旗也争着报出了自个的价目,朱由崧冷冷的看着,根据这报出的钱财,恐怕最多也只有他们手里拿出的一半,搜刮得不少啊。说实话,心里真恨不得全杀了了事。 他们可是皇帝的尖刀啊!连锦衣卫都腐朽成这样,难怪国朝到了后期,崇祯帝朱由检怎么拼命也使不上劲,如此腐化,根本无法挽回,不亡国也才怪。 此时此刻,朱由崧的内心禁不住感到一丝悲凉。 煌煌世道,远迈汉唐的大明帝国也逃不了这种三百年即亡的命运。从他们身上,朱由崧仿佛看到了这个政体的末日,就算自己再怎么努力,在这个政体下恐怕也逃不出覆灭的下场。 一个政体如果全部换血,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自己只有十四年左右的时间,可要在这么短的期间内培养出接替者又谈何容易? 哪怕是一万人,三年一批,也只能培养出五万人次。 但五万人不可能都适合执政,那都是些工商、数理、格物(化学),以及水利、农畜业等等各面的人才,更别提还有忠于自己的思想体系——重中之重的军事人才。 朱由崧的内心异常的沉重,时不我待啊! 经后几十年的时间内,自己恐怕都没什么机会闲散了,哪怕掌了权有了新政体,他也要时时刻刻掌控人们的思想状态,以及社会意识形态,他要一步步的推动变革、加强律法、平衡经济政治,这一切都要自己去努力实现。 如此想着,朱由崧不禁感到了一丝疲倦。是的,他还没开始做,就已然疲乏。 精英,需要很多很多的社会精英,不然他非累死不可。 “钱能使鬼推磨,对吧,你们是不是这么想的?” 朱由崧眼神恢复了淡漠,这一批人,杀是杀不得的,杀了他们还会再来一批,说不定还是一样和自己对着干,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掌控了这些人,反正他们也没什么骨气。 如此想来掌控这样的人也容易些,况且手下也正好缺了情报组织。不过朱由崧是不会这么容易妥协的,不给些压迫,他们是不会有面临死亡后活着的庆幸之感。 一定要让他们感到害怕,经后才会老实听话。 “郡王,饶命啊,小人真的不敢了,求您饶了我这条狗命吧!小人愿拿出全部身家抵命,八百两银子,求求您就当小人是个屁给放了吧!” 阮标壮硕的身体毫无英雄气盖,更别提视死如归,一张长满横肉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颤栗着死命的嗑头,嘴里不停的叫嚷道: “郡王,小人什么都听您的,小人就是您的一条狗,汪汪汪……” 嘶!够恨! 朱由崧惊得眼角直搐,人不要脸无敌,这家伙看来是豁出去了。也难怪龚孟春会让他来当这个副千户,如此听话的人不找他找谁? “好,很好,你活了!” 朱由崧颇为满意,禁不住刮目相看,这家伙说得难听点是贪生怕死,说得好听点是能屈能伸之辈。 乱世出枭雄啊,越王勾践不就是这种货色么,还有刘邦尽是无耻之人啊,也只有这样的家伙活得够久,不过,他也不认为阮标能有那些人的雄才伟略,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郡王,小人也都听您的,愿拿出全部身家抵罪!” “小人,小人也是!” “全部身家……” 接下来这些人也都照着做,当然,让他们学阮标那无耻的狗叫,是不行的,每个人总归有着自己的人格底线,不过表达的意思也是相当的明了。 “嗯,很好!” 朱由崧点头,目光扫向了那问心无愧的中年人,开口道:“你呢?” 话虽是不多,但意思是人都明白,中年人脸色变幻不定,最终颓丧的低下了头,道:“下人听从郡王的吩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郡王这是定要掌控锦衣卫了,容不得二心,他知道——自己一旦回答个‘不’字,必死无疑。 最主要的是郡王的身份,福王是当今皇上最喜爱的儿子,身在大明,谁都知道只要福王想要的,万历无不应允,如此宠爱就算事儿捅到了皇上那儿也不会有什么事,也许自个儿更是讨不了好,死了也白死,是人都有正确的选择。 “好,今后你就是锦衣卫千户。” 朱由崧的一句话让阮标等人脸色微变,不过却不敢有异声。 “你们也不必多想,明面上还是这职位。” 朱由崧扫了一眼,继续说道:“你们每月食奉六到八两银子不等,那是国朝给的,由此王府也每月给你们十两银子,如何?” “啊,谢郡王!” 以阮标为首的众人双眼发亮,这样加起来可以领双奉,世上哪有这等好事儿?当然,郡王为什么给银子,谁心里都清楚,不过话说回来,他不给又如何?该听话还是得听话不是,反正不拿白不拿。 “好,拿笔墨上来!” 朱由崧挥手,护卫大耳青年何浩杰立即跑进了锦衣卫屋子,不一会儿就搬来了桌椅。 郡王为什么要用笔墨?在场的大多数人心理都明了,无非是画押、按手印。 只有这东西搞定,就是白纸黑字的证明,被捅出去,这班家伙必定完蛋,然而朱由崧因为身份原因,只要万历那儿压住也不会有什么事,他连皇位都想传给福王,更别提孙子要几个锦衣位了。 当然,最保险的是朱由崧一身七岁的孩童皮,谁又会将此事当真? 朱由崧述言,叶胜磨墨,秀才王建义执笔抒写。 当然,第一份画压书定然是让他们作证,一切罪责推往龚孟春身上,第二份嘛也就是私下的效忠书了。 “效忠书:副千户阮标,百户吴敏守、张一柱、杨林,试百户王守愈……今立此贴永忠于郡王朱由崧,立万誓于天警,百死莫悔!” “朱峰?” 朱由崧看了看这中年人小旗,没想到此人还是自个的本家,不过却也没多想,转而看向了往人,道: “现在开始,锦衣卫改名安全局,朱峰为安全局局长。” 顿了一顿,朱由崧目光落在了王建义身上,接着道:“副局长设两位,王建义、阮标来担任,下面再设科一级单位,原王府护卫何浩杰调为情报处科长,吴敏守、张一柱,杨林为副科长。” “接下来,总旗和小旗等人皆为情报汇集人员,余下的所有锦衣卫均为情报专员。” “局长月银十两,副局长八两,科长七两,副科六两,情报汇集五两,余下均四两银子。” 朱由崧一口气安排完毕,扫了一干众人,道:“你们有什么异议没?” 第57章 东正楼说话 问有什么异议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朱由崧根本不可能允许他们有自己的小心思。 权力分摊插入自己人那是不消说的,余下近一千锦衣卫也随他们自个组建,朱由崧不再多事,甚至有些做过恶事的也省不了一顿狠揍,打到屈服为止。 原先关着的王府护卫被放出来了,一千王府护卫脸上尽是乌青,衣袍更是着满脚印,一个个双眼泛红恨不得上去拼命,护卫长还是由伤病中的蒋凌继续担任。 不过锦衣卫是皇帝的尖刀,没有他的命令这些人也不敢真的动手,只能干瞪眼,这个仇算是结下了。 朱由崧也没去调和他们的矛盾,这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如果相互间铁板一块,那还得了? 不管如何,事总算是告一段落,朱由崧要去找福王朱常洵。锦衣卫千户龚孟春怎么说是个重要人物,很多细节需要处理,要是让京城那边的朝臣听到风声,事情恐怕会闹得无法收拾。 马车出了锦衣卫校场,驶向中正殿,朱由崧躺在车轿的铺垫上静静的闭目养神,此时他心里也发紧的很。不知道福王究竟如何看待此事,又会对自个儿怎么处理。 心里没底啊!朱由崧郁闷的翻了个身,心中默默唉叹:“唉,要是王府内都由我自个作主多好?” “少爷,东正楼到了!” 温倩束拢了衣裙,起身来到铺垫前轻轻叫了声,样子极为谨慎,眼皮低垂。 “嗯,知道了!” 朱由崧踢蹬了小腿直接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翻了,一坐起来就双手抹面狠狠搓了一把,瞧了瞧她,道:“这么拘谨干什么,本少爷有那么可怕么?” “少爷……” 温倩抬起头看了一眼又立马低了下去。 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明白了些,转眼扫向了桌几那边正襟危坐的温丽,原本较为活泼的她如今也谨小慎微了起来,双眸悄悄朝这边瞥了眼发现自个正看向她就立马低下了头。 “唉,以后你们会明白的!” 朱由崧心中也是无奈,只得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她们有这种反应也属正常,今天自个的所作所为的确远远超过了孩童的范畴,也许只有时间才能适应。 撇开了这些心思,下了车轿,眼前出现了两个大石狮子,叶胜和庄木头一干人等想要跟随,朱由崧挥了手让他们等在这儿。 一步步踏上宫殿台阶,两根大木柱支撑着楼檐,站在高大的殿门前,朱由崧无由来得感到一丝压抑,这是他第一次来东正楼,远处看着不觉得有什么,走到近前才发觉她的雄伟。 “父王,孩儿……” 殿内站了四五人,还有一位老太监围在朱常洵身边,似乎在议论着什么,朱由崧叫了一声,刚要行礼,福王就大嗓子嚷嚷了起来。 “福八,快进来,唉,到处乱跑,让老爹瞧瞧病好了没。” 朱由崧闻声提拎着小腿儿赤溜一下蹬了过去。 殿内,朱常洵高坐在上堂金灿灿的大椅上,抚手处更是有一只明黄色的龙头,这椅子听闻早年是万历给他特制的。 四个中年人站在下堂,延上有台阶,台阶两侧分隔了手臂粗的立柱,柱了被丝带牵连,一直到高台上,老太监立于椅子一侧,这范儿俨然是个******。 “老爹啊,您在说事呢?” 朱由崧咚咚蹦上了台阶,一下子就到了朱常洵身边,恬着一张脸左顾右盼,那夸张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摇尾巴的小狗。 “嗯,不错,看着脸色比前两天要好得多。” 朱常洵眯着一双小眼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一顿好瞧,这才开口道:“咱们家刚来洛阳,老爹定是要好好‘整顿’一番。”后面那两字尤其咬得重。 “哈,老爹说得是,孩儿也正是为这事儿来呢。” 朱由崧眼见于此立马接上了话,顺着朝下方站着的四人瞥了两眼,意思十分明了。 “咳,福八,都是自己人。” 朱由崧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朱常洵算是见识过了,也不介意挥手便道:“这四位啊是你老爹我前些日子在濮(pu)阳靠船时网罗来的有道人士,有什么话儿直当的说无妨。” “呃!” 朱由崧瞧了瞧这四人,都是一副士人打扮,不用说也知道是朱常询的狗头军师,记得七天前自己正感冒,那时福王好像是有下过船,原来是为这事儿去了。 不过眼下他有些为难了,到底能不能说呢?这些家伙会和自个家一条心? 不管了,朱由崧最终咬牙道:“老爹,龚孟春死了。” “龚孟春?” 朱常洵肥大的身子一顿,脸上的肉儿颤了颤,紧接着一脸迷糊张嘴就道:“谁呀,哪家的人死了,死就死呗,这年头哪有不死人的?” “嘶,龚孟春?” 站在大椅一侧老太监突然脸色一变,皱巴巴的脸紧了起来,一双细眼瞧过来,惊疑道:“少爷,您说的不会是驻守在王府内的那个锦衣卫千户?” “他怎么死了?” 老太监眼内闪过一丝不安,目光紧紧盯在朱由崧的小脸上。 “王爷,锦衣卫千户死了可不是小事,定当赶紧报上京城才是,以免引得不必要的猜忌。” 下方四位狗头军事中一位略为年长的站了出来,神色颇为凝重。 “不用着急,不就死个锦衣卫千户嘛。” 朱常洵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朱由崧身上,疑惑道:“福八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嘴里说着无所谓,不过看福王的话头情知他已然上心了,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就看怎么处理,最重要的还是要了解事情的经过。 “父王,那个……” 朱由崧心里忐忑,连带着话也说得不那么顺畅,他心里真的没底啊,谁不知道说出来后,福王的态度会究竟如何呢? 说着,朱由崧仿若下了某种决心,当下小手儿狠狠地在腿上掐了一把痛得他眼泪都流出来了,“父王啊,那家伙胆子肥厚,对孩儿动刀兵哩。” “什么,好大的狗胆,他这是想干嘛?” 朱常洵浑然不多想瞪大了双眼,椅抚上大手一拍立马跳了起来,一身肥肉乱颤,高声厉色道:“王八羔子,居然敢动刀兵,反了他了。”说着一手拍了拍朱由崧,安慰道:“不怕,老爹定为你出气,弄死他,碎尸万段。” “老爹,他已经自杀了。” 朱由崧两眼泪汪汪,眨了眨道:“您知道的,当时孩儿肯定害怕呢,就叫人围上了。” “可是孩儿没想到,他就立马就抹脖子自杀了,当时叶胜和庄木头都在场呢,嗯,还有秀才王建义也在呢。” 朱由崧这样说着,借着眼角的余光发现一旁的老太监瞳孔收缩,目光不定的在自个身上扫视着,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反正看上去有些不安。 “这老家伙呆在洛阳这边有七八年了,定然和龚孟春狠狈为奸,想必也没少捞好处。” 心里这般想着,底下那位中年谋士看了一眼朱由崧,眼珠儿一转,略有所思道:“王爷,依下人看,这锦衣卫千户定是早早准备谋事,以挟持少主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嗯嗯,是啊!” 没等福王接话,朱由崧立马开口道:“老爹,你不知道,当时孩儿正准备去王庄看看呢,派了侍女去请府卫长蒋凌带五十人保护,可来的人却是龚孟春。” “直到他自杀了,孩儿才知晓,原来老爹您从京城带来的一千多护卫已经被他锁拿了。” 朱由崧说着将锦衣卫校场发生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当然,其间去了锦衣卫校场的事儿也一一说了。 “嘶!” 朱常洵倒吸了口凉气,脸色禁不住变了又变,咬牙切齿道:“死得好,居然不知不觉就将府卫给拿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太便宜他了,不然本王非让他尝尝什么叫五马分尸。” “呼,妈了个巴子,定是东林党插入的暗子。” 朱常洵狠狠吐了口唾沫,一脸的狰狞。他实在太激动了,脸色涨得通红,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看向众人道:“说说看,如何处理?” “老爹,您不如直接修信一封给皇爷爷。” “哦?” 在朱常洵诧异的目光下,朱由崧硬着头皮道:“信里就说龚孟春无故锁拿了府卫,对孩儿动刀兵想要暴动,结果事不成自杀。” “然后就说锦衣卫千户已经重新升任,想来皇爷爷定是应允呢。” “王爷,少主这点子不错,依下人看这事儿准能成。” “你们都这么认为吗?” 中年谋士说的话引得众人同时点头,朱常洵扫了两眼重新入坐了大椅子上,开口道:“那就这么办,陈东就由你着墨修书一封。” “老爹,还是您亲自写吧,等下孩儿也一样写,想来皇爷爷和祖奶奶定是想念了呢。” 朱由崧听了朱常洵的话很是无语,下意识的抹了把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拉拉感情呢? “呃,不错不错,本王差点忘了,定是被刚才的事给急得。” “那孩儿先下去写了!” “去吧去吧,呆会拿来给父王看看。” 朱由崧道了一声就立即转身出去了,他急着赶去王庄,必须在短时间内写出一篇深情并茂、趣味盎然的家书,也就不再硬呆在这儿了。 “你们都下去吧!” 眼看着朱由崧渐渐消失的小身影,朱常洵收回了目光扫了一眼下方四位谋士淡淡的挥手道。 第58章 朱由崧的复杂人格(1) “东林党!” 朱常洵坐在大椅上一手摸着下巴,细小的双眼眯了眯,不由得目光转向了立在一旁的老太监,“章老,你跟在本王身边有二十多年了吧?” “王,王爷,老奴跟随王爷的确有二十年了。” 老太监脸色一白,说出的话也跟着结巴了起来,紧接着扑嗵一下跪在地上,哭丧道:“王爷,你要相信老奴啊,老奴对王爷一直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呐。” “哦?是吗?” 朱常洵不置可否,细眯着的双眼就这样看着他。 “王爷,都是龚孟春那死丘八自作主张,老奴真的不知晓。” 咚咚咚,眼看朱常洵无动于衷,老太监情知再这样下去死定了,立马跪在地上死命的嗑头,哭腔也越发的悲凄了,“王爷您要相信老奴呐,老奴就是手贱。” “当年,龚孟春给老奴塞了银两,说是想调任这边王爷身边享福,老奴心想这事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将名字给添了上去,可谁知道他是个东林党份子啊。” “老奴真得不知晓呐,王爷……” 老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凄凉,朱党洵叹了口气,原本早在京城就跟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打好了招呼,只要自己这边将名字报上去,他就会顺着将人指派好。 本来一切都不错的,没想到事儿却坏在自个身边的老太监手上,因此也差点闹出大事,害了福八,要说心里不恼怒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好歹也跟了自个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心肠硬不起啊。 “好了,起来吧!” “王爷,王爷,呜呜呜……” 老太监喜极而泣,好似要欢喜得要抱着朱党洵的大腿亲个够,心里却是对龚孟春暗恨不已,咬牙切齿,道:“死丘八,差点把咱家给害残了。” 如是想着,心里越发的恨恼,打算等这事儿过了风声就将那死人的家底掏干,男的做苦力,女的卖窑子里去,小的,嗯,小的也卖了,好歹也值几个银钱。 “章老啊,本王看你年龄也大了,管着太多事儿也是累,以后就别管了。” “王爷,王爷……” “本王也要尊老爱幼啊,你说是不是?” …… 东正楼广场外,一行四人慢慢走在一起。 “王乾兄,您认为此事如何?” 一位穿青色长袍的儒士看向了居中的那位中年人,此人正是当时在殿中发表意见的那人。 “郡王,不得了啊!” 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天,没头没尾的感慨了一句便默然不语。 右侧一人想都没想就点头接了话,道:“是啊,党争害人呐,王爷心里还是有底的。” “咳,子靖,王乾兄说的是小王爷!” “呃……” “仔细想想,小王爷的确不简单。” 此时开口的是个青年人,看起来比较稳重,年龄处在四人当中的第二位,约三十一二岁。 此人目露思索,道:“当时在殿上说是龚孟春动了刀兵,然而被一围上却立即抹了脖子,这怎么看都有点太过了,堂堂锦衣卫千户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自杀呢?” “除非……” 名为子靖的青年立即接上了话,开口道:“除非是被逼的,或是受到了刺激!” “好了,别议论了,本朝是非多,我们几个无心科举,呆在福王府倒也得个安宁自在,少说、多听,睁眼看世道便是。” 眼见事头就要追溯下去,王乾突然挥手打断了三人的对话,一语定论。此事在一些大人物眼里也许没多严重,不过追究下去肯定会闹出风波,身为局外人就得有局外人的觉悟,免得陷入太深,将来得不了好。 却说朱由崧,此时坐在赶往王庄的马车内,叶胜、庄木头各自骑着马跟在两侧,五十护卫也紧随。 驰道宽大平整,行人、走商络绎不绝,眼见着重要人物的车队行来,都纷纷靠边让路。 秀才王建义一同坐在轿子内一侧,小心翼翼的,与温倩、温丽俩姐妹隔得相当有距离,这家伙虽是秀才却从来不曾骑过马,所谓的君子六艺估计也没怎么学过,出身社会最底层,不要说马匹,恐怕连驴子也没骑过。 朱由崧挑开车窗时不时看向远处一片片绿色的田地,眼下初春,农事已然播了种,看似长势良好,并没有因为干旱妨碍到春播。 渠道口都置放着转页脚踩水车,两人同踩,这种车前世在八九十年代的农村还能看得到。 “一片绿油油地,也许是因为临近渠道的缘故吧!” 朱由崧看了两眼,心里这般想着,对着驾车的马夫大声喊道,“加快速度,中午前赶到王庄。” “是,郡王!” 马夫挥动鞭子加快了速度,护卫也只能快速追跑,二十里的路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更有几个身体弱的直接晕了过去。 朱由崧留下了人看待,车队继续前行。 “少爷,又有人晕过去了,是不是让他们休息下?” 过了几十分钟,叶胜再次敲了车窗,到了目前离王庄大概还有五六里路,也不算远,不过护卫已然晕过去十三人。 “留下两个看护,继续前行。” 朱由崧淡淡的回了一句,不再理会。这些人很久没训练,晕过去很正常,他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经后还要狠狠操练,有得他们跑。 一路上,只有四十位不到的护卫喘着粗气奔随,叶胜向后瞧了两眼暗摇头,他没有说刚才晕过去的是王府护卫长蒋凌的外甥江雨峰,这些人实在太盈弱了,短短二十里路就受不了,就算是他这个富家子弟也没有这般弱。 “别看了,你能指望这些护卫干什么?” 庄木头突然扭头嘿笑了声,已然没有了那般木讷之色,一双大眼睛眨了两下。 “切,你不装了?” 叶胜瞥了他一眼,不屑道:“背后下刀无情由,心黑奸滑庄木头!还以为你会一直装下去呢,以前在宫廷内早就听说你这一号人了,这一年来到是装得挺像啊。” “嘿,俺老爹说福王奸滑,让俺小心点。” 庄木头一脸的不在意,对着车轿偷偷瞥了眼,悄声道:“小叶子,俺告诉你,福王一家子都不简单,轿子里那个小的更是腹黑,上次俺就吃了大亏。” “还记得不,三个月前!” 叶胜愣了愣神,道:“呃?听说那次你洗了三次澡?” “嗨,别提了,当时俺拉肚子正蹲在那上茅房,谁知一个炮竹扔了进来,靠!” “所以,你掉进茅坑里了?” “嗯!一激动踩断了踏板。” 庄木头黑着一张脸默默的点头,咬牙切齿道:“你猜怎么着?当时俺跑出去时,发现少爷正从林子里溜哒出来,还说了句庄木头挑粪呐,切,装得那叫一个像,不是他干的谁干的?” “挑粪不是有专人么,他会不知道?当俺真傻呢!俺不就蹲得久了点嘛,他就等不及了。” 庄木头哼哼了两声,对此事念念不亡仍旧怀恨在心,叶胜强忍着狂笑,嘴角禁不住抽动。 “笑,笑什么!” 庄木头恼羞成怒,恨恨道:“你别得意的太早,等着吧,早晚也有你被黑的时候。” “啪!” 正说着,一根香蕉皮从车窗扔了出来,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叶胜的马头前。 “咴咴聿……” 一声嘶鸣,大马眼见有东西吃,双眼一亮立即驻了马脚,这一停不要紧,可叶胜一不注意,身子就飞了出去。 “砰!” 哎哟喂!叶胜摔了个灰头土脸,抬头看去,一脸的悲愤,道:“少爷……” “叶胜啊,骑马看路,还有行军在外记得给马套上马嘴,看,不是出事了嘛,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经验教训啊!” 朱由崧伸出了头,一脸的无奈兀自摇头,话一说完不待反应立即缩了回去。 “嘿,嘿嘿嘿……” 庄木头笑歪了嘴,道:“看,俺没说错吧。” “砰!” 俺靠,庄木头也跟着摔了下去,俱因为他的马也跟着去抢香蕉皮了。 一路上,叶胜和庄木头俱是黑沉着一张脸,好在车队的速度也跟着提升了上来,不久王庄立立在目。 王庄的屋子处在平原中间,这周边一大片都是王府的田产,一眼看去大约有几百人在田间劳作。 顺着路,车队到了大门口。 “少爷,您来了?” “嗯,怎么样,住在这边还习惯吧?” 钟匠科研室的十六人等都聚集在门口,铁匠头柳中挺着个大肚子率先问候,朱由崧随口应付了一句,抬腿向里边行去。 “少爷……” “怎么?” 木匠头吴颖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朱由崧皱了皱眉头,不耐道:“有什么事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住在这边都好,只是那个工钱?” 吴颖涨红了脸,牙一咬,道:“少爷,王府已经三个月没给银钱了,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什么?” 朱由崧勃然大怒,恨声道:“给本王将庄上管家叫来,妈了个巴子,竟敢克扣工钱,真是找死!” 第59章 朱由崧的复杂人格(2) 王庄座落在平原,从远处看就像一个堡垒,四周被高高的城墙包围。原以为王庄只是个乡村的样子,待进了大门,朱由崧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王庄内就像一个小型集市,一排排的房子整齐的排列在两侧,一条宽大的街道直通,前面是个宽敞的广场,广场的尽头矗立着几百平米的宫殿群,想来这里就是自个的落脚处。 一行人浩浩荡荡行走在道上,后面跟随着吴颖等一班工匠,王府侍卫行于两侧经过缓慢的步行也渐渐的恢复了体力,精神面貌有所改观。 到了广场,秀才王建义心思灵透,哧溜一下跑进了大殿搬来靠椅放置在台阶上。 “不错!”朱由崧目露赞许。 呆在朱由崧身侧的叶胜看到这一幕很是不平,心道三角眼果然心思狡诈,这马屁功夫到是不浅。 一旁的庄木头心里却是有些懊恼,自家少爷是个急性子,遇事喜欢就地解决,能在三更完事绝不拖到五更,肯定不会进大殿内再搞事,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不管他人心思如何,朱由崧好整以暇的正坐上,身后温倩温丽两姐妹一人一边立于身后。 朱由崧抬眼看去,王庄除了原班工匠人马似乎也多也一些陌生面孔,不过这不是他眼下在意的问题,王庄管事只来了两人,一个白发慥慥的老人,外加一个壮实的中年人。 “只有你们来见本王?” 经过木匠头子吴颖的述说,朱由崧算是有了了解,王庄有三位管事,大管事是王府大监,是福王朱常洵身边章姓老太监的人,眼前的老人是王庄的二管事,任三管事的人便是死去的锦衣卫千户龚孟春的侄子——龚大德。 至于眼前的中年人则是农事管理外加护院打手。 “其他人呢?” 不待他们回答,朱由崧对着中年人骤然挥手道:“去,叫王庄所有人都过来集合!”说罢也再多言,接着便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好似闭目养神。 王庄里还有个锦衣卫千户龚孟春的侄子——龚大德?啧啧,有好戏看了。庄木头抱着大刀立在一旁,在朱由崧脸上瞥了眼,目光一闪,嘴角翘了翘似乎能预知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儿。 朱由崧似有察觉,抬头扫视了一眼,目光所触,庄木头心中一凛,嘶,好悬,少爷果然不能小觑。 “这庄木头到也是表面忠厚内里精明的货色,看样子比起叶胜更会揣摩心思。” 朱由崧闭上眼,暗自摇头,叶胜这人还是缺乏历练,没在社会上走动,思维上有所局限。到是秀才王建义心思深沉,做个狗头军师处处有余,不知道在政事上面能否成事。 如此想着,远处响起了喧哗声,人头搀杂,四五百号人行来,乱哄哄的一片。 领头的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大腹便便形似个员外郎,不过瞧这人的样子,衣不覆体裤子松松袴袴,就连腰带都不曾系紧,好似刚从床上爬起一般,在他身侧的是一位面色发白的青年人,一脸的不愿,走起路来吊儿啷当,浑不是个人样。 “见过王世子殿下!” “都免礼吧!” 众人躬身行了一礼,朱由崧抬眼扫视了一圈摆了摆手,这些人除了这员外郎般的大管事和面色发白青年人,大多农家扮相,衣着朴素,更多者衣裳破旧都打着补下,面带菜色。 “都是王府的招募人员啊!” 朱由崧无由来的感慨了一声,话音虽然不是很重,却也清清脆脆的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场上一静,在场诸多心思灵敏的人内心齐齐一谙,深知自家少爷要来事了。木匠头子吴颖和铁匠头胖子柳中等人相视了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激动,老哥几个等这一天很久了,现在终于等来了。 果然,下一刻台阶上,背靠椅子的朱由崧猛得端坐了起来,目光凌厉的落在了大管事王太监身上。 “王傅,你可知罪?” 朱由崧沉声厉斥,眼见于此,站于身侧的王建义不着痕迹的对着大耳青年何浩杰挥了一下手,护卫何浩杰会意,对着众府卫打了个手势。 锵!两旁矗立的王府护卫齐齐向前踏上一步,腰刀发出清脆的铿锵,一股无形的威势压向了广场中间的众人。 “世子殿下……” 人群一阵骚动,却也没有感到不安,具因为王世子殿下的问话是针对王庄总管太监。 员外郞一般扮相的王傅双瞳齐齐一缩,也是没料到这般情景,低着头心思急转,额上不时冒汗,想不通啊,小小年纪的王世子为何突然朝自己发飙呢? 不管怎么说,王府那是自个的真正主家,他可不像龚大德那般有个身份超然的锦衣卫千户作靠背,对于王府来说自己是真正的下人,要是整得王世子对自己不满,事可大发了。 眼见堂堂王庄大管事被一小屁孩唬得战战兢兢,身为锦衣卫千户的亲侄子,龚大德心里十分不屑,一步向前嘻皮笑脸的朝朱由崧行了一礼。 “王世子殿下,小的龚大德向您问安了!” “龚大德?呵呵!” 朱由崧笑了,也懒得废话,挥道吩咐道:“叉下去打二十板子,查抄这些年贪去的银子,完事逐出王庄!” “你,你们,干什么,你们想干嘛?” 眼见三五个壮硕府卫一脸狞笑欺身过来,龚大德发白的面皮顿时变得仓惶不安,大声呵护,一步步后退。 干什么?嘿嘿嘿!府卫也不废话直接锁拿。 “住手,你们给我住手,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眼见府卫无动于衷,龚大德不顾一切大声叫喊,色荏内苒嚷嚷道:“我叔是龚孟春,堂堂锦衣卫千户,皇上派遣看守王府的尖刀利刃,你们好大的胆子!” 龚孟春?你不说还好,一说哥几个就上火。啪啪啪,府卫抬手一巴掌,另几个更是拳拳到肉。 “啊,不要打,求求您不要打我了,呜……王世子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 “拖下去!”朱由崧暗暗皱眉,不耐的挥手。 “是!” 三五个府卫心中一凛,也不顾龚大德的哭喊直接拖走。 “小丽,你跟去记下银子数额,等事后报我!” 朱由崧对身为妹妹的温丽吩咐了一句,两姐妹这一年多来呆在自已身边到也学了不少,也是时候办事些儿了。 “啊?” 温丽以前较为佻脱,这两天却是收敛了许多,眼看王世子殿下不容置疑的话头,也不敢多说,俏生生的跟了下去。 “是,少爷!” 一连续的做派使得在场的众人谨小慎微了起来,哪怕是身为大管事的王太监一时间也是脸色发白。 “王傅,你知罪吗?” 再一次的问话显得极为平淡,根本没了先前的那般厉色,但听在王傅的耳里却仿若九天雷霆,隆隆震响,不断得轰击着他那濒临破碎的心防。 “少,少爷,老奴知罪!” 王傅忍不住擦拭着额上的溢汗,腰背躬了起来,原本不卑不吭的圆外郎形象一下消失不见,连带着声音也跟着发颤。 “知道什么罪吗?” 朱由崧静静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少爷,老奴,老奴……” 朱由崧不待其说话,手一挥,单手指向场中的众人,脸上毫无异样,淡淡的说道:“看看,都是王府的人啊,身上穿的是什么?还有这面色,你看看?” “啊?你给本王看看!看见没?” 正说着,朱由崧骤然大声厉斥,一个个指过,声嘶力竭道:“好大的胆子,你在找死吗?” “说,你是不是想死?” 猝然,朱由崧猝然起身,俯视着王傅,凌厉的目光犹如尖刀一般刮在他的脸上,双眼泛起了血丝,厉色道:“你想死,本王定然成全你,说,是不是想死?” 一句句厉声呵斥犹如水波般,一浪强过一浪,太监王傅已然浑身颤栗,双腿一下软了下来跪倒在地上。 王傅现在早就没了心气,脑子里一片浑浊,只知道再不求饶,王世子定然会下狠手,拼命的磕头乞罪。 “少爷,少爷,老奴知罪,求您饶了老奴吧,老奴错了,求少爷看在老奴忠心耿耿为王府苦守八年的份上饶过老奴吧,少爷……” 总管太监的作相,人们并没有感到意外,但王世子的表现却显得相当突兀,如此的一幕,在场的众人根本没有一丝心理准备,只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了。 不管是外表忠厚内心精明的庄木头,还是没有城府的叶胜,以及心思深沉的秀才王建义,他们根本没料到朱由崧会有这般强烈的反应,这已不仅仅是因事发怒,更像是性格暴躁的体现。 可是这一年多来,他们跟在他身边,朱由崧至始至终都表现的温文而雅,现在如此巨大的反差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就像一个人受了长期压抑突然暴起的征兆,可是王府内福王和两位王妃对王世子可是好得没话说,怎么可能有压抑呢? 在场的众多人等颤颤不安,庄木头和叶胜几人,还有原班工匠首顶具是面面相觑,王建义和眼里更是露出了茫然:控制不了自己性格的人,能成大事? 王府给予普通人员的奉额,一月三两银钱,外带丈许布棉和三斤肉食,可现在朱由崧看到的一切全然不是他所想象的面貌,事实如何,不用说也能猜到。 他现在的心情极为抑郁,他发现腐朽的世道已经处于黑暗的边缘,欲?望无处不在。一个小小的王庄尚且如此,诺大的国朝又当如何? 看着眼前跪着的管事太监,朱由崧只觉得心气狂躁,有种暴虐感,恨不得冲上去将其打成碎肉。 这种怪异的感觉在上次因宫庭家宴的事被姚氏狂揍时有过,不过却也不怎么明显,但现在却十分的强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间控制不了情绪,这半年来自己可一直都在修身养性啊,怎么会这样呢? 重新坐到座椅上,闭上双眼,朱由崧深深吸气,强自压下内心的躁动,述说道:“这些年贪去的银子全交出来,以后王庄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每月给你十两银子住在这儿颐养天年。” 第60章 整顿王庄(1) 大殿内的书房,朱由崧坐在靠椅上手里翻着一本账簿,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案桌一角叠着高高的帐簿,这是王庄八年来积累起来的所有账册。此时,边上站着一位白发慥慥的老人,这人便是现在王庄剩下得最后一位管事——苏公策。 眼看着王世子殿下面露不悦,苏老头心里发紧,脸上冒出了虚汗。不久前他算是见识到了眼前这小屁孩的手段,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今天如果不亲身经历,谁会相信一帮大老爷们会被一孩童吃得死死呢? “啪!” 账册丢在案桌上发出了清脆声响,苏老头整个人禁不住一抖,面色发白,腰背躬得越发低了。 “王庄账册都是谁疏理的,你没发现问题吗?” 朱由崧脸色清冷的瞥了他一眼,手指尖不断敲击着案桌,发出得得得的响声,每一声仿若敲击在苏老头的心头。 “少,少爷……” 苏老头忍不住擦了一把额上冒汗,唇角抖动间却怎么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王庄田间劳作人员总共不到三百来号人,普通锄具替换更新,一年支出居然要三百两银子,你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王庄田间一年收成一万二千石,平均每亩四石,除去农种,实收入计算成银子大约是四万五千两银子,帐面上怎么只有三万九千两?” 天,他怎么算的?这账面上可都是作过手脚的,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理清? 苏老头瞳孔里流露出惊愕,脸上的汗水越发的密集,忍不住心惊胆颤,自家少爷难道是妖孽不成? 这些账目自然是几个管事下属制成的,除了大管事王傅和龚大德,自己也从中得了不少好处。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接下来恐怕是少爷要处理自己了。 越是想,心里越是不安,苏老头只觉得天无大日,人生一片黑暗,双眼一片死灰色,干老的身躯禁不住晃了晃。 “就算虫害加上天气原因,也不可能少了这么多。我看对比往年收成,亩产也是很平均嘛!你说这钱去哪了呢?” 苏老头的样子,朱由崧看在眼里却根本不去理会,兀自又道了一句。 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的粮食产量很低,一亩大概最多也就四石,一石相当于后世的60公斤,四石也只有240公斤——480斤,可以说在这个时代是相当高的产量了。 刚才算了算,现今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钱,相当于后世的六百块,国朝每亩收三分银钱,也差不多三百三十文钱,就是后世的二百块钱左右,也不是很多。 当然,王庄的田地是完全属于王府的私有财产,那些平民都是招募的劳力,是帮工要给工钱的,不像是万历赐予的田地只收赋税。 除去工钱,王庄每年整整被侵贪了五千两银子,相当于后世的三百多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你说,这钱去哪里了?” 朱由崧感觉一阵肉痛,这可都是自己的钱啊,越想越是不爽,不免大声吼道:“难道被狗吃了吗?啊,你到是说说看!” “少爷,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苏老头再也经不住朱由崧的质问,扑嗵一下跪倒在地。 贪,就知道贪,一群蛀虫。眼前这人倒也聪明,什么也不说只道认罪,朱由崧内心极为恼怒,恨不得叫人拖下去一刀宰了了事。 “少爷,吃午饭了!” 就在朱由崧准备怎么处理他时,书房外温倩面带肃然的走了进来,瞥了眼跪倒在地的苏管事,行礼脆声声的道了一句。 “嗯,知道了!” 朱由崧吸了口气压下内心的愤懑,只道:“这些年贪去的银子都交出来,以后若是再犯休怪本王刀下无情。”说罢,也不理会竟自向外门行去。 直至听不见脚步声,苏老头的身子晃了晃一下瘫软在地,就是这么一会儿,他的背后已然湿透,他知道刚才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要不是王世子侍女来得及时,定是没命了。 颤颤巍巍起身,脸上仍旧遗留着一丝惊惧,沉沉吸了一口凉气,贪来的银钱他一刻也不敢怠慢,立时快步离去, 殿厅! 朱由崧坐在正首,桌上已经布满了菜肴。盛了饭,左右两侧温倩、温丽俩姐妹侍候着夹菜。 “你们也吃吧,不用侍候!” “奴婢不敢。” 温倩温丽姐妹俩低头齐齐应了声,身为下人可不敢上主家的饭桌,也没这个道理,打死她们也不敢。 “那放边上的桌几上吃,等下我有事要问。” 看朱由崧执意如此,她们也不敢违抗,顺着小桌上放了菜小口吃了起来。正在这时一女领着厨娘趋步行来,朱由崧抬头一看,好么,这领头的不就是半年未见的李香儿么。 去年不知道被姚氏弄到哪去了,本以为是将她给嫁了,没想到真的给弄到洛阳来了,而且还派到了王庄上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她成熟了许多,已经没有去年那般活泼了。 “香儿姐,你怎么在王庄啊,吃饭了么?” “少爷……” 李香儿双眼一红,开口道:“王妃让我帮着管理王庄的生活琐事。”说着让开了身,后面的厨娘托着盘子走了上来。 朱由崧一瞧,有些脸熟,仔细想了想,这厨娘不就是前几天自己收容的那逃荒难民么,他还记得这厨娘姓付,而且还有个六七岁的女儿,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 “你是付大娘吧,你女儿呢,呆在王庄还好么?” “少爷,谢谢您,没有您我们早就饿死了,呆在王庄很好。” 付姓女子显得有些激动,她没想到王世子还记得她们,双眼微红,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激动的时刻,做了王庄的厨娘自然要做好本分,素手将托盘放在桌上。 “生活安定了就好!” 朱由崧点头应了句,心情也好了许多,抬眼看向新上来的菜肴,切成一块块的绯红肉块,一股香辣的味儿袭来,口齿间不禁有了食欲。 “这是贵州麻辣肉肠么?” 朱由崧迫不及待了夹起吃了一口,经软耐嚼,香辣怡唇,不住的点头赞许道:“好吃,大娘的厨艺可比皇宫御厨。” “少爷爱吃就好。” 朱由崧点点头也不再多说,径自筷不离口。前世难得吃过一次正宗的贵州辣肠,那时还是同事从家里寄来的,那味儿至今不忘。 午饭后,朱由崧出了殿堂,临走时,李香儿张口欲言,最终没有还是没有开口。 朱由崧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想回到姚氏的身边,不过这事儿可是姚氏亲自安排的,自己可不能胡乱插手其中,更何况经历了那事儿,要是带李香儿回去,省不得让他和姚氏更为尴尬。 至于付大娘她们,想来做了厨娘,还有李香儿帮衬着生活上应该不会太难,他也就不再去在意了。 朱由崧双手背后,缓缓踱步消化饭食,行在王庄大道上,身后跟着双胞胎姐妹。 “倩姐,龚大德贪去的银钱查实了么?” “少爷,查实了,一共有一千八百两银子。” 温倩拿出了一本小账册替了过来,朱由崧翻了翻又替了回去,皱了皱眉头,道:“看来贪去的银子都被那小子给花光了。” 龚大德面皮苍白,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玩多了,想来贪去的银钱大多花到青楼里去了。 龚大德作为锦衣卫千户龚孟春侄子,做了王庄管事整整三年啊,除去孝敬给福王身边章姓老太监的银钱,按理说怎么也有个五六千两,如今只剩下两千两不到,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看到账上只剩这么点儿,一时间也是肉痛。 问过了姐姐,接下去是问妹妹了。 “小丽,王傅贪去的银子也搞清楚了么?” “少爷……” 温丽低着头不安的叫了声。 “怎么?” 朱由崧眼见于此,皱了皱眉头不由开口道:“没处理好么,也没关系,王傅身为大管事,银子存放复杂点也正常。” “不是的,少爷。” 温丽摇了摇头,咬着唇齿开口道:“王傅银钱有些多,零零碎碎总共加起有三万四千两。” “三万四千两,这么多?” 朱由崧眼睛一亮,接着寻思了会到也明白了,开口述说道:“王傅八年前就开始呆在王庄,他又是王府太监,又不玩女人,花钱的地方本就不多,能存下这么多钱银也是正常。” 一听玩女人这样的字眼,温倩温丽两姐妹脸上具是一红,双胞胎一模一样的娃娃脸看上去颇为娇憨,惹人喜爱。 朱由崧不由得眼前一亮,两姐妹的脸儿形似虹霞染天,越看越是有味儿,就算是吃不了,养在身边天天看着也是不错,可知有一话说得好,色秀可餐嘛。 正行着,前方庄木头和叶胜以及秀才王建义一同迎面而来。 “少爷,查清了,这八年来王庄长工家里的农具只换过三次,大多破旧,最后一次更换已经是前年的事儿了。” “呵,好好好,这些人当真不错,什么钱也敢贪啊!” 朱由崧越是冷笑,心里定是越发的恼怒,庄木头三人早就知道自家少爷的德行,想来接下去王庄还有一场风暴要刮起。 第61章 整顿王庄(2) “叶胜,你派个人回去告诉我母妃一声,就说这两天我呆在王庄不回去了。” 朱由崧对着身侧的叶胜道了一声,王庄需要调整,很多方面都需要亲自去走走看看,做到心里有数,俗话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短时间内怕是赶不回去了。 “少爷,那现在去哪儿?” 叶胜点了点头,不假思索的看向他。 “走,先去渠道看看引水状况。” 朱由崧目露思索了会儿,转而向王庄大门方向行去。眼下粮食是重中之重,民以食为天,国朝积重难返,心中有了想法的朱由崧断然不会忽略这一点。 “少爷,要不带几个护卫吧,这一带虽然是平原,但也难免会有歹人出现。” “嗯,也行,就带十个人。” 朱由崧对庄木头的建议无不应允,对于自身安全方面他还是很在意的,想了想又转而看向了双胞胎姐妹,道:“你们回去吧,不用跟着。” “是,少爷!” 说完又对秀才王建义,吩咐道:“你去将二管事苏公策和王府农事管理一起叫来。” 三五分钟后,庄木头就领着十个王府护卫过来了,跟在他身后的便是王府护卫长的外甥江雨峰和那个大耳青年何浩杰,不一会儿王建义也领着苏老头和那中年人来到了身侧。 “都来了,走吧!” 朱由崧看了两眼点了点头,一行十五人径直的朝王庄大门口行去。 直至几人不见了身影,温倩温丽两姐妹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少爷越来越凶了,看起来好凶恶。” 温丽有些后怕的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娇憨的娃娃脸上流露出一抹忧虑,道:“近来让人难以捉摸呢,这两天不是杀人,就是打板子,跟在少爷身边总觉得不安心。” “小丽,住嘴!” 温倩厉声低斥了句,两侧悄悄看了眼,发现还好没人注意,叹了口气这才说道:“小丽,说你多少次了,不要乱说话,只要做好本份就是了,少爷对我们还是很好的,记住下次不要说了。” “知道了,姐。” 温丽嘟着嘴道了一声,看着她这个样子,身为姐姐的温倩情知她根本没听进去,不免又有些忧虑,自己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明情理,如果哪一天被少爷听去了,不知怎么办才是。 出了王庄大门,从大路上转进了田埂小道。 一眼望去,几十条引渠纵横交错的分布在绿色的田野上。现在已经四月初,水田里的秧苗早已插上去,到处一片生机勃勃的样子。 几十个府卫跟在身后,站在一条两米渐宽的引渠边上,朱由崧只是扫了一眼就心生怒气,只见渠里淤泥离田埂已经不到三十公分,淤泥上的水只有薄薄的一层,大概只有半指厚的水。 “你们看看,这还能灌水么?一亩水田只有这么点流量要灌几天几夜?” 朱由崧转过头冷冷的注视着管事苏公策,直至苏老头脸色灰暗,方才开口道:“有多久没有疏通水道了?” “回,回少爷,有,有两年半了。” 苏老头兀自摸了把汗,哆嗦着回了句。 “哼,你们做得好事!” 朱由崧冷哼了声,厉声问道:“这样没有疏通的引渠有多少条?” “全,全是。” “我说多少条,你给我说出个数来!” “三,三百十二条。” 听了确实的数字,朱由崧已然无语,王庄养着这些家伙已经不知道干什么用了,要知道王庄大概有一万二千来亩水田,总共才三百多条水道,一条也不疏理,在没有充足的水分下可以想象田产要降低到什么程度。 在苏老头暗自抹汗时,王庄下属管事兼护院打手的中年人原本一副漠然的样子,现在却是张口欲言又止。 朱由崧瞧了他两眼,有些奇怪,开口问道:“你叫什么,想说什么?” “禀告少爷,小人李大嘴。” 中年人拱手行了一礼,锁着眉头看了看苏公策,牙一咬,开口道:“其实两年前下人就劝管事大人疏理引渠,那时水田已经难以得到全部灌溉,管事总说上面钱没剥下来,只让我们用肩挑水。” 看其愤懑的样子,想来这两年来王庄的长工定是吃了不少苦,朱由崧前世也是农家出身,他能理解这样劳累的苦楚。 眼见于此,苏老头脸色变得难看,本想说什么,不过一看见朱由崧的脸色心下暗叫不好,再也不敢开口。 “委屈你们了。” 朱由崧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也不再理会,他心里已然有了打算,接着向洛水河道行去,那里是从江里抽水的地方,摆放着两三米高的转页轮水车。 浩浩淼淼江水向南流去,江面宽达七八十米,朱由崧站在岸基上,这里离江面有三米多高,边上摆着一台脚踩转页轮水车,五个长工吆喝着用力踩,哗哗的流水从喷口灌入引渠。 长工见到王世子到来,慌忙停下来行礼,朱由崧摆手让他们继续。 “这样的水车有多少台?” 朱由崧看向中年人顺口问道。 “现在只剩下二十八台,早年一共有一百三十台转页轮。” 李大嘴寻思了片刻,面色变幻不定,仿佛下了某种决心咬牙道:“其实除了坏掉的,都……都被处理了。” “处理了?” 朱由崧有些蛋痛,不解道:“如何处理的?” “卖了,都被管事给卖掉了。” 李大嘴霍出去了,嘴巴一张倒豆子般全给说了出来,“三大管事合伙卖的,一台卖个二十两银子,全卖给了洛阳的一些大族。” “李大嘴,你,你……” 苏公策涨红着一张老脸,一手指着他,抖动着嘴唇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有的也是惊慌之色。 眼看着朱由崧一脸冷色,阴恻恻的双眼扫视在他身上,苏老头身似筛糠,不禁发抖。 朱由崧没有再说什么,一路上众人沉寂,谁也不敢再度开口。 再一次回到了庄内,朱由崧开口吩咐道:“李大嘴,去将庄上所有人都叫来。” 七八百人聚集在一起,乱哄哄的一片,不管是王庄长工,还是帮闲人员,连带着一帮工匠,只要是呆在王庄的人员,哪怕是付厨娘都一一赶到了广场。 “怎么回事,又集合了?” “是啊,听说之前王世子去了田园,之后就叫人集合了。” “想来王世子这次定是看到了一些事儿,嘿嘿,有些人估计要吃苦头了,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句议论纷纷,朱由崧端坐在放置台阶上的靠椅上,一脸的面无表情。 “大哥,如果王庄能整顿起来,我看不用回到那地方了吧?” 处于人群最后边站了三个壮硕的面貌相似的青年,三人中间一位扫了前方台阶上端坐的人儿一眼开口问道。 “二哥,我看还是再考虑考虑,看看再说。” “嗯,不急,再看看!” 老大应了一句,目光犹自不离朱由崧,也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这三人就是上次逃荒难民的三兄弟,朱由崧到是没注意到,不过站在身侧王建义到是看了个清楚,不由得目光闪了闪,又对庄木头和叶胜动了动嘴,想来在暗示着什么。 眼见人来得差不多,朱由崧对着众人手向下压了压,待到安静下来,开口道: “这次叫大家来,本王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王庄的事理一理,待会处理的事都与大家日后的生活息息相关。” 一句话使得在场的所有人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朱由崧也不怯场,继续说道:“据本王了解,八年来,王庄长工农具或坏或旧,两年多不曾更换,上面剥下的银钱具是被管事贪去,连江边的水车也被倒卖,所剩无几。” “是啊,我家的独木轮车坏了都不给修。” “你还别说,我那个锄头也不给换,真是的,这让人怎么干活。” “唉,别说你了,我就连竹框也不给补呢,更不要说换了。” 场上议论纷纷,每个人都面露不忿,朱由崧顿了顿,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在这里,本王向大家保证一件事。” “所有农具全部更换,王庄田地引渠全部要在一个月内重新疏理干净,还有江边的转页轮水车也要恢复到原本数量,且不再使用脚踩,转而重新制作水利转轮车。” 朱由崧的一句话再次让所有人惊住了,一时间纷纷嚷嚷,说着各自的看法。 “疏通引渠?那以后我家男人要轻松多了。” “是啊,那个脚踩转页轮也是累,弄成水利的也可以让我家多出一个劳力。” 人群哗然,后面站的那三兄弟也是彼此议论了两句,“大哥,看来二哥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呆在王庄挺好。” “嗯,再看看!” “大哥,怎么还看呢?” “三弟,大哥的意思是要观察下王世子,一切如何,还得看王世子是否会做事儿,要是被搞砸了,王庄还会是以前的老样子,如此呆在这儿也没意思。” “嗯,事好做,人难处理,重要的还是御人手段。” 老大眯着双眼点了头,摆手道:“别的也不要说了,接下来好好看看他怎么做。” 朱由崧看着下方议论纷纷的人群,心里却是高兴不起来,要不是王庄管事,这些事儿哪用得着他来亲自处理呢? “少爷,王庄有三百多条引渠,平均每条约长三四公里,要同时疏通,恐怕需要二千多人同时劳作才成。” 王建义是穷秀才出身,心知人力方面的资源利用,悄悄一算就得出了一个大概数据,不由开口道:“少爷,这样想来人力定是不够。” “嗯,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朱由崧淡淡的点头,于此同时对着下方朗声道:“大家静一静,接下去,本王处理一下王庄管事人员,以及新任职务。” 如此一说,所有人静了下来。 接过叶胜替过来一张似乎早就写好的名单,朱由崧看了看,抬头说道:“除了撤去的王傅大管事职务和驱逐三管事龚大德,现在再加二管事苏公策,查抄其贪去王庄的银两,人交于洛阳官府罪责。” 话音一落,苏老头整个人顿时瘫软在地,人群一时变得静悄悄。 “撤除叶克强,程德证,王有朋下管事职位……,升李大嘴为王庄大管事,原科研部工匠柳中任二管事,李香儿财务管事。” 第62章 整顿王庄(3) “原所有未曾发放或欠缺工钱,大家都去二管事柳中报备,经核实后再由财务管事李香儿发放工钱。” “还有破损的农具交于大管事李大嘴,报备欠缺所项后,李大嘴再通过李香儿进行核算所费银钱,再行告知柳中,任何所需经柳中去洛阳城置办……” 殿内书房。 朱由崧靠在坐椅上,侍女温倩温丽两姐妹一人一边按着肩膀。李香儿、李大嘴、胖子柳中,外加秀才王建义、叶胜、庄木头一行六人各自站在下首分立两旁。 “那三兄弟找你了吗,他们怎么说?” “少爷,那三人已经交待了,他们来自陕西省,榆林府边外的尔林兔镇,是陕北靠近北方蒙古鄂尔多斯的一个地方,具体身份是防御北方蒙古重镇的中鸡堡——千户所边军。” 王建义身为新任锦衣卫安全局副局长,这是他分内的事,一席话说得头头是道, “边军?” 朱由崧神色一怔,手指尖敲着案几,道:“老大叫许晃、老二许刚、老三许跃,他们为什么脱军,在千户所又是什么身份?” “说是杀了中鸡堡的千户,他们自己交待,老大许晃是千户所的百户,老二和老三是小旗身份!” 王建义眨了眨眼,个中意味不明而喻。 “嘶,真够胆的啊。” 庄木头扒抓了把脑袋,目露惊骇道:“他们难道就不怕我们告知官府,要是被逮住了不死也脱层皮啊。” “对了,刚才从王庄付厨娘那儿了解到,三兄弟并不是一开始就和他们一路过来的,而是经水路长江陕西至三门峡一路上到了洛阳城外,他们才合在一起。” 王建义并没有去接庄木头的话,而是直接述说道:“根据锦衣卫的回报,三兄弟似乎在庄外与一户人家有来往。” “那户人家查了过了吗?” 王建义摇了摇头,回道:“查了,不过时间太短,没查出什么,问了周边的住户,好像原主人早几天搬走了。” “是吗?” 朱由崧眉头皱了皱,思虑道:“他们有没说为什么杀人?百户这个身份也不低了,没有天大的事,怎么可能杀直辖上司呢?” “嗯,这个三兄弟到也说了。” 王建义目光闪了闪,看了看周边的众人,低声道:“陕西那边灾荒严重,哪怕是喝兵血也是没法过日子了,所以老大就带着兄弟几个制下的边军杀向了鄂尔多斯的蒙古部落,抢牛羊。” “嘶,好大的胆子。” 叶胜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道:“那可是擅开边战啊!他们怎么就敢呢?” 王建义点头,眯起了三角眼一脸的似有同感,道:“所以啊,治所千户觉得事大发了,怕是扛不住这事儿想要上报,同时也将三兄弟的职位给撸了,要私下杀头治罪以抵消直掌罪责。” “嘿嘿,看样子定是抢到了不少牛羊啊。” 庄木头眨了眨双眼,一脸的奸笑道:“边军分了好处,一个通风报信,三兄弟带着家人就跑路了呗。” “嗯,这样也说得通,那户人家说不定住着的就是三兄弟的家人。” 朱由崧点了点头,不过心里仍旧不敢有丝毫放松,不由吩咐道:“一家之言也不可尽信,王建义你派两个人去一趟陕西榆林,到中鸡堡查一查,一定要有个准信。” “是,少爷!” 王建义得令立马不再多言,自家少爷存了什么心思他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谨慎最是应该的。 “李大嘴,这事儿你到时布置一下,先安排些事儿给他们做,如果三兄弟要走也由得他们。还有,今后王庄的农事全由你管着,柳中负责购置。” 朱由崧吩咐了句,又转而看向李香儿,目露思索了会,道:“香儿姐,今后王庄的银钱全由你来负责,今天查秒的银钱呆会儿都叫温倩交给你保管。” “少爷……” 李香儿双眼一红,张嘴要说些什么,朱由松摆了摆手,微笑道:“你不用多想,不管王庄的钱够不够,到时你直接向我母妃禀告。” “嗯嗯,我会的。” 李香儿喜及欲泣,朱由崧的深意她哪有不明白的,这不就是让自己和王妃有了理由接触么,至于今后能不能回到王府那是她自个的事儿。 于下忙不迭的点头应允,头上两片蝴蝶双翅般的仙女髻晃动,携帕擦拭泪角,脸儿微红,不好意思道:“谢谢少爷!” “嗯!” 朱由崧扫视了一眼众人,眼珠儿一转再次说道:“到时本王会派两个锦衣卫过来。” “锦衣卫?” 嘶,在场的众人无不是倒吸一口凉气,锦衣卫过来干什么?还不是用来看住他们的,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他们,怕自家几个捞钱,只要是明眼人心里都清楚。 庄木头更是瞪大了双眼,心下腹诽,少爷还是腹黑啊,王庄人事、财权都给分摊了不说,还要搞人看住,自家少爷这是不整得人心慌慌,谨小慎微怕是不安心呐。 李大嘴愣了愣神,却也没多在意,反正他以前也没贪过,今后更不会去贪,至于大肚子柳中倒是抽搐了下嘴角,转了转眼珠儿也不敢多话,李香儿到是没多想,亲人早已不在世,月钱王妃更没少给,所以也没这种概念。 “少爷,那疏通渠道方面,人力问题恐怕……” “嗯,这事简单。” 既然叶胜提到了,朱由崧不打算瞒着他们,反正今晚不说,明天也要吩咐下去。 “这样吧,明天你和柳中一起去洛阳城里贴张告示,招募劳力,人数方面你们看着办,反正一个月内一定要疏通,银钱每人月银四两。” “普通农具,柳中去购置,这个也就不用说了,至于水利转页轮,王庄工匠也做得来,如果人不够的话再招募些也就是了,具体你们看着办。” 说到这儿,朱由崧感觉该说的话也都差不多说了,不由得感觉肚子有些饿。 “少爷,五时八刻了。” 适时得,温倩提请了一句。 “这么快晚上了?” 朱由崧抬头向窗外望了望,发现天差不多黑了,不由开口道:“那行,今天就到这儿,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说着便起身向外走。 “少爷,要不去我家吧,尝尝我家婆娘的手艺。” “去你家?” 李大嘴的相邀让他颇为诧异,一时也不好意思拒绝,想了想自个儿这些年来在大明还没了解普通人的饭食,也就随了他的意。 “那好,我们几个就去李大嘴家。” 临出书房,朱由崧看了看身侧的人等,发现除了自己,加上叶胜、庄木头、王建义,还有柳中,一共有五人,人数有点多了,估计人家婆娘连饭都做不过来。 “香儿姐,你和温倩她们就留在殿内吃吧。” …… 一行人出了大殿,跨过广场,随着大道一直往前走,过了两三百米,就到了李大嘴家门口。 这是一个院门,一米多高的围墙,站在外面能看到里面的布置,三间木瓦房,外搭一个篱笆园子,里面种了些青菜、葱,大蒜之类的,另一边是个鸡圈,到也是普通农家的样子。 “爹爹,你回来了?” 刚推开院门,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外带一个三四岁的小男童跑了过来。 “娘,爹回来了。” 小女孩扭头向着木瓦房里喊,李大嘴点了点头,面带肃容道:“这是王世子殿下,快行礼。” “不必多礼!” 朱由崧笑了笑,摆了摆手。小女孩愣了愣,恐怕心里也不明白王世子殿下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到也乖巧,拉着弟弟叫了一声便跑向了屋内。 “婆娘,快出来,王世子来我们家吃晚饭了。” 一行人随着李大嘴走了进去,还没等进屋,一个中年女人粗布衣装,腰上围着围裙便迎了出来,手上的袖子捥着,想来也是刚做饭。 “民妇吴颖见过王世子殿下!” 中年女人福了一福,朱由崧忙不迭的虚托口称免礼。 “来,进屋先喝茶。” 李大嘴招呼着让大家进屋,朱由崧走在最前面,临进屋,他的眼角余光看见了女人对李大嘴瞪了一眼,似乎在怪李大嘴不早说。 朱由崧装作不知道进了屋,正堂摆了个长方型的案桌,上面放着一个佛像,还有一些杂物。吃饭的八仙桌摆在正中,四边放置的适合两人同坐一条的长凳。 李大嘴的婆娘泡了茶沫便出去了,朱由崧一人坐在上首,叶胜和庄木头、王建义、李大嘴,柳中几人围坐在一起。 “娘,你怎么将家里唯一一只老母鸡给杀了呀?” “娘,弟弟以后吃什么呀,没有了鸡蛋,家里连肉食都没有了,娘,求求你不要杀好么,娘……” 屋外响起了小女孩的哀求声,朱由崧神色一愣,脸色不由得变了变,然则不等他反应,屋外又传来了李大嘴婆娘的声音。 “住嘴,鸡已经杀了。” “呜呜……娘,你杀了母鸡,没有了鸡蛋,今后弟弟连攒钱上学堂都不行了,呜呜……” 这一顿饭,朱由崧吃得实在艰难,这种情景,他好像经历过,那是前世80年代。 吃了饭,临走时,朱由崧悄悄放了一颗八两的碎银子在桌上。 第63章 洛阳暗流 第二天上午九点。 “少爷,现在制作自鸣钟的工匠一共有六百二十人,除去从京城过来的人数和原本王庄所属工匠,后来又新招了两百二十人。” 王庄东南角的墙堡内,靠近洛水河道旁,矗立着一排排巨大的厂房,彼此整齐并在一起,占地约一二十亩。 中间一套厂房内,朱由崧身侧除了王建义、庄木头、叶胜还有李香儿等人,身后还跟随着木匠头子吴颖等十五六人的原科研部头子,厂房中间是一条五六十米的长平板上放置着诸多零部件,两侧三十个人员正在组装着小巧的袖珍表。 “像这样一天能制作出多少?” 朱由崧顺手从一员工身侧的竹框内拿出一个袖珍表来,在手中掂了掂,大概有三四两重。 “这个,主要是看器材部能否更快的制出成品部件,一般情况下,没有异外的话袖珍表可以制出三百多个,柜子大小的自鸣钟只有二三十个。” 吴颖现在已经升为科研部头子,当朱由崧问起这话不由抹了把汗,三十个员工平均起来每人每天只组装十个,这效率实在拿不出手。不过关键不在于组装能动性上,而是材料制作实在跟不上。 器材部,是一个统称,除了中间这套厂房,左右两侧的厂房分别是铁匠和木匠制作成品零部件的地方,朱由崧之前已经视察过,心里也明白吴颖的难处。 “不用多想,你做得很好,零部件的问题可以再招些人手,工钱方面多加一点也没关系。” 现今又不是自动化,纯靠手工打制零部件,效率跟不上也是正常。朱由崧看了看袖珍表,发现圆型的表侧有个突出的耳孔,想来是用丝线穿孔吊颈项上的。 “这想法不错,是谁想到的?” 朱由崧眼前一亮,以前他不是没想到这个,但后来却忘记提了,现在居然有人率先弄出这个到是让他有些兴奋。 “是一个叫王三的工人,现在已经升任十人小组的组长,当时他提出这个,科研部奖了他三两银子。” 说起这个,吴颖脸泛红光,当时还是他力排众议让王三升任了组长。 “嗯,这东西每个人有自己的爱好,对角可以再弄一个耳孔,如此可以用丝带系在手腕上。” 人们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只要激励正确总能发挥出想象力。朱由崧很高兴,自己的政策得到了实现,同时也出了成绩,虽然这成绩是那么的不起眼,但又何不是成功的一步呢? “啊,少爷大才,我们都没想到。” 吴颖诸人具是一呆,恍然大悟,脸露佩服。 “这方面,你们一时间没想到也正常,等今后弄个商铺卖出去,人们会回馈自己的喜好样式,到时商铺柜员可以设立一个调查箱,这方面的问题就解决了。 “你这次办不得不错,赏银十两。” 朱由崧对研究部还是满意,吴颖的作为也是认可的,不由纷说给了奖励,行在身侧的李香儿快速翻出了本子,拿着碳笔记了下来。 科研部的财权,朱由崧昨天也将其从大肚子柳中手里拿来变成了李香儿来负责,反正王庄田产也没那么多的财务做,李香儿也愿意做出点事儿让王妃高兴。 “谢少爷!” 吴颖乐得喜笑颜开,有些过度苍老的面容上快皱成一朵菊花了。 朱由崧摆了摆手道:“近一年多的时间,想来仓库已经有了不少存货,明天你们派人将组装好的自鸣钟和袖珍表一起搬到王府。” 科研部的事儿都早早定了规章制度,再呆在这儿也没什么事,朱由崧一行人也就离开了这里。 “恭喜老吴了,少爷这可是一年多来首次夸奖啊。” “嘿嘿,今天我老吴请客,让工匠厨专门弄几茶。” “怎么能是工匠厨呢,那菜都吃腻味了,要不改天去洛阳城的翠花楼,你们说怎么样?” “就是就是!” 一时间边上的诸工匠首领具是眼热不已,纷纷祝贺。心里更是后悔不迭,早知道当时也举赞成票了,当初在京城还以为王世子殿下只是说说而已呢,看来今后要改正作风了。 “少爷,马车准备好了!” 朱由崧的马车停在王庄的大门口,一大群人跟在身后都来送行了。 “就到这儿吧。” 朱由崧跨上车轿,身后紧随着温倩两姐妹,王建义这秀才也厚着脸皮跨了上来,这惹得护在马车一侧的叶胜和庄木头满脸的不爽,但也没办法,谁叫秀才不会骑马呢。 五十来个王府护卫小跑着紧挨两侧,一同护着马车往洛阳城方向前行。 车轿里,朱由崧靠在铺垫上,两姐妹一同坐在一边,王建义侧是垂着眼皮兀自呆坐,丝毫不敢翻眼乱看,除了外边的护卫跑步和马蹄声,内里竟是一片寂静。 “秀才,你说陕西那边的灾情现在有多重?” “少爷,这个……” 王建义有些蛋痛了,瞧少爷问得,这他哪知道啊,一时间竟也是不知如何回答。 “唉,局势不稳啊。” 朱由崧轻叹了声,兀自闭着眼喃喃自语,“北方鞑子更是寇边不止,米价上涨,百姓的日子越发难过了,而朝臣沉于党争,对于国朝局势犹自不觉,你说我们这些人该怎么办啊?” “少爷,我,我们……” 王建义眼皮狠狠一跳,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其实他很想大吼:“少爷啊,我们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先努力蜇伏积蓄力量吧。” 王建义心里虽然很想大吼出来,但他也不知道自家少爷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最主要的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朱由崧虚张开了双眼,瞥见了王建义那捉急的脸色,不自觉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有了一丝笑意。 从王庄到洛阳城门口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一进城门,外边传来了巨大的喧哗声。 “啊,是福王世子车队,他回来了,大家快跑……” “天哪,杀人狂魔来了!” “哇,娘,娘亲……” 朱由崧正好端端的假寐,突然间耳边传来了躁杂声,不时的有小孩子的哭声,一阵的鸡飞狗跳, “叶胜,庄木头,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由崧一阵着恼,心不迭的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只见百姓们慌张不已,四处逃窜,好似遇到了洪水猛兽,远处更是有着许多人指指点点,流露出的目光满是惧意。 饶是见到这一幕,以朱由崧的沉稳也是一阵呆愕,紧接着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少爷,好像有针对不利您的谣言。” 叶胜心不迭的靠近,小声低咕道:“好像是与死去的锦衣卫千户龚孟春有关,具体还要再问一下! “少爷,依属少看这事情不简单!” 就在这时,王建义眯了眯三角眼开口说道。 “先回王府!” “是!” …… 从南大街进了王府大门,朱由崧连福王和两位母妃也没来及拜见,一行人立即来到了锦衣卫校场。 “朱峰,王府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可知道?” 锦衣卫正事房,朱由崧屁股没落坐就开问了,一班安全局头子紧随其后。 “少爷,这事儿我知道。” 不等朱峰接话,一身腱子肉的阮标立马点头哈腰的凑了上来,一米九的壮硕身躯,腰背弯得只有朱由崧下巴的高度。 “哦?你说说看。” 朱由崧眉眼一挑,有些诧异的问道。阮标和朱峰同为安全局副局长,有所发现也属正常。 “是,少爷!” 阮标身子一震,脸上顿时变得凝肃,开口道:“街上传言,少爷杀了锦衣卫千户龚孟春。”说罢目光不由得看向了他,似乎有些不敢说。 “继续说!” 朱由崧皱了皱眉头,道:“不用吞吞吐吐,有什么说什么。” “是,少爷!” “坊间不知是何人传出,龚孟春因为顶撞了少爷,而少爷您心里不爽就他给宰杀了,而且传言您还将其尸体剁成了碎肉喂狗。” “我有那么凶残吗?” 朱由崧眉角不由跳了跳,心里有些纳闷了,这是谁和自己过不去,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么?需要如此来贬低自己。 “你们没查出什么吗?”朱由崧有些不甘心,他可不愿这样不明不白的被人贬损,不禁将目光扫向了众人。 “少爷,这些谣言是昨天下午三时传出来的,属下已经有了一丝线索。” 说话间,身为安全局副局长的朱峰皱着眉头站了出来,似乎有些不解,道:“传言好像出自龚孟春的侄子龚大德,不过属下锦衣卫情报专员却发现有士族一类的人和其来往。” “士族?” 王建义双眼一眯率先问了句,“你确定是士族?” 朱峰瞧了他一眼,道:“局长大人,这人我让下属情报专员进行了跟踪,发现其人来自王府北大门对面的府文庙,身份极其有可能是府学贡生。” “府文庙是由府学和文庙合并在一起,府学贡生,那么说最小也是举人身份了。” 王建义目露思索,突然身躯猛得一震,眼神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朱由崧,道:“据属下所知,目前洛阳府学的学官祭酒好像是崇敬理,此人出生于江苏无锡城,和东林书院的叶茂才是幼年同乡。” “东林党?” 第64章 府学躁动 “东林党!” 朱由崧眉间紧紧拧在了一起,眼里闪过一道厉色。 叶茂才,不用说也知道,那是东林八君子之一,是东林党的骨干级人物。1612年,坐上南京太仆寺卿。时局朝官党争,排斥东林,他以不满引归。 刚来洛阳没几天,这还没完全安顿好,怎么的就找上门来了?自家可没挑衅他们啊,难道入主了封国,他们还不放心吗? 朱由崧靠在座椅上,眼里露出深深的疑色,这事儿恐怕不是这么简单,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这两天王府没出什么事吗?”朱由崧想不通,也就将注意力转到了朱峰身上。 “少爷,这两天王府也没发生什么事,也就是昨天上午王爷出府,据说是去了知府衙门,好像是商量洛阳税收一事。” 朱峰到也没多想,只是奇怪自家少爷为什么这么问。当然,尽管心里疑惑,嘴里也不会说出来的。 “嗯?” 朱由崧神色一愣,瞬间直接了身子,恍然大悟道:“税收,那么说来王府打算提高商税了。” 手指尖不自觉得敲了敲桌几,蓦然,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喃喃自语道:“提高商税,必定触动了利益,想来有些人不想我们太安生啊。”这样说着,朱由崧双眼不禁微眯了起来。 朱由崧的话音并没有避开众人,在场的一帮家伙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自家少爷腹黑的本质快要暴漏了!眼看着朱由崧那一副眯起,且闪烁不断的双眼,庄木头手握着腰刀站在身侧,眼珠儿不时的落在朱由崧身上,心思一时间转动了千百回。 “少爷,看来我们得早做准备了,那些人肯定还有着后招,说不定还会有更下作的手段使出来,我们不可不防。” 秀才王建义原本相互兜在袖口里的双手抽了出来,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精神了起来,双眼炯炯有神,早就没有了原先那副老神在在的范儿。 “据属下所话,东林党一干利益团休做事极为偏执。” 王建义皱了皱眉头,兀自说道:“这次洛阳城内的污水泼到了少爷身上,想来也是一种试探,估计有些人想看看王府的反应,之后会看情况再出后手。” “少爷,秀才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目前还是要查探出是哪一伙人在背后使招子。” 叶胜目光闪了闪,道:“想来和城内的一些商家也不无关系,早做防范也是必要的。” “少爷,这事儿可不能小看。洛阳提商税,可不止一个府城,还有边外的县城,而且王爷出府提税收,商税也只是一部分,还有矿税、农税,盐税等等一系例有关的杂税。” 说出这话的人,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阮标这个吃软怕硬的讪媚之徒,在场的众人都是一脸的惊异,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家伙看来肚子里还是有货的。 朱峰一直以来觉得自己做事正直,虽然嘴上不说,但从来都没看得起阮标这原先锦衣卫百户,不过眼下也不由得多瞧了他两眼。 庄木头更是双瞳微缩,脸上惊疑不定,这家伙难道一直在扮猪吃老虎?现在看见跟着少爷有肉吃,所以开始爆发了? “呃,阮标,你说说看!” 朱由崧一时间也是讶异不已,也提起了兴趣,目光落在阮标壮硕的身躯上,心里想着这大块头到底知道多少。 “这个……” 阮标到是没想到自己的一席话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向,目光瞧了两眼王建义,只有此人好似闭目假寐一般,不为自己的话所动。 在他心里这家伙才是个不露声色的难缠之人,犹其是那一双三角眼,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个阴沉人物,不好惹啊,要是说错了,被钻了空子一口咬上来怎么办?好不容易给少爷一点好感恐怕一下子散失殆尽。 “少爷,此事说来话长。” 阮标吧咂了下嘴,干涩道:“其实属下所说的,大家都心里有数,关键还是看王爷到底有没提其他税收,要只是一种商税,那还好办些,而且这提商税的范围有多大,这也是个问题。” 阮标说着,抬眼偷偷瞧了两下王建义,发现其根本没啥反应,不由得将目光移到了朱由崧身上,开口道:“所以,依属下看,这事儿还得等少爷去问过王爷才好考量。” “嗯,分析的不错。” 朱由崧满意的点了点头,给了个赞赏的眼神,道:“这么说来,挑事的不一定是东林党,却也不能忽略插手其中的可能性。” “少爷,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派人紧盯府学,普通百姓在这种事上最多也就议论一番,目前知府还没出台相关税收方案,要提防的便是府学的生员。” “学生闹事历来最为麻烦,这些人大多没有社会经验,一被挑动起来,恐怕事情的发展就会超出我们的掌控,事闹大最后变得难以收拾。” “嗯,不错!” 朱由崧不由得点头,目光扫向了众人,肃然道:“此事你们定要用心,特别是府学的生员动向,此事关乎大局,王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绝对不能引起太多人注目。” “安全局暂时将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件事上,有什么消息要第一时间派人来禀告本王,都听清楚没?” “是,少爷!” …… 也就在朱由崧前脚离开锦衣卫校场时,王府北大门的府文庙里,正上演着一场声势浩大的评说。 府学学官大殿的广场前,七八百人聚集在一起,最前面搭了个二十平米的大台子,三五人站立在上边。立在中间的一位,年约三十,丰神俊朗,青袍翩翩,眼里不时流露出一抹狂热。 “学员们,我们身为洛阳府学这一代新星人物,将来定是要走上官场为民作主,现在为民请命的时候到了。” 青年狂热的挥舞着手臂,对着台下的一众生员目光绽然,朗声道:“福王府倒行逆施,与民争利,要提高商税,还篡对了知府大人,这是置民于不顾,我们身为府学生员定要阻止,孔子曰:参乎,吾道一以贯之。” “章清兄说得对,我等将以力拒之!” 紧跟随其身侧的另一二十多岁的青年立马踏前了一步,狂热道:“孔子曰成仁,孟子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对,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虽千万人吾往矣!” “吾往矣……” 话音一落,台下七八百人俱是高抬手臂,众志成群不断得大声吼叫,隆隆震耳,威势一时无两。 眼看着下方生员躁动,两人相视一眼,眼里露出一丝微笑。 就在这两人的身后隔了十几米之处,站立了另三个青年文士,年龄也是相差不大,身上衣袍翩翩,也有一番风度,不过其实中一位衣袍较为朴素,很多地方已经浆洗发白。 即使如此,这人却是站在二人的中间,边上两位目光都落在些人身上,似乎两人以他为首。此人目光清亮,脸上看不出丝毫神色,只是静静的看着前面两人的作态。 “税收,三十取一,后万历一条鞭法施行,改为十五取一,如此算来也还算轻取,现在今经商愈盛,十五取一足取矣。” 身侧的消瘦青年低声道:“树峥兄,按理说商税和农税不一,商税再提一些也是应是常理。” “是啊!” 右侧的一圆脸青年也接了话,道:“依我父的言语,洛阳大部税收来源于农税,如此重的税收压在百姓身上实不足取,可知晋商有多富足,据说千万两银不在话下!” “取士为田产,亦可保门丁食厩,不取税矣。” 中间的朴素青年淡淡的道了一句,顿了一下再次开口道:“利,人之向往,章清这般作法无非是伤了他家之利。” “与王府作对,可知皇上之心?此乃取祸之道。” 青年摇头,转过身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告诫道:“此事不宜同从,我等当置身事外,免得得罪了福王府同时也惹了知府大人。” “嗯,树峥兄言之有理,我父身为知府主薄,这方面早已告知。” 圆脸青年一脸的认同,接着又笑说道:“且我等均为府学贡生,若是恼了知府大人,明年府试名额恐怕有得悬了。” “嘿嘿,我们试目以待吧。” 消瘦青年也是一脸笑意,对着站在台前鼓动众人的那风度翩翩的青年似有不屑道:“章清兄这般做作,恐怕也是耳受了学官祭酒大人的口,再加上其自家之利,有这么一手也不奇怪。” “不过,我到是听说福王府的王世子好像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不会吧,福王世子不是才七岁吗,这怎么可能?” “嘿,有什么不可能的,去年京城香光居士,也就是书画双绝的董其昌大人还不是被王世子给耍了!” 消瘦青年一脸的嘿笑,个中意味不明,悄声道:“董其昌与时为尚宝司司丞的袁可立大人交好,你们也知道我家在于河南睢州,且袁可立大人也是出生于此呢,嘿嘿!” 就在这时,台前鼓动的青年大声吼道:“学员们,福王府在则,我们现在前去拒之,为民作主。” “拒之,为民作主!” “为民作主……” 第65章 ‘本王\’叫得蛮威风嘛 府学生员群情激愤,一路呐喊着向王府北大门进发。 此时朱由崧已经来到了王府内院,刚进了碧荷园,迎面走来了侍女竹兰,只见其衣袂习习,头上蝴蝶翅式的仙女髻轻摇,走得步子有些急。 “竹兰姐,你这是去哪啊?” 朱由崧有些诧异,现在已经是午间十一时了,怎么说也是吃饭的时候啊,她怎么这般赶集一样的呢? “少爷!” 竹兰走近福了福,行了一礼,一脸木然的道:“王妃知道少爷回府,正等着少爷用餐。” “呃,就这事吗?” 朱由崧愣了愣,竹兰回了个是字就不再多语,顺当的跟在了他身侧。 碧荷园,内分东西两厢,不过那都是厢房,属于休憩就寝之地。正妃邹氏和姚氏一人一处,每一厢花园相邻,徊廊相接,又有荷叶池水彼此相通。 朱由崧的院子处于她们的中间又偏后,用餐的地方正处于入园的正前方,也是除了后院的福王私宅——正和园外,碧荷园内唯一正厅——万福楼。 万福楼,正妃邹氏和姚氏早已就座在位,边上的朱芊芊也已经饿得无精打采,小手儿撑着小脑袋,一双黑亮亮的眼珠儿直勾勾的盯着餐桌上的大鸡腿。 “母妃,孩儿来晚了,还请母妃责罚。” 朱由崧一路小跑着进来,不用多说,立马行礼,同时身边的侍女也识趣的将洗潄盆端了过来。 “现在几时了?” 姚氏眼眉一挑,扫了他一眼拿起了筷子夹块香干放进了唇齿。 “福八,下次吃饭要记时,不要让母妃每时在等。” 待朱由崧上桌,正妃邹氏也说了一句,同时拿起了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进了他的碗里,似不经意的问道:“这两天你跑哪去了,怎么不见你到母妃这儿习字?” “啊?” 朱由崧有些汗颜,上次去王庄,他只给姚氏说了声,却忘了邹氏。不过,这事儿只要随便一打听就会清楚,邹氏现在这般问,想来是心有不满了,更有可能姚氏也没和她打招呼。 “母妃,这次去了王庄,当时去得有些急,孩儿给忘了,是孩儿不好,请母妃责罚。” 朱由崧态度摆得很端正,这事儿是他没理,也只得放下了筷子赶紧请罪。 “嗯,下次记得禀告母妃一声,母妃也不是不通情理,吃饭吧。” “嗯嗯!” 朱由崧表现得很乖巧,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要多老实有多老实,低着头立马扒饭。 “哥哥,下次出去带上芊芊好么?” 刚扒了两口,边上的朱芊芊瞧了他两眼,发现他连看都没看自己,便不高兴的开口了,嘟着小嘴儿,道:“都不带芊芊玩,若下次这样,芊芊将就将你和母妃对嘴儿的事说出去,哼哼!” “啪嗒!” 一道筷子落地声徒然响起,餐桌上一时静悄悄的。 “咳,咳咳……” 朱由崧好悬没被呛死,一脸茫然的抬起了头。这是哪跟哪啊?只见姚氏一脸错愕的看着他,正妃邹氏更是呆怔,手间的筷子也不知道落到哪去了,一时间席间一股异样的气氛升起。 “芊芊这么小就知道对嘴儿的事了?” 片刻的沉寂,姚氏目光转了转,不经意间在邹氏的脸上扫过,继而哂笑道:“母妃也时常在你哥哥脸上对嘴儿呢,一亲就有一个小嘴儿,再亲就对上了,是不是?” “嗯。” 朱芊芊点了下头,接着又想摇头,不过姚氏适时的瞪了她一眼,一时间也不也再多说了,只是吸了吸鼻翼兀自的嘟着小嘴。 待侍女再上了新筷子,邹氏这才还过神来,不过脸上仍是一副冷清丝毫看不出来什么。 朱由崧瞧了瞧两眼,也跟着低头扒饭了,席间也再没人开口说话,也就竹兰站在一侧服侍着,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其她侍女亦是一般无二。 “王妃,容禀!”正在这时,一位侍女进了厅堂。 “何事?” 姚氏抬眼道了一声,侍女行了一礼肃声道:“禀告王妃,内院口有一位名为叶胜的府卫求见王世子殿下。” “哦?” 朱由崧抬起头,插口道:“他有说何事么?” “没有!” “嗯,你叫他进来。” 说罢,朱由崧继续扒饭,心里却是在想着叶胜究竟为什么事而来。 见朱由崧如此安排,姚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到也没说什么,正妃邹氏却是眉间微微皱了一下,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开口。 “见过两位王妃!” 叶胜一进厅堂,眼见两位王妃在座,心中一凛立马低头行了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两位王妃,虽然没有感觉什么威严,却也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凛然。 这是不容侵犯的威仪,哪怕是以自己这种出身世家大族的身份,一时间也感到了难言的压力。 “免礼!” 正妃邹氏淡淡地道了一声。 眼见叶胜到来,朱由崧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开口道:“叶胜,你这般急急匆匆赶过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一般有什么事情都是王建义和他说,这次居然是叶胜过来? 不过朱由崧一想到王建义的那副容貌,到也是明白了过来,这里可是王府内院,外人可不能进来,如此一想,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眼角悄悄瞥了眼邹氏和姚氏,不过并没看出异样来,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少爷,府学生员现在聚集王府北大门——望京门的门口。” 叶胜一脸焦急,道:“是为商税的事儿!” “到是来得挺快。” 朱由崧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道:“一共有多少人?” “有五六百之多!” “这么多人?五六百,定然是有领头的人。” 朱由崧一愣,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领头的有几个人,均是什么身份背景?” “领头的有两人,其中一个是xa县城的章氏大族人,名为:章清,另一个是z县的范家——范有思。” “有意思!” 朱由崧意味深长道:“这两家在洛阳都是商业大家吧?” “是的少爷!” 叶胜脸上满是肃然,道:“不过他们族下的商业都是交于外人经营。少爷,我们要不要将王府大门关上?这么多人很容易出事。“ “关门?” 朱由崧咄了一口,道:“为啥关门,就开着,我们王府又没做错什么,我看他们谁敢踏进王府大门一步。” “反了他不成!” 不由纷说,立马吩咐道:“你马上下去,带一千府卫站在大门内排成两排,刀具齐上,若是谁敢踏进来一步,给本少爷砍掉他们的腿,本王到要看看他们的骨头有多硬!” “这,少爷……” 叶胜抹了把汗,很是踌躇,这是不是在凶残了? “怎么,没听明白?” 眼看叶胜腿脚不动,朱由崧眉梢一挑,话中的语气立马变得深沉,脸色也变得不那么好看了。 “是,少爷!” 叶胜顿时心中一凛,立马回道,不也再呆转身就走。 “等一下,再叫人拿个大鼓摆在门口,不要让人给弄坏了,本王等下要用,你先下去吧,待本王吃好饭再过来。” “是,少爷!” 尽管不明白自家少爷为什么要在大门口摆个大鼓,叶胜却是一句也不敢多问,他心里清楚,自家少爷要说早说了,不说,问了也白问,要是搞不清情理,更是给自家少爷平添了几份反感。 眼看着朱由崧的表现,姚氏和正妃邹氏谁也没插口一句,只是彼此间神色起了变化。 正妃邹氏怔怔的看着,内心轻叹了声:谁家的孩儿在这般年岁里,就有如此作态?处事有条有理,对下人又不失威信,这才七岁呀!福八怎得会如此的早熟呢?难道这就是民间传说中的妖孽么? 邹氏一想到这儿,蓦然又摇了摇头,这可是自家孩子,虽不是亲生,却也知孝悌懂礼议,怎能用‘妖孽’这种贬镝之词呢。 姚氏却并没有像正妃邹氏这般多想,福八表现的越好,她内心越是骄傲,这可是自己亲生,一般人生不出来,而且她是知道福八野心的,心里虽是这般想,却也不能放任了他,不由开口道: “福八,母妃看你这‘本王’叫得挺顺口啊!” 姚氏夹了块瓜丝放进了嘴里,眼眉一挑,似乎漫不经心的开口道:“蛮威风的嘛!你两位母妃好像都是他人口中的王妃呢,你到是说说,在母妃面前这般是什么意思?” “母妃……” 朱由崧有些坐腊了,面色发苦,嘟哝道:“孩儿这不是一时说顺口了嘛。” “哼,在别人面前,那是你的身份,但别让母妃听到下次这般,知道没?” “是,母妃,孩儿知道了。” 朱由崧赶紧扒了饭,就逃也似的离开了碧荷园,他实在受不了了,呆在两位母妃身边,时时刻刻要打紧精神,要不然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反正总归挨训。 …… “福王府提高商税,倒行逆施,篡对知府大人与万民争利,我等身为府学生员定当不允,这是置民于不顾,我等为民请命!” “为民请命……” 远远的,朱由崧就听到了喧嚣声,尤其是最先人说的话,更是让他不爽,想来这人不是章姓生员,就是范姓了。 第66章 嚣张的府学生员 朱由崧走出王府内院,转过了内外院分隔壁墙——‘二龙戏珠’浮雕彩绘图,王府外院的中正殿遥遥在望时,远远听到了喧闹声,这里离望京门略近。 此时,迎面走来了一位二十来岁的文生,头戴纹章毡帽,身着一袭儒士服。 “见过王世子殿下!” 稍微躬身抱拳行礼,也是有一番风度。此人脸颊骨颚突出,看向朱由崧一双眼睛烔烔有神。 “你是审理司的文职人员?” 朱由崧顿住脚步,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才这开口问道。这人,他当然认识,正是前两天在东正楼站在下首的那三人文士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不过当时这人却是没说过话。 他们是王府属官,是为王府文职人员,分管外廷事务,非宦官所属。 “是,下属是王府书堂官,分管记事、书信一类。” “哦,你有什么事吗?” 见其人不走,朱由崧到是有些异外了,他还赶着处理王府门外府学生员的呢,也不再废话直接开口问道:“我父王昨天去了知府衙门还没回来么?” “王世子殿下,属下就是要向您禀告府学生员的事情。” 青年文生目光烔烔道:“府学生员如此聚集在望京门口,人多势重,王世子殿下不宜直接参与理事,当差人前去知府衙门让官府与府学祭酒学官进行勾通,这才是正理。” “呵,你的意思是让官府和府学相互扯皮吗?” 朱由崧淡淡一笑,摇头道:“到时府学祭酒学官推诿,官府能如何?难道拘进牢狱?官府敢吗?相互扯皮,就这样扯下去与事何益?” “王世子,这……”青年文士愣愣地看着朱由崧,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本来按他的意思,王世子只是一个小屁孩,他能干啥? 原先想着自己结拜大哥和二哥陪王爷去府衙,这里也只有他自己一人能当个事儿,说不定还可以捞些功劳,得个赏赐什么的,眼下看来这好像不是自己打算的剧本啊! “府学虽是洛阳的府学,却也不是官府管的,你要定计也得搞清楚他们之间的关联,做事可不能太想当然了!” “王世子……” 青年文士正待开口,朱由崧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请我父王回来处理此事,不过洛阳这么大,离府衙有着半个时辰距离。” “半个时辰可以发生很多事了,太久了。而王府得有个主事人去处理,你只是王府书堂官,也代表不了王府,而本王正好合适,你说呢?总不能叫我两位母妃来处理吧?” 王妃处理内事,外事断然是不可能的,大门外虽然是府学生员,却也免不了乘机搞事的人,要是有污言碎语怎么办?王妃的身份是绝对不可以有丝毫亵渎的。因而此时自己打算来处理,两位母妃并没不允的话。 青年文士一时竟无言以对,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朱由崧也不再理会,转身向北大门行去。 如果只是一般的矛盾争端,他的建议或许不错,不过眼下的事可不是小事儿。其中牵扯的利益大着呢,里面的道道,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就算是知府衙门也不愿意插手其中,这一点朱由崧也早已有了打算,因此也不打算和青年文士多说什么。 离开中正殿这边,朱由崧来到了望京门口。 “少爷,您就来了!” 远远的,叶胜和王建义迎了过来。 朱由崧向大门处扫了两眼,只见庄木头领着大耳青年何浩杰,还有王府护卫长蒋凌的外甥江雨峰守在大门口,近一千王府护卫排成两侧,手持腰刀一副严正以待。 外面的生员喧闹,远远的看见两位儒士青年站在门口摆放的大鼓前,一声声吆喝着。 那大鼓就是他让叶胜放置的,圆圆的大鼓高达三十公分,上方可以同时站个三五人,是一种少有的祭祀鼓,没想到叶胜将这东西给搬出来了。 “嗯,情况怎么样?” 朱由崧皱了皱眉头,徒步向前。大门口那个儒士青年长得到是一派俊朗,衣袂翩翩很有风度,不过眼见其挥舞着拳头一副狂热的范儿,后面跟着五六百成群的人,若是再拉个条幅,也就和后世中‘打倒xxx’差不多了。 这般样子,怎么看都别扭,朱由崧都有些倒胃口。 “领头的那个生员叫章清,很嚣张,说话毫无顾忌,一点也不将王府放在眼里,简直就是肆无忌惮!” 王建义一脸的厌恶,三角眼死死盯着大鼓前的那人。想来早前他也没少受辱骂。 “哦?那边上那个儒士就是范有思了。” 朱由崧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直接向大门口走来,庄木头等人一见他过来,立马行了礼。 “少爷,这家伙很嚣张啊!” 庄木头舔了把干涩的嘴唇,一脸狞笑的指向站在最前面的青年,眼珠儿不定的在其人身上转溜,之前可被这人骂惨了,说俺是王府养的狗,奶的,越想越是不爽。 只要少爷一声令下,自个儿冲上去定当狠下刀刃,不将其一身肉刮下来难解心头之恨。 当朱由崧踏出大门,身边跟着庄木头等人,场面微微一滞。 一身蟒袍,小脸儿红润,剑眉如削,已经呈现俊朗的一面。如此扮相不用说众人也猜得到,这是王世子——朱由崧,御赐郡王封号,可谓是恩宠有佳。 府学众生一时间也忘了喊话,如此可爱的儿童,如果不是福王世子身份,他们也定是心有好感,可惜彼此间有着天然的矛盾,不可能融洽的。 朱由崧双手背后,迈着小八字步缓缓走到大鼓前,黑亮亮的双目不由的在一个个府学生员脸上扫过。 只是一个小屁孩而已,不用理会。章清与身侧的范有思对视了一眼均是不约而同的点头,有意无意的将朱由崧给忽视了。 “福王府倒行逆施,提高商税,使得民不聊生。我等身为府学生员,当为万民作主,为万民请命!”儒士章清高举着拳头,一脸的狂傲,再次大声嚷起。 边上的范有思也一同如是,挥舞着拳头高声叫喊道:“为万民作主,为万民请命!” “为万民请命……” 有了这两人带头,五六百名生员俱是跟着喧嚣,一时间竟没有人去理会朱由崧。 “少爷,用府卫的大刀招呼吧!” 庄木头舔着嘴唇再次建议道,如若可以,现在狠不得立马冲上去一刀劈了眼前的小白脸。 叶胜瞧了他一眼,无语道:“要不你去试试,之后自己顶罪,可不要说是王府命令的。” 王建义站在一侧,三角眼闪了闪,目光定在名为章清的士子身上。其身后跟随着先前的王府书堂官,青年文士一脸的忧虑,时不时看向朱由崧,竟也是不敢多说。 “是挺嚣张的,我到是很想用大刀招呼!” 朱由崧笑了笑,不再理会,上前一步直接跨上大鼓。 “噔!” 一声震响,巨大的雷鼓声突然间从喧闹的人前迸发。 “嘶,少爷这是……” 眼见如此,庄木头双眼一缩,原来少爷早有装备,不等他说完,朱由崧又是一连窜的猛踩。 “噔,噔噔噔……” 连续的震响如雷般急促,声震于耳,哪怕是远远的大街深处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一时间各大商家的掌柜,亦或是小二、客商都一起从商铺里涌了出来。 原先府学生员来福王府门口闹事,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当时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好戏,原以为也就这般,谁知道突然间鼓雷大震,吵得众人无法安宁,说不得要出来一探究竟。 “咦,这不是小世子嘛。” “有好戏看了!” 不官旁观人如何,府学生员却是受不了了,他们哪怕嗓子再大可也大不过锣鼓啊,这还怎么叫嚷?渐渐地,五六百生员也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哪怕是领头的章清、范有思也一时没折。 王府对街的府学大门口站着三位儒士,居中的是位衣着朴素的青年,一圆脸与消瘦青年身伴两侧。 “树峥兄看见了吧,那就是福王世子。”右侧的圆脸青年一手指向锣鼓上的朱由崧,一脸的戏谑。 消瘦青年点点头,道:“倒是长得一派俊朗!” “嘿嘿,看着吧,我说过福王世子不简单,绝不是随口胡说,还记得早前我说的?董其昌大人被坑的事么?”圆脸青年嘿笑道,神色间颇有些意味不明,给人油滑的感觉。 消瘦青年一脸的惊诧,开口道:“不会吧,那青花瓷赝品真是这小世子干的手脚?” “切,不明白了吧!袁可立大人身为董其昌的知交好友,早就查过了,虽然没有直接证据,种种蛛丝马迹都说明了此事,当时王世子还专门去现场查看进展。” 圆脸青年说得煞有其事,十分肯定道:“如果他不去,袁可立大人还不会这般怀疑,只会认定是福王做的手脚,但王世子在王府内的传言,一下就确定是他了。” “听说其人腹黑的很,简直就是妖孽,王府工匠都是他在掌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那位侧王妃在行事呢,啧啧,很不简单呐。” “树峥兄,你说呢?” “一面之词,是否你说的那般,呆会就知道了,看着便是。” 第67章 朱由崧发飙了 “怎么不吵了?” 朱由崧笑嘻嘻的站在大鼓上,看着一干府学生员,颇有兴趣的说道:“我还想和你们比比谁的声音大呢,要是不够,本王还想再搬几个锣鼓过来,你们说怎么样?” “嘶,再搬几个?” 谁的嗓门也没法和锣鼓相比啊,哥几个还活不活了?一个都受不了更别说再来几个。 一干生员俱是无语的看着锣鼓上的小屁孩,彼此间也只能面面相觑了,于此同时目光看向了两位领头儒士——章清、范有思。 “噔!” 锣鼓再次一震,生员们只感觉心脏一突,万分的难受。 “王世子,还请勿闹!” 章清微微皱眉,眼下这情况他不得不出场,上前了两步,肃声道:“王世子,府学生员是为了商税而来,并不是与你来玩耍的,我们……” “噔!” 不待其说完,朱由崧再次用力一踏,目光凌厉的看向了眼前之人,沉声道:“玩耍?” “你认为本王出来是和你玩耍的吗?现在知道我是王世子了?” 朱由崧脸泛冷色,一手指着他,厉声道:“你身为府学生员,连基本的礼议都忘记了吗?本王出来也不见你们行礼,难道你们十几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 一句句震声厉斥使得场面静了下来,章清自付有常人难有的风度,一时间却也是反应不过来,脸泛错愕,紧接着便是脸色骤变,泛起了青白之色。 “你们到是说说看,你们的礼议去哪了?难道说你们不认识本王,还是说本王是假冒的?” 朱由崧得理不饶人,句句锁定礼议两字,他知道不能让这些生员说话,要是让他们有了机会,后果难料,自己可没像他们那般学了诸多经文典集,若真开口辩理,肯定辩不过他们。 “说啊,怎么不说了?” 朱由崧双眼死死盯着眼前之人,再次厉斥道:“本王像似假冒的吗?这身蟒袍你不会不认识吧?还是说你等故意视而不见,想要废礼不成?” “废礼?” 嘶,这扣得是多大的帽子啊?众生员俱是脸色狂变,甚至有那么几个身躯都在颤栗。 礼,乃是儒学之根,谁敢提废礼?这岂不是和全天下所有的士族作对,哪怕是普通百姓也是不会赞同,儒学传承千年,岂是说废就废的?不管如何,这帽子谁也抬不起。 “王世子,我们没谁说废礼!” 章清脸色沉郁,再也没有学子的风范,大声嚷道:“我们都是府学生员,断然不是你所说的那般,你这是胡缠!” “我胡缠?” 朱由崧嗤笑了一声,道:“你哪只眼看见我胡缠了?本王在这整整呆了这么久,你们行礼了没?” 说着,朱由崧大声吼道:“告诉我,啊,你们的礼呢,在哪?” 王府大门口,朱由崧一句句斥责犹如一口大钟,不断的敲击着众府学生员,就连大街上观看热的商贾、路人也是听得连连点头。 而此时,王府大门内百米远处,那高三米宽约九米以上的浮雕二龙戏珠壁墙,两位王妃带着一干侍女立在那侧听。 原本王府外事,王妃不好出面,不过让朱由崧来处理,不管他有多聪慧,但年龄始终太小,还是有点放心。 身为母妃,姚氏和邹氏也是心有担忧。不过听到那一声声的斥责,以及那看不到的作势,两位王妃能相信那边的场面,她们从一开始的错愕到现在俱是一脸的怪异,说不出的感觉。 “与礼不分,是为恶!” 朱由崧摇摇头,似是一脸鄙夷,道:“这就是没学以致用的表现,你这生员举人身份想来是走得不是正途,应该予以撤除。” “你,你……” 章清双眼瞪大,气得脸色涨红一手指着朱由崧,哆嗦着嘴唇,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朱由崧当然明白他为什么说不出话,他这不是被气的,而是事实。王建义早就查过了,章清是捐生,所以这不是正途。 “你什么你,别告诉我,你的礼都是学官祭酒教你的。” 朱由崧双眼一瞪,肃声道:“如果你说个是字,本王马上去府学问个清楚。” “扑通!” 正说着,章清双眼突然翻白,身躯缓缓软倒在地,一动也不动。 晕过去了?朱由崧愣了愣,眼珠儿一转,心道:“不会吧,就这么几句能轻易的晕过去?不会是装的吧?” 哗,人群一下散开!众府学生员脸色微变,章清虽然是捐生,可也是有真才实料的,若真出了什么事,可出大问题了。 王府大门口一下变得寂静,谁也再没开口说话,这太突然了,众人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远处的大道上,商贾、路人均是好奇的观望,更多的则是议论纷纷。 “看见了吗?好像是那个带头的府学生员晕过去了?”一位商铺管事探出了脑袋。 他身边的一位行商似的员外接了口,道:“可能是装的吧?说不过人,也只好用这法子,以前我行商在南京也是遇到过这样的士子,这到不奇怪。” 商铺管事有些不信,疑虑道:“是吗?不会是直接被气死吧?听说读书人脑子里缺根经,一有事儿就紧张的不得了,容易死掉。” “嘿,这事儿说不好,瞧着就是,要真死了,官府肯定会过来的。” “嗯,说的也是。” 朱由崧真得有些纳闷了,难道真的晕过去了?眼珠儿一转,直接下了锣鼓走近章清身侧,细细打量之。 “章清兄,章清兄……” 范有思蹲在地上抱住其人不断的摇晃,一时又掐又捏,人却始终不曾醒来。 “嘶,少爷居然将人给骂晕过去了,而且骂人还不带脏字。真是厉害啊!”至于‘狗肚子’之类的脏话,庄木头下意识的给忽略了,他的双眼微缩,发现自己再一次小看了自家少爷,心里说不出的忌惮。 叶胜则站在他身边一脸的呆怔,至于王建义,他的双眼仍旧死死盯在儒士章清的脸上,哪怕是此人晕过去了也是不见放松,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 王府书堂官的青年文士则是一脸错愕的看着朱由崧,这还是他第一次发现王世子殿下居然是会如此一个人。 “王世子,你太过了!” 就在这时,范有思忍不住对着朱由崧吼叫,一脸悲愤道:“章清兄有你说的那般不堪吗?你这是人身攻击。都是你害的,若是章清兄真出了什么事,全责在于你!” “什么,你怪我?” 朱由崧火大了,怒目圆睁道:“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乱讲啊!”说着,又看向众人,道:“你们都看到了,我都没碰过他,他自己倒下的,要真是被气死,也是他自己心里承受不了,怪得了谁呀?” “你们说说看,读了这么多年书,要是简简单单就被气死,这书读哪去了?怎么一点素养都没有呢?读书明理,理在本王这儿,是谁想怪罪就能怪罪的吗?” 朱由崧的一干活说得在场众人无言以对,说实话,生员自个内心也是这么想的,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不过眼下不能说啊,因此一时间竟也没人开口去反对。 “树峥兄,如何?” 府学大门内,圆脸青年眼含笑意再次开口道:“福王世子不像普通小孩子吧?” “嗯,妖孽!” 朴素青年深吸了口气,满脸震撼道:“百闻不如一见,就算是天才在六七岁时也就说话条理方面顺溜些。方才一幕看似一通乱吼,不过都占着一个礼字,让人反驳不得,厉害!” “的确妖孽!” 身侧的消瘦青年也是一脸的震撼,不可思议道:“天下居然有这等孩童,估计府学生员也大有不如啊。” “嘶,我怎么感觉王世子像个经年老妖怪似的呢?这么小就会如此算计,太不合常理了。”越是说着,消瘦青年越是惊奇。 朴素青年看了看不远处的朱由崧,开口道:“天下之大,不能以常理度之的事多了去,不必大惊小怪。当慎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此时朱由崧站在章清身侧,要说救人,他才懒得救呢,这可是对手。从准备好干一番大事业后,他内心就已经决定走一条冷酷的道路,他巴不得国朝里如眼前这种人死得越多越好。 要说人晕过去了就得赶快抢救,不过眼下除了他却没有几人有这种意识,具因为这里是王府大门和府学门口,很多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思,更有那么一些想要挑事,似有意无意的给忽略了,只要人死了,事情必然闹大,这也算是达到了目的。 “咳咳,少爷……” 这时王建义走近了跟前,一双三角眼闪啊闪的,给朱由崧示意。 朱由崧瞧了他两眼,朝他示意的地方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一时间有些疑惑了,难道秀才看出什么来了? 眼见于此,王建义再挨近一步,悄声道:“少爷,看他眼皮!” “嗯?” 朱由崧定眼一瞧,嘶,那眼皮在跳呢!好嘛,以自己的身经百战(以前挨揍,在王妃面前装死过),居然也被骗过去了,装得到像啊。 不由纷说,朱由崧走向前去。 “你想干嘛?” 眼见他走过来,范有思不满了,一脸的愤慨,道:“他都晕过去了,你还想怎么样?” 朱由崧不理会,抬起一脚向他腰侧揣了过去,冷笑道:“装死呐,给本王起来。” 眼见如此,一干府学生员脸色变了。人都晕过去了,这般也太下作了吧?不等他们阻拦,接下来的事却让众人目不睱接。 “啊!” 一声痛苦的呻?吟响起,只见章清哗得一下,来了个鲤鱼打滚立马从地上跳了起来,死死的捂住腰际痛得双脸都扭曲了,目光怨毒的盯着朱由崧。 第68章 府学事了,背后使阴招! “嘶,还真是装的啊?” 一众府学生员脸上怪异极了,面面相觑。有人摇头似在叹息,更有一些人小心翼翼的拉开了一些距离似耻与为伍,不远处的路人商贩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 朱由崧一脸冷笑,大声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吧,此人身为府学生员居然装晕,装得到是挺像,这是何等的低劣,手段之龌蹉简直是人神共愤,欺人太甚。” “身为府学生员,却行此等下作之事,道德败坏,又有何颜面留在府学,俗话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府学的颜面都给丢尽了,这让其他府学生员何以见人?” 这年头一个人的道德水准是何等的重要?待官升任、治学评理,哪一个不需要名气声望?朱由崧的话可谓是入木三分,其口舌之毒让在场的一众儒生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实在是太阴狠了。 “唉,没想到章清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以前算是我看错他了。” “是啊,怎么可以这样?” 有些儒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涉及切身利益,他们没几个人愿意背上自己的名声受累,再说了府学生员也不是谁家都是以经商为主的,对于见风使舵也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这方面极为善长。 犹是这一幕,章清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犹如变色龙一般,怨毒的目光死死盯在朱由崧身上,身躯微微颤抖恨不得将他寝皮吃肉。 朱由崧一脸冷笑,到了现在也不用他再多说什么了,在场的人心思已经起了变化。 堂堂府学生员竟然面对一位七岁的孩童装晕,这事要是传出去什么颜面都丢尽了,更严重的恐怕连府学的名望也跟着受损,不过就算是这样朱由崧会罢休么? 事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只要了解朱由崧的人都知道,自家少爷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那是绝对的腹黑阴狠。尤其是庄木头,心头更是隐隐升起了一丝兴奋,目光时不时的落在自家少爷脸上,对接下来的事充满了期待。 章清眼里流露出的怨毒目光,朱由崧看在眼里,心底冷哼了一声,倘若让此人活下来,经后说不得会引起多少不必要的麻烦,如此想着,朱由崧眼里闪过一道冷色。 “王世子,不管章清如何,福王府提高商税倒行逆施,使得民不聊生。我等身为府学生员,当为万民作主,为万民请命!” 眼见场面失控,跟在章清身侧的范有思眼珠一转,立马大声嚷嚷,表情说不出的神圣傲然,仿佛这一刻真的是为万民请命。 “为万民作主,万民请命!” 府学生员人群一阵骚动,稀稀落落声音零碎响起,却也没了原先那边整齐。 “噔!” 朱由崧重新一脚踏上锣鼓,对于章清那儒生,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现在也不在意,看向范有思一脸的冷笑,道:“为万民作主?” “还为万民请命?你到是说说万民是谁?” 府学生员俱是脸色微变,万民是谁?在场的人谁心里不清楚?可又有谁敢说出来? “万民,万民……” 范有思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拱着脖子像便秘一样始终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了?” 朱由崧冷冷一笑,越过他的脸,扫视着众人,朗声道:“王府入主封国洛阳,商税归于王府掌控,这是国朝律法,王府提高商税是权限之内的事。”说着目光又重新落回到了范有思身上,“怎么,你范家是想违抗国朝律法不成?” 嘶,违抗国朝律法?在场的众人心里一跳,这又是一顶大帽子。 范有思脸色已经憋得涨红,天下间有几个世家大族没有干过违法之事?虽说现今许多律法已经名存实亡,却也不能随意说的,反正他范有思是不敢的。 眼看着此人沉默不语,朱由崧并没有打算放过他,继续乘胜追击,道:“既然不敢违抗国朝律法,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为万民作主吗?” 朱由松目光冷冷的盯在他身边,道:“你有何身份为万民作主?还是说你已经有官职在身?” 为民作主需要官职吗?有句话说得——当官为民作主!不当官怎么作主?谁给的权力?范有思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仍旧没法辩驳,他不敢开口,后面就有一个官府的坑在等着。 不要说是范有思明白这个道理,在场的不管是府学生员,还是商贾、路人,谁心里都清楚。果然,面前小屁孩的话出来了。 “没有吧?那你凭什么,就凭你是府学贡生吗?府学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们不知道吗?府学是让你们学习的地方,不是让你们聚众闹事,要为民作主也轮不到你们。” “口口声声为万民作主,你们将hn布政使司、洛阳府衙限于何境地?再说万民要你们作主了吗?你到是拿出万民鉴给本王看看?万民要呈请会找你们,你们是官府吗?” 朱由崧站在锣鼓上一个个扫视过去,一大群生员俱不敢应声,当目光扫到府学大门,看见了三个儒生,不过他也没在意,目光一闪重新落回原处。 此事起因有这章清和范有思的原由,但他们只是马前足,背后还有推手,要说没有府学放纵,朱由崧是不会相信的,犹其是府学学官祭酒,说不得要把帽子扣在府学身上,让他们投鼠忌器,不然经后谁都来咬一口,朱由崧也没这么好的精力去天天应付。 “你们到是说说,什么时候府学已经成为官府衙门了?” 朱由崧连珠带炮一通吼,在场的府学生员谁也接不上话,就连府学成为官府衙门的话也说出来了,如此大帽子哪是他们这些生员所能戴得起的? 就在这时,府学大门内跑过来一儒生,目光看向朱由崧满是惊异,不过此人却也管不得这么多了,当众附在章清耳边说着什么,只见其人脸色变了变,一脸的郁结。 随后章清又在范有思耳边道了几句,同样脸色变得难看,然后又相互点了点头。 “祭酒大人有令,回府学上课!” 一语厩出,人群哗然!章清和范有思头也不回的快速离去,一众府学生员也不得不紧随其后。 看着众生员的背影,朱由崧抬头越过府学院墙看向内里学楼,脸上冷冷一笑。 这一幕不出他所料,果然帽子扣到府学身上,里面的祭洒学官便坐不住了,这是一群为了民望、利益不择手段之徒,表面上是一副为民作主,暗地里连猪狗不如,行事没有几个是真正为民的。 “少爷……” 王建义、庄木头,还有叶生与王府书堂官等王府一众人围了上来,目光里说不出什么意味,经过了这一岔,众人对自家少爷又有了一个新的印象。 “先回府再说!” 一场府学生员与王府间的争端就此告一段落,街道上的商贾、路人均是全程驻足观看,彼此间议论纷纷,一时间此事传遍了整个洛阳城,甚至有着向整个hn道发展的趋势。 章清这生员出名了,不过其出的却是恶名,不晓得如果他早早知道是这样一种结局,早前还会不会那般自信。 府学一时间也变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至于普通人怎么看,想来也没多大关系,整个洛阳的生员想入府学的多得去,当官仍旧是他们的人生目标。 锦衣卫校场正事堂。 朱由崧坐在主位上,一干帮凶走狗站在两侧。他的手里托了个茶杯狠狠的灌了几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怎么样,xa县的章氏和z县范家资料都搞定了吗?”朱由崧目光看向王建义,手中的茶杯放在案几上轻轻一磕。 “回少爷,都拿来了。” 王建义拿着四五张资料贴替了过来,道:“锦衣卫安全局这次花费不少,总算买通了洛阳府衙的李主薄手下一个看管文库的小吏,这些都是副稿,临时抄送而来。” “嗯,办得不错!” 朱由崧赞许了一声,接过稿子缓缓翻看了起来,好一会儿抬起头,手指尖弹了弹纸张,感慨道:“不愧是世家大族啊,南城伏牛山方圆一百五十里内的矿产具是这两家共营,一年百万两银子最少,难怪他们会带头聚众闹事。” “还有,各名下田产也有三万亩,加上民众转到其名头下的加在一起不下五万,啧啧,晋商也有参于,嗯?城里还有盐利商铺、铁器铺,药铺、书铺、酒楼,嘶,好肥的油水,这都是钱啊!” 看来这两家在整个洛阳也是大有名头,不是一般的世家大族,朱由崧瞪大了双眼,赞叹不已,眼里泛起了绿油油的光芒。 “咳,你们说怎么办?” 朱由崧吧咂了下嘴,道:“其实本王觉得有些愧对你们,奉钱太低了。” “唉,只是王府这才刚入主封国洛阳,实在拿不出来,要是有些产业的话,到时大家分个成什么的,嗯,你们知道的吧?” 朱由崧这一袭话使得在场众人心神一震,有些话说得不用太明白,大家也清楚。 于此,庄木头、叶胜、王建义、阮标俱是呼吸急促,如此大的产业,若是分成会有多少钱?不用细算也知道那是天文数字,哥几个一辈子也挣不了。 阮标魁梧的身躯一震,率先跨前一步,脸上横肉颤动,双眼发红,喘着粗气道:“少爷,我们锦衣卫查到章清族叔强占民田,打死百姓,其罪当诛。还有范家和章家私造钱币,应当抄家灭族!” “嘶,会不会太狠了?” 第69章 就整他了! “少爷,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两家都富得流油了。”庄木头红着眼在一旁窜对道。 “本王也想富啊!” 朱由崧摸着下巴扫了两人一眼,道:“你们要明白啊,我们可不是官府,问罪也是轮不到我们,更何况抄家灭族这种泼天大事,本王就是想搞也是不敢啊。” “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到是说说看,不靠谱的就不必了,说不得本王要跟着遭殃。” 朱由崧也不傻,灭族之事别说他不敢,就算是万历也不可能一言而决啊,虽说这财富让人眼红,可做事也不是这般干法。 “怎么,你们就没点想法?”久久等不到回话,朱由崧扫了一眼王建义和一干安全局锦衣卫人员,心想他们可比自己更着急吧。 “少爷,依属下看这事儿咱们得谨慎。” 王建义果真不负所望,干瘦的身躯一抖站了出来,三角眼转溜了两圈,也不知道脑子里闪过多少个念头。 只见其一脸慎重的开口道:“少爷,xa县的章氏和z县范家,他们都不是小家小户,在洛阳这地块上怎么说也是世家大族,其关系牵扯甚广,我们当慎重啊!” “王大人说得对,我们得慎重!” 安全局副局长朱峰也在这时站了出来,目光沉凝道:“章氏族人现任最高官职是朝国八年前的新科进士——章奉仁,目前就任洛阳府衙同知,是除知府大人外第二掌权者!” “同知?嘶,那可是从六品的大官,知府也才五品。”庄木头挠了一把头惊异的说道。 “嗯,算是现今章氏家族的扛靶子。” 阮标一脸凝重的点头,继而说道:“除知府大人,洛阳也就他的官最大了,不过……”说着,一双大眼看向了坐在首位上的朱由崧,看其注意力在自个身边,于是舔了把嘴硬着头皮说道: “眼下国朝三年一度的京察就要来了,所以我们也可以使些手段让他出点事儿,到时官职也是撸定了!章氏若是没有了这层保护伞,嘿嘿,我们就好办多了。” “嗯,阮副局说得不错。” 叶胜一脚站了出来,一脸认同道:“章奉仁此人和知府大人不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而主簿李大人似乎也和其不善,这样看来等京察来的时候,姓章的恐怕就算没有我们,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嘿嘿,听说李主簿还在盯着章奉仁的那位子,恐怕也是在等着京察吧!” 庄木头一脸的奸笑,脸上嘴巴都有些歪了。 “好!” 朱由崧双眼一亮,拍手道:“不错,我们不是孤单的,有知府大人和李姓主簿,只要我们在姓章的身上搞些事出来,到时墙倒众人推,想来章氏家族那么大的油水谁都想参一杯。” “少爷,章清这个举人虽是个捐生,不过经我们锦衣卫调查,资料上显示其在三年前的县试取得茂才(秀才)这里语焉不详,好像是与科场舞弊有关,当年正是章奉仁作考官!” 王建义眯了眯三角眼,煞有其事的扫了一干同党,阴恻恻道:“要整倒章奉仁这个同知,普通手段必然是不行的,欺良霸民这种事只是小问题,也只有科场舞弊这等国朝要害的的事才更引人注目!” “科场舞弊?” 朱由崧瞪大了双眼,惊疑道:“秀才,你没搞错吧,有没有捞到证据?没证据的话这事可不能乱说啊!” “少爷,这事说来凑巧!” 王建义眯了眯双眼,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开口道:“前两天xa县的一家五口人除了一个寡妇居然在一夜间全死了。” “少爷前几天不是让我们调查洛阳以至整个hn境内的所有士勋、商贾,官员的底细和贪污、逼民占田种种不法之事么?” “哦?怎么说?” 朱由崧愣了愣神,道:“是不是查出什么来了?” “嗯,我们锦衣卫的外围人员无意间参于了这件事。” 王建义重重的点头,道:“那一家五口人的死因皆是中毒身亡,只有那个寡妇侥幸跳了一命,而且寡妇嫌疑最大,这案子现在还在审理当中,但是据锦衣卫调查,这寡妇年芳二八,是xa县有名的美娇娘!” “据说,这几年章清这生员时常去她家里,街坊邻里时常有闲言碎语传出,而且这寡妇年轻又美貌,很难说和章清没有瓜格。” “哦?怎么说?” 朱由崧脑子一转,心里有了猜测,禁不住问道:“章清如果科场舞弊,那么这个寡妇和其有一腿,说不定是知情者之一,你们该不会是……” “对,今天午时少爷你在吃饭,那时候我们已经派人暗中去了xa县想来这时候应该有消息了。” 王建义一脸的嘿嘿冷笑:“就算是不知情,也要让寡妇攀咬一口,当年章清考上茂才的名额夺得可就是这寡妇的丈夫,这俏寡妇那儿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点线索都没有,更何况相互间还有着暖?昧关系。” 王建义的一席话说得在场众人背后直冒凉气,都说读书人脑子转得快,可不就是这样么,居然早早的就去安排了。 “嘿嘿,只要顺着这线索查下去,定然有所发现。” 阮标得意的道了一声,接着再次开口道:“当时上报时,也是王大人觉得事蹊跷建议我们去查一查,没想到瞎猫碰到了死耗子,也是这姓章清该折在我们手里。” “嗯,不错!” 朱由崧站了起来,看向众人目光沉凝道:“既然有了这条线路,那就放手去做,到时掌控了科场舞弊的证据,也不要忘了风声放大些,我们一把将这章同知一举拿下。” 朱由崧这般说着,脑海里不竟想起了之前王府大门章清那怨毒的目光,心里一阵的腻歪,轻咳了一声,道:“xa县一家四口被毒死,除了那寡妇,章清肯定也是参与者,嗯,你们说是吧?” 这话说出来,在场的没有蠢人,几乎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少爷这是想姓章的死了死了的。 如是这般,不管是庄木头还是王建义,亦或是阮标都是重重的点头,哪怕是朱峰这个半生光明磊落的家伙一时间也不也表示有异议。 “少爷,您就放心吧,这事儿保证办得妥妥的!” 阮标拍着胸脯,毫不在意的说道。不就是栽脏嫁祸嘛,这个容易,咱锦衣卫就就是干这一行的嘛,门清着呢。 “好,大家好好干,少爷我吃肉,少不了你们喝汤的!” 朱由崧浑不像个王世子,好似xa县的章氏已经倒下了似的,钱财就等着众人去取一般,满口的土鳖话,大声道:“这章氏一族,我们就整他了!” “少爷,那z县范家呢?” 这时,叶胜站了出来,脸上并不显得那般轻松,开口说道:“z县范家说不定到时会出来阻止,那份矿产怎么说也有他们的分子。”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 朱由崧摆了摆手,微笑道:“章氏糟了殃,范家定会被牵连在内,我们都想得到,知府衙门的那些人又怎会放弃这个机会?肉嘛,只有全盘子托出来,大家才好分吃嘛,你们说对不对?” “少爷大才!” 阮标率先躬身拍马屁,头都快低到裤档里了,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讪媚,庄木头看得一脸的腻歪,却也不得不佩服这斯的脸皮之厚,反正他是搞不成这样的。 “嗯,好好干,好处是少不了你们的!” 朱由崧拍拍其肩膀,一脸的赞许。这家伙身子要不躬成这样,他还真拍不到,也不得不对其刮目想看,人啊就得像他这样的,即能办事又听话,而且也会拍马屁,谁都喜欢用这样的。 “少爷,依属下看,文人都喜欢暗里使招子,那个府学祭酒咱们可要当心点,可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捅了后背。” 庄木头瞧了眼王建义,也不知道心里想什么,适时的插了一句。 “嗯,这人你们有资料吗?” 朱由崧目光深沉,狠狠的点了下头。要说这年头谁最难对付?那可非朝堂的各大势力团体不可,眼下朋党是最难对付的,而在他们身后的地方利益人员更是重中之重。 “嗯,这人我们也查出一些名堂。” 王建义似早有整备,从袖口里摸出了一张纸贴替了过来,道:“学官祭酒,万历二十五年进士第七十八名,因学识出众,三十六年任洛阳府学祭酒,现年五十四岁。” “嗯,也是个老学究了!” 朱由崧接过纸贴,仔细翻看了其卷历,最终嘴角抽了抽放在了桌上,一脸腻歪道:“好名,清流!却又是两袖清风,从不收贿赂,目前其家居然只有十几亩田产,名下一妇两小妾,外带三个孩子,这老家伙都快养不起家了。” “没把柄啊,都快和海瑞有得一比,这种人怎么整?” 朱由崧看了这卷历实在提不起心气,这种油盐不进的人,让谁也没法子啊。 “少爷,也不能这么说!” 阮标一双大眼珠儿闪了闪,嘿笑道:“此人虽是好名,却是有那么点好色,嘿嘿,据说翠花楼的清馆人——廖梦小娘子,好像和他有一腿。” “哎,阮大人,你这白整了!” 庄木头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文人叫这风流,你以为是偷?情啊!” “哈哈哈……” 第70章 谋划运作(1) 众人齐声大笑,原先压抑的气氛消散一空。一帮人大人长,大人短的,朱由崧看在眼里,心里很高兴。 这帮家伙除了原先锦衣卫,本就没有官职在身,眼下却是互称大人,虽然是客气话,却也从中体现出了这个新形成的小团体围绕在自己身边其本质的所在——利益! 不管如何,这是自个希望看到的,任何事不怕做不到,就怕不敢做。当初确立谋划时,心里也早有了准备,走到这一步是预料之中的事,朱由崧有的也只是坦然。 除去眼前之事,朱由崧想到了府学祭酒这种清流之类的儒士,其实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去撩拨他们,在如今这个时代整了一个就如同捅了马蜂窝,麻烦就会接踵而来。 文人好名,若是整过了头就会跟你不死不休,虽然不怕,却也不想去自寻麻烦,也没这个精力去应付他们,有些事情只有一件件去做,急是急不来的,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得罪了,那么以后也要所有准备。 心里有了打算,朱由崧也不再去纠结这事儿,顺着对大家开口道:“好了,科场舞弊可不是小事,你们在查案过程中定要小心谨慎,以免走漏了消息,不然我们可就被动了。” 此事事关经后大局,矿山是朱由崧必得之物,它不同于ah罗河矿产,那边眼下还未到收税时,离洛阳也远更插不进手。因此城南伏牛山在这个时候变成了整体布局中的重要一环。 朱由崧不敢掉以轻心,一脸慎重道:“此事事关大家前途(钱途),安全局锦衣卫一定要用心,接下来这段时日就将精力集中起来,人手不够就多招募些外围人员,不要怕花钱!”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朱由崧站起身,目光炯炯地扫向一干帮凶走狗,挥舞起拳头,意气风发道:“舍了小钱就是为了挣大钱,告诉兄弟们,为了钱途要有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豁出一切的去干,你们可明白?” “是,少爷!” 众人被撩拨得似乎有那么一点热血沸腾的感觉,昂头挺起胸膛大声回道。 “嗯,不错!”朱由崧微笑的点头,对这帮家伙的表现十分满意。 “少爷,那个……” 也就在这时,一声突兀的嗓音响起,内里似乎有那么一点忐忑的意味,只见阮标壮硕的身躯微微躬着,一脸的憋闷。 朱由崧有些诧异了,这家伙干啥呢,怎么得一副便秘的表情呢? “什么事?” 阮标有些踌躇,狠狠的搓了一把脸,心想死就死吧,牙一咬说道:“少爷,您给的经费不多了。” “什么?” 朱由崧睁大了双眼,突然感觉有些蛋痛了。嘶,这家伙不把钱当钱啊,前不久才刚给过他一千两银钱,这才过去两天时间居然告诉自个没钱了?难道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少爷……” 阮标苦着一张脸,横肉抖动,恨不得摞挑子不干了。他早就知道这钱放在自个身上肯定没好处,这不,事就来了吧? 早先时候,那经费是少爷交在王建义这个三角眼秀才手中的,不过此人又转交给自个掌管,当时也没多想,感觉手里有钱,遇事不慌嘛,谁曾想却是个摊事儿的活。 眼角偷偷瞧了两眼,只见王建义双手兜在袖子里,坐在那儿一脸老神在在的。 阮标心里很是腻歪,就是这个三角眼,果然是众人中最为阴险的家伙,他身为安全局局长,时刻只想着绑在少爷身边,凡事不理。 哼哼,本来银钱让朱峰那家伙掌管最好,可也不知怎的,这三角眼却是交到了自个手中。 朱峰这家伙也不理这事儿,管着他一亩三分地,只要别少了他们那份银钱就行,天天整理相关情报资料,看来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安全局事儿,招募人员、布置都摞给自己来做,如今银钱没了,摊事的还是自个儿。 说到银钱,一个个都不吭声了。阮标越想越气,自个儿居然不知不觉就被吭了。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说了: “少爷,锦衣卫原班人马才一千来人,您让我们去查洛阳以及整个hn道的官府、士勋,商人的底细,人手不够,也只能发展外围人员了。” “那你的人手是怎么安排的?”朱由崧到是好奇了,他对如今这个时代的细作也不了解。 “一般是收买各大商铺的小二,还有一些地皮流氓,更多的是一些世家大族里的侍女、家丁,还有长工之类的人物。” 说起这事儿,阮标到是头头是道,一点儿都不含糊,毕竟是专业人员。 “这些人消息往往也是最灵通的,一但什么地方有风吹草动都能在第一时间内知晓,所以往往也是这样的人群才是我们锦衣卫要收买的主要人员。” 朱由崧眯起了双眼,道:“你不会是每月给他们发工钱的吧?” “不是!” 阮标摇了摇头,道:“这些外围人员,锦衣卫都有专门线人去热闹触,有情报传来才会给银钱,关键是看情报的价值。” “嗯,这样到是不错!” 朱由崧不由得点头,蓦然脑子里突然蹦出了前世谍战中的密码本,禁不住问道:“保密方面呢,是否做到实处?要是被人截取了情报,可曾有泄密之虑?” “少爷,这方面我们早有防备,有自行一套密本,只要不是内部人员出了问题,绝对不会泄密。”阮标似乎并不担心,对于这方面他有这个自信。 “嗯,也好!” 这东西好像荡寇将军威继光也曾研制出用来对逶寇作战,朱由崧到是没什么异意。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密本方面,本少爷今后给你们锦衣卫重弄一本。” 有一点朱由崧还是知道的,就是眼下自个的简体字,这东西写就的密本就算是被截去了,想要推敲出来也得花费不小的精力,他打算着等哪一天有空了就着手去办。 “是,少爷!” 对于少爷的安排,阮标是不会有任何异义的,到时若是这方面出了问题,也不是自个儿的问题。 “银钱方面,你不用担心,等下我叫人给你送来。” 朱由崧一想到银子的问题,就感到肉痛,如果不找姚氏,就凭自个儿现在两万三千多两银子的私房钱,恐怕也不顶事儿。 还好,自鸣钟和袖珍表明天王庄也会送来了,到时在洛阳城里整个铺子,也算是个钱源。想到这个,朱由崧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这年头哪里都要用钱,没有钱,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不过还好,谁叫自个家是福王府呢,只要经过了福王和两位母妃的同意,些许银钱不是个事儿。 其实到现在,王府有多少银钱,朱由崧心里还是没个数儿,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整倒xa县的章氏家族,银钱的事暂时被抛到了脑后。 此事需要运作一番,怎么个运作法却是要好好斟酌一番,目的就是让一些人默许王府锦衣卫查探章清的科场舞弊之事。 而这人嘛,也就是知府大人和李主簿,也只有让他们向xa县县衙打招呼,王府锦衣卫才好在牢狱里亲自审理那位早被抓捕的俏寡妇,其一家五口死了四人,也只有这女子才是案子的突破口。 不管被毒死的人是不是与章清有关,但俏寡妇和章清有一腿这事儿是可以肯定的,那章清肯定运用力量进行干预,朱由崧防的也是这一点,也由不得他不去运作一番。 至于知府大人和李主簿,这两人知不知道这回事还是个问题呢,朱由崧也不可能抱着这种不靠谱侥幸心理而不去理会。 心里这般想着,离开了锦衣卫校场,已经是午后三时了。朱由崧双后背后迈着步子刚好经过东正楼,只见福王的仪仗队便从不远处过来。 两队护卫手持旗帜飘摇,巨大的花伞遮掩,福王坐在马轿里,前方两屏扇开路,很有一番威仪。 “驻位……” 一声高喊,仪仗停了下来,在两位侍女拉开了围缦,福王肥大的身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父王……” 朱由崧喊了一声,立马提溜着小腿跑了过去。这不就是想着运作的事儿嘛,眼下福王回来了,正好以他的名义去办。 “福八,那帮儒生人呢?” 朱常洵一脚从垫板上迈了下来,黑着一张脸愤愤道:“妈了个巴子的,本王搞个税商也要嚷嚷,这帮家伙只准他们吃肉,连汤都不给本王喝,真当本王好欺负啊。” “父王,那帮家伙早被孩儿给骂回去了。” 朱由崧恬着一张脸,笑嘻嘻道:“父王,您咋回来了,知府大人还热情吧?” “嗯,还算不错!” 说起这事儿,朱常洵脸上的肉兜起来很有喜感,微眯着双眼道:“你老爹我亲自出马,他要还是不给面子,少不得一封折子递到京城你皇爷爷那儿去,到时看这知府还轮得到他来做不。” “也算钱大伟这匹夫识相,省了一遭事儿。” 朱常洵边走边说,一会儿就进了东正楼。撤走了仪宾人员,身侧的一干王府长史太监亦步亦趋。 第71章 谋划动作(2) 大殿内,福王坐定,一干属官排成两排见礼。台阶上,朱由崧站在福王身侧向下左看看右看看,大约有十七八人,这也是他首次见到完整的王府官职人员。 王府建制一直有别于其他官制,王府属官最大的是长史,在名称上有左右之分,一般由万历亲自指定,有点类似于各王朝的太子教习,不允许各王府自行延揽。不过眼下朱由崧没见到章姓老太监,也不知道福王将他弄到哪去了。 不过想一想也就明白了,王府出了锦衣卫千户龚孟春这档事儿,福王定会有所反应,只是不知道朱常洵有没有狠下心将其贪去的银钱给要回来。 朱由崧想想这银子都有些眼红,自个儿现在可缺钱了。章姓老太监怎么说呆在王府也有七八年之久了,那可是一大笔银钱啊,应该不下于五万两银子吧?饶是如此,朱由崧都感到一阵肉痛。 如今朱常洵身边换了个太监,人看起来一样的老。这人以前也看到过,人很是严厉,经常责罚下人。 王府其实还有一个非常有职权的部门——承奉司,下设承奉正、左、右承奉及内承奉,均为宦官。主要职责就是王府的人事行政,负责管理责罚王府人员,权利很大,想来这人就是承奉司提拔上来的人。 目光一转,朱由崧看到台下那年龄最小的青年文士,他和另外两个年龄稍大的文士应该是属于另一个部门——审理司。此下设审理,为文职人员,在外廷办事,非宦官。 除了这些,就连中正楼守门的也有专门官职,称之为门正、门副。 其实朱由崧知道,别看只是一家王府,麻雀虽小却也是五脏六腑俱全。管理内库的称内典宝,管理书信的称书堂官,此外还有个舍信官不知其具体职务。另有教授一职,专门负责各藩王及其子女的教育。 当然,管理内库的目前却是姚氏手下的竹兰,也不知道姚氏是如何说服朱常洵的,想来在钱财方面,福王也认为外人总归没有自家人掌控来得好吧? 王府中有仪宾,文职,一般为相貌俊秀之人担当,但到了后来,仪宾往往成了王府的女婿,于是仪宾成了王府女婿的专用名词,就象皇帝的女婿称驸马一样。 不过这仪宾可不是王府的仪仗人员,而是陪同朱常洵宴请宾客时进行公关的,到有点像后世中的陪酒员。 朱由崧扫了两眼,发现其人站在殿内的边角,二十五六岁,长得到是丰神俊朗,很有一番风度,不过其想做王府女婿,那是别想了,目前王府长女就是朱芊芊,现在也才六岁。 在武职方面的有指挥使,另有若干仪卫舍人,他们共同掌管着一个几十人不等的仪卫队,其职责主要是藩王出行时的仪仗队和整个王府的护卫。 目前王府护卫长蒋凌就是这个指挥使,不同于锦衣卫编制,也就是个好听的称呼,不过其人受伤没几天,现正养伤当中,就此也没过来。 一阵胡思乱想,也就是几刻钟的事,朱常洵却是开始讲话了。 “商税方面已经和洛阳府衙谈妥了,接下来到了本王仰仗诸位才能的时候,希望诸位不会让本王失望才好。” “属于定当尽职!” 殿上众人同声应诺,朱常洵显然很高兴,脸上泛起了红光,点头道:“嗯,若是没其他事的话,诸位就……” “父王!” 眼见朱常洵懒病又犯,一看其口吻就知道想挥退殿上人员,好自个享乐去,朱由崧立马开口。自个的事还没完呢,怎能就此结束? “嗯?” 朱常洵愣了愣,脸露不愉,拉长了鼻音道:“福八,什么事啊?” 尽管被打断了话,不管心里怎么的不爽,好歹朱由崧也是他最喜爱的长子,也只有耐下心来。 “嘿嘿,老爹,你别不高兴,先看看这个!” 朱由崧恬着脸,从袖口里抽出了一张纸贴递了过去。这张纸贴就是早前王建义给整理成的xa县章氏和z县范家的财势资料,想来福王看了,心里定然有所想象。 既然福王没有叫众人走,殿上的一帮家伙也就驻了腿。他们也是好奇,究竟王世子拿出了什么东西? 以朱由崧现今的年龄,殿上没几个人内心真正在意过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王世子,尽管他还有个名誉上的郡王封号!但如今却有三个人例外,他们就是站在殿下首右侧的青年文士。 其中年龄最小的那位目露所思,早前他也是见识到了王世子的不凡,那犀利的口舌至今让他记忆犹新,极不像个孩童。 “嘶?这是哪来的?” 朱常洵捏着手中的纸贴瞪大了双眼,深深吸气压下了内心中的浮动,看向朱由崧的目光犹为诡异,好似寻思探询,说不出的意味。 见了福王一脸震惊的表情,殿上众人俱是被提起了兴致,看来这张纸贴上所述的东西不简单啊。 “父王,还记得府学生员来我们家闹事么?” “说!” 福王双眼一瞪,没好气道:“别跟你老爹我绕弯子。” 朱由崧一脸的神秘,眼见朱常洵不耐,也不在乎殿上人员怎么看,立马将事情由来一一道来:“父王,当时聚众闹事的领头人员就是xa县章氏族人和z县范家……” 朱由崧没有丝毫的隐瞒,随之也将王建义和安全局锦衣卫一干帮凶走狗的建议和处理缘由说得一清二楚,特别是章清的科考舞弊,顺便也提了知府大人和李主簿与章氏扛霸子洛阳府衙同知——章奉仁之间的矛盾。 一席话说得众王府属官眼皮直跳,嘶,真是好算计,心思阴狠啊! 大殿上的众人神色起了变化,看向朱由崧的目光犹是怪异,早前传闻王世子对阵府学生员,将人都给说得装晕假以退避,现在看来传言极为可信。谁又能想得到,一个只有七岁的孩童是如此的厉害? “父王,你看这事……” 朱由崧心下忐忑,他可闹不准朱常洵的心理,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只见福王闭上了双眼,眼眉挑起。 “嘶,一年上百万两啊,就算是王府也没有这般大的产业,那可是细水长流的行当,往年在京城拉入自家的现钱也是比不得啊,那些都是死钱,早晚坐吃山空。” 越想,朱常洵心里越是蠢蠢欲动,眼下自家也只有一家铁铺、一个丝绸店,另外一个米行,虽然比起普通商店算得上是大行业了,不过比起xa县章氏和z县范家来只是沧海一粟,差得远啊。 如此,朱常洵心里有了决定,不就是窜对知府钱大伟和主簿李长安么?这个简单。 “嗯,此事就交给严正你来办理,如何?” 目光落在殿中右下首的青年文士身上,此人就是审理司三人的结拜大哥——严正。朱常洵目光炯炯,虽是问询,语气中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 “是,王爷,属下定当尽力!” 严正的目光在朱由崧身上扫一了眼,踏前一步,一脸慎重的抱拳行礼道。 “嗯,那就好!” 朱常洵点点头,十分满意,若是此事办妥了,整倒了xa县章氏家族,就算与知府一干人等分了产业,自家也是得利最大的一方。 不过一想到朱由崧属下的一干帮凶走狗,朱常洵看了看殿中的一干人等,心里就有些腻歪。自个身边都是中规中矩的家伙,一点都不顶事儿。 越想越是郁闷,咋的当初自己没注意到福八身边的那帮家伙呢?以前也没发现这些人有这等能耐啊,个个都是背后算计的好手,阴狠人物啊,怎么看都不是好东西。 福王浑然不知道这一切皆是出自朱由崧暗示,帮凶走狗只是辅助策划而已。 犹是如此,目光不由的在朱由崧脸上瞟了两眼,朱常洵双眼眯了眯,心里禁不住想到: “福八眼下也七岁了,有那帮家伙眼在身侧,会不会被带坏了?也是时候找个教习了!这个家今后总归是要传给福八的,要不真被带坏了可不好。” 不管是什么时代,也不论是何身份地位,身为人父人母,总归是希望自家孩儿成长为人中龙凤。 朱由崧被他瞧得胆战心惊,心下暗道:“他这是想干嘛?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 “福八啊,老爹看你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学点东西了!” 朱常洵一开口,语气中少见的含有一丝慎重,道:“你看王府教谕选谁好,只要你喜欢,父王一定帮你请来教习恩师。” “你看他怎么样?” 也不待朱由崧反应,一手指向了场中的那年龄最大青年文士——严正,道:“知道他吗?万历二十七年,hn濮阳茂才第一名,万历三十年hn道试夺得举人第一,才华横溢,远近闻名于京城、南京,是为年轻一辈数得着的人物。” “如何?” 朱常洵拿了个茶杯托在手中,慢慢悠悠吸了一口,想来以严正的才华教教福八蒙学是处处有余了,他敢不认为福八会反对。 第72章 狗急跳墙 朱由崧最终没有同意自个头上多个‘监管人’的事儿,理由很简单,以正妃邹氏的学识要教蒙学,那是相当容易的。 朱常洵还从来不知道自家孩儿已经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习蒙学了,一番考校,最终无语以对,朱常洵感觉自个脸上有点儿热,这老爹当得好像有点不负责啊,还以为福八一直在玩呢。 当然,邹氏的才学,他那是心知肚明的,要是个男儿身说不得考个状元什么的,这一点上朱常洵也没了反对的心思。在他心里,福八有正妃看管着也好,也就不在这事上扯了。 离开了东正楼,朱由崧回到了自家院里,已经是下午四时,不等一个时辰就得吃晚饭也就不再去向姚氏和邹氏请安了。 叫了侍女温倩给阮标那家伙送去了三千两银子,如今私房钱只剩下了一万九千两,朱由崧拿出这笔银钱心里着实肉痛了一把,那眼眉皱得紧紧,看得温倩温丽双胞胎姐妹俩一个劲的侧目。 书房内,朱由崧喝了杯茶狠狠的压下了这股郁气,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韩非子》心道:“读书养气,郁气自消!嗯,法家到是要研究一下。” “韩非子谓:明主峭其法而严刑,威势之可以禁暴,德后不可以止乱……” 意思就是说,君主要用律法加固严厉的刑法,让违法者害怕不敢乱来,讲究德行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自律。 朱由崧半靠在躺椅上,不由得暗自点头,韩非子不愧是集法家之大成者,其思想深度上早已明了人?性的本质,在这一点上与战国时期的儒家所昌导的仁以治世,不与争斗的价值观是截然不同的。 也难怪战国时期,各国都不鸟孔子,这家伙让大家收兵,马放南山,这怎么可能?在当时社会中,那可是乱世,战国七雄谁都想大一统华夏,没人这么傻。 不过当时法家的重农抑商观点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历史发展趋势,而儒家在经过汉时董仲舒的思想转变,在重农抑商上也终究选择了与法家一致的观点,这就造成了封建中央集权理论体系上与当下历史发展的资本萌芽转变形成了一个致命缺陷。 朱由崧合上书本,闭目暗暗思考:“封建制度与资本制度最大的区别在于推动历史发展的变化上,所引伸的时代需求。那么本质上就算是提升皇权与资本运营体系相互间并不是矛盾的。” 如此想着,朱由崧豁然睁开了双眼,眸内闪过一道亮光:“如若是提升建立运营皇权资本体系与官商资本,这种制度也就脱离了封建时代转向资本的桎梏。” “本质上还是利益的分配,皇权有自身的资本,那么在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朱由崧越想,心思越是明朗:任何社会制度其意义在于发展,发展才是硬道理、时代的需求! 一切变革都是历史的发展,发展是物质财富的体现,这何尝不是一种唯物论思想呢?由此朱由崧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宋应星。 《天工开物》的作者,他为自己的著作冠以“天工开物”之名,就是唯物主义思想的生动体现。 “天”即自然界;“工”指人的技巧;“开”是开发利用之意,“物”亦物质财富。他的唯物论与社会发展是同一种思想,其本质上一样的,皆是时代的需求。 在宋应星看来,自然界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而人身为万物之灵,能够用自己的智慧开发利用自然,创造生活需要的物质财富。在《天工开物》的序中,宋应星开宗明义地说:“天授地载,物数号万,而事亦因之曲成而不遗,岂人力也哉了”。 这种强调自然界是不依赖于人的意志而客观存在,强调人对自然界的能动作用,正是唯物论的基本观点。 宋应星这种朴素辩证法的思想,他认为“土脉历时代而异,种性随水土而分。说明土壤的性质随时间的推移而发生变异,物种及其性状随水土的不同而有所区分。 无怪乎达尔文把《天工开物》中的有关论述作为他论证物种变异、进化的重要依据。 变革制度,何尝不是一种进化? 在另一部著作《谈天》中,宋应星把自己的观点表述得更加明白,他说以今日之日为昨日之日,无异于刻舟求剑。 这种想法与后世所说的“时代需求”是何等的相似?历史的发展,制度也应随需求而转变。不能固执自以为依历史表象而行事。 宋应星在这里强调的在于“变”,是的,万事万物都处在不断的运动变化中,不变的事物是不存在的。社会制度当然也不例外! 有了这道理论,朱由崧感到身心一松,仿佛这一刻压在内心深处的某种‘阴影’一下消散了不少。 “小丽,你说人活在这世上追求的是什么?”朱由崧拿起毛笔看向了站于一侧的双胞胎妹妹,只见其头也不敢抬的挽着袖子小心翼翼研磨墨水。 眼下她早已没了以往的那种灵动,目光瞥向朱由崧不禁的躲闪,再次瞥了两眼,发现自家少爷好像并没那种凶残的样子,嚅嚅地开口道:“少爷,世上之人何其多,小婢又怎可知道?” “呃?” 朱由崧愣了愣,道:“那你追求的是什么?” “我么?” 温丽眼里露出了迷茫,接着低下了头,小声道:“小婢只想过好日子。” “过好日子?” 现在不是好日子么?王府没亏待她吧?朱由崧想放声大笑,突然他的面色变得僵硬,张了张嘴却怎么也笑不不出来。 过好日子!是啊,多么朴素的想法,世人也皆在追求。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不整倒后金,不扶起民族,自己经后又何尝有好日子过?心有所感,朱由崧提笔了行墨一行字生于纸下: “民以食为天,商以物利天下!过好日子!” …… 就在朱由崧展开建立自家的思想体系,着写‘立言’时,洛阳府衙南大街一处别院里。 内院一幢名为‘潜心学’的书房,入了门只见四周墙壁排满了书架,一案几放置在离窗两米外,侧面案桌正对于门,一位八字胡的中年身着雁翎官服正坐于靠椅上。 此人的面前立着一位身着儒服的青年,生得一派俊朗,但此刻这青年却是低垂着头,面对中年人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带头去福王府上闹事,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叔父吗?” 中年人脸上布满怒容,凌厉的双眼射向青年人,恨铁不成钢道:“你父母死得早,从小托孤叔父好生照顾,几十年来你有什么愿望,叔父都满足你,章清啊章清,可你现在看看,你到底干了些什么,啊?你回答我!” “叔父……” 章清哭丧着脸,嚅动嘴唇道:“福王府要提高商税,以我们家的产业定然会损失一大笔,况且学官祭酒……” “呵,学官祭酒?” 中年人怒极而笑,起身甩手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章清错愕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以往对自已和言悦色的叔父,满脸不可置信,“叔父……” “别叫我叔父,我当不起!” 中年人怒气不止,大声吼道:“那老东西是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你脑子里到底长些什么,啊?” “他窜对你,你就去了?他身靠晋党,私下与东林党又不清不楚,我没和你讲过这方面吗?” “叔父,可我们不也是和晋商……” “你知道个屁!” 不等章清说完,中年人怒气勃发,手中的指头狠狠的指向他,怒斥道:“福王是谁?那是当今圣上最喜爱的儿子,他连皇位都想给福王,你们这般闹有用吗?” “你府学中的那老东西会不知道吗?” 中年人气得脸色发青,大声吼道:“被人当了出头鸟都不自知,你还有脸面说这些,你以为叔父这个知府同知很稳当吗?” “京察要不了三个月就要来了,府衙姓李的那主簿处处在算计着怎么搬倒你叔父,还有知府钱大伟处处看我不顺眼,你当我们章氏一族在这洛阳真的很稳健吗?” “要不是我们章氏只有你这一个读书种子,你以为叔父会不竭余力、相方设法的帮你取得举人身份?哪怕是一个捐生?” “叔父,我……”章清一脸的惭愧,嚅嚅的叫了声。 “哼,你还知道我是你叔父,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一声?” 中年人恨其不争,越想越气,啪,一声脆响,拿起案几上一个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怒吼道:“别以为你做事,别人不知道。” “xa县的一家子五口被毒死,只剩下一个寡妇活着,这事你不要说不是你干的?” “叔父,这……”章清一脸的惊恐,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身躯禁不住微微颤栗。 “你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吧?” 中年人一脸的冷笑,道:“要女人,何处没有?你偏偏喜欢人妇,你到是让叔父怎么说你才好?” “天底下,你见过哪个成大事者会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啊?当年乡试,要不是本官作为考官,你以为凭你那几分功底能考上茂才吗?那个被你毒死的李绅比你强一百倍!” “当年,要不是本官帮你将他卷了掩了换成你的,你以为能成为乡试第一?你还不自清?” 中年人犹自怒气难消,再次大声吼道:“本官现在就告诉你,午时已经有人去xa县查探去了,想想你的茂才是怎么得来的吧,这事要不是那女人帮你偷了李绅的注名,我也没办法将他的卷子掩成你的。” 章清此时已经失了神智,忙不知所措,道:“叔父,这……孩儿该怎么办?” “哼,怎么办?” 中年人冷冷一笑,随手将案几上一个小瓷瓶递到他面前,开口道:“拿去!” “鹤顶红?”看着手中用红木堵塞的小瓷瓶,章清抬头看向中年人瞪大着双眼,面色禁不住发白。 “最迟明天午后三时,一定要让那寡妇死于牢狱里,别怪叔父没提醒你,姓李的主薄现在已经去查了,你好自为之,要是你叔父我倒了,这家看怎么办!” 第73章 案发 在通往xa县的驰道上,一行五六人骑马护着中间一辆二轮马车快速飞驰,干燥的天气,地上扬起一路的灰尘。 王建义坐在铺垫上眼中露出强烈的激动之意,这一幕若是被熟悉的人看到,定会错愣。因为这种表情在他人的记忆里,从未如此明显的出现在王建义的脸上。 在别人的目中,王建义是脸不露声色,三角眼永远是闪动的,他那看似沉寂的脸往往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让人难以接近。 可此时的王建义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勃动,自家少爷终究是要迈出那一步了。别人可能以为少爷只是为了那些财富,不过他却不是这么想的,临行前,他再一次从自家少爷的眼里看到了那久违的野心,还有一丝兴奋。 跟随在王世子身边这一年多来,他是什么样的人,王建义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如今终于到了要筹建那渴望已久的利益团体,章氏家族只是其中跨出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掌控整个洛阳,一想到这里,他的心跳就忍不住躁动。 昨天他已经派人去查探伏牛山,细作回报发现章氏和范家经营的矿厂偷偷制作大量的弓箭刀兵,这可是国朝明令禁止的,此乃违禁,甚至可以升至意图谋反的高度。 这一次事关重大,这是整倒章氏家族的重要一环。身为王府锦衣卫安全局局长,王建义不允许有丝毫错漏,虽然少爷并没明说什么,但他内心早已明了,此事可能与晋商有关,因此他一定要亲身前来。 本来按王建义的想法,直接动用锦衣卫将伏牛山给缉捕了,不过那里却有近千人防范,要真动刀兵,以王府的兵力也要损失一二,且知府同知章奉仁必定通风报信走漏了风声,在其和相关人员没被整倒前,到不好动手。 还有一点,大概自家少爷另有打算也说不定。 马车颠簸,尽管一个人坐着不舒服,但王建义一点也不感觉苦闷,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其实昨天他就想过来,可惜当时天色已晚,不方便行路。 “还有多久到达xa县衙?” “大人,现在已经快入县城了,只要等十刻钟就到。”骑马挨近的府卫是那位大耳青年——何浩杰,此人虽然没多大武力,人却是机灵,这也是少爷亲自安排的。 不多时,马车一顿缓缓停了下来。 “大人,到了!” 当王建义踏下马车时,突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只见县衙门口阮标一脸阴沉的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人,一看都是王府锦衣卫人员。 “怎么回事?”王建义脸色不大好看,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事情不太妙。 阮标上前拱了拱手,黑着脸道:“我们来晚了一步,那寡妇死了。” “怎么死的?” 王建义眼角抖了抖,阮标起码比自个早来了两个时辰,居然还是被人早一步给弄死了,心头着实郁闷了一把,出师不利啊。 “毒!” 阮标吐了口唾沫,恨声道:“强毒,鹤顶红!” “有人买通了一送饭小吏,此毒无色无味,就算是银针也试不出来,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抓住了吗?” 王建义目光一闪,双眼死死盯在阮标脸上。 阮标眼角抽搐,心道又不是我毒死的,这么看着我干嘛?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却是说道:“那小吏也够聪明,买通的人替换了他,使毒之人是个要饭的。” “奶的,还好少爷反复提醒我们要谨慎,早早就在县城布了眼线,要不真不容易找得到。那家伙平时有一顿没一餐的,一下子有钱了就跑去酒馆,嘿,就像撞上门一样。” 王建义点点头到也不觉得意外,阮标怎么说干锦衣卫也有好多年了,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既然抓住了,你还黑着脸干什么?” “最主要的人都死了,能开心得起来么?” 阮标仍旧是一脸的郁闷,恨声道:“寡妇一死,线索虽然没断,不过章清那小子的把柄我们接下去就不好办了,要知道投毒的那小子也是别人指使的,可指使人都跑了。” “这有什么!” 王建义摇了摇头,目光绽然,道:“这世上冤假错案,屈打成招的事儿还少了?” “既然人都抓住了,让他指证章清不就得了!” 阮标有些傻眼了,愣愣道:“这不大好吧,少爷可没说让我们这样干啊,要是到时……” “少爷是没这样说!” 王建义双眼眯了起来,轻声道:“但也没说不让干啊,你说是不是?” “嗯,说得也是!这案子已经查得差不多,所有发现的有利线索都指向了章清这文士,如若说这家伙就是凶手也不为过,差的就是证据而已。” 阮标添了添嘴,一脸的嘿笑。锦衣卫干这事还少了?自个会不知道么?不要说屈打成招,就是强按手印也不是个事儿,他要的就是三角眼的这句话,到时少爷要是有说法,自然也就这家伙顶上了,没他的事儿。 “那我们现在就回洛阳,去逮了那小子……” …… “谁是章清,站出来!” 府学,一干锦衣卫直接冲进了学楼,碰一声,学楼大门被一脚踹开。 一干府学生员俱是大惊,扭头看向房门处,只见一位三角眼的青年文士外带一位满是横肉、一脸凶悍的壮汉率先走了进来。 紧随其后还有五六位头戴紫毡帽,身着大红袍,腰挂秀春刀的锦衣卫。这些人个个面无表情,大步跨来。 “这里是府学,尔等所谓何事?”讲桌上,安坐着一位精神瞿铄的青衣儒士,此人看似五六十岁,脸颊瘦骨突出,不过面色却是红润,其人并没有大肆发怒,只是皱了皱眉头。 “章清,你案发了。现在跟我们走一趟,有人招供xa县一家五口被毒死皆是出自你手,你与俏寡妇偷?情,被其家人发现,就施以毒手,好一个狠毒的生员!” “不,不是我,你们定理弄错了!” 学馆内,坐于人群之中的章清颤巍得站了起来,不停的摇头,面色发白,一步步后退,满脸的恐惧。 “偷?情?不会是假的吧,说不定是冤枉的。” “切,早就听说他喜好人妇,而且那俏寡妇还是当年戚大才子用尽心思才娶到家的,没想到章清居然和人家早就偷偷好上了,新闻呐,嘿嘿……” “哼,一家五口啊,他怎么就下得了手?真是狠毒,妄为读书人!耻与为伍!” 学馆内一众生员俱是脸色大变,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府学学官祭酒也不由得变了脸,不过还是忍不住说道:“事关命案,当由县衙仵作辑捕,尔等身为锦衣卫却是越权了。” “对,对,你们不是仵作!” 章清脸色一喜,大声吼道:“我认识你们,你们是王府锦衣卫,你们定是王世子派来的,这是公报私仇!” 眼下有了祭酒大人帮着说法,章清犹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脸的兴奋。只要拖到自己通知叔父,到时还有救。章清心里明白,若是真被锦衣卫带走,自己必是死定了。 “蔡大人,锦衣卫何时越权了?” 没有人去理会章清,在众锦衣卫眼里,他就是个死人。阮标抬眼看向了坐在案台前的学官祭酒,一脸的哂笑,道:“锦衣卫拥有监察天下之责,尽管我们驻守王府,可这职责还是拥有的。” “怎么,蔡大学官何时将国朝律法给改了?” “你……” 学官祭酒眼含怒色,沉声道:“你们这是在行使暴法,锦衣卫是有监察之天下之责,却也是颠覆、谋反之重任,并不是民事案情。不为民请,是为民怨,国家法度自有其理,理当由仵作前来才是。” “老匹夫,别给脸不要脸啊,老子……”阮标读的书又不多,他怎么可能讲得过一学官呢?一下子就无理以对,不得怒气勃发的叫嚣开了。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两人的怒视,王建义双手插在袖口里,缓缓抬起了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学官祭酒,阴冷着一双三角眼,道:“限于锦衣卫权责,某涉及机密,不便相告,祭酒大人若是有异意可向朝臣反应。” “带走!” 一声令下,案板铁链拆开,咔嚓咔嚓,锦衣卫三五群逼向前。 “不,不要过来,我没有,你们弄错了,不是我,老师救救我,学生没有啊……” 章清一脸的惊惧,大声叫嚷,一步跑向啊台前,向着学官祭酒苦苦哀求。 “你,你们……” 学官祭酒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身子不禁摇晃,嚅动着嘴唇,哆嗦道:“无法无天,你们简直目无法纪,你们是枉为行事、乱行职权,本祭酒一定要上告,上告……” …… 府衙南大街一个院落的书房里。 “啪!” 一个元代的墨砚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碎成了四五片。书案前,府衙同知章奉仁一脸的怒容,其眸内隐隐露出一丝惊疑。 “你看清了,没有错?” “是的,老爷。小的看得一清二楚,侄少爷真的被王府锦衣卫带走了,脖子上还上了咖锁。” “欺人太甚……” 第74章 四方云动 “啊,我说,我说……” 章清跪伏在地,披头散发,此时他脸上全无血色,瞳孔目无焦距一副无神样子。 “嘿,这么快就交待了?” 阮标立在上首,一脸的鄙夷,道:“只是一个竹排夹指就受不了,真是嫩啊。” “本来还准备着针尖刺指、篱笆刮肉、辣椒水,老虎凳啥的,唉,都说读书人有骨气,以为能多撑几个样呢,还想着试一试十八般酷刑,看来是不用废事了。” 阮标仿佛很受伤,恬着脸对着一边的王建义嘿笑道。 “有骨气不一定要读书,读了书也不一定就有骨气,更有可能骨气都被现实给磨掉了。”王建义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像似绕口令一般,好似曾经经历过似的,满脸的感慨。 章清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任何苦,而且读书也没读得太深,骨气方面还是欠缺。最终忍受不住酷刑说出了如何偷?情与俏寡妇一起毒死李绅大才子一家,之后又暴出了三年前的科场舞弊,以及章奉二作为考官如何的掩卷名等等一系列事端。 待签字画押,王建义和阮标相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意。 …… 王府锦衣卫校场正事房。 朱由崧半躺在靠骑上,双脚架在案几上不时的抖动,手上捧着一本《韩非子》看得津津有味,边上的双胞胎姐妹一人一边剥着葡萄,不时送到他嘴里。 “少爷……” “嗯,事办得怎么样了?” 王府一干帮凶走狗再次聚集,王建义立在身侧。 “都交待了,章清那小子没上两个花样就全给抖了出来,到省了一番事。” 阮标一脸的讪笑,率先开口将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说罢将签字画押的案纸递到他的跟前。 “嗯!” 朱由崧放下手中的书籍,接过了案纸细细看了起来,好一会儿抬头看向阮标和王建义等人,道:“这次办得不错!” 说罢站起了身,双手背后原无踏了两步,看向一干人等,开口道:“事情发展没跳出我们预计的结果,眼下就只有知府同知章奉仁这家伙,不过此人好歹也是正五品大员,我们不方便插手,看来只能让父王出面去理会知府钱大伟这些人了。” “庄木头,朱峰!” “在!” “你们即刻带领八百王府护卫以及抽调六百锦衣卫前往伏牛山,埋伏外侧,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记住刀具弓箭都要备齐,等候命令!” “是!” 庄木头眼放精光,胸膛一抬立即应道。朱峰也不加思索沉沉的应声。 “叶胜,你立马前往王庄,抽调原班王府科研部人员以及吴颖,让他们放权,提拔得当人员上位。让他们原地待命,出不了几天本王会有事项安排,记得安抚。” “是,少爷!”尽管内心不明所以,但叶胜还是一脸的慎重,心下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将事办妥,这是少爷第一次给予理事权,定要把握住,不能让人小看。 “王建义,阮标!” “在!” “你们跟随我左右!” 朱由崧抬腿就走,向王府东正楼方向行去,似是自语,又似告知说明:“此次事关重大,我得先面见知会父王才行!” 王建义和阮标目光一闪,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东正楼边侧的的办事房。 “怎么只有你们在这,我父王呢?” 朱由崧一脚踏进了办事房,发现书堂官那三结拜三兄弟皆是在此处理文案,然而却不见朱常洵的身影。 “世子殿下,王爷在内院!” 三人起身见礼,领头的青年文士就是昨天朱常洵想要指给自己作教谕的人——严正。 “内院?” 朱由崧愣了愣,尔后向王建义和阮标道:“你们在这等我!”说罢也不理会青年文士等人的狐疑,行色匆匆的向内院而去。 走过壁墙转弯跨进了内院口——西园,朱由崧也不看碧荷园那边,直接走向了朝福王的私宅正和园,没走两步只见入园的拱门处立了两位侍女。 “见过世子殿下!” 清清脆脆的嗓音,两侍女行礼,不过一见朱由崧还要往内走,立即脸色一变,,一脸的惶恐,道:“少爷留步,王爷,正,正在……” “嗯?” 朱由崧面泛疑惑,只见这两侍女俱是面色微红,凄凄哀哀,好似有什么说不出口一般,很似焦急。 “王爷,王爷和几位娘娘正在后院,嗯,人伦之事……” 眼见如此,两位侍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不管如何也不能让王世子进去,不然她们俩可没好果子吃。 “人伦?” 朱由崧怔住了,蓦然的心中一动:天,几位娘娘?这可不就是***、np么? 朱由崧说不出是什么感想,即恼怒又郁闷,心下就差破口大骂了,“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白日宣?淫?而且还是几位一起来,真的不要命了?” 不予以多说,朱由崧愤愤的扭头就走。 再一次来到东正楼侧房办事处,王建义和阮标俱是目露惊异,早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回来就黑着一张脸了,莫不是王爷不允,事办砸了?想到这里,心下暗叫不好。 “严正,你等三人跟我去府衙一趟!” 朱由崧懒得再去多说直接对青年文士三人开口命令。 “殿下,这,发现什么事了?”严正愣了愣神,感觉事不对劲啊。 “关于章奉仁科场舞弊,此事详细在路上和你们说。” 朱由崧脸色恢复了原样,谈谈的回了一句,也不看他们惊异的表情,转言又对阮标道:“你去叫人备车骄!” …… 府学学官祭酒书房。 案桌前,站了两位生员,其中一位身着朴素的生员,此人正是名为树峥的青年文士,另一位是消瘦青年。这两位就是前不久与圆脸青年一起站在府学门内看章清闹事的人。 书案上放就了两页刚写好不久的字贴,精神瞿烁的蔡姓学官慢慢的将其折好放入信签,胶了腊封好,抬头看向眼前一脸慎重的俩人,道:“树峥、谦和,府学众生,老师一直最为看好你们俩位,依你们的才学以后考取进士、取官上进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眼下朝堂风起云涌,要是没了依仗,想要堂堂正正进官很是不易,老师这里有两封信。” “树峥,这一封,你亲自送往南京找一位叫李实的监察御史,事后他必定会让你进入东林学院,进益文潮学思,得取士之阶!” “东林书院?” 朴素青年脸色泛起了潮红,呼吸似乎都有些急促,慎重的接过了信签开口道:“多谢老师栽培,学生铭记在心,以后若是有了上进定当不忘今日之恩!” “嗯,不必多想,帮助后进之学,老师身为府学祭酒是义不容辞的责任。” 蔡姓学官扶着胡子满意的点头,接着又拿起另一封信签交给了消瘦青年,道:“谦和,以才学上来讲,树峥居第一,你当第二,你向来心思巧妙,老师这封信也对你有一定的帮助,你拿去入hn布政使司找张我续巡抚,以本祭酒和他的交情,定当会帮你得进取之路。” 瘦脸青年绝不像朴素生员那般激动,却是一脸的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动了什么心思,目光一闪,道:“老师,不用了吧,学生目前只为读书明理,对于进取并无此心呢。” “胡闹,生员进取天经地义,总可如此,拿去!”蔡姓学官脸上一糊,颇似恼怒。 瘦脸青年无耐只好接了过来。等二人走出了书房,蔡姓学官闭目思索,眼下朝局诡异,自个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宗亲王室定要压制,我等儒士为国为民,这两封信相信能给福王府带来一些麻烦,想到这里心下稍微松了些许。 学楼外。 “树峥兄,你真的要去南京?”瘦脸青年怔怔的看着眼前熟悉的脸,一时间内心无以言表。 “嗯,东林书院学思潮涌,那里文人荟萃,天下有识之士聚集,定当能学有所成。‘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此乃才是我辈读书、治世的情怀。” “是吗?” 看着其人一脸的狂热,瘦脸青年脸色微变,继而沉着,抱拳道:“那祝树峥兄前途经伟,一路顺风。” “谦和,晋地张家可是士家大族,将来你也不比兄差到哪里去,定当用心所学才是!” 说罢,朴素青年离去,看着其昂然的背影,瘦脸青年摸出了手中的信签瞧了两眼,一脸的腻歪,随手扔进了臭水沟。 “以为我是那般好糊弄之人么?不管是入东林,还是入晋,皆是党争之源,入之则毁。” 瘦脸青年脑海里想到了姓李的那张圆脸,哂笑一声,“看来李诚那家伙才是和我一路人。” …… 正当朱由崧赶往知府衙门的路上,东大街的院子里,知府同知章奉仁已经拟好了一封信递给一身边的管事。 “立即送到hn道布政使司,这封信你要面承于范右使参议,我等章氏一族如何就看他了。” 章奉仁脸色极度的阴沉,咬牙道:“此事你一定要尽心,路上不得耽误一刻。” “是,老爷!” 看着管事离去的背影,章奉仁脸上张于露出了狰狞,“哼,想要我死,那我就将晋地一党给拖进来,本官到要看看,福王府和钱老匹夫怎么整……” 各方云动,朱由崧坐在马轿上浑然不知道洛阳又将刮起狂风暴雨。 “少爷,府衙到了!” “嗯!” 第75章 府衙计较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马轿内,朱由崧坐在铺垫上,目光扫向坐于一侧凳几的严正等人,深沉道:“呆会儿你们该知道怎么做,章奉仁身为知府同知,身份不小,到时你们定当说服知府钱大伟和李姓主簿,此事以你们为主。” “是,世子殿下!” 朱由崧点点头,手一挥:“下车!” “等等,少爷……” 车轿外,阮标挨近叫了一声,道:“少爷,一个府学生员,想要求见于您!” “哦?” 朱由崧有些纳闷了,他哪认识什么生员啊,哪怕是自家北大门对面的府学也不曾进过。不过想来此人不会无的放矢吧,总归是有事。 “叫他上来吧!”由此想着,朱由崧也就收住了脚,他到是想看一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过王世子殿下!” 待此人行过礼抬起头,眼前出现一张圆脸,朱由崧定了定神,眼前是位二十三四的青年,发现好像在哪里见到过,却想不起来。 李诚见他不明所以,自我介绍道:“王世子殿下,学员是府衙李主簿的长子,姓李名城,字浩白。” “呃,李主簿让你来所谓何事?” 朱由崧自觉与他不熟,也就单刀直入的直奔主题了。 “王世子殿下,我父知您前来让学生提前告知,现在知府同知正在大堂,所以为避免引起某些事端,还请世子海涵往后门进入。” 李诚脸上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人家也是郡王身份,府衙当开中门以大礼迎接,但是眼下,他也不知道王世子会起何种反应了。要知道这年头谁都爱面子,他老爹这样做其实是十分失礼的。 “后门?” 不等朱由崧反应,身为书堂官的严正三人率先变了脸色,起身刚要发作,王建义抬起了头,朝李诚脸上看了看,道:“想来你父已经知道了章清被王府锦衣卫辑铺的事吧?” 李诚扭头看了看他,怔怔道:“是!我父认为此刻彼此间当互相知底,方可共同便于谋划。” “少爷……” 看向端坐的朱由崧,王建义心想事说到这份上,自家少爷应该有所决定了,果然朱由崧眼神示意严正三人稍安勿躁,对着李诚开口道:“引路!” 话不多,马轿转头向一侧小巷行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后门。 “见过王世子殿下!” 果然,一入后门,朱由崧刚下车轿,一位年纪约四十来岁的圆脸中年迎面行礼。 “李主薄?” “不敢当,王世子殿下先请!” 朱由崧抱拳,李主薄立马回礼,欠身让他走在前头。 朱由崧当仁不让,双手背后迈着小八字步向前面的厅堂行去,那小脚迈的不急不缓,很是沉稳,浑不像假装。 站在身后的李元见此番作相,脸上一滞,愣了愣随即跟向前去,其眼里目光频闪,心道:“然以为道听途说,不作视听,末曾想到真如同我儿所说一般无二,怪异啊!” 王建义和阮标走在一侧,李主簿的反应他们俩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彼此相视一笑,这些时日来自家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儿阮标早有心理体会,更别说跟随长达一年多的王建义,恐怕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到了厅堂,上了茶,八仙桌前朱由崧理所当然的坐上了首位。李元自个告罪了一声,率先离去请在于正堂的知府大人——钱大伟,让自个儿子陪坐着。 李诚顾自坐在最下方,他发现自个面对眼前的这小屁孩居然感到一丝压抑,平时油滑、谈天说地的他竟然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开口,厅堂一下子静静地。 其实本身来讲,他对王世子还是很好奇的,这空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回想起前昨天府学大门内看到的那一事儿,怎么都觉得像是做梦一般。 “哈哈,王世子殿下莅临府衙,本知府未能远迎,恕罪,恕罪……”一声大笑,只见一位面容方正的中年人大跨步前来,远远的就抱拳行礼,一双看向朱由崧的目光烔烔有神。 “哪里,哪里,知府大人能亲自来,本王深感万分荣幸!” 一看此人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于,没有点手捥是坐不到这位上的。朱由崧面无异色,起身抱拳,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不让纷说,挥手一指身侧的座位,开口道:“坐……” 知府钱大伟也就客气一番,对于一个小屁孩打心眼里没放在心上,只不过那身份他也不得不礼一礼,脚步不慢,本想就坐于近处被侍女拉开的椅子,却蓦然顿住了。 钱大伟脸上的笑容一滞,什么意思?还真当这里是你家了? 朱由崧脸含笑容,就这样淡淡的看着他,没有任何一句话。一时间厅堂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王府书堂官严正三人也是收起了笑容,虽然不知道自家殿下闹的是哪一出,不过此时屁股一定要坐正位子,怎么说他们也是王府的人。 王建义和阮标脸上却是阴沉了下来,当然,这是作给知府大人看的。对于自家少爷说什么德性,他们心里非常清楚,少爷是个极为强势的人!哪怕他现在只是个小屁孩,却也不能让人疏忽。 钱大伟的脸色不大好看了,怎么的?本官好歹也是堂堂知府,一小屁孩也要强压自个? 不过坐还是不坐呢?难办啊! 钱大伟一时间心思狂转,听说这小子颇受王爷喜爱,要是恼了他,会不会惹了福王? 嘶,还真是有那么压力啊! 眼看着场面僵持,作为陪同人员的李诚却是脸上冒汗,王世子果然不同凡响,没想到就这么一遭就让自个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到了难言的压抑。然尔他却是不知道,堂堂知府大人——钱大伟,此刻也有那么一丝忐忑。 “大人,府衙同知要……”就在这时,李元主薄跨进了厅堂,刚说着蓦然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也怔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这样? 李元感觉自已脑子有点不够用,目光不由得瞥向了自家儿子,“这什么情况?” 别看我,我哪知道!眼见自家老爹看过来的目光,李元头一低,顾自数蚂蚁去了。 “哈哈,主薄来了,本官正想和王世子说说同知的事儿。”眼见于此,钱大伟双眼一转,大笑了起来,转身走向了朱由崧身侧的坐位,毫不滞涩的一屁股落下。 “呃,原来如此!” 李元脸上一笑,真正什么个情况他是一点儿都不明白,不过却不妨碍打圆腔。 场面一松,朱由崧淡淡一笑,“都坐吧,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事情经过就由王府书堂官严正来说一说。” “事情是这样的,章清毒死寡妇一家五口,证据确凿,而其三年前科场舞弊一事……” 严正身子一正,将事情由来说了一遍,接着开口说了早先自家少爷告知的说法,道:“此事已经无需再辩,只要知府大人和李主薄能下决心,临时捉拿会审,核定案情,同知章奉仁定难逃罪责。” “事是如此!” 钱大伟目光一闪,不置可否,看向朱由崧问道:“不知王爷怎么想?” “本王代理王府全责,知府大人无需多想!” 朱由崧心知这斯问得不是自己,而是福王的态度,但是他会傻得告诉他,自家老爹根本就不知情么?事实上朱常洵根本不知道案情的经过,但结果却是一般无二。 “对了,刚才李主薄说同知章奉仁什么来着?” 钱大伟好似不想理会,转口将话题移向了李元身上。 朱由崧见到这一幕,心下了然,这里谁都不是傻子,这家伙看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章氏一族的产业不明摆上来分脏,钱大伟是不会开口的。 “嗯,同知章奉仁想要告辞,说是回老家新安看看,好些日子没回去了,有点放心不下。” “回xa县在坐的人无不是皱起了眉头,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是这个时候,难道章奉仁情知事发,眼下狗急跳墙是想亲自去拜访一些人?这样的话,时间一下子就紧了起来,很难想象要是上头的人插手进来,事就不好办了。 “事有轻重缓急,当将章奉仁立即捉拿开审,定下案子!” 朱由崧打破了沉寂,率先开口道:“至于章氏族产,我们到时可按股来分,王府店百分之六十,其余尔等可自分,如何?” 一语定音,钱大伟神色一怔,愣愣的看向朱由崧,眸内转不过可置信,这小子当真是他自个的主意?不会是他人教的? 钱大伟目光转向一侧的严正,摇了摇头,这小子也听说过,当年是个大才子,到也没那份魄力,另两个直接给忽略了,再看向了另一侧的王建义,到是双眼一缩,嘶,这小子是谁?很是阴沉啊。 嗯?还有这壮硕的像头牛的家伙,怎么看有点不对劲,很狰狞啊,什么时候锦衣卫和王府走到一块去了?噎,还跟我裂嘴,眼神好像有点不善呐,和本官有仇? “就这么定了!” 抛开多余的心思,钱大伟牙一咬,就开了口。心想百分之四十也不少了,到时分润出去怎么说过个十几年积累起来自家也有数百万两银子,自个做官哪怕一辈子也别想捞到这么多,难得福王大方了一回,该知足了。 直到现在,钱大伟还是不信这是朱由崧提出的方案。 当然,朱由崧也有最至关重要的事瞒着他,那就是章氏和范氏在伏牛山私制刀箭兵器。要是姓钱的不给面子,到时他就掀盘子,自个单干。 虽然到时难免受人咀喙,不过只要查抄及时,事实证明这两家违反国朝禁令,万历那绝对不会怎么样,哪怕朝臣叫嚣,王府照样还是王府,他们又能如何? 早一开始,朱由崧的算盘就打得啪啪响了。 第76章 邹氏的疑虑 王府内院,碧荷园的正厅——万福楼。 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正妃邹氏与姚氏已安然就座,不过彼此脸色都是不大好看。陪伴的侍女们静静的立于身侧,各自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丝毫声音,一时间厅堂内寂静无声。 “几时了?” 沉寂片刻,姚氏率先出声,抬起琼首头上发髻微颤,额前珠玉轻轻晃动,清亮的双眼落入一旁木然驻立的竹兰脸上。 “禀王妃,已是五时三刻。” 竹兰微微躬身回了一句,姚氏看似语气平淡,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不过身为贴身侍女的竹兰,心里分明察觉到了姚氏那平静的话语内所特含有的一丝不悦。 这两天王世子殿下不是去往王庄就是天天驻足于锦衣卫校场,饭桌上两位王妃嘴上不说什么,不过神色却是一天比一天沉默。昨天还好,王世子过来吃过一餐午饭却也匆匆走了,但今天却是一直没有出现。 “福八午后干什么去了?” 正妃邹氏眉间蹙起,清冷的眼神看向竹兰,略带磁性且沙哑的嗓音,朱嘴轻启道:“听说午后王庄送来了袖珍表和自鸣钟,福八好像也没出现。” 语气虽是叙述的口吻,但竹兰不知为何却是感到了一丝质疑,她知道正妃邹氏这已经是对自己不满了,实因为一年前姚氏将自己定给了王世子作侍女,然而现在她却说不出个之所以然来,也不怪乎正妃娘娘会不满。 “那双胞胎姐妹呢?” 姚氏扫了一眼侧坐的正妃邹氏,心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看向竹兰再次开口问道:“福八一直交于她们俩侍候,现在人去了哪儿,不知道?” “温倩和温丽俱是不明,说王世子殿下并未言明。” 竹兰一脸的木然,开口道:“王府外院传言,世子殿下临行前带了书堂官严正等三人一同离去,事实去了哪里,还要向王府护卫或锦衣卫问询。” 一言说罢,竹兰便闭了口。事实到了这份上,她也算是看明白了,王世子殿下行事越来越独立,两位王妃心里难免产生了一种难言的空泛感。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桌上早已上好的菜肴、饭食,热气渐渐消散,席间却是越来越沉闷,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 然而左等右等,朱由崧的人影终究没有出现,渐渐地,两位王妃的脸色变得越发沉凝。 “福八佻脱了!” 正妃邹氏一脸的冷然,说话的声音却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是一池没有风吹的********丝毫波澜,然却看向姚氏的目光显得颇为凝肃,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震颤,唇齿轻启道: “自从搬到洛阳,福八就没安下心习字,时时与王府护卫人等呆在一起,性子过于躁动,如若这般经后不严加看管会越发的行事无止。” “你说呢?” 看似征询,实则是质问的口吻,正妃邹氏这是少有的摆明了她的态度。姚氏扭过头看着眼前这张清冷肃然的脸,心里也有些无奈。 事实上这两天福八是太过了,饭食几乎不曾有过准时,连去邹氏那习字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过话又得说回来,福八如此行事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些也只有自个心里最为清楚,却又不能说出来。 然而邹氏的不满如今已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了,她又不可能装作视而不见,不然彼此间被强压下的矛盾又会再次浮于表面,这对于福八是极为不利的。 “是应该收敛了!” 姚氏目光一闪,淡淡地看着邹氏,清脆圆润的嗓音响起:“福八心思重,虽说也是为了王府,却也不能太让他累着,听说这两天夜里就没好好睡过,夜夜翻身。” “为了王府?” 邹氏不明所以,紧着眉头道:“以福八的年纪可以做什么事?王府下人不少,为何要一孩童去亲自理事?” 邹氏平视的琼首骤然抬起,目光直视在姚氏的脸上,她真的生气了,情绪已然流于表面:“本宫心知福八从小聪慧,有些事儿也有条理,然则始终是孩童,心思之重何来?七岁不正好习字、玩闹么?” 姚氏的话实在难以让人接受,她想不明白,为何姚氏要将事情交给一七岁孩童去办理。当听到福八睡不好,内心竟升起一种难言的愤慨,怎么说福八也是姚氏的亲生孩儿,她怎可忍心如此安排? “并非是你所想那般!” 姚氏面目一变,扭头看向了厅外,神色间木然声音变得冷颤,道:“福八理事自有其因,我身为母妃也不想阻遏。” “两天前,福八在王庄的整顿想必你也应该听说了,事实上若非福八这般,王府不知会损失多少,虽然我不知福八从何学来这般手段,却也知其意,年纪亦不再是论述福八担当的缘由。” 邹氏听闻此言,清冷的目光亦是露出难以置信,带了一丝训责颤音道:“不论福八何等能耐,可你当知孩童之身不可劳累,哪怕福八再想亲自理事,但他还是个孩童,你身为母妃怎可放任?” 眼见正妃气得身躯颤动,姚氏视而不见,开口道:“不放任又如何?” “管束得住么?福八心有重念,心思聪慧,事儿总归有着他自个的主张,我这母妃如何管束?” “绑缚手脚么?” 这一句回复的是那般横任,似带了任性的口吻,又似一种情感上的发泄,任谁某一天发现自家孩儿突然变得不可控,情绪总归是不会稳当的。 这一次由于邹氏的质疑,姚氏内心以往深藏的情绪再也强压不住,蛮横的暴发了出来。 “这就是你的理由?” 正妃邹氏怔怔的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福八不是自身亲生,她难以理解这种心绪。 邹氏突然发现自身很难代入这种感受,姚氏的态度转变,她更是想不通透,不过心里总感觉姚氏这般是不对的,也许姚氏说得有道理,不过却不等于放任的借口。 是的,就是借口! 她此般似在维护福八,却又仿佛在掩饰着什么。 邹氏眉间皱得紧紧,深深看了一眼姚氏便已不再多言,说到这一份上,还有何意义?事有不禁,必有其因,姚氏不说,自个总归可以找福八,就算是言辞套话也应该会露出蛛丝马迹。 姚氏的反常让她感受到了王府内的一丝变化,那就是来了洛阳后,身为侧妃的姚氏好似有意无意的让自个不去关注,不经想无意中的打听,王府外院具是多了些言语。 像锦衣卫校场,这乃是国朝监管王府的处所,如今好似自家内院,锦衣卫似变成了福八的护卫,时常跟随身侧。 可以自身的了解,锦衣卫断然不能如此行事,依国朝法度,王府与其是相对的。可如今事实却出了偏差,难道就因为此前龚孟春千户的暴动么?这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致使出现了这般状况? 难道真的是福八? 想到这一点,邹氏暗暗心纠,这似乎是在朝着一个不好的方向发展。那姚氏又在其间扮演了什么角色?福王又是怎么想的?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迷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看来还是得问询福八一番!” 邹氏心思转动,脸色已经恢复了原样。姚氏望向门外,表情一副木然,似乎也在想些什么,厅堂内再次陷入了安静,一时间再也没人发出声响,气氛显得压抑。 如今虽是四月份,临近晚间六时,外面的天色还是布满黑幕,西园碧荷院内点起了灯火,火红的灯笼高高挂起,微风吹动了草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夜,终究是降临了!可福八还是不见踪迹,姚氏内心竟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往日可不曾这般晚不见身影,不会发生了什么事么? 心焦,躁动! 姚氏眉间紧了起来,站了起来,身上的襦裙拖曳,长长的遮了一片,跺步来到厅堂大门张望。 “下次真的不可放任!” 正妃邹氏也紧锁了眉头,虽然没表现得像姚氏那般不安,却也有种难以言喻的焦虑。 其实,两位王妃大概派人去外院问询,可不知为何,两人都不曾想到这一点。竹兰呆在一旁也抬起了头,不过身为侍女,这一刻也不好插话。 “回禀王妃,王世子殿下回来了……” 一声禀告传来,姚氏仿佛一下泄了力气,整个人瘫扶在门框上,心下松弛,然则内心却升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恼怒,“福八当真是好不理事,要是晚归也不曾派人告知一声。” 如是这般想着,一小人儿从不远处将跑了过来,身影渐渐明了。 “母妃……” 朱由崧心里也是忐忑啊,没想到姓章的同知是那般的难搞,不愧是负责掌管地方军事抚绥民夷、辑捕的人员,功夫着实不底,居然连庄木头也几乎干不过,差点让他逃了,虽然最终拿下了,却也挨到了此时。 “你还知道回来,不看看现在几时了?是不是真的翅膀硬了,不将母妃放在眼里?” 姚氏彻底暴发了,不待其多说直接拎起狠狠的拍下! 第77章 脱了 姚氏好一顿狠揍,朱由崧一点儿也不曾反抗,心知她需要发泄,只得被其抱在手腕任由狠狠的拍了两下屁股。 待到气喘嘘嘘,姚氏终于将其放了下来,朱由崧心里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不是很痛。”也不知是被打习惯了,皮肉变厚实,还是天冷衣裤穿得多的缘由,终归是不太痛。 “母妃,是孩儿不好,让您担忧了,孩儿保证以后再也不这么晚归。” 朱由崧心里很清楚,姚氏终究还是心痛自己的,不由得一手拉住姚氏的袖口,小脸儿上满是自责。 “哼,你还知道母妃会担忧?” 姚氏杏目一瞪,清亮的双眼将其上上下下的好好扫视了一顿,眉间渐渐的拧在一起,道:“怎么一身脏兮兮的,都是泥?” “母妃,孩儿不小心摔了。” 朱由崧讪笑,事实上也确实是摔去的,不过过程却是有一番凶险,当时章奉仁狗急跳墙,一手飞镖乱扔,要不是跑得快,不死也得脱层皮,早知道当时就不去前院看热闹了。 姚氏脸上松了下来,目露迟疑道:“真的?你身边不是有府卫跟着么,怎么好好的会摔去?” “母妃,要摔去府卫也没那么快搭得上手啊。” 朱由崧苦着一张脸,顺口说道。他感觉自己说起慌来越来越顺溜了,张嘴就来,连想都不用想。 “一天到晚不老实,下次要是再敢这般,母妃一定饿你两天,先洗手吃饭。” 姚氏面露狐疑,不过眼见福八眼珠子没转溜也不敢肯定了,要知道以前每当小家伙要说慌时,眼珠儿总归是要转一转的,不过问不出来也只能作罢,现在邹氏还在等着呢。 走进厅堂,正妃邹氏正坐上首,清冷的脸儿面无表情。饭桌上的碗筷未动,也不见朱芊芊的身影,这几天两位王妃都要等自己吃饭,想来小芊芊受不了饿,都在她娘亲那儿吃了。 不过眼见正妃邹氏脸色不好看,朱由崧也不敢放矢,赶紧行礼。 “孩儿见过母妃!” 看见朱由崧一身的泥垢,邹氏眉目间皱了皱,磁性的嗓音震颤道:“午后跑哪去了,好好的弄得一身泥。” “母妃,孩儿去了知府衙门。” 朱由崧实话实说,在这事上也不敢隐瞒,只要去外院一问就知晓一切。 当然,以邹氏的执拗性子,接下来肯定要刨根问底,朱由崧低垂着眼眉,眼珠儿转了转,开口道:“这事儿父王也是知道的,孩儿就是想跟去看看。”说罢,朱由崧一手捂着肚子,小脸儿皱得紧紧。 “先吃饭吧!” 眼看福八似乎是饿坏了,邹氏敛住了想要问下去的趋势,不管如何,总归要等到饭后再说。现在已经晚间六时了,平时这会儿早已吃过了,她自己也有些饿。 朱由崧待竹兰弄了水洗了手便立即上了饭桌,拿起碗筷立马开扒。事实上他的确是饿坏了,本来钱大伟那知府要留他吃晚饭的,不过太晚了不敢久呆,也就赶着回来了。 席间悉悉嗦嗦,只有朱由崧和两位母妃,三人俱是饿坏了,一时间到也没那么多话儿。 不过好景不长,十几刻钟后,邹氏率先放下了碗筷,抹了嘴,清冷的目光立即落在了他身上。 “不好,不会真的揪根问底吧?”眼见如此,朱由崧冷汗津津,心下暗叫不妙。 对于邹氏的执拗性子,他实在太了解了,之前还用福王当挡箭牌,而后感觉还不够,又用肚子饿加了一层防御,原以为就这样混过去了,但事实上还是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其实内心隐隐有些不放心,却也强自按捺下去,果然还是不能有侥幸心理。接下来一下要慎重,严正以待,迎接她的刨根问底。朱由崧内心刚做好了准备,邹氏赫然开口了。 “福八,你之前说去了知府府衙,知道是什么事么?”邹氏目光绽然,死死盯在他的脸上。 “唔?” 朱由崧含着一口米饭,抬起着愣愣地看向她,蓦然摇头:“不知道!”说罢,低头继续扒饭,仿佛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邹氏神色一怔,没想到福八会是这种反应,心道:“不会是装的吧?” 邹氏现在已经不敢再将小家伙当作老实孩童了,以前还认为福八聪慧归聪明,也有些小滑头,却不会随意说慌隐瞒,但这么久时间以来,自个总算是看透了,小家伙贼精着呢,弄不好,自个这母妃还真被骗了去。 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目光不由的扫向了身侧的姚氏,只见其恰好眼眉挑了挑,接着又是一副无所在意的继续夹菜,细嚼慢咽了起来。 眼见于此,邹氏哪里还看不出来?姚氏的反应说明了一切,这小子是在糊弄自个呢,只见福八目不斜视的夹菜扒饭,装得那叫一个像呢。 “哼!” 一声冷哼,邹氏气得脸色铁青,没想到自己还真差点被小屁孩骗过去了。 “呃?” 朱由崧再次抬起头,一口含着饭菜嘴里鼓鼓的,睁大了双眼,道:“母妃,你打嗝哩?” 如此一幕,若是让庄木头看到,不知道心里会有何感想。这睁眼说瞎话的范儿到是和一年前在京城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你……” “噗哧!” 邹氏一脸冷色,正待发作,姚氏脸色涨红突然的一口饭就喷了出来,“咳,咳咳……”呛得一时上气不接下气。 “王妃!” 竹兰立马递了一杯水过来,姚氏一口闷下,好一会儿才喘过气,看了一眼邹氏,脸上有些尴尬。 “福八,什么时候你到是学会了睁眼说瞎话了?” 到了这个时候,姚氏深知再这样下去,正妃邹氏必定脸上挂不住,立马开口打圆场,道:“眼睛睁得那么大,装得到是蛮像啊,当母妃傻啊?” “这孩子,就是爱胡闹。” 说着,姚氏狠狠瞪了一眼,转而对着邹氏说道:“姐姐,你不要生气,福八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就像骆驼一样,不打不转。等下吃好饭,姐姐狠狠打他一顿,到时他就老实了。” 邹氏深深的吸气,强自按捺下心里的一丝郁气,瞥了眼姚氏,一脸的冷淡。 知道这事儿有姚氏在这儿是问不下去了,福八如若打死都不想说,她也没办法,起了身就往外走,这事儿也只能待明天再想办法,一众侍女紧随其后,逐渐没入黑夜之中。 待邹氏不见了身影,姚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抹了嘴后,对着朱由崧狠狠地瞪了一眼,道:“吃饱了么?一身脏兮兮的,今天再不洗澡,别想睡觉。” “知道了,母妃!” 朱由崧抹了嘴,其实之前他就吃饱了,只是装样儿,到是被姚氏给看出来了。不过说到洗澡事儿,他昨天确实没洗,一直在书房看《韩非子》,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离席,起了身,朱由崧跟在姚氏身侧亦步亦趋。 当路过西厢房,朱由崧脚儿一叉就想向自个院子那边去,姚氏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去哪儿,今晚母妃帮你洗,呆会还有话要问你。” “母妃,啥事啊?” 朱由崧有些不愿,呆在姚氏身边老是被管着,很不自在。假装着一脸的淘气,拉了拉姚氏的袖口嘟着嘴道:“要不孩儿去自个屋洗吧,等洗好后再来母妃院子里,好不好?” “哪来的那么多话,现在天冷,母妃院子离你那有些距离,要是你洗好后得了伤感怎么办?” 姚氏伸手一抓,也不待其多说拉着朱由崧腕子就向前方的西厢房行去,朱由崧再不情愿也只好跟着去了。 西厢灯火通明,入了客室,姚氏拉着朱由崧朝侧门走了进去,然而这只是一个能同行三个的通道,接着转了个弯,面前出现一木门,待侍女推开,只见其内是个九平米左右水池,岸基两侧放置了铜炉,烟熏袅袅,池内白色雾气翻腾似个仙境一般。 “地下温泉?”朱由崧双眼一亮,这里他还是第一次进来,不曾想王府内还有如此地段。 心下也不得不感慨,就算是京城的王府也不见得有温泉,不愧是花了三十万银两造就的府邸,就是与众不同。如此说来,东厢恐怕也有这样的处所,福王的正和园想必也是一般无二,甚至更大些也有可能。 “你们先出去!” “是!” 姚氏挥退了侍女,独留竹兰一人。 朱由崧呆立在池边,不一会儿就身子就有些发热,这池泉水温度还不低。 竹兰收拾好皂角、胰子,接着在池边放置了长长的兽皮垫,三米长,两米渐宽,就像个席梦丝一样,想来这兽皮垫内里夹层定是放置了蕠绵一类的东西。 “怎么还没脱下来?” 姚氏见朱由崧站着在腰后摸索,眉间皱了皱,挥手让竹兰上前帮忙解开衣裳。其实亲自动手好一会儿,不过腰玉带确是不好解,那带扣在身后,有了竹兰的一下就松开了。 “嗯?你这是什么?” 待其身上衣袍和套裤都剥落后,还有保暖的里裤一起拉下时,顿时露出了一条三角****姚氏瞪圆双眼,瞧了好一会儿。 “母妃,这是孩儿自个弄的,不用脱了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 姚氏碎一口,不耐烦道:“脱了!” 第78章 述话 “母妃,这是孩儿弄的小襦裤,很方便的呢,穿着舒服不用脱了吧?”朱由崧实在不愿意这般赤条条的,总归不到那一刻,他还是觉得难为情,放不开哩。 谁叫他前世个处男呢,在这方面脸皮还是有点嫩。说起襦裤,朱由崧到是想起了女子所穿的样式。 明时的穿戴其实有些麻烦,尤其是女子的衣物,上身还好,最麻烦的就是下身襦裤。 女子的襦裤一般三分三种:一种是没有裆的,像长筒丝袜般直接套进大腿跟部,再以丝线系腰际,俗称为里裤或是保暖小裤;第二种是比较宽松的套裤,裆部叉开,不过腰围要比一般的大上两倍左右,可以相互交叠,这种就是常言的襦裤。 第三种和这相差不大,主要的是不开裆,腰围比之第二种要小上三分之一。 以朱由崧的了解,一般要下地干活的女子是穿第三种,而像大家闺秀或是豪门贵妇,都是穿第二种,这种便于内急时直接开解,或是来了月事方便清理,以及换取月经带,其实这种月经带在后世八十年代还流传着。 不过以朱由崧那阴暗的心理,认为第二种襦裤最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方便在内院随时随地进行人伦之事。当然第一种襦裤依他的猜想,最有可能是青楼女子最有爱了。 当时发现自个身处大明,朱由崧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很简单,看到的。 “哼!” 姚氏不与份说直接拎起将其扒了去,嘴里也不忘啐道:“就知道作怪!就这么个东西,包起来有什么用?没事竟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朱由崧很是无奈,只得兀自捂着小jj躲入了水池中。 水池并不是很深,朱由崧站直了身子发现刚好到自己的脖子处,也就九十来公分,温度也不似想象中那么高,水冲在身上还是蛮舒服的。 不过水雾却是有点大,大概是因为空间封闭的缘故,呆在水中周边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甚至岸基上的姚氏和竹兰也只能隐约瞧得见一个影子,并不真切。 不久,岸基上响起了碎碎嗦嗦的脱衣声,只听姚氏道:“好了,你出去吧。”接着就听到了木门被开启又关上的声响。 朱由崧不知为何,心脏突然咚咚的剧烈跳动了起来,有些不安的抬头看去,只见一妖娆的身影愈来愈近,不一会儿就响起了入水声,哗啦啦的,好似就在身侧。 “福八!” 一声轻唤,清脆圆润的嗓音就在耳边,白雾渐开,一肢素手伸将过来,不经防就被拉住。 “母妃……” 朱由崧低垂着眼皮,不敢稍看,默默地行将过去。 “怎么哩??” 姚氏看着他的样子,颇感异外,刚还是好好的,怎么的一会就焉了吧叽的呢,好似没精神一般,不免有些担忧,眉间蹙起,轻声道:“身子不舒服么?是否在外摔坏了,告诉母妃,哪里不舒服?” “母妃,没有,身子好着哩。” 姚氏关爱的声音让朱由崧心底一颤,强忍着内心的慌乱,慢慢抬起头,骤然发现原来自己想多了,不知为何心下松了口气。 姚氏秀发用了钗子盘于头上,身上穿戴着一件米黄色的浴袍,好似后世一般无二,皆是两襟对交,腰际丝带系紧,并不是自个脑子里的那般…… “无事就好!” 见朱由崧真的没事,姚氏心下也是松了少许,攉起水就在他身上擦试了起来,不过嘴上却是没停着,“福八,听说你将府学一生员给抓了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嗯,这事儿说来话长哩,主要还是从昨天府学生员来我们家门口闹事说起。” 对于姚氏,朱由崧不想有丝毫隐瞒,如今整个王府恐怕也就她和自己是一条心的,居然王府下人,王建义、庄木头那些人等,他心里也没底,不管怎么说,如今还不是告知的时候。 姚氏攉水给他搓着澡,也没插话。朱由崧继续说道:“那个府学生员姓章,是xa县章氏一族的人,当时他看孩儿的眼神很是怨毒,孩儿也是不放心,怕他暗地里使坏会报复咱们家。” “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呢?正好孩儿属下查到了此人一些违法的事,就是xa县一家五口……” 朱由崧事无巨细一一向姚氏述说,直到去了东正楼找福王时说了章氏一族的产业,姚氏才打断了话,问道:“你是说你父王也想夺得章氏一族的家业?” “嗯,每年上百万呢,孩儿就想父王一定不会视而不见的,事实上也是这般。” 朱由崧重重的点头,可以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一步步谋算。 姚氏心里也明了,将其扳了过来继续擦试,朱唇轻启道:“那么说,你是想将伏牛山那份矿业作为底子,这才去窜对你父王的么?” “要是当时你父王不同意,怎么办?” “不同意?” 朱由崧张了张嘴,这他还真没有去想,从事情开始谋算时,心里一直就认为朱常洵必定会同意的,现在姚氏这般问,一时间也是哑口无言。 “怎么,你还真是没这般想?”姚氏声音略微提升了些许,好似对朱由崧的表现有些不满。 朱由崧不觉得有什么可不满的,嘟哝着嘴,道:“母妃,你想多了哩,怎么会呢,孩儿觉得父王定然会同意的。” “哼,你觉得?” 姚氏轻哼了一声,手上停了下来,捧起朱由崧的脸儿,目光紧紧盯着,脸上少有的带了一丝慎重,道:“福八,不管做任何事,可不能有先入为主的想法,哪怕你对人的心理把握通透,也要给自个儿想好第二条或是第三条路。” “要知道诸事千变万化,每个人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到时要是他人一窜对呢?亦是反对你提的意见和建议,又当如何?再说,其间若是出现了其它更大的诱?惑呢?” “记住,人是很容易改变想法的,不可主观臆测。” 姚氏拉着他安坐到岸基上,再次开口道:“福八,母妃虽然不知如何做大事,但称量他人心理,这是最下乘的作法,也是最为不可靠的事项。” “谋划总归还是阳谋来得正途,那种让他人顺着你的意途不得不去做谋略才是高明、可取之处。” “母妃……” 朱由崧心绪起伏,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张庄重且艳丽的脸,一时间竟是无以言说。 她这番话虽然不长,但听在耳里却犹如九天雷鸣,心里一阵阵的悸动。 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认为一切顺利的事居然隐藏着诸多不实之处,若是今天姚氏不讲出来,将来有一天自个肯定会跌大跟头,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母妃,是孩儿过于想当然了。” 朱由崧深深的吸气,这一刻他发自内的对这时代的人产生了一种久违的谨慎感。自己终究没经历过大事,谋略总归是上不得台阶,离国朝那些大臣相比实在是小儿科。 看来前世终究是对历史不曾有过慎重,也未真挚对待,太过于浮于表面现象。 “母妃,孩儿今后定当深思熟虑后再行事。” “嗯,明白就好!” 姚氏眼眸内闪过一抹欣慰,自家孩儿总归是聪慧的,一点就通。如是说着,姚氏随手将垂于耳侧的一丝漏发重新盘向了头顶,待弄好这一切拉着朱由崧慢慢行向水池中部。 池内雾气弥漫,也不知怎的,姚氏就地坐了下来,水却仅仅漫到她颈部,原来水池中间居然有一圆凳般的石柱子,大概也是事先设计好的,自个居然不知道。 “来,帮母妃按按肩。” 姚氏整个身子上的浴袍浸泡在温水中,随着浮力竟膨胀松绔了起来,不过还好并不妨碍按捏。 朱由崧手放在其锁骨上,虽然隔着衣袍却仍旧感受到了一丝肉质般的柔软,可以想像得到姚氏是丰腴型的身材,不过这种丰腴看上去却不是胖,在身材比例上来讲是极为匀称的体型。 轻手按捏着,姚氏又问了下午前去府衙的事儿,朱由崧一样据实告之,只不过其间隐了章奉仁拒捕时狗急跳墙的险事儿。 “嗯,当时在就座上,你做得很好,有些人就不能让他们小看!” 姚氏闭上了双眸,轻轻哼了声,对于强压钱大伟座次的事儿表示认可,沉默了片刻,道:“派去伏牛山的那些府卫和锦衣卫好像早了些,明天再去也不迟,虽然是未雨绸缪,但时间过长难免让人发现。” “母妃,孩儿都叫他们藏好哩,也是怕到时来不及。” 朱由崧手上不松,继续按捏着,道:“夜前姓钱的已经将章奉仁关进监牢,恐怕明早儿就披露罪状,到时就可立即行事呢。” “也罢,那儿离王庄不远,有事也好相与。” 正说着,姚氏双肩扭了一下,朱由崧不防,一双小手儿顺溜着直接向其胸前滑了下去,一抹温软的触感袭来,朱由崧身子猛得一僵,双手不由自主的滞住。 第79章 疑虑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姚氏突然转过了身将朱由崧拉了过来,身前的春光被浴袍掩盖起来,看到这一幕,朱由崧不知为何突然松了口气。 姚氏一把拉过朱由崧,清亮的目光在他脸上看了看,道:“福八,刚才母妃又想了想,明天就不要往外跑了,这两天安下心好好习字。” “是,母妃!”朱由崧不知姚氏为何会突然想些这些,不过他也知道这几天正妃邹氏对自己已经大为不满了。 “嗯!母妃这也是为你好,现在你还小,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再说你那母妃在学识上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总归是没坏处。” 姚氏目光一闪,脸上露出了笑意,接着又道:“福八,是不是对母妃的身体发奇?” “啊?” 面对突然的问话,朱由崧一阵耳热,脸上燥红,心里说不出的尴尬,咽了口唾沫,目光躲闪道:“母妃,为何如此说孩儿?” “福八好像长大了!” 姚氏的眼神说不出的怪异,还带了一丝复杂。 走出了西厢院,朱由崧驻脚怔怔地回望了一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似失落,又似暂时的避免了某些让人尴尬的境况,心里竟是轻松些许,这种感觉颇为复杂难言。 “长大了,以后母妃当然是不能再让自个和她一起洗了。”朱由崧如是想着。 姚氏并没有太过意外的举动,只是彼此间有了一种颇为微妙的气氛,似乎是因为自个对男女认知方面出现了那种超跃了年龄的表现使得她的内心出现了某些变化。 身为人母,伦理上束缚、抑制让她刻意的做出了最为正常的反应。 抛开了脑子里纷乱的想法,朱由崧徒步回到了自个的小院,温倩温丽两位双胞胎姐妹已然困得趴在桌几上打盹,待听到了脚步声,俩人瞬间醒转了过来。 “少爷,刚刚正妃娘娘过来了。”还未进书房,姐姐温倩迅速起身,从里屋拿了件貂皮外襦披在了他肩上。 “邹氏?” 朱由崧神色一怔,眉宇间紧了紧,道:“是吗,母妃她没说什么吗?” 邹氏晚间过来到是出了他的意料,看来晚间饭桌上正妃定是察觉到什么了。 “正妃并没有说什么,不过神色好像有点不对劲。”温倩不敢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就闭上了嘴巴。 “娘娘么?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温丽初醒过来,迷糊着一张脸似乎忘记了朱由崧的凶残,打着哈欠道:“脸冷冷的,看着都让人害怕。” “没事就好。”朱由崧回望了她一眼,心不在焉的道了一句随之跨进书房。 坐在案桌前,朱由崧想了想也许这几天自己确实该好好呆在王府里,不然邹氏定会追究下去,若是没完没了的,说不定就暴露了自个和母妃之间谋划,兀自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了《韩非子》。 …… 今后的几天,朱由崧一直呆在王府没有出去,哪怕是王庄送来的袖珍表和柜子型的自鸣钟也没多去关注,任由姚氏去处理,每天三点一线,不是呆在书房就是去了邹氏那儿,要么就是陪着小芊芊和朱由渠玩耍或是教点蒙学。 这一天的早上,朱由崧去了正妃邹氏那儿习字,也顺便读了点词赋,以及少量的经义。不过,期间邹氏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她总感觉姚氏和他之间藏了什么秘密。 东厢的楼阁亭台里,四周白色的帷缦遮掩,周边四角放置了铜炉。亭阁中间摆放了案桌、凳几。 邹氏穿着一身白色襦裙,身后的裙纱拖曳铺满了小半个亭阁,此间正是在案几上描画着,案氏上摆放的是一幅画相,赫然描绘的就是朱由崧的相貌。当然,前方还放置了去年董其昌作的画相。 朱由崧手里捧着一本《孟子》站在案桌前,眉间皱得紧紧,这没有分隔号的篇文实在太伤脑筋,而且读起来眼睛很受伤,颇废精力。 “福八,蒙学你去年就会背了,这一年多来《四书》、《论语》也已经学得差不多,过两天母妃再教你经义和诗词,如果你对音律感兴趣的话,母妃也一样精通。” 说罢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清冷的目光瞥向过来。 “母妃,经义、诗词对孩儿无大用。” 听了邹氏的话,朱由崧手中的《四书》立马一合,恬着脸,道:“孩儿不是生员哩,经义本是取士之道,诗词又是文雅之物,均无大用。” “孩儿对音律也不感兴趣,还是读读《太学》、《韩非子》较好。” 朱由崧不说还好,一说就似放嘴炮般冒出了一大堆话。 “《韩非子》?” 邹氏清丽的脸上一怔,眉间渐渐拧起。 《太学》还好,这个只要是生员都要学习,内里存了《礼记》、《尚书》、《易经》等千年以来的精典,无可厚非,但福八为什么说起《韩非子》? 这书可是治国方略,福八怎么会突然间说些这书?他从哪里听来的?说得严重点,此书便是帝王之学,引伸义——帝王心术。 一想到这里,邹氏便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俊秀的小脸儿,心道:“学习治国方略,福八心里在想些什么?” “前些日子,福八的行为表现得太过佻脱,而姚氏的态度却显得过于偏坦,甚至可以说是放纵。这实在太反常,以前在京城姚氏敢不曾这样,其内必定有着自个不知道的缘由。” “难道这方面有什么联系不成?” 邹氏越想越感觉不对劲,渐渐地看向朱由崧的眼神变得颇为怪异。 “福八,要学习《太学》母妃也可以教你,不过《韩非子》这书不适合你。” 邹氏收回了目光,下意识的就回避了这类书,不管如何政治方面的书籍还是少读为好。在她的心里,身为王世子,福八学些礼记之类的就行。 “母妃,《韩非子》为什么不适合孩儿?” 朱由崧末免有些急了,这书怎么能不学呢?自己治国理念可是与之极为相近的,就算是后世也是有很多可以借鉴之处,更别说是现在这个时代。 第80章 少爷,出大事了 邹氏不允许,朱由崧心里很是不甘,当然自己平时也可以私下去学,但难免被她知道,到时又免不了一顿麻烦,所以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 “此书不是孩童该学之物!” 邹氏脸色一冷,淡淡的扫了一眼,道:“你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学习四书五经,母妃不喜此书。” “母妃,这书为什么不是孩童该学之物?” 朱由崧很不爽她这样,眉头也紧跟着皱了起来,道:“就因为母妃不喜此书吗?” “哼!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邹氏不知道为什么,自个内心突然间就烦燥了起来,不由纷说道:“好了,现在十一时,今天就到这里。” 朱由崧怔怔看着她,不知道怎么突然的就变了呢?就像夏季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一时间竟也无法理解,叹了口气默默转身下楼离去。当然,要他放下此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眼睁睁的看着福八那似萧瑟的背影,邹氏目光复杂,轻咬了嘴唇不知觉暗暗捏紧了指尖。 “福八真的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这个母妃已经管不了他了。” 邹氏心头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似乎这一切并不显得突兀,也只有这样才是正常的。 长时间以来,福八的表现就不符合孩童的年龄,自个一直以来都不为认人有生而知之之能,但这一切似乎颠覆了自个的认知,七岁的孩童断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主动性。 “福八究竟想干什么呢?他的内心又隐藏了什么?”邹氏心思杂乱,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连想到这些日子,姚氏的反常和朱由崧的佻脱,心里有那么几次套话甚至想要强行逼迫,可惜福八的表现却让她无奈,小滑头太过机灵,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不然就闭嘴不言,执拗得硬顶。 就是想要问出点什么都难,邹氏越发的感觉姚氏定然在这其中起到了某些作用,或许与福八一起谋划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事儿。可惜,自己一直看不通透。 离开了亭阁,朱由崧路过了碧荷池,踏过小桥向万福楼方向行去,心中对于邹氏的态度不以为意,反正她怎么说,自个儿也不会听之任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正走着,前面竹兰迎面而来。 “世子殿下!” 竹兰行了一礼,清秀的脸上不带丝毫表情,木然道:“外院传来话,有个叫王建义的人想要见您。” “王建义?” 朱由崧眉头一拧,这会儿都要吃饭了,要是没什么急事,秀才定然不可能前来。 “知道了,本王现在就去。” 朱由崧点了点头,转了个身就向外院行去,此刻他心里也有些急了,这两天原本以为知府钱大伟拿下了章奉仁这个同知,自个儿就可以叫庄木头和朱峰收整伏牛山矿业,没想到回到王府后,那边就一直没什么动静了。 “不知道伏牛山那边怎么样了?” 朱由崧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说面对这一大块利益,姓钱的不可能就这么放心的拖拉,定然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如此想着,脚下加快一步伐。 转过了假山,不久后就到了内外院相接的拱门,抬眼看去,王建义面争焦急的在原地跺步转圈。 “少爷,您可来了!” 不等朱由崧走近,王建义立马迎了上来,面色焦虑道:“少爷,出大事了。” “什么事这般急躁?” 待来到跟前,朱由崧摆起了一副任由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的态势,双手背后一脸的稳重。 “少爷,知府传来消息,前几天章奉仁科场舞弊的案子上报后,开封那边的hn布政使司将案件压下了,并没有上报京城,而且还派了人想要将章奉二弄到开封那边提审,前一个时辰人已经到了洛阳府衙。” 对于朱由崧作相,王建义根本就不作多想,直接开口道:“知府钱大伟的意思,好像是范家的人出手了,他们有一人在布政使司当右参议,从四品大员。” 天气阴冷,通往知府衙门的南大街上却是行人络绎不绝,十米渐宽的大道上,路人挨肩擦背,连片的商贾贩人挑扁担地、卖麻花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两旁的酒楼、商铺,各种买**比皆是,演绎了明末商品经济的繁荣与昌盛。 王府仪仗出行,朱由崧坐在豪华马车上看着窗帷外的场景,忍不住心生感慨:洛阳不愧是十省通衢之地,勾通西部的千年古城,仅仅只是城角的一幕就勾勒出了这个时代的人文发展。 “秀才,开封过来的那人除了范家出面,有查到其他什么势力么?”朱由崧收拢了心绪,放下车轿窗帷的同时,目光落在了王建义身上。 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朱由崧不得不小心谨慎,眼下不要说整个国朝,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洛阳也是极度复杂,各种世家、士族交杂在其中,哪怕是王府也很难有太大的作为。 “少爷,那人叫冯子玉,现今年岁四十有三,除了官面上的身份,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势力背景。” 王建义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此人早年是穷秀才出身,颇有才学,心高气傲,在开封也是有些名气,不过后来考上进士出任了xa县县令就开始飞黄腾达,没七八年就升任了hn布政使司右参议之职。” “呵,看来也是范家使的力了。”朱由崧摇头一笑,个中意味不明。 “少爷,z县范家可不能小觑。” 虽然看不懂自家少爷的表情,但王建义还是一脸的慎重,提醒道:“范家明面上也就一位提刑安察副使,正四品大员,虽然算不上晋党,不过根据安全局锦衣卫私下的查访,他们和sx八大晋商之间的关系却是相当紧密。” “这八家分别是:蒲州张家、太谷曹家、平阳府亢家、介休县范家、侯氏;q县乔氏、渠氏;榆次县常氏。” “八大晋商么?”说起sx晋商,朱由崧眼里闪过一道冷色。 第81章 好大的胆子! “少爷,这其实还是表面上的家族,其间隐藏的还有蒲州的王氏沈氏等,他们相互间联姻,彼此抱团,关系非常之复杂,就以王氏来说吧,这家是经营盐利,和沈氏是联姻的,而沈氏也同样以盐利为主,况且范家更是以盐利开族。” 王建义双眼闪烁,低声道:“这些家族大多都以盐利起家,他们的对手就是ah季家的淮盐,淮盐细腻白小更得民众喜爱,东林党江阴、杨州等均参杂其经营,其间利大不下亿两。” “可以说除了丝绸茶桑就以盐利就引得朋党相互争利不休。” 朱由崧面色凝重,点头道:“此间章氏和范家看来只是一个引头,那么开封整个布政使司都有可能牵扯在内,看来知府钱大伟的压力不小,也难怪他不敢轻动了。” “少爷,这次王府恐怕难办了!”王建义寒着脸很是不甘心的说道:“一但我们参杂进去,事情恐怕会越来越复杂,王府定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哼,众矢之的吗?” 朱由崧脸上冷色一闪,愤恨道:“他们若是不来就好,来了我们大不了掀底子,谁也别得的好处。” “少爷……” 眼见朱由崧如此态势,王建义心下暗叫不好,少爷这是打算待事不可违,就直接对伏牛山动手了,真的麻烦了,就算到时查出xa县章氏和z县范家私造兵器,那王府恐怕也得因私动兵戈、乱刑权而引起大事不可。 “此事不用多说,本王自有决断!” 朱由崧一摆手,目光冷冷地看向王建义,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自个这也是最后的决断,要是得不到伏牛山矿山,自己的一切打算都将化为一摊淤水,毫无作用。 这是底线,绝不可退缩! 经后的打算,目前朱由崧并不想和王建义多说,国朝的局势本就极端复杂,不管做什么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阻碍,若是自己一再退缩,最终将一切无成,什么事也不可能做成。 车轿缓缓前行,两侧的王府仪仗肃穆庄重,府卫在阮标的带领下护于两侧,前方开屏静仪,旗帜飘扬,锣鼓震天,五六十人行径在南大街,引起诸多路人驻足观望。 这是朱由崧首次仪仗出行,中间大道一般只许大人物马车行径,不过朱由崧身为郡王,在hn这地儿上不管是谁遇到他的马车都必须让位,因此也就没怎么耽搁时辰。 至于为什么此次选择仪仗出行,朱由崧有他的考量,因为这次他出来是准备以势压人!不再是晚辈这种模凌两可的身份,等到面见右使参议时,他也就不会矮了自身气势,展现的是皇权,皇室的威严。 “咣咣当……” 锣鼓震天,喇叭、八孔唢呐持续奏响,旗帜飘扬,静屏开路,一路向府衙行去,音律不止。 “王爷出行,速速避退!若有阻挠,定斩不赦,咣咣当……” 仪仗一路前行,半个时辰后,车轿仪仗到了知府衙门。 “驻轿!” “咣!” “王爷仪仗,尔等速速禀告知府前来迎接!”车轿一到府衙大门,仪仗使对着衙卫大声肃呵。 “是,请稍候!” 衙卫抹了把汗,立马朝衙门内跑去。前几天才刚看过朱常洵出行的这般威势,这不没过几天居然又来了,他又怎不知道轿子里坐的是大人物? “老爷,老爷……” 衙卫横冲直撞,一路上小跑着就冲进了正堂。 此时,正堂首位上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不过此人青瘦的脸上眼眉细长,昂着下巴,一身的从四品鹤服,不用细想也知道是个大人物。其侧位上坐着知府钱大伟,好似小心翼翼的陪坐,身后立着李姓主簿,亦是不敢有丝毫声张。 “何事?” 衙卫愣愣横横冲进来,首位上的中年人微微皱眉,不过没兀自吭声。钱大伟眼见于此,心下微松,不过仍旧有些恼怒,大声呵斥道: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在右参议从四品大员面前喊自个老爷,这不是让人家说自个将府衙当自个家了嘛,钱大伟很生气,不过也却只能强自忍着。 “老……” 眼见自家老爷神色不满,此人到也机灵立马改了口,道:“大人,王爷仪仗来了!” “王爷仪仗?” 钱大伟大吃一惊,双眼瞪大,立马站了起来,道:“仪仗到哪了?”说着眼里闪过一道莫明的光彩,微不可察的和身侧立着的李姓主薄相互对视了一眼,一触即开。 听闻‘王爷仪仗’四字,主位上的中年人亦是面色一变,缓缓的起身,看向钱大伟的目光显得不那么友好了。 “大人,仪仗就在府衙大门外了!” “什么,还不快快迎接!” “不对,开中门!” 说罢,钱大伟似是顾不上中年人了,一摞袍子立马就大步离去,李姓主薄也紧跟其后。 中年人眼见于此,眼里闪过躇踌,咬了咬牙自语道:“罢了,此程就看看这传言中的福王。”说罢一拍大腿也追了上去。 “王爷仪仗,无关人员速速退避!” 府衙大门前,矗立着两个大石狮子,仪仗正停在前方十丈处,仍旧敲锣打鼓,唢呐吹个不停。 “王府驾临,速速开门迎接!” 再一次的催促,府衙中门隆隆开启,紧接着府衙内里又一起锣鼓随之敲响,唢呐之声紧随其后,礼花绽放,然后一条红毯从内门直铺至朱由崧的车轿跟前。 人群促佣,一时间场上热闹非常。 “下官钱大伟参见王爷!” “我等见过王爷……” 还没见到人从车轿钻出来,只是看到了车轿帷幕掀开,知府钱大伟就领着一班府衙官员开始躬身行礼。 也就在这时,朱由崧才缓缓踏出,抬眼看到,以钱大伟为首的一众人员正躬着身,其后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急急赶来。 眼见此人一身从四品官袍,朱由崧双眼一眯,转而又恢复了原样,也不开口。他这是要等这人也行礼再说,既然早一步知道了此人的身份和目的,朱由崧就没打算与其好相于,敌人嘛,总归是要面对的。 “下官冯子玉见……” 嗯?此人刚要行礼,抬眼一瞧神色间就冷了下来。 “汝是何人?”冯子玉心下大怒,一脸的冷硬,一个小屁孩居然担敢冒称王爷,实在胆大包天。 大声的呵斥引得众人哗然,钱大伟等人抬起头一瞅,顿时愣怔了,不过转瞬间瞥了眼跟前的冯子玉,眼角流露出一抹怪异之色,与李姓主薄相视一眼,嘴角不免勾了勾。 “大胆!” 阮标脸泛怒色,横肉发颤,一步踏向前,“锵”,大刀出鞘,刀刃露出白色的森芒,瞪大着双眼,道:“汝是何人,此乃福王世子殿下,御赐封锆郡王,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王爷无礼呵斥?” “谁给你的胆子,啊?” 锵锵锵…… 五十来位府卫哗啦一下,立马围向前,怒目圆睁,手中腰刀俱出!这时只要朱由崧一声令下,他们定然将其斩于刀下! 第82章 红眼杖责! 府卫刀具齐出,在场的所有人心里俱是一紧。 这一切变化来得太突然,没有人事先可以想得到福王府的护卫居然会做出如此过激的反应。 面对如此突然的一幕,明晃晃的刀刃,冯子玉本能的后退了两步,看着眼前的一众面无表情的府卫,面色变得十分难看,一阵青一阵白。 “你们……” 本来听到是王世子殿下,冯子玉还打算着行礼的,不过经过眼前的这一幕,冯子玉的内心升起了激愤,身躯骤然傲挺,凛然不惧。 自个堂堂从四品大员,竟然被刀具围住,简直是岂有此理!冯子玉发自内心的愤慨,双眼似要冒出火来。这帮武夫太不将本官放在眼里,竟敢如此做作? “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官好歹是从四品参议使,竟然敢对本官亮刀兵,朝廷威严何在?”冯子玉大声呵斥,脸上正气凛然,凌厉的目光直接盯向了阮标。 除了一开始瞧见车轿上的朱由崧,现在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士人自有其傲气,更何况身为文官本身?士族自始正德明武宗之后,面对宗亲王室、勋贵再也不会给于好脸色,鸟也懒得鸟,更别说一个小屁孩了。 “哼!” 不待阮标反应,朱由崧冷哼一声,步履缓慢的从轿阶上一步一步踏下,平淡的脸上至始至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不过看向冯子玉的目光反而渐渐冷冽起来。 府卫见自家少爷过来,各自退开了一条路,冯子玉的目光不由移向了朱由崧身上,眼前这孩童面色俊朗,剑眉如削,脸儿红润,一般人见之,必定心生喜爱。 不过当看到那沉冷的目光时,冯子玉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刚要抬起行礼的双手立马止住,身子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其他任何反应,他到是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王世子殿下究竟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前些日子骂晕了府学生员,这事他也听说了,至于是不是真有其事,也说不准,不过心里也是好奇,冯子玉心下暗道:“哼,仪仗出行,本官就看看你一个小屁孩想干什么?” 不管冯子玉心里如何想,身后的知府大人钱大伟与李姓主薄等人却是暗暗喜形于色,双瞳均是泛起了异彩。 对于这位看似年幼的王世子殿下,前两天钱大伟总算是有了初步的了解,心知这眼前这小家伙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这一次章氏、范家的产业是不是值得动手,就看福王府有多大威势!是王府厉害,还是范家的手段更妙,究竟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强袭东风。 多则不出五日,少则三日即会知晓。钱大伟心中暗暗期待,想想上百万两钱银,心情激动得就有点按捺不住想要攉出一切。 阮标一步步紧跟在朱由崧身侧,阴冷的目光不断的在冯子玉的脸上扫视着,心下愤恨不已,“这细眼小白脸居然敢吼阮大爷,奶的,不要让阮大爷逮到机会,定让小白脸变成大花脸。” “朝廷威严?” 朱由崧双眼凌厉的看向此人,道:“本王的威严又来自何处?” “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本王面前咆哮?啊?” 一声质呵,朱由崧毫不留情面,手指直直的点在冯子玉的脸上,继续大声呵斥道:“你到是给本王说清楚,你的礼义何在?” “见到本王竟自连礼都不行,你的四书五经读到哪里去了?啊,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到是说说看,是你从四品官职大,还是本王的御赐郡王封诰做不得数?” “你的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朝廷律法?” 冯子玉没想到自己的一礼未行,居然引来了一大通的斥责咆哮,就连想插话都插不上,几次欲言又止,硬生生的被连珠带炮的压了回去,气得浑身发颤。 “怎么,没话说了?” 朱由崧喘了会气,也不理会,直接抱拳对着一众观望的百姓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堂堂从四品官员呐,见到本王,居然连礼都不行。” “我看,他不是不会行礼,就连我这小孩子都会,他怎么可能不会呢?无非是看我是个小屁孩,人家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呢。” “诸位父老乡亲们,你们想想,我好歹也是福王世子,出身天皇贵胄,要是换成你们呢?想来以他这种人更不会放在眼里呐!” 就在朱由崧说出最后这一句话时,在场的所有人俱是惊骇的大气凉气。 毒,极其恶毒! 天下士人谁不注重民望?这是直接抽人底子呐,要是名声臭了,经后还怎么升官? 嘶,这嘴真够狠的!知府钱大伟站在一旁惊得眼皮直跳,还好当初自个没犯愣,要不然真有可能没事整出事来,到头来得不尝失,今天真是大开眼见了。 阮标站在一旁,双眼暗暗冷笑,自家少爷是那么好惹的么?他阮大爷早就见识过了,人不大心却黑呐,那龚孟春不就是一言不合被逼死了么? “你,你……” 冯子玉气得脸色发白,身躯连站都站不稳,上身一晃一晃的,就差直挺倒下了。 不过在众的百姓可不管这些,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换成你们更不会放在眼里。 这一句话绝对是说进了百姓的心底,天下当官的有几个真正将底下百姓放在心上的? 有吗,没有吧? 就算是有,那也是极少的人呢。 如是这般,百姓们看向冯子玉的眼神不由的变了,更有一些胆大的纷纷指指点点,虽然不敢说大声,但表现出来的绝对没有好话。 朱由崧看到这一切,心里很满意,不过脸上却是一正,大声道:“人不以礼,妄自为人,更何况是文人士子?此人虽说是从四品大官,但面见本王却是一礼不行,还敢以下犯上,本王一定要责罚。” 此言一出,百姓中有人大声叫好。 “好!” “就是要责罚,以礼不愈,何以治民?” “嗯嗯,当官的都是坏人,这人看去长眉细眼肯定不是好人,打死这贪官的,为民除害!” 朱由崧耳尖,尤其是最后这一句好像是个小女孩的声音,不过扭头看去,连人影在哪都不知道。 朱由崧一脸的狐疑,而府衙的众人无不变色,就连知府钱大伟也是面露惊色。 责罚? 王府有这个权利吗? “你……” 冯子玉面色泛青,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你血口喷人,本官何时像你说的那般?” “本官是国朝官员,王府又有何权力责罚于我?” 朱由崧也不再去试图寻找那女童声,对此视而不见,直接挥手道:“来人,就地按下,杖二十!” “是,王爷!” 不管他人如何心想,王府护士对着冯子玉一拥而上。 “住手!你们给本官住手,本官是从四品大员,你们没这个权力责罚本官!” 冯子玉双眼赤红,嗷嗷的叫,死命的挣扎。 要是万历杖责,他定是欣然而受,可一王世子?那是连想都没想过的事,但要是因自己无礼而被杖责,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苍天呐……” “啪,啪啪!” “啊,啊……” 无论是谁,这一刻俱是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双眼瞪大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从四品官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责罚,任谁见了都是有点不敢相信,哪怕是先前叫得最欢的那些人儿也是不吭声了。 不过,就在这时人群后头一位身上穿着儒服,长相却如同杀猪男一般的大汉,很是凶悍,手上拿着一把扇子,突然间惊异道:“哎呀,少见,真是少见,四品大员挨板子,嘶,好久没见过了!” 说话间,双眼放光,啧啧有声,似乎恨不得冲上去。 “黄汉,住嘴!” 他身侧一位八字胡、四十左右的中年文士眼眉一皱,轻声呵斥,道:“形象,注意形象,咱们不能暴露!”说着好似被人发现一般,四周乱看。 “嘿嘿,不好意思,没注意!” 名叫黄汉的大汉缩了缩脖子,咧嘴露出一嘴黄牙小声道:“成经,福王世子好像越来越可爱了,不过咱们这次过来,一定要从福王府搞到盐引。” “别说话!” 就在二人聊天时,冯子玉已经是羞恼至及,大声吼道:“本官是从四品大员,你们,啊……” “福王府目无法纪,本官一定要告,告,啊……” 冯子玉痛得上气不接下气,仍旧双眼赤红的嗷嗷叫,朱由崧皱了皱眉,再次吩咐道:“扒了他的襦裤再打!” “你,你不得好死!” 冯子玉听了这话,气得破口大骂,紧接着双眼一翻,气极攻心彻底晕了过去。 “啪!” 一拍肉响,人被按在地上根本没了反应,犹如一只死猪,直挺挺的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嗯?” 朱由崧面色一惊,心下暗道,“不会给打死了吧?” 阮标心思精明,一瞧就知道该自己上场了,手指放在冯子玉鼻下,面色一喜,道:“少爷,还有气!要不要再来两下?” “嘶,人都晕过去了,还想再来两下?莫不是真打算给弄死?”知府钱大伟惊得整个人都愣了。 “咳,算了!” 朱由崧脸色一正,双手背后,道:“本王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这种人责罚一顿也就是了!”说罢往钱大伟跟前行去。 “啊,下官见过王爷!” “我等见过王爷!” 钱大伟一众府衙官员态度大变,眼见朱由崧到跟前,个个俱是一脸的恭敬,哪怕是钱大伟和李姓主薄一时间也是点头哈腰的。 “王爷,里面请……” “请!” 朱由崧也客气了两下,就顾自向府衙大门内行去。 钱大伟故意落后半步,给身侧的李姓主薄使了个眼色,李姓主薄会意,又对府衙下人挥了挥手,只见两位衙卫立马跑过去将晕死在地的冯子玉拉起,也不忘帮提起屁股上的裤子,接着就向府衙后门拖去,一会儿不见了踪迹。 第83章 死结 知府衙门大堂,“明镜高悬”的牌匾高居房梁最顶处,朱由崧高居首案,背后一幅巨大的“江海飞鹤向阳图”紧紧贴挂在壁上,如若是站在下首,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感。 不过朱由崧也就形势上坐了会儿,待府衙官员行了正式礼紧接着与知府钱大伟、李姓主薄一起通过侧行道转到了后院。 一干人等坐定,朱由崧的目光直接就落在了钱大伟身上,别看此人一脸的方正,但能爬到这一府之首的位置就不可能是普通人,朱由崧心下也是丝毫不敢小瞧。 这一次开封那边的布政使司居然将冯子玉这种参议使且自视甚高的人派来,想必就没存了什么好心思,说白了就是来捣乱的。 特别是知府钱大伟,此人早在八年前就被万历安排在洛阳,为的就是坐镇洛阳好帮朱常洵打造洛阳府邸,而且他本身并没靠向任何朋党,要是没几分本事早就被人给赶走了。 所以一开始朱由崧就打算着跟此人联手,有这表面上的知府站在自己一边,王府经后做什么都会方便许多。 不过这一次,面对的可能不只是小小的章家和范氏,内里牵扯出来的恐怕是势力庞大的晋党,钱大伟当然不敢小觑,内心踟蹰,心中一直在权横利弊,要真是出了什么大事,万历也不一定保得住他。 这些朱由崧当然也能想得到,而且他们说不定比自己还要了解洛阳以及整个hn周边的势力格局。 心思转动间,朱由崧想了想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对钱大伟直言道:“钱知府,眼下章奉仁这个知府同知陷入科场舞弊且又证据确凿,这国朝大事按理说开封那边应该派出一大批人过来核查,不只是派出冯子玉这个从四品右参议使。” “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这……” 钱大伟面色有些尴尬,瞧了他一眼,道:“不瞒王爷,这次一同到来的还有范氏一族的人。” 这消息他一直隐瞒着王府,在事情没有完全明了情景下,自个并不打算提前介入其中,打的就是坐山观虎斗、看戏的主意,不过眼下王世子殿下打了冯子玉这个从四品右参议,事情已经没必要瞒下去了,况且想瞒也瞒不了。 “范长龙?” “嗯,范长龙,hn提刑安察司司史。”钱大伟本来还有些尴尬,不过一说起这人,面色立即沉凝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对此人很不放心,想来也是个不好难对付的人。 朱由崧闻言不由得深深皱紧了眉头,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身侧一直没动静的王建义,心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何自个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安全局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 朱由崧心中颇为恼怒,此次事关重大,他三下五声的要王建义、阮标多番调查,不止一次的提醒,到头来竟然还是出现如此重大失误。 眼见于此,立在一侧的王建义双眼微缩,看向钱大伟不由开口道:“敢问知府大人,此人现今在于何处?” 钱大伟目光转向此人,心知是王世子殿下的心腹,倒也没多想,开口道:“范长龙目前就住在他自家的客栈——怡和楼。” “怡和楼?” 王建义眉间紧紧缩起,道:“没住在官府的驿站,那就是便身前来?不知带了多少人?” 钱大伟本来就心思颇重,眼下王建义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心下也有点不爽了,一个小小的长随,他理会这三角眼也是给王世子面子,语气一下变得生硬,道:“本官又不是锦衣卫,何时查过这些?” “这……” 王建义神色一怔,立即反应过来,深知自己问得有些过了。 这人可是五品大员一府之首,他可不是自家少爷,在王建义眼里,自家少爷要不是在正事上,一般时间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钱大伟这个知府可没那么好的脾性。 王建义正待行礼致欠,李姓主薄眼见朱由崧一脸的沉冷,咳嗽了一声打断其话,悄悄给钱大伟使了个眼色,得了其会意,便开口道: “具体人数,我们没过多关注,不过就算加上护卫人员也肯定不超二十余人。” “二十余人也不少了!”王建义深深看了一眼身侧低着头一脸冒汗的大块头——阮标,心道:“看来安全局锦衣卫内部定是出了问题,如此重要的人物哪怕悄悄到来,却也带了不少人,锦衣卫安全局不可能得不到一丝消息。”如此想着,王建义眼底多了一丝阴霾。 如此明显的事,王建义能想到,阮标当然也一样想得到,此时脸色难看,眼角偷偷瞥向朱由崧,眼见其一脸的阴沉,阮标脸上横肉颤动,嘴角微搐,心下破口大骂,“彼其娘之的,不要让阮大爷查出是谁,不开眼的王八蛋,阮大爷被坑死了。” 朱由崧脸色不好看,有王建义和阮标的失职,当然也有知府钱大伟的隐瞒,但更重要的是——他从提刑按察司使范长龙的到来看到了hn布政使司的真正意图。 科举舞弊,一道之地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大掉脸面的,不上报京城想私下处理也可以理解,起码那是三年前的事。 但眼下不仅派了参议使,就连提刑按察司使也亲身到来,哪怕这与其家族有关,但起码也不必亲自出面,按理说其人更需要避讳才对,但布政使司内部居然没听到任何杂音,就连一点消息都没露出来,这其间所显露出的意思不言而喻。 “布政司内部统一思想了吗?” 朱由崧眉间紧紧皱着,这事恐怕钱大伟这知府心里也一清二楚,事情真的麻烦了。 这矿业当真不好占,看来布政使司那边根本就不打算将知府同知章奉仁治罪,倘若将此人提到那边审查,更有可能直接动用手段掩去基罪证。 官官相护,看来其内牵扯甚大。 厅堂内,在座的几人一下谁也不曾开口,均是目露沉思。 “知府大人打算如何处理章奉仁这案子?” 朱由崧打破了沉寂,率先开口道:“想必钱大人心里也清楚,若是此人被提拿到开封,我们必定会被动,说不定被其翻了案,到时一切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并白无顾得罪了一批人却什么也捞不着。” “这……” 知府钱大伟动了动嘴唇,一脸的抑郁。这事当真不好办,若真处理了,就是往死里得罪,不处理也是得罪,可那上百万两的钱银也别想往自个口袋装一钱。 此事就是一个死结! 对于朱由崧来说何尝也不是一样?不动章奉仁,矿业搞不到手,动了要面对按察司使范长龙,以及整个hn道的布政使司,左右是不行。 “钱大人,人生不进则退,该搏一回就搏一回,此事若是到了朝堂,我皇爷爷想来心中也有数,这位子还是属于你的。” 朱由崧眸子闪了闪,再次提道:“若是你不好动手,不如交给本王。” “本王一次性将所有的事情都搞定,到时好处还是少不了你,只不过……” “如何交你处理?” 钱大伟抬起头,脸泛狐疑道:“王爷想说什么,不如明说,到了这一步,本官也没什么路好走了。” 钱大伟言下之意很明了,意思就是他坐到一府之首这位子也是到顶了,再想往上爬几乎不可能,头顶上都不是一路的人,他也是势单力薄啊,要不然也不必和王府参合在一起。 “好!” 朱由崧双手一拍,目光绽然,道:“既然如此说,本王也不卖官司了。” 说到这里,朱由崧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不瞒钱大人,本王已经查到章氏与范家在伏牛山私造兵器,数目不下千计……” “什么?” 钱大伟豁然站起,瞪大了双眼道:“事情可实?” “王爷,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本王像是开玩笑的吗?” 朱由崧脸色一沉,道:“章范两家简直无法无天,竟敢私造国朝禁物,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依本王看,这些人是想造反啊!” “造反?这,这……” 钱大伟与李姓主薄听了这话脸色巨变,惊骇道:“王爷,你,你是想……”这话不用说得太明白,意思实十明了,眼前的这小屁孩是想抄家灭族呐。 难怪啊! 难怪他左一口,右一口的要自个将事情交给他来办,恐怕王世子殿下还想借用洛阳千户所的力量吧?不用说也知道,那是用来拿范长龙了以及章氏和范家的人。 是啊,前天不是听说王府调动府卫去伏牛边附近嘛,当时还以为是王庄的事情呢,也就没在意,谁曾想——眼前这小屁孩早已经做了最坏打算了,而自己却一直在想着看戏呢。 想想都好笑啊,居然一直是人家在背后主导着。钱大伟经过最初的惊骇,渐渐地缓过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朱由崧和王建义,还有阮标这大块头,心道: “这一堆人聚在一起,不知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监察地方王府的锦衣卫居然如同家丁一班,呵……” 想些这些,钱大伟不由得又想起了早前锦衣卫龚孟春的事,那时也传得沸沸扬扬,说是王世子下命令杀的,人称杀人狂魔,现在看来事实恐怕是真的。 “事道乱了,什么妖孽都出来了!” 朱由崧那张俊俏的脸,黑亮亮的双眼,钱大伟越看越感觉不对劲,眼下国朝局势,以他这个不入朋党的边外人也看出了一二分。 人之常言,国之将乱,必有妖孽。此话也不无道理,这不自己就遇到了。 第84章 准备(1) “钱大人想得如何了?” 朱由崧定定的看着他,心知眼前这人不下狠药是不行,开口道:“只要到时本王在伏牛山一动手,钱大人这边立马对章范两家开刀锁拿,到时得到的产业,本王再分出一成,如何?” “当然,如果提刑按察司使——范长龙这人你不方便出手,本王也可代办之!” 这话说的简直是直白,那是先斩后奏的意思,说得钱大伟和李姓薄眼皮直跳,不过一想到上百万的钱银,两人不由得再次呼吸深重。 “若真是动手了,虽然有越权之嫌,不过却也是为国朝嘛,而且有王府顶在上头,本官只是辅助,嗯,对,就是辅助,章范两家那可是造反,真是搞定了,说不定皇上还心喜呢。” “况且章奉仁科举舞弊,案子是自个接手的,若是上头拿去翻了案,那倒霉还是自个,左右没好事,大不了就掀盘子,反正出了事有王府顶着,看谁笑到最后。” 只要自个不亲自出面,写个手谕交给洛阳千户治所,相信以自个与千户番禺的交情,此人定当不会违逆。 越是想,越觉得有理,钱大伟在桌上重重一拍,一脸的狠劲,咬牙道:“就这么定了!” …… 有道是临事而惧,好谋而成。就在朱由崧与知府钱大伟商议好了行动细则动身离开时,身在南大街的范家客栈里,hn提型按察司使——范长龙一脸阴沉的坐在客房内。 “确定?冯子玉真的被福王世子给打了板子?” “是,司使大人!” 回话的是个中年护卫,此人一脸的大胡子,细小的双眼说话间总是转动不休,一看就是个心思多变的人。 此人一身护卫装,腰挂大刀站在下首一脸恭谨的抱拳道:“属下的的确确看清了,是王世子下的命令,当时就在府衙大门口直接打的板子,一连打了二十下,臀股上血肉模糊。” 说话间,站在范长龙身侧形似师爷的一位八字胡老头,此人抚了把胡子,眉间双眼一转,道:“大人,看来定是福王府的意思或是王世子身边有人在指使,此事当慎重。” “听说福王最受皇上喜爱,若是得罪了王府,今后大人想要升迁,恐怕……” “哼!” 范长龙冷冷看了老头一眼,心道:“本官会不知道吗,还用得着你教?一个七岁的小屁孩能懂什么?” 心里如是想着,目光重新落在了中年护卫身上,道:“知府钱大伟当时在场是什么表现?可出言阻拦?” “回禀大人,当时是这样的,冯子玉准备行礼时,发现出轿的王世子殿下,然后……” 中年护卫从头开始一句句说起,中间也没参夹任何多余情绪,到说得也是事实,“事情最后,就是王世子殿二话不说,直接叫府卫按下打板了,最后连……连裤头也扒下了!” “哼,好大的威风!” 范长龙啪一下,放在桌几上的手掌重重一拍,整个茶杯跟着跳了起来,也不管撒到衣袖上的水泽,脸色泛青,咬牙切齿道:“一个小屁孩断然不可能如此,说不定还是知府钱大伟那老狐狸指使的。” “本官亲自到洛阳,哪怕是便衣前来,姓钱的装作不知道,不亲自前来拜会不说,竟然连个拜贴都曾不递,简直不将本官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老爷息怒!”范长龙身为提刑安察司使,发怒自有一番威势,在场两人心里一紧。 八字胡老头立马换了杯子重新倒上茶,嘴里说着,一脸慎重,手指朝头顶上空指了指,道:“姓钱的坐在这位子本来就不靠谁,要说靠山,就是……” 唉!站在下首的中年护卫始终不曾开口,直到现在心下有了不好的感觉,叹了口气,动了动嘴唇,终究没有开口。其实他很想说王世子殿下不像似被人指使的,当时看那口吻与表情反到是临事自变的主张。 可惜这话说出来也没人信,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七岁的孩童会有这般伶俐的口齿?反正他自个也不信,哪怕早有骂晕府学生员的事例在前也一样。 “老爷,事不宜迟,不如……”眼见说到万历头上,范长龙一脸的脸郁,八字胡老头双眼一转就开了口。 不等他话说完,范长龙嚯一下从靠椅上站了起来,双手背后原地跺了两步,转过身一脸肃容道:“本官心理清楚,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姓钱的既然不知好歹,那本官也不必给面子了!” “哼,他做得了初一,本官就做十五!” 范长龙一脸的阴冷,挥手对中年护卫吩咐道:“哈郞,马上叫上人手跟随本官前去府衙提人,只要同知章奉仁到手,本官看他们还有什么能耐,哼哼!” “大人,那钱大伟……” “哼,他敢不同意?” 八子胡老头话音一出,范长龙冷笑道:“本官好歹是一道的提刑安察司使,此事是份内之事,姓钱的是聪明人,这种错误他是不会犯的。” …… 就在范长龙自信满满,准备去府衙时,朱由崧已经换上一身普通装在回王府的半途悄悄下了马轿,领着王建义和阮标一同去了洛阳千户治所。 “就是这里吗?” 朱由崧看着眼前近乎农场的治所,一脸的不可置信。 破烂的大门,门板都有两块碎了,墙顶上方的重梁横木几乎要掉下来,墙头上方长满了草根,院子里倒是有十来间房,不过也一样的破旧,最深处有个大房子,想来就是治所主事房,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的一切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个军镇要地。 “你们是干什么的?” 大门两侧有位三十来岁的看门守卫,头上发毛乱糟糟地,一手挖了个鼻孔,吊儿郎当的斜眼瞥了过来,像是赶苍蝇般,嫌恶道:“去去去,没事不要瞎晃荡,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一看朱由崧等人身上的穿着就知道出身富裕,不用说也是下人陪着出来无聊瞎逛,杨峰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种事见多了。 眼下自个和另一哥们站岗,奶的,那斯就喜欢偷懒,说是撒泡尿,近两个时辰都不见影子,说不定跑到哪个小巷私娼家里颠腾上了,此刻他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四两月奉到手只有一半,勉强够用二十来天,心里正着急婆娘生孩子的银钱呢。 “麻烦通报番禺大人一声,就说福王世子求见!”王建义走上前一手摸出颗碎银子递了过去。 “福王世子?” 守卫脸上一怔,瞬间倒吸了口凉气,连到手上的银子也忘记塞进袖口里了,瞧着一旁站着的六七岁孩童,脸上红润,双眼黑亮,一袭富人打扮。 杨峰心道:“他就是那位骂晕府学生员的王世子殿下?嘶,刚听说他还打了开封那边过来的从四品参议使,真是……” “不知?” 正当王建义心下不耐,想要再问时,杨峰瞬间反应了过来,忙将银子收起,一脸笑迎道:“请,治所千户大人正好在里面!” 连通报都免了,身为守卫,杨峰心里明白,以福王世子的身份根本不用通报,身份早就超过了千户番禺,要说礼义,反而番禺要亲自迎接呢。 “千户治所每月月奉都会给齐么?”朱由崧倒是没直接进去,反而问起了这档子事。 “这个……” 杨峰有些为难,说实话吧,上头要是知道会有人不高兴,不说吧他心里不爽,咬了咬牙道:“以前每月额度算起来有五两不到,现在四两左右,听说每年剥到治所的银子都在逐年降低,番大人到是有多少给多少,不过有些人却是会私扣些!” “有些人?喝兵血么?” 朱由崧眉间皱了皱,接着又松开了,笑道:“以后会好些来的!”说摆也不管他如何想,顾自领着王建义、阮标向里头最大的房子走了过去。 远远看着朱由崧进去的背影,杨峰暗自摇头,心道:“真的会有好日子么?” 走近大房子,门前站了两个守卫,这两人不像外面的杨峰那般吊儿郎当,到是身子站得笔挺,看上去十分严整。 正当两人要呵斥,朱由崧一步向前,从袖口直接拿出钱大伟的手谕递了过去,目光看向里头朗声道:“本王朱由崧,面见番禺千户,不知千户大人可有空闲?” “哈哈哈,王世子殿下亲来,本官番禺有失远迎!”一声大笑,一位身体壮硕的中年大汉迎面大步而来,嗓子犹如震雷一般,很是哄亮。 不由纷说,立即行礼,接着侧身摊手,道:“王世子殿下里面请!” 番禺双眼烔烔,扎须大汉,个子和阮标有得一比,闷雷般的大嗓子让人直觉得耳洞大开,朱由崧愣了愣,瞬间展开笑容,道:“番大人不必客气,同请!” 番禺目光一闪,道:“王世子殿下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不同一般,请!” 两人坐上,上好茶,番禺却不曾开口说着,捏了茶杯缓缓喝了起来,朱由崧眼见于此,双眼眯了眯,此人看起来也是个难缠之人,不过这次他是来求人,倒也不在乎这般态度。 “番大人,本王看这治所似乎好些年不曾修善过,不知是何缘由?” 朱由崧像个小大人般,手上也拖着杯子,似乎不经意的说道:“唉,看这房子,堂堂一镇治所连个像样的地方都没有,本王很难想象治所平时怎么过日子。”说着,手指向上指了指,“看,房顶都漏洞了。” “哦?” 番禺欠了欠身子,眯着双眼道:“不知王世子殿下有何教于在下?” 朱由崧知道眼前这家伙听进去了,不过此人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好手,心下也不着急,从袖口摸出了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道:“本王爱惜封国百姓,治所当也不例外才是,说不得要捐赠一番。” 第85章 准备(2) 银钱开路,朱由崧不信一千两银子还不能让这家伙上心。现在的国朝治所每处都有喝兵血的例子,虽然从大门守卫听说,此人有自个的底线,不过当诱惑足够大时,一般人就很难抵挡得住诱?惑。 “嗯?” 眼见桌子的票值,番禺瞬间怔住了,不过却没去接银票,反而抬起了头,目光炯炯道:“不知王世子殿下有何见教?若是有需要治所之处,还请明言,若是办得到,本官定当不会推辞!” 如此一番作势倒是出乎了朱由崧的想象,哪怕是身侧站的王建义与阮标也是愣了愣神。 “难道嫌少?”朱由崧心下有些不爽了,一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自个拿得都肉痛,于下瞧了眼被番禺捏在手中的钱大伟手信,指尖点了点,道:“番大人就不想先看看这个?” “呃……” 番禺神色微怔,自个还真忘记拆开看了,眼前的小屁孩这些日子来着实干过不少事,自个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反而将私交好友的信件给抛到了脑后,说实话这太不应该了。 懊恼之际也顾不得眼前,反正王世子殿下都这么说了,就不必顾忌啥。 番禺当面拆开信件,仔细看了起来,渐渐地眉间皱了起来,当看到最后攉一下,整个人原地腾了起来,面露大惊之色,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朱由崧等人,“这,这是真的?” “章范两家当真私造禁器?” 番禺心脏砰砰跳动,扎须的大脸上直冒冷汗,满眼的不可置信,“数以千计的刀兵,嘶,这是想干什么?要真是在自家地头掀出这事儿,那自个脖子上的脑袋还不得搬家?” “哪怕到时能保住性命,屁股下的位子也别想再坐了。” 番禺越往下看越是感到后怕,内心禁不住颤栗,抬眼悄悄看向朱由崧,见其手托茶杯好整以遐的品茶,不免心道:“装得够沉稳啊,竟然早早派人前去伏牛山打埋伏了,要是本千户至始至终不知道这事儿,到事发那天,整个hn道不知会有多少人被牵连!” “厉害,着实厉害!竟是早早算计了,这是逼着本千户不得不与其联手啊。” 知府钱大伟的手信将事情的本末一五一十的说了个底朝天,里面所含的信息不得不说是个重磅炸弹,可是番禺却是冷汗津津,背后全湿透了。 “本千户身为一府治所,虽没监察天下之权,却也有地方维稳安民之责,到时若是出了刀兵之祸,更何况是王府参于引起,自个这个治所千户难逃牵连,下场绝对可悲之及。” 越想越是惊悚,捏着信贴的右手隐隐颤抖,番禺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罢了,上贼船吧!到时若真是抄出国朝禁器也是大功一件,大不了就如同钱大伟这斯一般和王府绑在一块。可惜得罪了晋党,以后别想安稳了!” 番禺心下一番琢磨,有了决定,抬起头目光直视朱由崧。 眼于番禺看过来,朱由崧心下一动,手上放下了茶杯,脸上露出这微笑道:“番大人,想来目前局势,钱大人已经在信中于你言明了,不知千户治所准备作何打算?” “本官只想问一句,事成后千户治所有何益处?” 到了这一步,番禺也不打算绕弯子了,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开口直言道:“府衙得了三成利,千户治所怎么说也得给出一成来吧?” “成!” 出乎意料,眼前的小屁孩竟然一点讨价还价的意思都没,竟然直接同意了下来,就在番禺发愣间,朱由崧却是再次开了口,道:“这事就这么定了。” “到时本王兵马在伏牛山准备动手时,还希望治所大人直接派人奔赴xa县与z县两地,将章范两家所有人都逮捕,若是条件允许的话……”说到这里,朱由崧脸上泛起一抹狠戾,手掌作了个下切的动作。 “这……” “怎么,番千户下不了手?” 番禺一脸的惊骇,不等说话,朱由崧冷冷道:“如是不如此,此利还轮得到我们么?” “番禺大人不要忘记了晋党,还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本王可不想经后走在街头被人放了冷箭!” 朱由崧这一番话说得毫不犹豫,可谓是斩钉截铁。看着面前这张娃娃脸,黑亮的双眼露出不符合年龄的狠戾之色,番禺有那么一刻显得精神愰惚,心内悸动,突然觉得这世道似乎并不是自己所能理解的了。 …… “少爷,我们真要……” 王建义眼里闪过一丝不忍,嚅动着嘴唇欲言又止,朱由崧冷冷扫了他一眼,道:“天下间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利益之争,退一步就是自我伤害,走向毁灭这途,事关大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本王能退么?” “少爷,庄木头和朱峰已经早三天就驻进王庄,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阮标似乎心有所想,不安的看向了他。 “事关重大,回府揪出奸细再说!” 朱由崧看向他,冷不丁的面色发沉,道:“此前范长龙带了那么多人进洛阳,安全局锦衣卫竟然毫不知情,本王希望你们尽心尽力,若是出了差错,最倒霉的还是你们。” “是,少爷!” 朱由崧的话让阮标和王建义内心发紧,两人脸色同时一正,肃容道:“属下定当揪出内奸!” 就在朱由崧走出了千户治所,hn道布政使司所在地——开封。 “巡抚大人,洛阳同知章奉仁这事牵扯甚大,消息传来还有福王府的人参与其内,冯子玉那人心高气傲,会不会闹出什么风波来?最重要的还钱大伟那知府,恐怕不会买账。” 内圆一处竹林下,三五人围在一起,石桌上放了盘围棋,两位花白胡子的老人相互对坐。 其中一位面色干瘦,不过双眼烔烔有神,手上执了颗白棋,啪一下按在中间,抬起头看向对方,意味深长道:“范兄,此事说来还是福王府触到了某些人利益呐,商税一提,少不得动荡啊。” “这……” 范永斗身为sx介休八大晋商之首,消息不可谓不灵通,但在眼前这位老人面前却如同一小孩,一下失去了方寸,手腕一抖,手中的黑棋啪一下掉在盘中。 “呵,怎么,你不放心?” 面色干瘦的老者笑了笑,摇头道:“本官已经早一步派提刑安察司范长龙去了,这事想来你不会不知道吧?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呵,呵呵,巡抚大人不愧明心见性,倒是永斗做作了!” 范永斗面色尴尬,脸上僵笑道:“其实是有些担忧,听说福王其人蛮横,若真是插手了,恐怕就算是提刑安察司使范长龙也不一定能压得下啊。” 嘴上这么说着,不过心里却是有些不满,张我续身为hn一道的军政大员,他一介商贾说什么也白搭,况且姓张的家族都以入朝成士为主,没多大利益纠葛,但自家却是不同了,那伏牛山的兵器还存放着呢。 这几年来,因福王入主封国的事儿闹得朝局动荡,不知有多少眼睛盯在洛阳,自个也不好妄动。 伏牛山兵器虽是新安章氏、z县范氏为主,自个与这两家没什么太大关系,但那些东西却是自家订制,可不能出了事儿。 “放心吧,有冯子玉去了,再加上范长龙,一文一武,钱大伟那知府还是要给些面子的,福王也只是提商税罢了,不必多想。” “世上本无事,佣人自扰之啊!” 张我续淡淡一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或许说一切都在掌控中,不管是知府钱大伟,还是新入主封国的福王,多多少少了解透彻了,一切终究是利益。 …… 不管hn一道巡抚张我续具体如何想,朱由崧领着王建义、阮标等人回到王府已是下午三时,不等喝口茶,王建义便再次找来了。 “少爷!” 内外院隔离壁墙处,朱由崧刚踏出拱门,王建义便一脸急色的走了过来,皱紧了眉头,道:“刚刚钱大伟那边传来了消息,提刑安察司使范长龙带人去了府衙!” “提人吗?” “嗯!” 王建义重重的点头,朱由崧挑了挑眉,轻笑道:“呵,动作到是挺快,姓范的是怕夜长梦多啊,看来冯子玉那家伙挨了顿打,却也不冤,反到是提醒了范长龙这斯。” “对了,章奉仁有没被提走?” “这到是没有!” 王建义摇了摇头,寻思道:“来人说,好像被知府钱大伟给拖住了,不过最迟明天也要交接。” “嗯!” 朱由崧点头,目光一凝,道:“有没查出安全局到底是何人截了消息不报?” “查出了,是原锦衣卫副百户张一庄的问题!” 王建义摇了摇头,似哭又想笑,道:“此人那天喝醉酒将送上的线报贴纸当厕纸给用了。” “哼,喝酒误事!” 听了此话,朱由崧内心微微一松,心道:“还好,若真是安全局内部出了奸细,自个非得郁闷死不可。”花了不少银钱养出叛逆来,任在谁身上都不会高兴。 “此事你来处理,本王就不出面了!事不宜迟,派人通知庄木头他们做好准备,今夜子时一刻动手!” “还有,通知治所千户番禺,让他提前行动!” 第86章 漫长的夜! 公元1614年4月23日,这一天绝对是让很多人难忘、铭刻在心的一天。 傍晚六时,治所千户番禺带领手下十来人骑马奔出了洛阳城门,城内百姓见怪不怪,治所千户时有要紧事也会这般行事,一城治所有一千多军卫,平时大多分驻在各大县城。如有急事,千户番禺就会亲自动身前去处理。 然而现在一切竟然起了变化,时间一到打落更——晚上七时,宵禁开始,平时晃晃悠悠的守门人竟然换了一副模样,立即火急火燎的关上了城门。 “怎么回事,今天城门关得这般急?”一路人刚走入城门,隆隆的关门声响起,不免感到疑惑。 “是啊,怎么回事?” 城门内外人员皆是疑惑重重,指指点点,相互间攀谈,看向城门官的神色充满了不解。 门卫一脸的不耐烦,像赶苍蝇般挥斥,“去去去,这两天开封派来提刑安察司使,府衙也要负责安全知道不?” “呃,原来如此!” 人群得到了消息也就不再八卦,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平时禁宵对那些大家世族子弟毫无作用,一脸的不在乎,平时该怎么样,现在也一样如是,不过仅仅只是过了十来刻钟,洛阳府衙一反往常行事,派出了大量衙卫,手持腰刀上街巡视了起来。 “知府大人有令,宵禁时间,任何人不得逗留大街上,违令者斩!”衙卫首领是个壮硕的中年人,此时这人一改往日的和言悦色,满脸的冷硬。 “彼其娘之,刚想去夜来香潇洒会!”刚来洛阳的黄汉,一脸的郁闷,挖了个鼻孔,露出满口大黄牙对身侧的青年文士道:“成经,咱们回去!” “唉!” 话音一落,周边的普通人哄然散开,四处急走各回各家。 然而有些身份地位的家族子弟却当作了耳边风,右耳进右耳出,蛮不在乎,甚至走在街头中央的一群人,身穿长袍,手上拿着折扇,好不潇洒,谈笑间根本不欲理会,连看都没看一眼。 眼见如此,衙卫头头心头升起了怒火,妈了个巴子的,竟敢不将老子放在眼里。二话不说,两个踏步就追了上去,对着这群人大声喊道:“宵禁,你们没听到?” “你,说你呢,赶紧回去,不许再逗留大街上!”衙卫头头一手指向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位青年。 “哎呀,这不是蒋大人嘛,今天怎么这般生份?小生是秦军啊,你不会忘了吧?” 青年不屑的看了一眼,阴阳怪气道:“蒋大人难道上次在‘夜来香’没玩好,听说香香姑娘可是很会侍候人的啊。 “啪!” 蒋头领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了过去,说着锵一声,手上腰刀出鞘,脸泛冷色道:“滚!再啰哩吧嗦,老子一刀劈了你!” “你,你……” 这样子看似可不是开玩笑的啊,脸上一巴掌还火辣辣的痛,名为秦军青年一脸的不敢置信,在这洛阳城,自家怎么说也是有点地位,平时这衙门看见自己还不是一脸的和言悦色,现在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滚!” 在蒋头领不耐的咆哮中,跟在身侧的一班衙卫立即围了上去,锵锵锵,一阵声响,灯光下明晃晃的腰刀份外醒目。 名为秦军的青年见此,知道不能再纠缠下去了,只能愤愤的捂着脸转身离去,其身后的人员见此也就不再逗留,比起秦军来,身份上他们可还差一点呢。 如此一幕在洛阳城各大街上纷纷上演,那些游荡在街上的豪门贵族都被挥了回去,如若不听劝更是直接抓捕,鸡飞狗跳得,直到最后再也不见任何人员为止。 没了这些有钱人,各夜铺青楼也同一时间纷纷关上大门,最终街上变得一片冷清。 府衙一反常态的作法虽然引起了各大商家的不满,以及少数大家世族的疑惑,却也没太大的反应,顶多认为布政使司派大员前来,府衙为了安全以防万一才如此行事罢了。 南大街范家客栈,提刑安察司使范长龙脱了外衣已经准备入睡,就在这时,客房门咚咚咚敲响了。 “进来!” “外面这么吵,怎么回事?” “老爷。” 八子胡的老头走进房行了一礼,面带疑色道:“今夜有些不对劲,不知怎么的,钱大伟那斯突然下令宵禁,将所有人都挥了回去。” “宵禁?” 范长龙眼眉一挑,摇头笑道:“本官到了洛阳,不住驿站,他这是要提防宵小作案恼了本官,这不是很正常嘛。” “我看你是多虑了!” “可是……” 老头还想再言,范长龙一脸不耐,挥手道:“好了,此事不必大惊小怪,虽然姓钱的要迤几天,可也不必用宵禁来搞花样。” “咳,那个,听说夜来香新来的香香姑娘不错,你让人给本官叫来!” “呃,是!” 八子胡老头愣了愣,没想到这话头一转就到了青楼女人身上。知道自家老爷夜里无女不欢,眼下是按捺不住色心了,老头心里无奈也只能告退。 …… 夜间,子时还差半个时辰,朱由崧便悄悄起床一人从内院溜了出去,披星带月般的赶到了王府锦衣卫校场。 锦衣卫校场灯火通明,三排百十号人员腰挂马刀,身背长弓静静的站在校场,身侧拉着的马匹,烈马在静谧中不安躁动,时不时打着响鼻在地上踢蹬蹄子。 “怎么样,人都带齐了吗?”朱由崧一入校场,双眼发亮,就对着紧跟身侧的阮标和王建义发问。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只要跨出这一步,自个就能彻底开展一切。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已经在徐徐展开,宏图伟略,胸中韬略,一切的一切似乎在等着自己去冲开,朱由崧内心抑制不住兴奋,胸口似燃烧起一把火,很是灼热。 不管如何,范长龙今夜死定了!这批人马就是为了准备对付此人,说什么也不能出了差错。 阮标身子一正,眼眉凝肃道:“少爷,都带齐了!” “是吗,这里共有多少人?” 朱由崧目光烔烔地看向他,道:“弓箭、马刀可都准备好?” “一共一百八十号人,弓箭马刀齐全。” 阮标一言即出,站在一侧的王建义立马接上了话,一脸慎重道:“少爷,府卫除了要驻守王府,一共有一百五十人可以带走。” “安全局锦衣卫已经先一步派出三十人,其实中五人去了王庄通报动手时机,另二十人跟随治所千户番禺前去控制章范两家族人,还有五人在秘密监视范长龙踪迹。” “嗯,干得不错!” 朱由崧点头,目光一闪道:“现在可有消息传来?” “约定时间是子时三刻,现在还差五刻钟,想来应该快有消息了。”王建义手里兜出一个袖珍表,瞧了眼立马回道。 还有五刻钟!朱由崧仰起头望向天际,只见夜色下星辰隐去,月光昏黄,校场上火炬高举,人群静谧,马匹不住的打着响鼻,呼呼的夜风刮起,格外的阴冷。 朱由崧无由来得内心竟想起了一句话,“风高月黑,杀人夜!” “报!” 一锦衣卫人员快速跑进了校场,大声道:“少爷,府衙传来消息,大街上人员已经彻底扫清!” “好!” 朱由崧双眼一亮,对着整齐整列的府卫人员大声道:“今夜,你们的任务就是不顾一切,给本王将范长龙给宰了!” “此人的画像,相信安全局局长王建义、副局长阮标已经给你们看过了,这次就由阮标统领你们行事,事成之后本王重重有赏!” “出发!” “是,世子殿下!” 众人齐声应答,朱由崧看着两人点了点头,身影缓缓没入正事堂,王建义紧随其后。 “检查刀具,上马!” 嚓嚓嚓!一阵轻响,府卫身上挂甲纷纷上了马,阮标目露精光,这一刻他不再显得胆小,腰挂大刀脚下一蹬就上了马,大手一军,道:出发!” 就在这一刻,王府大门隆隆打开,身材魁梧的阮标领头率先奔出了大门,身后一百多人紧随,马蹄声不绝于耳,大地震颤,仿若有千军万马一般隆隆作响。 如此巨大的响声,不说街坊邻里,哪怕是府学内部也是听得一清二楚,以至于王府内院那边也能隐隐听到。 “怎么回事?好像大军进城一般?” 府学内一处教楼,其间一处形似内室书房,一青衣老头正在低头写字,蓦然抬起了头,双眼内泛起了疑惑,喃喃自语,“奇怪,这马蹄声好像王府那边传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唉,宗亲王室太过肆无忌惮,不知又何人家遭了殃。”宗亲欺压百姓,这种事国朝百年来已经随处可见,派府卫出去也并不少见,青衣老头暗自摇头,只得继续写就,两耳不闻窗外事。 至始至终,这府学祭酒就没打算过派人一探。文人不做无益已之事,这已经是某种宗旨,始终是此类人的节操。 王府内,锦衣卫校场正事堂,朱由崧靠在躺椅上,闭眼静静养神,他在等待着最后结果。王建义默默的站在一旁,也不出声儿,他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需要动刀兵。 虽然早早有猜测,但一直不敢去想,现在终究还是来了!自家少爷内心很有主张,一年多来,王建义已经看得十分清楚,少爷虽是年幼,却终究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因为少爷不是普通人! 世界上应该再也找不出少爷这般人了。 王建义心里感慨,少爷身上显露种种神秘,不过没有人会去在乎,在乎也没人能怎么样。大明第一王世子,御赐郡王封号,会在乎谁的目光呢? 隆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大街上一片肃杀,这会是一个漫长的夜! 第87章 血洗! “驾,驾驾……” 轰隆隆,马蹄声震于城,两旁的商铺木门紧闭,偶尔几个红色灯笼亮着,大街上一百五十号余人一脸肃杀,快马挥鞭直赴南大街范家客栈。 …… xa县章家堡,这是一个过千户人口的大堡,方圆百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田地属于章氏一族,宅院占地近千亩,乃是章氏一族的族群所在地。 此时,章氏大族的数千平米的晒谷场上,火炬高举映红了半边天,千户番禺一脸肃容的坐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 下方,晒谷场人群涌动,数千人聚集,除了外围看热闹的,且被治所兵卫阻拦,走在间被押送的章姓族人拥有五六十人,有老有少,却没有一个妇女孩童,每一个人均是被绳索缚着双手别于腰后。 尤其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白胡老头,身上一袭白色内衫,头上发髻都没有扎结,零乱的散落遮了半面脸,此人就是现今章氏一族的族长——章浩明。 “走快点,别给老子磨蹭,快走!”治所兵卫推搡,不断的催促,右手持着的大刀上隐隐还留下了一丝血迹。 这年头,每一个世家大族基本上都会养一些护院丁壮,想来不久前为了抓铺章氏族人,治所兵卫也是经过了一番搏杀。 “干什么,你们这是干什么?” “畜生啊,可怜我那还小的孩儿,你们不得好死啊……” “杀千刀,我刚娶进门的婆娘呐,你们这些畜生,天打雷劈啊。” 章氏族人不断哭喊咒骂,人群也是骚动不安,但被治所兵卫死死阻挡着,不让冲击进来。 被押送到场的章氏族人,大多身上大多衣裳不整,子时很多人已经上床安睡,在这时被有准备的治所兵卫快速闯进宅院,想要有所反应恐怕也来不及做什么。 五六十号人被绑缚着,男人大多神色萧瑟或不忿。 台子上,番禺扫了两眼,面无表情的对身侧的护卫说道:“z县范家那边消息传来没有?” “大人,还未曾得到消息!” 护卫弯腰行了一礼,目露思索道:“按约定时间,z县那边同时行动,想来这时也差不多到了该行刑的时候,有孙副千户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嗯!” 番禺不置可否,看着场中的一众章氏族人,开口道:“那些人都处理了吗?” 就在番禺问出这话时,护卫身子忍不住一颤,双眼微缩,深深吸了口气,道:“回禀大人,都处理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番禺好似有所察觉,扭过头瞥了其一眼,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斩草要除根,以免后患无穷,你跟随本官这么久,想来不会不明白这些道理。” “是,属下明白!” 护卫头低低的,不敢有丝毫不满,他知道千户番禺说得是对的,杀了章氏一族的男人,妇女孩童定然心存仇怨,将来若是有机会说不定会报复。 身为治所兵卫,本身并不害怕,但最怕就是祸及自家人,斩草除根也是必然。 “是时候了,行刑吧!” 番禺道了一声便闭上了双眼好似假寐了般,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是!” 护卫行了一礼走向台前,大声道:“章氏一族于伏牛山私造国朝禁器,意图不轨,千户大人有令:杀!” “不,不会的,冤枉啊大人……” “无法无天,你们这是私设刑案,本人不服!” “姓番的,你不得好死,杀千刀的,我章氏一族传承百年,从洪武年至今也不曾遇到尔等丧心病狂之人,竟然连妇女孩童也不放过,不得好死啊!天呐……” 最前面的章氏族长扎脱了治所兵卫擒着的手,大声嘶吼,若不是被绑缚着,说不得冲上去一头撞死在台上坐着的人身上。 “行刑!” “杀!” 噗嗤,噗嗤…… 一刀刀劈下,五六十个脑袋瞬间与身体分离,晒谷厂上血腥气弥漫。 “章家完了。” “是啊,xa县头号的大族,谁能想得到?” “唉,利欲熏心呐,国朝禁器居然也敢去碰,要不是洪武年间,那还不得移九族?” “是啊,这还算好的,不然就连远亲旁支也被牵连。” 堂堂一县的顶尖大族就这么的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明面上五六十号人头落地,但暗地里妇女孩童也不曾遗落一个,可以说章氏一族已经彻底灭族了。 而与其一般遭遇的还有z县范家,此时那里同样进行着如此一幕。 这一切,身居王府锦衣卫校场的朱由崧,他的内心早有准备,但有一点却出乎了他的意料,那就是伏牛山。 与阮标所带领的府卫出场的同一时间,庄木头和秦峰带了总共八百多号人冲进了矿场,然而却是遇到了极为激烈的反抗,内里弓箭齐全,护矿人员高达千人。 还好,这些人员分驻之处相距不近,但就是如此,庄木头他们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伤亡。 “大人,冲不进去,里面的人有火药,而且弓箭上还染了巨毒,我们已经死了二十三人了。” 矿山上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低矮的石山下,一位府卫衣裳沾血,哭丧着跑了过来。 “哪来的火药?” “他们炸山挖矿用的!” “哼,早告诉你们要小心,不要太不当回事,现在知道了吧?” 庄木头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阴沉,内心说不出得烦躁,这些府卫真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原本好好潜伏着,但这些家伙就是吃不了苦,被虫子咬一下都受不了弄出声,要不然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人,现在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身侧的朱峰皱了皱眉,建议道:“前方道口被巨石挡住不好突进,而且对方居高临下,弓箭对我们很不利。” “不如这边派些人员佯攻,我们大部人员从侧山绕进去,如何?” “只能如此了!” 庄木头无奈点头,对报信府卫吩咐道:“命令上去叫他们装得像样一点,其余人跟我走!”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庄木头领着数百人绕进了树林。 “息灭火把,不要出声!若再有人犯事,别怪本人刀下无情,哪怕到了少爷那儿,我也有理说得过去,哼!” 庄木头轻声冷哼,身侧跟随的人员俱是心里一紧,不敢有太大动作,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半个时辰后,一群人终于绕到了矿场内, “什么人?” 庄木头刚从树林里露出个头,便被守山人发现。 “哼!” 一声冷哼,庄木头弯弓搭箭,动作十分娴熟,一气呵成,咻一箭射了过去。 噗嗤!守山人死死捂住脖子,不甘的倒了下去。 “谁,是谁?” “快来人啊,有人冲上来了!” 就在守山人倒地时,发出了响动,立马被巡视人员发现,一连带的冲出过来,火光冲天。 “杀!都给我冲……” 庄木头身先士卒带头冲了过去,大刀劈砍,几乎每一步都有人躺下。 “杀!” 身边的府卫眼见于此,也不甘示弱,激发了血性,刀刀拼命。 场上喊杀声不断,鲜血淋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虽然府卫略有伤亡,好在平时大家在少爷的要求下也经常训练,彼此间也有配合,到是比起普通壮丁要来得强悍。 后山打开了缺口,一切变得容易许多,半个时辰后,喊杀声越来越低,最终伏牛山安静了下来。 洛阳城,南大街范氏客栈的大门前,阮标带领了一百五十来号人将客栈四周围了起来,处在身边还有七八十人。 “来人,上前叫门。”众人下马,团团围在了阮标身边,大门两侧又埋伏了两人。 “砰砰砰……” “开门!” 一府卫得了命令上前死命的拍打。 “来了,来了,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一声懒散的声音传来,大门一块曳板退下,一老头打着哈欠,眯眼看去,“你们……” “死!” 事先埋伏在两侧的府卫瞬间跳出一刀劈了过去,此人连反应都没有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冲进去!” “轰!” 大门彻底撞开,七八十号人瞬间涌了进去,冲进客栈。 “发生什么事了?” “你,你们是谁?” “范长龙住在哪?赶紧指出来,不然一刀劈了你!”掌柜的刚被吵醒,走出来一看,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被阮标一手提拎起来。 “二,二楼!” 掌柜的惊惧不已,阮标得了信息,大手一挥,“上去十人,将那家伙拎下来!其余人将所有人都给驱出来,如若反抗当场杀绝。” “是!” 一声令下,六七十号人瞬间冲进了客栈各处。 “什么人?” 突然,楼上传来一声大呵,紧接着一阵刀锵声、 “啊……” 两起惨叫,不会儿响起了提刑安察司吏范长龙的呵斥声:“大胆,你们干什么,竟敢私带刀兵私闯本官客室?” 紧接着又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不一会儿,整个客栈乱了起来,所有客房住的都冲了出来。 “住手,放了我们大人!” 也就在这时,有些守护范长龙的护卫夜间去了茅厕躲过一劫的人员冲了进来,可惜他们眼中的大人已经被刀架在了脖子上。 事实上,阮标一伙人动作太快,范长龙的护卫,很多不曾反抗就被一刀了结。 “你,你们……” 如是看到阮标一身锦衣卫装扮,还有福王府护卫特有的衣着,范长龙脸色瞬间一片惨白,不敢置信道:“你们无法无天,本官,本官堂堂正四品官员……” 就在这时,一边被压过来的八字胡老头眼于这一幕,居然无动于衷,只是心下叹息了声,闭目等待大刀临身的那一刻。 “嘿嘿,姓范的,惹谁不好,偏偏惹我家少爷!” 阮标冷冷一笑,摸着下巴道:“告诉你吧,想来现在你们范家已经被灭族了!” “灭族?” 范长龙神色一怔,瞬间瞪大着双眼,凄厉叫喊道:“胡说,我范家怎么可能灭族,你,你们……” “私造国朝禁器,嘿嘿!” “杀!” 噗嗤!一颗脑袋冲天而起,烛光下一抹血色飞溅! 第88章 变化 是夜,洛阳城里马蹄声急促,府衙派出众多人手持着封条奔赴各大街的商铺、米行、青楼。 “快,快……” “开门,快开门!” “里面的人听着,知府大人有令,xa县章氏、z县范家私造兵器,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所有产业按律查抄,所有人都滚出去,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一夜风云,整个洛阳城陷入了躁动中,许许多多世家大族一宿未睡,大街上的人员喧闹声不绝于耳,似惨叫,又似悲吼,众多与章范两家有关联的商家也一并被捉拿、查封。 这一切也是朱由崧与钱大伟早早商议好的,不乘这个机会将洛阳在名有姓的商铺整肃一番,经后少不得又得大动干戈。 尤其是那些举足轻重的产业,如米行、布庄、盐利铺等等,只要与民生惜惜相关的,一定都得掌控在手中。 虽说整个洛阳的税收都是王府的,却也并不能调控商业运转。 朱由崧早早想到了这一点,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而打算,只要产业真正的在自个手中,到时哪怕不用在商税上做手脚也可以用店铺进行压制某些哄抬物利之人。 可以说一切都是未雨绸缭,走到这一步,王府与府衙以及千户治所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现在几时了?” 朱由崧躺在靠椅上睁开了双眼,外面的天色朦胧,已是黎明的前夜。 “回少爷,已经是四更天了。”王建义一宿没睡,双眼通红,此时整张脸看上去显得干涩,胡子拉茬的。 两个时辰前,阮标已经带人回到了王府,还好没什么伤亡,一切进展十分顺利,阮标和几个百户洗漱一番后,各各精神抖擞的来到了朱由崧面前。 “少爷,现在怎么办?” 阮标抱拳行了一礼,对一侧坐着的王建义瞥了两眼,开口道:“姓范的脑袋已经送到府衙去了。” “不过除了牢狱里章奉仁,还有他家的那小子,嗯,叫什么来着,对,章清,现在还好好的,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要不要来个……”说着,脸上露出狠色,立掌来了个下切的动作,说不出得麻利。 其实说这些话,阮标是想试探一下朱由崧的决心。说实话,当初自家少爷一声令下,哥几个就兴奋得提刀子上了,可现在回过神来,想想都后怕,不管怎么样,那杀的终究是一道的提刑安察使,可不是小人物。 现在他们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过内心却是惶恐不安,要是国朝真的追究起来,到时福王朱常洵要是顶不住压力——软了,将哥几个推出来挡灾,到时哭都没地方哭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实际上历朝历代这样的例子可不少见。 “章清?” 朱由崧抬眼扫了其一眼,要不是阮标说起这人,几乎要忘记了,不过一想到这家伙当初那怨毒的眼神,心里就腻歪得紧。 搭在桌上的手指尖不时敲了敲,沉寂了片刻,朱由崧开口道:“这叔侄俩,目前已经入案,我们不好动手,不过知府钱大伟想来不会就这么放过。” “犯了事儿证据确凿,于我们无碍!” “少爷!” 朱由崧说完,一旁坐着的王建义眉间紧锁,目光转了转,开口道:“这两人目前来说只是小事儿,最重要的是章范两家灭族之事,以及产业交接,接下去恐怕是风雨欲来啊。” “嗯,如何面对国朝文官集团的发难,是我们接下去要考虑的事项。” 朱由崧目光沉着,重重的点头,抬眼看向一干安全局锦衣卫人员,问道:“伏牛山那边有线报传来吗?” “报!” “庄头领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传信人赶紧跑了进来。 “哦?” 朱由崧几人面色一惊,唰一下起身,“走,一起去看看!” 几人快步走出正事堂,刚来出现在锦衣卫校场,庄木头黑着脸一身血迹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七八十人同样的血迹斑斑,披头散发,甚至有那么几个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少爷,伏牛山攻下来了!” 庄木头声音变得吵哑,嗓音内略带了一丝疲累,沉声道:“少爷,这次我们损失大了,王府护卫死了一百一十五人,伤七十八人,锦衣卫死伤过半。” “什么?” 朱由崧不敢置信,攻个伏牛山居然造成了如此大的伤亡,这绝对是他没想到的。 不管怎么说,王府护卫再烂,那也比普通壮丁强得多,况且前不久就开始让庄木头训练这班人了,可现在却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说,详细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由崧不敢相信,伏牛山早早的就叫锦衣卫事先侦查,且事先埋伏,可以说一切已经料敌先机,整备妥当,再伤亡成这样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少爷,章范两家派的工头在我们攻山时,临时组织了近千壮丁,一时被打得措手不及,而且山里面还藏有火药。” “嗯?近千壮丁!” 朱由崧皱起了眉头,这事儿绝对有可能的,再说有山上藏有火药也不为过,这时代开山挖矿,火药运用也是极为平常之事,但当时谋划伏牛山,包括自个在内,居然谁也没注意到这方面。 “细节决定成败!” 朱由崧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可以说,庄木头能打赢是靠了硬实力,拼了命才成功,这一次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误,要谨记教训,本王不希望有下次。” “是,少爷!” 众人心中一凛,却没任何人有异议,这次的确是大家没考虑到,可以说这一次王府力量伤筋动骨,死伤过百人,损失重大。 “少爷,你看看这个!” “锵!” 一声脆响,庄木头随身抽出一把马刀,流线型的刀背看上去非常有质感,正面刀刃在月光下闪着白光。 “这是……” 众人双眼一亮,在场的人都不是傻瓜,一看就知道是把极为上乘的钢刀。 “少爷,你看!” 庄木头说着,让身边另一位府卫同样拿起一把刀,对人对劈了起来。 “哈!” “锵,锵锵……” 两人对拼,一连三四下,最终咔一声,那位府卫手中的钢刀断成了两截。 “嗯?” 朱由崧眉头一皱,道:“那把断的刀是原王府配备的吗?” “是的,少爷!” 庄木头重重的点头,声音沉沉道:“刚才属下只用了七成力道,四下就砍断了王府大刀,如果用上十成,估计也就两下的问题。” “少爷,王府的刀具从来都是地方府卫配给。”这时,站在一侧的阮标插了一口话。 朱由崧默默的点头,心里也是叹息,其实他也想到了。 国朝工匠户籍问题不解决,怎么可能造得出好东西来呢?而伏牛山却不同了,章范两家那是私制,在利上给工匠许得要比官府掌控的匠籍待遇好得多,积极性上要强得多了。 “少爷,这样的钢刀在伏牛山藏着有三千六百把。” 庄木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再接说道:“伏牛山除了制作锄具、菜刀、铁针以及造船类的角壁铁,这些普通民用的器具外,还有数千铠甲以及万计弓箭。” “什么?” 嘶,一连窜的数字,不管是王建义还是阮标均是倒吸了口冷气,刀具,铠甲、弓箭,难道章范两家真的是想造反、投敌不成? “哼,晋商……” 朱由崧双眼闪过一道冷色,“真是好大的胆子!” “少爷,晋商时常行于九边重镇与北方鞑子交易,甚至东北方的野蛮人,为了钱银他们是不会顾忌国朝安危的,他们死不足借。” 这一刻,不管是朱由崧,还是王建义他们,每个人心中似乎都有一种愤郁难表的情绪。 时间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朱由崧才打破沉寂,开口道:“木头,通知下去,不管是刀具还是弓箭,每一样截一半藏起来,剩下的让人看守好,等国朝遣人来处理。” “另个叫人通知叶胜等原王庄工匠班的人,叫他们整合矿山所有技艺高超的人员,实行新的制度,进行分工,按科研部一般架构起来,同时去除矿山的老幼矿工,这些人安排在王庄梳理渠道。” “是,少爷!” 一连续的命令下达,夜空已经微微发亮,朱由崧抬头瞧了瞧天色,知道不久后两位母妃要辰起了,还有福王朱常洵也会得到一切消息,自己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好了,今夜大家都累了,记得好好休息,这几天事会很多。想必到了辰时,治所千户番禺那儿也有消失传来,大家作好准备!” “是,少爷!” 上午九时,洛阳城门缓缓打开! 百姓们赶集早早汇聚在这里,待城门开启便蜂涌而进,不稍片刻,百姓们以及洛阳城的住户骇然的发现,原本的店家大门都被贴了封条,细数之下整整有百十来个大型商铺被封了。 而不久后,xa县z县的人进了城,说起了昨夜之事,瞬间章范两家灭族之事传遍了整个洛阳城。 “听说了吗?新安章家想造反,被灭族了!” “是私造禁物,嗯,还有z县范家,听说昨天来洛阳的提刑安察使也是z县范家之人,也被杀了!” “是伏牛山……” “嘘,听说王府和治所千户联合行动的,官兵也死了不少人!” 第89章 风雨欲来 常言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言实为普通百姓的人生座条。 在百姓眼里,章范两家被一夜灭门,不管是不是真的触犯了国朝律法,其实并不重要,这一切所能留下的也只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但是,身处洛阳一地,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大族乍听之下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意。 好歹也是传承了上百年的大族,又有族人身居府衙同知、一道提刑安察司使这种高位,势力不可谓不大,然而却在王府与府衙、地方治所合力下斩尽杀绝,一夜间彻底烟消云散。 人,尤其是处在同一地位,总会有种感同身受的触动,深怕这等事会发生在自家身上,因而免不了担忧、惊惧。 如此,各世家大族纷纷相互联络,尽可能的搬动身后一切所能利用的权势进行压制,这是他们对于危险性的本能反应。 高大宏伟的洛阳城门,一大早驷马即出,每隔一时段便有马蹄声响起,一阵风般消失在城门底。原本繁盛的洛阳一时间也稍显萧条,大街上小贩商贾少了许多,以至于两旁商铺店门大多紧闭。 这一切似乎都在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即将来临。 福王府,内院碧荷园。 正妃邹氏和姚氏像往常一样各自梳妆打扮后去往了正堂——万福楼。 束拢裙纱,发髻围盘,额前珠玉晃荡,两位王妃面目清冷的上了坐。餐桌上碗筷碟子、糕点面食等等一切准备就绪,小芊芊也在侍女的跟随下轩轩来迟,捂着小嘴儿打哈欠,迷糊着双眼四周乱瞧。 “母妃,哥哥呢?” 往常这个时间,朱由崧定是早早过来等待开食了,然而今天却是一反常态连个人影也不曾见到,哪怕是那双胞胎侍女也没个消息,这事儿到是奇了。 姚氏眉间微蹙,目光看向一旁木然站立的竹兰,似有担忧道:“夜间好似听到了马蹄声,福八不会是惊到没睡好?你去看一看。” “是,王妃!” 竹兰行了礼匆匆而去,姚氏无心就食也就静默等待。邹氏坐于右首,眉间紧紧拧在一起,清冷的面上似乎有些憔悴,这两天她一直在思索着姚氏与朱由崧的异常,可惜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东西。 两位王妃的沉默,席间一下变得有些冷清。自从一年前在京城,两人因为朱由崧闹起了矛盾,直到现在彼此间越来越疏离,除了就餐外,平日里也不曾交集。 没有了话语,沉寂也是必然的结果。 “王爷驾到!” 蓦然,一声尖细的唱腔。正厅大门处,朱常洵挺着个大肚子急急跺步而来,脸上肉感一颠一颠儿的,不过神色却是一片沉郁。 姚氏与邹氏面色一惊,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出位迎向门外。 朱常洵的到来让两位王妃诧异不已,甚至可以说有些措手不及。自从来到洛阳,在碧荷园这地儿福王也只不过转悠过一次,自此就连人影也不曾见到过,这一次到显得有些反常。 迎向大门外犹是看到朱常洵一脸的郁结,彼此间心下也是疑惑重重,不管心里怎么想,总归是要行礼。 “见过王爷!” “嗯。” 邹氏与姚氏屈膝,双手搭腰福了福,朱常洵挥了挥手大步走进厅堂,几步间坐到了上首,目光一扫,在朱芊芊身上定了定,继而问道:“福八呢?怎么不见人影?” “福八他……” “啊欠,啊欠,啊啊啊,啊欠……” 两位王妃一人一侧立于朱常洵身旁,姚氏正当答话,远远的,朱由崧哈欠连天快步奔来,鼻涕稀里呼噜,黑亮的双眼水雾朦胧,可见是得了风感。 “啊?” 一踏进厅堂,朱由崧身体瞬间僵直,不过这也只是刹那的事儿,他的脸色立马转变了,脸上笑嘻嘻的,提拎着小腿儿赤溜一下就闪到了朱常洵身边。 “父王,您怎么来了,这两天都没见着您呢,孩儿可想您了。” 不稍说,朱由崧那点头哈腰、极尽讨好的模样说不出的鬼灵精怪,哪怕是正妃邹氏见了也是忍不住嘴角勾动,边上的姚氏更是翻了白眼。 朱常洵犹是肚子里深藏了一股郁气,待见到朱由崧这么一副模样想发脾气也只得硬生生的强忍了下来。 “福八啊,老爹我被你坑了,知道不?” 朱常洵面色难看,他没想到只不过是睡了一夜,一切都变样了。原本还打算着等知府钱大伟收拾了章奉仁这个同知,自个儿就好出手收整章家的族产,可是万万想不到一切竟是发生了变化。 看着眼前自家这个只有七岁的孩儿,朱常洵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自个做错了什么,为啥一夜间全变了呢? “老爹……” 朱由崧心里咯噔一下,隐隐已经猜到朱常洵说的是什么了,无非是章范两家灭族的事儿,眼下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朱常洵显得十分焦躁,用力拍着桌子,道:“你胆子实在太大了,你怎么能这般行事呢?要夺取章范两家的族产自有知府衙门和治所千户,抄家灭族也不用咱们王府派兵啊!” “抄家灭族?” 犹是听到这四个字,正妃邹氏蓦然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朱由崧,只觉得脑子里一片嗡鸣。 哪怕早知道朱由崧的胆大妄为,却也从未想过他会作下如此耸人听闻的事,这一刻,邹氏感觉一切变得陌生了。 姚氏乍听之下,也是脸色发白,丰腴的身躯禁不住晃动。虽然对于福八野望早有准备,然而当真正面临,姚氏还是本能的感觉到惊慌。 很多事往往没切身体会,不会有太深的感触,这一刻,她发自内心的惊惧。 “老爹,孩儿……” “抄家灭族,你知道多大的事么?弄不好,你老爹这个王爷名头恐怕也要被你皇爷爷给撸了啊。” “老爹,老爹您别急!” 到了这会儿,朱由崧知道再让着朱常洵自个想下去,对自己绝对没好处,不由开口道:“老爹,这事儿是府衙和治所千户的问题。” “嗯?” 果然,朱常洵的思路立马被朱由崧接转了,眯了眯双眼道:“怎么说?” “嗯嗯,这个主要是伏牛山那边发生的事儿,当时查出了章范两家私造兵器……所以才发生了昨夜的事儿,这事其实就是知府和治所千户主导的,是我们无关,是他们请我们王府出兵的。” “是么?” 朱常洵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整件事儿一到朱由崧嘴里,立马变了样儿。 当然这事的最终说法如何,到底是谁主导的?朱由崧反正是不会承认的。 说是坑爹也不为过,反正一切事都有福王顶着,还有京城的万历呢,也不是吃素的。 朱由崧不承认,底下的人当然也是打过了招呼,朱常洵哪怕最后从钱大伟那得了相反的意思也不知道该信谁的,为了自家利益,朱常洵也一样打死不会承认。 当然,这事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人家知府钱大伟和治所千户番禺也不是傻子,要真是不能搞,这两个官场老油条也不会轻易上勾。 反正章范两家违禁是事实,而且有府衙与治所千户共同担当,最终到了国朝那儿,也是自家有理,想来也搞不出花样。 “这到是不错!” 朱常洵越想越是有理,不禁眯起了双眼,一想到那上百万银钱的产业即将到手,心下也不再想追究什么,事实已经到了这一步,再追寻谁主导也没用。 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是不是这样想的,还是过来寻求个安慰,最终在餐桌上草草吃了两口,期间与两位王妃也没过多纠葛就起身离去了。 “母妃……” 朱由崧再一次见识到了两位母妃那怪异的眼神,心下踌躇,有些不安。 朱常洵可以忽悠过去,但邹氏与姚氏绝对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姚氏不用说了,对自个心里那点野望早已明了且尽可能的帮衬,而正妃邹氏却不见得那么好忽悠。 不过好在朱常洵都没说什么,从彼此对话中,邹氏也有了了解,此事恐怕是福王与福八一起搞的,事情发展到最后,显然由朱由崧一手主导了灭门惨案,不过事已至此眼下也不好多言什么。 …… “什么?” 开封布政使司,办事堂案桌前,巡抚张我续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不敢置信道:“你说的属实?” “章范两家真的被洛阳府衙联合千户治所以及福王府一夜间灭了门?” “是,大人,情况属实!” 报信人深吸了口气,一脸凝肃,抱拳道:“大人,事实上伏牛山被查出了私造违禁品,而且数量极为惊人,提刑安察司使范大人也在第一时间被砍了脑袋。” “好,好,呵呵,很好!” 张我续身躯颤抖,脸上的笑容级为僵硬,咬牙道:“看来有些人不将我这个一道巡抚放在眼里啊,连个话也不通一下,呵呵……” “欺人太甚!” “啪!” 说着抓起案几上的杯子狠狠甩在地上,张我续脸色发青,双眼露出狠戾,“福王府私动刀兵,此乃违制,洛阳府衙不曾上报,视布政使司与无物,同是违制,千户治所亦是不通禀镇抚司,同样犯讳,本官到要看看如何逃避满朝百官罪责!” “嘿,嘿嘿……” 张我续冷笑连连,不待其再说,立马铺开了折子,“圣上恭安:臣,张我续容禀,洛阳章氏、范氏两族一夜间灭门……” 一封奏折短短半个时辰不到,在张我续手下一挥而就,“去,行六百里加急,送至首辅叶向高手中,不得有误!” 第90章 峰口浪尖 “简直丧心病狂!如若再这般下去,国朝危矣。” 洛阳府学,学官祭酒李诚栋面含怒色,折好两封书信递给一旁的生员,道:“去,立即叫人送去南京国子监,叫人散发出去,另一封交给监察御史李实。” “是!” 生员快步离开后,李诚栋抬头看向窗外,深陷的双眼,目光幽幽,一时间变得极为深邃,“王府提商税,又合府衙之力强占矿业,灭他人之族渔利百姓,实为国之蛀虫。本祭酒定要抗争到底!” …… sx并州(太原),一大院内八九位老者围座在一起,首座上赫然是晋商之首——范永斗。 这八九人正是八大晋商的代表人物,或是说族老。蒲州张家、太谷曹家、平阳亢家、介休范家、侯氏;q县乔氏、渠氏;榆次?县常氏,可以说八大晋商全部到齐。 在坐的每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阴沉。 “到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范永斗深深皱着眉头,扫了一眼众人,道:“这里只有我们八家,蒲州的王氏和沈氏都以盐利为主,国朝违禁物与他们没多大交集,不来参和也属正常。” “哼,不是早说同气连枝么?” 亢家的族老眼泛怒色,捧在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重重一磕,恨声道:“联姻都不知道联到哪去了,眼看大家伙陷入大麻烦,连个人影都不见,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就是,沈氏和王氏起家早,根本就不在意我等!”乔氏族老亦是愤愤难平,幽幽的双眼瞥向了首座的范永斗。 不消说,这两家喷得正是范家,与其联姻的就是王氏与沈氏。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眼看越说,大家伙火气越大,坐在上首的范永斗脸色越来越难看,其余几家连忙劝阻,“不管怎么说,事发了,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才是。” “你说怎么办?” 亢家族老怒气勃发,梗着脖子扯道:“福王府占了伏山牛,里面的藏的器物肯定已被知晓,说不定这会儿福王的折子已经去向京城的路上了。” “不,不会!” 侯氏族老眯起双眼摇头,指尖敲击着桌面,道:“福王估计还没那么傻,要是真上折子,牵扯的势力太大。” “你们可要想明白,这事儿可不只是我们八家。” 扫了一眼众人,侯氏族老幽幽道:“国朝那些大人们都拿过我们不少好处,你们说,福王以及皇上真的会不知道么?” “嘶,不可能!” 众人一惊,止不住身子站了起来。 “嘿,天下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侯氏族老嘿笑,目光看向首座的范永斗,道:“要不你们问问范老大。” “这事儿其实已经是表面化的东西,只不过皇上没那个魄力掀盘子罢了,不然你们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儿?天下间,谁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在做这勾当?” 眼见如此,乔氏族老一脸嘲讽,道:“既然如此说,那咱们还坐在这儿干什么?各回各家,养老弄孙不是挺好?” “不,福王终究是皇上的逆鳞,国本之争已经将皇上逼得心口里压了足够多的火气,要是这事儿被彻底掀开,皇上说不定就下了决心铲除我们。” “到时就算朝臣阻遏恐怕也无济于事!” “哼,说来说去等于没说!” 乔氏族老脸色不耐,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你到是说说看,该怎么解决,最好拿出个可行的方子来。” “行了,我来说两句!” 范永斗再也坐不住了,抬起了头沉声道:“此事是我范家接洽,如若真是事发,也当拿我范永斗一族,我范家也是行得端坐得正,若真当如此,我范家抗了,大不了身死族灭。” 此话一出,在座的众人无不是到吸了口凉气,范家不愧是八大家之首,说出的话还是这般斩钉截铁,毫不动摇。身死族灭,说说容易,但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说得这般不容置疑? 但是在座的人都是一阵沉默,他们知道范永斗的为人,敢做敢挡,实为一时豪杰,不愧是开族之人。 “唉,到了这一步,该占的都让福王给占了,也没必要再去挑拨。” 侯氏族老叹息了声,道:“如今朝臣中,东林势大,我们乡党的人还要联合楚党、浙党之流与之相斗,现在东林恐怕还不闲事大,如果闹得皇上心气暴怒,对于我们晋地来说,这才是灭顶之灾。” “嗯,也有道理!” “是啊,乡党也不容易!” “不过我们到底该如何处理?” 众家族老你一言我一句,脸色沉疑,大多表了态。 “此事看来,只能银钱交好了!” 范永斗见此,心里舒了口气,不过接着叹息道:“福王爱财,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洛阳那边的产业,我们放手吧,就此用来了结此事。此事不管怎么说都是我范家接洽,就率先表个态,出三百万两银。” “三百万?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恐怕这一点还填不饱福王的肚子呢,我张家出一百五十万。” “我乔氏出一百万吧,前阵子烧了一匹布,资金有些周转不过来。” “好吧,那我曹家也凑一凑,就出个一百八十万吧。” …… 洛阳出了灭族之事,整个hn表面上却反而显得平静,哪怕是sx一地也是一反常态,半点热闹也没。 然而,南京身为东林党的重要属地,却是尘嚣不止,不管是大街上,还是青楼船坊,只要有风流才子的地方,总归能听得到福王府的事儿。 南京国子监此时热闹非凡,一大群生员聚集在一起。 “福王派府兵强占士族产业,私通府衙强行查抄商铺,又联合一地千户治所冒天下之大不韪行灭族之事,简直肆无忌惮,又提商税以资福王奢靡,实乃祸国殃民。” “不治何以震朝纲?万民激愤呐,不请愿又何以为百姓谋福祉,我等身为士人,理当为万民挺身而出!” 国子监一众生员面色涨红,成群激愤,用力挥舞着手臂大声嘶喊。 他们每一个人似乎受到了极大的身心伤害,势与洛阳王府不共待天,想要冲击南京府衙,可南直隶镇抚司大军调动封锁,他们没有这个机会,哪怕胆敢真正拼命的,也一个也不曾见。 “国之柱虫啊,洛阳福王这是渔利天下,万民怎能不愤慨?” “钱大人,这,没这么夸张吧?” “哼,树峥啊,本官知晓你来自洛阳府学,对于福王府,你应该更了解才是,你不要忘记自己是生员的身份,当为百姓谋福祉,怎么能这般认为呢?” 说话的正是一位三十来岁的中年士子,青瘦的脸上满是正气,如果不是脸上太干瘦,当得是俊逸非凡。此人名为钱谦益,官拜南京礼部寺郎。 “百姓?是啊,为百姓谋福祉才是我辈份内之事。”树峥双眼渐渐变得明亮了起来。 “好,不错,这才是身为生员应该拥有的想法。” 不管是树峥,还是钱谦益,只要是出身士族,亦是想要进取士之路的人,都是一面倒的激愤。 如此一幕也只是各大城的一角,不管是南京还是江阴杨州,亦或是江浙杭州,每一处都在上演着这一幕。 可以说,福王府在有心的推波助澜下,一下子到了峰口浪尖上,以至于普通百姓不关心也略有耳闻,知道了不久前入主封国洛阳的福王,似乎不是什么好人儿。 几天不到,福王府的名声彻底的臭了! 成群激愤! 这已然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实质表现。 京城,紫禁城内! 万历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四周帷缦随风扬起,除了一干侍女太监,身边只坐着郑贵妃一人。 “皇上,看什么呢,这般会神?” 郑贵妃将万历身前的茶水换上热的,好奇看向其手中的信贴。 “嗯,洵儿在洛阳还稳当。” 万历眯着双眼儿,一手抚着胡子,道:“还有福八那小子,看看,一开头就说好想朕这皇爷爷呢,哈哈……” “是么?” 郑贵妃双眼一亮,道:“那怎么不提臣妾这祖奶奶呢?” “提了,怎么会没提,你看看!”万历顺手将信贴递给了郑贵妃,接着又捏出另一张,道:“这小子肯定犯事了,以前朕看他就不是个老实货,待朕再看看下一张。” “嗯?” 不等瞧两行,万历的神色一怔,瞬间眉间紧了起来。 “皇上,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犯怒了?郑贵妃很是疑惑。 “哼,好大的胆子,这些奸党的手伸得也太长了。” 万历脸色一下变得阴沉,道:“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居然胆敢在福八面前亮刀兵,简直找死,嗯?嘶,居然还敢控制府卫,真是死不足惜。” “什么?福八才七岁,他们,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犹是听到朱由崧安危,郑贵妃一下子失去了镇定,焦虑道:“皇上,我们孙儿怎么样了?有没有事?说呀……” “嗯,还好,不错,嗯,这小子胆子也不小,那锦衣卫千户被逼得自杀了。” “呃,好,还才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就在郑贵妃拍着胸脯一阵后怕时,亭台外一小太监紧紧赶了过来。 “皇上,城外大臣聚集,好像洛阳那边出了大事!” 第91章 国朝震动(1) 时值四月底,js常州府无锡县。 县城西部靠山水处,远远看去,一条小溪弯弯延延深入崇山中。一道牌坊立在山道间,延上是处楼亭群落,待走近可以看见牌坊上镌刻了四字——东林书院(又名,龟山书院)。 字体龙飞凤舞,苍劲有力,又不泛恢弘大气,实为一代宗师笔法。 此时,书院内一处休闲恬静的小院,内里有牛车,除了几排青竹耸立,看去与普通百姓之家并无二异。在小院的后方空了一块地,一位看似四五十岁的老者正持着短锄挖地儿,顺道撒下了种子。 此人身后站了四五位稍显年轻的文士,俱是拘谨的看着这老者,不过神色间却是流露出尊崇之意。 “国如地,不犁之,难复沃,死地也!庄稼如民,不呵持难以成材为谷,当慎之又慎。” 老者干瘦的脸上眉眼深陷,然则目光却是犹如火炬,一道精致的小八字胡撇于嘴边,此人说话语气平和,不过看去却似狡诈之相,众人并不以为意。 待撒下最后一把种子渐渐起身,此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转身看向众人,道:“在众才学均是出众,实为国之栋梁,当以百姓为胸中构渠,也不免升任官道走了一通,是以舒展心中抱负造福社稷矣。” 此人就是当下东林领袖——高攀龙(东林八君子之一)。自从九年前辞官归家,与顾宪成兄弟复建龟山书院,一直在无锡讲学。 “学生受教了!” 众人拜礼,内心实为激动,当下能得到东林领袖的称赞,怎么说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只要好好运作一番,想不出名都难,因此拜礼到也是十分真诚,抱拳躹身九十度有余。 “现教于此,尔等回去当好好补习一番,以身作务,实为体验,不为民,实难知民矣。” 待高攀龙挥手之际,一行两三人从后院的内门走了过来,这三人中行在最前头的是一位中年人,行走间犹如龙行虎步,大开大合,似有官威溢出,其身后跟随者俱是二三十岁的青年,俊逸非凡。 三人行了一礼,后两人口称老师,这三人除了身具官威的中年人,余下两位就是经后的东林领袖——钱谦益,以及东林学子树峥。 “从之,弟带信来也。” 中年人抱拳率先说了话,行了一礼,弹了弹手中的信贴,笑道:“此乃好时机,看看!”说罢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中年人就是两年前辞官的叶茂才,亦是东林八君子之一。 “哦?天机,地利,人合,我等只缺风云,不知是何种时机,参之,莫要哄骗为兄才是啊?” 抱拳回了礼,高攀龙接了信贴,却并末直接解开,反而指了指中年人一身青衣儒士服,笑道:“你这南京太仆寺卿辞了,官威好似泄了不少,到是多了一份清闲之相呀。” “哈,是这个理儿。” 中年人笑着点头,接着又指了指信贴,开口道:“不过这封信可不简单,监察御史李实将它转交于我手,你看看吧,这是李实之弟——洛阳府学祭酒李诚栋的见闻。” “此前李实之弟的另一封信贴早已传了出去,就是我等耳闻之事。” “哦?福王么?” 前几个时辰,高攀龙也有所耳闻,或是说从士人的嘴里听到了个大概,只是不知真假,一直未曾确定。 高攀龙挑了挑眉,当面翻阅了起来。 “如何?” 高攀龙不露声色,一直翻阅到最后,叶茂才到是率先沉不住气问了起来。 “风起云涌啊,当真是好风凭借力,送我等上青云。” 高攀龙眉角泛出了笑意,道:“呵呵,这事儿当有预想才是,以福王那等贪性,怎会不出事儿?” “现在恐怕晋地乡党已是上跳下窜了,晋党御史大夫郑继芳估计会闹腾一番,我等也当行酒祝乐才是。” “从之言之有理,这下好戏开场了。”叶茂才满脸笑容的回道。 “哈哈哈……”高攀龙抚须大笑,一脸的会意,道:“鱼儿有了水就会吸气儿,停也停不下来,咱们手中的垂钓当有饵才是,想来叶向高已是开赴宫城内才是。” 事实上也的确如高攀龙一般所言。 京城,在于承天门,一大班文武百官齐压压的跪了一地,领头的赫然是的内阁首辅——叶向高。 身为三朝元老,东林党魁,年过七十仍旧精神矍铄,干瘦的身躯直挺挺的跪在前台。 身后紧跟着的是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韩爌,御史大夫郑继芳,监察御史熊延弼,史部尚书周嘉谟,吏部左侍郎方从哲,礼部左侍郎吴道南,庶吉士刘一燝,工科给事中王元翰等一干国朝大佬。 …… “简直是胡闹!” 万历恼怒的将一张折子摔在了案桌上,跟前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躬着背,胆战心惊的立在一侧,脸上不时冒出汗。 “你这锦衣卫指挥使怎么当的,啊?” 万历双眼发红,怒瞪着骆思恭,大声斥道:“这么大的事,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朕?你眼里还有没我这个皇上?”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此事发生后,属下的人送……” 骆思恭满脸胡茶,脑门子低到胸口,抖着嘴唇道:“送,送信缓了,臣接手时,朝臣已经集在皇城。据消息打听,叶首辅得到的封是hn布政司使张我续私下六百里加急。” “哼,最好别有下次!” 万历冷哼了声,心知这也怪不得他身上,驻地锦衣卫在政治上的敏感性上比不得一方主政者,当下也只能自生闷气,心里也恼怒朱常洵干得太过火,要弄他人产业也不必参于抄家,这事儿实在是违制了。 当然,事实上他并不在乎是否违制,而是不提前写封信来告知一下,如此自个面对朝臣必然陷入了被动。 “传朕口谕,朕身体不适,改日面叙!让他们回去好好办公。” “是,皇上!臣告退。” …… “什么?皇上又身体不适?” 叶向高愣愣地跪在地上,双眼不禁望向了皇城内,呆见承天门的门口两排城守冷冷的守在那儿,心里一片惨然,“终究是不理会啊,又压下了折子,都半年没批复折子了。” “皇上……” 紧跟随跪在身后的一干大臣亦是无语,有那么几个似一脸早就知道的表情儿,纷纷摇头,你看我,我瞪你,就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总归,万历又一次挥动了拖字决,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总不能强撞吧? …… “母妃,孩儿定是用心读书,您让我出去好不好?” 洛阳王府内院的阁楼里,朱由崧一脸无奈的站在正妃邹氏的身后,心下恨不得立马逃离。 这三四天来,朱由崧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王府,就连早先占下来的伏牛山也不曾去看过,其实心思早就跑到那边去了,可惜不敢啊,现在邹氏已经盯上他了,可以说天天防着他跑出去,就算是姚氏也是没折儿。 “现在街上人心慌慌,哪儿也不许去。” 邹氏目光清冷的注视着朱由崧,案桌前缓缓起身走了过来,一袭拖地襦裙漫散开。 发髻高盘,额前珠玉晃荡,邹氏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道:“母妃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不过这事儿已经发生了,目前你父王正在处理,还有那严正才子帮衬着。” “你不该让府卫去伏牛山,此次死了那么多人得是多大的伤过?因王府一已之私,章范两家百多人一夜灭族,还有众多女子孩童,于心何忍?” “当中很多孩童如你一般大小,又有何罪?母妃不想你变得如此,你可明白?” 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的脸,朱由崧一阵恍惚,差点就点头了,不过一想到自己的谋划断然的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这两三天时间内,朱常洵已经和府衙进行了某种交流,洛阳大街上的那些商铺各自占股,姚氏也派出了人手前去掌控管理,到也是各自忙得不可开交。 然而,这一切表面平静的事态下已然风起云涌,朱由崧知道,京城那边定是有所反应,只是不晓得后果如何,然而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想被控制在王府里。 “母妃……” 朱由崧眼珠儿转了转,道:“孩儿明白,孩儿本打算这两天去养济院呢。” “养济院?”邹氏微怔,心想福八还是有爱心的,只要引导好就不会成为福王那般贪欲成性的样子。 朱由崧心里当然不知其所想,一脸的认直,点头道:“嗯,现在西面没饭吃的百姓越来越多了,前阵子听说养济院开例收容了一帮百姓,孩儿想带点东西给他们吃。” “嗯,这点母妃不反对,可以叫王府下人去。当然,你一定要去也行,不过两个时辰之内定要回来。” 两个时辰其实并不多,不过这也是自由时间可以处理很多事了,有了这句话,朱由崧忙不迭的点头应允,心下也松了口气。 公元1614年五月初六。洛阳的灭族案再也压制不住,朝臣以罢职想危胁,进隔一年零三个月,万历终于还是被逼得再次上朝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92章 国朝震动(2)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殿,一干朝臣在首辅叶向高的带领下跪了一地,山呼万岁。万历高居金色銮座,面色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 此时有资格站在奉天殿的都是数得上的大臣,不过排位显现非常稀松,各人间隔了好大一块。 可以说国朝官员缺了好多,实际上应有一百多员,不过因万历三十年不上朝,升迁官位又不批复,使得各部门极其缺人,眼下满打满算也就四十来人左右。 “平身,免礼!” “谢皇上!” 太监一声附喝,众大臣起身抱拳回礼,各归各位。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臣有事!” 就在台前太监按惯例问朝奏时,御史大夫郑继芳一脸沉凝的站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众朝臣目光禁不住聚集在了此人身上,以东林党为首的人员神色间颇为怪异,好似看戏一般,然而以浙党为首的礼部左侍郎吴道南以及史部右侍郎方从哲等人皆是皱起了眉头。 此时东林势大,身为晋地代言人的郑继芳不应该率先出台,怎么说也应该搞个替死鬼出来,不然接下来绝对会东林党炮轰的首要目标。 “何事启奏?” 郑继芳手持玉板,肃然道:“臣闻洛阳有章范两族私造国朝器物,实乃不赦之罪。然知府钱大伟不曾上报,私自与地方治所千户禁察,违制灭其族,此乃大不违,臣请皇上下旨处置知府钱大伟以及治所千户番禺。” 郑继芳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极为圆溜,此间对于福王府的所作所为竟然一句也不曾提。 然而内心的苦楚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对于万历的想法,在场人谁不知?若是扯到了福王身上,好事也会变身坏事。 因此根据晋地商人集团的的愿景,虽然要交好却也不能软了自身,此番上言也只是给王府一个警告,顺便将钱大伟与番禺这两个不听话的家伙给收拾了。 然而想法是很丰满,现实却是很有骨感。就在郑继芳一言完毕后,在监察御史熊延弼的眼神示意下,吏部考功司赵南星一步踏出,不等万历回话,立即持着玉牌道:“皇上!” “臣闻福王派府卫攻打伏牛山矿地,死伤过百人,此乃实为违制,然伏牛山是否真的私造禁器是为王府与洛阳府衙一家之言,不可尽信。” 此言即出,万历的神色微变,目光冷冷的瞥向了一侧默然静立的熊延弼,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而一干东林党却是面泛喜色,除了首辅叶向高闭目不动外,特别是以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韩爌为主的人均是勾起了嘴角。而浙党与晋党外,除了少数楚党人员均是皱眉深深思索。 按理说监察御史熊延弼出身楚党,怎么说也不应该指使赵南星出台,虽是早知道此二人私交甚好,却不属一朋党,此事实为怪异。 赵南星不在乎他人眼色,似乎也没看见万历那税利的目光,继续夸夸而谈道:“臣,常闻hn道以及sx道官员作奸犯科,欺压百姓,史部整饬屡禁不止。” 说到这里,赵南星抬起了头,目光炯炯道:“臣奏请提前京察。” “嘶,京察?这是想干什么?” 一声京察如同震天雷鸣,让在场除了东林党外的所有大臣一时间都陷入了呆怔之态,均是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一侧默然静立的熊延弼,然而众人却没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朝臣纷纷交头接耳,大殿内响起了嗡鸣声。 “臣反对!” 不消说,这一刻史部尚书周嘉谟坐不住了,哗一下跳了出来,脸泛怒色道:“皇上,考功司赵大人一派胡言,臣身为史部之首最有话议权,官员是否渎职,臣清楚。” “考功司赵大人知言前后无任何实事,奏事当讲事例,臣断定其不曾有实例,此乃非议之事,望皇上明察。”说罢狠狠瞪向了赵南星,若不是可以,恨不得抱以老拳轰其脸。 这斯太不是个东西,身为自个下属,居然吃里爬外,真当以为上了东林党贼船,周某人就好欺侮了?这一刻,周嘉谟已经在想着如何整倒此人了。 “皇上,臣以为该当京察!” 一声大呵,工科给事中王元翰一步踏出,抱玉牌道:“臣常闻黄河上游工班治理常被贪赃,有府县官员枉法,不顾于民,拆卸河业工事,造成大量民田被淹,实乃罪大恶极,臣请京察。”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一干话切中要害,这几年虽然是大旱,天干物冷,然黄河支流仍旧时有改道,造成人物大量损失,不少士族也为其害。不管如何,惩治那些下层官员总归是好事,一时间众多中间派的官员纷纷出言。 万历静静的端坐在金銮座上,手扶着龙头椅柄默然不语,不过一双眼睛却是极为冰冷。 在众有几人真正在乎国事?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看清。呵,非是为民,实为攻奸,朋党之流不外如是。借着京察的名头,无非是搞事,再牵出朝堂之上的人而已。 一切比的为利,利之一字何其重?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为利往,他们何尝不是?又说自己不可与民争利,不得派宦官采矿,不得纳矿税,不得提商税…… 如若不是为了族宗家业,自个何尝这般行事?户部每年缺响,哪次少了不是自个拿出内帑填补?三大征、缅征、sd流民,哪一样不是从内帑剥付的? 万历越想越气,真当想直接呵令退朝,监察御史熊延弼却突然抬起了头,目光炯炯一步跨出,抱牌道:“启奏皇上,君闻hn道提刑安察司使范长龙死于福王府卫刀下,不管缘由如何,福王府无权行此举,乱其政,实为恶。” “臣奏请宗人府剥夺其王爵,扁为庶民!” “什么?”在场除东林党外所有人的大臣均是瞪大了双眼,这一刻,谁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福王在皇上心里位置,在朝谁人不知?熊延弼明明聪明得紧,为何突犯如此蠢笨之事?难道其想隐退不成?然而没有人看到其低理头间,眼底流过一丝狡诈之色。 “呵,好,很好!” 万历双眼发红,咬着牙冷笑,手搭在龙椅柄上微微颤抖,呼吸一下子变得粗重。 “臣反对!” 眼见万历似要发怒,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韩爌心下暗道不好,一脚踏出,肃然道:“此事不妥,范长龙之死还有待细察,再言范长龙身为洛阳范家与伏牛山私造禁器有不可置疑的关联,此事不可议为福王府一已之事。” “韩大人此言差矣!” 熊延弼抬起头瞥了其一眼,谈谈道:“国事,家事,皇家无私事!我等身为臣子当以国朝为首,福王府此例不可开,不然其它王府仿其行该当如何?” “国朝法度不可轻废,祖宗家族不可言弃,臣请皇上下旨。” 就在熊延弼大声呵言罢,考功司赵南星紧随其后大声道:“附议,臣请下旨!” “臣附议!” “臣反对!” “臣附议……” 一帮大臣纷纷抱牌子站出为自己一派挺起,而身为首辅大臣叶向高却是一直老神在在,不发一言。 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韩爌,御史大夫郑继芳,监察御史熊延弼,,吏部左侍郎方从哲,礼部左侍郎吴道南,庶吉士刘一燝,吏部考功司赵南星,一个个均是出位。 意见不统一,就形不成压力,万历高坐台上冷眼相看,又转而瞥了向叶向高,见其不为所动,心中一片凄凉,满堂百官不曾有一人站在自己这边,这是何其凄苦之事? 想整治自己的儿子,这是绝对不可能的!熊延弼之所以站出来,无非是早知道自个不会随他意,却可以搅动朝议,形成打压皇权之势,偶叶向高身为首辅,却不为所动,无非与其是一样的想法。 福王府在此也只不过是个引子罢了,顶多是派人督察而已,哪里谈得上剥夺爵位之事? 万历冷眼旁观,内心愤然,这些家伙没有一个真心为国朝,均是相互暗算,行攻奸之事,杀又杀不得,扁了官又来同样一批,或是直接全部以退职相要挟。 “退朝!” 万历越想越是恼怒,挥手间一声冷呵,起身从过道大步离去,至始至终没有没有再回过头。 …… 砰砰砰…… 东暖阁一阵瓷器破碎声,万历面色忿怒,离开朝会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慨,胸里头似藏了火药似要炸裂开,气得直摔了好几个元青红瓷。 “这帮奸党,真是气死朕了!”万历坐在一旁的案桌前,脸色涨红,可见他心中的恼怒。 “皇上,消消气,这事儿不是早在你意料当中嘛,廷外这些大臣是什么样的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与他们就些人生气,气坏了可是自个的身子。” 郑贵妃立在一旁帮抚着他的后背,脸上露出无奈,开口道:“他们无非不想我们好过,既然提着洵儿的事不放,不如直接下令招洵儿回来好了,就说招回问询,想来这理由也合当了。” “招回?” 万历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愿,到了现今,国本之争算是落下了眉目,如若再招回岂不是让政局不稳? “皇上,您想想啊,如若洵儿在身边也好为你出出主意呢,这些事儿我身为妃道人家也不懂。” 眼见万历主意不定,郑贵妃双眼一亮,道:“更何况这些大臣与咱们不对付,又何必理会呢?” “其实臣妾也想看看福八这小子了,不如先让他们回来一趟,到时住些日子再回去也就是了,不是说封王有三年一度的回朝嘛,皇上……” “嗯,三年!只是……”万历锁紧了眉头,有些举棋不定。 这事儿并不难办,但就怕待福王回京后弄出事来,到时朝臣又搞起国本之事,太子那儿也会生出意外,更何况皇太后那边的想法就很确定。 “皇上,其实就是回来看一眼,也没那么多顾虑呢,为什么咱们家聚一聚却是这般难?” 郑贵妃低声欲泣,泣声道:“臣妾心里好难过,总得皇家就连普通百姓的亲情也不曾有?为何一定要这般?” “皇上……” 呼!万历手中握紧了拳头,脸色变幻间看向郑贵妃凄楚的样子,心痛间神色一定,沉声道:“朕自登上大宝,就很少自我作主,后至中年才逐渐入正,现在到了晚年,朕又有何惧。” 说话间,大手一挥,起身对外呵道:“来人,拟旨!” 第93章 王府成势 伏牛山在王庄的东北面,相距十公里路程,山底下是巨大的炼铁厂,烟囱林立,一眼看去数百根之多,最高的居然有十来米,矮的也近四五米,黑色浓烟滚滚,不愧是整个hn境内最大的矿场与生铁加工地。 山上岩矿如同石场一般,上千人将矿石或背或挑运往山下,或于驰道用牛马拉向炼铁场。 朱由崧行走在伏牛山矿场,身后跟着一大班人员,细数之下不下于百十来号人,其间叶胜、王建义,庄木头还有阮标、章峰等重要人员一一跟随在身侧。 原班工匠头吴颖以及事先调往王庄的柳中也呆在一旁,除了他们身侧便是原伏牛山矿地和炼铁厂的主事人员。 “怎么样,遇到什么困难没有?”朱由崧爬到一块巨头上,居高监下远远地眺望矿场中风风火火劳作的矿工,顺口对身边的叶胜、吴颖等人问道。 “这……” 吴颖张嘴欲言,面色变化间轻叹了声。 “有什么事直说,没必要掩饰。” 朱由崧收回目光,瞧了眼吴颖,皱了皱眉道。其实心知此人只是个社会底层人员,现今被自己提到王府外权高位,却也只是小民心态,终究缺少了魄力。 当然,人是会成长的,不过朱由崧即没这个耐心等到他们真正长成起来,自己的时间越来越紧,离东北野猪皮称帝已经没多少年了。 “看来这矿场的管事人员还是得换一下啊!”朱由崧想到这些,心下叹气,自己属下可办事的精英人员实在太过缺少。 “少爷,其实也没什么困难的地方。” 眼见自家少爷面色不愉,叶胜跨前一步,开口道:“吴工头的意思大概指的是矿场运料方面的问题,光靠人力搬框提篮用牛车拉太费时,缺乏效率。而且原矿长工以及炼厂匠缺泛管教,不大配合。” “属下到是有个建议,不知可否?” “说!” 朱由崧目光一闪,心有所动,刚才他看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现在叶胜既然敢站出来,想来心里也有想法,到是可以听听看。 “少爷,依属下看,这里开条秦驰通往炼厂,可方便的多。” “秦驰?” 朱由崧神色一怔,接着看向叶胜的目光颇显怪异。 然周身跟随的众百人却是不知所谓,大多一副茫然之色,哪怕是王建义等人也一样如此。 “叶大人,您所说的秦驰莫非是指战国时期西北大秦为了统一全国,加大后勤补给所打造的轨制驰?” 就在无人开解时,身侧的柳中到是插了嘴,只见期挺着个大肚子一脸的惊异。 “呃,你咋知道?”原本叶胜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心里傲然,正打算卖弄两下呢,没想到柳中这分配到王庄管事的家伙居然知道。 叶胜心下也就纳闷了,这等事不看杂书的话,估计没多少人会了解,况且一般大都是书中提一笔,不会作全解,再有也是孤本而且大多压箱底了,一个普通工匠怎么会有这书? “嘿,嘿嘿,这个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柳中抚了抚额前的脱发,嘿笑道:“以前不是喜欢掏古物嘛,恰合掏了一本旧书,看似年代久远,大概是汉时文书就收了来,谁曾想是本普通杂书,说是不值钱,没事也就自己翻翻了。” “嗯,多看看书也是好的。” 在众人的惊异中,朱由崧赞赏了一句,道:“叶胜所说的驰道应该是用软木制成铺设双轨在地上,就像两根筷子一样平行,下面用枕木固定,然后用装了小凹轮马车拉行,对吧?” “这,少爷,您也看过此书?” 这下轮到柳中惊讶了,朱由崧所说和与书中描述的可谓是一模一样。 “少爷大才!” 阮标满眼的尊拜,如不是那脸上横肉,朱由崧差不多以为遇到花痴了。 “少爷博学多才,属下到是班门弄斧了。”叶胜一脸的惭愧,心下也是佩服,自个这一年多来跟随在自家少爷身边能帮的很少,反倒是学到了不少。 朱由崧笑而不语,这东西还真了解过,而且后世发崛出来的位置就是在hn境内的山凹里。 “这样吧,集合所有炼厂工头以及科研部研究轨道打造,以及轨道车。” 说话间,一班人慢慢赶回了王庄。 时值当下已是八月尾,还差半个月左右时间就到了秋收。朱由崧看了下田庄,心下满意,眼下渠道已经疏理得差不多,水田里一片黄橙橙,想来是个丰收年。 两个半月前,王府招收了大量人员,加上王庄这边需求的工匠以及梳理渠道的劳力,加起来共超过了五千多号人,没半个月就干完了。 期间又挑选出健壮人员填补原府卫损失,另外私下又增补了一千多号人,现在府卫总人数已经达到了二千五百号人。 至于锦衣卫人员,朱由崧到是不敢妄动,只能私下以安全局的名义补充了一批外围人员,可以说现在王府的力量不竟没有减弱,反而一度的得到加强。 “少爷,少爷……” 就在朱由崧刚踏进王庄大门时,温倩温丽两姐妹脸色焦虑急步迎来。 “什么事,这搬猴急?” 朱由崧看两人提拎着裙摆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感到奇怪。 “少爷,快回王府吧,呆会来不急了,少爷快上马车,快呀……” 妹妹温丽皱起了柳眉,还没到跟前圆脸儿嘟着嘴就嚷开了,不一会儿到了面前一个熊抱就将朱由崧紧到了怀里,还一手按着他的头就想往一旁的车轿那边去。 “呃,等等,快放本王下来!” 朱由崧好悬没被憋死,这小娘胸前似奶牛一般,差点缓不过气来,忙着双腿踢蹬,双手死拼的推搡了起来。 “丽丽,快放少爷下来!”眼前朱由崧被闷得不行,身为姐姐的朱倩立马伸手去掰。 “姐姐,干嘛呢?” 温倩脸色一唬,大声喊道:“少爷快被你憋死了,还不放下?” “啊?” 温丽一声惊叫,朱由崧感觉身子一松,还没着地就被另一双手给接了过去,下意识的单手反撑,一下碰到了温软之地。 “呃……” 温倩脸上一红,下意识的将他放了下来,装作无恙道:“少爷,王府来人了,王妃让您赶紧回去,京城来旨意了!” “嗯,咳,本王知道了!” 朱由崧捏了捏手心,又背在了身后,一副小大人的范儿,轻咳了两声,道:“你们先上轿,本王马上就来。” “笑什么笑,都过来!” 眼见叶胜与王建义等人站在远处暗暗偷笑,朱由崧恼羞成怒,唬起了脸,严肃道:“刚才的话你们也听见了吧?” “嗯,不知是何旨意?” 王建义皱紧了眉头,道:“少爷,我们还是赶紧回王府吧。” “王大人不必担心,依我看这旨意应该不是朝臣主导,不然也不必等少爷回去再诵旨。”阮标到是比较熟悉官场,身为锦衣卫比起王建义来在这方面了解更深。 “嗯,也道理!” 朱由崧心下微松,就对着叶胜、庄木头以及徐晃三兄弟等人吩咐道:“此间本王就赶回王府,这边就由你们负责。” “特别是庄木头,还有你们三人,记得矿场上挑选出身材壮硕的人,年龄要在三十五以下,十八岁以上。” “是,少爷!” “嗯,现今炼厂进行三班倒已经适用了一个多月,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根据《练兵实纪》练,一定要把身体锻炼好,保护好矿山。” “少爷!矿山方圆几十公里,一千人会不会太少了些?” 庄木头有些担心的道了一句,叶胜也是认同道:“是啊,少爷,还有王庄,现在这里坐的人员越来越多,差不比得上大型集市了,王庄每天会发生很多琐碎之事,恐怕人少不好管束。” “嗯,你们看着办,行的话就多搞些人吧!” 朱由崧点了点头,看向了三兄弟,道:“你们也好好干,本王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原陕北中鸡堡边军犯事逃窜来的三兄弟经过派往回来的锦衣卫报话,此三人身份得以确认,因此在王建义、庄木头的建议下将此三人也一起编入了府卫。 现在,朱由崧打算再过些时日用其辅助庄木头作练兵教导,先一步练出真正意义上的战兵,起码人家也是经过实战检验的百户,以他们自身能耐当个教导处处有余。 “嗯,就这样,本王先回府了!” 叶胜以及庄木头等人被留在了这边,朱由崧带着王建义以及阮标、朱峰几人赶回了王府。 在路上,朱由崧细细思索近来之事。现在距离上次章范两家灭族之事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多月,没想到旨意现在才到。 原以为京城会派大员前来督察,然事实上迤了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就连hn布政使司也息了火。 前断时间还有些纳闷呢,起先还有消息传来说要搞事儿呢。到后来洛阳也没掀起太大波澜,要说真没点反应那到不是,起码以sx晋商范永斗为首的人员就私下偷偷来了洛阳。 在王府,朱常洵接见了他们,反正事后朱常洵满面红光,王府的诸事也都扔了不管,天天窝在后院和一干选侍胡天海地,昼夜犬马生色,听说半个多月时间王府就有近三十多位侍女遭了殃。 就在半个多月前,朱常洵突然派出了一千多府卫奔向了hnsd湖广三省,这三处皆是万历答应的赐田,皆为熟田(肥沃之田),因为秋收要到了,所以要早早派出人马才行。 王府田税每亩征银三分,当然现在很多田多被挂名在士勋手里,因此也要重新丈量田亩,且查阅地方田契,不然的话这笔银子肯定没着落,当然其中府卫还派往了js扬州至ah芜湖等地,除了罗河一带的矿税,沿江杂税和sc的井盐、茶银,这些当然也不能错过。 反正王府也早早在洛阳城内开设了大量的米店以及盐铺,朱常洵手里有一千三百盐引,朱由崧打算将整个hn原食河东盐改为用淮、扬之盐,以此垄断hn全省食盐的专卖权。 事实上历史中朱常洵也是这么干的,反正朱由崧是不管晋商如何,到时候看谁斗得过谁。 如今矿山已经搞定,私下也以护山的名议练兵了,虽然加上府卫只是二三千人,不过在洛阳却也是不小的力量。而且王府控制住了洛阳的商业,可以说王府已然成势。 第94章 谕旨下达 下午三时,朱由崧回到洛阳城,王府大门内二龙戏珠壁墙处已经摆上了香案,王府各梁上挂了红绸,彩灯,仪仗排成了两排,吹了唢呐,敲了锣鼓。 此时王府内一干选侍以及小芊芊、朱由渠等均已就位,排在了朱常洵的身后,身边两侧正妃邹氏以及姚氏一袭凤冠霞帔,额前珠玉微垂轻晃,目光清丽,正装下竟显端庄高贵。 一位身着四品纹鹤祥瑞图官服的中年人立在五六米开外,黑沉着脸,至始至终没与任何人打招乎。 朱常洵似乎也懒得理会,挺着个大肚子与右侧的一们传旨太监乐呵呵的聊着,脸色红润,神色间显得兴奋张扬,配上那满脸的肥肉活像个弥勒佛。 “父王,母妃……”好嘛,都开场了,朱由崧一踏进大门抬眼一瞧,立马就远远的叫开了,提拎着小腿快速跑了过去。 “嗯,回来了?” 朱常洵眯起双眼扫了一番,拍了拍其脑袋点头道:“来,老爹给你介绍下,这位乃是司礼监秉笔魏朝魏公公。” 不待朱由崧见礼,魏朝一脸笑讪,弯腰道:“哎呀呀,奴婢见过小王爷,一年不曾见,小世子越发的灵秀了。”说罢挺起身转眼看向朱常洵羡讪道:“王爷当真是好福气啊。” “哈哈哈,哪里哪里……”朱常洵满脸笑意,一手摸着下巴双眼眯得快成了一条缝隙。 朱由崧见此也不说话,到是在此人脸上多瞧了两眼,发现其人脸长嘴宽,心道:“这家伙就是和魏中贤那货抢客氏对食的家伙么?难怪会输啊,长得就不咋地。” 心里这般想着,扭头看向了一侧的中年四品官,只见此人四十来岁上下,脸上干瘦,胡子老长拖到了胸前,不过其一双眼睛上斜,倒显出了几分阴鸷,让人看了会下意识的排斥,心里很不舒服。 “嗯,这位是朝中四品大员吏部考功司,赵南星,赵大人!”顺着朱由崧的目光,朱常洵到是随手指了指。 “王爷,既然王世子殿下回来了,就开始宣旨吧。” 赵南星也不见礼,只是在朱由崧身上扫了一眼,嘴里虽然说着话,不过目光却是放在了魏朝身上,显然他也懒得摆表面功夫。 魏朝微微皱眉,看了眼朱常洵,发现其表面上并没什么异样,心里松了口气,道:“王爷,那咱家就宣了。” “行!” “起乐,燃香!”王府司礼一声大呵,瞬间唢呐、锣鼓声再次高昂了起来。 朱由崧被朱常洵拉在了身侧,地上早已铺就了红毯子。 “皇上有旨……” 魏朝摊开手中的旨卷,声音尖细的道了一声。 于此,朱常洵拉着朱由崧就地跪了下去,身侧邹氏与姚氏也紧随其后,接着王府相关人员也一同如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洵监国于洛阳,诸事恭谨,然歹人谋利,私造国朝禁器,实乃大不赦之罪,洵虽为国朝除奸佞,实讳及祖制,今诏回京,待事正察,钦此!” 短短的一句话,像极了口谕。不用说,这是万历下的中旨,而不是经由内阁的谕旨,朱由崧抬起头愣住了,这什么意思?万历居然要将自家招回京城? 也难怪赵南星是一脸黑啊,这家伙本就是东林党的骨干份子,实为小人,任人唯亲,结朋营私,和自家宗亲王室是天生的死对头。这下子朱常洵回到京城,东林党恐怕又不安心了。 朱由崧听清了旨意,心里并没有多高兴,反而郁闷得无以抒发。 原本洛阳一切已经走向正轨,正待自己大力发展逐渐将军事以及经济政治悄然掌控在手中,然而心中的一切谋划没等到迸发出应有的力量,却被万历的一道旨意给破坏了个殆尽,朱由崧心中那个郁闷无以言说。 朱由崧眼红了,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什么时候才能按自己的想法,去一点点改变这个社会?越想,心里越是积郁,恨不得跳起来将谕旨撒个稀巴烂。 “儿臣接旨!” 一道喜气洋洋的叫声响起,朱由崧瞬间被惊醒,只见朱常洵被两个侍女扶起笑呵呵的接过了过旨意,一干人等也跟着起身,不等朱由崧有所反应,身子一轻就被姚氏一把拎了过去。 “母妃?” 朱由崧扭头看向了姚氏,只见其微微摇头,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一言不发。 “哈哈哈,来,进大殿喝茶!”朱常洵笑得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给身边的长史太监使了个眼色,只见那太监摸出一张银票塞进了魏朝的手中。 “客气,王爷真当客气!哈哈。”见着银票数额,魏朝眉开眼笑,咻一下,手中的银票往袖口一塞立马不见了踪迹。 “王爷,本官还有一道旨意未宣,就失礼告辞了。”赵南星干瘦的老脸上面无表情,抱了一拳就甩袖离去。 “哼,不识抬举!” 魏朝脸色一黑,到是率先打抱不平。朱常洵仍旧一脸笑呵呵,不见丝毫异样,道:“无妨无妨,魏公公这边请!” “请!” …… 朱常洵领着严正几位府官宴请了魏朝等人,朱由崧跟着姚氏与邹氏进了后院。 万福楼,邹氏与姚氏正坐上首。 朱由崧行了礼后,邹氏到是率先说话了。 “福八,这两天你就不要去外面跑了,三天后启程进京。” 邹氏说罢,就起了身也没对姚氏打招呼便身肢一扭顾自带着侍女离去。 朱由崧愣了愣,转眼看向姚氏,探询道:“母妃,这是?” “哼,无非是摆脸色给母妃看罢了。” 邹氏扶了茶杯抿了一口,脸色微冷地朝门外瞧了一眼,看向朱由崧道:“不必在意,就算是回了京,这边也不会放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由崧点了点头,心下叹一声,看来正妃邹氏和姚氏间的矛盾越发明显了,现在就连表面功夫也懒得摆呢,估计两人的矛盾会越发的激烈,身为两人间的焦点,想想都头痛。 “这两天好好准备一番,到时回了京也不必手忙脚乱。”姚氏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开口道:“伏牛山那边想来你已经控制住了,母妃会留下几位得力的侍女在这边。” “李香儿现今不是被你按排在王庄么,就由她帮衬着。” “嗯,孩儿晓得。” 朱由崧心底很高兴姚氏这么安排,目前自己属下可用之人太少,最怕就是财务方面出问题,现在有得力人手再好不过了。 “至于府衙那边,你最好派人去属托一番。”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姚氏眉间微微蹙起,迟疑道:“福八,那个千户治所的番禺,你知道吧?” “嗯,知道呢。” 朱由崧心下疑惑,问道:“母妃,怎么突然问起这人?” “你没回来之前,那魏公公漏言,此人要调离洛阳,好像是朝阁那边的问题,最好让下面的人了解一番,免得到时出了问题。” 姚氏的话让朱由崧内心瞬间提了上来,地方治所可谓是一大力量,千户番禺若是走了,到时接班的人若是和王府不对路的话,那恐怕不是个好事。 …… 还有两天时间就要启程回京,接下去姚氏要处理的事儿也多,朱由崧就此离开了万福楼,直接向外院的锦衣卫校场行去。 “少爷!” 一入正事堂,王建义以及阮标、朱峰等人瞬间围了过来。 “嗯,立马派人去伏牛山将庄木头、叶胜等人叫回来,还有现在就派人前去地方治所查探一下,锦衣卫千户番禺到底调往哪方,还有是谁接管他的位子。” 朱由崧不待坐下,就迫不及待的下了命令。 “是!” 待下去吩咐后,不多时,阮标再次回到了正事堂。 “少爷,我们回到王府,下面就上报了消息,据知府钱大伟传来话说这一次朝堂因为灭族之事争议颇大,犹其是东林党等人更是上疏想要贬镝钱大伟与千户番禺,尤其是这次来的传旨大员赵南星,更是跳得欢。” “是吗?” 朱由崧笑了笑,摇头道:“这事儿并不奇怪,以朝堂上那班人的性子,恐怕还不止这些,你们没看见,赵南星此人之前的脸都是黑着的。” “嗯,听说,在朝堂上有位叫熊延弼的督察御史更是上言想要剥夺王爷的王爵,扁为庶民。” “什么?” 朱由崧差点跳起来,睁大了双眼道:“你说那叫熊延弼的还想要摘了我父王的王爵?他奶奶的,这鸟逼死得其所。” 呃?阮标愣了神,瞪大双眼道:“少爷,这人可没死,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啊?” 朱由崧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姓熊的这家伙现在还没传首九边呢。 王建义等人心下骇然,自家少爷这是得多大的仇啊,开口咒人死,跟随在身侧还不曾这样见过呢。 …… 到晚上吃过饭后,朱由崧等人再次会聚,庄木头与叶胜还有一班王庄与矿场管理人员一一到齐。 “本王要回京了,你们都听说了吧?” “少爷,有什么事你仅管吩咐,无论如何,属下也要将矿场管理好。”庄木头拍着胸膛大声说道。 在这一刻,他也知道矿场离了自己不行,那边始终要得力人手坐镇,舍我其谁?他心里也是不想离开,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兵可以训练了,不管经后如何,这就是自己属下的人员。 第95章 布局设司 朱由崧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下属会聚,实则是他内心缺失安全感。洛阳一地诸多事宜是他经后的安家立命之本,如若不能时时掌控,总归是不会踏实。 庄木头拍胸立命的话,让朱由崧由衷的感到舒畅。 “行了,既然庄木头愿意留下来,伏牛山与王庄的安全我也就放心了。”朱由崧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人,心里竟升起一股豪气,目光绽然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少爷……” 叶胜扫一了眼众矿场高层,嚅动着嘴唇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 朱由崧顺着他的目光瞟了一眼,淡然道:“伏牛山已是王府产业,不管发生何事,王府即可一言而决,也不必有所顾忌。”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一众新加入的众矿高层均是脸色骤变,此话可谓强势,犹如泰山压顶的一般。说白了,这班人也就是王府的长工或帮工,政治地位低下,相较于王府可以说没有任何对比性。 表面上这些上了匠籍的人只是不能科举,其他一切皆是自由之身,私底下也可搞些小动作,然而实质上王府却对他们掌控着生杀予夺,如若有不轨之心,要搞死些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打心眼里,朱由崧不担心他们能掀起什么大风浪。呼吸间给了庄木头一个眼神,只见其点头转身出了正事房,不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有了朱由崧这句话,叶胜挺了挺胸膛,抱拳道:“少爷,现在王庄里的人,加上原矿场不管是成年人还是小孩、女子,总人口数已经达到了一万二千多人。” “在王庄周边已经形成了一个超大型的人居集市,现在人越来越不好管理,诸多纷争接二连三发生,矛盾琐碎之事屡犯不止,如果时间长了,恐怕……” 叶胜的顾虑已经是摆在明面上急需解决的事,这是一个不安定因素,搞不好就会出事。此话一出,在场的众人也是无不迭点头。 听了这一番话,朱由崧反而一脸的平静,在场除了王建义与叶胜、庄木头、阮标等人外,均是心下惊奇,难道王爷心下早有了打算不成? 也就在这时,一直静默坐在一边的王建义睁开了双眼,目光看向他,没头没尾的道了一句,“少爷,看来得再招人了。” “嗯!” 朱由崧点了点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面无表情道:“矿场加上王庄,人多了就需要管理,而管理必然也得有建制。” 说到这时,朱由崧悍然站起,目光烔烔道:“本王谕令,王庄设立一长。” “长使行政务,理民事,规建学堂行教务,凡有民事争议均由长使开解。” “再下辖四司,一辖辑铺司,专作盗窃、强抢、斗殴等案犯,实为维护地方治安。二辖法务司,针对诸事案情按大明律设刑,如情节严重者置于矿山劳务,逐年递减刑罚。” “三辖商务司,一切税缴均有商务司执行。王庄商务运营包括矿山出产、增设炼厂、材料构置规范皆由商务司运营规范。” “四辖银务司,王庄,以及矿山出产财务统计、预算。” 一言即出,在场的原矿场人员无不是面色狂变。嘶,这是想干嘛?除一长外,又设四司,按词面的意思,这哪是什么王庄啊,要说是私设布政司也不过?这是想造反了不成? 在场除了原班王府人马,俱是不敢置认的看着上首的小屁孩,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意识自身似乎上了某不靠谱的贼船。 说到这里,朱由崧揭了茶杯盖子吸了一口,瞥了众人一眼,也不管他们惊骇的眼神,继续说道:“此下再设一军,保卫矿山,行于军务、操练,人数不定。” “这,这……” 犹是听了这一言,原矿场的一人身子发抖,脸色骤是骇然,身子一晃立马就向屋外跑去。 “大胆!” 一声冷呵,在朱由崧眼神示意下,庄木头与阮标瞬间冲了出去。 “啊……” 锵锵!夜幕下刀光闪现,只闻一声惨叫便没了声息。 四五十位原矿场的管理人员一阵骚动,庄木头与阮标提着血淋淋的刀刃面色冷俊的走了回来,胆小的见此更是跌坐在地,小便失禁。 朱由崧对二人点了下头,看向了诸人再道:“军长使除护卫矿山以衣王庄安全外,即针对违抗王府利益的人群进行军事打击。” “尔等有何异议,现有时间竟管提上来,如若提义不错,本王定当应允。” 久久等不到话音,朱由崧背起了手,轻咳一声,道:“既然大家均无异议,那本王就此设立人事命令。” “叶胜!” “在!” 到了这一刻,叶胜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于自家少爷的手段早已明了,早前几人间已有了暗示,现在他已经彻底走上了这条贼船。 “本王令你为政务长使,理民事、设学堂,再建农业、兽业,医务。”说话间,朱由崧拿出一张早已让王建义拟好且盖了郡王玉印的任状递了过去。 “是,王爷!” 叶胜面色潮红,颤着双手接过了任状。 “好好干,本王相信以你的能耐定然不比那些知悬差!”朱由崧面带赏识的赞了一声。 “是!” 叶胜肃然回道,不知为何内心竟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好似多年前梦想取士作官的那种奋起之心,隐隐地对自家少爷竟有那么一丝士为知已者死的意念。 言罢,朱由崧看向了庄木头,看着眼前这跟随了自己近一年的家伙,内心禁不住感慨,这家伙想当初在京城可是将木纳之相装了个彻底,之后到了洛阳这才现了原形。 “庄木头!” “属下在!” “军长使一职就任你了,你自小与你父学了戚继光将军的《练兵实纪》以及《纪效兵书》,还望你好好操予,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王爷,属下定当不负所望。” 庄木头一脸慎重的接过了任状,朱由崧心知他的愿望就是带兵,这一职任给了他也是必然。 “柳中,商务司就交给你了!” 眼前挺着大肚子一脸精滑的家伙,朱由崧打心眼里想要整他,这家伙手脚不老实,私下有点贪,不过眼下也只有此人在商务上有天份,没办法也只好交给他了。 “少爷……” 柳中抖着双手接过了任状,脑子里还有些晕呼,没想到这一重职居然会交到自己手中。 “本王希望你尽心,办到好银子是少不了的,目光不要只看眼前,知道吗?”朱由崧显得有些语重心长,又觉得还不够有力,继而添了一句,道:“本王会派锦衣卫时时调查帐目,好自为之。” “是,是,是少爷!”柳中抹了一把汗,神色变化间有些后怕,不停的点头。 自家少爷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这是在警告。此前也就是挪用点自鸣钟的钱想掏点儿东西,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如若以后再犯,恐怕后果不好说啊。 撇开了柳中不谈,朱由崧看向了众人,将最后一张任状放到了叶胜的手中,开口道:“至于银务司,到时就由你带去交给李香儿负责,她那儿的人手到时会由我母妃遣人手帮衬。” “吴颖,你现任矿山总长以及科研部,本王希望你主事间,尽可能的提拔有想法的工匠,甚至招募各行有特长的人员。” “是,少爷!” 一脸激动的拉过了任状,吴颖作为一木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一步,自身居然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虽然这官只是在自家少爷设定下,却也是不小的职务。 “好了,两长四司设立,余下帮辅人员就由你们亲自招募,具体章程设立这些本王就不管了,本王只要结果,不要过程,可明白?” “是,王爷!” …… 就在朱由崧试图搭建今后的行政权力架构时,在地方千户治所却是另一目在上演。 “易哲,本官知道你一直想要这位子,现在这些文案就交予你。”番禺将一叠纸案放在了案桌前,目光看向屋门外的夜幕,叹息了一声,道:“两天后本官就要去上任,真要走了,有些话不说的话以后就没机会了。” “大人……” 孙易哲面色复杂,番禺身为治所千户,在此人强势下自个这副千户就显得毫无权势,一直被压制着,然而直到了这一刻,心里竟显得不似那么开心。 “兵血啊,这是不得已为之,本官也知道上面拨下的银钱不足,所以一直以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番禺感慨了一声,转过身看向眼前这面色冷硬的中年,肃然道:“易哲,现在不同了,治所得罪了文官集团,如若再让属下人失心,后果难料,本官年长你两岁,现在叫你一声哲弟不为过吧?” “哲弟啊,人活在世上总归有失措之时,若是没兄弟帮衬很难活下去。” “现在王府就是靠山,银钱方面定是短不了你的,你好自为之吧,本官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再活着,希望你好好待弟兄们,给他们一个好的生活。” “大,大人……” 孙易哲冷硬的面孔终于软了下来,深吸了口气,抱拳道:“番兄,哲弟明白,以前是哲弟不懂事,经后定当好好与兄弟相处,王府那边还请兄放心,弟定当尊崇。” 第96章 表露 一个框架搭起来,朱由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掩了茶杯盖子正想喝一口润润嗓子,门外一锦衣卫就闪了进来。 “少爷,治所千户那有消息了。” “嗯!” 朱由崧目光一闪,心里明白,白天朝臣赵南星所说的一道旨意未宣早有猜测,余下对着原矿山人员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现在临近宵禁,今晚就住在校场,明早再赶回去。” “是,少爷!” 一干人等退下后,朱由崧目光转向了眼前的锦衣卫人员,道:“番禺千户调去哪里?” “回少爷,番大人这次要调往边镇之地——辽东都指挥使司,宁远卫。” “宁远卫?” 听闻此言,庄木头率先皱起了眉头,开口道:“少爷,看来朝臣这是打算将番大人往死里整啊。” “到是升官了,成了卫指挥使,属下有五千六百号人呐!” 阮标巴咋着嘴,嘿笑道:“这鸟斯到是可以啊,犯在了文官手中居然还能往上爬,不过在那等边镇之地恐怕小命难保,出点事儿就是替死鬼的命。” “到是个好地儿,不妨一用。” 王建义适时道了一句,瞥了一眼庄木头,道:“兵纪再练,缺了血刃终究是强壮点的绵羊。”说罢目光看向了朱由崧,“少爷,北方鞑子……” “嗯,此事当慎重。” 朱由崧看了他一眼,目光沉凝,缓缓起身看向了门外,幽幽道:“等待时机,目前番禺那儿还不是定数,等他站稳脚跟,我等再分批次遣战兵经历血火。” “不过,凡事不可操急。” 朱由崧转过身看向庄木头,道:“目前好好练兵纪,伏牛山那般大,驱逐猎户于深处驻兵强练,缓缓增替人员,待时机成熟且取得番禺的认可再行事也不迟。” 在坐的众人跟随已久,早已人细微之处看出了异常。 到了这一刻,朱由崧也不打算再隐藏自身的野心,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出来。反正这里的人员都是一条船上,若是船翻了对谁也没好处。 从强杀hn道提刑安察司使范长龙一事以来,相信在坐的人或多或少心里已经明了些许。 “经后真的会参于北边兵事?”听了此言,庄木头瞪大双眼,虽然内心惊颤却隐隐燃起了兴奋,战场扬威,这不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么? “少爷,这……” 叶胜脸色骇然,神色变化不定,看上去极为复杂,终究还是要走这一步? 在场也只有王建义安定的坐在一旁,不过其目光迸发出了灼热。 成王做相,谁不曾想? 曾几时暗夜苦读,悬梁刺股,不就是为了取士、出阁拜相么? 呼!嘴里沉沉的呼出一口热气,王建义强忍着身躯颤动,虽然早就猜测到少爷的野心,但这一刻实实在在的表露出来,心里难掩激动之情。 “少爷,您……”阮标内心惊涛骇浪,出身锦衣卫,对于谋反之事那是相当的敏感。 虽然这半年以来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但这一刻实实在在的展露在自己跟前,一时间竟是无以言说,似乎自己早上了这条船了,现在想下也下不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少爷,你当真想谋逆?” 朱峰站在一侧脸色冷俊,徐徐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朱由崧,愤然道:“太祖建朝至今百年,宗亲王室谋逆也不在少数,你要学成祖我也不会多说,反正皇朝一直姓朱,但现在当朝的可是你皇爷爷,我不知他究竟有何对不起你?” “就算是太子朱常洛经后上位也不会怎么样你吧,为何你却一直想要那位子?难道在你眼中,那位子就这般重要?” 此话一出,除一朱由崧本人,阮标、庄木头和叶胜无不脸色大变,坐于一旁的王建义眼里更是闪过了一道冷厉之色,阴恻恻的目光更是不断的扫视着朱峰。 “你是太祖第二十五祖之子厉王朱公式之后吧?” 朱由崧目光灼灼地看向他,随即言道:“嘉靖四十三年,废伊王朱典楧,庶五子朱褒?继安乐王,不过安乐王五行属火,而你是峰,属土一类,想来应该是安乐王的堂兄弟才是。” “何意?” 朱峰怒视着朱由崧,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何时说过要谋逆了?” 朱由崧双眼冷冽,开口道:“当下国朝形势你看清了么?北方鞑子年年寇边,东北野人已然成势,你可看到了?sd流民、sxgs干旱无雨,饥荒连连,这都是什么?” “你还不明白?” 朱峰梗着脖子,厉声道:“我明白什么?既是国事当由国朝来理政,你这算什么?占矿练兵,又行布政,种种举措无不是违制,若不是谋逆谁信?” “哼,国朝?就凭那些朋党之流?只知相互攻奸夺利,党群伐谋的货色?国朝形势如何,你心理不比我知道的少。” 朱由崧恼羞成怒,恨声道:“本王懒得跟你说,是不是谋逆,你试目以待便是,至少现在本王还没做出有伤国朝百姓之举,要指责也得本王做出合该指责之事才是。” “哼,那我就看着。” 朱峰无言以对,就算是朱由崧打算谋逆,他也无能为力,总不可能现在去告吧?有何证据,人家那是小孩子之举,总得说来目前还在于国制之内,顶多也就是多增了些府卫,但那是在万历默许之下,谁能如何? 说白了,朱峰就是怕朱由崧走向那条路,但是目前当政的还是人家的亲爷爷呢,总归自个现在是个小人物,犯不着闹心。说不过他,脾气发了一通,也就哑了火。 “你既然做了王府锦衣卫,疏理密报,本王希望好好用心,不是你想的就不要多想。” 朱由崧瞥了他一眼,道:“本王一切为民,为了国朝,心始如一,尔等尽可试目以待。” 一番话落下,朱峰动了动嘴最终不再言语。 当下,朱由崧又拿出了三本简体切音的文集,《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以及一本按照《九章算数》编排的阿拉伯数理。 “柳中,这几本你拿去印制,嗯,在王庄开设一印厂。” “是,少爷!” 柳中接过手翻了翻,目露惊奇,朱由崧看了其一眼转向叶胜,道:“待这些印制出来,在于学堂教习,记得招募的人员自身不排拆此类,如若反感,不如不要再招过便是。” “少爷,这简化之字到是好学,要不也推行到工匠当中还有庄木头的兵练里头如何?” 王建义早是见过,在此提出了建议,虽然早些时候内心隐隐反感,不过自家少爷说了一番话感觉很有道理,“开民智,学以致用,易学易懂。”既然如此,不如实质性的推广开。 “嗯,最好让所有的工匠与兵练都学会,至于孩童,只要上了五岁不管男女童必须在王庄学堂习之。” 朱由崧点头道:“年龄在十二岁以上者可不来学堂,但必须让他们自学。” “王庄可以定制一个律则,凡是学会了此间数理与字例便可在用工上得以提拔,许以银钱。当人数上来时,可再次扩建学堂,数理方面如若有强项之人也可深研,王庄出钱贡奉之。” “再则,尔等留守人员,招募了教习当编著教案文书,以历朝尊崇名人名事为则,如汉时霍去病驱逐匈奴、宋时岳飞精忠报国等等诸多事例为准。” “是,少爷,属下定当用心去办!”叶胜身为新任王庄长使,关于规建学堂在于他的政务之内,理当由他负责,当下上进行礼。 “少爷,你放心吧,到时那些兵痞子我让他们个个都会一手好字。”说话间,庄木头拍起了胸膛一脸的自信。 “嗯,有信心就好!” 朱由崧笑了笑,又对阮标道:“以后锦衣卫安全局当以简化字为主,也当习之,就算是经后被截取了密报也没多少人认得这字,算是加了一层密。” “少爷大才,属下定当让那些家伙习会。”阮标腰一弯抱拳行了一礼,神色间多有讪媚,大家也都习惯了。 此番离去,何时回洛阳,朱由崧心里没底,只有尽可能的将一切安排好。 天色已晚,待诸人退下后,王建义悄声道:“少爷,既然已经设立学堂,教习文书,不如再添置忠义之心。” “忠义?” 什么意思?朱由崧不明所以,若是说进行洗脑教育,其实之前所说的文案例子已经便是了。 “少爷,忠义之心可不如此。” 王建义知道其心所想,直白道:“普通人家的孩童可读书习字,这可是不多见,普通百姓连文书案宝都买不起,又谈何读书习字?如今少爷给予的厚恩,说是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学堂掌谕不如留于少爷,这般等他们学成,少爷便是学子的恩师,岂不是更好?”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少爷给了他们食宿,再又读书明智,这一切可以说没有了少爷,就没有他们经后的好生路,因此属下以为这一切当告诉他们,明明确确的让他们记在心里,时时尊崇。” 王建义一脸的崇敬,脸上似绽放荣光说不出的怪异。 朱由崧愣怔了,说到底自个还是不了解大明普通百姓的生活,也不知道他们内心所期待的是什么,王建义突然的这么一说,心底隐隐感觉他是对的。 “就如你说,让他们时时尊崇吧!”说出这番话,朱由崧感觉有些耳热,步子一提快速离去。 第97章 肆意 黄河江面上波澜壮阔,滔滔河水奔流不息,两岸悬崖峭壁林立,一艘艘大船劈波斩浪,徐徐前行。 福王府的大船宽达二三十米,高高的二层甲板距离水面有近十米,朱由崧站在二楼甲板上注目远眺,江上水雾散去,滚滚波滔在阳光的照耀下似鳞片般熠熠生辉,发出银色的光泽。 阳光下,红扑扑的脸上映了霞光,朱由崧那黑亮的双眼泛起了迷茫:“历史终究发生了变动,不知道经后会向哪个方向发展?未来不可测,前途末路否?” 撬动历史,这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例。 然而朱由崧早有这个心理准备,因为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不可避免得出现诸多变化,只要动作够大足以影响局部发展,但是此例却是超出了原先的预计,一时间竟无法适应。 历史潮流,浩浩淼淼,就如同眼前的江水连绵不绝。 波澜壮阔的大时代誓要展开,这是谁也无法抵挡的大潮。是宏图伟略,还是死于路骨? 望着远山流水,前途未卜,朱由崧的指尖紧紧握在了一起,嘴唇抿紧,目光迸发出坚毅,心中轰然:“天要埋葬大明,地要覆了我华夏文明,那我定要这天地反覆,尽掌万里河山!” “人定胜天,谁言历史不可改?纵观天下,风云涤荡,江山如画,吾欲肆意狂改,定要天下豪杰尽跪膝下!” 朱由崧双眼内勃然的野心如烈火般熊熊燃起,胸中开渠,竟起了豪情,一首《临江仙》肆意狂歌: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原本应是苍茫音,如今却了了清脆,少了一份纵情,不过在黄河之上,却不失其意境,想来早已死去的杨慎应该无憾矣。 就在朱由崧双手背后站在甲板上肆无忌惮的狂飙嗓子时,身后徒然响起了一声嘶叫。 “啊……” 清脆的女童音尖声嘶喊,音调拉得老长,如同超声波攻击,双耳嗡嗡嗡,久久回响,朱由崧整个人不好了,神色陷入呆滞,蓦然身子禁不住颤了三颤。 “母妃,不好了,哥哥发疯了……” 叫喊间,朱芊芊唰一下蹦起就往船楼内跑,“母妃,快来呀!” “小芊芊……”一声厉呵,朱由崧脸都黑了,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兀自看着其跑开的小小背影,久久不能释怀。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 不多时,温倩温丽两姐妹从船楼里跑了出来,浑然不顾胸前的波滔汹涌,提着裙摆就奔赴了过来,一脸的焦色,立马问询:“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无事!” 朱由崧呼了口气,摆了摆手,心道朱芊芊越来越淘气了,看来哪天不狠狠打屁股是不行了,就连哥也要耍。 这般想着,眼神儿不经意落到了她们的胸间,萝莉****,衣襟下高高的撑起。 朱由崧心下怦然,暗暗吃惊:“嘶,不经意,一年多点都长得这么大了?”看了看双手,发现以自个的这双小手好像合起来都有点抓不过来呀。 “少爷,江上风大,要不先回船楼内吧?”近九月的天已经转冷,朱由崧身上的衣袍过于单薄,温倩手上拿了件貂皮帔帛披到了他的肩上。 “哦哦!” 愰惚间,就这样被拉进了船楼。 朱由崧的房间在于里阁,路过了两边母妃的对间,三人并行的通道径直处那个房间便是他的住处了,当然朱常洵的住处并在于此,而是居于更高一层,顶阁第三楼。 嗞啦一下拉开了房门,温丽率先一步走了进去将窗帷拉上。 “少爷,茶刚泡开有点烫。”朱由崧时有晕船,温倩整理了下桌几,见他刚要伸手去拿,不由开了口。 “哦!” 坐在凳几上,朱由崧无奈应了声,于这时妹妹温丽走到了他跟前帮忙捏起了脖颈,开口道:“少爷,半个时辰前有个叫王建义的府卫在楼阁下想要找您。” “呃?有没说什么事?”朱由崧刚拿起一本《韩非子》,一时间竟顿住了。 “嗯,说了。” 温丽圆脸儿露出思索,道:“好像是待船靠了怀庆府(今jz市武陟想要去浮天阁一观,说是为少爷寻些友人。” “船还会停靠?”朱由崧顿感惊奇,然以为会这样一直到达京城呢。 “是呢,少爷不记得了?” 说话间,温丽俏皮道:“上次京城过来也停过呢,虽然时间很短,当时王爷还下了船专门去看过浮天阁。” “瞎说!”姐姐温倩横了其一眼,嗔道:“上次,少爷不是不记得,而是身体不适,当时睡过了。” “嘻嘻,姐姐,开开玩笑嘛。” 温丽吐了吐小红舌,对着朱由崧眯起了双眼道:“听说浮天阁里有个厚重沉稳的古钟,铸于嘉靖年间,象征着国泰民安。” “还有啊,要是站在阁楼的顶端,还能俯瞰整个黄河两岸,一览无余呢,壮丽景观尽收眼底。” “哦?” 朱由崧瞪大了双眼,被说得一愣一愣地,这些他还真不了解。 “嗯嗯,呆会儿呀两位王妃也要下船哩。” “是吗?离靠船还有多久?”此时已是下午四时,距离上次接圣旨已经过了三天,今天上午待洛阳官员摆晏送行到一切准备就叙,上了船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过去了六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可以说不久之后天色就会暗下来。 “嗯,快了,还有半个时辰不到!” “哦,那不着急。” 说话时,姐姐温倩不知何事便出了房间,温丽已是走到了跟前蹲下帮捏腿了,胸前的巨大晃动,朱由崧不经意间扫过,似牛奶般的白晰瞬间没入眼帘。 双胸沟壑被挤得仿若连根发丝缝隙也不曾留下,朱由崧瞬间瞪大了双眼,吧咋了下嘴,道:“丽姐,你这好大。” “呃,什么?”温丽抬起了头,眸中迷惑。 “这,这个,能摸摸么?”朱由崧心砰砰的跳,她虽是自个的侍女,但直到现在好像都没碰过一下啊,心下不免得躁动了起来。 “啊?” 温丽瞪圆了双眼,一张小嘴圆起了个o字。 “那么说是答应了啊!”朱由崧双眼眨了眨,探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擒了过去,温中带软,嘶,这感觉。 “呀!” 一阵酥麻瞬间从胸间袭来,温丽低头一看立马呆怔,脸儿上爬起一抹红润。 “少爷,少爷……”温丽嚅嚅不敢重言,只得按下了那只小手。 “咳,嗯,那个,你答应的,可不能反悔啊。”朱由崧摸上感觉颇有手感,脸皮立马变厚了,恬着脸道:“你早晚是少爷的人啊,现在摸摸也没事儿,是不是?” “呀!” 正说着,朱由崧抚上了一小粒上,轻轻捏了捏,不觉间温丽身子一颤,竟是出声叫了下。 “丽丽?” 姐姐温倩一脚踏入房门被这一声颤人的叫声惊得立马抬头望去,只见温丽蹲下死死按着胸口,朱由崧歪坐在凳几上一手探进了温丽的衣襟内。 “姐姐……” 骤然听到了温倩的喊声,温丽唰一下脸红了,扭捏间竟也是连抬头瞧都不敢瞧一眼。 “呀!” 尤是见到这一幕,温倩的圆脸上也是瞪大了双眼,嘴儿张了个o型,脸上飞起了红霞。 “咳,快,快把门关上!”饶是朱由崧脸皮够厚,待被其撞见也是耳热不已,忙抽出了手。 “少爷,你,你们在做什么呀?”温倩咬了唇,只见温丽死死低着头。 “嗯,就是摸一下。”朱由崧双眼眨啊眨的,在温倩胸前瞄了两眼,紧而又朝妹妹温丽胸口探了探,心里竟是出现了一个齐人之福的想法。 朱由崧跳下了凳几,爬到了桌几一侧的大床上,于床沿拍了拍,“来,你们到这儿来!” “少爷……” 姐妹俩相互对视了一眼,脸儿红润,心儿燥得慌,竟是扭捏了起来。 “咳,都谁和谁呀,你们早晚是本少爷的内人,赶紧得,快点过来!” 看到双胞胎姐妹俩如此一副可爱模样,朱由崧更是忍不住想要摸上一把,左拥右抱呀,谁不想?怎么的也应先过个手感。 眼见着姐妹俩低着头慢腾腾移过来,朱由崧怦然心动,砰砰砰,心跳加速,竟然还起了一丝紧张。 “少爷……” 两起脆生生的嗓音,无比的相似,姐妹俩低着头一边一个靠坐在床沿边上。 看着二人一般的身高与身材比例,同样的穿着,还有那萝莉般的圆脸儿,大大的眼睛,红彤彤的小嘴儿,朱由崧禁不住燥动,一把将俩人扳倒在床上,一个鲤鱼打滚瞬间扑在温丽身上。 不由纷说,拉开了胸襟,两山峰一片白晃晃似小白兔般蹦了出来。朱由崧怔了怔,立马双手覆上揉了两把。 “少爷,少爷,姐姐的大,唔……” 温丽发觉自己身子发软,慌乱间就想让少爷将注意力转到姐姐温倩身上,刚吐出了一口气,蓦然胸前一凉,紧接着酥麻感转来,只见朱由崧趴在了她身上,嘴儿亲上了那粉红粒儿。 “唔,姐姐……” 正不知所措间,忽然发现自家少爷的一只手已经攀上了姐姐的胸口,正在揉捏着,只见姐姐身子一颤一颤儿的,张开了小嘴儿直吸气。 朱由崧沉浸在温香软玉之中,嘴儿、手儿一样也不曾停 “呃,丽丽!” 温倩正待回话,突然房门磁啦一声响了起来,还不曾反应,整个房门瞬间被推开,一身普通女子打扮的邹氏一脚踏入,清冷的脸缓缓抬起。 第98章 母妃,吃奶呢! 邹氏一袭米黄色仕女装,头上发髻盘起,插了钗玉,与平时相比额前却少了吊坠点缀,于颈项处双襟对交,****宏伟高耸,延下束腰系了绸带,下身裙摆遮了襦裤直至锦绣鞋面。 这是一身贵妃出行装,与平日里的拖曳襦裙不同的是便于行走。 朱由崧匍匐在妹妹温丽的身上,像是扑在云床上,一片温软。 山峦一点粉粒,朱由崧小嘴儿不停的吸呐,右手间伸入了身侧就躺的温倩胸襟内正摸索着,他的呼吸急促,这是长久未曾有过的体会,似有些欲罢不能。 似捏似揉,温丽半眯着的双眼,眉睫轻颤,红润的小嘴儿似张非张,鼻翼吸张间发出压抑般的轻哼声,嘤嘤呶呶,圆直的双腿禁不住摆动,双手交缠紧紧拥怀似要将其融入心胸。 二人浑然不觉,相互沉浸在欢愉之中,然而就在邹氏一脚踏入房门,清冷的脸缓缓抬起之时,姐姐温倩恰恰眺眼观望,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呆怔。 于此间朱由崧的手正好抚摸到了她的峰峦尖顶那一粉粒儿,似有魔力般轻轻一捏。 “呀……” 温倩不自觉的张开了双唇,身子禁不住轻颤,目光犹自落在邹氏的脸上,只见邹氏清冷的脸上那双美眸渐渐的睁大,唇齿间张开,目光似是不敢置信,整个人瞬间呆滞,身子定格。 “姐,姐姐……”妹妹温丽似有说不出的触感,咿咿呀呀的叫了一声。 “啊……” 温倩瞬间醒悟过来,脸唰一下涨红,说是慢却是快,动作灵敏到了极致,于刹那间一把揪出峰峦间的小手,双手将衣裳对襟一束,紧紧裹怀,下了床,躬身,低垂了头。 “王,王妃……” 话音已是低到了极限,弱弱如蚊蝇。朱由崧犹自不爽,右手被甩开,一下变得空泛,于此继续吮吸着温丽峰峦上的粉粒儿,道:“倩姐,你怎么跑下去了?” 嘟哝了嘴,继续道:“我还没亲过你那儿呢,你说母妃啊?母妃我也……” “福八……” 正说着,猝然一起声嘶厉喝,略带磁性的嗓音震颤,声音于刹那间冲斥于耳。 咚咚咚,呼吸间心脏急速跳动,紧张、不安,种种感触袭来,脸儿冒出了虚汗。 这磁性的嗓音再熟悉不过,朱由崧整个人猝然间僵住,双手儿一颤,朱由崧双眼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完了,完了!” 怎么就这到倒霉,如此凑巧? 朱由崧缓缓抬起扭头看去,只见邹氏站于房门处,清冷的脸上瞪大了双眸,内里流露出震惊与不敢置信,“福八,你……” “母,母妃……”朱由崧眼里流露出一丝惧意,脸上浮起僵硬的笑容,右手攀附在温丽的峰峦之上犹自不觉。 “你,你这是干什么?”犹是见了福八这么一副模样,邹氏脸色发青,身子禁不住颤栗,眉宇间更是恼怒,她极希望自己是多想了,希望这只是孩童好玩,然而事实却是摆在明面上。 “天哪,怎么会?福八才七岁呀。”看着那小手儿攀附的峰峦,邹氏耳坠绯红,呼吸急促间,双眸更是羞恼气极,蹬蹬蹬,腿脚间快速跨步踏来,说不得要教训一番才是。 说是迟那时快,一步间就来到了床沿,甩手就要一巴掌扇过去。 “不好!” 眼见于此,朱由崧心肝一抖,知道接下来再不反应可有好果子吃了。 于刹那间,脸色急剧变化,朱由崧牙一咬,对自己下了狠心,心道:“死就死吧!今天豁出去了,每次都被管制着,早就不爽了!爱咋地就咋地。” “母,母妃,孩儿正吃奶呢!”脖子一梗,话儿瞬间说了出去,朱由崧脸上一本正经,目光清澈。 “你,你……” 骤然,邹氏停滞了挥手,渐渐地,清冷的脸上柳眉倒竖,美眸更是羞恼到极致,“吃奶,吃什么奶,母妃定要你知道吃奶的后果!”说是迟那是快,巴掌挥手扇过来。 “母妃!” 眼见于此朱由崧惊叫一声,立马跃起避了开,瞪了双眼嚷道:“孩儿吃奶有什么错,堂兄朱由校还不是从小吃到大,他还比孩儿大两岁呢。” “你!” 邹氏面色急剧变幻,恼怒道:“那不一样,别以为母妃好欺,今天母妃定当好好教训你一顿。” “越来越没样子,无法无天了。” “哎哎,干嘛?” 邹氏说话间就挥就抓来,朱由崧哗一下跳到了床里面,一副心有余悸。 “你过来!” 大床够宽,以邹氏一米七三的个子却也一下子够不到里头,板着的脸更是气极,双眼越发的恼羞。 “就不!” 这一次,朱由崧打死也任由她了,决定抗争到底。 “好,好,你竟敢违逆母妃。” 朱由崧第一次逆返了,邹氏气得胸脯起伏,没法儿,目光只得落向了床上****半敝着的温丽身上,“你将福八给本宫拉过来。” “啊?”温丽缩着身子一脸的惊慌,身子未动,目光不由望向了床里头的小人儿。 眼见如此,邹氏眸内不自觉的闪过一丝厌恶,如若不是这两双胞胎是由福王收进王府,她早就挥出去了。 清馆人,不管那些女子多有才华却始终调教为男子****虽然此二人曾经年幼,未曾出阁破过身子,但其总归出身不良,邹氏打心眼里反感青楼女子。 更何况现在福八迷上了她们?在邹氏的眼里,定然是此二人用了狐媚手段,不然以福八的精明怎么可能变成这样?福八还小,定不能坏了身子,一时间也是恨上了。 “怎么,本宫的话你不听?”邹氏双眸渐渐转冷,如若这婢子真的不为所动,那自个儿当要使用手段了。 “母妃!” 这一切,朱由崧看在眼里,敏感的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邹氏的心理,知道自个再缩在床里头,温倩温丽两姐妹恐怕要吃苦头了,心下无奈,逐步移向了前去。 “母妃,孩儿让你打!”朱由崧走到了床沿,一把扑到了邹氏怀里。 邹氏正失措间,怀中的人儿蓦然再起了一句话,“母妃,孩儿不吃奶了。” 说话间,朱由崧将头深深的埋入了她的胸脯,心下亦是郁闷得无以复加,“唉,怎么的自个不好的一面全让她给撞见了呢?”这般想着,朱由崧恨不得用脑袋去撞墙,这简直是在作死啊! 然而,邹氏听了最后这一句,身子禁不住一颤,呼吸也是急促了起来,这是被气的。 “福八当真还觉得我这个母妃好欺耍呢?”邹氏牙龈紧咬,小滑头太可恨了,直到这一刻还是不承认,难道母妃的双眼是瞎得不成?那小手儿玩的那般顺溜,简直,简直…… 越想越是羞恼,打吧?还是不打?这一刻,邹氏反倒是有些举棋不定了。 久久没有感受到屁股被拍的痕迹,知道她还未曾卸下心防,如果是打一顿那也好,邹氏心里的火气肯定会卸去。 但现在又没狠下手,那后果就不可测了,如是这般,朱由崧脑子转得极快,说不得要弄出个法子,过了这一坎。 “母妃,孩儿只是好奇。” 扑在其胸怀,不由得蹭了蹭身子,胸前一片坚挺又略带了雄伟的抗拒力,朱由崧暗暗咂舌,竟是开口道:“母妃,孩儿不骗你,孩儿一直未吃出奶来哩。” 说出这番话,以自个的脸皮厚度竟也止不住暗暗脸热。 邹氏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接话。她自个都未曾生过孩儿,如何去说?蓦然脑子蹦出了个主意来,清冷的目光闪了闪,竟是开口道:“想吃奶,找你母妃去。” “啊?” 朱由崧抬起了头,目露不敢置信。 似是被福八盯得不自在,邹氏美眸一闪,道:“母育子,康有所长,你母妃才是正途!”犹是说出这一番话,邹氏内心竟是燥得慌,天哪,本宫怎么对福八说这样的话? 如若传到姚氏耳里怎么办?姚氏会怎么看自己?定是被取笑呢! 如此骗小孩子的话说了出来,朱由崧不禁刮目相看,嘶,看不出来啊,女人发飙时也是不用脑子的啊,就如同邹氏这般聪颖之人也是一般无二。 “哼,看什么看?下来!” 福八的眼神实在太怪异了,邹氏感觉有些耳热,横了一眼就将其拎了下来,对其衣裳一番整理,拉着就往外行去,边行边道:“船要靠岸了,你母妃在等着。” “嗯嗯,母妃也要去看浮天阁么?”缓了下心绪,悄悄抬头看了其一眼,发现她脸上的羞恼已然不见,不由得接上了话头。 “福八,之前在船板上,那音律是从哪听来的?”邹氏并未接话,偶是将话头转向了《临江仙》上。 这曲调虽然不是像坊间京曲,然而听起来竟另有一番滋味,邹氏对于音律可谓是精湛,早早地在朱由崧纵情放声时认真倾听了,原本就是想去问一问,然却遇到了那番见不得人的事儿。 “呖,孩儿自编的,母妃信么?”朱由崧俏皮一笑,到是想逗逗她,看她什么反应。 “你?” 邹氏白了其一眼,捏着他的手腕就向前行去,不一会儿就出了船阁,迎面姚氏丰腴的身子渐渐行来。 第99章 冲撞 “姐姐,怎么办?” 船阁内,温丽弱弱地看向姐姐,吸了吸鼻翼,嘟着嘴道:“被王妃看见,会不会打死我们啊?” 说话间竟也是低声欲泣,双眼儿泛红。 温倩走近跟前紧紧拥住了她,微微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邹氏会如何处置自个俩。 相比较自己而言,妹妹她那般可爱又直来直去的性子不会想到深处,然而身为姐姐,温倩却是考虑得更多,以自个俩人青楼出身的背景,恐怕邹氏不见得会有多宽容。 上层社会的偏见总归存在着,为了生存,有时表面的欢悦却也抵不尽内里的苦楚。 “不哭,一切会好的!”温倩擦了擦其双颊,见她楚楚惹人怜惜的样儿,也不禁心里泛酸,无它法,只得嘟起了嘴在妹妹的唇上亲了下。 “啵!” 一声轻起,被姐姐亲吻粉唇,温丽不禁瞪大了双眼,道:“姐姐,你哄小孩呐。”说罢又转了眼珠儿,好似自语道,“不过感觉怪怪的呢,姐姐,再亲亲……” 说着嘟起了嘴儿,往前凑,“呶呶,来嘛姐姐。” “呶个屁,看你又皮痒痒了!”眼见温丽俏皮的样儿,温倩无奈,横了其一眼,说着眸子一转,双手里就伸进了其腋下搔痒痒,嘴里叫着:“咯吱咯吱!” “呀,别,姐姐受不了,啊,哈哈哈……” 衣裳凌乱,对襟敝开,随着追逐欢跃,胸间豪放蹦跶,白晰时尔隐现,嘻笑声此起彼伏,好不欢快。 然而朱由崧却是见不到这香艳的一幕,此时跟随着邹氏身侧亦步亦趋向甲板外地去,船阁过道开了门,姚氏迎面而来。 丰腴的身姿摇曳,脸上挂了淡淡的笑容,只见她竟是穿了一袭男式淡青色的衣袍,右手里拿了把折扇,头上云鬓如同男子扎髻,嵌了黄玉,其胸前对襟处却是裹得紧紧,然亦是圆圆实实,很是丰硕。 姚氏驱步前来,下身衣摆掀动,两侧开扇处淡白色的套裤紧裹着一双圆实笔直的大腿,抬动间时而隐现。 朱由崧不禁瞪大了双眼,还从未曾见过姚氏有过如此一番装扮,只见娇俏的脸儿明眸顾盼,说不出的风情。 “母妃,您这是?” 到了跟前,朱由崧不由得巴咋了下嘴,一脸的惊奇,道:“这,这是父王让穿成这样么?” 说话间,邹氏一双清亮的美眸亦是在其身上瞟了好了会儿,眼泛异彩。 “福八,母妃这身装扮怎么样,还过得去吧?”姚氏眉眼一挑,顾自说道:“今儿天气晴朗,呆会儿去浮天阁,说不得游人众多,换身装扮也少些注目。”说着美眸竟是在邹氏身上扫了两眼,下巴抬了抬。 犹是见了她这么一副挑衅的样子,邹氏微微皱眉,清冷的脸儿古井无波,不过其双眸竟是闪了一闪。 “少些注目?”朱由崧到是不觉得,双眼眨了眨,又对邹氏身上看了看,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朱由崧敢打保票,不管她们二人穿成什么样子,该行注目礼的绝对不会少了才是,尤其是姚氏打扮成男装,更是起了另一番风情,说不得看得人会更多呢。 “咳,嗯,母妃,呆会咱们要多带点护卫才是。”朱由崧内心已然不放心了,余下恨不得不要去了才好。 “就你聪明!” 福八脑子里想些什么,姚氏心里最清楚,横了他一眼,到也是芳心欣悦,福八总归还是向着娘儿的。 “走了,快到岸了!”姚氏折扇啪一下打开扇了两下,接着又啪了一声束于手中,身子一扭就向甲板外行去。 朱由崧愣了愣,双眼禁不住在其臀部瞄了两眼,脸儿一热也是跟了上去。 到了甲板上,楼船缓缓向马头靠近,也就二三十来米的跨度,相信不超过半分钟就会抛锚停驻。 前方岸基上人群涌动,远远的传来一起起叫卖声,有挑扁担的,亦有驻筐称量,于此一艘艘小船儿时不时靠岸,有的尽是装满了货物的船运,也有的是游玩的船坊,好不热闹。 就在朱由崧迫不及待跟在姚氏身侧想要下到一层船板时,江面上左侧相距十来米远的一艘官船亦是徐徐前来,看船位只比王府大船靠后了四五米,如不注意的话,一眼望去还会以为两船是齐头并进呢。 朱由崧瞥了两眼,心知这乃是一同进京的四品大员吏部考功司——赵南星的官船,其上应该还有一同在押的前洛阳府衙同知章奉仁,以及其侄子——章清。 “这鸟斯,办公期间不急着回京交差,竟也是过江访景。”如是这一幕,朱由崧心里更是不待见东林众党,心想着哪天等哥掌权了,不得一个个摁死才好。 “福八,下去了!” 还离岸基相距十米时,大船泊位,姚氏唤了声,于此间大船下甲放下了小船,呆会儿几个就会乘着小船前往岸上。 “嗯嗯,母妃……”正回应了两声,朱由崧试图让邹氏先行,但一回身儿却不见其身影,也不知是何时就不在身侧了。 “母妃呢?” 朱由崧纳闷了,正想往回去找时,船阁内一个身影走了出来,面色清冷,一袭青裳,衣袂习习,手中亦是拿了一把折扇,这范儿简直与姚氏一般无二。 “母妃……” “走!” 朱由崧愣怔了,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吧?怎么得一个个都起了这样的念头?难道是自个终究不明白这时代的女人的思维? 邹氏淡淡地扫了其一眼,只道了一句便扭着身子向甲板梯子踏下,束腰丰臀,可以想象其风姿,朱由崧下意识的感觉两位母妃不对劲,不过也只能再次巴咋了嘴,紧紧跟上。 大船上放下了三艘大小不一的木船,王建义与五六位府卫乘了一艘最小的,另一艘稍大点的站满了其她选侍。朱常洵这次反而没有下船,与其一般还有小芊芊与其母亲孟选。 上了三艘最大的木船,四周以大耳何浩杰为首的十来位府卫护持,姚氏与邹氏一人一边站于朱由崧身侧,三人居于船中间。 木船上,姚氏犹是见到同样一身装扮,不禁挑了挑眉,却也未曾说些什么,而邹氏的脸色则是一贯的清冷,目不斜视。 两大女公子站于身侧,朱由崧的双眼儿禁不住飘忽了起来,一时间竟是不敢相看。 小船缓缓前行,正当要靠岸时,江面上一侧另一船儿却是紧擦着过来,一时间险情骤现。 “止住!” 府卫头子何浩杰一声大呵,对着那船儿厉声吼道:“说你们呐,赶紧的撑开船。” 然而侧面的船却是丝毫顾忌也无,仍旧前行。 “大胆!” “嘎,嘎嘎嘎……”船舷相互刮擦,发出了刺耳的板磨声响,小船一下不稳,连连晃荡。 “母妃,小心!” 于此间,姚氏身子一晃就要跌倒,朱由崧面色一急,顾不得那么多立马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可他自身人小不曾有多重量,竟是紧随着将要倒下。 “福八!” 千均一发,邹氏跨步间身子一定,抬手一把捞起朱由崧的小腰,于此同时另一手竟是搂住了姚氏的腰肢,也只得这时,那船儿挤了过去,姚氏的身子才稳当下来,邹氏才放开了手。 待站直了身子,朱由崧脸色异常得难看,目光死死盯向前方船上的人,只见其上一贵妇装扮的女子,周边除了四五位护卫,余下两三侍女围在其跟前。 “少爷,您没事吧?” “何浩杰,她们是谁?”十来米远,看不真切,那女人背着身,不过柳腰***身材可以与邹氏有得一比,只是个子矮了不少。 何浩杰关切的道了一声,待说着那船时,脸上也是黑了下来,愤愤道:“少爷,那臭女人就是四品官吏部考功司赵南星的婆娘——柳菲菲,早就听说此女人嚣张跋扈,今儿到是见着了。” “赵南星?哼哼!” 朱由崧脸色泛黑,又是这一一家子,这下他是记住了。 “福八,不必理会!”姚氏脸色也不大好看,身份使然,不过却也不想多事。 邹氏也只是向那船上冷冷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说话间,船靠了江陌,几人便上了岸。 “少爷,属下先去了!”王建义过来打了个招呼,他要去给自个寻些帮手,朱由崧心理清楚,对其点了点头,又对他身边的府卫吩咐道:“好好护持,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是,少爷!” 一班人离去,不一会儿另一船的众选侍也过来对两位王妃行了礼,打了招呼,待离去,身边除了何浩杰为首的十五六位府卫也就剩下邹氏与姚氏了。 浮天阁离河岸不远,也就数千米的距离,接下来便踏着石板向山阶上行径。 山阶并不太宽,只有三四米宽,前方十来米远,赵南星的婆娘柳菲菲侧着身,几个侍女聚在一起,一堆人围在了一个摇铃铛挑筐的小贩子跟前。 朱由崧跟随着两位王妃步步拾台阶,何浩杰在前头开路,当然后头也安排了府卫护持。 “让让,让开!” “喂,推什么推,你个兵痞子小心冲撞了我家夫人,你们受罪不起!” “怎么回事?”侍女的叫嚣引得了柳菲菲的注意,待其转过身,只见自家几位侍卫正紧张的护在左右,快被挤到自个跟前了。 “滚!” 刚在船上就是这班人闹得事儿,让自个儿在少爷面前丢了脸,何浩杰心里正窝气,一时间怒容呵斥。 “你是哪家的家卫,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本夫人是谁么?” 眼见于此,柳菲菲脸色泛怒,昂起了头,抬起了下巴,不屑道:“我家相公是当朝四品大员,吏部考功司——赵南星,哼,冲撞了本夫人还不快跪下磕头谢罪?” 第100章 绝不妥协 看着眼前的兵头,柳菲菲打心眼里瞧不起,当下国朝文官位高于武官,哪怕是同品阶亦是矮了半个身,就算这人经后有所成就也还是一兵头儿。 若是平时,连正眼也懒得瞧,不过现在此人当路咆哮,却是涉及到了自个儿的面子,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怎么,你还不跪下谢罪?”柳菲菲眼里露出了厉色,她一向眼高于顶,深受赵南星的影响,根本不曾将兵头放在眼里。 “什么,你还敢对本夫人瞪眼?”柳菲菲睁大了双眼,不敢置信,一时气得身子发颤,真是太放肆了,竟是不将自个儿当回事。 柳菲菲感觉自己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个小小的丘八也敢向她瞪眼了? 以前还没嫁给赵南星时,自个家小门小户还要装得低人一等,小心翼翼地,终究成了官夫人,正当意气风发,没想到出来一趟,竟是遇到了这等事儿,这是绝对不可饶恕的。 柳菲菲越想越气,竟忍不住指使身边的护卫,恨声道:“你们,上去给我将他眼珠子挖出来,本夫人到是要看看,没了眼珠子还怎么瞪,哼!” “挖谁的眼珠子?” 朱由崧眼见前方出了事儿,便撇下了两位王妃一溜儿跑到了近前,正听到这番话,立马炸了起来,不消说,抬眼就瞧了过去。 “柳菲菲,赵南星的婆娘?”犹是朱由崧心里有准备,呆见到其脸也是一时感觉到了诧异。 脸儿倒是清秀,鼻梁也小巧,不过那张嘴却是薄得可以,一看就知道是尖酸刻薄的女人。 不过看其年龄也就二十五六,胸******肥厚,赵南星那老东西也是老牛吃嫩草。朱由崧心下无语,怎么的竟是喜欢娶些这类女人? 看其双眼泛煞,一想到之前这娘们肆无忌惮的行船,朱由崧心里便有些腻歪了,现在她更是毫无人性的想要挖自个属下的眼珠子,心下更是厌恶。 柳菲菲听了话音,眼眸一扫落在了朱由崧身上,待见一孩童,红润的小脸,一双眼睛黑亮亮的,竟是内心泛起一丝喜爱,好似自个儿成了女人也未曾生过儿哩。 “走!” 朱由崧冷哼了一声,当下对何浩杰吩咐道,也不再理会想要继续前行。 “哼,想走?” 眼见小屁孩不待见自个儿,柳菲菲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当下也冷哼一声,娇声道:“本夫人不管你们是何人,冲撞了我等定要陪罪。” “你,给我跪下磕头认罪,不然绝不罢休!”颐气指使,浑然不顾他人的脸色,柳菲菲高抬着下巴,双眸不屑地看向何浩杰。 今儿个说不得要让眼前这丘八付出代价,当真以为本夫人好欺不成? “别给脸不要脸,再敢骄横,后果你担不起!”朱由崧一脸的冷然,眸内闪过一丝厉色。 “怎么的,你一个小屁孩还想多管闲事?滚远点!”柳菲菲当真不在乎,当下这兵头不跪下磕头认罪,怎么也不会放过。 路人皆是指指点点,这女人当真目空一切,嚣张跋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也不看看自个这边带了多少护卫,这是一般人能带的么? 朱由崧心泛怒气,正待下命令好好教训一顿时,身后邹氏与姚氏走到了近前。 “福八,在这干什么?” 说话间,姚氏拍着折扇看了过来。 “哼,女上男装,不男不女!”柳菲菲眼眸一扫,一下子就穿了她二人的装扮。 见二人不管哪个都比自己端庄,看上去高贵不可攀,身材她更是不比不上,差得过远去了,尤其是一个面色清冷,一脸淡然的样子,另一个艳丽,嘴上挂着淡笑,越看越不是滋味,心下犯妒,撇嘴道: “装扮成不男不女,妖里妖气,好好的女人不做,偏要弄得成**一般,莫不是勾引男人?” “住嘴!” 姚氏一声冷呵,脸儿铁青,冷不丁的被恶语相向,任凭是谁也不好受,而且连什么***勾引男人的话都出来了,谁受的了?当下姚氏与邹氏气得胸前起伏,身子直发颤。 “你说谁呢,嘴巴没把门么?”朱由崧更是嫌恶,居然敢骂他母妃,如若不是身子小,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哼!招摇过市,好像不勾引男人便是受不了一样,一对贱人而已,若不是娼子,何来这种打扮,本夫人指名道姓了吗?” 犹是见到一众士子路人目光频频落在姚氏与邹氏身上,柳菲菲更是妒火高升,若是没有她们,这些目光定是放在自个身上,哼。 “放肆!” 这女人此间话语就如同后世骂人********朱由崧再也忍不住心下的怒火,竟敢一而再再三三的侮辱自个母妃,简直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贱人,就是贱人,不要脸,卖身的,****了,千人骑万人跨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本夫人就是骂了,如何?”柳菲菲浑然不顾,尖酸刻薄骂起,高昂着下巴不屑地看向姚氏与邹氏,以她的身份,在这洛阳怕得了谁?相公还在船上呢,哼哼! 这一番话简直无语可以表述,姚氏与邹氏何时见过这等骂仗?一时间气得身子发颤,脸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她们王妃的身份,如此骂仗定然会传出风言风语。 这话可谓是恶毒! “好,很好!” 朱由崧怒不可遏,他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而且还是女人,太肆无忌惮了,居然连这等话也骂上来了,挥手间大声厉呵道:“来人,给我按下掌嘴!” “你们敢?” 柳菲菲瞪眼呵声道:“我家相公是国朝四品大员,吏部考功司——赵南星,谁你们谁敢动手?” “动手!” 朱由崧懒得再废话,再让这女人继续开口,不知道还会骂出什么话来。 “锵锵锵……” 两方护卫立时拔出了腰刀,朱由崧这边有十五六人,偶柳菲菲身边也仅仅四五人,不消说,动起手来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住手!” 眼见出刀要见血,突然的身后台阶下响起了一声沉呵,只见赵南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这边。 “动手!” 朱由崧转身瞧了一眼,仍旧一脸冷然的下了命令,今天不管是谁来,两母妃这气不给出了,他绝对不会罢休。 “大胆,光天化日下还敢行凶!”赵南星脸色发沉,对着朱由崧大声呵斥。 “滚,你好大的狗胆,在本王面前还敢咆哮!” 朱由崧转过身一手指点,厉呵道:“你再敢咆哮声试试,本王今天就将你也给劈了!” “来人,拿下掌嘴!” “你,你……” 朱由崧浑然不给面子,赵南星气得脸色发青,原本还不知道是何人,但待看到了朱由崧的脸,他也是认出来了,前三天还刚见过一次,不过眼下他也绝不能让自家夫人被掌了嘴,不然这是打他的脸。 “住手,无法无天,你们给本官住手!” 赵南星深怕接下来的事发生,立马大声嚷嚷,道:“福王早已下船,就在阶下,王世子你还不住手?” “谁叫本王?” 叫嚷间,朱常洵被两个侍女搀扶着一步步踏上石阶,其身后赫然跟随了孟选侍以及小芊芊。 “哥哥……”小芊芊眼儿贼亮,一眼就瞧见了朱由崧,不待多说立马跑了过来,一下抱着子他的腰际。 “怎么回事?”朱常洵走到近前,在邹氏与姚氏身上瞧了两眼,眉间皱了皱,再看向场中府卫动了刀兵,一时间竟也是懵了。 “父王,这女人……”朱由崧眼见于此,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下将赵南星的婆娘柳菲菲的骂话转述了一遍,“父王,这女人骂话极其难听,太不是东西了。” 朱常洵脸色不大好看,不管他与邹氏、姚氏间关系如何,但始终是自个的王妃,被人骂得这么难听,他脸上也无光,当下也是眯起了双眼,冷冷扫向柳菲菲。 “王爷恕罪!是本官没调教好内人。” 赵南星原本也不晓得事情经过,待朱由崧一说,也心知自家婆娘是什么货色,不管如何也得给一个交待,怎么说自己打总归比别人打来得强。 说话间甩手一个巴掌扇在了柳菲菲脸上。 “啪!” 脆声响,这一巴掌也是下了重手,柳菲菲的嘴角瞬间肿了起来,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瞧着赵南星,却是不敢再吭一声,当然也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 不过在其低下头的瞬间,朱由崧看见这女人瞧向邹氏与姚氏流露出了怨毒之色,似恨不得将其人脸上抓个稀巴烂。 “王爷,你看……” “算了!” 赵南星的面子,朱常洵也不好不给,好歹是四品大员,再闹下去对谁也不是好事儿,当下摆了手。 但是朱由崧却是极为不甘心,自个母妃受了如此委屈,居然就这样轻轻放过,心下不爽到了极处。 “父王……” “住嘴!” 朱由崧刚要开口,朱常洵立马厉声大呵,似不想再追究下去。 “我就不,母妃受了这般侮辱,怎么能这般轻轻放过?”朱由崧双眼泛红,大声喊道。 他向来奉行有仇必报,这会儿他绝不退让,以赵南星这东林份子,就算是罢手也没丝毫用处,哪怕是仇上接仇又如何?早晚得对上,更何况两位母妃受了这般委屈? 在朱由崧的内心,要是连自个的家人都护不住,也要忍受委屈,那经后还何谈救国安邦?更何况自家身为王府,又怎能在朝臣面前低下了尊严? 王府绝对不能让人看轻,朱由崧打心眼里就从未想过退让,不管任何事,一往直前。 “福八……” 这一刻,不管是姚氏还是邹氏,内心阵阵悸动,对于朱由崧的表现说不出的欣慰,孩儿总归是向着娘的,比起朱常洵这等视女人如玩物的王爷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不过不管如何,她们也不希望父子反目,这对于福八来说不是什么好事,由此看向朱由崧竟也是摇头示意。 “来人,给我这女人按下掌嘴!”朱由崧对两位母妃的示意视而不见,断然下了命令。 “谁敢?” 朱常洵赫然大声呵了一句,接着看向朱由崧,皱眉沉声道:“福八,父王的话你也不听了?” 第101章 触动 “王爷,此事下官深感歉意。” 于此时,赵南星目光在朱由崧身上转了转,对着朱常洵抱礼说道:“贱内嘴无遮拦,回去一定好好调教,还请王爷、两位王妃见谅,至京城下官定登门赔礼。” 说罢,不等朱常洵回话,抬眼望天再道:“天色见晚,下官告辞了!” 眼见着赵南星一伙人将要离去,朱由崧不免心急了,两位母妃的气都没给出,怎么可能让其这般轻易离去? “父王……” “够了!” 朱常洵黑沉着一张脸断然挥手打断,道:“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生事,听到没?” 朱常洵一度的施压,朱由崧打心眼里感到憋屈,一双手捏得紧紧地。 一切终究无法做到自我主张啊,哪怕自个只想收拾一个女人而已,内心极度憋屈。 “福八……”姚氏轻唤,蹙眉微微摇头,双眸更是流露出深深地忧虑。 只待赵南星一伙慢慢离去的背影,朱常洵目光落在邹氏与姚氏身上,没由来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轻哼了声,被两位侍女搀扶着顾自于台阶拾步而上。 见朱常洵的身影走远,两位王妃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于此间邹氏抢先了一步,上前来一把将朱由崧拎起抱在怀里。 晶亮的明眸,内里闪烁了点点欣悦,“福八,下次不要顶撞你父王了。” “母妃……” 朱由崧内心憋屈,不过被邹氏这么一抱,先前的不快立马不知抛到哪去,脸儿有些发热。 一年以来,这是邹氏第二次抱了,如是这般只觉身子上那双秀手紧了紧,嗯,很紧。 其实这一切事态发展,朱由崧已有所预见,只不过内心还是非常不爽,柳非非那刻薄女人让他极度厌恶,还有赵南星这东林党份子,说不得以后要整死一片。 朱由崧也知道,如若自己硬顶,不说失去朱常洵的宠爱,更有可能被戴上不孝的名头,以至于对经后的谋划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这般想着目光不由得望向母妃姚氏,哪见她正目光死死盯在邹氏手臂上,只见其美眸转了转竟是开口道: “好了,福八你不小了,赶紧下来。”说话间竟是上前两步,双手扒拉了起来,势要将朱由崧从邹氏怀里拎出来,“这山间台阶拾步而上你母妃抱着也累!” “哎哎……” 朱由崧好悬没气晕过去,正想温存会消消内心的憋闷呢,哪想她…… 哎甚么哎? 眼瞧着福八呆在邹氏怀里不动弹,姚氏气不打一处来,说不得要教训一番,啪,屁股上脆声响。 “下来!” 邹氏被姚氏这一手搞懵,待反应过来,朱由崧已经被拎到地上了,清丽的脸上不由得皱了皱眉,美眸首次盯在了姚氏脸上。 姚氏好似看不见似的,拎起抱在自个怀里,嘴里也不停地说道:“看看你,还动刀兵呢,要是伤着了咋办?”说罢脸儿娇艳,朝向了正妃邹氏道:“姐姐,你看天色见晚,再不走怕是要在浮云观过夜了。” 姚氏这是什么意思?邹氏心知肚明,以她那清冷的性子一时间也气得胸前起伏,竟也是回敬道:“妹妹,台阶拾步而上,想必抱着福八也累,还是本宫来吧!” 说罢也是不顾周边人的诧异,主动上前扒拉,嘴里却道:“妹妹身子无力,姐姐倒是有些力气哩。” 话间,语气淡淡,清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却也似下了决心定要将福八拎出来。 “哼,哥哥都被抢着抱,就是没人理芊芊!” 眼瞧着这一幕,小芊芊嘟起了嘴,圆溜溜的双眼瞅了瞅姚氏,又看了看正妃邹氏兀自吸了吸鼻翼,道:“芊芊也腿酸哩。” 话儿明朗,不肖说小萝莉也懂得转着弯来表达内心的不满了,虽说明着不敢说要抱,话间却也一清二楚。 也在此间,朱由崧也不好再呆着了,心知再这般下去两位母妃又要开战了。 “母妃,孩儿不累哩,父王早在前头,再不赶紧怕是要训斥,孩儿还是下来吧。” 说话间,朱由崧主动推却,竟自落在了地上,眼儿瞧了瞧姚氏,又看了看邹氏,挤在了俩人间一手各牵了一边,兀自开口道:“母妃,天色见晚,是否要在那浮云观过夜?” 眼见于此,姚氏挑了挑眉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福八是什么样的货色她内心清楚,定是不想自个再也邹氏争着了。 邹氏脸儿松了下来,另一手牵了小芊芊,几人在护卫的陪护下向山顶处的浮云道观行去。 夕阳下斜,余辉散落,金光点点。 矗立在山顶浮天阁,俯视黄河,舟船游梭,江面波光粼粼,大船劈波斩浪,可预见这是繁盛的商贸流转。 浮天阁高达三十六米,是三层塔式建筑,阁内壁雕彩绘,阁顶系一古钟,数十里可闻“古刹钟声”。站在浮天阁的顶端,俯视黄河,一览无余的壮丽尽收眼底。 阁内古钟始于嘉庆年间,古钟厚重沉稳,钟上方铸有“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八字,钟中央铸有“大明国hn怀庆府武陟东三十五里乔家庙大钟”。 此时,朱由崧牵了小芊芊的手站在一旁仔细地观看这铜钟,心里也竟不住想到位于南京城的那口四千六百斤的洪武大钟,那钟在目前来说也是世界上吨位最大的,西方国家还不曾有这技术铸造。 当时初来大明的西方传教士利玛窦路经南京,见洪武大钟也一时惊为天人,赞叹不已。由此可见,历史上华夏古代智慧结晶的科技体现有多么得让人难以想象。 “福八,今晚不回船上了,呆会入住浮云观。” 天色渐晚,姚氏与邹氏带着朱由崧入了林间一条窄道,此道用元宝和铜钱铺成,意喻国家繁荣昌盛。道路位于静谧的林间,完全没有庸俗之嫌,反而是阴阳协调,让人心生雅意! 不过朱由崧眼瞧着却是眉间耸动不已,脚下这一堆铜钱可不是假钱哇,如是这般心里更是不爽了,眼下sxgs那边已经饥荒严重,这里却是铜钱铺路…… 朱由崧沉着一张脸,一时间倒也安静了下来,邹氏注意力一直放在朱由崧身上,此刻深感朱由崧的抵触,却是开口了。 “福八,浮云观的这是为国朝祈福,可不能动了这些银钱。”说着这话儿,眼眸晶亮地盯着他的脸上,目光闪动。 “哼!孩儿看呐,这浮云观钱多着只能用来铺地了。” “是么,为什么这般想?” 邹氏淡淡地问了一句,脚下踩了铜钱咯吱咯吱的响,也无心它想只顾考究朱由崧的心思,禁不住心想:福八看似年小,心儿却是如成年人般思虑,如是上次查抄了章氏、范氏家族也是多般狠下心。 尤是如此,邹氏看向走在前身的姚氏,目光烔烔,心道:本宫待要看看,那番倒是福八心灵通晓,还是姚氏诸多搬弄,也不知内里藏了何等心思? “别有百姓挨饿,此间浮云享乐,岂知国朝多难,竟是豪奢相竞,孩儿越是瞧着,越是不堪烦燥。” 如是这般说道,朱由崧心里越发的坚定,如若掌了权柄,定要扫除沉积,清理这般毒瘤。 第102章 谁是狐狸精? 朱由崧的一番话说得无比顺溜,许是他自己也没有觉察有啥不妥,配起那黑沉的小脸儿,怎么看都让人感觉滑稽。 “别有百姓挨饿,此间浮云享乐,岂知国朝多难,竟是豪奢相竞……”邹氏喃喃自语,双眸盯在朱由崧的脸上一时竟不知如何去说。 如是青年文士这般话道,那她也不觉奇怪,岂不知国朝前期有大学士东林先生——顾宪成思学名联:风声雨声天下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可这般说道又岂是七龄孩童所能明理呢? 前有整顿王庄,事事条理,后有洛阳学府骂晕生员,乃至于最终一手执办了章氏、范氏灭族,种种的一切都有着福八的身影。 如此,越想越发的惊悚,朦朦胧胧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贯穿了这些。 邹氏感觉身子发冷,那到底是条什么线,为何有这般魔力? 她想不通,虽是很想弄个明白,看个清清楚楚,可无论如何分辨,前方终究一片雾海,遮掩了思绪,覆盖了人心。 “福八……” 邹氏蹲下捧起朱由崧的脸,声音惊颤,以至于清亮的明眸也显得忧虑,“福八,告诉母妃,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母妃总觉得心不安?” 是的,心不安! 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张红润的脸儿,挺翘的鼻梁,黑色的眼睛,这是多么可爱的人儿,首次邹氏感触到福八好像内心有什么压抑着。 对,就那是种压抑驱使着小小的他在一步步地前行。 “福八,还是不想对母妃说么?” 眼见着那躲闪的双眼,邹氏越发的觉得自己先前的感觉是真的,晶亮的双眸静静地盯着,她想也只有这般,福八才会有压力,才会不得不说出来。 “母妃……” 朱由崧内心惊悚,不曾想邹氏是如此的敏锐,她察觉到了什么吗? 眼见着邹氏不依不挠,朱由崧也是无奈,委屈道:“母妃,说什么呢,定是行船疲乏让母妃累着了哩,父王已经在道观内等着了呢。” 如此说道,哪想邹氏的脸色渐渐黑沉了,声音也变冷冽起来,道:“福八,你当母妃那么好糊弄么?” “母妃看见了,看见了你对国朝的不满。” 叮!朱由崧脚下一颤,猝然间踩到了铜板,犹是听了这话儿,心竟是砰砰得跳,天呐,她看出来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尤是面对这双晶亮的明眸,朱由崧不敢直视,目光躲闪,他不知道邹氏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经后会如何处置,他内心烦乱,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说道。 真的这样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福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邹氏怔怔地看着,目光尤是不敢置信,可福八的反应似乎证实了自个的说法。 冷,心好冷!平静的呼吸下却掩不了她内心的烦躁,似乎一切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为什么,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一直娴静淡雅的她,这一刻竟是有种想哭的冲动,邹氏感觉自己鼻尖酸涩,她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预示了什么,但内心却是躁乱不堪。 福八啊,他应是孩儿,可为何又有成年人的思虑? 对于国朝的现状,邹氏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她内心也明了,可这不该是福八的思虑才对。 这一刻,邹氏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静静地蹲着,目光这般呆怔地看着眼前的小脸儿。 走在前头的姚氏一路观光,对于浮云观兴趣盎然,可走着走着感觉不对劲,是的,太安静了。 人呢? 浮云观已知福王府北上入京,会观光浮云阁,一早也驱逐了闲游之人,观里到也安静。 林道里,这一刻太过安静,身后没有了声响,姚氏转了身却只看到小芊芊东张西望地跟在后头,可福八呢,哪还有人? “芊芊,你哥哥呢?”姚氏眉间微蹙,感觉有点不对劲,怎么说福八心理很是明理的,要是有事儿总归会说一声,哪想会不声不响地人不见了? “呀,哥哥么?” 小芊芊含着一根小糖人,呆萌地愣了愣只顾扭头向身后看去,可林道静悄悄地,人呢? “啊,哥哥不见了……” 朱芊芊圆溜溜地眼睛顿时瞪大了,一声惊叫立马扔了糖人,飞快向身后跑去。 怪了!犹是看到这一幕,姚氏一愣暗自摇头,说不得也快步急走,心里也是暗怪福八乱跑,不和自个说一声。 “母妃,孩儿……” 朱由崧正当被邹氏盯得好不自在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叫,只见林间前方一小人儿身影飞奔了过来。 朱由崧抬眼一瞧,这不是芊芊么,怎么跑这么快?正想着,朱芊芊远远地看见了他,立马叫开了,“呀,哥哥……” 说是迟那是快,眨眼间就到了跟前,目光犹自在朱由崧身上转悠。 邹氏背对着林道,小芊芊也没去注意,只觉得是个女人,心里不爽极了,嘟嘴道:“哼,哥哥又丢下芊芊和别人玩。” “二娘可说了,外面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狐狸精咧,小心被勾走。” 这般说着,小芊芊走到朱由崧身边一把拉起就想走,哪知抬眼一瞧,天呐,这,这是大娘?可她为什么蹲着呀? 小芊芊快哭了,大娘一直冷冷地,她好害怕,一时间泪光朦胧地瞅着朱由崧,小身子缓缓地向他身后移去。 “狐,狐狸精?”朱由崧瞪大了双眼,嘶,这话谁教的?尤是不敢相信,目光徐徐地看向邹氏。 邹氏脸色泛冷,这莫不是姚氏说的?不是她还是谁,虽是话里明着说外人,可姚氏是什么样的人,她哪会不知道? 一直以来,被姚氏认是狐狸精,哼,平时娇媚的样子都是谁,谁是狐狸精还用得着说么? 犹是听了这话,哪怕只是芊芊无心之语,邹氏也是气恼,姚氏那张嘴到是什么话也说。 “芊芊,你二娘有说狐狸精是谁么?”目光冷冷地,说不得要在小芊芊身上套出些话儿来。 也就在这时,姚氏从身后林道里赶来了。 第103章 心念,人醉! 狐狸精? 说谁呢,一不注意就编排了不是?姚氏的身影躲到了邹氏身后林子里,美眸流转,目光犹自落在了小芊芊身上。 “啊,没,没呢!”朱芊芊小手揪在了一起,低着头声音一时低得如同蝇吟。 这如何说哇,二娘好似也没明着说谁哩?上次好像听了二娘训哥哥的话,当时好像说是哥哥年纪小,容易被骗了去,不过狐狸精是谁说的哇? 二娘么?好像不是呢,忘记了哇。 小芊芊感觉很委屈,吸了吸鼻翼目光弱弱地看向邹氏,嘟了嘟嘴道:“二娘没……” 正说着,小芊芊瞪大了双眼向邹氏身后看去,一时间话也顿住了,只顾圆溜溜地眼珠儿扑闪扑闪地巴眨开了,小嘴儿张成了个o型,可爱极了。 朱由崧正担心邹氏责备小芊芊呢,却也同时发现了邹氏身后的人影,“母,母妃……” “嗯?” 邹氏微微皱了眉,立马发现了俩人的异样,不由得撇头看去,只见姚氏正好整以暇地从道的侧边走出来。 姚氏脸上也不见异样,目光竟是在朱由崧与小芊芊二人身上转了转,心道发现得蛮快。 也就在这时,姚氏却是首先开口了。 “姐姐,天凉对身子可不好呢,莫不是教福八练体么?” 犹是看向邹氏蹲着的的身子,目光盈盈,襦裤紧绷,那圆臀说不出的丰润,一时竟是脸上泛起了红润,心下不由啐了一口:狐狸精! 犹是见到姚氏这娇媚的一幕,朱由崧不禁心跳了跳,一时间也是呆了。 天呐! 这,这是怎么了?母妃她…… “啐,又来了!”犹是看到这娇媚的样子,邹氏清丽的脸上亦是泛起了红润。 想起以往姚氏的私闺秘事,待看到姚氏在自个身子上刮溜的目光,心下更是不堪羞耻,当下也不好再问询小芊芊了。只好起了身子一手拉了朱由崧,道: “妹妹说哪得话,林道间又哪是练体的地儿?” 邹氏淡淡地回了一句,将胸前长垂的鬓发掠到肩后,道:“此间已是离浮云道观不远,要是妹妹对练体有趣儿,晚间用了膳食到可以与姐姐一起探讨一二。” 说话间,邹氏拉着朱由崧也不顾姚氏的反应便直往前走,腰肢扭罢,几步间却已是走远。 “哼,说得好听,还探讨呢,莫不是又起了什么心思不成?” 看着远去的背影,姚氏双眼眯了起来,余下目光又在其臀部瞄了眼,脸儿一红,心下呸了一口,心道:不就练体么?吓唬谁,本宫会怕么? 当下也不再多想,目光在小芊芊身上溜了溜,拉起小萝莉的手儿,边走边说道:“芊芊呐,以后可不能乱说话,要不二娘可生气了。” “二娘,芊芊很乖地,不说哩。” 小芊芊重重地点了头,想了想又道:“上次哥哥被大娘亲亲呢,芊芊也想亲。” “亲?” 姚氏一愣,不由惊异道:“可不要瞎说,什么时候的事儿,莫不是看错了?” “才不呢,芊芊可看清了。” 小芊芊许是感觉不被信任,再次嘟起了嘴,皱了皱鼻翼道:“上次哥哥屁股被打后,大娘画画累了还问过芊芊哥哥呆哪儿呢。” “屁股被打?” 姚氏皱眉思虑了番,要说福八被打也有不少次了,不过最狠的一次已经是去年的事了,那会儿正是宫廷家宴呢。 朱芊芊说着,又偷偷瞄了两眼,发现姚氏并未生气,余下壮起了胆子,哼哼道:“就是,那会哥哥趴大椅上睡着哩,大娘都抱着亲呢,也不见抱芊芊,哼。” 犹是见小萝莉发闷气,姚氏晶亮地眼眸不由得在小芊芊身上瞧了瞧,心想小丫头人不大,到是记性不差,这么久了还记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前不久有次晚膳,小芊芊也是这般说,想来一是没错了。 哼,邹氏想孩子想疯了,总是惦记着本宫的孩儿。 虽说心里一直明了,但总归不舒服,福八可是自个亲生的,可不能跟邹氏亲了,这般想着前方已经到了观门。 观门看着是一拱门,上方圆型,颇有点山间仙气儿。 道观有了人来迎接,不过姚氏并不在意,只是牵着小芊芊的手往里走,一路上也看到了几位观童儿。 不多时,亦闻得到菜味儿,想来观主已是安排了膳食。 “夫人这边请!” 引路的观童将姚氏领到了道观后院,后院过了一排小林子,一眼看去是个大园子,内里厢房好几间,走在徊廊间,路边拥有阁宇池塘,似同江南别院,亦有一番风情。 几许步履便到了两幢楼阁,此间一楼名为:观海阁,入了内,阁厅正妃邹氏与朱由崧已经就座。 桌上菜系不多,六七碟,看似清淡却也不失雅意,青白相间,如是这般桌沿入了两瓷瓶,似观音菩萨手托的天水瓶,又比之不曾有那般大,小巧且有一掌握。 朱由崧正呆坐着等姚氏用膳,一边迎着邹氏时不时转悠过来的目光,那晶亮地美眸让他心惊胆颤,只得硬装着不在意,心里直呼母妃快点到来。 于刹那间,一道身影入了阁,厅内一暗,身形袅袅,只见姚氏眼儿带俏,一手牵着小芊芊缓缓行来。 朱由崧双眼一亮,立马奔了过去。 “母妃,怎么地这么久呢?孩儿可饿坏了。”朱由崧恬着脸,笑嘻嘻地忙帮她拉开椅子,接着又拉了小芊芊,让她坐在自个身边。 这一幕看在邹氏的眼里,心里禁不住酸涩,自个儿终究还是没她母妃亲,看一时两个样,福八先前与现在可谓是两个不同人儿。 待静了手,桌上一时较冷清,朱由崧也不敢多话,只顾着埋头扒饭,时不时又给小芊芊夹了菜。 饭刚扒了几口,突然嘭得一个声响,紧接着鼻尖涌来清香,朱由崧不由得抬头看去,只见正妃邹氏顾自起了桌沿的白玉瓶,那是清酒。 邹氏的这一番动作让人不由得怔愣,历来娴雅的她,不曾有过听闻饮酒之说,哪怕是清酒。 姚氏一时也是诧异,不由得开口提醒道:“姐姐,此玉瓶是清酿咧。” “无碍!” 邹氏盅了一小杯,在姚氏脸上瞥了眼,淡淡道:“清酿亦是清雅,即是饮多了,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104章 心灰意懒 夜间,凉风习习。浮云道观座落山巅,好似离了凡间红尘,天上银河只手可摘的星辰一闪一灭,观海阁内灯光明亮,却已隐了人声,晚间的饭食怕是早过了多时。 观海阁的后山是一片丛林,其间一条小道不知延伸向哪,银色的月亮撒落,石子铺就的小道闪现点点白光,一行三人好似漫无目的地漫步其间。 林间显得有些幽静,只身在前的人一席白色裙纱,无声地向前,身后的两位侍女低头紧紧跟随。 走在的林道间,侍女时不时对视一眼,目里竟是迷惑。 “王妃今天好像有心事,听说晚间喝了不少清酿,也不知为何如此。”看着跟前袅袅前行身影,一时无声。 邹氏缓缓前行,心中一片散乱。迷茫中,整个人漫无目地,只想这般走着。 饮了清酿,不经酒事,有些微熏,整个人儿轻飘飘地,一身拖曳裙纱,腰系绸缎挎了腰腕,行走间好似要乘仙飞去,不在人间,哪怕是刚沫过浴也是清爽不了。 风吹拂过山岗,前方是壁崖,水气朦胧好似云雾。 此间,江水涛涛,黄河咆哮,汹涌澎湃,激流似不甘一次又一次地撞击山壁,天地间好似无尽地潮涌。 静静地矗立,恍惚间涌起了无尽的思绪;江山如画,人生潮起潮落,史书铭刻,抒写了一幕幕宏伟篇章,而自己呢?竟是一只被圈养的笼雀,仅此而已。 笼雀啊,表象的华贵抵不尽内里的酸涩,有那么一瞬间,邹氏有种想哭的悸动,唇齿间喃喃依语: “犹是梦在春闺里,不知芳华几时秋,只缘身在笼中雀,梦里孤烟了无意。” 心中酸涩悲苦,只觉生无可恋,矗立崖上望向前方那朦胧的江水,清冷的脸上泪珠滑落。 …… 朱由崧无意睡眠,私自起了床,随意走在后山的林道里。 晚间饭食,邹氏好像有心事,也无意它顾恁凭自饮。往昔里,她是自律之人,更不曾有过这般姿态,这不得不让人多想。 “想来母妃定是有所触动,不然平日里也不会这般肆意,到底是为何如此呢?” 林道的幽静却容不了朱由崧在意,低头顾自思虑着。 此间除去邹氏的变化,漫说这次进京却是波涛汹涌,想必朝臣早等着如何发难了。 一想起那些不顾朝局只彼此争斗的人,朱由崧打心眼里不爽,不过眼下也无作它想,虽然心里有些压力,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下朝局变动,也不是他所能作为的。 行走在小道间,月光落下,斑驳陆离,却是时不时有人影闪现,他们腰间挎刀,好似在防护着,其间有个大耳青年更是神色警惕。 “他们在这干什么?”朱由崧眼里闪过一丝疑虑,那大耳青年就是此次上山的护卫头领,名字叫何浩杰。 此人在一班王府护卫里最为机灵,上次‘龚梦春事件’他也是第一个跳出来支持,这次由于庄木头与叶胜要留守洛阳王府,也只由何浩杰作护卫了。 不过此间夜里他们不守着后院各方,处在此地林间却是干什么? “少爷!” 待离得近前,何浩杰率先溜了过来一番作礼。 “你们在这干什么?”朱由崧摆了摆手,一脸的奇色,他也不需多问,何浩杰这般作势必是有缘由,只待一句即可。 果然,事出有因,何浩杰脸上一肃,立马禀告道:“回少爷,王妃即在前方山崖,我等在此守护。” “哦,是吗?” 朱由崧神色微怔,起步向着林道那处行去,话间落下:“好好守着,本王去看看。” 邹氏今日异常,晚间饭食任谁都看得见,朱由崧也想不通透,不知其明,只得去看看再说。 于此间,山崖处人影矗立。 “罢了,生又何欢,死又何妨?” 想起往日冷清,哪怕是给予一丝温情的孩儿——福八,那也是不想与自个亲近,哪怕她很想疼爱,可…… 以往种种从心间滑过,顿时心灰意懒,身形徐徐向前,渐渐地离崖壁越来越近。 轰隆! 哗啦啦的江涛澎湃不息,白色的裙衫飞舞,臂腕绸带冽冽,似在凄啸…… 邹氏慢慢闭上双眼,抬步徐徐向前。她,离崖壁更近了,一眼即知只差之五六米。 “王妃……” 站在身后不远的两位侍女眼睁睁地看着,待见王妃不知险境顾自向前,一时间心焦了起来,眼里竟是急色。 与其知是险地,却王妃早有禁言不许打扰,可眼下这般如何是好?两位侍女彼此相看,焦虑不安,却是踌躇不敢向前。 风,冷冷地吹,潮水好似越发的汹涌了。 月色避了云层,星光遮蔽了明眸,天地间一片乌黑,只觉耳边冷风呼啸。 “那是……” 远远地,那一道朦胧地身影,一身白色裙纱飞舞,离了壁崖只两三米。 “母妃!” 于刹那,朱由崧双眼睁大惊得一声大叫,身子立马冲了过去。 天,她这是想干什么? 内心焦躁,整个人好似发了狂,眼下啥也顾不得了,哪怕是惊了她也要让她停下脚步。 危险,极度危险! 那身影行走得很是坚定,她真的想要跳下去。 为什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朱由崧只觉人生一片灰暗,发疯似的向前奔跑。 拦住,定要拦住她。 近了,快接近了,朱由崧心中狂吼,那道身影已经历历在目,曼妙的身影,裙纱飞舞,好似能闻到一丝幽香。 邹氏缓缓前行,觉得身子越发的冷了,不过她不在意,死都不怕了,一点冷意又有何妨?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彻,那一声焦色、急性的叫喊,听得是如此的耳热,本是了无生趣的心竟是升起了一抹淡淡地暖意,不知觉间却是定了脚步。 “那是福八的声音么?” 如此哄亮啊,想来快要成长成翩翩少年了呢!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往昔那可爱的娃娃脸又浮现在心间,不知为何很想看一看。 邹氏不自觉地睁开了双眸,转首望去…… 第105章 喜欢母妃么 那小小的人儿急速跑来,神色间流露出的慌乱,形成一个个画面在眼眸内闪现。 “福八么……” 此时此刻,邹氏内心一阵悸动,脸上浮现凄楚地笑容:“福八心里总归有我,他也不想我就此离去。” 山尖壁崖处,静静地矗立,狂风呼啸,窈窕的身躯,白色的裙纱飞舞,清丽地脸上发丝沾了唇间,泪水一滴一滴滑落。 “母妃……” 似恐慌,又似惊悚,朱由崧跑到跟前停驻呼呼的喘气,见她总算无恙,离壁崖处还有两三米,心下松了口气,心道还好跑得够快,不然…… 正这般想着呢,哪想抬头正眼看去,那布满泪光的双眸,泛起晶莹,嘴角微微上扬,似噙着一抹笑意,如是那般泪脸夹杂着笑意说不出的艳丽。 “母妃……”朱由崧嘴张了嘴,却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从未见她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分外奇异。 “福八!” 惊颤的嗓音,那略带了一丝沙哑,邹氏笑了,快走两步一把将他紧紧拥怀。 “福八,你在意母妃是不是?” 邹氏又哭又笑,将他的头紧紧按在胸口续言道:“母妃知道,你喜欢母妃对不对,母妃好欢喜。” 面触一片温软,朱由崧整个人感觉懵了,眼下这一幕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是怎么了,母妃她是怎么一回事? 喜欢? 不喜欢?这是什么意思? 朱由崧一阵怔忡,一时间却也不知如何开口,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快得他无法适从。 “福八,你不喜欢母妃么?” 久久等不到回话,原本欢喜的心绪渐渐冷却,感受到了一丝冷意,松开了臂膀,身躯缓缓蹲下,捧着朱由崧的脸,晶亮的双眸紧紧盯着。 邹氏扬起僵硬的笑容,声音变得颤抖:“福八,你讨厌母妃么,”说着,脸上露出了凄凉的笑容,道,“说实话,母妃不怪你!” “母妃……” 朱由崧眼里露出探询,心里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间情绪失控? “说啊?” 邹氏颤动着双唇,泪水缓缓滑落,脸上越发地凄凉了。 …… 夜间,姚氏躺在客室内辗辗反侧,她有一毛病,就是认生床,一到不经意常的地方,头几天准是睡不着。 头枕在绸缎绵上,微微叹了气,掀了绵被套了肩霞岥,紧了紧身上的套衫走到了外室。 天上月儿归隐,星光暗淡,姚氏抬首瞧了两眼,身躯却也是不经意的朝朱由崧的侧间行去,“九月的天,夜间变冷,也不知福八睡得是否安稳?” 心间这般想着,到了房门处推门而入,内里烛光盈盈,刚踏入两步却是心里一惊,只见那床上绵被掀开,原本的人儿早已不见身影。 “福八呢?” 眉间蹙起,姚氏抬腿几步就到了床边,在垫被伸手一探,感觉微凉,似是不信再次四处探了探,顿时整个人一怔,与刹那间柳眉倒竖,声音冲满了冷间:“来人!” “夫人?” 侍女竹兰不知何时到了身侧,目无表情地行了一礼。 “可见福八身影?” 随着竹兰的摇头,姚氏心生怒火,心道:福八性子佻脱,越来越不像样了。” 身处浮云观这等外地,哪怕有着王府护卫也难说能保得周全,更别说是在夜间,可福八却是离了房间多时却也不见身影,姚氏的心顿时纠了起来。 “会去哪儿呢?”如此想着,姚氏带着竹兰向外头走去,到了观海阁的入门处,此地两位王府护卫在守着。 “王妃!” 护卫行了礼,姚氏也懒得再多说,摆手道:“你们可见福八的身影?” “回禀王妃,我等没见到王世子殿下,此地不曾有人来。” “怎么会?”护卫回了话,姚氏一时怔住了,心越发纠了,现在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多带点护卫侍女,哪怕让那双胞胎侍女守着也好,可眼下上哪去找? “王妃莫急!” 也就在这时,竹兰开了口道:“世子殿下可能在东厢那边?” 浮云观有没有东西厢之分,姚氏不知道,但竹兰所说的东厢定是邹氏的住所,如此一说,她一时也醒悟了过来,邹氏带过去这很有可能的。 转了身往邹氏那边匆匆行去,姚氏内心止不住忿怒,这往日里一脸正气的女人总是想着自个的孩儿,实在让人忍无可忍,说不得以后得让福八住在自个屋内才是。 两人快步而行,眼看着就到了邹氏的房门前,只见邹氏的一位侍女正从侧墙急匆匆行来,待快到眼跟,那侍女一怔慌乱间忙行礼: “见过王妃!” 还未曾等姚氏开口,那侍女却是一脸焦虑,凄凄哀哀道:“王,王妃,她在后山崖壁那儿,王世子殿下也在那边。” “嗯?怎么回事?” 心思灵巧的姚氏立马瞧出了不对劲,虽不知邹氏与福八为何会在后山崖壁,眼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尽管疑惑重重,身子却也不慢,立马转身又往后山而去。 于此间,邹氏一脸凄凉,蹲在地上只管泪珠滑落,内心哀怨:福八终究不喜欢自个这个母妃么? “母妃,不哭!” 犹是这般情态,看着眼前这张清丽的脸,朱由崧感觉内心突然间纠了起来,势如刀绞,痛得难以呼吸,像针扎得一样。 她何时有过这般失态,如此柔弱?柔弱的让人心生怜意,恨不得抱在怀里好好疼爱。 心也跟着一阵一阵地悸动,不想再探询,也不堪再忍泪眼相看,扑身紧紧抱住。 “母妃,孩儿怎会讨厌呢,孩儿也喜欢母妃,好欢喜呢。”说着这般话,朱由崧垫起脚尖在那微凉的脸上亲了一口,埋首间呼吸着略带清香的秀发,脑袋跟着蹭了蹭,原本那般心纠的痛也徐徐平复。 原本以为怀中的人儿不喜欢,欢喜来得太快,也不想再问是不是真的,只想紧紧地抱在怀里,融在心里。 素手抚着颈项间的小脑袋,脸下意识地摩擦,随着一阵阵涑泣,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 第106章 母妃发歘 朱由崧被抱在怀里,脑袋蹭着,崖壁边,邹氏蹲在地上,一席白色的拖曳裙纱铺了身后一大片,也许是黄河边,亦或是夜间冷意,崖壁这水气迷漫,俩人的身影也显得朦朦胧胧。 邹氏抱得很紧,朱由崧感觉身子似要被融了进去,更是不由自主的抱紧了她的脖颈,嗯,贴得很近…… “王妃应该没事了吧?” 此时,站在崖壁前方的林子小道一侧,原本焦虑的侍女一时松了口气,眼看着邹氏身子回转抱了朱由崧,心下不忘拍着胸脯:“还好,刚才好吓人呐,不知道小莲她找了王爷没有?” 早前见王妃似有寻短见之赚,她也是心焦不已,身为正王妃的贴身侍女之一,怎么说也得为王妃着想呀,哪怕到时王妃怪罪,那也是顾不得了。 “不过话说回来,为啥王世子殿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哎呀,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王妃没事就好了。” 张菁捏了捏拳头,想着自个支使了小莲去找王爷救急,心里免不住得意,“哼哼,到时若得了王爷的夸赞,看那些八婆还怎么乱说话。” “不知道王爷会赏赐些什么呢?好想有个袖珍表(小自鸣钟)哇!” 沙沙沙…… 身后幽静的林道里响起古怪的声音,正胡思乱想的张菁猝然惊醒,“呀,这是什么声音?” 张菁立马回转身子,眼瞧着人影晃动,心下暗舒了口气:“原来是走路的声音呀,王爷来了么?” “啊?” 正上前两步准备行礼,哪知走出林道的并不是王爷,只见一袭米黄色裙纱,肩披霞岥,王侧妃一脸沉色地急步行来,其身后跟着一脸漠然的竹兰姐姐。 “王……” 险些一口王爷叫出来,张菁立马躬身行礼:见过王妃! “在哪?” 邹氏脸含怒气,也懒得多理会,眼眸儿四处瞻望,目光徐徐地从前方崖壁左侧向右侧一路扫去…… 猝不防地身子一定,双眸瞪大,眼瞧着邹氏将福八拥在怀里,那蹭脸轻磨的样儿,更是气不大一处来。 咚咚咚咚,圆直的大腿迈动,姚氏直通通地走了过去,那是种一往直前的气势。 “好个正妃,居然半夜不睡跑到这诱骗本宫的孩儿来了!”姚氏气得牙龈直咬,说不得要将福八给拎过来,大腿迈动一直走到俩人近前。 犹是这一幕落在落在邹氏贴身侍女——张菁的眼里,更是心惊肉跳,“天呐,碰面了,怎么办,怎么办……” 张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位王妃彼此间的矛盾虽说在王府不是众所周知,但身为彼此贴身侍女,她也是了解得通透,可现在看王侧妃的样子,好像又要掐架了哇? 心里如是想着,目光禁不住瞥向了呆立一旁的竹兰:竹兰姐姐看样子一点不在意呢,还是说胸有成竹了哇? 这样想着,目光又忍不住向身后林道深处瞥去,心想:小莲怎么还不来呢,这都要掐架了呢。 说是迟那是快,正瞥眼呢,那知林道里人影就冒了出来。 小莲? 待人影清晰,只见侍女小莲微低着头一脸沮丧地走到近前,俩人目光相触。 怎么样? 目光的交流,看着眼前垂头丧气的样子,张菁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挨到近前,小莲微微摇了头,叹了口气,低声道:“路上碰到侧王妃,所以……” 所以啥也不用说出来了,一目了然呢,张菁心下叹了气也不好再说什么,转首重新看向前方崖壁。 崖壁这方,姚氏走到近前,一直瞪眼,瞪,瞪,瞪,瞪…… 正妃邹氏蹲在地儿紧抱着朱由崧,原先心中那股悲凄早就抛到了九天云外,心也美了:福八还是会贪恋母妃咧,抱得这么紧,脖子好似被抱酸哩! 心里这般念叨,手上却也不松,又紧了紧:“嗯,现在想来夜很深了,明早儿还得回船上去。” 这般想着,那只抚在朱由崧的后脑勺的手不竟又抚了抚,心道:“也该安睡了,不然明早福八怕是爬不起身。”犹是如此,便抬起头来准备起身。 可紧接着身子一颤,只见跟前一人许在那,一动不动,那熟悉的身影…… “嘿,总算反应过来了么?”姚氏瞪着双眸,气得牙龈直咬,心道本宫站了这般久也才察觉,恐怕心思全落在本宫的孩儿身上吧? 哼哼,抱得那般紧? 美眸瞥在邹氏的一双素手间,又流转至福八自个的小手臂,见得小屁孩抱着邹氏脖颈正用小脑袋不停的蹭,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开口,磁着牙道: “抱得够紧啊,要不要再抱一会?” 如是那圆润的嗓音响起,却彷是一阵阴风刮过,朱由崧猝然一怔,正蹭着的小脑袋也歪了,嘶,她怎么过来了?老天,要命哇,这下完蛋了。 朱由崧转过头来,一脸僵笑道:“母,母妃,你来了啊,刚还在想母,哎,哎哎,母妃…… 啪! 脆声响,啪啪,屁股上又是两下! 哎哟! 朱由崧心头颤颤,正想说两句呢,哪想姚氏不管三七二十一,哪怕是邹氏正蹲抱着,她也是过来自个弯了腰就是狠下手,这几下拍得特么的痛,真是使了劲了哇。 “母,母妃……”朱由崧想躲,可正被邹氏抱着呢,正是欲哭无泪。 姚氏也是气憋狠了,边打边厉斥道:“你真是太放肆了,大半夜敢偷偷跑出去,看不打死你。” “啪啪啪!” 手臂挥动,速度也是极快,“叫你乱跑,你不知道母妃担心么?看你还跑不跑!” “啪啪!”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看以前太贯你了,跑,叫你跑,看你还敢不敢佻脱。” 姚氏边叫骂着边使了劲的打,一手按着他的背,一手死拍,道:“跑啊,怎么跑了?” “啪,啪啪啪……” 姚氏的突然间暴发,在场的任何人都增预料,哪怕是正蹲着的邹氏也是一般无二。 怔愣间,眼见着姚氏打得越发狠厉了,邹氏立马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得手一推。 “扑通!” 第107章 老娘跟你拼了! “啊!” 一声惊呼,正被推在腰间,姚氏猝不及防一个跄踉,许是脚踩了身下的裙纱,整个人向侧倒去。 “王妃!” “母妃……” 一声声惊呼,不管远的近的,在场的几人慌乱了,哪怕是徐在前方林道一侧的竹兰也是脸色微变拎着裙摆奔过来。 “母妃,小心!”犹是眼急手快,朱由崧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伸手一抓。 “滋啦……” “妹妹!” 也就在朱由崧下意识去抓时,邹氏也是一脸错愕:“怎么会,本宫没用力啊?” 眼看着姚氏向身侧倒去,邹氏心里也是一跳,暗道不好,抬手就抓去,许是姚氏人够高大,这一抓正好抓住姚氏的手臂,手间抓实,心下一定刚要舒口气,不想滋啦一声…… 邹氏下意识的抬眼看去,一时唇齿微张,眼眸渐渐睁大,脸泛不可思议之状。 姚氏侧身倒去,朱由崧与邹氏伸手去抓,这一切发生在电花火石之间,如是不注意俩人也不知道是谁先抓的。 “滋啦……” 衣裳撕裂的声响尤是刺耳,天!这是抓到哪了?徐徐抬眼瞧去,朱由崧呆了。 这一抓正好抓在姚氏腿下的裙纱一角,许是拖曳裙纱的缘故,裙纱牵动恰好作用在上身肩部,也恰巧在她摔去的瞬间原本肩上的披岥被抛飞。 香肩祼?露,在朦胧的夜色间,一抹白皙异常显眼,似莹玉般晶亮,隐隐有光泽透发。 天哪! 犹是香肩颈部处的衣襟撕裂,半个雪白丰挺直愣愣地暴?露在空气当中,朱由崧心砰砰直跳,下意识便松开了小手。 说是迟那是快,这一切发生在瞬间,不等远处竹兰跑近,姚氏身子已是侧翻,花容失色,衣裳飞舞,惊呼间不差毫许就要着地,下意识地双臂乱晃。 “扑通!” 半个屁股着地,身子侧翻,姚氏衣裳凌乱,头上的盘发也是散落,衣襟半祼。 姚氏一脸发白,错愕的神色犹具脸上,削肩颈项处,那儿已是一片雪白肌肤,莹莹泛着光泽,半个饱满的胸?脯矗立,微微晃荡。 许是被推摔去的惊险瞬间未曾回过神来,双眼徐徐移向衣袖颈项,目光犹是落在那被撕裂的衣襟上。 “被撕了?” 双目圆瞪,姚氏下意识的看向那被抓住的臂腕,衣袖下拉了好一大截,说不得就是这般被撕裂。 “好啊,本宫打孩儿,她居然直接将本宫推倒,眼见本宫摔去了,还故意将本宫衣襟撕裂,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真当本宫好欺负哇!” 以往寻着隙想抢本宫孩儿,本宫也忍了,身份么你是正妃,本宫比不上,你装清高,本宫也懒得理,但今时今日还欺辱上了?真当本宫好惹啊? 往日的种种浮上心头,心里怒火高升,整个人暴躁,全身血液似火燎搬,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躁烈,再也不管身份什么了。 姚氏抬首看向邹氏的脸,咬牙切齿,恨声道:“好好好,当着本宫孩儿的面,将本宫衣裳给撕了。”说着也顾不得腰酸股痛就扑了过去。 “老娘跟你拼了……” 脸泛狰狞,扑身扒拉乱抓了起来,朱由崧只觉得一个黑影如同狼扑一般迎面盖来,蓦然睁大了双眼,脑子发懵。 “干什么?” 邹氏惊愕中回过神来,一声惊呼,想要躲开,可一手正抱着福八呢,一时间却也反应不过来,整个人被姚氏扑倒在地,连带着朱由崧也跟着带摔在一旁。 “哎呀,嘶,好痛!” “放开本宫!你想干什么?” 就在朱由崧摔得咧嘴咧牙时,邹氏一脸慌乱,手啊脚啊一阵推搡乱蹬,浑像个八爪鱼四肢胡来。 “滋啦,滋啦滋啦……” 一阵阵衣襟撕裂声响过,俩人扭打在一起,俱是衣裳凌乱,秀发散乱。 呆了,所有人都呆了,一个个怔愣在原地。朱由崧张大了嘴巴,只觉得世界变了样,跌坐在一旁看着俩位母妃交叠在一起扭打。 姚氏挥着手臂浑似个魔女,疯狂,狂暴…… 朱由崧从未见过姚氏有过如此泼妇的一面,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 邹氏被扑倒在地上一时也翻腾不起来,哪怕是她那经常炼体锻炼出力气与巧劲,在姚氏的疯魔暴发,狂飙的姿态压迫下也是无能为力。 “住手,你给我住手!” 邹氏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清冷,连本宫也不叫了,使劲的推搡,心里的火气也是腾腾地往上长。 “撕,我叫你撕……”姚氏却是不管不顾,发了疯似的乱扒抓。 真的打架了啊? 以前只是嘴上抖抖,现在这般赤膊上阵,如此一番景象实难让人相信。 “你个臭女人快给我放手!” 邹氏也是顾不得了,身上的裙纱撕裂,一条条地,连带着颈项衣襟也是裂了好大一块,整个肩都露出来了,一时间更是恼羞成怒。 “哼,就你清高,老娘才不在乎,倒要看看,你和老娘有什么不同……” 相互扒拉,姚氏彷若打心底要将邹氏的裙沙给剥下来,许是在她心里,邹氏也就是伪装了一层皮。是妒?是恨,一切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发泄。 “滋啦……” “啊,我和你拼了!”徒然间,邹氏一声尖叫,也如同姚氏一般乱扒拉开了。 衣裳褴褛,白皙、柔嫩,一切的一切都向这个世间展露着。俩人扭打在一起,翻滚,颠腾,发丝散乱,彼此扒抓,相互间裙纱撕得一条条如同丝带般的飞舞。 乱了,全乱了,周边侍女更是目瞪口呆,谁曾想以往雍容,端庄高贵的王妃会是如同泼妇一般打架? “天,怎么会这样?” 侧王妃姚氏,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是精明从容,从来只见端庄雍容,让人心生倾佩,可是现在?朱由崧难以想象这一幕是否真实,只觉心头似乎有什么束缚松开了。 目光游离,待见被扑倒躺在上四肢乱腾的邹氏,朱由崧只感觉脑袋晕呼呼地, 她,清雅闲淡,冷艳傲娇,才识博学,像似雪莲一般清雅高洁,谁人见之都有种自生鄙薄之感? 可眼前的一幕却难以让人代入那种感观,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充斥在其中。 朱由崧定定地呆坐在泥地上,就这么怔怔地看着。 相互交叠的俩人,面色緋红,气喘嘘嘘,白里红间,浸润了这一片天地,一席娇艳,如同梅花盛开,一片绯色。(未完待续。) 第108章 羞赧 “呼,老,老娘就不信,不信你有什么两样,呼,就要看看,看看有啥差别,呼……” 衣裳褴褛,面色润红,姚氏骑跨在邹氏腰际,双手还在扒拉着,却也扯不动。 邹氏一脸羞赧,许是第一次遭遇这等撒泼之嫌,内里的矜持让她很难放开手脚,哪怕是说出拼命的话来,一时也是很难狠下手,尤是身躯本就敏感的她被扒拉得禁不住发颤。 “你下来,我,我……”邹氏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生来第一次这般泼妇般撒打,内心也似升起了一股火热,好像有根弦在不停的被撩拨。 像似早已被封禁的某种异样在复苏,一切显得那般新奇,想去探寻却又彷徨,每一动念间那总是有一道墙仿若屏障一般在阻拦着,敏感地娇身躯发颤,又让人踌躇不已。 “哼,你也没什么两样!” 许是累了,也停下了扒拉,姚氏骑跨着,目光流转,美眸落在她那衣裳半裹的高耸之上,抬手捏了捏,嗤笑道:“也就这样,没啥特别。” 这般说着,却是暗啐一口,心道:“这般挺拔,也难怪福八喜欢,总想着往上蹭。” “你……” 邹氏身躯一颤,颈项一片樱红,美目仿若滴水,忍不住将胸前的散乱束拢,双臂死死地护着。 如是这一幕落在姚氏的眼里也是为之一怔,何曾见过这般娇羞的范儿?身躯不由自主似的升起一抹异样,似野火燎燃般升腾,一时禁不住发颤。 姚氏下意识地张了张嘴,一手撑在邹氏的小肚子上,身躯微微发颤,美眸滢滢,又如同氤氲般索绕,内里竟是流转了水意,不自主地抬手扬了扬,向邹氏脸上抚去…… “你……” 如是脸上一抹温热,邹氏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唇齿微张,瞬间呆怔,愣愣地看着,恍惚间觉得脸上那指尖缓缓滑过,落在唇齿间,又徐徐伸了进来,抵在舌尖。 饶是邹氏逐渐恢复冷静的心绪在这般触动下,脸再次变得绯红,红霞顺着颈项缓缓延伸,羞赧得无以复加,直接想要寻个缝隙钻进去。 邹氏下意识得一咬,可本能的反应过来不能真咬,怕真咬伤了她,最终一切变成了口含。 姚氏也是脑子发懵,竟是用指尖那么搅动了下。 天! 身躯狠狠一颤,邹氏心下暗呼,眼睛一闭,彻底一动不动。 夜下,寂静无声。月亮羞赧了脸又躲进了云层,星星时不时闪现,眨巴了眼。 崖壁边,水气弥漫,谁也不敢吱声。 朱由崧就这么一直看着,从一开始姚氏突然间的发飙,到俩母妃间撒泼撕衣扭打,一幕幕让他目不目不暇接,最终变成了错鄂。 尤其是母妃姚氏的变化直让接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如此香?艳得一幕竟然发生在眼前。 心,砰砰地乱跳,朱由崧感觉自己心肝快要受不了,如是他这般反应也没了人去注意,反观林道不远处跑到近前的三女,本应去拉开王妃,却也是目瞪口呆,谁也没有再主动上前。 冷风呼呼地吹,夜越来越深了,姚氏冷不丁得打了个冷颤,瞬间反应了过来,一时也是面红耳赤,羞赧得无以复加。 “天,本宫究竟干了什么?” 姚氏心底暗呼,用眼角地余光偷偷瞥向了朱由崧,心道:“福八应该没看到吧?” 心里虽然这般祈祷,但事实上她内心也是清楚,在场的众人也不是瞎子,想来也都明了了。 眼看着福八唇齿微张,一脸的错鄂。怔愣间,哪怕嘴角流了口水也是不自知,姚氏内心竟是气得差点哭出声来,脸色隐隐发白。 气自个怎得如此不自控,气自个那易躁动的本性,在这般目视下,自个所有不好的一面都暴露在了自个的孩儿面前,身为人母,本因端庄,然此刻却显露了一切。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心绪烦乱,姚氏不知道,在福八心里到底如何看待自个,内心已然忐忑。 身躯微微发颤,姚氏兀自缓缓地移了身,束拢裙纱,低头紧紧抱胸,呆坐在一旁。 见此,朱由崧回过神,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反正这般情势下,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许是感觉到了姚氏的离开自己的身子,邹氏虚开了美眸,四周瞥了眼,一个直挺坐了起来,眼急手快,裙纱一阵收拢,抱胸,面带红润瞥向了姚氏,怔了怔,强自移开目光又落在了朱由崧身上。 也许是感触到了目光,朱由崧脑子一撇,恰好四目相对。朱由崧巴眨了两眼,邹氏好似受惊了一般,身子下意识的一缩,接着头一扭,撇向它处。 朱由崧见此,巴砸了嘴,只差翻白眼了,有必要那么样么? 也就在这时,姚氏转过了头,看向他道:“福八,夜冷,帮母妃拿两件衣裳。” 圆润的嗓音,平静述说,她好像恢复了正常,同时也站起了身子来,拍尘土收拾了下,虽然衣裳褴褛,却也大大方方的走到了朱由崧身前。 “呃,是,母妃!”微微一愣,脑子一转,朱由崧心里就明白过来了。 以姚氏与邹氏现在的样儿是不能自个走回去了,那林道间还有王府护卫呢,这些人如果叫侍女去挥,那是挥不动的,哪怕是竹兰也是一样,在这也只有自个一人了。 “福八,也帮母妃拿两件衣裳来。” 说话间,邹氏也站起了身,似乎也学着姚氏的样儿收拾了一番,来到了跟前。 “嗯嗯,母妃在这等候,孩儿这就去……” 说着,人也跑了似的立马就闪,此间正妃邹氏有两位侍女,其间留了一位,另一位与竹兰一起跟着一同回去拿两位母妃的衣裳。 林道间,朱由崧挥退了何浩杰他们后,也就站在了原地,待竹兰俩人拿回了衣裳。 即是如此,朱由崧也并未跟随着回崖壁那,一直在等,直到身后响起沙沙的走路声,这才转过了身子。 “母妃……” 俩王妃除了盘发有点杂乱,一身已经焕然一新,走到近前,姚氏伸手拉了他的手就走,邹氏见此,眸光闪了一下,也一同默不作声地慢慢前行。 朱由崧瞥了两眼,见此,心下微松,心道:“还好只待一晚,明早就离去,不然总呆在这,难免尴尬。”(未完待续。) 第109章 母妃伤了 夜色朦胧,朱由崧和两位母妃带着几位侍女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观海阁的院子。 在这,两位母妃就要回各自屋子了,然而这条路径离自个的房间较近,可以说母妃们回他们屋子就是顺着他的墙屋下过去,也就在朱由崧打算直接回屋时,姚氏拉住了他。 “母妃?”面对着姚氏那晶亮的眼眸,朱由崧充满疑惑,目里露出不解。 “沐浴后再睡!” 姚氏抬眼在他身上扫视了一番,圆润的嗓音,唇齿轻启道:“一身脏兮兮,你还想直接睡去?” “啊,这个……”听了这般话,朱由崧张了张嘴,无以言对,眉头微微挤了起来,回神思虑,到是也明白了母妃的意思。 其实母妃指得是,自个没有带温倩温丽她们,房内也没有了侍女侍奉,故而像浴桶、热水也就不曾人给备齐了,且还是夜间,他人也还小,更是在这浮云观内,万事也就不能如往日那般似王府内随心意转。 “不会吧,那,那不是说母妃又要给洗澡了么?” 朱由崧双眼发亮,随之目光也在姚氏婀娜的身躯上溜达了一圈,眼珠儿也跟着转溜了起来,“母妃身上也脏乱,岂不是说要和母妃一起洗么?” 如是看到朱由崧兀自站着不动,眼珠儿乱转,姚氏心知福八又胡思乱想了,气不大一处来,道:“呆怔着干什么,还不快走?就知道没个好,整天瞎想个什么劲?” 然,朱由崧听了姚氏这一番话,更是心跳加速:这莫不是母妃知道些什么了?老天,是在暗示么? 福八的心思灵巧那是不肖说的,王府的人都知道,但他内心到底想什么却也不是谁都清楚,姚氏也是无心一说,顺手就拉着走,看来朱由崧是想多了。 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邹氏走在一旁一直竖着耳朵,不由得下意识的瞥向了俩人,尤其在朱由崧脸上定了定,不由得目露思索。 浑然想不出什么来,只见姚氏腰肢扭摆地走在前面,臀瓣…… 也不知咋得心下一跳,啐了一口,立马扭回了头。 离了自个的屋墙,过了一片空旷地儿已是姚氏的屋子,近前竹兰上前推开了门,姚氏牵着他的手迈了进去,门沿,朱由崧下意识的转首看向屋外。 只见邹氏站在外边的空旷,身边后立着两侍女,四目相对,衣袂飘飘…… “过来,傻站在干什么?”姚氏得一声催促,朱由崧转回头跟着入了屋,可还是下意识的再扭头看去,那一抹白色裙纱的身影…… 回首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去,那里已经不见了身影,心下不免状然若失。 来到了寑屋,圆桌前方屏风竖立,内里不知何时置的浴桶早已热气蒸腾,当下四处瞻望,感觉与王府布置也没甚差异,许是材质的差别,看来这天海阁定为有身份之人准备。 一回到寑屋,姚氏坐在了圆桌前的小圆凳上,一个跄踉,痛呼了声,一手扶了腰,眉间蹙得紧紧,不定的揉了揉。 “母妃,伤了么?”朱由崧瞧了眼,立马想要扶她,心下也担忧了起来,想来不久前那一跤摔得可不轻,恐怕是扭伤了腰。 姚氏皱了皱眉,挥手打断道:“无碍!”说着目光落在他脸上,好一会儿才出声道:“福八,你老实说,今晚为什么要跑到崖壁那?还有,你嫡母怎地也在那儿?” 姚氏会这般问询,朱由崧心理一清二楚,只是这个该怎么说呢?他也只是晚上睡不着乱走,一切均是巧合,可这话要是说出来,母妃她会相信么? “母妃……” 迎着姚氏紧盯的目光,朱由崧无奈,只得委屈着脸道:“孩儿认生床,母妃也是知道的呢。” “可你怎么跑得那般远,还有那崖壁有多危险你不知道?”不等他话说完,姚氏却是升起了火气,微怒道:“你不知道母妃大半夜的寻你么,夜不见人地,母妃心焦,去哪寻去?” “母妃,孩儿也就随处走走,可……”饶是见姚氏气得胸前起伏,朱由崧立马想要辩白,可不等话说全,姚氏的火气变更大,慎怒地打断道: “可甚么,莫不是母妃说不得?” 姚氏愤怒得脸胀红了,一把将他拉到跟前,直接按在腿上,裤腿一扒狠狠地拍下,啪啪啪,边打边怒道:“母妃说两句,你总有这样那样的理。” 啪啪啪,越打,姚氏手拍得越发狠厉,好似停不下来,嘴里又道:“再不管教你,你都要上房揭瓦,脱佻得以为天下就你厉害,母妃就不信管不得你了!” 屁股上火辣辣的痛,不久还被狠拍过,这会又遭了殃,朱由崧只得不吭声。 现在不管说什么,姚氏是听不进去了,一下一下被拍着,也不见她停下手,渐渐地,身体好似躁动了起来,好似不动弹一下总是不自在,止不住的扭了扭身子。 啪啪啪! “你又想违逆?”哪想不动还好,这一动更是让姚氏以为自个不老实,一时打得更欢了。 “母妃,孩儿不违逆。”抬首迎着姚氏的脸,声音充满了委屈,弱弱地道了一句。 当下伸手抱了过去,虽是趴在腿上,然却可以起半个身子,一手抱了她的腰,可手儿有点短,却也只能在她腰搭了个边。 “嗯哼……”轻许的哼声,屁股上的手禁不住一顿,朱由崧心里一惊:莫不是碰触到了母妃的伤处? 要知道姚氏刚才揉地正是腰的左侧,现在自个的右手正好搭在那一边,朱由崧有点不敢动,怕是真弄疼了她。 母妃的不动弹,朱由崧趴得却是累,心想不打也好,也怪痛的,反正还不如乘这般讨好她,帮着揉揉腰消了她的气,也省得再被打,如是这般想着,小手儿微微揉了揉。 就这么一揉,姚氏身子蓦地一紧,好似感受到了痛楚,呼吸气儿也跟着不平稳。 呼吸缓缓急促,眼看着母妃未曾有太大反应,朱由崧心下安定,心道:“扭伤,定是要用力揉才好!”这般想着,手上的劲儿也稍加了些许。 “嗯……” 轻轻地哼声,蓦然地感触到屁股上原本放置的手抓了起来,微微使上了力。(未完待续。) 第110章 不对劲啊 在这一瞬间,朱由崧手一抖,这声音听闻起来好似极度压抑,跌卧在大腿上感触到她的小肚子在起伏。 “有那么痛么?”朱由崧不由得纳闷了,也不知该不该再用力,不过却也没得到应有的提示,想想还是继续吧,要真痛,母妃肯定会提醒的。 揉捏着她腰间,感受到那温软的肉,小手儿也感觉暖和了,正待再度用心揉捏时,这会儿竹兰从屏风内走了出来,行了一礼:“王妃,可以沐浴了。” “沐浴?” 朱由崧手儿一顿,心道:“既然母妃要沐浴,那我岂不是要回自个屋去?还是说陪着一起……” 想到这儿,心砰砰跳了起来。 “嗯!” 姚氏回了一声,也就是一声却显出了一股从容庄重的气质,这股由来以久的气质再次回到了她身上,就好像一种无形的上位者的气场。 就在朱由崧暗暗感慨时,猛得手肩一痛,不曾反应过来,竟是整个人就这般被拎了起来。 “嘶,好痛!”痛得咧牙咧嘴,转瞬间朱由崧身子一扭落了地,这才稍微舒缓些。 心里也是郁闷得紧,姚氏这般没带过孩子的人啊,就是不知轻重,还好是自个机灵,若是别的小屁孩,指不定胳膊被拎脱臼去,说不得哇哇大叫。 姚氏起了身,待走了两步,不竟皱了皱眉,一只手再次扶上了腰间。 “王妃!” 竹兰上前扶着走向了屏风,刚要入内,姚氏似回过神来,美眸晶亮,似已消了火气,圆润嗓音道:“还不过来?”说着又回了首,这才入了屏风。 朱由崧愣了愣,上前走了两步定住脚,一时有点踌躇,他也不知道自个究竟在彷徨什么,总觉得这样有些怪异,抬眼看了看屏风内热腾腾的气,牙一咬便入了内。 椭圆形的浴桶,高有半米,朱由崧走到近前却也只高出个脑袋,刚好到下巴,目光探了探,内里热水满了三分之二,想来一个大人躺在内,水差不多要满溢起来。 姚氏站定,一手扶腰,一手伸进试了试,再次直起腰来看向了朱由崧,道:“还站着干什么,脱了。” 朱由崧无奈,自个开解起来,也就在这时,竹兰走到他正面伸手就要解衣,这时姚氏却再次开口了,道:“让他自个来,这般大了,事事还要本宫来说。” 朱由崧闻言脸上一垮,原本放下手又回到了腰前顾自解着玉带,心里也暗自呐闷:“母妃今个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这样啊?难道又受刺激了?” 衣物再难脱,也总归落下了,一身赤?条条的,这一次他是不打算再捂小jj了,心道:“反正她们也不会在意,看也早看过了,再捂反而欲盖弥章,多此一举。” 就这般坦荡荡地,他自个两一搭就攀着桶沿,他准备爬上翻进去,由于桶高过肩,朱由崧准备起跳了,两腿微蹲,正待用力,突然地一句又在耳边响起: “你干什么,耍猴么?” 饶是这么一句,朱由崧一口气给憋得…… 如若可以,朱由崧恨不得一头跃进浴桶里,微微直起身,扭着看向姚氏,一脸无奈:“母妃,干啥呢?” “干啥?” 姚氏眼一瞪,蹬蹬两步到了近前,也不管腰痛不痛了,拎起屁股上就是一下,啪,脆声响,然后放进了浴桶里。 朱由崧爬浴桶的一角,一个人缩在那里,目光犹自瞥向了姚氏。 姚氏白了一眼,自个摸上了盘发上的玉钗,待拿下,一头秀发披散了下来,于下垂着双臂也不再动弹。 也不用多说,竹兰顾自上前将其裙纱从肩上褪下,挂在屏风上,紧接着再次上前来开解,待内襦裙滑落,竹兰蹲下捡起,转身拎了屏风上的裙纱顾自走了出去。 这一切仿若配合了千百次似的,默契而又自然。 与此间,赤?祼?地娇躯呈现,丰?腴的体态婀娜,增一分怕肥,减一分似瘦,一切显得那般完美。 发丝披散,垂落胸前与背后,高耸地山峰挺翘,小腹平坦,延下大腿圆直,其间一抹幽黑神秘,迈动间随意雅致,一点也不曾避讳。 “怎么,母妃上次不是示意不好一起洗了么,不对劲啊,她怎么地……”(详情,请看《大明勋贵》第69章好奇?) 朱由崧目光直愣愣地,姚氏看了他一眼,迈开大腿腿,缓缓跨向了浴涌,那一抹微微隆起,带了缝隙,直白地展现在眼前…… 咚咚咚,心跳仿佛响在耳边,只见缓缓地没入了水中,泛起一片片浪花。 待她整个人没入水中后,浴桶终究满溢,水顺着桶沿哗啦啦地从四周溢出,水下一切隐没,似虚幻,看不真切,姚氏晶亮的眼眸看向他,轻淡道:“过来!” 朱由崧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向了对面,待到跟前,姚氏伸手拉了他,一手抚了朱由枘背部,一手在他前前擦着,美眸看着他的脸,开口道:“说吧,为什么要跑到后院那崖壁处?” “母妃不相信你是随意走的,大半夜地,你那嫡母也正好在崖壁处,这未免太巧合了些,母妃可不傻!” 如是她这般说道,朱由崧心里也是无奈,身子任由被擦拭着,嘴里说道:“母妃,当时可不是那样,孩儿……” “不是那样,哪样?” 姚氏手儿一顿,瞪了一眼,一把将朱由崧拎起,自个顶起膝盖让其坐到上面,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腿肉道:“你真以为母妃好耍?” “说了几次了,你那嫡母想孩子都想疯了,她每时每日都在想着法儿占有你,母妃心里清楚。” 姚氏越说越激动,脸露沉色道:“定是她带你去的,对不对?” “不是,母妃……” “还不是,莫不是先前没打够?看母妃不打死你!”说着便一把拎起放下,强行一手将他抱住,狠掐屁股。 “说不说?” “不吭声?不吭声,你以为母妃就信了你了?” “不说不是说?不说是吧?好,好好,都敢忤逆了!”(未完待续。) 第111章 暴力倾向? 姚氏下了狠手,死命得掐,越掐越狠。 朱由崧伏在她肩上,痛得直打哆嗦,痛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了。 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挨打了,内心想不明白,母妃到底是怎么了,一担打起来便越打越狠厉,就好像停也停不下来似的,她这种样子好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实在让人想不明白。 但这一次屁股被掐得实在太痛了,他也不想再忍下去,反正这事儿与他没多大关系,朱由崧强忍着痛,开口了。 “母妃,其实夜间就是睡不着,孩儿走到了林间小道那儿,在那儿孩儿看到了何浩杰他们。” “何浩杰?” 蓦然听到这么一句,姚氏手上一顿,将他抱到眼前,目露思索道:“莫不是那大耳青年?” 本来王府防卫,这等下人她是不会去注意的,但今天傍晚上浮云观,当初在山道上,那赵南星的婆娘要挖那护卫的眼珠子,这才关注了下。 但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林间小道’,那儿本是后山,大半夜的,首领护卫不守着观海阁四周,反而落在那地儿,这可就蹊跷了。 以目前的情势推论,当初护卫守在那儿,想来为得就是那狐狸精了。 一番推理,姚氏心中想了个通透,目光犹自落在朱由崧脸上,白了他一眼,道:“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怎地不说?朱由崧一脸郁闷,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嘴。 “痛不痛?” 许是知道刚才打狠了,姚氏将他翻过来看了看,屁股上一簇簇乌青,整个屁股上也是红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 能不痛么?朱由崧抿了抿嘴,也懒得再说了,目露委屈地再次看了她一眼。 “哼,瞧你一脸委屈样,扮给谁看?” 饶是见了朱由崧这般模样,姚氏气不打一处来,哼声道:“母妃还没问你呢,既然知道她在那边,你还跑去干嘛?”说着也不等他回话,又问道:“跑去讨她欢心么?” “母妃,孩儿就是想去看看。” “看什么看?” 说到这儿,姚氏一把将他重新抱起,让他踩在自己腿上,一边帮他搓澡,一边没好气道:“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母妃不知道,不就是想往她身上蹭么!” “母妃,哪有?” 饶是姚氏这般说道,朱由崧燥得脸红,嘟呐地回了一句。 “母妃都看见了!” 一想到福八当时抱着蹭脸,心里更是来气,那亲热劲……,心想自个还没被福八这样蹭过呢,真真来气,天生狐狸精,越想越气,手在他身上搓得越发用力了。 抬首看了朱由崧一眼,再次说道:“哼,以后不许去找她,听到没?” “知道了母妃。” 低声回了一声,朱由崧愉愉看了她一眼,再次说道:“可是每天还要请安咧。” “请安后就回来!”姚氏头也不抬得回道。 “那以后不去习字了?” 朱由崧心中微喜,如若不用再去邹氏那儿,那可自由多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敢在姚氏面前表露出来。 “哼,在王府你有习字么?” 姚氏抬首瞥了他一眼,道:“习字归习字,别的时间不许呆在她那,听到没?” “知道了,母妃!” 姚氏说到这份上,朱由崧也无可奈何,他算是看清了。要说以前在正妃邹氏那,稍呆久一点也没关系,但以后恐怕时间一到,她应该就会叫人来催促了。 这般看来,经过今晚这事,俩人的矛盾已经实质化了,姚氏对自己的控制也会变得更加严。 这般想着,朱由崧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姚氏让人越来越看不懂了,她的性子异常多变,变得更加急躁,有时显得更加疯狂,嗯,就是疯狂,尤其是打自个的时候,那般狠厉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一般做母亲的哪会这样? 越想,心里越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一般来说,姚氏脾性也算好的,可每次发起火来却是不顾一切,仿佛有不共待天之仇似的,就像今晚,那真得像发疯了一样,太夸张了。 这种样子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朱由崧目露思索。 “福八?” “啊,母妃?”猝然间听到姚氏的叫喊,朱由崧这才回过神来,心里也禁不住纳闷了,摇自个身子干嘛? “福八,你在瞎想什么,母妃叫了那么多次!” 姚氏面露不悦,开口道:“今晚崖壁的事不许说出去,知道不?” “母妃,知道了,孩儿有那么傻么?”然以为她会说什么,没想到是这事儿,点着头就应下了。 “哼,就你机灵。” 这般说着,将他拎起,姚氏兀自张开了腿,将其放下。许是大腿被朱由崧站得麻了,又按捏了下准备起身,刚伸手扶在桶沿,一声轻呼,不竟的手扶了腰缓缓原坐回了原地。 眼见于此,朱由崧一愣,瞬间脑子里闪过一段话——人的暴躁,一般来源于情绪失控,但有的人是天生,由于未知激素刺激神经,形成一种暴力倾向。 暴力倾向分为两种,一为语言暴力,另一种是行为暴力,但暴力倾向也分为主动暴力与被动暴力,亦或是两种皆有。 所谓的主动暴力,即主观能动性的破坏欲;被动暴力,即受虐倾向,两者皆是某种程度上的心理释放。 “母妃该不会有暴力倾向吧?” 犹是想起前世看到得这种行为心理学,看姚氏顾自揉着腰,朱由崧心里不免想道:“自个被打得那般狠,母妃应该是主动暴力倾向,但被动暴力呢?” 朱由崧心跳加速,母妃现在不是腰痛么?想到这儿,心下打定主意乘这个机会试上一试。 朱由崧恬着脸问道:“母妃,腰很痛么,要不孩儿帮揉揉吧?” “会么?” 姚氏美眸瞥向了他,淡淡地问道。 “孩儿试试。”朱由崧走近了一步,待要探手时发现自个居然够不着,具因为姚氏坐在浴涌底,自个若蹲下准被水给淹了,一时竟是无计可施。 “还是母妃自个来吧!”姚氏白了他一眼,自个儿搓起澡。 这一次,姚氏洗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出了浴桶,又将朱由崧抱了出来,期间也是皱紧了眉头,想来腰际很痛,待试净身子,便让朱由崧自个去屏风外的睡床上。 等他在床上躺好,一会儿姚氏包了裹巾也走了出来,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你不是想帮母妃揉揉么,来吧!”(未完待续。) 第112章 咋地? 朱由崧的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只见姚氏侧身正脸向对,晶亮地眼眸,在烛光的映射下,闪闪发亮。 被子开始变得温热,也不知道怎的,姚氏就此一手捞了过来,将他抱到怀中,身子也更着平躺,如是这般,朱由崧变成了趴伏。 “来,帮母妃揉揉腰。” 姚氏将他往下移了移,双臂搭在了他的背部,朱由崧整个小脑袋竟也没入了被子底下。 朱由崧手摸索着,顺到了姚氏的腰际,那边离跨骨是有寸许,摸在腰肉感受到了一丝柔软,姚氏是丰腴型的体态,趴在她身上并不感觉磕人。 轻手拿捏着,姚氏又问了钻在被里憋闷与否,朱由崧的回答当然是不憋喽,趴在其身,一股幽香在鼻间缭绕。 姚氏闭上双眸,轻轻哼了声,双臂从后背揽向了朱由崧的脑袋,呼吸变得深沉。 “母妃,孩儿按得地方对么?” 朱由崧手上不松,在她腰际继续揉捏着,道:“要是痛了说声哇,孩儿也怕用过了力。”嘴里这般说道,手上悄悄用了力,心下忍不住暗想:有了这句话打底,想来呆会用过了力也有理由了。 “没甚么,按捏便是。” 话语间,朱由崧感觉自个脑后那双秀手渐渐用力,与此间,朱由崧身子蓦然一怔,手不由自主的滞住。 天,真的是这样? 朱由崧脸上像似着了火一样,整个人不由得躁动了起来,心砰砰的乱跳,迷茫、不解种种异样袭来。 对于姚氏的暴虐倾向,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当真正面对这一切,心里各种滋味难明,一时思绪杂乱,混乱一片。 “砰砰砰……”心跳也跟随着躁动起来,内心竟有种就此停下的冲动。 姚氏平躺着,面染红霞,鼻间呼吸似有些急促,被子褶皱滑下了双肩,露出了光洁的臂膀,娇弄的锁骨已然暴露在空气当中。 “母妃……” 朱由崧声音发颤,轻轻唤了声,他有些心虚,想听一听动静再考虑是否继续,心脏仿佛一下提到了嗓子口。 寝间安静得有些过分,只剩下深重的呼吸声,以及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没有话音,亦不曾有明显的动作,然而朱由崧分明感受到了脑后那双素手,指尖动了动,虽是微不可察,然则那抹触动却是十分明了,这一瞬间,朱由崧的心脏不由得跳了跳。 “老天,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姚氏的反应让朱由崧内心纠了起来,心脏砰砰跳动,这应该是默许吧?难以无以言喻的煎熬,朱由崧狠了狠心,那触摸在腰际的手禁不住一按。 “嗯哼!” 一道轻许的闷哼,姚氏身子猝然一僵,抱在自个脑门的双手同时也是发紧。 朱由崧内心忐忑,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砰砰乱跳,“她,发飙么?是真得痛呼,还是心理的刺激?” 屋内铜炉薪火燎燎,室温渐渐升高,被子里也变得闷热。 姚氏手抚了额前溢汗,呼吸间踢了绵被,只见其娇躯横陈,饱满的酥?胸傲挺,一双圆直的大腿叉开,朱由崧趴伏上面,脑袋正好抵在那丰挺处。 一丝清凉,完美的体现展现,似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又嫌少,朱由崧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内心难以言状。 这就是暴虐的倾向么? 姚氏脸色红润,睁开了双眼,美眸仿若滴水,朱由崧呆滞看着,心里一片陈杂,已然内心有一股火在燃烧,那是一种难以言状的暴虐。 它,突如其来,来得及为迅猛,一点心理准备都没,好似要发泄了才好。 “福八……” 圆润的嗓音,似腻,似柔,又似娇,在耳边索绕,朱由崧浑身一震,那股暴虐变得越发狂躁,猛然间,在其腰际探手一抓。 “啊……” 一声低泣,唇齿微张,脑门上,姚氏的双手禁不住抓了起来。 轰! 这一声娇柔,仿若给了无尽之力,朱由崧脑子徒然轰鸣,抛却了一切,与其腰部软肉再次狠狠一抓,继而松开按揉,似使了全身的力气,一遍又一遍。 嘎吱!门被推开了,竹兰抱着早先换洗好的衣物迈了进来,木然脸徐徐抬起,瞬间定住。 邹氏半闭着眼,瞥了一眸,继而顾自闭上躺着,呼吸急促。 她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手顺着抚在了朱由崧的背上,双腿张得大大的,像似为了朱由崧趴着更好按捏。 竹兰也就怔了一怔,随手关了门,继而若然无事般将叠好衣物放置在了圆桌上。 朱由崧发了狂,正在狠劲按捏,虽是听到了声响,却浑然不顾,此刻,他全身心的没入其间。 竹兰放好衣物,徒然走到床前,只是扫了一眼一声不吭地拉开了朱由崧的手,顾自慢慢按捏了起来。 姚氏抱着朱由崧侧了身,弓身曲膝,又往床里面移了移,外边空出了一片。 朱由崧脑子发懵,脱离了姚氏的怀抱,顾自坐起,只见竹兰拢了裙摆,曲膝半坐了上来,便再次在姚氏腰际开始拿捏。 朱由崧脱离了怀抱,姚氏瞥了一眸又闭上,便这般头枕着秀枕,侧着身,曲线起伏,丰圆臀部后翘,延下圆直的大腿相互交叠紧紧并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即在竹兰的按捏下,也不知道为何,此时姚氏除了呼吸急促外倒也没了其它声响。 朱由崧看得心躁,心想竹兰这般作势,究竟为了哪般?自个干坐着? 眼见竹兰捏得轻巧,手儿更是缓慢,一下又一下,不急不躁,朱由崧下意识的伸手去帮,可刚搭上姚氏的腰际便被竹兰拿开了。 朱由崧犹自不爽,瞪了她一眼,可惜对面的人儿一看也不看,仍旧低垂头继续按捏着,彼其娘之,朱由崧气了,伸手又按了上去,哪知竹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咋地?” 竹兰抬起头,清亮眼睛看了他一眼,抓着他的手缓缓拉到姚氏的臀瓣间…… “嘶,这,这是干嘛?” 朱由崧心底一颤,瞪大了双眼,只待竹兰抓着自个的手在那股瓣间微微用力,一下一下按压着,于此间她一另只手在姚氏腰际也不曾停下。(未完待续。) 第113章 转变 屋外,风呼呼地响,寑间却是热气滚滚,朱由崧内心发颤,竹兰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无意还是有心? 朱由崧从来不怀疑竹兰的心智,而自己平日所作所为,想必她也是知道的,但她还是这样做,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朱由崧不敢动弹,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竹兰捏着自个的手慢慢地滑动,时不时抬首看他一眼,好似想看出什么来,但朱由崧不为所动,他内心也正想着竹兰想干什么。于此,竹兰看得多了,也就收回了手,继续在姚氏腰躯按捏了起来。 朱由崧淡淡地呼了一口气,心想:看样子,她也是察觉什么了? 是想看我是不是有男女意识? 还是说只对母妃那种特殊情结? 朱由崧定定地看向竹兰,心想:她也是十六岁了,想来进入王府内宅,对上层社会也有一定程度的认知,接触的越多想得也越多,恐怕她也好奇吧? 再说,自个如今七岁了,现今九月份,要是过了年就八岁,不大也不小,想必在其心里也认为自个对男女之别,以及伦理方面有些认知了。 如此暗想了一通,朱由崧内心松了口气,以往自个在母妃身上乱来,竹兰都不在场,但稍微有心点,想必她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不过自个总归是孩童,再怎么样,人家也只觉好玩而已,总归不会放在心上,也因此竹兰想要试探吧? 但,母妃呢? 她是怎么想的?以往就察觉到了自个的早熟,然而今夜母妃却忘了般,表现得不在意,好像也更加随意了些。 目光落在姚氏的脸上,艳丽的脸儿枕着,双眼微闭,呼吸好像恢复了平缓,朱由崧怔怔地看着,脑子里也在思考着这一切变化。 对于母妃的性子,跟随她身边日久的竹兰,想来心里定是一清二楚,怕是要比自个知道得多。 以往母妃有李香儿服侍,不像竹兰半路领进王府,更是从娘家开始一路跟随,看来以后有机会定要问问李香儿了。 瞥了竹兰一眼,朱由崧心底叹了口气,本来问竹兰想来也一样的,但可惜的是,这少女本就是个不多话的人,嘴紧得很,问也白问。 床间坐得累,朱由崧躺下了身子,侧对着姚氏,望着眼前这张成熟妩媚的脸,心里不知不沉平静了下来。 母妃啊,我不应该乱想的,哪怕她只是这个身子的母妃,可那也是母妃,朱由崧心绪有些低落,回思以往,自个来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朝代,从迷茫到融入,从新奇到无奈,一切竟是这般变化着。 但压抑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时代的思维不被认可,封建的牢笼也在束缚着他,朱由崧时时刻刻想要挣脱,让自个飞向蓝天,像鸟儿一样自由,奔放…… 若想被时代认可,那就改变它,他也是般做的,可个人的力量又何其渺小? 历史的车轮如潮水般滚滚向前,你要推动它,只要努力也许能办到,可要让它冲向宇宙星空又何其不容易,难,难难难…… 改变从身边做起,朱由崧试图让周身的人和自己一样,下人也许为了自身得利反而会迎合自己,朱芊芊还小,也可以引导改变,但母妃她们呢?父王呢…… 总总得一切是那般的艰难,为了得到母妃的认可,百般讨好,表现得聪明伶俐,可这也在她们眼中成了妖孽,好在王府不是一般地儿,母妃也不是一般人,不然真被浸了猪笼也说不定。 累,心累! 如果时局允许,也就这般慢慢去改变,可事实上明朝几十年后就要倾覆,自个一家却是坐在这一艘破船上,如若不作为,怕是难逃身死族灭的下场! 这就是他内心最大的压抑来源,然而压抑久了也成病,这是必然,朱由崧想要自由奔放,想要改变命运,一切却又说不得,时间久了,人也变了,变得想要发泄,整个人肆无忌惮。 肆无忌惮?蓦然想到这,朱由崧整个人微怔,呼吸也变得深重:如若要肆无忌惮,那得有视天下为刍狗的气魄,拥有无上权力,反对者杀之,阳奉阴违者杀之,不合心意者杀之,杀,杀杀杀…… 杀尽天下负我之人,整治苍生! 肆无忌惮啊,看向姚氏这张妩媚的脸,朱由崧有些心颤,如若真的能醒掌天下权,那岂不是…… 呼吸立时变得急促,喷出火热的气,脸儿涨红,朱由崧闭上了双眼,强忍着内心的躁动。 许是感触了什么,姚氏身子一动,睁开了双眼,晶亮的眼眸看向了他,微微皱了眉,侧起半个身,一把揽了朱由崧的身子,半抱在怀里,扭头看向了一侧的竹兰,唇齿轻启道:“几时了?” 竹兰收束了手,微微欠身:“王妃,已是子时三刻了。” “是么,这般夜了?” 姚氏下意识的低语了一声,挥了手吩咐道:“明儿要早起赶回船上,你也早些休息吧。”言罢,躺下,一手半抱着朱由崧顺手拉了绵被盖住了身。 “是!” 竹兰瞥了一眼被子里的人便下了床,不一会儿便听到了关门的声音。 寝间静悄悄地,枕着秀枕,侧身半揽着朱由崧,姚氏看着他,没好气道:“醒了,不要装睡。” “母妃,您醒了?”心知瞒不了她,朱由崧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姚氏的目光好似在询视,亮得有些吓人,朱由崧下意识的避下,心里也是崩崩乱跳,慌乱不安,心道:“她在想什么,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福八!” 姚氏轻唤了声,目光晶亮,手儿在他身子上抚摸着,似在斟酌语言,道:“你本是孩儿,很多事理不应知晓,可母妃心里也明白,你都知晓,母妃心里面也很不安!” “故尔,你察觉到一些事儿……”如是说到这,姚氏眼神也变得飘忽,似不敢面对朱由崧,脸朝向了一边,道: “母妃难以自控,母妃不知道如何跟你说,母妃也不知道为何这般……” 话说着,声音越来越低,竟有些似泣诉,朱由崧能感受到她那种不安,且面对自己的那种尴尬,以及茫然的心态。 朱由崧静静的听着,好似听明白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明白,随着她的心绪变化,心里面也跟着低落。 “福八,母妃决定了!” 声音忽然变得坚定,姚氏转过了身再次看向朱由崧,晶亮得明眸熠动,继续说道:“母妃决定改正!” “改正?”(未完待续。) 第114章 姚氏的自我解读 避开了朱由崧怔愣的目光,翻了身,背对着,姚氏心下叹了气:本宫不能再这般下去了,放纵终归末途,也会带坏了福八,自个儿在洛阳这番日子心气儿有些过了! 虽说为了那事儿,福八办了章氏、范氏两家,当初自个儿也害怕着,却同样心绪躁动,心气儿也跟着往上提了,不知不觉变了味。 姚氏想了想,好像自个就是那时转变了心态,记得当初,福八整顿了王庄,自个心里就颇为欣悦,再侧,置办在王庄那儿的自鸣钟也时不时送往王府。 虽然福八从来没去搭理后续的买卖,但自个一手经略,贩卖各地,心里非常清楚其中的利润。 六七个月来,增利已达三四十万两,据李香儿传言,广?州那边有个叫妈?祖(澳?门)的地儿,还过来了些金发蓝眼的蛮夷试图看货,这可难得很呢。 想当初京城皇上放置钟鸣阁的那个,还要那些西洋夷人来修持。 福八啊! 姚氏轻轻叹息,要不是当时福八定要坚持,自个还不预理会呢,福八总归没让本宫失望。 犹是这般,再则对理府学生员,当初福八说得那般起劲儿,自个打心底爽利,那可是自个亲生的孩儿,这才七岁咧,当世谁家孩儿可比拟? 之后还惩诫了开?封那边来的右使参议,好像就是那个叫冯子玉的人,当初听说被福八一顿好打,还是扒了衣裤狠打的那种,每每想起,内心儿说不出什么滋味。 国朝自有法度呢,哪怕是王府也无权涉事吧?福八还真敢下手咧,他怎么就敢呢? 这也就罢了,反正自家也不是普通王府,倒也顶得住,可之后发生的就让人惊悚了。 福八一手执办了章氏、范氏两家,那可是灭族咧,每每想起那事儿,自个好似整个人儿都失了魂似的,很是躁动,好像心底有什么打破了似的。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自个怕是已经不能自制了。那种事儿哪怕是皇上也不能一言而决吧?可自家王府就这般给做成了。 这些事的起因就是福八在主导着,谁又能想到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屁孩呢?那可是本宫的孩儿。 之后也就不用说了,占了伏牛山,接手了城里各大产业,那晋商主动奔着过来使银钱,当时自个儿那是激荡无表呢,有了府衙和一镇卫所帮衬,一府之地尽掌控在手。 每每感受这些,整个人飘儿似的,特满足。 可事与愿违,国朝终将考问,自个儿也是彷徨,此次进京,想来王府将要承受很大压力咧,最终结局如何却也不知晓,怕是要被招进宫问询。 唉,也不知当初做的决定是否正确,如若今后事有不顺,定是本宫陪着福八一起化作尘土。 内心思绪千万,弓着身子,竟有些瑟瑟发抖。 惧怕了? 姚氏蒙心自问,蓦然又摇了摇头,自个当初既然下了那般决定,岂不知所有后果? 自个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现在王府的生活比之平常百姓,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已经好的不得了呢。 那,终究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福八么? 好像也不全是,隐隐地,姚氏发现竟然有些认不清自个了。 恍惚间内心浮现出平日里放纵的情态,姚氏感觉开始身子躁动,熟悉的感觉,那是一种颇为古怪的感受,羞耻难耐,“难道这一切便是寻求那种刺激的……” 想到这儿,姚氏心底发颤,面红耳热,暗啐了一口:原来本宫是***啊。 可身子的事儿怎么与那些事态勾连呢,好怪异啊! 隐隐地,姚氏心里明了些许,却也不敢往深里想,那总归是羞耻的,心道:“这事儿可不能让福八知晓,不然本宫无法面对了,虽说福八也察觉了些许,但那也只是本宫的表样,他心里定然也不是很明了。” “不管如何,本宫是他母妃,定要有个母妃的样子,一定要管控好福八,今后可不能这般了。” 想到这些,好似一切都解开了,心绪回转,姚氏轻轻舒了口气,朦朦胧胧一股睡意袭来…… …… 第二天,一大清早的,听见了响动,朱由崧醒来了,床上早已不见了姚氏的身影。 抬眼望去,见竹兰正拿着自个得一身衣裳推门进来。 “竹兰姐,食过早点了么?”朱由崧眨巴了一眼,待她走到近前,一只手伸了过去。 “世子殿下,王妃已经在客堂等待。”竹兰眼也没抬,接了他的手顺着就抱下了床。 一件件衣物套上,洗漱一番,待帮理好一切,便开始整理寝间绵被,以及提桶倾倒昨晚洗浴的水。 朱由崧也不等待,自个就出了屋,经过那片旷地儿,再过观海客的圆顶拱门也就到了外园,再前走了几步,前方一道门院。 等入了这门院,内里倒是昨晚享用膳食之地。 走到大门口,内里姚氏与邹氏已然在坐,边上站了邹氏的两位侍女。 母妃姚氏仍旧昨日那般打扮,但邹氏却是换了一身,那是身垂鞋襦裙,记得当日早前下船前的衣着,也就是贵妇出行装。 “给母妃请安!”朱由崧也没多想,对着桌子行了礼,也算是拜过了两位母妃。 邹氏淡淡地瞥了一眼,也不见动静,以往怎么地也会说两句或是示意一下,可今儿却是陌生了一般,这让朱由崧有点摸不着头脑,但眼下吃饭重要,也不再乱想,自个坐到了位上。 “静了手没?”姚氏到是和往常一样,明眸顾盼地扫了他一眼,淡淡地问询了一句。 “母妃,刚在寝间竹兰帮洗过了。”朱由崧看了她一眼,拿起筷子立马低头扒饭。 食饭间,朱由崧时不时地瞥向了邹氏,坐着对面,只见她淡雅地顾自轻嚼慢咽,好似自个不存在似的,也不再给自个夹菜了。 朱由崧扒着碗里的稀饭,自个伸手夹了肉沫,顺着看了眼姚氏,发现她的眼眸也时常微不可察地瞥向正坐的邹氏,眼底也闪过一丝思索之意。 邹氏慢条斯文样子,食得却也不慢,不一会儿便放下了筷子,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巾帕抹了唇,接着便起身出了门。(未完待续。) 第115章 她变了 朱由崧夹了个松花饼凑到嘴巴咬了一口,目光犹自跟随着邹氏那不紧不慢行去的身子。 “看什么看,吃你的饼子!” 无由来得,耳边一道呵斥,朱由崧赶紧回头一眼瞥去,只见姚氏面色发冷,立马低头继续啃食。 吃了早点,收拾了一番,一行人下山走在山道,大船仍旧停泊在江边十来米远的地方,岸基上十来人王府侍卫固守着,一艘艘小船将王府内人运往大船。 今日,江面的风有点大,吹得江水一浪高过一浪,江边的小船行驶的也不是很安稳。 朱由崧随着母妃一行到了江边,侍卫行了礼,邹氏先一步踏上了率先备好的小船,紧随着她的俩位侍女,其后再姚氏也一同跟上,还有竹兰。 朱由崧扫了一眼固守的侍卫,也不急着上船,顾自定了身,淡淡问道:“王建义他们回船上了没?” “回少爷,早一些王监察带人上回大船去了。”站在两排前头的一位侍卫率先弓身回道。 秀才王建义,身为王府锦衣卫安全局局长,朱由崧手下的头号特务头子,因此平时大家也称他为王监察。 “嗯,不错。”朱由崧扫了他一眼,赞许地点了头,这人便是原王府侍卫长蒋凌的侄子——江雨峰。 对于此人,朱由崧还是蛮看好他的,上进心不错,一大早就守在这儿了。 看着朱由崧在亲卫何浩杰护持下踏上小船的架板,江雨峰一阵激动,心中暗道:“舅舅,你放心吧,这次去京城,侄儿一定会得到少爷赏识的。” 小船上,姚氏美眸流转,看着朱由崧一举一动,心下越发满意,昂首瞥了一眼身侧矗立的邹氏,只见其神思不属,望向江水的目光怔然。 姚氏不禁皱了皱眉,心下暗道:“莫不是昨夜那般事还记在心里,到底想怎么样?” 邹氏的反常,让人经不住多想,这种把握不住的态势让姚氏打心底里不爽。 “母妃,今儿风高浪急,可要小心哩。”上了小船,朱由崧立马跑到了姚氏身边,一把抱她的大腿,恬着脸道。 啪! 姚氏一手拍掉他的手,横了他一眼,道:“就你这小身子,能护得住母妃么?”说话间眼神向着邹氏那边示意。 “什么意思?” 朱由崧愣了愣神,转眼儿顺着看去,身子一怔。 只见邹氏神色恍惚,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蓦地又转回了头,见姚氏接连示意,朱由崧心中一跳,暗道:“莫不是母妃让我去搭理一下她?怪了,母妃她转性子了?” 正当他想过去,姚氏却是拉住了他,只见小船缓缓靠近了大船,搭好架桥,邹氏依旧走在前头,一行人便此到了大船上。 踏上最底层的甲板,本来按照原先的想法,朱由崧打算去见见秀才,看他给自己带了什么样的人才。不过,目前来看怕是不能了。 众人顺着船舱里的梯道上了二层甲板,邹氏走在前头,眼看着她领着两位侍女就要入了楼道,就在这时,姚氏再次拉了一下,眼神示意。 朱由崧咋巴了嘴,心一定,脚下一动,三两步一溜烟儿便跑到了邹氏身边,又一把抱了去,邹氏身子猝然一僵。 嘶,抱到哪了? 朱由崧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这,这是屁股? 本,本王长高了?这次可没垫脚,很自然得一抱哇。 就在朱由崧诧异的时候,只见邹氏清冷的脸上渐渐浮现了一抹红润,紧接着柳眉倒竖,双眼瞪大,一手扒抓了过来。 哎! 朱由崧心里一惊,整个身子腾了起来。 啪! 屁股上狠狠的一拍,朱由崧禁不住双腿伸直。 嘶,好痛! 朱由崧不敢置信,这是下狠手哇,这么痛,腿都发麻了,估计整个屁股都肿了。 姚氏一直观注着,眼见了这一幕也是瞪大了双眼,脸上说不出和惊讶。她可是知道的,福八虽不是邹氏亲生,一般却也不会下这狠下,可现在这般…… “母,母妃,是孩儿啊,不是登徒子。”朱由崧一声惊叫,立时挣了起来。 邹氏一脸寒霜,目光说不出得冷:“哼,若有下次,定让你知道后果!” 身子落下,朱由崧双眼微怔,看得出,她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冷意,完全没有了当初那种温情。 这是怎么了? 邹氏这般模样让他发自内心的难受,回想起昨夜离了崖壁回屋时,那久久矗立不曾离去的身影,心底一阵阵悸动。 她变了,我早应该察觉到! 看着眼前这张冷漠的脸,朱由崧一片黯然,转身默默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她还是那般冰冷的神态,心底发酸,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母妃……” 来到了姚氏身边,抬头看了看,低落地叫唤道。 唉!姚氏叹了口气,弯腰抱起,蓦然不语,只见邹氏顾自转进了楼道入了属于她的那个房间。 砰!门关上。 朱由崧的心狠狠一颤,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身上泛一阵冷意。 “母妃……” 朱由崧试着想问姚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福八,你先回房去。”姚氏看了那道房门一眼,摇了摇头,道了一句便带着竹兰推开了对面的门。 冷冷清清,整个楼道只剩下自个一人,朱由崧看了看两边都闭着的房门,心下默然。 嘎吱!一声门响,朱由崧心下一喜,下意识的抬头望向对面邹氏的门,可紧接着喜色便渐渐淡去,只见一位神色弱弱的侍女走了出来。 这少女,朱由崧到是认得,她便是邹氏的两位贴身侍女之一,人叫小莲。 “莲姐,母妃她……” 朱由崧迫不及待开口,不等他话说完,这少侍女脸上立马变得哭丧,身子瑟瑟发抖,忙曲膝行礼,道:“见,见过,王,王世子殿下。” 眼前着她这般弱弱的样子,朱由崧没气得差点憋出了怒火,自个有这么吓人么?狠狠吸了口气,沉声道:“母妃她是否还好?” “回,回禀王世子,王妃她安睡了。” “这么快?” 朱由崧不敢相信,莫不是骗自个?(未完待续。) 第116章 古怪的家宴 在朱由崧疑虑、审视的目光中,侍女小莲身躯颤颤,弱弱地看向他,双眼含泪,一副好像要被欺负的样子。 “好了,你去吧。”朱由崧嘴角抽了抽,知道自个再问下去也白搭,这侍女心理承受能力弱得让人无法想象,也不知道邹氏从哪里弄来这么一位宝宝式的人。 唉!看着其小心翼翼地挨着墙边走,朱由崧挠头,看了眼邹氏紧闭的房门,心下叹息。 正当他想直接走向最里头的那个自己的房间时,吱嘎一声,门就开了。 “少爷……” 异口同声,两起娇滴滴地声音同时响起,只见门口温倩温丽姐妹俩一脸喜色地并排站在一起,于瞬间不顾胸前地波滔汹涌迎了过来。 “少爷,浮云阁好玩么?”活泼地温丽率先一脸好奇地问道,双眼一闪一闪地。 朱由崧双眼一愣,在她们胸口转溜了一圈,嘴里嗯嗯,道:“浮云阁啊?”说罢心灰意懒地叹了口气,道:“唉,也就那样吧!” “啊,可听说……” “好了,少爷刚回来,还没歇会呢!” 似乎看出了朱由崧的心绪不佳,姐姐温倩倒是拦住了妹妹温丽的继续纠缠,正想去牵朱由崧的手,哪想一声惊叫,“呀,少爷要休息,差点忘了呢。” 说时迟那是快,温丽一把将朱由崧抱起蹬蹬蹬地就往房内走。 哎,温倩伸手去拦,可反应终究慢了半步,心下也是摇头叹气,“唉,妹妹终究随性惯了。” 朱由崧被抱进屋子里,温丽寻了靠近大床一侧的椅子坐下,也就这般抱在怀里,嘴里道:“少爷,要不要喝口水?” “唔,好!” 躺靠在温丽柔软的身子上,脑袋在那丰满上蹭了蹭,心道:“这才是男人应该享受的生活啊。” 姐姐温倩关好门后走到近前,在桌上盛了热水对温丽白了一眼凑到朱由崧的嘴巴,朱由崧也不用抬手去接,直管张口便是。 待喝了水,朱由崧起了睡意,概因为昨夜睡得晚,今天又起得早,这会儿眼皮子开始搭啦下来了。 …… 不知睡去了多久,朱由崧醒来发现自个仍旧被温丽抱怀里坐在椅子上。 抬眼看去,见正她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地,朱由崧心里有些感动,正想要不要叫醒她,耳边响起了轻微的踏板声。 “少爷,你醒了。” 温倩不知何时端了盘水果来到了身边,朱由崧点了头示意抱他下来,问道:“嗯,现在几时了?” “少爷,现在离午时还差三刻。”温倩放下盘子,回了话伸手将他抱了下来,同时也惊醒了妹妹温丽。 “唔,姐姐,干嘛呢?” 温丽一脸的迷糊,目光落在了她身上有些不满,但转眼间看到了朱由崧,双眼一怔,道:“呀,少爷您醒了?” 说着便要起身,但刚站起来,双腿一麻又重新跌坐了回去。 “唔,好痛!” 皱着眉头,温丽伸手在臀部揉搓,朱由崧愣神间也心知自个将她腿坐麻了,一时也是尴尬。 “没事吧,要不要少爷帮你揉揉?”目光犹自在那臀间转溜,朱由崧的脸立马讪笑了起来,就在他准备上前时,房间的门却被推开了。 三人转首看去,只见竹兰一脸木然地走了进来,公式化地行了一礼,道:“王世子殿下,王妃请您去三楼船仓。” “三楼?” 朱由崧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开口问道:“母妃有说什么事么?” 楼船本就只有三层,底下一层是王府下人呆的地方,二层也就自个和两位母妃,而第三层也就是最上一楼倒是福王朱常洵的居所,然而此刻,姚氏居然叫自个去那儿,这不得不让朱由崧意外。 “怪了,会有什么事?” 眼见竹兰木然摇头,朱由崧只好带着温倩姐妹俩一同出了房间,过了甲板,从一侧上了梯,眼前得一幕让他不由瞪大了双眼。 只见甲板上摆了一个超大的圆桌,上面已摆上了菜肴,福王朱常洵坐在了首位,右边紧挨着一位面色有些苍白的女人,看似有些弱不经风。 “怎么回事?”朱由崧内心惊骇极了,那女人正是小芊芊的生母——孟选侍。 然而邹氏已依然在座,但她的位子却依在了孟选侍的后一位,而且自个的母妃姚氏却变成了第三位,后面紧跟着的是小芊芊,再次是弟弟朱由渠,这般排位可谓是乱来。 “福八,傻站着干什么,没见父王在坐吗?” 朱常洵唬着脸嚷嚷道:“就等你了,快点过来,没准菜都凉了。” “啊,孩儿见过父王,母……”朱由崧心里一惊,赤溜一下,立马跑到了福王身边,恬着脸儿就要行礼。 “好了好了,瞎磨蹭个啥,快点上桌!” 这礼行到一半,朱常洵又嚷嚷开了:“都说了菜要凉了,唉,脑子怎么转不了弯呢。”说话间夹了一口腊肉,也不等他说完便放到嘴里吧唧吧唧的嚼了起来。 脑子转不了弯?这话说得朱由崧差点一口气给憋过去,只能顺着坐下,刚想动筷子,脑子里蓦然想到自个还未洗手呢,抬眼悄悄瞅了对面姚氏一眼,见其毫无异样,便也松了口气。 吧唧吧唧!朱常洵嚼肉的声音超大,这会儿甲板已经没有什么风了,原本些许雅意一下子全给整没了。 朱由崧也不敢佻脱,同样开吃起来,不过眼睛儿却是四处乱瞄,只见邹氏一脸的平静,双眼也不看谁,自个吃得慢条斯文。 姚氏到是时不时给身边的小芊芊夹了菜,只见一旁坐着高凳的小芊芊,筷子徐在碗里对一个汤圆干瞪眼,捣啊捣的,就是上不来。 眼见搞不定,小芊芊嘴儿一嘟,右手筷子扔了,直接抱起碗往嘴里一倒,嘴里嚼着,美得双眼都眯了,这下满足了。 看她这样儿,朱由崧看得一口菜差点喷出来,抬眼瞧了瞧,见她边上那小盆子里有勺子,便也开了口,一手指着道:“芊芊,勺子,勺子……” “哥哥?” 眼见着朱由崧说话,小芊芊一脸迷糊,顺着他指的地儿看去,立马瞪大了双眼,道:“呀,刚怎么没有?”说话间又皱了皱小鼻子,哼声道:“哼,哥哥不早说哩,害芊芊半天吃不上。” 朱由崧翻了眼,小芊芊傲娇了,看来要打屁股才行。 “福八……”(未完待续。) 第117章 裤裆里长根东西而已,本王也有! 朱常洵在坐,朱由崧是不敢乱说话了。 看得出来,今天他的心情非常好,江面风和日丽,宴桌摆在离水面相距二十来米的三楼甲板上,也算是登高远眺,一览锦秀山河。 朱常洵啧着小酒儿,望着涛涛江水,一脸惬意,那双细眼被挤得都快眯成缝了。 “福八!” 朱常洵滋了一口酒,放下杯子看了朱由崧一眼,吐着酒气道:“福八啊,这次回京城,你可不要瞎折腾,到时要再出点事,怕是那般朝臣不放过咱家啊!”说着夹了块笋干吧唧尝了起来。 什么叫我瞎折腾?朱由崧蓦然听到这话,脸都黑了,自个折腾啥了?这不是还没到京城么。 “怎么,说你还不听?” 犹是看到朱由崧一脸不高兴,朱常洵瞪眼道:“上次京城,你搬了西洋温教自鸣钟的事儿,老爹还没说你呢,你到是不高兴上了?” “嗯哼,你老爹我遭了罪,你是不知道。” 朱常洵闷了一口酒,再次夹菜道:“上次你皇爷爷是怎么说的,知道不?” 犹是说到这儿,朱由崧也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吧啧了嘴心想:“这事儿都过去了这么久,他居然也记得,该不会是一直记在心中吧?” 如是这般想着,心里也是好奇了,当初万历会怎么说自己呢? 而此时,因为朱常洵的话,桌上几个也是竖起了耳朵,哪怕是小芊芊和朱由渠这等小屁孩也不例外。 只见朱常洵一嘴吧唧吧唧地嚼着,又闷了口酒哈了酒气,道:“哎,你老爹我啊,就差求爷爷告奶奶了,好说歹说啊,你说这遭罪不?”说着这话又去夹菜了。 吧唧吧唧…… 犹是看到这番样子,朱由崧郁闷得无以复加,就差敲桌子了,心道:“你到是说啊,万历是怎么说的?” 眼儿瞥了又瞥,心想就知道吃,吃吃吃,这话听得没头没尾,让人难受知道不? 好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朱由崧也就不在开口问了。 “父王,你还没说皇爷爷说哥哥啥了呢。”小芊芊嘟着嘴,一脸的不满。 说这话儿,一旁的朱由渠也是使劲的点着头,那样儿怕是早等着了。 “急啥,没看见老爹我在吃菜?” 对于小芊芊的插话,朱常洵瞪了眼,嘴里嚼着道:“本王吃口菜也要说说,真是太不像样了。”说着指了侧坐着的朱由崧道:“看见没,要沉住气。” 说着这话儿,朱常洵扫了一干在坐的所有人,道:“咱们家身为皇室,不管男女,定要有教养,可不能再让那般朝臣说三道四,不然遭罪的还是本王。” 说这话儿,朱常洵的目光犹是落在了邹氏与姚氏身上,嘴里哼哼了一声再次灌起酒来。 待身后侍女再次装满杯子,朱常洵也不管邹氏与姚氏怎么想,又喝了一口,道:“咦,福八啊,刚说到哪了?” “父王,你刚说到皇爷爷。” 朱由崧暗自抹了把汗,想来昨日俩母妃那般装扮,以及赵南星婆娘的满口污言让他憋了气,见他那样,还真怕他就场发火。 悄悄瞥了两眼,见邹氏仍旧那般恬淡的神色,好像不似在说她一般。对于邹氏的样子,朱由崧心里很是不解,这已经半天了,还是这般,真是让人烦恼啊。 不过,这也就在心理瞬间想过的事儿,眼儿也落在了姚氏脸上,同时心里也是一松,她还算正常,只见其仅仅是抬了下脸,美眸流转竟是落在了自个面上。 朱由崧眨巴了一下眼,见此她又顾自吃菜了。而此时,朱常洵也继续开了口。 “你皇爷爷啊,还真是……” 朱常洵闷了口酒,摇了摇头,继而眯着眼瞧了向朱由崧,道:“也不知道你小子有啥特别的,不就两肢胳膊抗一个脑袋?”说着又是一口菜,边嚼边道:“裤裆里长根东西而已,本王也有。” “啊?” “呀……” 犹是这最后一句,让在场的孟侍女红了脸,邹氏也是经不住瞥了朱由崧,而姚氏更是筷子一震差点落了地,犹是小芊芊瞪圆了双眼,眼珠儿骨溜溜转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由渠这小屁孩却是一脸的茫然,不过朱由崧反而陷入了沉思,心里不由想道:“上次也没见着说这话,万历难道察觉到什么了?”想到这儿,心里也忍不住惊悚。 万历到底说什么了呢?朱由崧抬头看向了朱常洵。 许是注意到了朱由崧的目光,朱常洵起了兴,瞥了他一眼,夹了菜道:“你皇爷爷说了,你小子腻不老实,这么小就知道弄钱,还搬了人家东西,还想着自个造了卖。” “就说吧,上次你坑了香光居士——董其昌的画也就算了,连着青花瓷赝品也唬弄人家,这胆子肥得上天了。” 这般说着,朱常洵吧啧了嘴,道:“你皇爷爷可是问了你老爹我,这是不是你老爹我的主意。”说到这儿,朱常洵又对他瞥了一眼,愤愤道:“你皇爷爷可是张嘴就骂,说你老爹我愚蠢啊。” “愚蠢,知道不?“ 看着朱由崧,朱常洵说着不解气,砰的一声,手上的杯子顿在桌上,梗着脖子道:“董其昌那是谁,书画双绝,你这是坑谁去?这不是摆着将自己拎出去么?” 说着,朱常洵脸上胀红,拾起杯子就是滋得一口,哈了气道:“你皇爷爷就是这般说的,名声嗅了哇,知道不?” “父,父王……” 朱由崧听得脸上冒汗,说话也是卡吧了,兀自搓了脸,向朱常洵问道:“父王,那您有说是孩,孩儿么?” “哼,你以为本王傻啊?” 说到这儿就来气,朱常洵瞪着眼道:“要是本王说是你小子干的,你说,你皇爷爷信谁的?” “啧,这黑锅背得……” 朱常洵摇了头,一脸的郁结,继续闷酒,喝了几口再次开口说道:“你老爹我就没见过你皇爷爷对谁这般上心过,就是你老爹我也才三日一进宫,五日一问呐。”(未完待续。) 第118章 王建义的友人 朱常洵喝了一下午的酒,晕乎乎地就去睡了,期间说了些啥话,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临近傍晚,朱由崧回到了二层甲板,正妃邹氏顾自走在前头,不言不语,身后长长的拖曳襦裙缓缓前移。 看着前端的人儿,姚氏目光微闪,竟是也不预理会,也兀自这般拖着一身米黄色的裙纱紧随其后,就连原本跟随在其身侧的朱由崧也不曾伸手去牵。 朱由崧小步子迈得不大,落在身后,就这样看着她们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下竟是无以言述。 慢慢走在身后,眼见着她们领着各自侍女各回各屋,朱由崧步儿一停。 “少爷?” 一直紧跟在身侧的双胞胎姐妹俩,这会亦是顿住了身子,温倩露出了探询的目光,妹妹温丽也是好奇地看向她。 “走,去下面三层!”朝着姚氏俩的房门望了一眼,朱由崧转身就走。 早在上船之前,就听说秀才王建义等人就带帮手回到了船上,一直没寻到时间,这会儿怎么说也该去探询一番,不然人家还以为自个故意怠慢,不曾放在眼里呢。 三层甲板要比二层宽大得多,且船杆边上,护卫也是每隔两三米便站了一位。 “见过少爷!” “少爷……” 眼见朱由崧带了两个侍女前来,诸护卫亦是同时行礼,早早巡视在一旁的护卫首领何浩杰立即上了前。 “少爷,王监察等人呆在船仓内,要不要属下将他们叫出来?” “不必,随本王一起去。” 说话间,何浩杰便领着朱由崧走向了内里走道,许是临近傍晚,走道里显得有些昏暗,此地宿舍也是不少,左右交叉,怕是有十来间,走最靠内最后一门,内里竟隐隐传出了说话声。 “唉,要说金陵城(南?京),现在可热闹了。” “热闹,为哪般?” “说来惭愧,前段日子老弟刚从那边回转常?州武进,不过却也有耳闻,有一人名为树峥的生员,那可是出了大名气,据说此人曾就学于洛?阳学官祭酒李诚栋大人门下。” “怎么说?” “嘿,人家现已被东林君子高攀龙赏识了,怎么样,经后那可是平步青云呐,啧啧……” 此人语气尚闻还当是羡慕之情,可仔细称量,亦是有讥讽之意深藏内里,朱由崧下意识的皱了眉,不管此人才气如何,但初闻此言,这心胸却是让人有些不喜。 何浩杰立于一旁,此人声音听得耳熟,也心知是何人,眼见少爷面色不豫,上前两步就此想推开房门。 然,朱由崧却是摆手制止,他倒是想要看看,此人是否如自己所想那般,想来此人能让秀才所看重,有所误也说不定。 “树峥,怎有些耳熟?” 这时响起了王建义的声音,疑惑道:“难道是洛?阳府学那位穷困生员?” “穷困?” 房间里,原先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不曾听闻,如若穷困,平凡一儒生又何以见得东林之首?” “再则,吾闻挚友言述,那生员可是进得秦淮艳妓的船舫,那可许得不是一般银钱,一趟百十两是少不了!” “百十两?”一声惊叫,内时声调顿时高了起来:“替伯,尔可不能哄传人言呐。” “怎得哄传?” 此人闻得立马怒声道:“吾是那般骄枉之人?好你个三斜眼,那劳什子东林之秀也入得吾等之人眼里?” “此般枉骄之人,上有所欲下有所好,奢侈yin秽一入那秦淮舫,每每不下千百两,概以为承人之语?可知江?阴盐利几何?锦秀绵纶多船?商贾多奉承,可笑,可笑之……” 听到这儿,朱由崧已知此人大概性情如何,当下示意何浩杰叫门。 咚咚!门板上敲了两记,内里拉开了门,只见一圆桌,置了茶点,三人围坐,席间王建义面对正门,右侧便是那说话之人,而左边坐着的却是王府侍卫长蒋凌之侄——江雨峰。 “见过少爷!” 待何浩杰侧让开,屋内一干人等立即站了起来。 “少爷。” “少爷来了……” 开站的是一位侍卫,对此朱由崧头了点,抬眼扫视了一番,目光落在了原先说话之人身上,只见此人一身普通青色襦衫,身材魁梧,但脸上却是风霜颇重,看似四十以上。 “这,这是……”眼见着朱由崧一副小大人模样走近来,此人一脸的怔松,颇是见了鬼似的,嘴唇哆嗦不已,一句话都说不圆。 “快行礼,是王世子殿下,得叫少爷!”王建义立在一旁急得干瞪眼,说不得一脚丫踩了过去。 “啊!见,见过王世子殿下!”怕是感受到了脚丫子的痛,此人也顾不得其它,立马行了一礼。 朱由崧淡淡地点了头,摆了摆手:“不必多礼!”说话间绕过了小圆桌坐到了首位,亦是扫了一眼众人。 “都坐!” 在朱由崧的话下,一干人等坐定,一时温倩温丽姐妹俩各自一人弄茶,一人给按起了肩。 “此番入京,本王多有琐碎之事,对此,以茶代酒预以礼敬。” 待温倩备了茶,朱由崧举起了杯子,嘴里说着便装模作样便自个倒了一口,也算是给了这位新来的家伙一点面子。 “王世子殿下严重!” “少爷礼遇!” 如此一般杯子频举,算是落了话头,黄襄一脸得动容,开口道:“此般能得王世子殿下礼遇,亦是替伯之幸。” 一番交谈,朱由崧也算知道了其人一些事儿,可以说此人与秀才一般无二,亦是有才,背后无提举之人。 据黄襄自个述说,他祖籍常州洛?阳镇人士,到此刚游学至武陟,还好与王建义书信频频往来,不然怕是错过了船只。 反正一通话就是他不是故意在这儿等着的,想巴结王府,而是无意间来到了武陟。 这话说来,朱由崧自是不信,却也不会多说什么,只要有本事就行,不管花猫白猫,能抓老鼠的便是好猫,理便是这个理儿,他也懒得究根问底。(未完待续。) 第119章 鸟被捣了 大船劈波斩浪,船已经行了七八天了,自上次船仓里的那一番话后,黄襄算是入了自个门下,说起来也不是那般顺利,这货也是个不兔子不撒鹰的主。 眼下朝廷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此人倒也还想着在科举上有番作为。 对于拜入王府这等事儿,大多士人内心还是不大愿意,说来天下士族一家,要是冒然拜入倒显得忌讳,未免被主流所排斥,使得经后仕途一片坎坷。 站在船沿甲板上,夕阳西下,夜色逐渐暗淡,船队缓缓减速,此般船队早已北上了永济渠,离通惠河虽是还有一大半行程,却也可以欣赏下沿岸风俗民情。 运河前方,小船纵横,将一些散行的过商船驱离主航道。隐隐地,大前方雾气遮拦处又见了一片灯火分明的官船,朱由崧不竟感到有些腻味,那一片行在自家前方的船队便是赵南星一行。 自那次浮云观之后,这货便让官船行在了自家前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货传了万历的圣旨便巴巴往回赶,是个勤勉官员呢。 此般入京想来自个家不会轻松,说不得还要防着点。 以这班为私利而不顾朝局的东林份子,他们若是想对自个家使些下三滥的手段,那也是极有可能的,朱由崧可不认东林党份子有什么品行可言。 这般站了会,身上感觉有些冷意袭来,不由紧了紧脖子上的貂皮,临近十月,天是越来越冷了。 “少爷,回屋子么?” “现在几时了?” 温倩姐妹俩站在身侧,朱由崧转过了身子,嘴里随意问了一句,双眼却是一怔。 只见小芊芊不知何时站在自个面前,瞪着圆溜溜地眼睛,嘴里含着一根小指头,兀自盯着他,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芊芊,干啥呢?”朱由崧被盯得老不自在,几步走到了她眼前,唬脸起了脸,道:“看啥,哥哥脸上长花了么?” 小芊芊双眼巴眨巴眨地,蓦然眼珠儿一转,伸手朝着朱由崧裆下就是一掏,嘴巴立时张成了o字。 朱由崧蓦然身子一颤,脸上泛黑,刹时挥手就抓了过去,咬牙切齿地,厉声吼叫:小芊芊…… “呀!” 一声惊叫,身影瞬间跳开,赤溜一下就跑开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花火石之间,看着那远去的小身影,朱由崧脸上涨红,很是恼羞:鸟居然被掏了? “你给我站住……” 说是迟那是快,朱由崧立马追过去,这次说不得要教训一番,真是无法不天了。 “呀,不要追来,哥哥打人了!”小芊芊回头一看,立马惊叫,小身子也跑得更欢快了。 “给我站住!” 朱由崧紧追不舍,这次一定要打屁股。 “呀,不要,不要打芊芊!”朱由崧追上一把逮住,紧在怀里,也不管她如何挣动,嘴里阴恻恻道:“嘿嘿,哥哥早就想打芊芊屁股了,这次看往哪儿跑。”说着就要开工,便见不远处竹兰赶过来。 “王世子殿下,已到晚点饭时,王妃叫您过去。”竹兰上前默默行了一礼,便侧了身,也不见上来拉劝。 “晚点饭食还是父王那边么?” 朱由崧松开小芊芊,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对着竹兰摆了摆手,心道来得真是时候。 “哼,就知道欺负芊芊!” 刚获得自由的小芊芊嘟起了嘴,昂起头呆在一旁娇声哼哼。 “又傲娇?”朱由崧眼儿一瞪,说不得再次上前,不等小芊芊跳开,刚抬起手儿要抓过去,却见前方走道里邹氏的身影缓缓踏出。 “母妃……” 婀娜的身姿,脸上高贵清冷,云鬓钗玉轻摇,眉间一点翠,肩披霞岥,身上一袭白色襦裙拖曳,一双素手宽袖盈盈飒飒,臂腕上绫罗彩带在风的吹拂下似九天仙女下凡尘,飘飘渺渺…… 邹氏转了身顾自往侧阁就餐处行去,自个这边仿若空气一般。 朱由崧一愣,经过上次浮云阁的事,邹氏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任何事毫不在意,人也更冷了,哪怕对自己也是默不关心,朱由崧心里意味难明,五味杂陈。 邹氏是感性的,对于上次的事,她有所感怀,人变了也可以理解,似她那般天仙似的人儿,有独特的思维感观,朱由崧也能理解,但内心终究憋闷得难受,这也转变得太快了。 她虽然变了,但自个唯独不能一直任由这般下去。冷清,只是一种思绪;它吹拂了你的发丝,唯独留下了让人迷醉的风情! 远远地,看着她徒步向前,身躯袅袅,身上的白色裙纱拖曳,素手宽袖盈盈飒飒,臂腕上绫罗彩带在飞舞…… 朱由崧心绪难明,泛起酸涩,也顾不得一旁的小芊芊了,撇下众人,忽得一下就跑了过去一把抱住。 “母妃……” 抬起头,看向邹氏那冷冷地目光,朱由崧心里颤颤,咬牙僵笑道:“母妃,食饭么,孩儿也将往呢。”话音落下,人儿像似挂在了身上,鼻间涌来一阵清香。 那是一种刚沐过浴的味道,清清淡淡,让人不自觉得想要靠过去。 邹氏收回目光,步子不停,亦是不曾言语,缓缓地向前,朱由崧心里很尴尬,整个人吊在她身上。 因为身高的缘故,双臂抱着她的腰,从侧边看,人就像吊在邹氏身上一样,身子一颠一颠地。 “滋啦……” 一道撕裂的声响,邹氏整个人顿住了,目光缓缓下移,不由得双眼瞪大。 “啊,孩儿,孩儿不是……”朱由崧惊得跟什么似的,见得脚下踩的那一片裙纱,邹氏腿间撕裂了一大片,内里露出了套裤紧裹,肉实实地的大腿。 天,怎么会这样?朱由崧心里忍不着哀嚎,他只想让邹氏理一下自己,可眼下发生了什么? “母,母妃……” 眼见着邹氏美眸泛起恼怒,朱由崧心里立马打定主意,一定要将这事儿给掀过去,不然她心里指不定更讨厌自己了。 “母妃,你听孩儿说。” 朱由崧装着委屈抓起她的手放到自个脸上,蹭了蹭,目光滢滢,道:“孩儿好想您,母妃,不要不理孩儿,好么?”嘴里说着立马扔了她的手,一把抱了过去。 邹氏神色发怔,下意识地抬起了手,原本的恼怒之色早已消散不见,美眸变得清亮,露出一丝迟疑。 贴着邹氏的小肚子,脸上温温软软,朱由崧心里也是忐忑,“都这样了,她该不会还是无动于衷吧?” “未免将自己拎开,说不得要加一把力!”这般想着,脸儿又蹭了蹭。(未完待续。) 第120章 母妃,孩儿想你…… “母妃……” 看着朱由崧可爱的圆脸,滢滢的目光,邹氏不知为何竟感觉有些酸涩,内心隐隐刺痛,似纠得针扎一般让人难以呼吸。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又是什么心理,原本早已决定冰封的内心,尽是又起波澜。 是自个本意仍不想放弃,一直在期待着什么么?还是说自个作为福王正妃,福八的嫡母,仍旧有那么一丝本能的职责? 邹氏不敢肯定,只得这般怔怔地看着。 “母妃,您好多天没理孩儿了!”朱由崧抱着邹氏的腰,头昂起,似委屈到极点。 看邹氏半抬的手臂一直僵着,脸上那一抹迟疑,朱由崧知道她还不曾放开心怀,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乘此机会让她脱离这般境况,说不得得厚着脸皮再蹭一蹭了。 虽说上次姚氏刚警告过不许再亲近邹氏,但眼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悄悄瞥了眼不远处的侍女竹兰,见其低首恭立着,朱由崧心下微松,又转眼瞅了瞅身侧的小芊芊,只见小萝莉吮着小指头正双眼呆怔地看着邹氏被撕破裙纱的大腿处。 “这货,应该不会再乱嚼舌根吧?”想起以往好几次在饭桌上被无故扯出事端来,朱由崧也不得不提起心来。 咬了咬牙,心想着要是被姚氏知道了,大不了面对,只能水来土淹,兵来将挡了。 朱由崧下了决心,就啥也不顾了,抱着邹氏的腰,脸儿往邹氏小肚子一贴,蹭了蹭闷着气儿道:“母妃,这些天孩儿都睡不着,夜里老梦着您哩。” “母妃不要孩儿了么?” 嘴里这般说着,却也不着身上有被揽的感觉,朱由崧心想得再加把劲,余下再次抬起了头,抓起了邹氏的手放在自个脸上,道:“母妃,您看孩儿都瘦了呢!” “瘦了么?”邹氏微微一怔,目光扫了又扫,好像还是那样啊,没变呢。 迎着邹氏疑惑的目光,朱由崧心下一紧,心想吧,怕是这话儿是忽悠不了她,仅仅也是能引起她情绪的上共鸣罢了。 “母妃,孩儿真的瘦了!”眼见着邹氏越来越异样的眼神,朱由崧管不着那么多了,硬是扯着她的双手在自个脸上搓揉,嘴里也是止不住道: “母妃,你看呐,孩儿不骗你哇,都没肉了呢。” 待脸儿都被挤得连嘴都翘起了,朱由崧想着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立马又抱了她的腰,在她小肚子上脸儿贴得紧紧地:“母妃,孩儿这些天都在想呢,想母妃是不是病了呢,好担心哩。” 话儿正说着,忽得一下,人就轻了,未曾反应过来,整个人儿就被抱了起来。 “母妃……” 邹氏一手抱着,另一手微微发颤地在朱由崧脸上轻抚着,眼眸晶亮,内里隐隐流露出一丝哀思。 “福八……” 磁性的嗓音轻颤,邹氏紧紧拥在怀中,闭着眼儿,眸睫轻颤道:“福儿,母妃没病,这几日母妃都在想着回京的事儿,忽略了你,是母妃不好。” “你会怪母妃么?” 嘴里这般说道,然内心却是思绪千万,轻轻叹了气,心想自个终于是凡人,无法摒弃一切,福八还是那般的可爱,那么……调皮。 邹氏不知道如何来形容,只觉得怀中的人儿太过奇特,嗯,也只能‘奇特’两个字来表达,具因为太吸引人,总能让人不得不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几年来,福八所展现的是那么与众不同,总归让人异想不到,没有他,生活变得无趣,人生亦是无意,似乎一切都在围绕着福八在转动。 邹氏不想再深究自个的心里,只想抓住眼前,福八虽不是亲生却也是自个的孩儿,他叫自个母妃…… 邹氏目光绽绽,慢慢地,缓缓地,唇齿间微动。 “母妃……” 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脸儿一点一点的靠近,朱由崧内心砰砰地跳动,似迟是快,唇角暖暖地一触即离,又于眼睑而来…… 朱由崧顺着闭上了眼儿,眉捷轻颤,眼睑儿被触及,温温地,软软地,那是邹氏的红唇,不及感触,脑袋被一手按下,整个人儿即伏在了她的胸前。 “母妃……” 久违的感触,不知何夕再一次被拥在怀中,那一丝感触是那般的奇异。 不等朱由崧感慨,邹氏率先开了口,磁性的嗓音轻颤道:“福八,我的孩儿,以后母妃定是守着你!”说着,她的脸贴了上来,在自个的面上磨擦着,那似乎是一种贴心的展示。 “守着我?” 朱由崧心思一动,什么意思? 正纳闷呢,只听耳边邹氏的声音,再道:“以后跟在母妃身边,母妃会好好待你的,像亲生一样!” 面贴着面,一同被磨擦着,但朱由内的内心却是淡定不下来了:跟在她身边?这哪能呢,如是今后被管束着,那还有自由么? 如果最终如此,那还不如自个母妃看着呢,起码姚氏是知道一切的。 朱由崧急了,赶紧道:“母妃,孩儿一直想,您与母妃好好的呢!” “嗯?” 如是这一句,邹氏身子一僵,也不知道内心起了什么样心思,却是再次道:“怕是你母妃不让亲近,母妃觉得还是与你母妃讲明了好,今后呆在这边比较好。” 朱由崧听着,差点翻白眼了,都说不让亲近了,你还想着我呆在你身边呐? 要是讲明了,那还不翻天? 以自个对姚氏的了解,哪怕是邹氏给出再多的条件,姚氏也不可能退出的。 再说了,自个可是姚氏亲身的哇,要退也是你退出好不? 要是让自个来选,那定是选择姚氏,远近亲疏,朱由崧对这个还是知道的,怎么说也是生身之母啊。 犹是这般想着,朱由崧也不说话了,要真是她们俩再斗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王妃……” 正烦乱着呢,耳边却是响起了侍女的恭迎声。 “福八,怎么还呆在这儿呢,饭菜都要凉了。”与刹时,圆润的嗓音响起。 朱由崧心里一惊,猛得扭头看去,只见姚氏一身轻纱罗裙徐徐而来,美眸流转间,目内说不出什么是意味。 她缓缓前来,走得是那般的稳如其态,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朱由崧瞅得眼儿急跳,天呐,她怎么来了啊? 第121章 抢强? “母妃……” 朱由崧瞅得心惊,这么会儿她就来了。 一身轻纱绫罗缓缓行来,对于朱由崧理也不理,目光竟在邹氏环抱的手臂上扫了一眸,脸上起了一抹笑意: “姐姐,妹妹正想呐,这会儿也差不多饭食哩,没想这就遇上了。” 姚氏说着话儿,只见朱由崧手臂环着邹氏的脖颈正扭着身子看过来,娃娃般的小脸上说不出得慌乱,一时间眼珠子乱转。 瞧着这样儿,姚氏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本宫说呐,今天怎得就晚点了呢,不曾想又缠上了。 至于谁缠谁,姚氏倒是难以确定了。 依着性子,说不准又是福八主动往上凑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前段日子邹氏冷了性子,遇谁都不理,难道这会儿转变了? “妹妹来得正好,姐姐也想着该是开饭了。” 与此间,邹氏抬起了头,目光清亮地看去,看似随意招呼,却也是不认输的气势,脚下竟也是不急不缓的迎了上去。 “嗤,看这样儿又来劲是不?” 眼瞅着邹氏清丽的脸,那不急不缓的步子,姚氏撇嘴,心想早前那样怕是装得也说不定呐? 心里这般想着,却也不能输了阵势不是?姚氏亦是抬着步子,脸上漾起娇艳,嘴角噙着笑意便迎去,心想:福八是本宫亲生的,哼,看谁挨得过谁。 “天,又要开斗了么?” 被邹氏抱在怀里,眼见着彼此间越来越近,朱由崧心下发紧,小心肝颤颤。 早前还答应着不和邹氏亲近了,现在却是被抓了个正着,这,这让他自个怎么说哇? 如此一幕,甲板上众人也是心惊肉跳,温倩温丽姐妹俩相互间对视一眼,立马低下了头,那样儿恭恭敬敬地。竹兰也不知何时来到了姚氏身侧,低首垂目。 “母妃……” 眼瞅着姚氏挨近,朱由崧僵着笑扬起了手臂。怎么说姚氏也是生身之母呀,不打招呼怕是不行的。 “妹妹,这会儿想来饭菜要凉,我们这就过去吧!”眼见着姚氏到了跟前站定,邹氏目光一闪,竟是率先开了口。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顺着也将朱由崧扬起的手臂给按了下去,说话间又垫了垫朱由崧的小身子,步子一侧竟是想着绕过姚氏继续前行。 “噎?” 眼瞅着邹氏的作样,姚氏瞪圆了双眼,气得胸脯都起伏了。 本来见福八扬起小手儿,她还准备顺手接抱过来,不曾想还有这般做作。 当下姚氏柳眉倒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时龇着一嘴白牙,道:“姐姐,饭菜凉了可以再热一热,不急呢!”说着话儿双手就向朱由崧伸将过来了。 嘶,这得出大事哇! 眼睁睁地看着姚氏伸过来的手臂,朱由崧心里急跳。 于此间,邹氏向姚氏脸上瞅了一眼,不发一言,手臂瞬间揽紧,身子一侧,同时左手间一按。 “哎!” 一声轻呼,朱由崧只觉得背后一重,不待反应,整个人儿就顺着趴伏在了她的怀里,小脑袋也一同搭在她的肩上了。 眼见这么一招,伸着的手臂僵住了,姚氏气得身子发颤。 “嘶,这是要强抢本宫孩儿哇!”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姚氏呼吸都粗重起来了,脸色发寒。 说时迟那是快,手一抬就扒抓了过去,唰,如同幻影闪过,姚氏的双手就已经捞住了朱由崧的小腰。 “姐姐,福八也不小了,这样抱着也不好,太贯着他了,不如让他自个走吧!” 姚氏面无表情,使着劲儿想要将朱由崧扒拉下来,而邹氏也是死不放手,冷着脸儿要往前走。 “母妃,腰,腰,腰……” 天,腰要被扯断了哇,朱由崧小脸儿哭丧着,就差拍打了,这样整下去说不得要变成两截哇。 这一切发生在电花火石间,朱由崧心肝颤颤,只觉得眼前发黑,原本深怕发生这样的事儿,事实上它就这么地发生了。 “嗞啦……” 正争扯间,一声衣裳撕裂声突然响起,邹氏身子一顿,徐徐地往身下看去,于此间姚氏也是脸上怔住,眼眸也顺着儿探去。 只见小萝莉正半蹲着扯住邹氏的裙纱,死命的往后拉。 “呀,大娘的裙子又裂了……” 于刹那一声惊呼,小萝莉眼珠儿一转哗一下蹦开了,不时又紧跑了两步,站在不远处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儿。 怎么是‘又’? 姚氏美眸怔住,然邹氏却是脸黑了,大腿处裂了好大一块,裂得口子这都快到腰际了。 这一切不用说,谁都看得见刚是小芊芊在硬扯。 “不是,不是我,你们别看芊芊……” 小萝莉眼瞅着事不对劲,立马跳得远远的,嘴里同时也嚷开了:“是哥哥,是哥哥先前撕的,芊芊只是想截下那一小块。”说着还伸着手指了指邹氏腿下那块挂着的布片子。 朱由崧原本趴着正好奇的探头探脑,哪知朱芊芊就一嗓子嚷开了呢。 小萝莉跳得欢快,朱由崧却是脸黑了,只见姚氏美眸儿横了过来,眼珠儿黑白分明。 “母,母妃,你听孩儿说……” 饶是看到姚氏这意味不明白眼神儿,朱由崧话儿都打结巴了,脸上僵得不能再僵。 邹氏清冷的目光看向正在奔跑的人儿,一时心气起伏。 “姐姐,饭点儿,这身怕是……”姚氏瞪了他一眼,转儿松开了手,唇角再次漾起了笑意。 这一句不消说,意思十分明了,紧着儿说,这一身让下人看到了怕是惹生非。起码是王府正妃,身份在这摆着呢,一身破裙纱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呢? 邹氏眉间紧了紧,又往小萝莉那瞥了一眸,只得不情不愿地放下朱由崧。 邹氏转回自个的阁子,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姚氏微微紧了眉,思索了一番,对身侧的朱由崧道:“福八,带着你妹妹去用餐。”说着便也不顾地向着邹氏离去的方向行去。 “哦……” 看着其远去的背影,朱由崧愣愣地应了一声。 于此间,姚氏带着竹兰回到了阁子门口,看了眼邹氏紧闭的房门,姚氏对身侧的竹兰吩咐道:“你去本宫阁子拿两套衣裳来。” 第122章 姐姐会一直甚爱,对么? 房间内,墙角铜炉烟熏袅袅,白色的秀花屏风内,浴桶热气腾腾,邹氏身着内襦平静地坐在床沿,想来早前那套撕裂的裙纱早已脱了,正待沐浴。 圆桌上放置了两套叠好的裙裳,邹氏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目光转向了姚氏。 此时这里没有其她人,圆桌前,姚氏端坐着,目光在邹氏身上扫了一圈,其一身内襦分外紧贴。 她上衫似裹胸一般撑起傲挺,延处直至小肚,露出小肚脐。 下身是一件半裤,紧绷着腿,那裤长也仅仅到小腿,哪怕她双腿触地紧紧并拢端坐着,那小腹亦是圆润不见丝毫赘肉。 “姐姐,一般练体儿便是这身么?” 邹氏的身材妖娆那是不消说的,姚氏目光闪了闪带了一丝奇色,开口道:“瞧着贴身得很,要是伸张身儿会否撕了呢?” 此次主动进了邹氏的房间,姚氏心里打算缓和彼此之间的关系。不管如何,邹氏始终是正妃,在福王府要是始终保持着对峙,怕是有碍经后的处事策略。 为了福八,眼下也顾不得那般多了,邹氏作为正妃,定是不肯跌分儿主动找自个儿。 “无碍。” 邹氏顺着其目光朝自个身上瞧了瞧,抬头目光清冷道:“这身儿是京城福记绸缎庄特制,不时常伸张亦能穿戴一两月。” “福记绸缎庄,承袭百年的老庄?” 京城福记绸缎庄是为江浙那边有名的商行,据说起家于北宋年间,姚氏也时常听说过,却也不知还有这般能事儿。 “姐姐这身怕是耗费不菲吧?”对于经营,姚氏本能的感兴趣,连着开口道:“据说那绸缎庄每匹缎子不下十两银钱,妹妹还不曾见识过咧。” 饶是这般说着,便也不顾地起身坐了邹氏身侧,一同坐了床沿,不等邹氏说话,姚氏目光绽绽地便伸手在她腿上摸了摸,道:“到是挺滑的!” 绸缎能不滑么?邹氏身子一紧,立时一把抓了姚氏的手,眉间微蹙,打断道:“妹妹这般来有事儿?” 邹氏不想多说甚么,此般姚氏前来定是有目的儿,怕是亦起了何样心思? 怕是又因为福八吧?邹氏看着眼前这张娇艳的脸,心里不是滋味,自个儿就是抱了一抱福八便被瞧见了,紧着儿仍是不让自个与福八亲近。 心里这般想着,脑子里也是显现了当时将福八抱在怀里的那般温馨劲,隐隐地竟是想念了。 “姐姐,不必多想,妹妹前来也是闲得无事儿。” 眼见着邹氏脸色发怔,姚氏抽回手心里暗自叹气,也知其定是又想到了福八,无奈之际心里亦是委屈,却也不得不开口道: “福八打小便聪慧伶俐,这般孩儿任谁见了都会喜爱。” 这般说道,邹氏亦是怔了怔,美眸定定的看着姚氏,表面上的平静,内心却是起伏不定,心道:甚么意思?这般说起福八来,打得又是甚么主意? 眉间渐渐拧起,邹氏搞清她到底要干什么,却也待她说下去。 “妹妹心想,姐姐这般喜爱福八亦是福八的福气。”说着,姚氏自个也是发怔,以往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无神地续说道: “往般诸多人家,不管勋贵公卿,亦是富商豪族,与我等妻妾与子一般,似姐姐与福八这般亲近亦是无多。” 说着,姚氏下意识的将一根发丝掠到耳后,道:“妹妹心知,姐姐这般甚爱之,是我等身为女人的本性。” 话到这儿,姚氏却回了神,抬起了头看向邹氏,好似下了决心一般,道:“要说孩儿,王府内亦有朱由渠,然妹妹也不见姐姐喜爱之。” “你……” 饶是这一句,邹氏惊得哗一下起了身,清冷的脸上一下寒了下来,磁性的嗓音压着,一字一顿,道:“妹妹,这般说道,凭是想说甚么,不如言明!” 说着这话儿,邹氏左手亦是不自主的颤动,胸前起伏,目光冷冷的盯着姚氏的脸。 姚氏在其左手扫了一眼,却也面无表情道:“母凭子贵,福八身为王府庶长子,将来必是承袭王爵,想来早年姐姐心理亦有这般心事儿!” “你是何意?”邹氏感觉身子发冷,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张脸,无由来的厌恶:这般将话儿挑明,到底想干什么? “姐姐扪心自问,是否?” 姚氏仿佛看不见似的,对视着说道。 “哼!” 冷哼了一声,即转了身,邹氏心知自个的心境,也不愿违心说话,似毫无情绪般,道:“即是这般又如何,本宫身为福八嫡母,王府正妃,又有何不妥?” 何不妥?姚氏心下气恼,与当今天下以至历史上诸多皇朝,规则之定是无不妥,但……福八是自个的孩儿,又岂能容忍她人割裂自个与福八的亲情? 这是规则的蛮横,亦是无理! 姚氏脸上一阵青白,气得胸前起伏,原本想与她好好说道,却未曾想会是这般情景。 连本宫都出来了,想必打定主意要硬抗我呐! 看着眼前贴裤紧紧包裹着的肥大圆实的翘臀,两瓣间内线勒紧到内里,姚氏咬牙切齿,恨不得扒烂了它。 姚氏深深吸气压下这火气,尽量平稳道:“妹妹心里晓得,但想来这也不是姐姐甚爱的缘由。” “似福八这般聪慧伶俐的孩儿,姐姐可识几人?” 姚氏的这番话意思明了,凡事怕对比,如是说王府内又有谁有朱由崧这般聪慧可爱的人儿?怕是有史以来亦是不多吧? 人性,一切皆是相对的! 姚氏的话儿,邹氏无言以对,她内心明了,不管是人还是事皆有主观上的认可度,这是人性的特性。 转过身来,脸上松了下来,看着她,邹氏美眸内闪过一丝复杂,想来自个是错估了她,却又不明了是何意。 邹氏皱眉,磁性的嗓音震颤道:“妹妹想说甚么?” “姐姐……” 姚氏起了身,俩人对视着,道:“福八是我们的孩儿,姐姐会一直甚爱,对么?” 犹是这一句,似九天炸雷一般袭来,邹氏心里发颤,动了动唇齿,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妹妹……” 第123章 妹妹好身段! 邹氏心里发酸,看着眼前平静的脸,心知姚氏下了多大了决心,此般不曾想到会是这番情景。 母凭子贵,这不是说说,于身份上来说,王府内自个身为正妃,甚至剥夺了她对福八的抚养监护也是可能的。 自个对姚氏危胁有多大?这是不消说的,历史早已经证明了一切。 “妹妹……” 一把抓紧姚氏的手,目光滢滢,似感动,又似好久以来圆了这般心愿,冷清的心似冬去春来,暖暖地。 “姐姐,福八是我们孩儿,共爱之好么?”姚氏心里酸涩,原本一切是自己的,这下却是分出了一半,心里像似被石头压了般,很沉闷。 姚氏不知自己是什么心理,是母爱,亦或是占有欲?她不知道,就是心里不好受,就像有好东西一样不愿分享。 “来,坐下!” 拉着姚氏一同坐了床沿,邹氏心里轻快极了,脸上早没了那般清冷,眸光绽绽,一手拉扯起腰际的衣裳,道:“这衣裳你喜欢么,姐姐还有两套……” 话说着儿也不等姚氏反应便侧身扑在床上,在床头翻腾,那里边竟是叠了好几套衣裳,看似有半尺高。 姚氏愕视,只见其腰身侧扭,于此间延下那圆翘的臀部,两瓣间内线勒紧,隐隐地那里私幽处似勒出一丝缝隙,一时竟是呆怔。 “天,那,那是……”姚氏只觉心间燥腾,砰砰地乱跳,脸儿羞耻得发热。 天呐,怎得这般? 虽然早知邹氏喜好练体儿,如是这般即视,首次见着竟不能自己,内心隐隐地似有什么要跳腾出来。 这般勒着,那儿不知是何种触感?姚氏好奇极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知见,内心一股怪异的心思止不住燃起。 “妹妹喜欢何种颜料?红的,黄的,还是白的?”邹氏扔在翻腾着,看她一时拿出三四套来放在边上。 “啊,白的吧?” 姚氏惊起,眼神儿立马转了过去。 “姐姐这里好几套,都试试看!”邹氏将三套衣裳叠起,扭身直起拿到了两人间。 “看看这件,原本看着较小,想来适合妹妹的身子。” “这,要现在穿啊?” 眼见着邹氏抖开这件套白色的内襦,姚氏惊了脸,脸儿一红,心下啐了一口,心道:“这般事儿怪让人难堪,怕穿上后也勒得那么紧吧?” “来,试试!” “这,真得要试呀?”姚氏定定地看着,一时踌躇不已。 …… 月夜朦胧,朱由崧走在甲板上,身后跟了温倩温丽两姐妹。 运河上灯光点点,朱由崧无心观看,心思却是在俩母妃身上,早前那般事态也不知如何了? “唉,邹氏定是去换衣裳了,母妃跟在她身后追上,也不知谈了些什么,到现在还没来吃晚饭。” 朱由崧眉间紧着,徐徐踏进了楼道。 此间邹氏与姚氏两道对门都紧紧闭着,朱由崧停了脚步,定定地看了两眼,心道:“要不要敲下门看看?” 要不再等会儿?朱由崧心里踌躇不已,心想还是再站会儿,说不定有声音传出来,也好听一听。 “一点动静都没,不会出什么事了吧?”站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人前来,朱由崧心有不耐了。 早前在浮云观,俩母妃因为自个儿还打了架,这会儿一点声音都没,而且道上哪怕是个侍女也不曾见到。 真不会出什么事吧? 眼见着少爷徐在这儿不动弹,温倩却是开了口,道:“少爷,要不先进房吧,说不定王妃一会儿就来寻你。” “是呀,现在怪冷的呢。” 温丽也忙着开口,此般已是十月份,夜里冷得紧,温倩姐妹俩到是有点怕自家少爷被冻着。 “再等等!” 朱由崧拧了拧眉头,原地走了两步,心想再等半刻,要是还没声音就敲门儿。 吱啦…… 一声门响,左边的门打开了,朱由崧立马看了过去,只见竹兰手里捧着套裙纱静静地看向了他。 “竹兰姐,母妃呢?”眼见着她,朱由崧心下一松,即然竹兰在这儿,想来母妃是没事儿,不过却也好奇她这般作态。 “王世子殿下,王妃在正王妃那儿!”竹兰默默地行了一礼,说话还是这般规规矩矩。 邹氏那儿?朱由崧愣了愣,目光在她手间的裙纱扫了扫,心道:“只是披件,也没见着内襦,这是……” 心里这般想着,隐隐地起了心跳,吧咋了下嘴,道:“竹兰姐,你是说母妃她俩在沐浴么?” 竹兰定定地站着,也不见她神色有何异样,朱由崧心想:“这是默认了?” “嘶,这事儿怪了,怎么地又好在一起了?” 朱由崧眼珠儿转了转,心想吧,要不要敲门儿?说不定能见着……,那个,是吧? 好像很久没看到了呢! 就在打算着是否行动,只见竹兰吱啦一下关了门,人儿径直的走向了邹氏的门口。 …… 此间,姚氏刚脱上裳,身外的裙纱和内襦裙早已放置在了床沿,身下只剩一件淡黄色的松裤。 “妹妹身子好白皙,完美无瑕。” 待姚氏脱了上裳,房间内似闪起了亮光,邹氏目光一怔。 原以为姚氏不曾练体儿,怕是腰腹间有赘肉呢,而现在眼见的却是那般的均称。 丰满的傲娇颤颤巍巍,一点粉粒,腰腹间平坦,可说增一份嫌多,减一份似少。 “姐姐说笑了,妹妹哪比得上姐姐的身材呀。”心里听着高兴,姚氏伸着手儿想要拿那紧身上衣:“来,妹妹试试看!” 对于这般衣裳,姚氏也是好奇得紧,心想这般穿上了不知是何种异样哩? “妹妹,还有下裤呢!” 邹氏手间衣裳却不曾递上,不知为何,心里十分想看一看姚氏的身段,心想:“本宫身子应该比她好吧?” 许是女人本就爱好比较,姚氏对自己的身子也颇为自信,心里也明了邹氏的心态,眸光竟是转了转,娇笑道:“那行!” 松了里裤,一身赤?祼,姚氏定定地站着,一时竟有种全身放松的感觉。 “天,妹妹好身段!” 邹氏怔了怔,也忍不住惊叹,美眸扫了又扫,圆直的大腿,紧紧并扰不见一丝缝隙。 “呀,这……” 于此间邹氏又是一声惊叹,目光定要姚氏大腿间,那一抹神秘的幽黑处。 第124章 嗯,好多,黑的! “看啥?” 姚氏顺着她的目光瞥下,自身那儿好似也没什么奇特的吧? “妹妹,此间与姐姐好似不太一样!”邹氏睁大了双眼,目光晶亮,定定地看着。 姚氏感觉难堪,那目光好似会撩拨一般,盯在那儿,隐隐地似起了火,羞耻极了。 也不知是房间闷热还是羞赧,脸上发红,美眸瞥了她一眼,道:“姐姐,怕是多想了,同为女子有何不同?” 邹氏不为所动,仍是盯着,竟也开了口,道:“妹妹那儿和书上说得一样,这般多的……?” 犹是说到这儿竟也微红了脸,扭头撇向了一边,不待姚氏回话又转回了视线,定眼再瞅一眸,脸儿又是一红,竟又转了回去。 邹氏目光似有躲闪,也不知道看哪,眼神飘忽:“嗯,好多,黑的!” 犹是这一句,姚氏不自觉地张开了唇齿,瞪大了双眼,一时竟不知说啥。 看她白皙脸上红透了,眼神儿飘忽,姚氏噗嗤一声掩唇轻笑了起来,眸光流转:“不是黑的,又是哪般?这般说得,姐姐好似不是一般。” “不同!” 邹氏不敢回首,脸仍是撇向一边,飘忽着眼,道:“姐姐那儿……” “有啥不同?” 姚氏目光一闪,好奇道:“那儿怎么?” “那儿……” 邹氏涨红了脸,回眸又在姚氏大腿间那幽黑的神秘处撇了一眼,慌忙扭过头去,目光闪烁,道:“姐姐那儿没有妹妹这般,这般……” “这般什么?”姚氏被说得有些发晕,又问道。 邹氏说话间好似不堪言语表述,又好似羞耻,最终吐出了一个字: “毛!” “毛?”姚氏瞪大了双眼。 邹氏又瞥了一眼,点头道:“嗯,黑的!” 姚氏脸儿发怔,看着邹氏那肯定的样儿,张了张嘴,唇齿成了一个o字。 好一会儿没了反应,姚氏回过神来,美眸在其身上转溜了会,目光定要邹氏的下身,贴裤紧紧包裹,圆直的大腿绷紧,那微微隆起的部位…… “她那儿与我不同,难道是……” 姚氏瞅了瞅,又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的,心想:“她那儿怕是光洁一片,没有这般……,嗯,想来是坊间俗称的‘天煞’?” 想到这儿,心里有些吃惊,“以前王府内也不曾听说她有这般奇特咧。天煞传言命犯孤星,甚是不吉,不过也不曾见过,不知那样是……” 姚氏越想越感觉奇特,隐隐地内心又起了躁动,美眸闪了闪,竟开口道:“姐姐这般说得好不通透,妹妹难以明了咧,不如……” “嗯?”邹氏扭过头,目光不解地看向她。 “姐姐,不如现在一起沐浴么?” 迎着那晶亮的眼眸,见邹氏脸上仍残留了一抹红润,姚氏又瞥了眸其大腿间,心想还好没直接开口让她脱了给自个看那儿,要是说了定是难堪死了。 “一起沐浴?” 邹氏瞪大着双眼,见其目光瞥在自个跨间,刹时脸儿发红,心下啐了一口:又来了吧?怎得就好这个呢,看样子都改不了? “这,这不好吧?” 邹氏红着脸,心下打定主意定是要拒了才好。 话说着也不敢对视,再次转了脸,清了清嗓子道:“妹妹,夜怕是深了,晚间也不曾饭食,要不在姐姐这儿吃些许糕点?” “饭食?呃,不忙。” 姚氏见其转着话头也不死心,目光闪了闪,心想:这是在避着我呐,看来面薄,到是要着点劲儿才行!” “姐姐,是怕妹妹身子污了水么?”姚氏好似强笑着一般开了口。 “妹妹……” 眼见于此,邹氏吃惊地看向她,刚要分辩,姚氏好像不曾见似的再次说道:“想来姐姐是愿咧,要是这般儿,妹妹到也不好再强人所难,此般……” “哎,妹妹说笑,姐姐怎会这般想?”眼见着姚氏抬腿要走,邹氏忙拉住了她,心想都光着身子呢,走啥呀? “姐姐,是说?” 邹氏看着她,一脸无奈,道:“一起洗吧。” 眼见着姚氏媚开眉笑,邹氏心想也就应这一次,这会儿她拿话儿压自个,今儿又首次主动来自个这儿却也不能再闹得彼此尴尬,心下兀自叹了口气。 “姐姐,那更衣吧!”姚氏眼眉儿一挑,跨了两步伸手在浴涌里试了试水,道:“姐姐,水还热呼,待会儿妹妹替你搓背。” “哎!” 邹氏轻应了声,又似叹气,悉悉索索脱了。 姚氏转过身,美眸渐渐瞪大,赞叹不已:“姐姐这身子……” 原以为邹氏也就练体,身子腰细腿大罢了,眼下一切展现在眼前却只一种感觉,那就是难言的震撼。 姚氏心里滋味难言,好像自个儿比之也差了好些许哩。 顺着眼眸儿往下看,柳腰似的,巧巧一掌握也不怕被风吹折了?延至臀处,似山坡起伏般翘起,丰圆极了,一种难言的震撼缠绕在心间。 姚氏心绪躁动,哪怕同是身为女人,也不得不承认邹氏的妖娆。 一眼即视也觉呼吸难挨,心下砰砰跳,暗自啐了一口,心道:真是妖精,连本宫都差点被诱了去,也难怪福八喜欢往她身上蹭! “怎得?”邹氏将衣裳挂在屏风上,刚转过身便听到了姚氏的赞声。 “呀!” 也就在这瞬间,姚氏惊得瞪大了美眸。 “这,这真的……不同咧!”姚氏定定地看着,身子一动不动。 邹氏瞬着她的眼眸儿往自身下看了看,又抬眼瞥了姚氏跨间,脸儿红红地,却也装作不知,一腿跨出,道:“妹妹,沐浴吧!” 第125章 哎,你又来了…… 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已经码好,几分钟后改过来,请支持正版! 第N章 大结局 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以后俺在书群里更,群号大家知道的吧,书页的作品信息上有。 群:5827599 唉,还是无奈哇,心痛,不过不能更了也就不能更了,没啥好说的,大家要还想看就进群吧,挣钱不容易啊。大结局了! 好吧,这书不能更了,大家别怪老衲,阿咪那个托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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